《双生咒》 第一章 窗前红眼 “褚姑,也许我活不过今晚了,对不住,终究没能捱下去。”宋生因疼痛蹙起眉头,苍白的脸色叫人心疼,紧紧的攥着床角,努力不想让面容过分扭曲而吓到在一旁照顾的褚姑。 “你我之间何须要说对不住,我知你已经尽力了....”说着,褚姑已经泣不成声。 他们是方圆百里的人家都称赞的一对楷模夫妻,宋生俊朗不凡,褚姑温柔贤惠。他们之间和睦恩爱程度足以让人感叹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 关于夫妇的传言很多,有人说宋生是王爷,一见钟情褚姑之后抛弃所有的名利财富只愿与褚姑做一对不理俗事的快活夫妻,也有人说褚姑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与穷书生私奔来此。 传言纷纷,虽然故事版本各有不同,但大家一致认为褚姑与宋生就是一对楷模夫妇,见过他们的人无不回到家中看着另一半发出苍天不公的唏嘘。 本来,他们应该一直这样恩爱下去,本来,他们的生活应该美好的让所有人钦羡。 偏偏,没过几个月,宋生身染恶疾,情况急转直下,即便是请了十几个颇有名望的大夫,每日成山的苦药喝下去却也不见丝毫好转。褚姑看着宋生面容逐渐憔悴,身体也越发虚弱,心痛的恨不得她来为宋生分担一点痛苦。 褚姑在宋生面前装作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样子,并安慰一切都会好的,但她心里知道现在情况很是糟糕。她忍不住抹泪偷哭,但她又不敢,也不能让宋生看见她掉下眼泪,她知道,他向来疼惜她。 早在前几日,宋生艰难从病卧中坐起,涩然提议让褚姑改嫁,莫要守活寡。褚姑气急,对着宋生发誓自己绝不改嫁他人,劝宋生莫要再提此事。 正是心力交瘁之际,老天似乎也感知到褚姑的肝肠寸断,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连串的雨珠敲打在地面仿佛在闷捶着褚姑的心,她莫名感觉心中十分不安。 看着毫无生气的丈夫在床上仰卧着垂死挣扎,只觉得无力与煎熬,她想这样的不安大抵是因为她预感到了丈夫今晚该是寿命将至了。 拖着这样脆弱的身躯,本是多活一天都是侥幸的道理,可她总想着,也许多活一天,再多活一天,会有什么得道高人来帮助丈夫,然后自己还能过着之前的逍遥日子。 可是一日复一日,丈夫越发虚弱,而得道高人始终没有到来,绝望渐渐充斥着褚姑的内心。 屋外风雨大作,褚姑去关门窗,又强打起微笑回到宋生身旁,拧过毛巾细心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她自然知道宋生辛苦,只是她舍不得,放不下。 “啪”地一声,窗户竟然被风吹开了。 褚姑不疑有他,深怕外头的寒风再加重丈夫的病情,她快步走到窗边,伸手想将窗户重新关好,谁知抬头一看,竟是看到一双眼睛,那眼眸血红,又带着锐利,褚姑赫然被吓倒,害怕的倒退了两步。 阴沉沉的天空一道惊雷凭空炸起,轰隆响亮如万千战车在褚姑心头重重碾过,雨水下的淅淅沥沥持续不断,仿佛是天空裂了一大口子,雨水趁此机会下的万分放肆,隐隐约约有淹没众生的势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双眼眸轻微颤动似乎在笑,褚姑才突然惊醒。大步向前,慌忙抓住窗户想要将其关上,谁知竟然无法移动分毫! 褚姑大惊失色,低头一看才发现一双手已经抓住窗户的边缘,稍微用力就可强迫窗户大开。见她发现,那双眼睛里的笑意似乎更深,偏偏那笑意里好似不带有任何感情,这种感觉直让褚姑头皮发麻,四肢百骸顿入冰窟。 褚姑害怕极了,此刻那双手抓住窗户,自己再无关窗的可能。无意中与那双眼睛四目相对,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褚姑后退几步,只盼着自己能远离这诡异的场景。 那双手的主人见到褚姑已经退让,更加肆无忌惮,红眼逐渐接近,人影在烛光的摇晃下逐渐清晰。 褚姑这才看清窗外女子的面容,长得十分标致,但是牙齿尖长,双目赤红,雨水湿漉漉的在头发上滚落。 在这诡异的雨夜,左想右想只能想到是美艳女鬼前来作孽。 想及此,褚姑更加害怕,一时不查竟然跌坐在地上,仰视着不知何时爬进来的女子。冰冷的雨水在女子的卷发上打了几个弯儿一下子坠落在褚姑苍白的脸上。 冰冷的触感瞬间让褚姑清醒了过来。 女子弯下腰,微微歪头,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不需要怕我,我是来帮你的。” 她顿了一顿,又勾起奇怪的笑容,“你们家中是不是有身染恶疾之人?我是行走的术士,可以救你的家人。” 褚姑闻言,回了点神,却也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信这奇怪的女子。她终日苦等的得道高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可是在这诡异的夜晚,在这诡异的时间点,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出现,褚姑心中实在无法完全相信。 在她狐疑之时,宋生痛苦的拱起身子猛烈咳嗽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竟是咳出一口黑血出来,那咳嗽竟然还不止,宋生难以忍受苦楚,跌落下床,狼狈的滚落在地。 褚姑正准备起身去扶丈夫,谁知身前的女子只是一挥手,丈夫竟然停止咳嗽了,并且脸色迅速红润了起来。 褚姑见状,按下将要站起的姿态跪的更加虔诚,握住女子的双手,含着眼泪请求女子救救宋生。 女子轻轻的笑了,那对尖牙此刻就像是一条带刺的铁链锁住了褚姑的所有心思。 “好啊。”她爽快的答应道。 女子走到宋生身边,紫黑色的浮光从周身散发,然后随着指尖的移动而跟随着。最后重墨一点,一道咒文缓缓进入宋生身体里。 宋生此刻已经清醒了过来,看着自己轻盈的身体大感意外,与褚姑一同谢过了女子。 谁都没想到,这竟然是噩梦的开始。 第二章 诅咒成立 宋生确实好转了,并且身体状况远好过未患病之前。 褚姑自然高兴不已,日夜感激女子的搭救,甚至请人去建庙修像来让女子承受香火礼拜,只是没过几日,褚姑就发现情况开始恶劣了起来,倒不是丈夫身体方面出了什么事情,而是脾气秉性方面竟然与先前温柔的丈夫完全不同。 不过二天前,倒茶时撒了一点茶水,宋生竟然指着褚姑的鼻子大声斥责。 原先,分明不是这样啊! 原先的宋生会小心的握过褚姑的手询问有没有什么事,原先即使是摔了整壶茶水,宋生都会万分感激妻子对自己这般体贴照顾。 可现如今,这个暴跳如雷大发脾气的宋生又是谁,这还是自己所认识的宋生么? 褚姑还在安慰着自己,也许,这不过是康复的小插曲,是她回到原先快乐日子的过渡而已。 可昨天,只是因为褚姑在饭菜中加多了一点点的盐,宋生竟然拿起瓷碗用力砸她,这还不够,居然站起来扇了褚姑一巴掌。 耳朵嗡嗡,眼前发黑,褚姑如何能想到,自己拼命救回来的丈夫竟然变成这般模样。 原先恩爱的模样,变成了畏惧和唯唯诺诺。 褚姑只是一介弱女子,如何反抗自己的丈夫? 褚姑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做错了,那个善良儒雅,事事以自己为先的丈夫到底去哪儿了? 她来不及细细思考宋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今天她就看见一脸阴冷的丈夫手上提着铁锤朝着自己缓缓走近。 宋生那好看的容颜因为愤怒而扭曲着,本是人畜无害的丈夫此刻像个残忍暴虐的杀人狂魔,褚姑自身难保,早已没了心力再想其他。 铁链和铁锤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让褚姑的心猛然揪起。 害怕地看着如今铁石心肠的丈夫,已经退到墙角的褚姑自知已经没有什么退路,带着不甘与恐惧,褚姑终究是闭上了眼睛。 戏谑的笑声突然在褚姑耳边响起,自己的双肩被人扶住。 褚姑睁开双眼,眼前正是雨夜搭救的女子。 褚姑仿佛看见救星,眼泛泪花出声求救道:“高人,高人!快救救我丈夫,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女子笑容更甚,尖牙露出更多,“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什么?”褚姑怔住。 “我本就没想过要搭救你们,我救你丈夫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看着他现在残忍无情的折磨你呀!”女子尾音上扬,似乎带着一丝少女的俏皮,然而说出的话却如同洪水猛兽瞬间让褚姑窒息。 “我也不是什么高人,我只是一个妖。”猩红的眼眸闪动着丝丝亮光,仿佛是获取了垂死挣扎的猎物,“不错,我确实救了你的丈夫,但是同时,我也抽去了他的爱与善,现在……你所谓的丈夫只是一个恶的容器。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褚姑终于得知了丈夫这样反常的真相,气急败坏的推开女子,她声嘶力竭的想要质问女子,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面前赫然不再是那女妖,而是自己面目狰狞的丈夫正在拿着铁锤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 如今,宋生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竟然是自己放纵女妖作祟造成的么? 她不甘,她愤怒,但她无力再去追究现在一切的因果是非,因为她马上就要死在自己丈夫的手下。 愤懑,怨恨充斥着她的内心,她想如果自己死了,必定是怨气极重的厉鬼,也不知道厉鬼能不能杀妖?如果能,她必定要每一天都追杀这心肠恶毒的女妖,直到女妖被自己所杀,变成鬼魂,自己这只老鬼一定能叫她魂飞魄散! 褚姑绝望的闭上双眼,想要认命被自己丈夫所杀之时,自己的双手被猛然往前一送,温热的血液溅在她的脸上。 褚姑错愕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那把尖利带血的匕首。而自己丈夫的胸口正是被这把匕首重重刺穿,伤口处的鲜血如同泉水涌的欢快。 同样震惊的还有宋生,只见他双目赤红,眸中怨恨冲天,“褚时舒,你这蛇蝎妇人,我诅咒你三世不得幸福,每一世都历经各种痛苦!” 在一旁满脸悠闲的女妖没有想到局面竟然如此变化,眼里藏着惊喜,欢声道:“诅咒成立!” “啊!!!”褚姑终究是发出了最凄厉的嘶吼,她如惊弓之鸟一般扔掉那把匕首,看着罪魁祸首在一边快活的拿着那双红眼打量着她,眼里似乎是赞许,是同情,却唯独没有愧疚。 褚姑低下头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内心的世界在一瞬间轰然崩塌,被仇恨蒙蔽了理智的褚时舒竟然不自量力的伸手想要去掐女妖,手才刚触及女妖的发丝边缘,就被女妖随手一挥弹开。 褚姑被狠狠摔在地上浑然不知疼痛,挣扎着还想要去以卵击石,女妖只是讥笑,捏指施了咒术捆的褚姑动弹不得,褚姑只能拿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女妖,如果眼神可以实体化,她恨不得化成漫天箭雨下将女妖碎尸万段! 女妖置若罔闻,因为那仇恨的眼神让她很是得意。不过是略施小计而已,就能让人生不如死,这叫她怎么能不得意。 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缓身蹲在宋生尸体旁边,只见女妖勾了勾手指,宋生的魂魄便被勾了出来。 褚姑似乎知道了女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极力的挣扎,却毫无作用。褚姑怒喝道:“你这妖孽,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难道不怕会有报应么?” 女妖听到这句话,转过身面对着匍匐在地上无计可施的褚时舒,不怒反笑,轻嗤道:“做妖要是怕什么报应,这可多无聊啊。说什么报应,不过是那些牛鼻子老道胡诌的,也就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才会相信。” 褚姑眼见女妖将宋生的魂魄凝结到女妖的身前,并捻指画着什么,急道:“你到底想对宋生做什么?” “没什么,在他魂魄上做个记号,好让他轮回的时候也剥离善念~” 褚姑哪里还能忍住,她挣扎着蹭着柱子爬起,疾步冲撞了过去。 女妖没有料到,结着法术的双手被外力撞得支离破碎,虽然施法暂时中止,可惹怒女妖的后果是褚时舒被紧紧掐住脖子无法呼吸。 她别无选择。她实在是太弱小了,根本没有能力与女妖抗争什么。 人在将死之前会看到什么,褚姑不知道,她的脑海里只有女妖那张充满野性的丑恶嘴脸。也许死不瞑目,多是怨恨极大,想要牢牢记住对方的面孔,死后化为鬼魂靠着最后的记忆报仇。 褚姑狠狠的的盯着女妖,一边涨红着脸挣扎着抓女妖掐住她的手。 就在她一口气喘不上来马上就要窒息而亡之时,一道白光弹到女妖手背,只见女妖手背上起了大片的灼伤,女妖吃痛松开了掐住褚姑的手。得到暂时纵容的褚姑趴伏在地上,猛烈咳嗽只为了能喘上那么一点新鲜的空气。待终于吸得一口气后,手脚并用慌忙想从女妖身边逃离。 女妖如何能让褚姑逃开?只见她五指并拢,眼神一变,下一秒指尖就要穿过褚姑心脏,突然一位白衣老者出现在褚姑身前,软剑一横便是将女妖的利爪弹了回去。 “樊夜,你这女妖竟然还敢害人,还不束手就擒!”老者低喝。 女妖倒也不与老者纠缠,立刻从旁边窗户跳出在黑夜中遁走,老者还想去追,却被褚姑拉住。 他顺势看去,只见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跪在自己脚边,如同娇花被狂风暴雨狠狠摧折过。女子双眼微红,浑身颤抖,似乎是害怕的说不出什么话,却还紧咬着牙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老者叹了一口气,收回还想要去追的半步,温声安慰:“没事了。” 褚姑只是摇头,悬在眼眶中的眼泪瞬间掉落,她知道一切只能靠眼前的老者搭救,她望着老者,又关切的望着自己已经躺尸的丈夫,和丈夫呆滞在原地的灵魂。 老者了然,却只是叹着气摇了摇头,“并非我不愿帮助你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你丈夫阳寿已尽,本就该于前几日再入轮回,奈何樊夜插手,这才误了时辰,眼下实在不能再拖。姑娘,放手吧。” “可!”褚姑默了声音,垂下头似是纠结,似是难过。 老者面色严肃,语气却更加缓和,“姑娘,你也知道违背天意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强留死者在人间,只是徒增死者苦楚,让他好过,也让自己好过吧。” 褚姑低头更甚,她自然清楚,现在一切的后果不正是她妄想逆天改命才造成的么?她知道是时候让宋生离开了,只是她需要时间。 老者清楚,因此他显得非常有耐心,最终,褚姑挺直了身子,又重重的叩头道:“我明白了,请高人成全。” 老者点了点头,伸手一抓,便是将魂魄收入袖中,又低头看着内敛的褚姑,低语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褚姑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艾艾说道:“我,我叫褚时舒。” 老者继续问道:“那褚姑娘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褚时舒思考了一会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知。” “那你跟着我如何?我与你算得上有缘,又怕那妖怪来找你麻烦。如若不嫌弃……” “不嫌弃!高人愿意照顾已经无依无靠的时舒,时舒感激不尽,怎敢再生嫌弃之情?” 老者笑道:“那好。从今以后,我唤你小褚如何?” “是,高....师父!”褚时舒恭敬的再次重重磕头。 第三章 一模一样 褚时舒在进门后的很久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已经修炼有为的玄灵真人,因路过此地见妖气冲天这才赶来与自己结了缘。 这是机缘,也是机会。褚时舒日日夜夜梦见自己亲手杀死宋生的场景,半夜惊醒都仿佛在水里游了一遭,她相信这是老天在帮她,要她手刃仇人。 褚时舒刚入门,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凡间女子,从未舞刀弄剑过,以致于刚学剑法十次出招八次弄伤自己,她咬牙拿着绷带随便缠了两下,然后继续训练。她知道自己天资愚笨,就连师父在旁边观看也是叹息连连,可她不能放弃,那血海深仇只有自己记得,那每晚的噩梦纠缠让她一日比一日坚定。 三年来没日没夜的基本功,时舒终于算入了门,摸到所学的边角,玄灵赞许的点了点头,又说自己将要去云游一番,四处斩妖除魔来维护地方安定。 时舒自然是支持师父的,临走前为师父做了一大桌好菜,美其名曰送别,实则是自己心中愧疚耽误师父这么多时间,难得师父这么好脾气这才没有一怒之下把自己逐出师门。 玄灵吃的不亦乐乎,又说收个女徒弟就是好,还会做好吃的饭菜,褚时舒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是门下唯一的女弟子。 酒足饭饱后,玄灵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些书籍和药品,如同个远行的父亲万般叮嘱褚时舒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可自学书中知识,切莫懈怠了练习,出了什么事就如他所教的方法联系自己。 说完一套又一套,时舒笑着一一应下,直到玄灵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这才不舍的施法离开。 左右无所事事,时舒挑了一本古籍翻看了起来,多是阵法与五行,还有些剑法。 一入神便是看了一天,待她看完整本书,抬头去看才发觉已经入夜了,伸了伸腰,踱步走出房门,看着漫天的星辰竟然生出些许落寞。 多么好的夜晚,宋生若是在此……该有多好! 想及此,褚时舒只觉得一口郁气闷在胸口难以抒发,此仇不报怎么能填下她这口怨气?手持着剑挽了个剑花,舞着剑式,踏着寒风,一招一式仿佛带着无边的恨意势要划破夜空。一套剑法完毕,时舒收起剑,别过头悄然让眼泪滑落。 师父总规劝自己,莫要执念于报仇,否则极容易走火入魔,倘若自己可以放下恩恩怨怨,一心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以其聪慧通透,何愁成不了大业。 褚时舒知道,师父是要她放下,可自己如何能放下? 一想起自己的手曾经亲自将利器刺死宋生,那鲜血的温热仿佛还在手上灼烫,她便无法放下。这世俗,她无法超脱,这是她的孽,也便成了她的劫。 在山中潜心修行了十八年,某天的晌午时分,褚时舒还在研读书籍,却见城下有妖气暴虐,想是有妖物横行人间了,便立马提剑下山,跟随着妖气找到正要作恶的妖孽,捏起剑诀一个跳起刺中妖物的后背,妖孽吃痛立刻遁走了。 收起剑,褚时舒连忙查看人员有无伤亡,只是抬眸的那么一眼就看到了躲在人群中依然在害怕发抖的俊朗男子。、 一瞬间,慌张,痛苦,疑惑,激动齐齐涌上心头,到最后眼眸中只夹藏着喜悦与思念。是宋生么?是她的宋生么?这张脸,与宋生毫无不同。 她抬脚还想去确认,却见身旁老妇将宋生搂入怀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慌忙询问,“逸儿,你有没有什么事,你有没有受伤?” 那一声‘逸儿’瞬间让褚时舒清醒。宋生已死,此人怎么还会是自己的宋生呢?这个人不过是与宋生长得太过相似罢了,可他决计不会是宋生,宋生已经死在了自己的手中,自己怎么还在痴心妄想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呢! 转身,带着难堪与悲愤,褚时舒落荒而逃。 第四章 谁是混混 待她逃回山上,褚时舒冷静了不少,她出神的在想,那个人会不会是宋生的转世。 如果真是宋生的转世……褚时舒飞奔到自己的书房寻找着相关的书籍,总算是在一本古籍中找到掐算天机的法术,依样画葫芦跟着学了几遍,竟然真的让褚时舒窥到了天机,此人倒还真是宋生转世不错。 褚时舒又惊又喜,想要立刻飞奔下山去寻他,又瑟缩了起来。转世意味着宋生已经不记得自己了,更何况自己当时万念俱灰跟着师傅学习法术,早已不是肉体凡胎,百年光阴于她而言只是一瞬。但是她能感受到,转世的到来让迟滞许久的时光开始流动了起来。 一瞬间,很多个可是让褚时舒退缩,但是一万个可是也抵不住他是宋生转世的念头,她虽然不奢望与转世再续前缘,但她总想确认宋生是否安好,日子是否安稳,难捺每日的思念。 褚时舒终于是下了山做起了跟踪的勾当,她打听到转世叫高俊逸,是个乡里乡外都认可的好人,又有学问又善良,人品毫无问题。 褚时舒高兴的跺了跺脚,当真是与前世的宋生一模一样,虽然后面樊夜作祟,好在师父赶来及时,才没有让她得逞奸计,如今转世过得好,她便安心不少。 心里把自己那远在天边济世的师父夸出花来。想着师父若是回来,自己一定要为他做个满汉全席来报答恩情。 她不求其他,只希望转世此生安安稳稳,于是她每一天都在算,算高俊逸今天有没有什么劫数,有没有人会伤害他,连连算了好几天,隔半个时辰就要算上一次,一算便是半个时辰,只要他平安度过一天,褚时舒就会憨憨的笑上半天。 人生总有些个小波折,起起落落对于凡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但对于每日每夜算高俊逸的褚时舒来说,那可真是老妈子照顾新生儿一样的无微不至了。 今儿个算上他碰到了危险,紧张的差点从山头蹦到山脚下,等她赶到之时,碰到几个小流氓包围着高俊逸,似乎在警告他有些多管闲事。 小混混们发誓,今天,绝对是他们职业生涯上不可描述的污点,他们刚刚吹着口哨想骂上几句,再踹上几脚,扬扬这条街小霸王的鸿威,结果还没吹完一溜儿口哨,就被人踹翻在地,被人拿着剑抵着脖子,当场吓得哆哆嗦嗦,眼泪狂飞。 是的,他们是混混,但是他们哪儿敢动手杀人啊,本来就是欺负个姑娘没成觉得丢了面子,就来找这多管闲事的教训教训,结果遇上个真混混,对上的冰冷眼神都在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们真混混此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混混怎么打得过真混混,委屈的拔腿就跑,连报仇的话都不敢说出口,深怕真混混动怒灭了混混全家。真混混看着混混们落荒而逃,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身看见高俊逸好奇的目光,瞬间红了脸,慌忙将手里的软剑一收,想了百八十个打招呼的方式,到最后只化为了一句还好么? 高俊逸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似乎是忍耐着笑意。 他清了清嗓子,后退半步拱了拱手,带着点点促狭回复道:“姑娘这般好身手,我自然是相安无事的。” 褚时舒一下就明白了高俊逸话语中的调戏之情,又羞又急,不知不觉眉梢竟是带着一丝媚意。 她嗔道:“怎么,居然出言戏弄你的救命恩人?” 高俊逸笑回:“不敢不敢。敢问这位姑娘,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褚时舒喜上心头,一下子抓过高俊逸的胳膊激动的问道:“当真?你当真记得我?” 高俊逸颔首细细回想了一下,出声道:“姑娘是不是半年前在山下救过我和我娘。那次我与我娘去拜祭菩萨,谁知一阵黑风刮来竟是来个妖怪。” 褚时舒这才明白高俊逸所说的熟悉是她上次下山除魔卫道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并不是他还有着前世的记忆,自己实在是多想了。 看着自己紧紧抓着高俊逸这样失态,连忙松开自己的双手,不知所措的放在身侧,神情似有哀伤。 高俊逸打量着褚时舒,这个女子行为好奇怪,自己很像她以前认识的故人么,为何刚刚那句话竟然让她有了这么大的反应? 想出口询问,转念一想这是人家私事,自己管的未免太多。 虽然他只见过褚时舒两面,这姑娘行为还有些古怪,但不知为何,只要见到她就很想靠近,明明自己并非轻浮之人,但他方才忍不住的想要调戏两句,看到她的笑容就心满意足了。 他想,褚时舒一定是什么蛊,一旦种下就会迅速成长,然后遍布周身,完完全全控制住了自己。 高俊逸望了一会儿,见褚时舒终于抬起头,眼神刚刚对上,褚时舒又将头低下,似乎是有些尴尬。想来也是,对刚刚才见第二面的男子来说,褚时舒确实非常主动。 “姑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敢问姑娘芳名?” “褚时舒。” 她黯了黯神色,慢声又重复了一遍,“我叫褚时舒。” 高俊逸默默嚼了一遍。一抬眸的瞬间流光溢彩璨若星河,“褚姑娘,如果褚姑娘不嫌弃,俊逸想结交你这位朋友如何?” 褚时舒愣了愣,紧接着绽放了一个舒心的笑容,那笑容像是经历过凛冽寒冬之后终于迎来春天一样清爽,“高公子谦虚了,能与高公子成为朋友,褚时舒非常高兴。” 第五章 树精来了 褚时舒将高俊逸一路送回家中,偶尔高俊逸说起自己的趣事都惹得褚时舒笑声连连,有时候高俊逸试探着想让褚时舒说一说自己的过往,都只被胡乱搪塞着,似乎有意隐瞒着什么。但是他并不在意,一个武功高强的姑娘有些不可说的过往不足为奇。 送进家中,褚时舒忍不住雀跃的跳了起来。 什么不可能,什么转世,早就被褚时舒忘得一干二净。如果自己当真可以与宋生转世再续前缘,也算全了上一世未能白头偕老的遗憾。 更何况,岂是简简单单的别人,那是宋生的转世啊,是她此生挚爱。能与他白头偕老是她三十年前就梦寐以求的梦想,如今,就连老天都要成全自己,怎么还能再退却呢。 心情转好的褚时舒回到家中,舒服的躺在书堆里,嘴上哼着苏州小调,气定神闲的眯起了眼。 放置地上方便自己阅书时口渴喝水的茶杯陡然翻倒。褚时舒不理会,只是闭着双眼,呼吸缓和,似是入梦。 房间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呼气。一个小树精猛地从一筐书背后被踹了出来。一根细长的树枝从书后伸展出在小树精头上使劲敲打。 “说了听八卦的时候要小心,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千万要注意周遭的环境,务必做到我在偷听我又不在偷听的天人合一的境界,看看,刚刚差点被发现!” 于是,这个振振有词训斥的另一只小树精被身后的小树精拿着叶子疯狂抽打,“笨蛋,你也暴露了!” “阿大,阿二不要吵了。”一个弱弱的声音从书堆后面传出,带着一滴豆大的眼泪滴在出声者的树枝上,猛地冒出一朵小蘑菇。 “小七不要哭啦,他们没有在吵架。”其他小树精纷纷聚在那个爱哭的小树精身边安慰道。 大一点虎虎的小树精张扬的叉起了腰,毫不在乎的说道:“反正她又没醒,没醒就吃不了咱们。” 话刚说完,其余六位就猛吸了一口冷气倒退了好几步。 阿四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身后大概是蹲着个什么豺狼虎豹,一瞬间吓得哆哆嗦嗦狂掉叶子。小七啪嗒啪嗒又是掉了几滴豆大眼泪,身子上紧跟着长满了小蘑菇。 阿四僵的不行,双腿直直打颤,费力的扭转自己的脑袋,还没转过去就被突然提了起来落在了一双白皙的手掌之中。 “喂。”褚时舒似笑非笑的喊着他,“你说谁没醒,你又说谁不能吃了谁?嗯?” 阿四瞬间在手掌中抖若筛糠,不过一会儿就毫无骨气的跪在褚时舒的手中,疯狂的抖动自己的小枝条,可怜兮兮的求饶道:“大爷饶命啊,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不该说这些话,求大爷饶了小的一条命。” 褚时舒笑出声,她拿另一手的手指戳了戳小树精,惹得小树精一阵颤栗。 她笑意更甚,整个人花枝乱颤,小树精在褚时舒的抖动下仿佛经历着一场浩大的大地震整个精都东倒西歪,摇摇晃晃,上上下下过了几个弯在一块儿巴掌大的地方滑来滑去。 “我说,你这些个词都在哪儿学来的。” 小树精总算停止天摇地晃的惊险之旅,刚想说都是他们去听说书先生学来的,结果刚一开口,就趴在地上吐出沙来。 这下阿四更加害怕了。老天爷啊,他就想活个命而已,为什么自己这么不争气,居然把呕吐物吐在了拿捏自己性命的女魔头手上,本来还让这女魔头心情大好,这下好了,功亏一篑,插翅难逃了。 顿时失去了求生欲望,在褚时舒的掌心一躺,紧闭双眼,枝叶耷拉,浑然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哼,女魔头,要杀便杀,来个痛快的!”阿四义正言辞的怒喝道,然而因为实在太小,那声非常男子汉的怒吼就变成了嚎叫。 阿四等了许久没有动静,偷偷睁开了眼。看到褚时舒那一瞬间放大的笑容。阿四以为她会笑出声,但她没有。 “谁说我要杀你们?”褚时舒好笑的问道。 “你还在惺惺作态么?我是不会交代我的同党的!像你这种专吸男人精气的狐狸精是不会明白的,我们虽然修为微弱,但我们也是借着仙人的一口仙气而生,也是有着仙人的风骨的。与你这狐狸精才不一样。” 褚时舒揪起阿四那柔柔弱弱的宛如新生小枝条的小手,把它拎到半空中,一阵晃荡就把它扔在了书后一群满脸惊恐互捂着嘴的六只小树精身上。 七只小树精刚刚才从地上爬起,转身想跑就被一双顶天立地的大脚阻拦了去路,此路不通小树精们慌忙转身想要往反方向跑,下一秒就被贯穿天地的大手挡住了去路。 一抬头,就是褚时舒森然的笑意。 第六章 戏精上身 小七胆子最小,当场躺地口吐白沫人事不省。这下褚时舒就懵逼了,自己还没干什么呢,怎么这个小树精就突然躺在地上了?一双枝条捂着胸口煞是安详。 阿大见此,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大喊着:“小七啊,小七啊,我们六个马上就来陪你了,我们七兄弟一起上路。” 哭着哭着,其余五个也跟着嚎啕大哭,于是六个小树精身上齐齐冒出数不清的白蘑菇。 褚时舒很是无语,无语虽然无语,但她还是手贱拔了其中一个树精身上的小蘑菇。 小树精尖叫起来,双脚并拢捂住胸口煞是羞恼,大骂道:“你这狐狸精,世间男子不放过就算了,连未成年的小树精都不放过,你作妖作的毫无下限,不知廉耻!” 褚时舒抓着跟针差不多细的小蘑菇一脸无奈,忍不住出口喝道:“喂!”小树精们瞬间被这强劲狂风吹的东倒西歪。 褚时舒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笑完耐着性子蹲下柔声辩解道:“我不是什么狐妖,我也不会吃了你们。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好人。” 小树精们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她的话。 阿四最熊,一下子叉腰质问道:“你说你不是狐狸精,那怎么那个老人家到你房子里就再也没有出来,一定是你把他吸死了!我听人家说,只有狐狸精才会采阳补阴,你说你不是狐狸精你是什么!” 阿二扶额,觉得很是崩溃,内心万马奔腾。完了完了,这下他们可就真的逃不出去了。 褚时舒失笑,她解释道:“那是我的师傅,会飞天遁地,现在去了其他地方悬壶济世去了,这才你们没见到他。” 小七听到这句话,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头上冒起了一朵迎风飘扬的小花花。脆脆的稚嫩小声音问道:“真的?你真的不是狐狸精?” 褚时舒眼神早已被吹的摇摇晃晃的小红花吸引了目光,嘴上却还应着,“当然,我骗你我有什么好处。我要是真想杀你们,早就动手了。” 小七高兴的瞬间回神,抓着阿四的手大叫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命不该绝。” 褚时舒满眼都是小红花,端坐在地面放的安稳的双手也不安分的跟着小红花来来回回挪动。 但褚时舒到底忍住了,心想自己怎么着也是个良家妇女,大家闺秀,怎么能干出采花的勾当。 而且自己刚刚还当着这么多树精的面前说自己不是狐狸精,这采花贼的名声比起狐狸精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自己可万万不能再背这口黑锅。 褚时舒努力把手压在腿下,但那双眼始终挪不开小红花的招摇。 小七回过神来,见褚时舒盯着自己头顶的小红花出神,抬手把自己脑袋上的小红花拔下,吭哧吭哧的跑到褚时舒身边,站在她身边想了一会儿,动手顺着褚时舒的衣袖爬了上去。 站在褚时舒的肩头,踮着脚把小红花别在褚时舒的耳旁。 褚时舒还在惊讶小七拔下那朵小红花并为之心痛时就见它乖巧的跑到自己身边,又努力的爬上自己肩头,费力够到自己发丝只是为了将那朵小红花送给自己,心中感觉有一股暖流淌过。 对这么个小东西更是爱惜几分,她微微低头,将额头贴在小七的脑袋上以示友好。小七也抬起嫩绿的小叶子贴着褚时舒的脸上。 其余六位见褚时舒似乎并不如自己所想不堪,也友好的坐在她衣角上。 在交谈中,褚时舒才知道十几年前有位神仙在山崖上无意间吹了一口仙气,让他们吸收了去,从而生出了意识,经过十几年的修炼也能用些小法术。 不过这十几年的修行可比不上褚时舒十几年的修行,因此小树精们很愤愤不平,明明大家都是十几年,凭什么褚时舒现在就能斩妖除魔,而他们还要躲着妖魔四处逃生!这是歧视!赤裸裸的歧视,他们表示严重不服并且大声抗议。 褚时舒显然是比这些小树精老谋深算的多,她转了转精明的眼睛,就故意扬声羡慕道:“你们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人的寿命最长不过百年,而树可活千年,你们这么想,我活了小半辈子了这才学有所成,而你们不过短短十几年就有了神识,假以时日,待你们到了人类这岁数可得是有通天的本事。现在你们还小,于人类而已就是个不足月的婴儿而已,我可比你们不得。” 一顿吹捧之后,小树精们早就不知天地厚,尾巴翘天了,于是他们安慰低能儿一样的拍了拍褚时舒的肩膀,豪言壮语道:“小褚别难过,虽然你资质低下,出身卑微,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日后等兄弟们出头,绝不会叫别人欺负了你去。” 褚时舒恭敬的对小树精们抱拳,憋笑道:“日后就有赖于各位兄弟了。” 小树精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直到半夜才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褚时舒浅浅的笑了,裁了七块小布盖在树精们的身上,自己也上床睡了过去。 第七章 吃醋风波 清晨,阳光慵懒的从窗户上斜照了进来,褚时舒翻开被子还睡得不甚清醒,连打了几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 几个小树精们也已经睡醒,乖巧的把被子叠在了一边。褚时舒道了声早,端起脸盆正要打水洗脸,刚打开门没迈两步就飞也似的逃了回来,一脸惊魂未定的倚着门狂吸气。 小树精们顿时也慌乱成了一团,褚时舒都怕的仇家找上门来哪里有他们活命的机会,悄悄从窗户边捅了个缝隙溜了出去。 本想一走了之,却又担心不下褚时舒安危,几个精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互相严肃的点了点头,报团在草地里钻出一条道来,几个头一个架着一个,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定睛一看,是一位行色慌张的年轻男子,修身玉立,长相也颇为好看,但长相身材是一回事,想欺负褚时舒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顾法力的低微,阿大偷偷伸出自己的手,手指如同藤蔓一般不断的伸长,拇指粗细的树枝悄悄缠着男子脚踝,然后快速拉扯。 男子所料不及,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被路边石头划破了胳膊。 正巧褚时舒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风风火火的快走着,见到高俊逸摔伤,哪里还有心思维持自己的形象,小跑到高俊逸的身边将他扶起,又心疼的包扎他的伤口。 小树精们大吃一惊,仿佛一道天雷劈下震得他们外焦里嫩的。 阿四捂着嘴,不敢置信道:“是奸夫!” 阿五抬头看了一眼阿四,心痛的得出结论,“褚时舒早已经与奸夫狼狈为奸,双宿双栖了。” 阿六一阵汗颜,默默说道:“你们不要乱用词语了。” 小七嗷呜了一声,一双眼睛赫然发亮。阿大惊醒过来,火急火燎的对阿六说,“快捂住小七的眼睛,别教坏了小孩子!” 阿四阿五阿六急忙伸展枝条挡着小七的视线,一脸孩子纯洁心灵被玷污的心痛表情。阿四惋惜道:“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褚时舒这么不正经想要教坏我们家小七,真是为老不尊。” 阿六无语。比起小七,他更想知道自己的四哥到底经历了什么不堪入目的过去。 高俊逸被褚时舒拉到河边,小心的撩拨水花在胳膊上清洗伤口,又捏起手帕的一小角细细为他擦拭。 褚时舒很认真的看着伤口,深深皱眉,抿着唇,表情沉重,明明只是点小伤,偏偏她心疼的不得了,好像下一秒就会疼惜的泛出泪花了。 就这样,心底柔软的像是片沼泽,而他心甘情愿溺死在其中,如果不是顾及他们只有两面之源,高俊逸一定会搂过她的肩膀,再软声好好安慰她,像……像一对恩爱夫妻这样…… “我总觉得,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高俊逸打趣道。 褚时舒擦拭的手滞了一滞,涩然出声道,“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也对……” 一阵静默。褚时舒总算将伤口旁边的小细沙全部清理完毕,又洗了洗丝帕将其拧干,铺展叠好放入袖中。 “褚姑娘,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些话太过于冒昧唐突,何况你我相识不久,必定是要怀疑我的用心,但请你相信,我高俊逸是真心诚意想要娶你的。”他认真地发誓道。 彼时的褚时舒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诅咒在冥冥之中主导着他们的命运。 醒的太迟,便痛的越深。 褚时舒回来的时候是满面红光的,想也知道她必定是答应了,本来她也想着要与转世再续前缘,难得高俊逸也是这样的想法,焉有不答应的道理。 七位小树精见她各种羞涩,摆弄风姿就知道她一定是被那男人哄得是晕头转向,心花怒放的。 阿二不悦道:“褚时舒你还知道回来。我差点以为你要和野男人跑了呢。” 褚时舒嬉皮笑脸的放下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白色外套,揶揄道:“怎么了,小树精,你在吃醋么?” 阿二气呼呼的跺脚道:“才没有。褚时舒你真是狼心狗肺,我才不会吃你这没心肝的醋!” 褚时舒被骂的莫名其妙,却也听出了话语中的委屈,便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阿六最为稳重,也最老成,一下子知道症结所在。他跑过去拉了拉褚时舒的衣袖,抬起大大的眼睛,真诚道:“褚姐姐莫生气,阿二只是有些小别扭,之前我们以为是仇家找上门来,才令你这样慌张,于是略施法术想帮你逃脱,不知是褚姐姐的心上人,这才无意伤害到他。” 褚时舒何等聪慧,一下子明白了阿二是觉得委屈了这才说自己薄情,倒也不气恼,能让这群小树精为了自己以命相护,实在太让她感动了。于是放低了姿态柔声安抚阿二。“我就知道你古道热肠义薄云天不会留我一个人,这次是我不对嘛,我让你们误会了,知道你对我这么上心,我真的感动的不得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嘛。” 撒娇,这是赤裸裸的撒娇!无赖,这是纯正的无赖! 阿二就算气的怒发冲冠,此刻也在这好声好气的安抚下无气可撒。虽然气已消,但是心中又别扭,怕褚时舒日后吃准了他心软就肆无忌惮起来,便撇了撇头。 褚时舒见他仍然闹着别扭,朝着一边不知所错的其余小树精们使了使颜色,小树精们立刻心领神会,起哄着让阿二理理褚时舒。只有阿大非常沉默的站在一边,低头沉思。然而,阿大只是在感慨,有文化就是不一样,瞧瞧阿四和阿六,阿四说的简直是粗鄙,不堪入耳,词不达意,阿六这个文化人,喊奸夫成心上人,一下子是悦耳动听,福泽心灵!教育,教育是多么的重要,他总算参悟了。 一阵打闹后,褚时舒将七只小树精一起搂入怀里。 “谢谢你们。”她正经的低语道。 如果不是小树精们抵死拒绝,也许褚时舒会给他们每只精一个吻。拒绝的理由是褚时舒的大脸靠的太近像是吃人的妖怪,让他们非常的不自在,惹来褚时舒一顿白眼,白眼归白眼,奖励也是要的,于是约定他们再过百年能幻化成人形时再补上。 第八章 月下饮酒 自从河边的试探后,褚时舒与高俊逸的进展可谓是一日千里。当日高俊逸就向自己家中的老母亲告知自己即将娶亲,之所以用告知这个词,是因为高俊逸决心已定,老母亲没有见过女子,自然有所怀疑和犹豫,但一切都抵不过高俊逸的坚定决心,于是没有媒妁之言,没有父母之命,两个人就这么私定终身了。 婚嫁前三天,褚时舒偷偷约了高俊逸在小船上见面。夜晚将至,褚时舒坐在船舱里焦灼不安着,即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她对高俊逸有所隐瞒,更何况自己已无亲人好友在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让高老夫人满意。这一切的一切,太过容易,又来之不易。 高俊逸赶到的时候见褚时舒想事情想的入神,拉过她的手关切的询问道:“你是在担心么?” 褚时舒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她不安的询问道:“我还没有拜见过老夫人,她会不会对我有所不满...而且...” 高俊逸含笑着轻轻摇过头,宠溺道:我志在必得,所以无论谁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想办法。我与你,生死不弃,祸福相依。 “生死不弃...祸福相依....”褚时舒喃喃念道。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她倚靠在船门上浅浅的笑了起来,眼眸被点亮,即使是月光潋滟的湖面也比不上她眸中的星光。她想自己是时候该放下所有的顾虑了。 见自己的未来妻子绽开了笑容,高俊逸也顿感心情舒畅。又叹气道:月光太美,可惜没有好酒,甚是可惜。 褚时舒眯起了双眼,似是狐狸般狡黠的笑了。“拿酒杯来,我们以月色为酒,今晚不醉不归。” 高俊逸疑惑的问道:月色为酒? 褚时舒答道:不错。接着又偏了自己的身子,好让自己的手能勾到湖水。又催促着高俊逸赶紧拿着杯子过来。 虽然对此抱有怀疑,但是高俊逸依旧照听吩咐。递过杯子,褚时舒在湖中舀了一杯,递给高俊逸,像是邀功一般催促道:来喝喝看,合不合你口味。高俊逸觉得这也太奇幻,却也耐不住褚时舒兴致勃勃的期待眼神,眉一扬就一饮而尽,喝完后忍不住爆发出一声赞赏。“好酒!” 褚时舒得意的挑着眉,洋洋得意道: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杯? 高俊逸大笑道。“自然,不醉不归!” 于是两人一杯接着一杯,有豪言壮语,也有呢喃轻语,有吟诗作对,也有谈笑风生。借着皎洁月光,两个人纵情随性的谈天论地。风月无限好,人景两双全。他向来觉得自己喜爱无拘无束,直到看到褚时舒,他才清楚的明白自己心甘情愿被囚禁自由,只为了换她的如花笑靥。 长长的衣摆逶迤在地,褚时舒有了些醉意。那双眼睛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互相交错,眼睛里仿佛是盛着一碗清水,秋水盈盈,明亮有神。嘴中却幽幽说着一些对不起的话。高俊逸已经倒在船上人事不省还回道。“夫妻之间还说什么对不起。” 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多么熟稔的一句话,让她如此怀念又痛苦。 不过现在的她背靠强大的娘家,自己也绝对不会让高俊逸受到任何伤害。自己吃苦修行的三十年不正是为了保护自己珍重之人吗?她抹过眼泪,坐在高俊逸的身边,清风吹过她的身旁,她深吸了一口气倒在船上,心跳的剧烈起伏在看着高俊逸丰神俊朗的脸庞上慢慢平静,这一切的平静让她生出岁月静好的安慰感。 侧过身,又伸出手指想要描绘高俊逸的眉眼,却被他突然抓住。他坏笑道:“看来我这醒的不是时候,有人正在以美色为酒呢!” 被抓现场的褚时舒像是做贼心虚,迅速的将手抽了回来。“少自作多情!”红晕悄悄攀上耳侧,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又爱不释手。 第九章叽叽喳喳 “瞧瞧这是谁回来了。” “褚姐姐!” “偷情回来?” “啊啊啊啊!褚时舒你轻点,别掐坏了我的树脸!” 以上为褚时舒刚踏进家门,阿四对其坏笑的询问,和小七萌萌的呼唤,以及阿四被褚时舒按在地上无情的施暴现场。这是阿五卷着书页成筒,好让自己的声音放大为其余小树人倾情报道。 “场面一度惨不忍睹。啊!褚时舒一掌压住了阿四的身体,罪恶的双手对阿四肆无忌惮的上下其手。天啊,血腥!残忍!惨无人道!”阿五在众位小树精面前讲的唾沫齐飞,声泪俱下,情感充沛,望着其余小树精紧紧跟随的认真目光,讲的更是卖力。 “阿四无力反抗,等等,他假意投降,一下子跳到褚时舒的头上就是一个脑瓜崩儿。褚时舒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站起来就要抓阿四,阿四跑位风骚,只见他一个跳起躲过褚时舒的抓握,现在阿四抱团滚到右边,又绕到褚时舒身后。啊!被抓住了!”阿五一脸悲壮的捂住了眼睛。 几位小树精听得津津乐道,结果下一秒阿四就压倒了阿五,两只树精躺在地上昏昏沉沉,难以起来。褚时舒叉着腰,喘着气,好笑道:阿五你这张嘴真是讲的天花乱坠,哪儿有你讲的这么刺激,你不去当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 阿六本是坐着听阿五实时报道,见到褚时舒又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歪头问道:褚姐姐,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嫁人了? 褚时舒一时没有意料,万分羞涩的捻着衣角,结结巴巴说道:对,对啊,怎,怎么了? 小七怯怯的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和哥哥们就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褚时舒转了转乌黑的眼眸,唇边弯起一点笑意。她揽过小七,轻声安慰道:不会的,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嫁了人这也是你们的家啊。 阿四没好气的坐起。“我们留在这里干嘛,等阿五实时报道你和那个男人的卿卿我我么?” 阿五....褚时舒想了想,真觉得头疼,而当事人一脸无辜的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左转右转,好奇的眼神仿佛在询问众人为什么点名他,而回以无辜单纯眼神的只剩下可怜的小七。 阿大坐在一旁,沉默了一会儿,豁然起身。“既然褚姐姐已经嫁人,我们再多留也是不方便。这样,我们...” “我们建个房子,到时候你们就住我隔壁吧。”褚时舒立刻接过话。 阿大嗫嚅了半天的后半句终于在褚时舒的斩钉截铁下噎了回去。 “反正我还有时间,几天时间对我们来说应该足够。” “那你不准备婚礼了?”阿四一针见血的提问道。 “有什么该准备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她想说她不是第一次结婚,话至嘴边又觉得自己不能给他们一种自己是水性杨花女子的错觉,而那段回忆自己实在不想再回想,也不想让这些年幼的树精知道。 “我没有什么好准备的,我的亲人已经悉数去世了。其余方面,高俊逸说由他解决,你们就别再磨蹭了,我们建个又大又漂亮的房子让你们住下。”褚时舒兴致勃勃,撸起袖子望着空地就想动手。可是自己没有锯子也没有青瓦泥石,巧妇尚还难为无米之炊,自己也没建过房子,此刻实在发难。 “褚时舒,你去弄木头吧,我和他们去弄些泥沙。”阿大说道。 “哦,好!”褚时舒点点头,拿起自己的贴身软剑就要去砍树。 阿大一愣,连忙拦住褚时舒,惊讶道:你不是会法术? 褚时舒闻言,也是一愣。“哦,对哦,我会。” 然后得到了众树精一致鄙夷的目光。他们修行了十几年还知道法术省时省力,而这个修行了三四十年的女人居然还在身体力行的想要砍这么多棵树?!老天爷啊,这到底是个什么奇葩构造的女子。 褚时舒傻傻一笑,随手收起软剑,接着又是奋不顾身,信心满满的朝山下走去。阿大很担心,阿二很担心,阿三阿四阿五阿六都很担心,只有小七无聊的伸着自己的树手指。 好在褚时舒还不算太笨,不到一刻就带着十几棵树上了山,双手一挥撤掉拖着树木的法力,十几颗树轰轰落地,引起地面一阵颤抖。尘土飞扬中,阿四呛了几声,大骂道:褚时舒你是不是想假借名义弄死我们! 褚时舒有些紧张,她这才想起,他们不过是手掌大小,这些树木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庞然大物,抱歉的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又用手用力的扇开尘土,弯下腰拿着双手在地上一点一点摸索。 几个小东西跳到她手上,褚时舒又惊又喜,站起来一看果然是已经灰头土脸的几个小树精。浓烟总算渐渐消退,褚时舒查了一下自己手上一共五个,还差两个。定睛去找,发现一个抱头躲在墙角,还有一个在....褚时舒四处观望,终于在不远处的树上找到抱着树瑟瑟发抖的小七。 褚时舒抓过这几只小树精,又拉下抱着大树死死不松手的小七。满脸懊恼,低眉顺眼诚恳的赔着不是。 七只小树精惊魂未定,只晓得紧紧抓住她的手指,如同抓住大海中的浮木。褚时舒只觉得更加愧疚,这一下当真是害他们不浅。咬唇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双手被七只抱得紧紧的,难以拨出一只手来安抚。 阿大最是稳重,不一会儿就从惊魂一刻中清醒,松开紧抱的指尖,他又去安抚其他小树精了。渐渐的其余小树精都从惊吓中放松了下来。 褚时舒怯怯的缩着脖子又倒了一声歉。阿大摆摆手,他抬起头,眼睛对上她那歉疚的眼神,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跪在地上找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原谅了你。 褚时舒眼里爆发出小心翼翼的惊喜,又不确信似得又问了一遍:真的? 阿大叹着气,回道:真的。 这是她自从失去宋生结交的第一群朋友,他们可爱,他们善良,他们是除了宋生以外的最重要的,最眷恋的知己朋友。她想,他们可以陪着她很久很久,因为他们的寿命是那么长。长到时光可以长茧。 于是褚时舒用法术将木头叠起,小树精们用自己的树枝将泥沙运进去巩固,在这么坚持不懈,分工合作,男女搭配的有效效率下,一个简易的树屋就这么搭建成了。 第十章 成亲嫁人 不过住进去的几日,小树精就迎来了褚时舒的婚礼,因为他们没有幻化成人形的本事,贸贸然下山容易被那些不怀好意的道士抓住,几番挣扎之后还是被留在了山上的小树屋。 出嫁那天,褚时舒只是兴奋的跑到他们面前,捏着大红的嫁衣轻快的转了几个身。小树精才知道原来大婚的时候,新娘子是要好好装扮一下的,比如说他们以为朴素淡雅到平凡的褚时舒捯饬捯饬也好看的惊奇。她明眸皓齿的模样像极了树林间的小精灵,俏皮又美艳。 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感动到泪流,或者是为她感到欣快,他们的概念里,褚时舒嫁人只是带着一个陌生男子住进来与他们做邻居。 既然褚时舒还会回来,他们还能多一个玩伴,觉得这倒也不错。于是几个小树精排排坐在大树上的分岔枝干上,眺望着褚时舒的红色身影渐渐消失。类似于感慨一样的叹息。“褚时舒今天真好看呐。” “对呀,要是她天天这么好看,我愿意天天娶她。”阿四叼着叶子含糊不清的说着。 “可是天天看是会看腻的呀,褚姐姐修炼的对她来说时间异常缓慢。而我们每一棵树都有上千年的寿命。”阿五回。 “能天天陪着她一起玩儿也挺好的呀。”阿四说。 “可是她现在也是天天陪着我们呀,有什么区别?”小七问。 “我也不太清楚。”阿六挠了挠头。 说罢,全部树精齐刷刷看着见多识广的阿四。阿四挠了挠头,也说不太清楚,大概是说成亲是指一个人归属另一个人吧,其余树精表示褚时舒当然是要和他们一起玩儿才好,自己一个人和褚时舒玩多没意思。可怜的小树精,涉世未深,还不知这些的特殊意义。 褚时舒被花轿一路送到了高家宅子,在众人的见证下三叩首,又被高母殷殷关切着早点生大胖孙子的期望下与高俊逸完成了婚礼。 自此鸳鸯交颈,此生不弃。 恋爱中的女人多半是盲目的,褚时舒毫不不例外,甚至是个中翘楚。高夫人的那一句大胖孙子突然让她想到了自己从未想到的问题——生儿育女。 褚时舒刚被领进师门,就被师傅关照的输了修为,故此,褚时舒那三四十年的修炼容颜未改,可这时光停驻也意味着无法为高家留后。褚时舒自然是想与高俊逸有那么个一儿半女,不仅仅是为了凡尘俗世的偏见,而是她爱他,就可以为他做任何的事。 褚时舒打算好了,樊夜这个仇要报,她还有与高俊逸的大把时光,她可以报完仇后,散尽修为,从此以后与高俊逸做一对凡间夫妻,一起白首。 在高家待过七日后,高俊逸提出想带褚时舒去山上小屋住下。这高夫人自然是不悦的,怎么能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呢,更何况是对于独子的母亲来说,更加不舍。 高俊逸安抚高母自己要考取功名,自然要寻一处僻静的地方潜心学习,更何况自己与褚时舒出去住也许能让高母更快抱到孙子呢。一套又一套,又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与褚时舒一定会常常回来小住一段时间,绝不让高母寂寞。 高母被这无赖模样弄得哭笑不得,最后也只得笑着揶揄。“你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就宠着褚时舒吧,不宠你这个已经年老色衰的娘亲!” 高俊逸立刻否认,义正言辞说道。“怎么会呢,娘亲如此宠我,任小逸为所欲为,小逸都知道。” “别再油嘴滑舌了。我可和你说,褚时舒那孩子我瞧着欢喜,知书达理,性格也好,你可千万不要欺负了人家去。我们不是什么大富人家,褚时舒这孩子还是孤身一人,莫亏待了人家。” 高俊逸连连应下,又喜道。“看来我是不会有婆媳关系的问题,当真是放下了悬着的心。” 被高母嗔着打了一下。 告别高母,高俊逸就带着褚时舒启程回到小屋,一番打扫后,屋子是又清雅又舒适,门前翠绿一片,阳光庄严肃穆的铺泽,又点上袅袅的檀香,实在让人心旷神怡。 褚时舒站在一边神情温柔的帮高俊逸磨墨,他手提毛笔沾了些墨,在丹青旁用清秀的字体写下:人生得妻褚时舒,只羡鸳鸯不羡仙。 褚时舒探过头去看,笑道。“世间无人不想长生不老,羽化登仙,偏偏你毫不在意。” 高俊逸放下毛笔,伸过手握住褚时舒的手,眼里似是柔情的大海仿佛想要沉溺在这眼神里再也不愿醒过来。“羽化登仙有什么好的,有你在我身边,便是比当神仙快活千倍万倍,我只愿与你白头偕老,共此一生,共看夕阳西下,潮起潮落。” 褚时舒脸上一红,嘴上嗔笑道。“你真是个呆子。” 那天,高俊逸为褚时舒描了一副画像,她携着花欲想往自己发上戴,她低过眉眼风情万种,那定格在半空的动作妩媚多情,一袭粉红衣裙增添一抹俏丽,只让人抓心挠肺的想要认识这画中仙子。 高俊逸满意的点过头,爱惜的将它挂在自己书房的正墙上,又感叹道:可惜小生我才识浅薄,竟然画不出我娘子的万分之一貌美。 褚时舒听他这般甜言蜜语,掩着唇角轻笑掐过高俊逸的胳膊。“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常去烟花之地,竟这么会说浪子之语。想来,你一定是个多情种。” 高俊逸连忙发誓道。“我对娘子可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绝无二心。”说完环过褚时舒的腰身,头搭在肩膀上,轻声说着。 “我想去考个功名,我承诺必定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我也想你跟着我能受得他人尊敬。我绝不能让你跟我一起受苦,请你相信我。” 褚时舒说。“夫君,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考取功名是一件好事,我绝对支持你,更何况你是家中独子,为了婆婆,为了家族,我也会无条件的支持你。只是我要你知道,无论如何,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觉得辛苦。” 第十一章 真见仙子 高俊逸素来有午睡的习惯,到了晌午时分,他便走至美人榻旁睡下,待他睡得昏沉,几个小树精就肆无忌惮起来了,一下子跳了进来指着褚时舒骂道。“哈,褚时舒,你总算知道回来了!” 褚时舒许久不见他们,本就活泼的性子如何耐得住,一下子搂住他们走出了屋外。 几只树精被搂的喘不过气来,好在褚时舒脚程够快,等她到了他们建造的小屋之时,这几只小树精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憋的脸色涨红。 褚时舒见他们个个脸色通红,气喘吁吁,好奇的问,是不是今天天气太热让他们中暑了。 小树精们无力再侃,只好个个唉声叹气,并时刻死盯着褚时舒的一举一动,深怕她什么时候再给自己一个熊抱。有时候,身材太好也是一种错! 褚时舒向来不计小节,过了一会儿就与小树精们聊起最近来了,不是夸谁长高了就是谁好像身材大了一些,活脱脱这分离的七日像七年一样长久。聊到兴致之时,高俊逸已经醒了,不见褚时舒心里着急便摸索了过来。褚时舒这才发现时间过的好快,又见丈夫如此在乎自己,心里泛起了一丝甜蜜,只可惜不能再与小树精们继续闲聊。褚时舒闪到门口打算与高俊逸会合,行至门口突然回过头,俏皮的眨过眼睛,食指轻掩嘴唇,似是神秘的说道。“晚上再来。” 于是褚时舒开启了白天恩爱,半夜幽会的勾当。偶尔高俊逸看书入迷了,褚时舒也便逃了出来与小树精们一起玩耍,这段时光的美好,哪怕是多年以后,每当褚时舒想起嘴角还会勾起微笑。 高俊逸准备了三个月,终于到了上京赴考的时候,离别之时,高俊逸让褚时舒等他,等他功成名就,等他锦衣还乡。褚时舒点点头,只说了一句我一直等你。 送别高俊逸后,褚时舒疲惫的回到小屋里,只觉得刚刚送走高俊逸,自己便想的不得了。坐在椅子上,倒过茶水,轻抿了一口却仿佛把自己的魂魄丢在了高俊逸的身上。 直到小树精们串门来安抚这个空巢妇女的时候,褚时舒才总算拉回了点意识。其实这三个月的暗中相处,小树精们也是把高俊逸当做了自己人,虽然对方并不知情,但褚时舒的朋友自然也是他们的朋友。 是朋友就得在朋友远行之际好好安慰照顾朋友妻。虽然他们只是想找褚时舒玩儿,但正好也是他们的喧闹让褚时舒又振奋起了精神。 一群树精与一个修道之人除了谈生活还能谈什么?当然是谈修行。更何况小树精们本就以成仙为目标。原先褚时舒还在屋里看师父留下的古书,后来嫁给高俊逸后就过起了慵懒甜蜜的婚后生活,本是日益精长的修行也终究在每日玩乐中荒废。 高俊逸的离去,总算让褚时舒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与责任。正要盘腿调整气息,却见山下隐约泛着红光,褚时舒眉头跳的厉害,心想大概是又有妖孽作祟,身背过软剑就下了山。 行至山下,见红光越发浓烈,想来是已经开始害人了,时间紧迫,褚时舒不顾身份暴露,奔于屋檐下,几个翻身落在了一处屋宅。刚刚落下,就见到一位身泛佛光的白衣女子横眉怒视眼前一位披头散发,喉部有一道红线的孕妇,怒喝道:你这小鬼,胆敢在此害人,还不速速退去! 那孕妇抬脸,眼角流过鲜血,她凄声说道。“我想要去投胎,求这位仙人放我一条生路!” 褚时舒的到来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一时间都分不清褚时舒到底是敌是友。 “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白衣女子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褚时舒,手上却是升起一团白火来。 屋内是女子痛苦的嘶喊声,似是即将分娩。 褚时舒仔细回想,这才明白了眼前大着肚子,留着血泪的孕妇便是产鬼了。产鬼多是因难产而死,却无法入轮回再投胎,只得害死另一位产妇代替自己方能入轮回。自己所见产鬼喉部的红线叫做血饵,血饵深入产妇肚子,缠住孩子,从而让产妇难产。 如今时机已到,产鬼怎么会浪费口舌与那女子辩解,一个飞身已经跳入屋内,爬上了屋檐伸下血饵。白衣女子毫不落后,几个弹指将白火挥向产鬼,产鬼左躲右避,自己没伤着,血饵还牢牢的缠在肚子里。 在床上的产妇更加疼痛难忍,额间落下大把大把的汗水,头发凌乱的贴在脸上,面容憔悴,气息混乱。旁边的稳婆也是着急万分,又是接水又是指导,偏偏那孩子就是落不下来。 白衣女子更加心慌,周身散出更大的白光,似是要跳上去与那产鬼决一死战。褚时舒见情况不对,御剑飞进房间,飞剑死死跟在产鬼身后,然而屋内众人只见飞剑而不能见到产鬼,纷纷吓得抱头尖叫。褚时舒心知不妙,操控飞剑更快,却总被狡猾的产鬼兜圈逃脱,褚时舒眸色一沉,飞剑随之改变轨迹,产鬼一时不查,让飞剑切断了血饵,还想再伸血饵进去,白衣女子已经一个跃起飞身过来。 褚时舒见一白一红身影缠斗的厉害,自己的飞剑已经让妇人与稳婆吓得不轻,如果再跟进房间与空气搏斗,只怕那产鬼无需再动手,自己就吓得他们魂归西天。 褚时舒见产婆已经吓软了脚,如何再能顾得在床上痛苦呻吟的产妇,顿时揪心了起来,脑中把所看到的知识过得更快。 不一会儿,褚时舒冲着房内大叫道。“我是修道之人,见有妖怪作祟,飞剑刚刚进去赶跑了妖怪,还请众位放心,请产婆继续接生。” 说完,褚时舒变换出三把雨伞,一把放置房前,一把放在屋后,还有一把让飞剑送入房梁之上,果不其然产鬼大骇逃离屋内。 没过多久,房内传出一声稚嫩的哭嚎,孩子已经顺利的生了出来。褚时舒站在门外,总算松了一口气。 白衣女子从屋内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欣慰,见褚时舒还没走,快步走到她身前轻轻点了点头,感激的说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褚时舒这才看清白衣女子的长相,眉清目秀,峨眉远黛,周身仙气缭绕,比之天上的仙女也不输分毫,只是她比自己心中所想的仙女眉眼中多了一丝倔强。 褚时舒收起剑,拱手恭敬道。“不敢不敢,仙子修为比时舒精进太多,时舒只是稍微出点力帮仙子斥退那产鬼罢了。” 白衣女子浅笑,伸手轻扶起褚时舒的双手。“我本是天庭上的昙花仙子,在此保护我的恩人。姑娘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昙花就好。” 褚时舒走近一步,好奇的看过昙花仙子,心想她果然是个天上仙子,怪不得长得这般好看,只是自己一直以为天上仙子都该是温顺无比的,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傲然风骨的仙子。 褚时舒裂开一个憨憨的笑容。“昙花姐,我叫褚时舒,今日总算见到了天上仙子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昙花仙子被褚时舒逗笑,不自觉对这个纯真的女子多说了几句,也许是寂寞良久,也许是心里喜欢褚时舒的大大方方,竟然将自己的事情诉与褚时舒。 昙花仙子本是天庭上一朵娇生惯养的神花,又因其蕙质兰心甚讨王母的喜欢。只可惜昙花仙子心意并不在得宠身上,并且昙花开花时间太久,维持的时间太短,因为久久不能开花,被许多姐妹嘲笑。但她并不介意,她聪慧,她也孤傲,她不屑于争名逐利,也不想卷入这是是非非,她蜷缩在花园里孤芳自赏。 那一天,她看到了一位清逸出尘的男子走过,他轻轻走到昙花的面前,蹲下身,虔诚的为她除去身上的泥土,温柔的如同细雨春风。 昙花仙子就这么对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暗自倾心了,她问其他花仙那男子是谁,百花仙子瞥了一眼答道。“他是韦陀菩萨。” 昙花仙子喃喃道:“如果我能常伴菩萨身旁该有多好啊。” 百花仙子不忍,劝道:“昙花妹妹莫要再存这样的念头,神仙是不能有七情六欲的,更何况是菩萨,只有怜悯之心,并无情爱之感,痴心错付也是没有任何结果的。” 可感情就如同倒出去了的水,覆水怎能重收。她就这样痴痴的迷恋着,直到几千年后的蟠桃大会,众仙齐聚一堂,小昙花站在一旁,目光里只剩下了韦陀一人。聚会散后,昙花仙子悄悄跟在韦陀的身后跟了好久。 韦陀顿足,回过头来温柔问道。“你为何跟了我这么久?” 昙花仙子万分高兴,激动不已,顾不得什么矜持,对着韦陀说,自己已经仰慕了韦陀菩萨几千年。 韦陀眉色不动,依然是那悲天悯人的语调劝道。“昙花仙子前途无量,再潜心修炼几百年即可位列仙班。” 她知道,但她不想与韦陀只是仙友的关系。她不依不饶的追问,而韦陀菩萨只是垂眸静默。 几千年来,她满心等着见到韦陀,只为了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无论结局是好是坏,她都有心理准备。但她万万没想到,这千年的迷恋换来的只是韦陀的无视,他果真是普济天下的菩萨,又怎么会在意自己这小小的花仙呢。 不甘与委屈让她到底意难平。她决绝的站在坐在蒲团上面转着佛珠充耳不闻的韦陀面前,轻声的仿佛情人之间的窃窃私语,“如果我能为你幻化成一次人形,你会不会认真的看我一眼。我只愿你能看我那么一眼,只为你。” 她散尽修为只为了那么片刻的人形,只为了想看到韦陀菩萨眸中有她的片刻身影,可他始终不动如山的轻捻着佛珠,垂下的眼眸并没有为她抬起一点过。 失了千年修为的昙花一刹那花落,直到她魂飞魄散的那一刻还不舍的望着韦陀。眼角落下眼泪,一切化为了虚无,只剩下佛珠上那一滴溅开的眼泪。 十一章 画皮鬼出没 昙花仙子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应该是以香消玉殒作为结局,谁料自己在混沌一片中又清醒了过来,听他们说,韦陀抓住了自己的魂魄,又输入仙法使自己得以重生,然而又与玉帝说明自己连累昙花仙子动了凡心,应是有错,自动认领了罪责被贬下凡间。 而屋内妇人所生就是韦陀的转世。 褚时舒听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叹道:人间自是有情痴,昙花姐,如今他已成为凡人,不正好是你们发展情缘的机会么? 昙花仙子只是摇了摇头,双眼仿佛能透过屋墙看到里面哇哇大哭的孩子。“我已连累他这么多,怎么能再与他牵扯更多瓜葛呢?我与韦陀不是凡人,几百年后,韦陀再次位入仙班,他记得凡世间种种只会徒增他的心魔与他对我的愧疚。可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济世救人的菩萨,他只是不爱我……我怎可恩将仇报趁虚而入呢?” 褚时舒心下不赞同,但也佩服昙花仙子的大义不再多劝。她想,普陀愿意为了昙花姐入红尘,心中一定是有爱的,只可惜昙花姐风光霁月,爱也要爱的光明正大,清楚明了。 深入交谈过,褚时舒见天色已晚,该是时候离开了,细心为昙花仙子的本体擦过尘土后才依依告别。 回屋子的路上,她就在想,爱情真是伟大,昙花仙子为了韦陀不惜放弃天庭上那金枝玉叶的供养而来到这小小花园面受尘土,与凡间花朵争取养分,即使如此,她也无怨无悔。 她一定是个真仙子,褚时舒想着入了睡。 结果没过几天,山下传出了女妖挖食人心的消息,整个小镇人心惶惶,到了晚上都闭门不出。褚时舒只觉得祸不单行,但好在丈夫现如今赴京赶考,自己尚有余力匡扶正道。心中觉得蹊跷就又下了山。 以良家妇女的形象打听了几番才知道这消息并非是随口胡诌的,而是已经死了几个男子这才广而告之,希望镇上居民多加小心。 褚时舒谢过后,又赶往昙花仙子那边告知,告诉昙花仙子务必要小心。 坐在昙花仙子那边直到半夜,就是为了守株待兔。见月上西楼,褚时舒跳上屋檐,凝神感受镇上细微的妖气。 见到西边有妖气闪现,褚时舒站起要赶往那边,离别之时,昙花仙子关心的说道要多小心,褚时舒郑重的点点头,一个侧身就消失在了月光下。 行至街头,萧瑟的空无一人,却有一美艳女子孑孑而行,任谁都觉得怪异,褚时舒觉得有些不对劲,妖气也是在这里浓烈了起来,可眼前确实是一位柔弱娇羞的女子。褚时舒心里有了警惕,一把抓过女子的肩膀,谁知道人皮因这力道滑落,骷髅眼泛绿光,回过头来轻笑了起来,一掌劈了过来。 褚时舒大惊失色下仓皇躲过那一掌,还想去追,那骷髅先她一步咯咯的逃开了。 褚时舒顿时明了,心中有数也不急于去追。那挖心自然就是这画皮鬼所为,画皮鬼生前并不漂亮,死后怨恨世间男子只以容貌看人,便剥去自己的人皮,祸害其他貌美女子后拿得她们的人皮,勾引薄情寡性的花心男子,然后剖腹挖心。 褚时舒知道画皮鬼做了许多坏事,可又怜她生前遭受各种折磨这才走入歪道,若是能劝其向善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有了抉择后,褚时舒每天夜里守着小镇,以防画皮鬼再作恶。那画皮鬼亦忌惮着褚时舒,每晚游荡于街头妄想找一个寻花问柳的薄情男子,可妖气横行人心惶惶的情况下半夜谁还敢出来。 褚时舒跳下屋檐,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莫要再作孽了,放下仇恨,我可帮你轮回再转世。” “呵……”那女鬼低笑。“没想到你们这群修道之人还会讲理。不欲杀之而后快反而劝我从善,想来也是因为我身上的这幅皮囊,如果你看到的是我生前的丑模样,还会这样对待我么?!” 褚时舒坚定道。“会,我们都是女人,女人何况为难女人呢?” 画皮鬼嗤笑了起来。“你讲的这么绝对,可你又生的一副好皮囊,你又怎么知道我的痛苦。你不过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劝我放下的伪善者罢了,如果你当真善良,为何不在我尚在人间受到那些人欺负的时候救我出危难!!!” 褚时舒沉默,她沉默不是因为不懂,而是因为太懂。樊夜借自己之手危害宋生甚至杀害宋生的时候,自己也是怨恨缠在心头遮天蔽日,如果不是得到自己师父的出手相救,想来自己也会像这女鬼一样难以放下仇恨而徘徊人世间危害一方。 正是因为她有幸得到师父搭救,所以她也想伸出自己的双手拯救这个泥足深陷的女鬼。 于是褚时舒白天与小树精一起修行,偶尔潜入别人后花园与她的昙花姐聊聊趣事,又或者去高府宽慰宽慰婆婆,陪着她去求神拜佛保佑高俊逸一举夺魁。到了晚上就翻江倒海的把好话说与画皮鬼听,画皮鬼一个剖人心脏毫不眨眼的心狠手辣主儿愣是被褚时舒念叨到双眸紧闭四处逃生。 十二章 夫君归来 在一日复一日的劝导下,有一天来了个小童来到褚时舒家门送来一封信,正是高俊逸写来通报的,信中提及他已经中榜,不日就要回来了。当然这是官方的要给高母看的信,信中还有一张纸是写给褚时舒的,纸上写满了高俊逸对她的思念,活脱脱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情话绵绵,满是甜言蜜语,又是什么幸不辱命,又是什么日思夜想,看完信中所说,褚时舒只觉得脸红心跳,又甜蜜万分。连拍着自己几下胸脯,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的褚时舒小心的折过信纸,将官方的信拿去給高母看,婆媳两笑的合不拢嘴,当天就领着褚时舒去庙堂还愿。 书信到来之后的第二天,门口就站着一脸风尘仆仆的高俊逸,日光下的脸熠熠生辉。 “惊喜么?”他轻问道。 “我原本以为你还有好几天才回来。”褚时舒瞠目结舌,又揉了揉好几下双眼想确认她到底是不是在做梦还是出现了幻觉。 “因为太想你了,就自己骑着快马赶了回来。” 褚时舒看到他眼下挂着一圈乌青,心疼的问道。“你赶了一夜的路?” 他恩了一声,带着独特的温柔说道。“不过只要能见到你,就什么都值得。” 褚时舒蹙起眉头,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摸过他的乌青。“赶回来也不必急于一时半刻,夜里路又不好赶,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高俊逸笑嘻嘻的搂过褚时舒,道歉道。“让娘子担心了是我的不对,只是娘子一人在家,我生怕娘子美貌招蜂引蝶,你又单纯会不懂拒绝。” 本来佯装有些怒意的褚时舒被他这张巧嘴哄得绷不住严肃,笑了起来。见到娘子笑逐颜开,高俊逸一下子将其抱起,在那无限温暖的阳光里幸福的转着圈。 到了晚上,褚时舒劝他快些睡觉,赶路本就累人,更何况是一夜未眠的奔波劳累,实在应该好好休息。高俊逸点点头,一脸颇以为然的样子点了点头,却乘其不备将褚时舒拉跌在床上,又无赖的抱着不肯让褚时舒离开。 褚时舒无法,只好依着一起睡觉,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褚时舒转了个身,看到他沉稳的睡颜,心里有着沉甸甸的满足感,忍不住凑上去轻啄了一口,又轻柔的从高俊逸温暖的怀抱里逃脱出来。 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后潜出家门又找到了在街头徘徊着的画皮鬼,她又是将放下执着,重新做人这套理论讲了一遍。 因画皮鬼最近并无作案,所以胆子大的人家已经不再拘谨瑟缩了,街上也开始有了那么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但他们越是放松警惕,褚时舒就越是担心不下。 画皮鬼满脸无奈,爱憎总该是分明的,可褚时舒这类做法很明显让她爱不得又恨不得,她虽然是个怨气极大又四处危害人间的恶鬼,可是这是她游荡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劝她放下仇恨,不为死去的冤魂,而是为了执迷不悟的自己。 所以她没有对男人们出手,也没有对褚时舒出手。她以为,真的可以放下仇恨,自己真的可以被渡化。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了三天后,这个小镇又出现了一具尸体,同样是剖腹挖心。 褚时舒勃然大怒,质问她为什么要重回老路。可……这个男人真的不是为自己所杀。 “褚时舒,这个人真的不是我杀的!你到底信不信我!” “如果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杀的?”褚时舒的反问像是她理所应当杀了这个男人。 画皮鬼气急,怒道:“当真是我杀的又如何?你有能耐就来杀我!” 说罢,画皮鬼转身离去,留下黯然的褚时舒在寂静的街道独站。 但是情况仍旧恶劣,画皮鬼依旧游荡,褚时舒依然跟在后面,虽然以前也是这样的模式,但她此刻敏感的像极了刺猬,画皮鬼剥开自己的人皮露出阴森的骷髅,大骂道:“你跟着我是想戒备我再杀其他的男人还是找机会除掉我匡扶正道!” 褚时舒无措的模样倒在画皮鬼的眸中,画皮鬼冷笑着离去。 褚时舒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又无力去说,只是不再跟着画皮鬼。街道又恢复了冷清的模样,微风夹着黄纸在空中翻卷,褚时舒见到转角的墙上映着放大无数倍的猫影,那猫抬腿蹭了蹭耳朵,发出一声似笑的“喵”。 褚时舒此刻无心再多想,逛了一圈镇子后回到家中疲惫的缩在高俊逸的怀中。 画皮鬼不知道,那一声反问,其实褚时舒已经相信了那人并非画皮鬼所杀,但她又不知道疑凶是谁,故而有此一问。 但画皮鬼从小受人欺负惯了,心思敏感的非比常人,只觉得褚时舒并不信她而高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愤怒,她怒骂褚时舒,那也不过是因为她重视褚时舒,在她心里,褚时舒不是旁人。她不需要疑问,她不需要不确定,她所需要的只是褚时舒的一句肯定,一个相信。褚时舒不懂明确,画皮鬼不肯相信,于是误会就这样横空加在两人之中。 第二天见到难得赖床的褚时舒,高俊逸很惊奇。又见她睡梦中愁眉不展,满脸愁容,心疼的抚上她的眉眼轻轻揉过。 褚时舒似乎是梦到了什么,惊吓的睁开双眼,眼里饱含着复杂的令高俊逸看不懂的感情。 他那双如墨的双眼里半是惊讶半是心疼,伸手揽过褚时舒的肩膀,下巴轻轻摩挲着褚时舒的脑袋,像是哄小孩子的语气。“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 “我梦见一些不太好的往事。” “都已经过去了。从今以后你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褚时舒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露出一个温婉舒心的笑容。“这是你答应我的。” 高俊逸眉一扬,宠溺的点过她小巧的鼻尖。“那是自然,娘子有需要,夫君随叫随到!” 白天他会陪着妻子下山做买菜这样的小事,即使被其他男人嫌弃不学无术,堕落温柔乡,他也只是嘴角含笑,不置可否,坚定的执起褚时舒的手,用一种不屑的语气宣告。“我娘子为我出入尘烟,为我烧菜做饭,我连买菜这点小事都不做岂不是薄情寡义,狼心狗肺之徒!” 于是高俊逸成了男人们鄙夷,女人们敬仰的好男人,好老公。 皇榜到来宣告的时候,高俊逸还在笑眯眯的抓着褚时舒的手陪她看菜砍价。接过圣旨,高俊逸斜眼看着身旁嚼着舌头的大男人们顿时无声,又是牵着褚时舒的手,挎着买菜的篮子,大摇大摆的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 他不是没看到褚时舒尴尬的脸色,也不是不知道褚时舒心疼他被他人诋毁诽谤时的心疼,和她退缩着想松开的手。 却被他握的更紧。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妻子,他说过他要给她幸福的生活。只是这些闲人的闲言碎语,他就要松开褚时舒的手,日后他要如何在大风大浪中为褚时舒保驾护航。 牵起的双手,是他的承诺,也是他能给褚时舒的信赖。 如此恩爱的两个人,虽然有些小吵小闹,但总体来说,他们的婚姻近乎完美。 今天,褚时舒和高俊逸又在集市上挑选该买的菜,还说晚上想煲个冬瓜盅,一抬眼,那双猩红的双眼映入眼帘,心猛然被提起,甚至忘了呼吸。 是她!! 褚时舒一瞬间有些狠厉,双手不自觉的紧握。 “娘子……娘子?”高俊逸见褚时舒的脸色瞬间苍白,又见她盯着一处地方失神,心下觉得奇怪,就叫了好几声。 “娘子!!!” 褚时舒猛然惊醒过来,惊魂未定的看着在一边着急的高俊逸,失焦的“啊”了一声。 “娘子你怎么了,是不舒服么?怎么留了这么多汗。” 高俊逸担忧的询问着,手捏起袖子小心的为她擦过额间的汗珠。 褚时舒又别过头去看,那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也没有出现那双戏谑的眼睛。她胡乱的抹了自己的额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出了一头的冷汗。 “娘子,我看你脸色不好,我们回去吧,好让你休息一下。” 褚时舒胡乱答应着,可心中却仿佛是被戳破了一个洞,所有的不安从洞中逃出来,让她仿佛坠入深海一般的十分窒息。 是自己看错了么?还是……她真的又过来了。 十二章 正面交锋 褚时舒想,主动出击总比被动挨打要好,中午趁着高俊逸睡下,褚时舒悄悄的离开房子。 脚刚踏出房门一步,就被稚嫩又耀武扬威的声音喊住。“褚时舒,你做什么去呀。” 褚时舒猛地回头,见到现在长大了不少,原先一只手可站四个,现在只能站两个了的小树精。 “我有急事,需出门一趟,你们可要好好待家里……最近,也许,不是很太平,你们要多小心才好。”褚时舒欲言又止的同那些顽劣的小树精们嘱咐了一遍,提剑赶往山下。 刚下山不久,就看到一只微微弯曲双眼似是在笑的黑猫盯着她。褚时舒虽然修为尚浅,却也感觉到了黑猫身上散发的浓烈妖气,剑尖一指,喝道:何方妖物。 那只黑猫的双眼瞬了过来,是血红的眼色,声音更是清脆。“怎么,这么久不见,竟然认不出我来了。” 褚时舒瞬间气血倒逆,那些令她痛责一生的过往清晰的历历在目。 “樊夜,你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黑猫慵懒的舔过自己的手背。“为何不敢,我既然敢出现,自然是能保证全身而退。” “还是说,你觉得你这几十年的修为,觉得能杀了我这七百年的老妖?” “你!”褚时舒气急,提剑就想冲上去将她削个碎尸万段。一刹那间,剑幻化成千百个悬停在空中蓄势待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褚时舒沉声质问。 “我?我就是想让历史重演一遍罢了。”一团紫气萦绕在黑猫身边,她慢慢变幻成妖艳的人形,眉尾轻微上挑,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手指轻轻叩着自己的肩膀,有着近似不屑的高贵。 褚时舒气的咬牙切齿,双手一挥,众多剑划出弧度,齐齐重重落下,樊夜只是冷笑,信步闲庭的随手一挥将落下的剑折断碎成粉末。 “你这花架子倒是好看的紧。”樊夜嗤笑道。 褚时舒也不气恼,一把剑又唤出了六把,凝神去操控六把飞剑,这六把与那千万把不同,可随着褚时舒的意念而各种转变角度。褚时舒能御的最好是五把飞剑,这次也是拼尽全力想要赌一把杀掉樊夜。 樊夜有些讶异,眉头轻微一挑。身影如猫一般鬼魅穿梭在重重剑影之中。剑锋堪堪擦过她的衣服,割破了点口子。褚时舒心想有戏,剑影闪动的更加猛烈了起来。 樊夜也没什么表情浮动,只是更细心的躲来回无踪的剑锋。看准时间,樊夜伸出两指夹住剑柄,往里输了点妖法,飞剑应声而断,化为细碎的光点消逝于风中。 褚时舒冷哼一声,还想再分出一把飞剑,谁知樊夜那鬼魅般的身影已经到了自己身前,一掌出手,掌风夹藏着黑紫的浪潮朝她胸口袭来,褚时舒狼狈的倒退几步。五把飞剑也随着褚时舒的想法快速飞到褚时舒身前抵挡那来势汹汹的一掌。 五把飞剑横挡住樊夜的冷掌,剑身裂缝不断扩大,终于五把飞剑一齐崩坏,化成粉末飘在空中。褚时舒趁机手握着剑从粉末之中冲出刺了过去。 褚时舒和樊夜还在酣斗之中。山上一位苍白着脸色,楚楚可怜的姑娘摔倒在了木屋门前。刚想出声喊救命,就看到自己身前站着七位严阵以待的小树精。 “妖孽,速速离去,休要在这里作怪!”阿四大喝道。 那位姑娘瞬间转换了脸色,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我劝你们不要在这里捣乱才是!” “妖孽好大的口气!”阿四气的暴躁如雷。 “阿四莫要轻敌。”阿大看着那神色阴冷的女子竟看不出她的底细,当下警铃大作。 小七瞪着她,叉着腰,俨然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我劝你们赶紧走,大家修炼都不易,我只怕你们还未够能力拦下我,还要搭上自己的命。” “什么大家不大家的,我们是受仙人一口气而成,与你这妖孽不一样。” “呵....”女子阴笑。“仙如何,妖又如何?我的法力比你们高,我就能致你们于死地。”说罢,那双杏色的眼瞳慢慢浸染成血红。 “我告诉你,褚时舒马上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在一起,你绝无反手之力。” 女子艳红的眼眸染上了笑意。“褚时舒?哈哈哈哈,褚时舒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呢!” 小树精们想转身通知高俊逸快跑,女子却快其一步,一个光网罩住了木屋,任小树精团团围住拼命敲打反抗也没有丝毫的办法能进入木屋。 “哎呀,进不去呢。里面的人好像也听不见。”女子戏谑的说道。“我给你们选择,现在袖手旁观或者死于我的手上,我想聪明人都应该知道要怎么选。”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这样煞费苦心对付一个凡人,对你到底有何好处。”阿五率先出声询问道。 女子冷冷的转过眼眸。“要想活命,就别问这么多。” 风动树动,敌不动,我不动。 “看来你们决意是要送死了!”一瞬间女子神色狠厉。 五指探过就想抓住七只树精。树精各自分散,抽出枝条鞭打,瞬间绿色包裹在女子外围,不时的分叉都狠狠的想要刺穿女子。 女子手拿匕首,将其运用的是炉火纯青,只见匕首翻过手背又到手里,令人应接不暇。 那速度之快,甚至只看得见白光闪耀而看不见人影。 十三章 全体团灭 阿大沉思道:我们人数比她要多,阿六快想个办法。 阿六一边操控着自己的枝条,一边分心去想方法。局势一度紧张,仿佛那匕首割断枝条的瞬间都能冒出激烈的火花来。 鞭子重重拍打在地上,又柔软的弹起继续挥力。犹如重重海浪想要将女子淹没。 这时,阿六的眼睛亮了一亮,低声与哥哥们密谈,打算如何诱伏女子。 交谈完,树精们心领神会的互相点了点头。同时挥动的枝条更是卖力。 “喂,丑八怪,你就这么点能耐,嗯?还要杀我们?不自量力。”阿四不屑的说道,手上的枝条更加歪歪曲曲,仿佛想要书写一个丑字。 “强弩之弓罢了。”女子冷笑,手上的匕首更是花样百出,令人目眩。 小树精们虽然人多,但根基尚浅,不断的生出新的枝条非常累人,于是在不断消耗中节节败退。 “丑八怪还真是有点能耐,然而妖怪就是妖怪,法力再强也是个丑八怪!”阿四接着激道。 可是虽然骂的底气十足,但是七根枝条围绕在她旁边渐渐无力起来。女子冷笑,更是咄咄相逼,而小树精们则是步步后退。 那匕首划开枝条,女子一个反手握住匕首要往年幼的小七刺去时,突然间数条枝条从地底冒出将她捆了个严严实实。 原来阿六告诉他们,他们人多,具有很好的迷惑性,因此他们之中消失了一个也不会有人发现。 于是阿大偷偷变幻出两根枝条,装作七根枝条一个不少,实则派了最能隐忍的阿三藏于地上。在长期消耗中,他们自然法力不支,节节败退,趁机将女子引到陷阱里然后一把擒获。 阿大望着摔在地上的女子,眸色一暗,伸出细长的枝条一下子贯穿了女子的心脏。末了,还不放心,又拔出带血的枝条贯穿了女子的喉咙。 “哼,这丑八怪还想杀我们,真是不自量力,现在死了活该。”阿四呸了一声。 “这次全靠阿六想出来的好主意,否则我们真的未必能杀了这妖孽。”阿五心有余悸的说道。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保住了高公子。也不算辜负了褚时舒。”阿二呼出一口郁气。 “尸体怎么办,那个凡人出来一看可不得吓死。”阿四问着,双脚走到女子身边,看着满地的鲜血和不太好看的死相直摇头。 “到时候把她扔别的地方去就好了。”阿二回道。 “丑八怪死了还这么折腾我,唉哟,老子等褚时舒回来一定要她跪下磕头感谢!”阿四嘟嘟囔囔的跳上女子胳膊,似是不满,抬起脚就想踹上那么一脚。 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睛往下动了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 那曼丽的嗓音响起来时,阿四打了个寒颤,想跑却已经被牢牢抓在了掌心。 挣扎,反抗,却被牢牢锁在其中。女子夸道:不错,能做成这样真的不错。几只几十年修为的小东西居然能将我逼成这样,我应该夸奖你们。只是…… 其余小树精们甚至来不及出声,就看见女子将另一只手覆盖在了惊恐的睁大双眼的阿四头上,轻轻一捏将头粉碎,还在挣扎的身体慢慢垂落了下来。 “他太吵了……”女子歪头,露出了轻快的笑容。“好了,现在清静不少了~” “奇怪么?明明都刺中要害了,怎么还能复生……”女子手将阿四的尸体倒拎过来,另一手将阿四的腿残忍扯下,随处一扔。 “本来我真的应该必死无疑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几乎差点折在了你们这群小树精手里。可我呢,和我师傅学了点巫术,巫术以我寿命折半为前提赋予我九条命,只要我尸身完整,便可回魂。你说,我应该如何报答你们对我的恩情呢?”女子咬牙切齿道,随后朝着他们步步紧逼。 “大家四散跑去,能活多少……就活多少……”阿大护住几个已经被吓的跌在地上无助的弟弟们低语着。 “诶~一个都走不了。”女子轻笑着,身影闪动已经到了阿大身后将他提起。 “你们已经筋疲力尽了吧。真可惜呢。”女子惋惜的叹道,唇角却笑的恶劣。 “咔擦。”阿大在瞬间被碎成了粉末。 小树精们本能驱动下四下逃散,女子冷哼,伸手吸过还没来得及跑远的小树精们,被妖法治住的小树精们无法逃离,悬在手的上空无力惊恐的望着女子。 小七跑在最前面没有被吸到,可见哥哥们已经被擒获,又咬牙返回,双手伸出枝条缠住女子的手腕用力一拉。 女子只是冷漠的觑了一眼纹丝未动,手上腾生起一团妖火。 小树精们惨叫着,挣扎着,哀嚎着化为了灰烬从女子手上落下。 小七还在心疼他的那些哥哥们,就感觉自己被狠狠一拉,自己就摔倒在了女子的脚下。 小七瑟瑟发抖,红着双眼却倔强的抬头望着女子的红眼。“褚时舒不会放过你的!” “褚时舒……哈哈哈,你等了这么久的褚时舒在哪里?她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任何人……” “但她会追杀你,为我们报仇。” “那就来吧。她与我的血海深仇早就结下了,自然是不放过我的。不过,她未必知道你们已经死在了我手上。呵,就算知道了,也只有我杀她的份儿!”樊夜不屑道。 “小可怜,和你的哥哥们团圆吧!”樊夜狞笑着将脚压在了小七的身上。 小七忍不住的,害怕着掉下豆大的眼泪,可再无身体可落,也再也不会生出那簇白色的小蘑菇。 十四章 登堂入室 女子拍了拍手中的灰。那血红的眼眸又暗成了正常的杏色。一挥手,撤去了屋外的结界。一下子摔倒在门前,大声的呼救。 高俊逸听见门外那绝望的哭喊,出了屋门见到一个眼泪汪汪,绝望可怜的女子趴在房门口呼救。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高俊逸跑过去扶起姑娘,谁知道她见到有人来救自己,眼里爆发出巨大的欣喜,随后便晕了过去。 高俊逸喂了点水给女子,女子幽幽醒了过来。见自己得救,女子一下子眼泪涌了出来。 “恩公!恩公!多谢恩公!”女子泣不成声的连声道谢道。 “姑娘,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晕倒在了我家门前。” 女子想了一下,惊恐的缩在被子里。她瑟瑟发抖的说道。“我,我和我爹我娘刚来到这里,想在这里做些生意……然后,然后,遇到了一个女子……一开始我们也没有在意……谁知道,那女子不是人,是妖!拿妖术挖了我父亲的心……我娘,我娘为了保护我,也被那个女子杀了!我……我一路跑,就跑到恩公的房前……然后看到恩公就晕倒了……” 高俊逸眉头一皱,这陌生女子的遭遇实在太可怜了。心下升起了同情之心。小心将她搀扶起坐在桌椅上,又倒了一杯茶想给她压压惊。 谁知,女子刚刚坐下,一抬头就看到了房间正对门的画像,一下惊吓而起,躲在桌子下噤若寒蝉。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高俊逸蹲下关切的问道。 “恩公!恩公!”女子紧张的抓住高俊逸的衣袖。“你怎么会有那女妖的画像!” 高俊逸奇怪。“什么女妖的画像?” 女子恍若惊弓之鸟的探出头,拿手指了指褚时舒的画像。 高俊逸笑了一笑,安慰道。“姑娘你误会了。画上女子是我娘子,并非你口中所说的杀人女妖!” “不是,恩公信我!我绝不会认错人!她真的是妖怪!” 陌生女子一口一个妖怪,只让高俊逸觉得有些不快。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祸福相依的伴侣,却叫这陌生人没由来的污蔑。 “恩公想来是不信我!”陌生女子泫然欲泣的委屈起来。“恩公若是不信,可将符烧进水中,倒一杯给你娘子喝下,一试便知。”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使坏伤害我娘子?”高俊逸皱起眉头质问道。 “好,这是另一张符,一模一样的。”女子凛然捏起符纸在火柴上点着,然后塞进水壶里,又荡了荡。 翻起杯子给自己沏了一杯,一口饮尽。 “恩公,若是凡人,喝下这符水就不会有任何反应。若是你怕我在符纸上动什么手脚,大可拿着这壶茶一试便知。”女子言辞凿凿,语气诚恳,实在不像是欺骗。 高俊逸见女子并不异样,犹豫了点了点头。女子见天色渐晚,担心继续在这间房里会碰到这女妖,害怕的连连告辞,夺门跌跌撞撞的跑下了山。 第十五章 怒杀樊夜 褚时舒发现樊夜好像渐有不济,心中暗喜。一个飞身刺去,樊夜往后低身躲过。褚时舒趁机以樊夜视线不佳,在身前变化出两把飞剑,从自己头顶倒转弯去刺樊夜。 樊夜大惊失色,狼狈的扑伏在地上,又几个翻身躲于树后。 虽然樊夜这种种的反常让褚时舒有些奇怪。但是她的反常对褚时舒来说是好事。 看来今天就能击杀这可恶的猫妖。然后自己就可以散尽修为与高俊逸一生一世。 褚时舒想着,心思也雀跃了起来。她提剑,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向树后。 虽然声音很细微,但樊夜到底是老奸巨猾,她竖起耳朵听着褚时舒一点一点靠近。 好时机!樊夜一掌拍向树干,掌风把树贯穿,然后在空中一点点消失殆尽。 “你在找我么?”褚时舒倒悬在树上,脸与脸相对,褚时舒笑了。一手掐住樊夜的脖子。 “樊夜,你终于落入我手里!”褚时舒幻化出几把飞剑,一把一把刺进樊夜的身体里,将其紧紧的钉在树上。 “我想了这个场景不知道几十年,终于,我做到了。我报仇了!” 樊夜不为所动。 褚时舒毫无拖沓,跳下树,提剑抹了樊夜的脖子,霎时血液四溅。褚时舒闭上双眼,鲜血一点一滴顺着睫毛掉落。 褚时舒仍是在笑,挂在满脸鲜血的脸上十分诡异。 冷静下来的褚时舒赶去了小溪,低下身子,搂过清水,使劲的洗掉了身上脸上的血迹。 蹑手蹑脚的小跑回到自己的木屋,只觉得周围有些过分安静了些。不过,算了。既然已经解决掉樊夜这个心头大患,自然再无人可威胁到他们的安危。 褚时舒呼出一口郁气,只觉得天清气爽,再平常不过的夜幕都带有别样的美。 站在门口左右闻了闻自己身上有没有凝重的血腥味,又不放心脱下自己的外套拿在手里。 刚一推开自己的房门,褚时舒就闻到了还未散的妖气。暗暗吃了一惊,扬声叫着高俊逸。 高俊逸从厨房走了出来,看见褚时舒这样紧张,有些好笑道。“怎么了,怕我跑了?” 褚时舒那颗悬着的心又落下。有些好笑自己的敏感,樊夜已经死了,那就不可能再来伤害高俊逸才是。 她眉眼含笑坐在椅子上。怂起肩,眼神尖锐又带有怀疑,慢声问道。“高俊逸,你是不是,趁着我不在家偷偷带着女人在房里温存?” “呀,娘子何故有此一问?莫非是信不过你夫君的为人?”高俊逸坦然的拿无辜的眼神看着褚时舒。 褚时舒被盯的有些心虚。嘴硬道。“你休想蒙混过关,我可是闻到了这屋子里有女人香。” “……”高俊逸沉默了一会儿,忽而赔笑道。“就是来了个口渴的来讨水罢了。” 褚时舒嗔了他一眼。要是自己不诈他一诈还真让他糊弄了过去。 不过,罢了。也就是给口水喝的问题。说到水,倒真觉得有些口渴。 褚时舒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茶。又见高俊逸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提至唇边的茶杯顿了顿,好笑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劲么? “没……没有……”高俊逸别过头去。 “那就好。”褚时舒呼了口气,正抿上茶杯的时候就被高俊逸劈头抢过。 褚时舒歪过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 “啊,我,我口有点渴。”高俊逸啜了一口,又皱起眉头,移开茶杯。一惊一乍道。“这,这茶水凉了,我给你再泡一壶。” “没事。我口渴,喝凉的也没什么。”褚时舒笑了笑,这未免也太过小题大做了吧。这个男人,真是! “等一会儿吧还是。刚刚回来,你看看,你身上还有薄汗,喝了凉的容易闹肚子。”褚时舒顺着他的手指去摸自己的额头,也摸不出个什么汗滴出来。不过,既然他这样殷勤自己也不急于一时半刻。 褚时舒见他风风火火的拿着茶壶跑出去,又一把倒干净,然后又如释重负的回来。只觉得他真是有些笨手笨脚的。 双手撑着脑袋。褚时舒见他总算提壶进了房间,又是亲自洗杯子又是亲自倒茶,鞍前马后让她有着被宠,被重视的幸福感。 “你今天倒是勤快的很。”褚时舒笑着将茶水一饮而尽。 “为娘子服务是应该的!”高俊逸义正言辞的说道。 喝完茶后,褚时舒舒服的躺在床上。再也不用担心受怕樊夜的骚扰,也满足于高俊逸对自己的贴心。此刻只觉得心情无限好,不知不觉中搂着高俊逸的脖子睡着了。 她做梦了。梦见自己和高俊逸生了一男一女,男孩子是个很帅气又很正直的侠客,女儿调皮捣蛋古灵精怪。像极了夫君的眉眼…… 她本以为自己做了这么美的梦,也该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偏偏梦境如此美好的时候她突然打了个冷颤,一下子惊醒。 发现已经是深夜了。高俊逸此刻正搂着自己睡得香甜。还不时传出几声杂乱无章的呓语。 褚时舒有些不满了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哎呀,这么好的梦怎么说没就没!” 只见窗户大开,冷风狂灌进这个小屋。褚时舒扁了扁嘴。怪不得自己打了个冷颤,窗户开这么大,想不冻醒都难。 无奈的摇了摇头。褚时舒起身想去关窗。走至窗沿,却见到夜里一双发亮的红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几十年那场震天响的雷电此刻全在褚时舒的心里炸开来。轰的她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本能。 第十六章 崩溃开始 那双眼睛在笑,她知道,她看到了! 怎么会!为什么!明明今天自己亲手杀死了樊夜,她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褚时舒感觉背后冷汗不止。那双眼睛与当初的眼睛重合,她不能,她怎么能让历史重演。 褚时舒唤出飞剑,三把飞剑应声而去,却齐齐在距离那双红眼几米外折断。 那一声犹如地狱的低语让褚时舒全身颤栗。 她说:我来了。 那双红眼慢慢走近,在窗台又跳了进来。然后躺在窗沿上有些惬意。 “樊夜,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褚时舒低吼,像是动物遇到危险时的嘶吼。 樊夜露出那双尖长的牙齿,笑了起来。“那我该在哪里呢?” “你……” “哦哦哦~”樊夜拍掌仿佛顿悟。“我知道了,你一定以为我死了对不对!” 说完,樊夜那双含笑的双眼里又覆上了一层怜悯。“褚时舒,你怎么还这么天真?这么多年了,你就没点长进么?” 褚时舒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身后的高俊逸听到声响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娘子与一红瞳女子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娘子!”高俊逸紧张的唤过她。 褚时舒顿时在仇恨中清醒过来。怕樊夜对他不利,褚时舒一下子张开手护在高俊逸身前。 高俊逸不知所以,却见自己娘子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已经了然,站在褚时舒后面的高俊逸不畏不惧,反倒像个靠山。 他仔细一看,觉得有些面熟,细细一看,又撤去那双尖牙,那红眼,分明是下午仓皇求助的陌生女子! “你!你!”高俊逸手指着樊夜,气急败坏。 “这不是恩公么?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哈哈哈哈。”樊夜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玩弄人实在是太好玩了! 高俊逸紧张的拉过褚时舒,只觉得脑内一根弦在紧绷。只要再多加一点力,就会彻底崩溃。 “褚时舒,我应该夸奖你的相公。他对你真的是忠贞不二~我今天让他将符纸烧成灰兑进水里给你喝……他却偷偷的把符纸扔了,至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怀疑你,我应该是夸你们伉俪情深呢,还是说你们是一对亡命鸳鸯好?”说罢,樊夜拍了拍手,似乎是赞许。 “樊夜,今天我能杀你第一次,我就能杀你第二次!” 樊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突然爆发出一声比一声响亮的笑声。“褚时舒啊褚时舒,你至今还在痴心妄想么?你还以为今天你杀的那个人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告诉你吧,那个樊夜不过是我抓了一个凡人操控的傀儡罢了,而你还对我的傀儡大杀四方,你呀,你屠杀凡人了你知道么?!” “不,不可能!”那捏起想要唤回自己师父的手势僵在半空。褚时舒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身子有些不稳的退了一步,双手抓着自己的脸,却感觉不到任何的触感。 “不可能?哈哈哈。你和他缠斗了那么久,也没发现他只是我缚住手脚的傀儡。我只是传了一点点妖法在他身上就能把你哄骗的团团转。真是太好笑了!” “你有没有听到他皮囊下的呼救,有没有看到他眼神里的恐慌?不对,你肯定听不见,因为我把他的嘴巴缝上了。” “啊啊!”褚时舒气的昏昏沉沉,浑然不知道自己正在拿最普通的剑招,像个小孩子赌气一样的肆意劈砍。 樊夜可惜的啧啧了两声。“看看你,真是叫人可怜。鲁莽,法力低微,除了一点皮囊以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话锋又一转。惋惜道:“亏那个小树精临死前还念念不忘你替他报仇,不过想来他的遗愿是没办法做到了。” 褚时舒挥在空中的手一滞,颤抖的声音质问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还用说么?”樊夜牵起嘴角得意的笑容。“挫骨扬灰了。” “……”褚时舒只觉得喉间腥甜,眼前发黑,似乎是怒火攻了心。却还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倒下。 “话说呢,他们很厉害的。把我打成了重伤。差点就要成功杀了我,不过我反将一军……他们临死前还哭喊着喊你救他们呢~在我手掌心里被烈火烧的绝望嘶喊,真的叫人心软……你说是不是啊,褚时舒?” 樊夜眯起双眼凑到褚时舒的跟前,听着她粗重的呼吸声,看着她几欲发狂通红的双眼。 与自己的红眼不同。 褚时舒的红是令人绝望凄美的红。那滔天愤怒的情绪浓缩在似火的眼神里试图焚毁眼前的一切。而樊夜的红就像是农夫怀里的蛇那样生机勃勃,又带着锐利和一击必杀的狠毒。 第十七章 反目成仇 “别慌,褚时舒,别慌!我还有惊喜要送给你。”樊夜灿烂的露出小白牙齿,用几乎诱导的语气说道。 “樊夜!你莫要欺人太甚!”褚时舒死死咬着嘴唇,手掌被自己掐出了鲜血。 “欺人太甚?哈哈哈,褚时舒,我喜欢你这么评价我!” “你!” “别慌,你难道不想知道我送给你的惊喜是什么吗?” 褚时舒血气上涌,却还强压着不肯服输。手上扬了个剑花就想冲上前去与樊夜搏斗,樊夜却一副清闲模样,坐在窗沿哼着悠扬的小调。 褚时舒怎么能忍受樊夜将自己的生活弄得翻天覆地却还如此悠闲,眉间骤起暴戾。即便是今天无法铲除樊夜,就凭这口恶气也要与她拼个至死方休。 那歌调丝毫不停,反而越来越急促了起来。褚时舒抬剑锋芒不断朝着樊夜刺去,樊夜却煞是灵活,几个翻身就躲了过去。让褚时舒毫无办法,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与真正的樊夜竟然是有如此大的差异,她甚至没有办法跟上樊夜那鬼魅的速度。一股无力感代替愤怒笼罩在了她的心头。 樊夜不急于与褚时舒争斗,反倒是口哨声似有节奏,不连段的成了一个曲子。 “啊啊啊!”高俊逸突然抱头倒在地上,痛苦的打滚着嚎叫着,褚时舒这才清醒过来,立刻放弃追杀樊夜,转头抱住声嘶力竭,痛苦不已的高俊逸。 “樊夜!樊夜!我求你放过他,我求你,你杀了我吧,只要你能放过他。”无助的褚时舒一如二十年前一样狼狈的跪在冰冷的地上哀求哭喊。 樊夜不再吹曲子,只是站在褚时舒面前,拿着那双冷冽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她。 “褚时舒,来不及了。”樊夜笑道。 褚时舒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推开樊夜。又看到怀中扭曲哀嚎的高俊逸,她提剑指向樊夜的脖子,带着孤注一掷和绝望。“解药!” 樊夜嬉皮笑脸的回道:没有。 冰冷的声线仿佛是无底的寒潭。“那你休怪我无情!” 樊夜笑的更甚,就那一刻,褚时舒看到她眼里的恶意也更甚。 “你的对手不是我。”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褚时舒彻底崩溃,她一瞬间僵硬了声音,机械的转过身,已经看到自己的丈夫宛如恶鬼一样扑向了自己。 褚时舒咬牙,一个翻身,手指定在高俊逸的承灵穴上。双手一翻,覆在高俊逸的背上,修为源源不断从手掌输入在高俊逸的身体里。又顺着势头与高俊逸盘腿双双坐下。 “没用的。”樊夜笑盈盈的走到褚时舒背后,弯腰低头用那慵懒的声线在褚时舒的耳边说道。“这是我种下的蛊,本想让他喂给你喝,谁知他自己倒是喝了一口。我这蛊极其霸道,即便是你将满身修为渡给他,也会被体内蛊虫一点一点吞噬。” 褚时舒不为所动,只是手上的精光更甚。 樊夜撒娇道。“哎呀,褚时舒,你就不能听听我讲话么?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我可是忠告呢,否则,我怕你做完无用功,你死在我手上更加容易。” 身前的高俊逸疲惫的睁开双眼。虽然体内蛊虫被暂时压抑住了,但是他发现不过一会儿蛊虫又在体内四处流窜,然后自己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意识又慢慢消失。 “娘子....我好难受....”高俊逸疲惫的垂下头。 “高俊逸!你给我撑住,我一定会救你!”褚时舒不理不顾,即使是满身修为都耗费,她也妄想保住高俊逸一条命。只要,只要师父赶得及时,也许自己与高俊逸还有活命的机会。 渐渐的,修为跟不上输出,手上的精光也慢慢微弱了起来。褚时舒咬紧牙关,仍是不放弃。可这如小泉一样的修为对于体内的蛊虫来说无异于是隔靴搔痒,毫无作用。 高俊逸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正在逐渐瓦解。他向前一扑,与褚时舒分开来。挣扎的爬向前面,拿着手指拼命的勾着褚时舒的佩剑。 褚时舒惊讶,并且离奇的愤怒,她哭喊着。“高俊逸,你想做什么!” 勾到了。高俊逸小心翼翼的把剑抓在手里,额头青筋暴起,是他极力压制蛊虫的挣扎。他虚弱的爬起来,左摇右晃似是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褚时舒。杀了我吧.....”他伸手递出佩剑,用最后一次,以高俊逸的意识,对着褚时舒温柔的笑道。 十八章 再度重复 “娘子....杀了我吧...如果不杀我,我就会与女妖作恶....我不想...你会成全我的是么?”他无力的将手上的剑立在地上,方才保持住自己不会倒下。 “我怎么能.....”褚时舒摇摇头,眼里的泪水不断掉落,她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如同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褚时舒,快杀了他吧。”樊夜在一边应和道。 “樊夜,樊夜!!!”褚时舒抓着袖口恨意滔天的嘶喊着她的名字。“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放过我和他,为什么你总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啊!!!” “褚时舒。过来,别听她讲话。”高俊逸往前走了一步,步履不稳的撞在褚时舒身上,却还刻意克制住自己的力度,只是扶在褚时舒身上,眼里仍是那买菜清闲日子里不改的宠溺。 “褚时舒,答应我,送我一程,然后......活下去,为我报仇......”他呼吸渐轻。他自然知道这样对褚时舒不公平。但是他不想伤了褚时舒,他也不想与女妖狼狈为奸,他想死的有尊严,何况——死在心爱之人手里,他死而无憾。 只是,他担心,担心褚时舒会因为这件事一蹶不振,因此他特意请求褚时舒为他报仇,他想,也许这样,褚时舒会有个活下去的念头,能活下去就好,她一定会找到另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再让她放下执念。 蛊虫在身体里肆虐的欢快。高俊逸知道自己再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蛊虫吞噬意识。只希望能在这之前,了断这一切。可他,真的好想再多看看褚时舒呀,看她明媚灿烂,纵情欢笑。 高俊逸缓慢抬起自己的手,覆住褚时舒的眼睛。 温柔的仿佛刀刃的话语轻轻在褚时舒耳边萦绕。“娘子,记住我说的话。送我上路吧。” 眼泪从手指缝里不断溢出。自己到底是过分了,惹得褚时舒这般伤心。他轻叹。 将剑递到褚时舒手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让她握住。又一点一点抬起,身边还有樊夜讽刺的笑声和看好戏的目光。但他知道,褚时舒是个坚强的女孩子。 剑尖点在了高俊逸的腰上。 “褚时舒,要活下去啊。”他轻笑着,让剑一点一点穿透自己的身体,褚时舒喉间哽咽,颤抖着双手将剑狠狠刺了进去。 娘子,谢谢你,这样,痛苦少了好多。 “对不起....”他轻声呢喃。嘴角的鲜血与褚时舒的眼泪齐齐掉落。缓缓离开眼睛的手无力的垂落在地上。他迷糊了意识,他只看见褚时舒哭的好心疼,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变得空洞又痛苦,好想继续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这么难过的事情,好想给她擦一擦眼泪,好想再和她说几句话....好想...活下去... “褚时舒,你当真下得了手,简直是让我叹为观止。”樊夜蹦到褚时舒身边,拿着探索的目光扫视她。 褚时舒却仿佛没了魂魄,她的眼神里只剩下虚无,目光一点一点涣散。鲜血开始扩散,染红了木板,染红了她的视线。 白色从发根一点一点扩散,直至发尾。 “喂,褚时舒你头发变白了啊!”樊夜在一边看着这惊人的变化有些凝重。 褚时舒却突然回过头,一直颤抖的手将剑握紧,剑光一扬,鲜血如墨溅开。 樊夜还想再说些什么,剑已经擦过自己的长发,发丝在空中飘扬,彰显着自己经常差点被褚时舒伤到。 樊夜觉得自己很没有作妖的尊严。于是她一伸手将褚时舒脖子掐住,眼里尽是不屑。“褚时舒,就你还想和我斗,还差个几百年呢!既然你找死,我就送你去死!和你的夫君做对孤魂野鬼!” 褚时舒奋力挣扎,脸色涨的通红,脖间青筋暴起。拿手疯狂的去抓樊夜的手,只渴望能呼吸到那么一丝新鲜的空气。 又是那么无力,又是被樊夜轻而易举的抓住喉咙。 她不甘,她有多么不甘! 她还有仇要报,她还有与高俊逸的约定未完成,她还不想死..... “褚时舒!” 褚时舒难受的扬起脸去看那脚步渐进的人影。 不要过来.... 喉咙被紧紧掐住,她发出干涸不成话的字节,没有人听到,没有任何人后退,无论是她,还是樊夜,还是跑过来的人影。 十九章 唯她温暖 眼角无力的垂落眼泪。 双手成爪,一纵之间,白骨就想刺穿樊夜的胸腔。 樊夜冷笑,抓着褚时舒的脖子正想用力将其拧断。那白骨手却瞬间分为数节,弹射向樊夜的身躯。樊夜见其诡异阴森,不敢拿自己的生命与之相搏,手一松,踏过柱子落在房梁之上。那白骨并不急于追樊夜,反而又组成了一双手的模样将躺在地上的褚时舒搂了过来。 褚时舒眼前发黑,却还极力抓住眼前人的衣袖,拿低沉如将死之人的嘶哑声喊道。“快跑!” “褚时舒!褚时舒,没事的。死过一次的人怎么还能再死一次。”女子嘴角含笑,眉目间似是有光芒闪动。 “褚时舒,你可真了不得,妖精和鬼都来替你送死。你到阴间可千万不要忘了他们,哦,对了,他们已经无法到阴间了,毕竟是魂飞魄散。”樊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你不是她的对手!”褚时舒气若游丝的看着将自己揽在怀里的女子。 女子好看极了,比之天上的仙女都要好看,她眉间凌厉,眼神不惧。尽管那只是皮囊,人皮下是一具阴森的白骨,可她依旧好看,好看的让人眼角发酸。 褚时舒强呕出一口鲜血,因那刺鼻的味道让她清醒了不少。她挣扎的站了起来,虽然还有些发软,但扶着女子的肩膀,总算是还能站立。“你怎么来了!” “你今天没过来缠着我,我放心不下。” 褚时舒重重了呼出一口气。“我且与你说,等会儿打斗,你若是有机会,就先逃吧。她,她功力深厚,非我们二人能敌。” 画皮鬼转过头,也是叹息。“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你以为,我此次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你一眼然后抛下就走么?” “你不懂,我即便是死了,我也过不了奈何桥,喝不下那孟婆汤,无法投胎。你不一样,你已经向善,只要你愿意,你还可转世为人!”褚时舒急道。 画皮鬼无奈的笑道。“褚时舒,我已经做不到了...我已经杀了人,我的罪过都已经记在了善恶谱上,我入不了轮回的。” “你!....” “我虽不想再妄想做人,却也不想再做恶鬼,我日日听你说那些轮回为人,虽然心生向往,但我实在已经回不了头了。褚时舒,你就让我...为你做一次好事吧。仅此一次。”画皮鬼笑了笑。 伸手将褚时舒推出了房门,双手一挥,将房门紧锁。 “你胆子当真很大。”樊夜露出了那双尖牙。眼睛瞳孔紧缩。 “是么?”画皮鬼牵了牵嘴角。“总算,死前给褚时舒那么好看的形象,也算值了。” “你的皮囊是假的,你双手的血腥是真的。你以为褚时舒会喜欢你拿着血淋淋人皮披在身上的样子?你可当真是异想天开。” 画皮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手上将人皮一挥,露出那具丑陋不堪的白骨,身上一根根白骨化为锋芒向樊夜射去。樊夜轻笑,之前她还不知道此人来历,怕是骨上有什么巫术,又怕自己又大意赔了一条命这才松手,可这下她知道了底细,又怎么会害怕这区区的一只鬼呢。 内心暗笑自己当真是被那七只小树精吓怕了。手上窜起紫黑的火焰。 乱窜的白骨仿佛一场漩涡将樊夜紧紧包围。樊夜伸手,手上的火放大,白骨不敢靠近只能在四周打转。樊夜笑道。“放弃吧,死人拿什么斗得赢活人。” “谁说我想斗赢你?”画皮鬼大笑,笑的头颅翻仰。 “你想争取时间让褚时舒离开?哈哈哈,就以她这身躯,我杀了你再去追她绰绰有余,蠢不自知的女人!”樊夜手上的火苗如同活动的水,顺着胳膊遍布樊夜的全身。 门口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樊夜歪头,眯起双眼。“看来这里有人白费苦心了。” 拍门声不止,偏偏门怎么都不开。 “褚时舒果然是不肯走。”画皮鬼的嘴角有了裂缝。“我还挺喜欢她这性格,虽然傻傻呆呆的,也不够审时度势,可我就是好喜欢她这样仗义,我生前见过的太阳都是血红又冰冷的,只有在她身上,太阳是温暖的。” 樊夜的眼里出现了一丝迷茫。“既然你不是打算让褚时舒逃离,那你又有什么目的。” 画皮鬼那双幽绿的眼眸像是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猛浪。“目的嘛,谁知道呢。” 樊夜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实在不知道到底那里不对劲。画皮鬼不自量力只能是争取时间,可争取时间不是为了让褚时舒逃跑,那——莫非是拖延自己? 樊夜心头一惊,一掌已经出手,画皮鬼叫来几个骨头护在自己身前,却个个断裂终究打到了她的身上,力道之重竟是将她豁到了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区区恶鬼,也敢在我面前耍心机!”樊夜斥道。 褚时舒听里面的声响,就知道画皮鬼情况不妙,疯狂的想要撞开那道紧锁的木门,可木门已经叫画皮鬼牢牢关住,即便是撞个头破血流,也是分文不动。 “啊啊啊!”褚时舒崩溃的拿着手指甲伸进木门的小缝,即使是徒劳无功,却也是她唯一能做的挣扎。“我求你,开门啊!我求求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再让我失去了....我只剩下你了....你让我进去吧....” 手指甲被掰出了裂缝,血从手指间隙中不断掉落。 二十章 世间皆冷 “呵...”画皮鬼捂住自己的肩膀,自己的骨骼被击穿,紫黑的痕迹从贯穿处不断蔓延开来。“我是鬼,你是妖。大家都算不得什么好人,干脆一起死了,应该能清净不少。” 樊夜厌恶的觑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似是不想再看。“谁要和你死一块儿。你有资格么?” 画皮鬼没再多说,只是头颅低垂,像是有些满意。她虽然觉得褚时舒今天没有过来劝诫有些不对,却也不曾想她一个修道之人会遇上什么麻烦,但始终放心不下,就来寻她,担心以真身过来,褚时舒的夫君会害怕,特地挑了逝去姐姐的皮囊来探寻。 刚上山不久,就见草丛中有一道金光。好奇去看,就见金环上刻着:褚时舒有难,本人路途遥远,望路过同行搭救! 画皮鬼看到,自然是心急如焚,急忙赶上山。她想施法之人一定正在赶过来,倘若自己能与褚时舒拖个一时半会儿定然可以得救。打着这主意上去一看,褚时舒情况却已经十分不妙了,再拖延只怕褚时舒有难,于是她就出手了。 她本可以邀褚时舒一齐并肩拖延时间,可她却不,只是将褚时舒关在门外,自己面对这修行匪浅,手段高超的女妖。只是因为她担心,担心也许他们都不够拖延时间,担心女妖会伤到褚时舒,她不容许,也输不起。于是她选了最保险的方法,自己独自拖延。 “既然你已经认命,我就送你最后一程。再送褚时舒给你做伴!”樊夜恶声道。双眼迅速变得犀利,几道血红如刀光的光芒直逼画皮鬼。 樊夜望着避无可避,马上就要被自己弄死的画皮鬼露出了狞笑。那笑容却在瞬间僵硬,然后是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腰间喷出的血液。 “区区小妖,也想收我徒弟的性命?”玄灵真人袍子涨起,眼里满满的都是杀意。 樊夜望着自己被贯穿的腰际,知道自己决计无法打赢这活了不知道几千年的老不死。于是忍着疼痛化成真身从窗门跳离。玄灵真人面色更冷,手上一道精光已经窜出窗门紧追着樊夜。 樊夜见后面死缠不休的项圈,她纵然是跑到天涯海角,只怕这东西也不会放过自己,把心一横,樊夜挺身撞上那法器,身上顿时仿佛被灼伤掉入水中,顺着水流掉入瀑布。 法器寻不见樊夜,只好又原路回到玄灵真人的手上。 画皮鬼见樊夜已经不在这里,又有个法力高深的高人在此,想来褚时舒也不会再受伤。自己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便挥手撤了去门上的法术。此刻她非常后悔,她想也许自己不撤去一直让褚时舒在门外嚎着也挺好,这样也不用再看到她魂飞魄散的那一幕。 没了压制的木门被褚时舒一撞即开。褚时舒颤抖着自己被绞的血肉模糊的双手将她搂在怀里,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她的头颅上。说来奇怪,她本以为自己被那些男人欺负,又被樊夜钻了肩膀,能有什么疼痛比得上这些,偏偏褚时舒掉眼泪的时候,她觉得好痛。 她本想救下褚时舒,救下是救下了,再没有受伤,偏偏褚时舒哭的像个泪人。 “师父,师父!!救她,救救她!”褚时舒跪在那仙风道骨的老人面前,虔诚又无助。 “小褚...”玄灵真人摇了摇头。 “那师父,让她轮回!让她轮回吧!”褚时舒抓着玄灵的衣袍,紧紧抓着,就像抓着最后一点希望。 “小褚...哎....”玄灵真人爱惜的望着自己那疼的像宝的徒弟此刻已经满头白发。 “我纵然有心,却也无力。她本就是灵体,此刻被樊夜的妖火侵蚀。我就是想送她入轮回,妖火也不容我做这些。我知道小褚你觉得对她有亏欠,我也感激她挺身相助,可——我能做的都做了,其余,我也无能为力了。”玄灵别过头,不忍看见徒弟眼里的绝望。 “褚时舒,过来,我临死前想嘱咐你两句。”画皮鬼躺在地上,喘着微弱的气息唤道。 褚时舒跪着赶在她面前,抓着她的白骨手,柔声道。“你说,我听着呢。” 画皮鬼挣扎着起身,被褚时舒皱着眉搂了起来。她指着被自己打斗时扔走的皮囊。“褚时舒,这幅皮囊,是我最喜欢的姐姐的皮囊。她是被自己的夫君逼死的,我没有拿着害过人的人皮来见你,你要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褚时舒哽咽回道。 “我最是珍重这皮囊,你看我打架都要护她周全,我死后你能否帮我烧了,就当与我一同离去。这样我就是化成尘土,也是个好看极了的尘土,你说是不是。” “好!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褚时舒啊,你可千万千万要答应我,不要放弃自己的性命。我这般看重你的性命,你可要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更重。” “嗯!” “褚时舒...你可要开开心心的。” “.....好!” “没什么想说的了,我也没力气再多说。终须一别,笑笑可好?” 褚时舒煎熬的想要扯出一个笑容。 这笑容是自己见过最丑的笑容,她还想揶揄褚时舒,可她说不出口了,只剩下褚时舒疯狂扑着自己消失的灵体哭的撕心裂肺。 世间皆冷,可唯你温暖。 二十一章 誓要报仇 褚时舒眼见着灵体化成点点星辰飘走,她坐在地上,身影落寞,语气苦涩。“师父,是不是我只能给人带来不幸。” 玄灵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叹了一口气,走近褚时舒的身边,慈爱的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徒儿啊,这一切种种,为师无力为你遮挡,为师愧对你。” “要是老天爷可以收走我的命就好了,我好想拿我的命换他们的周全。我本以为我努力多年,足以保护身边人周全,可你看,他们一个个因我而死,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报应要连累别人!” “小褚,哎,我....我....我直到刚才才知道,当初宋生轮回之时,虽然樊夜并没有在他灵魂上做下手脚,可...她却顺着宋生临死前的诅咒作祟,如果我能早些算到这些,也许你们也不至于这样。” 褚时舒震惊的转过头看着师父。“诅咒?” “樊夜其实早被我辈中人盯上许久,可一直无法将她铲除,一来是因为她狡猾,二来是因为她拜了古海巫师为师,不仅法术刁钻,巫术更是歹毒。我们对巫术了解少之又少,因此常常被樊夜逃脱。当初,她剥离了宋生的善念,可宋生对你执念太深,于是恨的也深,他临死前诅咒你三生受尽痛苦,就是那时,樊夜趁势而入种下诅咒。 你已经并非凡人,可诅咒依旧成立,就只好靠宋生的转世来完成,你与转世之间除了本身的缘分以外,还有樊夜当初的巫术搭桥,这巫术,我所知不多,只知道若是你们待在一起,樊夜就能循着种下的巫术找来。” 褚时舒的眼神似是飘散,声音如浮冰撞碎一样冷涩。“是了,是了...我早该想到...老天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我,宋生转世怎么会短短时日就爱上我...是了,一切不过是因为诅咒罢了。” “小褚,小褚?”玄灵觉得徒弟精神不对,担心打击对她太大,从此一蹶不振,了断残生。 “师父,放心。小褚没事。”褚时舒苦笑了几声,手里腾升起火焰,站起将人皮捡起,一挥手耷拉的人皮悬停在空中。褚时舒爱惜的将泥土从人皮上拍下。 “一路好走。”褚时舒伸过手,人皮浴火熊熊燃烧了起来。最终化为灰烬随风飘散。褚时舒深吸一口气,转身跪在师父面前。“师父,徒儿自知法力卑微,非一年半载不能杀樊夜而后快。只希望师父能为徒儿指点一二!” 玄灵望着她叹了一口气,欲扶她起来,可褚时舒这孩子却纹丝不动,于是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师父,徒儿红尘不断,迷恋世俗,这才懈怠了修行。请师父放心,徒儿已经知错,徒儿必定舍弃一切,只为有一日修得正果铲除樊夜!” “小褚啊小褚,你怎么还不懂,若是真一切舍弃,也当舍弃恨,舍弃怨,舍弃仇。可你看看,你所作为,仍然逃离不过红尘俗世,恩爱情仇。” 褚时舒咬咬牙道。“师父超脱,徒儿明白,可樊夜一切种种,徒儿怎么能忘!徒儿本以为自己入了门便可保护他人,现在方知这不过是一叶障目,如果徒儿不能提高修为,又怎么能...” 舌尖上那句保护别人旋绕了许久终究没有说出口。 已经没有别人再可以让她保护了。 褚时舒的眼神黯了一黯,低声道:“斩妖除魔。” 玄灵又摇了摇头。“你斩天下妖除天下魔么?还是——斩樊夜这只妖除樊夜这个魔。” 褚时舒仰起头,那双清澈的双眼终究是蒙上了灰暗。“我所作所为,确实不怀天下大义,也不为世人。这是私仇,愿师父能成全小褚,为此,我不惜一切代价!” 玄灵瞬过双眸,眼里带着试探。“你所说不惜一切,你可当真做好了觉悟?” 褚时舒坚决的点了点头。“当真!” “那好。”玄灵掏出一面镜子,虽说是镜子,可照不到一丝光亮,只觉得如同无底洞。“小褚,这是混沌镜,在里面时光可以被大幅度延长。人间一年相当于镜中三十年,倘若你在镜中修行,人间不过二三十年,便能与樊夜一较高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此镜虽好,但内里一片混沌,普通修道之人进去,只能支持一年。三四年下来,疯癫之人不计其数,就连我,也不敢妄言入境修行,只有一个人的黑暗,实在让修道人望之生畏。小褚,我并不希望你进去,多少人折在里面,出来后修为没有提高不说,还失了心智从此变成一个废人。” 褚时舒没有犹豫,低头语气凌然。“褚时舒,无怨无悔!” 二十二章 入混沌镜 “罢了,罢了...就知道你倔的要强,那这镜子我便交给你了。切记,千万不要逞强,若是忍受不了,就赶紧出来。我可不想到时候领出来的是个傻子。” 褚时舒小心接过混沌镜。抬头想感谢师父,却见师父眉头紧皱,面色低沉。 “小褚,我本想守着你使用这混沌镜,可想来是不行了。你师兄那边出了事,我必须要立刻赶过去。你千万不要逞强,师父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玄灵眼里仍是疼惜,他清楚她受了多大的苦,也知道她心里有多少的委屈,他更知道,褚时舒如果在自己身上得不到所需要的,她就会费尽心思从旁的获得。她的心思太过玲珑,所以玄灵毫不怀疑她山穷水尽时的手段。 比起其他不靠谱或者是伤天害理或者是另立仇家的选择来说,他更倾向把这么危险的混沌镜交给褚时舒,总算是个正途。 他当真是想守着褚时舒使用混沌镜的,生怕褚时舒一个激动立誓几百年不出来,那可真是连清心寡欲的神佛都要发疯。只是,事急从权,他门下的弟子出了大事,身为师父必定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将莫逞强这句话讲了三四回,只盼着褚时舒能听进去一点。 然而,他还是太小看褚时舒的胆子了。 他怎么也不会料到,褚时舒的决绝终有一天化为了心魔。他也不会料到,自己竟然也成为了诅咒命运中推波助澜的一份子。 玄灵为了他宠爱的徒弟,特意撤去了混沌镜的时间限制,能让褚时舒有个反悔的余地,但—你有张良计,我也有过桥梯。褚时舒拿到混沌镜,又亲眼看着师父离去,慎重的翻了翻混沌镜,活脱脱就像一枚铜镜,可里面又像是一团黑气笼罩在镜面上。 索性把心一横,立起手掌,食指与无名指并立,缓缓在空中画了一个圆,眉目一凛,施法于混沌镜上。她苦笑,目光所及难得的柔软。高俊逸,你放心,我们的约定我还记得。 走到湖边,清冷的月光朦朦胧胧在水上闪起星河。 “拿酒杯来,我们以月色为酒,今晚不醉不归。” “看来我这醒的不是时候,有人正在以美色为酒呢!” 过往种种,不经意的窜入脑海里。恰到好处又太过折磨,苍白的手指攀上心房处,狠狠揪紧衣服,蓦然留下眼泪。 褚时舒将混沌镜投入河里,一圈圈的荡漾里,她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身上东一道西一道的口子,那引以为傲的青丝只剩下了万念俱灰的白发。 褚时舒抱胸,投了湖。冰冷的湖水,竟然不及心冷一半难熬。 呼出喉中的最后一口浊气,她沉了下去,窒息的感觉很难再去想别的事物,只有下沉,无尽的海水淹没了她最后一点意识。她伸手一抓,进了混沌镜中。这是她的执念,是她的责任,是她用尽全身力气做出的觉悟。 她用法术禁锢了混沌镜三十年,并将它投入湖中。三十年,一旦她有想要逃离混沌镜的行为,外面的湖水就会淹没她,最后被活活淹死。这是她的孤注一掷,她不想因为孤独寂寞而功亏一篑,于是她把性命交托在混沌镜中。 除非三十年满,混沌镜因自己刚刚施下的法术而重出江湖,否则自己不是在混沌镜中耗死,就会冲出去被湖水淹死。这样一来,也算全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 掉入混沌镜中,好像掉在一个深不可邃的洞底,只有一束微弱的光芒让这世界不至于太黑暗。她想,混沌镜终归也该是有个尽头,镜面也就这么大,也是掉在了洞底,必定有个边缘。于是她摸索着去探,以免日后乱走撞了头。可她走了好久好久,也找不到什么边缘,甚至因为迷雾和黑暗哪里都相似,她已经忘了自己到底身处哪里。 所幸就地坐下盘腿转起小周天,内里的气息盘旋于胸口又四处游荡在经脉里。她以为,混沌镜不过如此,只要自己潜心去修炼,三十年于自己不过是一瞬。 可她终究是想错了,她高估了自己的决心。当她运行完小周天看到一片迷雾和黑暗的时候,她苦笑,第二次小周天结束,还是那一模一样的黑暗,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一百次,她终究厌烦了,她渴望有别的事物来派遣寂寞,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和说不清是云是雾的混沌。 一年,她终究被黑暗压抑的喘不过气。她努力想摸索出别的事物能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可是没有,她甚至在想,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她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她开始不断的怀疑自己,怀疑一切。 二十三章 再入黑暗 两年,她认命了一样颓坐在黑暗中,把自己与宋生,与高俊逸,与小树精,与画皮鬼的经历从头到尾翻来覆去的回想,努力回想每一个细节,想要打发这空洞的岁月,可渐渐的,那些美好的经历也一点一点蒙上了朦胧。 她无力的跪在黑暗里嘶喊哭嚎,这些记忆,她不想忘记,这是她唯一的寄托,可怎么也熬不过时光赋予给记忆的枷锁。她小心翼翼的怀着那些记忆,再小心也如指间沙抓握不住。 第三年,她终究是崩溃了,幻化出万千飞剑想要刺破这虚无的空间,可是那万千飞剑只是投入黑暗,没有折断,没有声响,只是消失,默不动声的不见了,于是这混沌镜又回到原来的原点,只有她和这黑暗相依为伴。 第五年,她也无心再去追寻什么修炼,什么报仇,绝望渐渐充斥着她的内心。她的目光呆滞又空洞,仿佛脱离了所有的感情。她已经待在混沌镜中一百五十年了,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因为时间在这混沌镜中一文不值,她不知道外面的变化,因为混沌镜中只有黑暗。 第八年,因为心思全无,心魔横生,血气逆行,修为反噬。 第十年,她崩溃了,走在黑暗中又哭又笑。在混沌镜中的三百年时光已经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她想不起自己的目的,想不起自己的身份,只是漫无目的的痛苦。 第十五年,她终究是忍到了尽头。她尝试过一切方法来让自己除了修炼有事可做,可是没有,有事可做,有物可动,有人可说变成了她遥不可及的幻想。手上的好像没有任何感觉,所有感官开始退化,处在恍惚的边缘踽踽独行。她想,就算是冲出去被水淹死,也好过在这里活活熬死。 她晃了晃自己长得可以拖地的白发,足间点地,腾空向唯一的光源而去。那双苍白到骨节分明的手雀跃的向前努力的伸长,仿佛早一点接触到出口对自己都是一种解脱。那水波摇曳的结界在她眼前展开,那是她四百五十年来,第一次看到除了黑灰的第三种颜色,一时间被蔚蓝的美貌景色所震撼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褚时舒嘴角绽开了一个有弧度的温暖笑容,眼里莫名续起眼泪。她从不知道,这曾经触手可及的事物,如今能给予她救赎和震撼。她抬起手,只差最后那一步,她就可以出去,逃离这冰冷无情的混沌镜,逃离这世间所有种种困难。她渴望接触到柔软的水,她渴望自己有被淹死的濒临感,这也比什么感觉都没有好。 没有疼痛,没有事物的接触。她不知道轻重,不知道大小,没有情绪的起伏。这样,还能算是一个人么?被无尽的虚无折磨,她残喘着最后一口气,只想逃离这无底洞。 “褚时舒,你当真要放弃吗?”声音凭空传入了她的耳朵。 褚时舒震惊莫名,可她快四百五十年没有说过话了,干涩的喉咙像是拧紧了的水龙头苟延残喘的试图滴下一滴水来。 “是....谁....”干瘪的声线仿佛不似人声。 “我是谁不重要,可你忘了自己的责任了么?你忘了自己是为何进入混沌镜的么?” “.....时间....太久了....不记得...了.....”褚时舒迷茫的回想,可多年的空白只能让她回想起混沌镜里一成不变的黑暗,她痛苦的摇了摇头,她好不容易逃离深渊,她不想,也不能想起自己的目的,一旦想起,她将又复深渊中挣扎。 “褚时舒,血海深仇不报了么?你要放任仇人快活逍遥么?”那声音幽幽的回荡在她的耳边,似是怨恨,似是责问。褚时舒一时间怔住,回忆像是被人戳开结界的湖水齐齐压入她的脑海里。委屈,不甘,愤怒,怨恨翻滚着想要淹没被束缚住奋力挣扎的褚时舒,她那干枯的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的咆哮。 很久很久没有颤动的声带此刻疯狂磨损着自己来宣泄褚时舒内心的悲痛。撕裂的疼痛让褚时舒总算有了身为人的感觉,痛快又痛苦。 “褚时舒,既然记起,就不要再压抑...” 褚时舒放下抱着自己脑袋的双手,迷恋的抬头望着那一片蔚蓝大海。一转身,游向黑暗。那片光芒越来越小,终于整个世界又都是黑暗。 她曾经经历了最黑暗,却被黑暗煎熬着忘记了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暴制暴。一旦伤害了别人,还妄想别人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吗?如果没有人做这天道报应,那就自己来做,如果没有人建立这轮回规则,那就自己来制定。 她,褚时舒,势必要折樊夜一条腿,斩樊夜一只手,拧断樊夜的胳膊。她来做樊夜的报应! 二十四章 重出江湖 重入黑暗的褚时舒显然比第一次要沉着冷静了不少。虽然不知道那个声音是谁,但她明白了,仇恨就是她的生命。 抓起自己的长发,剑锋划过,发丝缕缕掉落。 第十七年,褚时舒小有所成,发现混沌镜中那来来往往的云似乎并非是普通的云,云中似是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在孕育,之前的褚时舒道行太浅,尚不足以发现这其中乾坤。如今起码有了将近五百年的修行,也终于是能窥到了一点玄妙。 褚时舒看准一朵虚无缥缈的云,伸手往里一抓,云立刻包裹住褚时舒的手,里面的强大力量包裹在褚时舒的手臂上似是一条蛇缠住猎物。褚时舒捏了个法诀,凝在指尖快速切开云朵。刚切开,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合上。 这可比蛇难对付的多。褚时舒皱眉。又提起左手在自己的右胳膊上画上符文,默念着咒语,手臂金光凸显,一时间云朵被碎成细雾,褚时舒趁机抽出右手,手上是个散发着温和光芒的石头。那细雾又拢成薄云,却没了石头,于是发出了不甘的嗡嗡声飘走。 褚时舒看了眼石头,实在不知道这要怎么用,以前的炼金术士还是捣药进去增长修为的,可这石头,又不能吃,带在身上也没功效,而对上那云彩还用了褚时舒七分力气,此刻只觉得困倦无比。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太过冒险了,若是碰上个难缠的恐怕要被这变化莫测的云杀死在混沌镜里。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她好像想起这块石头能有什么用处,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睡前是黑暗,睡时是黑暗,睡醒还是黑暗,但是她已经习惯了。她远比刚进来时的懵懵懂懂长进了不少,更何况,她还可以发现藏在混沌镜里的宝贝。 第二十年,褚时舒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心无旁骛的进行修行,修为也远比以往的要精纯和强大。不过,那也应该是,之前不过是学了几十年,如何与现在六百年修为的现在相比较。 第二十五年,褚时舒的剑术精进不少,每日找弱小可怜的乌云对招。乌云每次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来来回回谁能不气,聚散时候就变化成各种模样冲上去想找回场子,一来二去反倒是给褚时舒喂了不少招。虚实的剑影中,她的眼神一次比一次冷冽。 第三十年,她刑满释放,抬头向上看,似乎光芒盛了一些,应该是混沌镜浮出了水面。一切的一切,离开混沌镜后,她会一一向其讨回。褚时舒背着剑,小跑着助力飞上高空,伸手可见的阳光和自由终于在九百年的煎熬中重新获得。 她解开封印,冲出混沌镜,望见的是绵延的湛蓝湖水,是晴空万里的天空,是山清水秀的层层山峦。一瞬间,她被震撼的久久不能回过神,站在原地重复着转圈,只想好好看看这多彩斑斓的世界。颤抖着双手去摸吹过的清风,感受风带给她的阻力,感受山川独特的香气,感受阳光温暖的感觉,原来,这世界竟然是这样美好。 弯腰捡起混沌镜,心绪有些复杂。慢慢走在湖水上,望着脚底绽开一圈一圈的波纹,久久不觉得腻烦。她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孩睁开双眼,新奇的看着这个世界。 和煦的春风将她的白发吹的飘摇。 褚时舒勾起自己的发丝,将他们安置在自己耳后,一个腾升跳到土地上,目光仿佛穿过重重的树木落在某处。褚时舒眸光暗沉,赶了过去。 几个起落,落在一所房屋檐上,目光阴郁又残酷。望着满屋子的鬼魅,手上的剑只是轻巧划了了半圈,一排的妖魔鬼怪拦腰而断,片刻之间化为虚无。 冰冷的声音从牙齿间挤出。“胆敢伤她,我就让你们不得好死!” 鬼魅们虽然知道房屋里是唾手可得的大肉,可是褚时舒定定的站在那边,谁也不敢上去送死,于是目光交集了一番也都散了去。 屋内老太太听见声音,跌撞着冲了出来。看见褚时舒的那一瞬间,有震惊,更多的却是愤怒。花白的头发,脸上消瘦的皮包骨头,褶皱连连,双眼无力的凹陷,双手却很有力气,死死的抓着褚时舒的胳膊,尖锐的指甲像是嵌进褚时舒的皮肤里。 “你还敢回来,你还敢回来!你把逸儿还给我,你把逸儿还给我!!”老太太沉寂已久的眼神爆发出复燃的火焰。 此人正是高俊逸的母亲,只是三十年后的高老太太在经历了丧子之痛后一蹶不振,每日以泪洗面,脾气变得古怪难以亲近,渐渐的,人走茶凉,她变成了孤寡老人,鬼魅滋生最终到底一个院子都容不下这么多的邪魔。 褚时舒岿然不动,任由她又打又恼,拳打脚踢。望着高老太太痛哭的流泪,拿着身边所有的东西砸的她额头鲜血直流,可褚时舒仍然不躲不避。 如果不是自己,高俊逸此刻享受着齐人之福,如果不是自己,高老太太应该享受着儿孙满堂,如果不是自己....她怎么会失去这个含在手心里辛苦拉扯的独子。 一切,都是自己罪有应得。辛辛苦苦养育成人,考取了功名,满以为高家可以重上辉煌,却被自己一剑刺碎所有的美梦。三十年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褚时舒希望她好好发泄出来,这是她欠高家的,欠高俊逸的。 谁知,老太太一时气火攻心,晕倒了过去。褚时舒伸手将她抱起,神色晦暗难辨,嘴里良久只能吐出一句对不起。老太太昏迷之中,眼角悄无声息的落下一滴泪。 褚时舒心头难以呼吸,闷闷的。在屋子外面画上符咒,又拿刀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落在黄土地上瞬间消失不见,这是追踪术,倘若有妖魔鬼怪损坏符咒,鲜血接触到味道就会立刻告诉褚时舒。这样也算是一个保全之策。 做完一切后,她悄无声息的离开。她知道,高老太太并不想看到她,她也没有办法告诉高老太太那些难以言述的苦衷,所以她选择离开,所以她只想默默守护。 二十五章 再遇故人 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原先的家给她的感觉太过痛苦,她并不想回去,更不想记起那些锥心刺骨的细节。天大地大,她在人世间好像没有任何的留恋了,没有人,怎么会有家? 行至一间屋舍,莫名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有些熟悉。褚时舒三两下翻上了墙头,抬眸仔细想了一想,却仍然想不起这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褚时舒!”昙花仙子化为灵体跑了出来,因为缺少精心照料,昙花仙子脸上东一道泥巴,右一块儿污渍,但是这都抵挡不了她见到熟人的欣喜。 褚时舒凝神细看,这才想起来,又感叹自己的健忘,不过是九百年的功夫,就将她的昙花姐忘得一干二净,实在对不起昙花姐对自己现在的热情。 “昙花姐。”褚时舒牵起一抹笑容。 “褚时舒,你怎么...”昙花仙子望着褚时舒的白发瞠目结舌。 “说来话长。”褚时舒浅浅回道。 昙花仙子还想细聊,目光却因为一个语调硬生生转了过去。眼前丰神俊朗的男子牵着娇俏女子的手,满目深情。 “娘子,你若是喜欢梅花,那我就为你种下满后院的梅花。你可喜欢?”那宠溺的语气却仿若寒冬飘雪砸在小小昙花柔弱的身躯上。 褚时舒抬眼,蹙起秀气的眉毛,不紧不慢的说道。“昙花姐,看来你与我也算是同病相怜。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我过的不怎么样,你也过得不怎么样。” 昙花仙子长叹一声。“三十年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如今我守着的人也得到了幸福圆满,我的使命也算是告终了。” 褚时舒散漫的看着男子与女子言笑晏晏,说着哪里种什么,怎么种,好似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而昙花姐,因为本体营养不足,身子瘦弱了不少,此刻站在男子旁边浅浅笑着,眼里带着闪闪的光芒,时而点头,时而蹙眉,将他对其他女子的情话听得万分认真。 褚时舒沉吟了片刻,从墙上跳了下来。悠悠的站在了男子身后,礼貌的拱了拱手,也不顾此刻一对夫妇惊讶的眼神继续说道。“我刚才经过,听公子说要将这后圃的花全扔了。那不知公子可否将那朵昙花赠与在下?如果可以,我必当感激公子的豪气之举。” 男子顺着褚时舒的手指去看那枯弱的昙花,大方道:既然姑娘喜欢花,那我将其他的花赠予你便是,何必要那株即将枯竭凋零的昙花呢? 褚时舒微笑着摇了摇头。“弱水还取一瓢饮,我只看中了那朵昙花,其余皆合不上我的眼缘,还望公子忍痛割爱。” 男子毫无半点犹豫的说道:好。 褚时舒垂眸感谢,又拿了盆子轻轻将昙花移入,随手舀了一捧后院缸里的水,细心为昙花擦拭了一番,脸上总算没了泥巴做装饰,当真是好看顺眼了不少。提着盆栽的褚时舒转头就想大摇大摆走出去,行至一半又回过头,露出得体的浅笑。 “多谢。” 怀里的昙花不满的转过头。 “怎么了?”褚时舒疑惑的问道。 “我本以为你回头是想为我抱不平,谁知道你就是讲一句多谢。” “你并不想我这样做,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褚时舒淡淡开口回道。 昙花仙子一时间有些噎住,看了看褚时舒,复又看了看,这才唏嘘道。“你当真变了很多。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与以往不同,但我又拿捏不准,我想也许是你换了个发色给予的印象不同罢了,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因为发色。” “月有阴晴圆缺,人自然也会变。” 昙花仙子嘟囔了一声。“可我还是喜欢你当初简单懵懂,热血义气的模样。” 褚时舒静默了良久,久到昙花仙子以为她刚刚的碎碎念并没有被这个清冷的女子听到,但她到底还是做出了回应。 “是么?原来以前的我是这样的么?时间太久,我都快要记不得我之前是什么样子了。我只记得我的懦弱,和我的天真。” 昙花仙子哑然,想探寻她的遭遇,却还是熄了这个念头。她不懂,不过是短短三十年,为何人心能变化到如此程度。她的一众姐妹,每个都活了千百年的时间,却也不及凡人的善变。 二十六章 石头滋润 “你有何打算?” “啊...我...还能有什么打算,都被你带走了,回去也是个被遗弃枯死的结局。思来想去,我也就只能跟着你了。”昙花无所畏惧的说道。 “听你语气,倒是颇为嫌弃。” 那一瞬间的打趣,昙花仙子还以为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褚时舒,然而抬眼看去,那双古井一样幽深的眼睛却透不出一丝生气。 昙花仙子深深,深深地叹气。花仙念旧,可有人连旧都不记得了。 也许是想的有些沉重,连带着她长久以往的虚弱也被带了出来,昙花仙子本是挺直的根苗此刻怏怏的倚靠在褚时舒的怀里,带着沉重的呼气声。 她并不想让褚时舒担心,长久以往与凡间花草争取养分,弄得灰头土脸,与天庭上金枝玉露的豪华生活相去甚远,渐渐地养分跟不上所需,还要折损自己来幻化灵体抵挡鬼魅,无疑是伤上加伤,也带着自己的叶子枯黄的差不多了,为了节省点灵力撤去自己的保护,任由虫子攀爬啃咬。现在也挺好,褚时舒在自己油尽灯枯前把自己带离,也算是死的有花仙的排场,不至于与其他花草互相挤压最后全埋在一块儿的泥土里。 褚时舒无奈的开口。“你呀,该强撑的时候卑微,不该强撑的时候反倒倔强的让人头痛。” 把盆栽放在脚边,昙花仙子猛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因为年老色衰而要被丢弃。却见人影不动,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儿五彩斑斓的石头埋在土里,那一瞬间神石的光芒温润的滋养了一株小小的昙花,效果堪比起死回生,弱质芊芊林妹妹倒拔垂杨柳一样的快速有效还舒服。 原本中气不足,柔柔弱弱的声音瞬间声大如雷。“褚时舒,你从哪儿淘到的宝贝!” “看来这块石头对你效果很好。”褚时舒气定神闲的又架着盆栽走了起来。 “你要把这块石头给我么?” “嗯。这块石头对我没什么用,但是对你好像效果很好。既然如此,不如干脆送你。如果你有力气幻化成人形自己走个几步更好。”褚时舒冷淡说道。 “拿剑毫不费力的褚时舒居然架个盆栽嫌累。”昙花仙子不动声色,语气却极其的委屈。 褚时舒淡淡的觑了她一眼,没说话,手上力气却小了很多,给人一种她马上就要松手了的感觉。力度一点一点收小,弯曲的手臂也一点一点变直,瑟瑟发抖的昙花仙子终究在无情的折磨下告饶。“行行行,我自己走,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化为端庄女子的昙花期期艾艾跟在褚时舒身后耷拉着步伐走的不痛不快。“褚时舒真小气!” 褚时舒走在前头,并没有搭理她。 “当初任劳任怨的褚时舒一去不回头。” “........” “以前可尊敬我了,现在还要我纡尊降贵沾染世间尘土。人心易变啊!” “把石头还我。” “我错啦。走两步,走两步,我好了走两步锻炼锻炼身子。” 走了许久,褚时舒有些迷茫,顿下了步伐。在后面四处环顾尘世烟火的昙花一下子撞到褚时舒的身子,反倒是自己退了两步。 “怎么了?”昙花仙子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奇怪的问道。 “我不知道去哪儿。”褚时舒深沉的眼里藏着痛苦。天大地大,她拖着一个同样无家可归的花仙在四处游荡。 “你原先的家呢?” “没了。”褚时舒说出那句话,本以为过了九百年有足够的勇气不咸不淡的说出这句话,可真说出来的时候,心中还是有那股闷闷的疼痛,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扼住。 “怎么没的?” 褚时舒睨了她一眼,“哪有你这样戳人伤疤的?” 昙花仙子大义凛然,好看的小脸充满了正气。“你的仇就是我的仇,谁没了你家就是没了我家,我当然要打探清楚为你报仇!” “我看呀,你只是八卦。”褚时舒看着昙花姐亮晶晶的眼睛扶额叹息道。 “没有没有,你家是被烧了还是被劈了?” “人没了。”这句话好似是一把沉甸甸的刀落在心口间上,昙花仙子这才知道自己刚刚的八卦有多么伤人,默然不知怎么安慰。 褚时舒伸手搭在她的肩上,故作轻松道:我们去住个大房子。远离这是非伤心地怎么样。 昙花抬头,从刚才的悲痛中努力抽身出来,褚时舒都在往前走,自己也没有道理拖她的后腿沉湎于褚时舒悲痛的过往。于是也勉强一笑回道:“好是好,可我们没钱拿什么住大房子?” 褚时舒神秘的探过头,郑重的搂过昙花,头与头碰撞,认真的像是密谋惊天大事,脸上的笑容不似真心。“我有。”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子。 “你,你,你!!!”昙花感觉气血一滞,眼前隐隐约约都在虚无缥缈。 “诶诶诶,别晕啊,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褚时舒嘟囔着。 “你快把钱还给韦陀!”昙花以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手发抖着指着褚时舒。褚时舒撇了撇嘴,没办法,被这个小守护神发现了恶行,只好物归原主。往回走了没两步又被喊住。 “等等!”昙花出声,沉吟了片刻。“算了,别送回去了。这些钱就当是我为他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遣散费吧。亏我这般护着他,有了妻子就要把我扔出去,哼!” 褚时舒笑嘻嘻的又搂过昙花姐的身子,“就是啊,何况他家这么有钱,这点小钱对他不算什么,不如便宜便宜我们姐妹,也好有个遮风避雨的去处。”挑眉一笑,那眼神好像在说,我们现在就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匪徒,你拍一我拍一,钱财屋子全都有,你拍二我拍二,男人通通滚边去。于是就在这不怀好意的眼神里,昙花姐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十七章 做饭风波 于是两人达成了心灵上无言的沟通,置了一件屋舍,两个奇奇怪怪却异常美貌的女子同住在一间偏远的屋子任是谁都觉得奇怪。不少见其美色,心生歹意的人打算偷偷尾随,却都是被白发女子的一把长剑戳在墙上无力哀嚎着回来。于是,大家都知道了,这两个人并不好惹。 屋舍内东西一应俱全,似乎是颇受主人喜爱却还是无可奈何之下将屋子变卖。昙花姐唏嘘了一番觉得一定是这屋子给原先主人留下了太多伤心回忆,这才亲手把自己布置的推远。褚时舒目光幽远的看着窗外的竹林,口中轻轻吐出一番话。“伤心之地再住伤心之人,原来这也是冥冥中的诅咒么?” 昙花仙子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安慰,显得她有些无措和仓惶。 褚时舒倒没有多沉湎于伤痛之中,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怀念的说道。“我许久许久没有做过饭了。你运气不错,遇见了我,我做饭可是一流。”说罢,拿起蓝色布条草草的抓了抓自己凌乱的白发。 褚时舒刷了锅,又切了菜,一切看上去十分厉害的样子。炒菜时却总是愣神,昙花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喝的是朝露,吃的是仙气,对于褚时舒的异常全然不知。经历空白的昙花仙子坐在旁边为出神的褚时舒疯狂鼓掌,谄媚的夸奖褚时舒是名楼大厨。 菜端了上来。褚时舒脸色复杂,面对昙花姐伸来的筷子似有不忍,却按捺住了心思。又望着昙花姐将菜放在口中嚼了一下,一瞬间她的脸色土黄,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嘴里发苦的菜吐了出来,那神情就像是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后怕一样。 褚时舒尴尬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我知道自己做的菜不尽人意,可也不知道居然退化了这么多。” 昙花仙子忙抄起桌上的茶壶往自己嘴里疯狂浇灌来挽留自己即将出窍的灵魂。忙碌的无法回答褚时舒那显而易见的问题。 “时间太久了,我拿捏不准分量了。拿什么都是轻飘飘的,于是佐料加的多了些。”褚时舒坐在原地无力的辩白道。 昙花仙子一瞬间老泪纵横,太好了,她还以为凡人就吃这玩意儿,差点要同情起这生不如死的凡人们了。为脱离苦海的凡人们激情流泪的昙花姐望着冒着黑气的蔬菜哭得更狠了。 “....我以为虽然会难吃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让你痛苦如斯。” 昙花仙子爆发出满腹的委屈,化为了一句极其挑衅的话。“那你来吃一口啊!” 褚时舒闭了嘴。 昙花仙子好不容易将口中的苦味彻底消散干净,望着那盘成了精的水煮小青菜痛苦的闭上了双眼。黑暗中瑟缩着将盘子往褚时舒那儿一推,唯恐避之不及。 褚时舒无语,却也觉得自己坑骗了昙花姐吃了一口这么难吃的菜实在是不地道。于是起身抓着昙花姐的胳膊将她往外拉。 昙花姐惊恐的睁开眼睛,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褚时舒淡淡然道:带你下馆子。 昙花姐连忙摆手,往反方向挣扎,抓住桌上一角不肯松手。开什么玩笑,这一口吃的她几乎魂飞魄散,再吃别的一口自己真的是要回天乏术了。 “你别怕,他们做的比我好吃多了!” “我花仙粗浅,吃不惯凡间食物,你就放过我吧!” “你再试试,再试试吧。虽然我做的菜不行,可酒楼里做的相当好吃。” 昙花姐回过头,义正言辞的问着褚时舒。“褚时舒!你有仇人吗?” 褚时舒一愣,复又点了点头,就见她嚎的惨烈。“你给你仇人做饭,你拉你仇人吃饭吧,你放过我吧!我没害过你,也没得罪你,你就大发慈悲饶了我吧!” 二十八章 初次出手 最终,在武力的强迫下,褚时舒与昙花姐各让了一步。昙花姐陪褚时舒去酒楼吃菜,褚时舒不得以武力、强迫的形式要求昙花姐吃食物。于是,友好的达成了协议。 褚时舒带着昙花姐寻了一家不错的酒楼,在一个不错的地方坐下。褚时舒望着楼下的喧嚣集市,有些怀念,因带着喝茶的时候不自觉染上了一点笑意。昙花姐见她喝茶竟然喝出了一点笑意,也沏了一杯茶,加了蜂蜜与菊花的茶确实比凉白开好喝多了。 褚时舒接连点了几个菜,直到那几个菜上来,昙花姐才知道什么叫色香味俱全,什么叫差距,什么叫人间美食。菜上全都染了金黄,香气齐齐钻入鼻中在口腔中炸开成数个烟花,直叫人口水泛滥。昙花一把抓起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褚时舒也不阻拦,只是轻笑的看着她。 至少自己砸了凡间美食的招牌在别的地方找回来了。于是自己也挑起筷子慢悠悠的吃了起来,与自己当初做的相差甚远,与自己现在做的却是云泥之别。好在也算能吃,九百年味蕾的寂寞也好好的排解了一番。 在褚时舒之前猛烈的铺垫后,昙花仙子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饭菜了。酒足饭饱后又懒洋洋的坐在原地休息片刻,惬意的呷着菊花茶。 远处喧闹声不止,褚时舒抬眼去看,却见一行人跌撞着冲过来,其中一人手扶肩膀,血迹层层染透衣服。 “怎么回事?”昙花寻着吵闹的声音问道。 “有妖。”褚时舒的眼神变得冷冽,如果不是昙花觉得褚时舒不会对自己下手,可能自己真得被她锐利的眼神吓得逃跑。 “你且在这里喝上几口,我去去就来。”褚时舒漾起冰冷的笑容,手抓着栏杆落了下来,衣袂翩跹,恍若一只蝴蝶,轻飘飘的足间点地,优雅又得体。轻轻抬眸的一瞬间,宛如君临天下的霸气。 就这样,不畏不惧的隔在人与妖之间,那妖全身穿着花黄袍子,带着黑色条纹,因修为尚浅还不能完全化为人形,于是披头散发的脑袋上还有老虎的耳朵,旁边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伥鬼想要抓人来替他服侍虎妖,然后自己再去轮回。 “哪来的东西,狗东西上!给我撕碎他!”虎妖一抬手将伥鬼推了出去。 伥鬼无可奈何,只好凶神恶煞的扑了上去。不管是谁都好,只要能替他就好,只要自己还能入轮回投胎就好。带着这样的希望,他不惜泯灭自己的良心去伤人害命。 刚张牙舞爪到褚时舒的面前,就被扼住喉咙提了起来。惊恐的眼神里是褚时舒阴狠的模样,他在窒息中连忙求饶。“放过我,求你放过我。我只是想投胎转世,我不想害人的,我没办法,我不想的,求求你...咳...” 褚时舒轻叹。“既然已经害了人,就不可再入轮回了。”眼神依旧冰冷,双手用力,伥鬼哀嚎着魂飞魄散。 虎妖见状,也不敢小瞧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于是试探的围绕着她走来走去。褚时舒丝毫不将虎妖放在眼里,反倒是四处查看仿佛是想找什么东西。没过多久,褚时舒的眼里就闪露出一丝光芒,将手上的剑往旁边一扔,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虎爪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直线,还有一道人眼难以看到的白线相反从虎妖身边穿过。 虎妖愕然的想要回过头去追踪那诡异的白线,刚刚回头,喉间一凉,一柄伞已经穿透了他的喉间。那一瞬间,雨伞啪的一下被打开,血液宛如疾风暴雨一样打在雨伞之上。他感受着生命一点点的流逝,却还听到了女子清冷的声音。 “太久没有见过鲜血了,有些不适应。” 虎妖庞大的身躯怦然倒地。褚时舒扬起笑容,收回被血覆盖的雨伞,将其随意一扔乐呵呵的去捡起自己的佩剑。 捡起后,她看到身后被她所救的那些人眼里的惊恐,即便是自己得救,也没有半分的高兴,只有对褚时舒无限的疏远和逃离,那眼神仿佛明晃晃的在说,如果褚时舒能和那虎妖同归于尽就好了。褚时舒冷笑一声,能让他们立刻爬三米远。但她终究只是无言的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悄然离开。她不是不明白人们对她的惧意来源,可这样很好。抛却一切,放下红尘,了无牵挂就什么也失去不了。 二十九章 赚取外快 昙花哪里真听褚时舒说的安分在那边喝茶,没过多久就跟了下来,本想偷偷帮忙,谁知道又没过多久,就结束了这一场战斗。在人群后面,听到他们对褚时舒毒辣的恶言,昙花恶狠狠的盯着他们,气道:褚时舒才不是这样的人。 跟上褚时舒的步伐,昙花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凡人当真无情,褚时舒为了救他们,主动面对危险。可换来的是什么,是人群的嚼舌根,是对褚时舒的畏惧。早知如此,就不要救他们了,让他们自己面对这庞然大物。 褚时舒突然转过身,抬手去摸了一摸昙花姐的额头,似是安抚。“人家都说酒足饭饱精神好,怎么你看上去心情很差?” 昙花幽幽叹了口气。“你这么聪明你会不知道?褚时舒啊褚时舒,你当真是让我又怜又恨。” 褚时舒笑谈道。“为什么是又怜又恨?不应该是又怜又爱么?” 昙花小脸一垮,一下子将在自己额头上抚摸的舒服的褚时舒的手拉下来抱在怀里。“你太过聪明了,我虽然明里暗里多次试探你的过去,可你总也滴水不漏什么都不透露。像刚刚,我不信以你的修为听不到人群在说什么,这样的言语我都愤愤不平,偏偏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还有,你这生活态度也让我恼火,我总以为人有希望,就该是奋力向着更好的明天划去,可你好像对未来没有任何肖想,你这颓然厌世的感觉让我很不好。” 昙花罗列的种种的罪状,让褚时舒一时噎住无法反驳。 当初她就觉得昙花姐太过侠义,心思却敏捷。这种人最容易被利用,也最容易被盯上。人家和她来阴的,她偏偏和个太阳一样满身正义。褚时舒也曾考虑过,要不要与她说清楚自己的过往,只是怕她冲动,又怕多生波折。如果自己一时不慎,惨死在樊夜手里,昙花姐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可自己不想昙花姐有事。如果真有什么磨难,请让自己一力承当。 思虑良久,久到昙花姐仍旧在旁边叽叽喳喳不肯停歇的说着褚时舒的不对,而褚时舒早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难以自拔,权当是耳旁风。褚时舒蹙眉,沉声道: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昙花高兴不已,欣慰道:看来我刚刚的话没有白说,你都有好好听进去呢,也不算白费口舌。 褚时舒:“.....恩?” 褚时舒携着昙花又落座喝起了那未完的菊花茶。开始娓娓叙说着自己刚开始与樊夜的恩怨,说到樊夜迷惑宋生剥离善念,昙花愤愤不平,一掌拍下引的茶杯跳上两跳。又说到自己误杀宋生,宋生怨恨自己立下诅咒,昙花额上青筋蹦了三蹦。 褚时舒又讲起自己以为高俊逸是宋生转世,因此与其结为连理,但是又被樊夜欺骗,重蹈覆辙,此刻的昙花已经手握重拳,随时随地想要打人了。听到后面,褚时舒为了报仇立下法术进入混沌镜中煎熬了九百年,昙花已经是心疼的一脸苦瓜样儿。 “褚时舒。”昙花轻柔说道。“感情不全是一件坏事。报仇不代表要将真心摈弃。” “昙花姐。”褚时舒正色道。“可是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包袱。我不愿牵扯情感被樊夜威胁,我也不想他们再为我受伤。” “可...”昙花还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褚时舒这人太过倔强,实在无法规劝,只能干干的抬起茶杯灌了几口茶,把满腹的话语塞了回去。 “说不过你。褚时舒,你这人真死脑筋,那,你就不担心担心我?毕竟我看我也打不过那个,那,那个樊夜。”昙花凑过小脸,眼睛一闪一闪,好像是在期待褚时舒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你命都是我救回来的,为我卖命也是应该的。”褚时舒一脸理所应当的喝起了茶,然后听着昙花姐在自己耳边的咒骂,微不可视的展露出了一丝笑容。 昙花啊昙花,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用尽力气将你送的远远的,远到樊夜追不到你,远到你回不来救我,远到路途漫长,等你回来就不记得这所有的一切。 结过账,褚时舒又点了点自己的银子,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银子当真是特别能挥霍,丝毫不心疼的花东花西,此刻就剩下那么点小碎银,实在难以潇洒度日。思虑再三,褚时舒觉得自己应该去挣钱,指望生活经验为0的昙花一定是指望不上的。 昙花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狐疑的回头盯着褚时舒,又觉得自己多疑,转回了头。 褚时舒打探过了,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做大厨毫无可能,什么秀坊一看褚时舒的手就能将她拒于千里之外。或者卖字卖画,表演关公耍大刀?不行,这简直是平白浪费了自己的一声武艺,日后可能只会花架子了。 褚时舒左思右忖,跟着昙花一阵瞎逛,看见了黑雾遮天的一户人家,她突然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当褚时舒从那户人家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是赚的金钵满盆了,被各种各样的人簇拥着感激着,一脸平静的走了出来。 三十章 交锋樊夜 昙花跟在旁边,一脸鄙夷。“褚时舒,你真丢人,你真丢人你知道么?身为修道之人,居然索取报酬,这哪里是一个正道人士所为!” 褚时舒正在数着自己手上的金子,听到她这样说,停步顿足,把金子一股脑儿的放进布袋里。白了一眼,十分不屑道。“那这里的一分钱,你都不要用。我买了吃的,你不准吃,我买的所有东西,你都不能用。以后我骑马,你走路。我打伞,你淋雨。我吃肉,你喝水。行不行?” 昙花一个激灵,身子一抖,低眉顺眼的站在褚时舒身边,伸手给她捏了捏肩膀。“盗亦有道,盗亦有道!这是他们感激的赠礼,不是报酬,不是,嘿嘿。”昙花又干干的笑了两下。 过过好日子的昙花一听要回到过去贫苦的日子当下选择了无条件妥协。反正那户人家和韦陀家一样有钱,损失这区区几十个金子算不得什么。既保护了家宅安宁,又能施舍他们这群穷苦人民过上好日子,这是双赢,双赢啊。 脑子转过弯来的昙花选择与褚时舒狼狈为奸。反正命也是她救的,反正——自己又打不过褚时舒,反正干这种事的是褚时舒,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褚时舒才不是会对贫苦人家坐视不理的人,昙花明白。所以她并不介意,她只是想戏弄一下褚时舒,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于是,褚时舒打定了主意,脑子里算盘打得啪啦响。找了一家除魔委托站点,谁家有什么妖魔鬼怪需要除就来找站点,然后自己再接下任务,酬金对半分,日子过得倒也很是潇洒,带着昙花逛遍了周围的有名没名的酒楼。 任务接的多了,总是能碰上樊夜的。 当褚时舒看到樊夜驱使着那些小鬼作祟,那双戏谑的红眸有着一丝自傲,有着不近人情的残忍,有着看着别人痛苦而愉悦的心情。褚时舒爆喝一声,佩剑飞起划破空气向她而来,寒芒在樊夜眼前快速分离刺来。 樊夜皱眉,松开牵着鬼怪的绳子往后优雅的一退,重重剑影落在地上迅速消失不见。那些迫于无奈被禁锢自由的小鬼们见自己得到了解脱,迅速四处逃离不见踪影。有些嗜血的躲在暗处希望两人能打的两败俱伤,然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吸了他们的修为,一定能为恶一方。 樊夜轻轻的抬眸,笑了起来。“老熟人了呀。褚、时、舒~” 褚时舒爆发的强烈恨意,让周围的小鬼们跃跃欲试,很久很久没有过这么纯粹又强大的恨意,在这样的氛围中,他们即便在一边,都能被这恨意深深感染。 “樊夜!”褚时舒咬牙切齿的喊着她的名字。“可真是好久没见了!我找你找的很辛苦。” 樊夜不以为意,咯咯笑道。“找我,找到我又如何,你以为就这几十年的修炼就能置我于死地?你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 “那来试试!”褚时舒将剑一横,足间点地,瞬息之间落在樊夜的身后,剑光一扬,鲜血四溅。樊夜捂着自己背后的伤口,倘若不是日光反射在剑上迷了自己的眼,恐怕真的要毫无知觉折损在褚时舒手上。 怎么,就这么点时间,她竟然能凌驾于自己之上?这怎么可能? 还在樊夜愣神之际,褚时舒已经擦身于樊夜身后,将剑重重一横,却扑了空。樊夜在经历刚刚恐怖的经历后,怎么敢小瞧褚时舒,于是全神贯注听褚时舒一丝一毫的动作声响。 樊夜此刻很庆幸,幸好褚时舒的角度找的并不刁钻,而且出手也并不似自己狠辣遮掩,否则自己纵然有多条命,恐怕也要折在褚时舒手上,再让褚时舒修炼个两年,恐怕自己真的不是对手。而且此次交锋,褚时舒必定记住了自己的招式,日后再见,就不会如现在这样剑招古板。 褚时舒并不知道樊夜所想,她的想法很简单,杀了樊夜! 樊夜知道自己这次已经落了下风,气息全乱。自己事前并无准备,距离自己被玄灵法器所伤不过几十年,即便是她也是很难才熬了过来。更何况,她怎么也料想不到褚时舒居然进步如斯,她以为即便是再过个两三百年,褚时舒也会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大意让她沦落到此刻被动挨打的境地。 褚时舒见机会难得,一个鱼跃来到樊夜面前,飞快的运着手上的剑,划过重重剑气如同一张大网向樊夜扑杀过来。樊夜心中一惊,手指全数挥动。周围的小鬼身体不受控制飞扑到樊夜面前,被剑气锯成碎末在清风的吹拂下飘散。 谁也料不到,这只是一个瞬息之间的事情。 樊夜见褚时舒眼里杀意渐浓,不敢大意。手指运作的更快,那些跑远的鬼怪身上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自己回去。迅速之间,樊夜身前已经聚拢了一大群妖魔鬼怪。 褚时舒冷笑,眼神冰冷。剑锋指向天空,樊夜驾驭着众多鬼魅冲上褚时舒,只见剑光一闪,血液四溅中她踏步而来。樊夜骂了一句,趁着褚时舒被缠住,化为猫形一下子逃离了。只差那么一点点时间,她就要被褚时舒抓住影子追踪,樊夜暗自庆幸。 褚时舒踩着最后一只妖怪的尸体,拔出佩剑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实在冷酷无情。那些念头只在一瞬间出现在脑海中又马上消失不见,她四处寻找着樊夜的踪迹,却一无所获,直到日落西山,她才懊悔的往家里走回去。 多么好的机会,只可惜自己还不够强大,倘若足以碾压众多小怪,只需要一道强劲的剑气,便可结束一切。这也不至于多费了时间让樊夜逃走了。 三十一章 爱屋及乌 回到家中,昙花见褚时舒脸色不对,开口问道:褚时舒,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 褚时舒见她慌慌张张的模样,开口安抚道:我没事,这些血不是我的。今天我碰到樊夜了。 昙花更着急,慌张的问道:“怎么样,你们交上锋了么?你有没有怎么样,她人呢,我去帮你。” 褚时舒心头一暖,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头。“我没事,但是让她跑了。不过既然发现了她的踪迹,日后追查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就不要担心了。” 昙花非常仗义的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反正我在家也无所事事,就只能晒太阳。 褚时舒扶额,这正是她最担心的事情。她虽然将一切和盘托出,但也是计较之下,怕昙花什么都不知道毫无防备之心,一不小心着了樊夜的道。可她又想昙花小心又不想她过于耿直掺和这趟浑水。 现在看来,昙花姐是正正相反,耿直过头又小心不够。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与昙花姐说这一切。这下可好,平白无故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甩不掉的麻烦。一瞬间褚时舒觉得悲从中来,头上银丝更显得油光发亮。 完全磨不过昙花姐的褚时舒对月叹气,坐在院子里任由自己心绪起伏。你与她说道理,她不听。你与她打感情牌,她反打。任是褚时舒自认铁石心肠,坚定不移也完全比不上她的昙花姐。那可是守了韦陀守了足足一千年的痴情种啊。 风温柔的吹拂在她身旁,好像坐在庭院中冷漠的女子有了那么一丝温度。自顾自的倒酒,喝酒,享受着难得的安逸时光。总算逃离出昙花姐的碎碎念中,如此清净让她多少怀念起混沌镜中的岁月。只是比混沌镜舒服不知道多少倍。 懒懒的倚在柱子上,眼波涌动。褚时舒又倒了一杯酒。捏起其中一杯,与另外一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说。“我找到了。” 头往后微微仰着。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在和煦的微风下睡意渐浓。待她睡醒,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一条毯子。 又懊恼自己竟然睡的毫无知觉,又好奇对自己如此关怀的是不是昙花姐。转念一想,这屋子也就只剩下她们两个。如果不是昙花姐,那只能是鬼了。即便真有鬼,也该是来找她报仇的。 蹑手蹑脚走去寻昙花姐,只见她在自己房间里睡的香甜。明明本体是一朵娇弱的昙花,有了神石之后肆无忌惮的化为人形,拥有起了人的作息规律。明明一朵花除了根茎叶之外再无其他,偏偏是这世界上唯一给予着褚时舒温暖的存在。 第二天,昙花姐精神饱满,全副武装的跟在褚时舒后面,抖擞着精神,大义凛然全然像是褚时舒身边傻子护卫。昙花姐当然不知道,正在为自己脑海里英雄救美的桥段而自鸣得意。 昙花姐跟在褚时舒身边,才知道白道黑道对褚时舒的评价是多么的正确又精准。闻风丧胆的冷面刽子手。刀起刀落,一滴血都不带拖泥带水的。以其高超的剑术,精湛的修为雄霸黑白两道,成为口耳相传的重点目标。 当然,传的不是什么好话,大部分都是说褚时舒嗜血无情的。那站点负责人也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本以为是个得力助手,现在也忌惮褚时舒的实力怕她何时一个不开心来个屠杀解气。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沦落到现在这个局面,能怪谁呢?还是怪自己当初鬼迷心窍。 昙花最是见不得别人中伤褚时舒,气不过,见一个和一个人辩解,说多了,见多了,也只能自己生闷气了。褚时舒暗暗发笑,好脾气的坐在她对面,软了声音问她。“我这倾国倾城,蕙质兰心,忠肝义胆的昙花姐在气什么呀?” “哼,他们都是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请人斩杀妖魔鬼怪,又嫌弃人血腥冷酷。我看褚时舒你别帮他们了,等他们哭着嚎着跪下来求你去帮忙。”昙花姐哼了一声,气的腮帮子鼓鼓的,特别可爱。 “昙花姐,你简直是爱屋及乌。”褚时舒抿起笑容真诚的说道。 “褚时舒,你这话何解?”清澈的双眼里蕴藏着好奇。 “昙花姐,你看啊。”褚时舒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上好的梨花白给昙花姐。“我所为确实不留余地,所见妖怪个个惨死于我手上。他们一介凡夫俗子,顶多杀头猪,杀个鸡啥的,自然没见过有人杀妖的。人们害怕鬼怪,而我又凌驾于鬼怪之上,害怕我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昙花转了转眼珠,像是在思考褚时舒所说,手上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可褚时舒,你做的是正义之事,怎么就任由他们平白诋毁你。济世救人反倒被传成了恶名昭彰,这实在不公平!” 褚时舒不慌不忙,又提壶给昙花姐续上了一杯。曼声道。“昙花姐,你看呐,佛法当初横空出世,已有普世之势。讲的是人人都存善心,多是劝人回头的,不然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劝不动这才动手。断断是没有和我一样冲上去直接杀戮的,这与他们想象中济世救人的世外高人大相径庭。” 昙花连哼了两声。“佛家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你都造了几千万的浮屠,怎么着也得进功德塔被供奉起来。” 褚时舒闻言,笑了起来,伸手拿着食指的关节敲着她的脑袋。“你就是与我交好,这才无所顾忌,处处向着我。若不然,你看见我刚才大杀四方,只怕是掉头就跑。” 昙花眨了眨眼睛。嘻嘻,褚时舒说的确实不错。刚才这杀伐果断的场面现在想起还让她心有余悸。不过,褚时舒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她完完全全的相信。 昙花跟着褚时舒傻笑之中,突然想起一件事,奇怪问道。“褚时舒,当初你要渡的小鬼怎么样了?” 她看到了褚时舒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硬了,眼里的光芒也迅速暗沉了下去。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说错了什么话,捂住自己多事的嘴巴有些尴尬。 褚时舒见她战战兢兢,对自己说错话而愧疚不已。又抿起嘴唇安慰道。“你这是做什么,哪有戳人伤疤,自己先满腹委屈的?这可实在不地道。” 昙花小心翼翼觑了眼褚时舒的神色。 “死了。死在我与樊夜那次交手中。死的不仅是那只画皮鬼,还有七只顺着仙气应运而生的小树精。我之前不与你细说,只是这些事重提实在痛苦。重新想起细节就令我锥心刺骨的心疼。” “.......”昙花咬了咬嘴唇,坐立难安。 “你就别再一副丧模样了。我这不正是为了他们而活么?他们的希冀我一刻不敢忘记。他们与我的约定,我每时每刻都记挂在心上。只要杀了樊夜,我就对得起他们。”褚时舒坚定的眼神让昙花的心猛地一沉。 “褚时舒,你得为自己而活。”昙花揪住褚时舒的衣袖,目光坚定的想要把这个信念传给她。 褚时舒堪堪笑了一下,避过昙花姐的眼神。为自己而活?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奢想。 她只盼着有一天能血刃樊夜。至于樊夜被自己所杀之后的生活她从没有展望。然而,昙花姐告诉她,要为自己而活。褚时舒一下子慌张起来,慌张不仅仅是因为她看透自己的内心,也是因为昙花姐对自己的感情并不似自己认为的这么浅。 感情是枷锁,是疼痛。是她梦寐以求也是她避之不及的东西。 褚时舒想要换个换题,马上要说出口的晚上吃什么又让昙花抢了先机。“诶,褚时舒,既然树精们是受仙气而生,那么我传树枝点仙气,也能幻化成几只小树精。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陪伴你了!” 褚时舒叹了口气。“昙花姐,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还是算了罢。即便是真有小树精成型,却也不是之前的几只。没有那些小树精与我的记忆,也没有他们的性格。何必自欺欺人当他们还活着呢?我从不找代替。况且我们风雨兼程,又碰上樊夜这类狡猾之徒,只怕是凶多吉少。” 昙花怔怔的看着褚时舒。复又一笑。勾肩搭背道:“褚时舒,你这个人真讲义气。” 褚时舒瞥了一眼肩上的手,将其一拍。“你少来,今晚吃什么,快说。” “红烧肘子!狮子头!清炒虾仁!再来几碟牛肉!是不是没有汤?那再来个焖鸭煲!!” “你一个花怎么老想吃肉?” “佛曰:不吃同类~” “我怎么没听说这句话。” “你,你管我!” 昙花始终相信,只要褚时舒杀了樊夜后,自己有大把时光劝她拾回自己。但是天意如刀,人心难测,事事总不会尽如人意。 昙花与褚时舒征战四方,走的路远了总是能碰上死对头。当昙花看到樊夜那一刻,她心中赞叹樊夜的妖媚,又想起她做的好事,就觉得她长得一副狐媚样儿! 身边的褚时舒早已冲上前去手指咯咯作响。然而樊夜却不与她缠斗,只是疯狂脱身,东躲西藏,仿佛是有目的的逃离。昙花心头一跳,觉得有些不对,可她来不及细想。褚时舒与樊夜跑的太快,自己再不上点心极容易跟丢。 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安跟了上去。 三十二章 神爱世人 樊夜突然变为猫样儿往寺庙一躲,褚时舒莫名眼皮开跳。可是她不能放过任何一次能杀掉樊夜的机会,她那压抑的仇恨无法再平心静气,胸有成竹的布下任何计谋去追杀樊夜。那一声响彻的猫叫从一件禅房传来,褚时舒怒气冲冲的一脚踹开房门,手上的剑握的更紧。 眼前一脸惊魂未定的小和尚不断与过往重叠。双眼瞳孔骤缩,她忍不住溢出口: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为什么樊夜依旧能找到他的所在。为什么,为什么樊夜领她过来。一瞬间,天旋地转,褚时舒面色苍白的走出房门,一脚一脚仿佛踩在棉花上虚实不知。 “褚时舒,你怎么了。”昙花见到褚时舒这般模样,心里更加紧张。 “昙花姐,是他,是他!为什么会这样!” “褚时舒,冷静一点!”昙花手上闪起凝露,用力一握,露水闪入褚时舒的额头消失不见。没过多久,褚时舒就一脸疲惫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摔在地上,昙花眼疾手快把她身子揽了过来。 “没事的,褚时舒,没事的。我刚刚用凝露平复了你的心绪。可能现在有些累,但是可以防止你想得太多而发疯。”昙花扶着褚时舒坐下,抬手拿着衣袖为她扇了扇风。 褚时舒闻言,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是清醒了一些。那许久平静无波的情绪在刚才波涛汹涌、排山倒海,太过剧烈,已经不是肉身可以承受的程度,直到现在脑仁还在发疼。总比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多了。褚时舒借着昙花的胳膊站了起来。 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昙花姐,你放心,我还可以承受。”言罢,褚时舒提剑又冲进了禅房,一脸凶神恶煞刁蛮古怪的凶道:喂,刚刚的猫呢! 小和尚惊魂未定之后又被褚时舒恶狠狠的警告威胁,怔住了。“施,施主在,在讲什么...” “我在讲什么你很清楚,那个猫妖很危险,快把她交出来!”眼神一点一点被冰霜冻结,仿佛有把这整间房子冰冻之势。他能察觉这个女子毫无人性,冷酷又无情。 “不,不知....” 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下意识的微微抬头,想要远离那把锋利,看上去能轻轻松松划破他喉咙的剑。喉头不断翻滚,额间冷汗如柱层层下落。 “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杀了整个寺庙的人!”褚时舒眼眸幽深,对上那双惊恐的眼神。已经是让她倍感不适,却还强撑着拿着敌意去看他。褚时舒见他眉头蹙起,似是考量,将剑更逼近了一步,轻轻的笑了,露出的笑容让人心悸。“和尚,你让我等的太着急了,我打算先把你绑起来,让你看着我屠杀整个寺庙。” “她跑了,她早就跑了!”和尚脖子一哽,害怕的闭紧了双眼。冷汗打透了他的衣襟,脊背害怕的在发抖。 褚时舒疑惑的皱了皱眉。冷哼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在这里与你纠缠。记住,看到那只猫妖离远点。” 褚时舒转身,白发在日光照耀下,闪闪发亮的让人移不开目光。任是谁,都会对这个古怪暴戾的女子敬而远之吧。脾气古怪,阴晴不定。说是要抓妖,做出的行为说话的话比妖更像妖。还是那种特别可怕,人神共愤的类型。 昙花姐在门外等的着急,见褚时舒出来,一刻不停似乎想赶紧远离这个地方,于是也只好默默跟在身后快步走出了寺庙。一路上,褚时舒沉默的令人害怕,周身冷锐之气不敢让人接近。 踌躇了一会儿,昙花畏畏缩缩的问道:“褚时舒,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呀。万一,日后樊夜联合他来对付你怎么办?” 褚时舒顿足,回头望着昙花姐,沉吟片刻,无奈道。“因为诅咒原因,如果他看到我,会不自觉的靠近我。我所做,只是想把他推开,想表现的尽量让人讨厌憎恶。我虽然不知道诅咒到底如何作用,但我想斩断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那樊夜呢,万一还在那里怎么办?” “我探查过了,樊夜已经跑了。我想樊夜是故意引我过去,好让我遇上他。现在我在思考,为什么樊夜自己不动手,非要让我过去,遇见,再亲手杀掉他。这一切应该都是有依据或者原因。” 昙花姐听的一愣一愣的,只能讷讷的恩了几声。又夸道:“褚时舒,你刚刚真的好像是强盗流氓。简直和杀人放火的魔教没什么区别。” 褚时舒横了她一眼。“不是说和尚最讨厌滥杀无辜的人么,只希望他能真心实意的讨厌我,最好看到我都要退避三舍。只要我靠不近他,他就会安全的。” 昙花一脸不相信。“褚时舒呀,等你以后就明白了。情缘这东西说来玄乎的很,非你这样故意矫作可以改变的。” 褚时舒笑了一声。“是是是,我的昙花姐的情缘就是前车之鉴。” “你!褚时舒你插刀的功夫真是日发见长!” “彼此彼此。”她眉头一挑,有些得意。 夜晚,凉风习习,桃花开的正盛。褚时舒抬了一壶酒坐在桃花树下,背靠树干,有些自嘲的把弄着酒碗。清澈的酒水被突如其来落下的桃花惹得涟漪不断。 “咳咳。”昙花姐将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想要提醒褚时舒自己的到来。 褚时舒眉梢眼里染了一层醉意。娇媚的笑道。“昙花姐,你来啦。快坐下陪我喝两杯。” 说罢,褚时舒又倒了一碗酒,强行塞进昙花的手里。然后自顾自的喝了起来,撇去那惹的圈圈荡漾的桃花。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长身玉立,美艳不可方物的昙花姐,只见她眼里藏着抹遗憾。 昙花清浅开口问道:“褚时舒,我记得你不是嗜酒之人。”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我觉得酒可好喝了。”褚时舒转过身不理会昙花的劝告,自顾自的将酒落肚。 “你当真是固执的很。”昙花无奈的轻摇着头。 褚时舒眯起双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落在眼皮上扇动着翅膀。轻笑。“我记得昙花姐之前也不是这么爱唠叨阻劝的人。” 昙花叹道。“没办法,我虽然不爱管闲事,也不想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可看你这般颓废,就觉得你实在窝囊。” “嘴毒倒是一如既往。” “我倒也不愿意嘴这么毒,只是你这性子越来越凉薄,我怕我再不激你一下,日后你我之间只剩下沉默无言。” 褚时舒闻言,端正了自己的坐姿,默了声响。 “你是在想小和尚吧。”昙花轻轻巧巧吐露出的一句话顿时让褚时舒阵脚全乱,一瞬间脸色僵直,声音机械颤抖的问道:很明显? 昙花说道。“想一个人的时候怎么能不明显。你的眉,你的眼,你的嘴角,你的动作,你的每个举动都会出卖你。” 褚时舒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不过是物是人非,难免要想那么一会儿的。现在不是挺好,他根本不认识我,此刻只怕是厌恶我,憎恨我,恨不得离我这种大魔头远远的。又是一个剃了头的和尚,万万是不能对女子动别的心思。” “你倒是想的通透。只是他是转世,你对他情谊还在,这样伤你倒是伤的比较多一些。” 褚时舒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挥了挥手。“昙花姐,你会觉得林公子与韦陀是同一个人么?” 昙花疑惑的偏了脑袋。虽然奇怪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褚时舒的问题。“那是自然。他是韦陀在人间的化身,他们当然是同一个人。” 审视的目光不做痕迹的划过昙花姐脸上的慌张。 “昙花姐,你知道韦陀向来爱世人,不仅如此,只要万物有灵,他都想以一己之力承担万物生灵的苦厄,他将此作为自己的责任,作为自己一生的追求。可是林公子并不是,林公子对于你的枯萎无动于衷,他不再兼爱世人,他会独宠凡世间唯一的女子。如此大相径庭,昙花姐为何还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 昙花愣了愣。 褚时舒没等她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从前我还不懂,可关了九百年的禁闭,我多出了大把时间来反思。我反反复复回想,才发现高俊逸与宋生很多地方不一样,宋生不苟言笑,榆木疙瘩一样。纵然对我有情,想说些什么好话哄我,到最后只能是涨红着脸在我身边急的团团打转,抓耳挠腮的考虑怎么说,什么时候说,大部分时间都是没想出来怎么实施从而放弃。而高俊逸不同,高俊逸他天真灿烂,有话直说,情话一套一套丝毫不觉得羞赧。心思比起宋生来说也多了许多。一个内向,一个外向,我本应该很快就察觉出来他们之间的区别。可我没有,我沉浸在美梦中难以自拔。我甚至迷恋上高俊逸与宋生一模一样的脸对我说情话的喜悦中,那是宋生从未,也不能做出来的事情。而我在高俊逸身上体会到了,我以为这是补偿,这是弥补我与宋生的遗憾。 三十三章 喝酒误事 但很可惜,这并不是。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的自以为是最终害的高俊逸年轻逝世,高老夫人无子送终。他们本就是不一样的人,他们就应该有不同的人生际遇,高俊逸没有宋生的记忆,没有宋生与我经历的磨难,没有宋生的性格与脾性。他们是两个人,我却自私的将高俊逸当成是宋生的影子,这对高俊逸并不公平。直至离去,他还不知道我到底对他做的那些事有多么残忍。只可惜,我幡然醒悟的太晚。还好,这一世,还有机会能给予我补偿。昙花姐,你懂么?” 昙花脸色逐渐沉重了起来。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为了一声接一声的叹气。思忖着褚时舒固执,又敬佩她能毫无希冀的将一切斩断。多少痴情种只想与心上人堕落红尘,只想执迷不悟的重蹈覆辙,能换的一个不一样的美好结局,为此不惜千千万万遍从不停歇。而褚时舒还没有几遍,准确的来说只是妄想了一遍,就想着要止损。自己放弃韦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韦陀对自己本就没什么情谊,充其量是同情心泛滥救了她一把的伟大精神。而褚时舒和宋生是郎有情妾有意过过幸福的日子的。 自己从没有经历过美梦,醒的时候除了唏嘘再无其他。而褚时舒从美梦一下子坠落成噩梦,再从噩梦中清醒,只要再给予她美梦,本应该无限沉沦久久不愿醒过来。结果,她反倒清醒的从美梦中完美抽身而出。 昙花伸手拨了拨自己额间垂落的碎发,眼含慈悲的坐在褚时舒身旁。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让褚时舒心惊胆战。“昙花姐,你这是什么眼神?” “佛家慈悲的眼神。” “....这是什么意思?” “我悲天悯人,觉得你可怜。” “滚!” 褚时舒啊褚时舒,幸好我还能给你一点生气,幸好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幸好我们还能相互扶持。幸好你还记得我,还愿意回应我,在这么冷淡的性子还愿意为我燃起一丝烟火气息。在打闹中,昙花深深的庆幸着。 三天后,褚时舒任务行到一半,眉头骤起,一时间神游太虚被道行很浅的小鬼伤到了胳膊。疼痛一下子将她拉回现实,褚时舒袍子涨起,手轻轻在小鬼的胸口上拍了一掌,法力在小鬼身上七经八脉中游走,身体不断肿大到了负荷不了的地步爆裂而亡。 褚时舒脸色阴郁的在那群瑟缩的小鬼身上转了一圈。“要滚的快滚。我赶时间。” 什么?一向冷血无情的刽子手褚时舒居然要放他们一马?那还不跑?纷纷想着,小鬼们撒丫子的逃跑。 昙花姐从不远处飞来。抓着她的胳膊看了一眼,淡然说道:“褚时舒,这可不像你,怎么今天大发善心打算放他们一马了?” 褚时舒有些着急,同昙花姐直接说道。“小和尚那边出了事,我要赶过去,手臂上的伤你帮我治一下。” “让你走神,这是给你的教训。不治。”昙花双手抱胸,笑盈盈的看着褚时舒自顾自的紧张。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要真是出了什么大事,褚时舒还有心情让自己给疗伤?褚时舒自己心思敏感,一点小事都想去核算罢了。 “昙花姐悲天悯人,看我可怜,帮下忙吧。”褚时舒无奈的说出这句话,说完立刻手上一凉,伤已经自愈了。剩下一边笑得兀自开心得意的昙花姐不断挑眉炫耀。 褚时舒没有多计较,赶去了山上的寺庙,在门口碰上了穿着袈裟,慈眉善目的老人,那双眼睛却又分外睿智,仿佛能看破这世间玄妙,参破世间真理。褚时舒对他莫名有些敬意,双手合十,恭敬道:“住持师傅。” 老者笑了起来,花白胡子一颤一颤的。多了些亲近之意。“姑娘是来求心安的还是求姻缘前途?” “心安。” “那,老衲能否为你解答一二?” 褚时舒扬起笑容。“那是自然。我想知道庙里的和尚都去了哪儿?” 老者似笑非笑的看着褚时舒,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姑娘在我这庙里下了法术?” 褚时舒心中一惊,但见老者并无责怪之意,于是又大着胆子应答。“没错,我与你庙门下一位徒弟有些渊源,适逢猫妖来你寺庙里作祟,我恐那妖去而复返,这才冒昧在您眼皮子底下施下法术确保安全。” 住持听罢,眯起双眼,不动如山的笑答。“既然是为了斩妖除魔,保我弟子安全,又怎么说的上是冒昧呢?既然是求心安,这个老衲确实能为姑娘排解忧虑,我让弟子们下山历练去了,这才庙里剩下寥寥数人。” “历练?”褚时舒皱起眉。“下山历练什么?” “历练灵魂,历练自己,历练人生。”住持慢声说道。 “可有危险?” “自然是有的。” “住持你不担心?” “自然也是有的。” “既然担心为何还仍由他们下山?” 住持微微笑道。“老衲不能护一辈子。事事皆有风险,若是因为危险而逃避,岂非皆无所为。佛祖普济众生,玄奘远赴取经,路上都是艰难险阻。可若不是他们,何来的真理传承?” 褚时舒颔首,应承了一声。方才是她唐突了,这才说了这样无理的话。 住持睨了一眼褚时舒。道。“姑娘应该比我更明白这样的道理。” 褚时舒有一瞬间的被窥探感,慌张抬头对上住持那双清明的双眼。那浅色的瞳孔好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褚时舒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也不敢主动试探,告了一声便下了山。她越发觉得世间高人真是高深莫测,虚实莫测。 回到屋子,褚时舒还在想的入神。她不顾昙花姐的笑脸相迎,也不顾桌上的一盒黄金。只是径直坐下,手撑着额头,食指若有若无的敲着自己的脑袋。她越发觉得这住持一点也不简单,不仅如此,她甚至猜测这住持有通天的本事。如果住持当真这么厉害,那小和尚是不是也不用她来担心?亦或者,也许这住持只是年长经历的多,这才有这样通透的眼神? 昙花见她魔怔了一般,也不气不恼,只是走到她身边耍着小性子用力推了她一把,褚时舒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惊魂未定的狠瞪着昙花姐。“你这是做什么,是想谋杀我吗?” 昙花哼了一声。“有事也不知道找我商量,就知道自己一个人想的入定了一样。我好奇!” 褚时舒勉强提起精神,在面无表情的昙花姐脸上转来转去,最终束手无策的深吐了一口气。“你这天上人间少有的聪慧劲儿怎么都搁我身上了呢?” “你这闷性子能不能改改,什么事情都往自己心里堆。堆就算了,偏偏你脸色还表现的这么明显,是谁都不能毫无芥蒂的装作没看见吧!”昙花姐不满的控诉道,没错,都是褚时舒的错,自己只是没办法坐视不理而已。 褚时舒此刻有些头疼,颓然的伏在桌子上,侧过脸望着昙花姐那人畜无害的仙女脸,气馁的和盘托出。“昙花姐,与你一块儿简直不能有自己的小秘密。” 昙花奸诈的轻笑。“我都没有小秘密能瞒你,你还想有小秘密能瞒我?没门。说吧,是什么事让你这样心不在焉。”昙花觉得口渴非常,抬手喝了一口茶。 “是这样,小和尚被他师父送下山去历练历练去了。” 昙花姐惊愕。“你就为了这样的事儿想了这么久?” “我有点担心他的安全。”褚时舒咳了两声,那句安全也让她咳着低低的说了过去。 “那你就去找他呀。” “不行!” “那你别想。” “......” “看你这吃了苍蝇的死样儿,就知道不可能。”昙花一脸恨铁不成钢,女大不中留的很恨模样。 “那...” “去找他。” “樊夜...” “她能找到小和尚第一次,还不能找第二次了?” “可...” “褚时舒你磨磨唧唧的真像个娘们!” “我...” “放不下又假装自己清新脱俗,得道不顾。我呸。” “...你” “褚时舒你别站我面前,我,我被你气的头疼。” “不是...” “不是啥不是,你自己惹出来这么多事儿,我给你想方法你还嫌东嫌西。优柔寡断,当断不断,你看你这磨蹭的像个什么样子。我以身为你的朋友而感觉到屈辱!” “我想说...” “想什么想。哎哟,我就搞不懂你们这些娘们的心态。怎么这么迂回婉转。来来来,给你,芝麻谷子,来来来,送你,我独家收藏小胡子。还有啥,胭脂水粉给你涂半张脸。再撒点芝麻,贴个胡子。行了!就你这样走路上,鬼都不想看你第二眼。你也不用担心小和尚认出你来了,看见你这鬼样儿就被吓跑了哈哈哈。对了,看一眼就回来,明天粮食不能断,你赶不回来我就饿死了。” “......” “你这一脸无语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没有。”褚时舒此刻憋得快要内伤,但是看到昙花姐双手叉腰一脸凶悍,愣是气势矮了半截。 “没有就好。哼!”昙花姐一脸解气的摔门而出。 “.....”褚时舒有很多想说,比如说她好想知道这么一位清丽佳人是怎么做到这么泼辣不讲理的,又很想说自己就是个娘们,这种情况下想的多一点实在是应该的。又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下昙花姐能收藏这么个小胡子还随身携带。但是她最想大声告诉昙花姐的是。“别在我脸上动手动脚。” 昙花姐缓缓走在长廊上,发出了一声满意的酒嗝。这酒劲儿真大,刚刚好像还很清醒的与褚时舒谈论正事,不知道怎么睡着了脑补了一场自己大骂褚时舒的戏,好爽...左摇右晃中,昙花从袖子里溜出一壶酒。赞赏道。“褚时舒的酒果然是人间宝贝。不仅好喝,而且后劲也大,还能醉生梦死。以后一定要再去偷一壶,嘿嘿。” 溜回自己房间,昙花大字一趟,睡的香甜。 三十四章 无法放下 灯火照的褚时舒脸色晦暗难辨。褚时舒坐在凳子上,脑海里天人交战,一方说去看看,看完就回来。另一方极力拉扯,不行,去了就是给樊夜可乘之机。 两方打的越发激烈,可怜褚时舒实在果断不起来,于是任由几千只鸭子在脑海中跌宕起伏的狂叫着。头越来越大,还越来越疼,脑门上青筋不断来来回回跳的激烈,仿佛想要蹦出左右来在褚时舒面前接着打架。 “啊啊啊啊!”褚时舒崩溃的趴在桌上,捂着耳朵想要隔绝两方激烈的口水战。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两方可能看到褚时舒突然发狂顿了一会儿,可没过多久又开始叽叽喳喳吵的口水四溅,锅碗瓢盆乱扔。 纠结不下的褚时舒豁然起身,站在铜镜面前。只是那么一秒钟的瞬间,褚时舒抬手就把铜镜拉倒在了桌上。这...这....这简直比鬼的长相还要忐忑,比世上丑女还要惊恐,想草草把脸上的东西甩掉,转念又一想,这样谁都认不出自己来了,那去看看小和尚是否安好总是安全的吧? 褚时舒计较着,鬼鬼祟祟的溜出了房门。头上披着丝巾,双手捂着脸面,走在萧瑟的街道上一步三回头。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看到我,没有人看到我。褚时舒默念着贴在墙角一步步横跨着。 黑白闻风丧胆褚时舒,一世英名终于在这一刻毁于一旦了。脸面,名声,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褚时舒几个跃升,又出手掐算了小和尚的天机,得知他在清镜山下。便一刻不停的赶了过去,这个时间,不好好在客栈待着,跑到山里做什么,这清镜山可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可以进去的。 脚尖踏过树顶,褚时舒微微一纵落在了树叉上。月光在这鸦啼兽叫的树林里也显得诡异非凡,这和尚,自己一个人来这儿,岂不是找死?且不说野兽多少,其中隐匿的鬼怪多不胜数,稍不小心就落得个尸骨无存,而他还呆呆傻傻拿着个显眼的火把在树丛里小心试探前路。就这功夫,足以上百的鬼跟在其身后垂涎欲滴了。 褚时舒庆幸自己实在是运气非凡,自己刚刚是赌了一把,现在看来是赌赢了。小和尚一无技法傍身二无东西护身,要是自己再不来帮忙,只怕不等樊夜撮合,小和尚自己先作死在这里。 无尘手拿着火把,另一只手捏着佛珠在衣袖里不断转动。眼睛左右转动,呼吸沉重,小心翼翼的查看着树林里潜伏的危险。他本欲下山化缘,到了一处人家见他们哭的凄惨,就出口询问是何缘由。他们告诉无尘,自己的掌上明珠囡囡一时贪玩上了清镜山,直到日落也不见回来,想必是葬身于野兽肚中。说罢,又哭了起来。 无尘不解,又继续问道:既然孩子上了山,为何不一起去寻找? 人家摇了摇头。说。“大师不知,这清镜山是禁山,谁都不敢进清镜山。里面凶狠非常,曾经有一队不怕死的壮年上山想破除这流传下来的迷信,结果最后只剩一个人疯疯癫癫的跑了回来,身上都是鲜血,面色惊恐,嘴上喃喃道:有鬼有鬼。没过多久,就身缠重病去死了。他们都说那个人是被鬼吸去了精气,回来后身体虚弱,一点点风寒就成了不治之症去世了。” 无尘听完,心中又不忍小孩儿遗留在山上。若是没死,又没有家人来寻,地势复杂,只怕是会饿死在山里。于是举起手掌,轻诵了一句阿弥陀佛,自告奋勇的想上山去寻人,那户人家本是高兴不已,转念一想劝了又劝,无尘却拂手拒绝。从那户人家家中拿了点干粮和水就赶去了清镜山里。 可直到到了清镜山,他才发现山之大,路之多,地势之陡峭比想象中的要难上许多。也不知是这山太高,还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无尘走着走着冒起了冷意的鸡皮疙瘩。伸手搓了一下,强压着心头恐惧在密集的树林间寻找。 褚时舒不知这缘由,只觉得他不自量力。瞥眼去看,五只小鬼已经在偷偷抓住小和尚的肩膀,只差最后一爪,就能捏碎小和尚的阳火。到那时,他就是这群山鬼的猎物了。 小和尚正在瑟瑟发抖,害怕不已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肩膀被重重的打了一下。当时腿软的倒在地上。褚时舒有些好笑,将五只小鬼收在手上,一翻手捏过,就让小鬼魂飞魄散了去。 见那小和尚久久未起身,褚时舒有些着急,本来自己动手就想着暗中保护,谁知道这小和尚这么弱不禁风,到现在还没起来。该,该不会是被自己那一掌打晕了吧?还是被自己吓晕了? 褚时舒按捺了一会儿,只见冷风瑟瑟,小和尚还是没有起来。褚时舒这就忍不住了,从树杈上飞下,果不其然小和尚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怎么,这一世竟然是个胆小鬼么?褚时舒纳闷的蹲在小和尚旁边,伸手拍了几巴掌,不见清醒。又拿着小和尚随身带着的水倒在脸上,仍然没有睁眼的迹象。 褚时舒无奈坐在小和尚旁边,絮絮叨叨道。“真麻烦,我本来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的,结果被我一掌拍晕了过去。我又没有拍脑门,怎么就躺在地上醒不过来了?我现在不走,主要是怕你被狼拖走吃了,不然真的想把你丢下。我当真多管闲事,不过你也真不自量力,清镜山这么多妖魔鬼怪也敢上来。” 也不知道是褚时舒太吵闹还是这风太冷,小和尚幽幽的醒了过来,想伸手抓水壶,却抓到了褚时舒放在地上的手。褚时舒忍着不悦低头一看,这小和尚还迷迷糊糊的。也好,趁着机会赶紧跑了,免得让小和尚发现自己。 刚甩开。小和尚就疑惑开口。“怎么是你?” 褚时舒一时间慌了神,又想到自己此刻是易了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没道理小和尚对自己只有一面之缘还能认出来,何不扮鬼吓他下山? 褚时舒掐尖了嗓子,一步一步爬向无尘。“小和尚,我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 无尘已经恢复了清明,那双无辜的眼神睁大。“你在做什么?怎么弄成这个鬼样子。前几天看你还眉清目秀,现在怎么就满脸麻子了?” “.........”褚时舒当时就想一掌拍死前不久的自己。心里纳闷的不行,怎么这样儿小和尚还是能认出自己? 无尘晃了晃昏昏的脑袋,站了起来。从自己怀中掏出帕子,又沾了沾水递到褚时舒手上。“给,擦擦吧。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的人也能遭人戏弄。” 被强塞了手帕的褚时舒无语,只能憋出一声谢谢。拿着手帕胡乱的抹了几下,芝麻胭脂沾满了手帕,褚时舒看了一眼,觉得这样还给人家实在不是很好。 无尘站在褚时舒面前,褚时舒将其手帕随便一塞,一抬头对上无尘清澈的双眼,只觉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的又掏出手帕递给小和尚,歉声道。“不,不好意思,弄脏,弄脏了你的手帕。我不是故意要拿你的帕子的。” 无尘只是轻轻一笑,微微颔首,温润的声音如同琴瑟相合。“无碍。”水壶的水倒在手帕上洗过,又倒了干净的水,蹲在褚时舒面前伸手。 褚时舒一愣,又紧张的往后缩了缩身子,愤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无尘声音依旧沉稳。“姑娘,你脸上还未处理干净,我见左右无铜镜和泉水,想帮忙。是否无意冒犯了姑娘,在此无尘先说声抱歉。” 褚时舒看着无尘的双眼,那双眼清明一片,若是说有感情,大概只有同情和怜悯。也许这是他对自己的慈悲,而自己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褚时舒僵硬的将身子伸了回来,微微抬头好让无尘能帮她清理干净。 “你也是被人欺负了么?”无尘问道。 褚时舒总不能说是为了躲他这才如此自残吧?于是只能违心的恩了一声。 “我本以为只要足够强大,就不会再受人欺负。可见你这样,我倒不觉得。”无尘优雅的笑道,那笑容既不虚伪也不令人讨厌,倒是平白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怎么?你常受人欺负么?” “以前是,现在没有了。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没有父母,跟着一位乞丐有上顿没下顿的活着,别人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小乞丐。捡到我的乞丐说,我是被扔在破庙里,他捡到我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他一家一户的讨了一点米糊给我喂下,又把他的衣服脱下给我避寒,我这才勉勉强强的活了下来。 我知道自己没有别人的公子哥这么好命。也有人家看我清秀又命苦想要讨我做养子,但老乞丐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的家,我虽然衣食不饱,却从来没想过离开他。我们两个相互扶持直到我十岁,我被一群十三四岁的小孩子拿石头砸,我躲之不及遍体鳞伤。老乞丐找我,见我被欺负就过来扯开那几个小孩子,好几个孩子推他,他的头不小心撞到了墙上晕了过去。那几个人看情况不对跑走了,只剩下我无力的哭喊。 我知道治病就得找大夫,我拼命托起老乞丐一家一家的药房求救,可我没什么钱,没有药房愿意救他,把我们两一起赶了出去。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带着他爬上明正寺。我在门外呼救,过了一会儿师父赶了过来,看到老乞丐,探了探鼻息,告诉我已经回天无力了。我怔住了,只觉得这不可能。师父他就蹲在我面前,轻轻把我揽入他宽大的怀里,那温度的差距让我彻底明白,我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哭的很丢人,眼泪鼻涕打透了师父的衣服,但他没有介意,他的眼里是怜惜,是慈悲,是让我沉沦的宽容。最后,我投入明正寺成为了师父的大弟子。” 褚时舒听完,很是心疼他。抿了抿唇,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当做安抚,抬至一半又无力的放下。长久吐出一句。“总算也都过去了。” 三十五章 闯清镜山 无尘眉开眼笑。重重的点了点头。“嗯,都过去了。” 褚时舒拍了拍捡起来的水壶,拍干净后递给无尘。又问道:那你这次来清镜山做什么?总不会是来学斩妖除魔的吧? 无尘笑出了声。“当然不是,清镜山只有妖和魔,就算要学,我也不至于笨到来这里学啊。” 褚时舒呼出一口气。心情大好,至少不是个傻子。说话之间也有了一些轻快。“那小和尚你来做什么?总不会是不知道这山有多危险误上吧。” 无尘眨过眼睛,眼里有了一丝狡黠。“不,我是为了救人。之前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力难从心,不过既然你来了,那我们肯定能安全无虞的从山上救下人来。” “救人?什么人?”问完又轻呲。“你这小和尚真是不自量力,又没有自保能力,还想要救人。” 无尘也不辩驳,整个人像没听到那句话一样神色如常的说道。“山下有个小姑娘跑了上来,至今还没下山,我想应该是还在这山上。” “都这么久了,就算不是被豺狼虎豹叼走吃了,那也被山中鬼灵吸干了精气。反正是活不下去了。我们下山吧。”褚时舒毫不犹豫的往下山的路上一拐就想离开。 “不。不,哪怕是一丝希望,我都想试试。如果她还活着呢,如果她还等着别人来救她呢?如果我走了,那与谋杀她有什么两样。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我这辈子良心不安!”无尘站在原地,坚定的说道。 “一个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会什么灵通之术,没可能会活下来的。”褚时舒转过身,冷冰冰的说道。 “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奇迹不是么!”无尘剑拔弩张的对峙道。 “你!”褚时舒狠狠瞪着他,只想把他脑子敲开,里面装的是不是臭石头,为什么脾气又臭又硬,智商低下,情商还感人。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对立了一会儿,褚时舒懊恼的别过头,不甘心的说道。“这次我就帮你一回,对你这倔脾气我真的是没办法!” 无尘原本严肃的脸一点一点绽放出笑容,跑过来抓着褚时舒的手,开心的说道。“我就你知道你嘴上说的狠心,可是心肠却是软的不得了。” “我呸,你别给我带高帽子。你有危险我不会出手救你的,我马上跑给你看!” “没问题,没问题~” “你这小和尚事真多!” “你别叫我小和尚小和尚了,我有法号的,我叫无尘,你呢?” “褚时舒,你叫我时舒吧。” “时舒...” “诶,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师侄了。” “你怎么能占我便宜,你还占我师父便宜。” “我怎么就占你便宜了,我年纪大的都能当你外祖母了。让你喊一声师叔都是抬举你。” “你吹吧你。我看你也就比我大个几岁,怎么能当我外祖母?” “小屁孩眼界狭窄,等你十几年,你看我还是这个样子你就知道了。” “褚时舒,那边好像有动静。” “诶诶诶,你没大没小,怎么喊上我的全名了呢!” “咱们现在是朋友,是朋友喊喊全名不行啊?” “你总得加个姐吧。显得有点尊卑。” “没门。褚时舒!褚时舒!” 褚时舒无可奈何的抬手赏了无尘一个爆栗。笑盈盈的威胁道。“下次就不是这一个了。”还不等无尘求饶,身后小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无尘一个箭步窜到褚时舒身后,有些害怕却忍不住好奇的探出半个脑袋。 “是谁在装神弄鬼!”褚时舒将剑一拔,直指着那团黑影。 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我是人,我是人!你们是不是来带我下山的!” 褚时舒微微斜着头试探,毫无表情的让剑尖挑起衣服,顺便将那小孩挑了出来,果然是个年纪小的不得了的女孩子。说不定就是无尘口中那个调皮的找死女孩儿。 无尘脸上的激动与褚时舒的冷淡截然相反。他高兴的跳起,得意的说道。“我就说嘛,我就说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褚时舒撇了撇嘴。淡淡回道。“现在高兴还太早。” 说完,褚时舒对着那毫无反手之力的小女童喝了一声。“还不速速离去!” 娇弱的女童瞬间被惊吓到打嗝,一声皆一声此起彼伏煞是可笑。却还忌惮着面前褚时舒的凶悍,捂紧自己的嘴巴,泪眼盈盈的跟着打嗝一颤一颤的。脸上煞白的被褚时舒提起,只见这位长得煞是好看却异常凶巴巴的女子咬破自己手指在自己光洁的额头上涂涂画画。画完了还非常有威慑力的警告道:三天内不准洗,洗了杀你全家! 女童瞬间低下自己的头,用委屈的声音回道。“知,知道了。” 褚时舒这才将小孩子放下,对于自己的恶作剧心情大好,挺直身子忍不住挑了挑眉。虽然对于自己预料错了有些惊讶和奇怪,但看到小孩子身上趴伏着的几个小鬼就一切明白了。那小孩子本就是女孩,年纪又太小,稍微有一些修为的都看不上这少得可怜的精气,这就便宜了那几个小鬼趴在小孩的身上拼命吸食精气。 倘若不喝退那几只小鬼,又不画符保住她的精气不再外泄,只怕就能活着下山,再过个三天也是死路一条。 无尘横了一眼褚时舒,走过去将女童扶起,温柔安抚道。“姑娘莫怕,褚时舒虽然为人凶悍,但心地善良,刚刚你身上有些东西,所以褚时舒才出言不逊吓坏了姑娘。” 褚时舒对无尘对自己的污蔑和对一个还没长开女孩儿的狗腿毫不放在心上,反倒是皱起眉头问他。“你能看到那些东西?” 无尘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 褚时舒转了转大大的眼睛,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顿了一顿,又毫不在意的说道。“我觉得可能是小孩子专属的天眼?以前志怪本子看的多,都说小孩子眼睛清澈,能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我觉得你大抵就是传说的这类人。无碍无碍,再长大点你就看不到这种东西了,你还能过正常的日子。” 无尘皮笑肉不笑的回怼着。“我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我已经...” 褚时舒却不肯让他把那话说完,发着牢骚不耐烦的说着。“时间不早了,我们快下山吧,再迟些时间,引来的妖魔鬼怪更多。” 无尘也不急着与褚时舒争嘴皮子上的高低,伸手将女童拉起来背在身上。弯着腰对褚时舒说道。“我们走吧。” 褚时舒怔了片刻。又随即跟上了无尘的步伐。刚刚那一瞬间,她想起了高俊逸对自己的体贴和关怀,那独特的温柔让她久久无法真正狠下心对待小和尚。明明打定了主意将小和尚当做一个鲜活的别人来看待,但某个神情还是会把她拉回到遥远的过去。 什么狠心,什么感情淡漠,在某个人面前都容易溃不成军。 褚时舒暗叹了一句自己的不争气,盘算着这次事件过去之后,留个护身符之后就再也不能去见他。将他原本的人生好好的还给他,与自己这段孽缘必须快点了断,否则遗患无穷啊。 眼前鬼影闪动,数十只游荡在周围久久不肯散去。褚时舒眼神瞬间变得阴冷,稍微透露出一些法力想要震退那群小妖怪,他们却丝毫不领情,仍然是跃跃欲试的跳在三人周围。 褚时舒不断转换视野角度去看魑魅魍魉的举动,蓦得浮起了一丝笑意,在这阴森恐怖的森林里足以让人不寒而栗。她倒要看看,是她这剑先钝还是这妖魔鬼怪先灭绝。 赫然正过头,走到无尘身前,剑声从剑鞘中缓缓传出犹如叮咚乐器敲打之声。清冷绝艳的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为傲然。她抬手擦过冰冷的剑身,漫不经心的侧目望着那些按讷不住的妖怪们,自负道。“一起上还有些胜算,要是一个一个来,只怕我这剑叫你们知道什么叫绝望。” 一瞬间,众多妖魔鬼怪齐齐冲了上来,巨风刮的无尘倒退几步,连背着的女孩儿也哀呼一声摔倒在了地上。褚时舒毫不在意,甚至脸上还挂着怡然自得的笑容。无尘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即使褚时舒对面是千军万马,却也会一一折服在这个神秘莫测的女子面前的莫名自信。 褚时舒脚下凝力,足间点地,在最前面的妖怪长长的指甲即将触到她的眼珠之前一跃而起,白光闪过,妖怪哀嚎着捂着眼睛倒在了地上。褚时舒目光清冽不屑,将剑一扬变化出千万把飞剑整齐排列在褚时舒周围,缓缓勾起优雅的笑容,飞剑飞出霎时间犹如烟花绽放,五光十色好看的不得了,抛到半空的鲜血和偶尔飞起的肉沫以及四处飞转的寒芒与清冷的月光相得益彰组合成绝美的人间地狱。 三十六章 青山不改 褚时舒非常人性化的在这美景盛放前将无尘和女孩儿牵到安全地区,又让无尘背对着残酷景象捂住女童的耳朵,褚时舒伸手又捂住了无尘的耳朵。看不到听不动晚上自然不会做噩梦,否则,这场景将是他们此生的噩梦。 褚时舒轻飘飘的哼了江南小调,任是谁看到始作俑者在屠杀的时候还愉悦的唱起了小歌都会觉得这人比恶鬼还要惊骇恐怖。以前褚时舒还会想,会不会太血腥太暴力,现在已经很少再想这方面的事情了。想不通,没有结果的事情再想也是如此。 一阵恍惚中,树林恢复了静谧。褚时舒蹙起细长的眉头,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没有女童,也没有无尘,场景却与之前别无二致。一道修长人影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带着宠溺的笑容走到褚时舒的面前。 “怎么,不记得我了?” 依然是那张讨人喜欢的脸,依然是那温柔悦耳的声音。高俊逸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浅浅微笑着。 “记得!”褚时舒声音清扬,大有见到熟人的喜悦之情。只是下一秒,剑已穿透了高俊逸的胸膛,带着滴滴答答的血迹和他不敢置信的语气。“你居然....” 褚时舒眯了眯眼,歪头冷笑。“很奇怪?也对,面对熟人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毫无感情的痛下杀手?只可惜,你幻化错了人。我既然能杀他一次,我当然能毫不留情的再杀第二次!” “为,为什么?”高俊逸痛苦的呕出一口鲜血。“我明明,明明是你心目中最喜欢的人,你为什么,不会被迷惑?” “为什么?”褚时舒溢出了难以自抑的笑声。“因为他已经被我亲手杀了呀,那颤抖的感觉我至今记忆深刻,温热犹在。一个被我杀了的人怎么还会再出现在我面前。很可惜,他对我来说,不是美梦,而是噩梦,我轻而易举就能打破的噩梦。” 高俊逸死不瞑目的倒在面前,幻境轻而易举破碎,面前是一只长着绿色斑点的魅妖,褚时舒拔出自己的剑,回头一看只剩下被打晕了的女童,无尘却不见踪影。 褚时舒杀意迅速笼上了双眼,面对一地的碎骨,她踏的吱呀作响,仍由鲜血染脏了她的白靴。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手上剑一转,剑刃朝前。 褚时舒一挥手,把前面逃窜的妖打倒在地。倨傲的走到那妖面前,抬脚用力的踩在妖的身上,声音犹如千年冰湖散发出的寒冷。“那个小和尚,在哪儿!” “不知,不知道。” 抬手在脖子上猛然一划。鲜血就像失控了一样铺溅在褚时舒的身上。 “小和尚在哪儿?” “什么小和尚?!” “别杀....我....咕.....” “他在哪儿!” 褚时舒提着小鬼的脖子,眼里的怒火好似要焚烧这眼前的一切。 “他,那个和尚?他,他...” “告诉我,告诉我!”褚时舒手上不自觉用上几分力,语气极度具有威胁的成分。 “咳咳,我说了,你要放过我。” “你没有和我商量的余地!”褚时舒冷眼说道。 “他,他在前面一公里处的蛇妖洞穴中。如果不快点,他就要被吃了!” 褚时舒冷哼,将小鬼甩在地上,一阵清风拂过,哪里还能再见到褚时舒半点身影。小鬼吃痛的坐在原地,幸好自己机灵。 当鬼魅的身影出现在洞穴外的时候,云恰到好处的遮蔽了唯一的月光。一位恶鬼,不对,是一位女子杀气腾腾的拖着自己的剑大步迈进了洞穴,一直淡漠的双眼泛起精锐的杀意,那杀意不比杀小鬼的杀意,此刻的杀意是想要将其碎尸万段,死后挫骨扬灰的浓烈敌意。如果说之前杀小鬼们是获得消息的手段,那此刻就是为杀而杀。 冲进洞穴,阴暗潮湿的气息扑鼻而来,还有浓重的血腥味。褚时舒毫不在意,手上捏了个法诀,火球腾空升起在褚时舒身前,将前面阴暗一片的路照的如同日光铺洒。 眼前烟雾升起,几位精致美男躺在面前,玉体横陈,奢华糜烂,美酒美食诱发出种种香味引人难以抵抗。然而褚时舒不是普通人,脚尖踮起石头,将其一踢,碎了一地的美酒。又捡了块较大些的石头,在脚上踢了两下,似乎是在试探着什么。 还没踢两下,美男们瞬间化成一抹轻烟消失。倒也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褚时舒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走到深处,就见到一个蛇妖缠住了小和尚的身子,杏子不断吐出似乎是在舔小和尚的脸颊。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褚时舒警告道。 “束手就擒,否则我这一牙咬下去,可就没命了。”蛇妖摇晃着自己三角的头媚笑着。 “没命?”褚时舒低低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回荡在空荡的洞穴里仿佛是地府传来的催命符。“我看是你没命。执迷不悟,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完,火球一分为二,又分成数个小火球一一砸了下去,蛇妖心想这是个狠角,火球砸的这么多自己必定是没有什么活路,既然如此,那就来个同归于尽,在火球落下的瞬间,她也迅速的咬了下去。 一阵火花在黑夜中如同燃起的小星星。褚时舒不知道何时已经近了她的身,在她将咬未咬之际手快一步,将剑插进了蛇妖嘴里,牙齿与剑刃划过惹起了一簇火花,在褚时舒似笑非笑的神情中,蛇妖迎来了数千个火球焚身。 褚时舒提剑一划,蛇头已经被劈成两段,弯腰将无尘抱起,三步并两步躲到角落将无尘护在身下,原来是蛇妖被火球砸出了个自爆。零星火星溅到褚时舒背上,闷哼了一声。 也许是动静太大,让沉寂昏睡的无尘被一下子惊醒。在白光闪耀下,他睁眼看到了清秀姣好宛若湖中明月的绝世容颜,一瞬间心跳如鼓,清香扑鼻,美色入眼,只知道呆呆的盯着她看忘记移开目光。 褚时舒睁开紧闭的双眼,见无尘痴痴呆呆的凝视着自己,以为他惊吓过度也没往深处细想,将他轻轻从自己的怀里放下,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疑惑道:“你怎么了?是被吓傻了么?” 无尘迅速移开目光,面上莫名升起一抹可疑的红晕。心不在焉的回道:“没,没什么,就是睡的时间太久了,有些昏沉。” 褚时舒安慰的拍了拍无尘的肩膀。“没事就好。” “那个小孩儿呢?”无尘突然惊醒问道。 “哦,让我丢树林里了。” “啊?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我在她身上花了符咒,寻常的妖魔鬼怪不屑抓他,法力低微的又忌于符咒不会轻易伤害她。” “那就好,我们去找她,然后就快些走吧,这清镜山真是危机四伏,不可多待。” 褚时舒带着无尘找到了还躺在地上睡的香甜的女孩儿,两人互望了一眼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褚时舒将女孩儿拎起来提到无尘的背上,三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平安下了山崖。这将是第一批下了清镜山还幸存的幸运人儿。 褚时舒到了女孩儿家门前,又恶狠狠的警告不准洗去额头上的印记,否则杀他全家,见威慑力不够,又伸出一脚把人家门给踹断了,把一家老小吓得哆哆嗦嗦的连忙保证。褚时舒这才满意的带着低头浅笑的无尘离开。 无尘不解,走在青石板问她。“褚时舒,你既然是一片好心,为什么又要别人惧你怕你?” 褚时舒眼神躲闪了一下,嘴硬道。“我本来就是喊打喊杀的人,哪有什么为什么。” 无尘只是轻飘飘的吐出一句。“你胡说。” 褚时舒撇了撇嘴。“行吧,我就教你,因为好用。你好心好意的劝,人家未必会听,甚至会觉得没什么事了,擦掉印记也没什么关系。他们的眼界与我不同,所以他们并不会完全听从我所说,为了确保安全,我只能恶言相告,现在就是土匪来了要擦洗这印记,他们也会拼命相护。” 无尘了然的点了点头。给褚时舒平白无故一种心有灵犀,不需要再多说言语的信任感。褚时舒看了眼夜色,将身上搜刮了一遍,把所有银子递给了无尘,对这离别场景毫不感冒的褚时舒抬头就是一个灿烂的笑容。“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无尘微微弯腰,笼了一笼袍子,抱拳道:褚少侠走好。 褚时舒被他江湖模样逗笑,也退了一步拱手鞠躬。做完一个跃身消失在夜色里,消失在无尘的眼前。 退的开的是距离,退不开的缘分。一旦掺和进无尘的人生,就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缘分这件事说来不过如此,只要有一个人不肯忘记,纵全江湖也始终牵着一根红线久久不能断。 褚时舒回到房间,见她的昙花姐一脸凝重,见到褚时舒又是满身血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走到自己的房间捡了个干净的衣服扔给她。 “你怎么每次不带我,都像历劫了一样。”昙花扁了扁嘴。 褚时舒扔了个白眼,甩了甩脸色,沉声怨道。“还不是你昨天撺掇的。要不然,我也不至于与那小和尚有什么同生共死的事情。” 昙花脸色一白。“我昨天怎么撺掇你了?” 三十七 印记传承 “你昨天不记得了么?”褚时舒恨恨道。“把我劈头盖脸一顿骂,又是给我小胡子又是给我脸色乱涂乱画的,此刻给我装人事不省,哼,小昙花,可真有你的。” 昙花本就白的脸上又蒙上了一副生不如死的土灰。精气神都蔫蔫的好像霜打了茄子。“褚时舒,我这,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褚时舒丝毫不领取,冷笑了一声。“你昨天指着我鼻子骂的势头去哪儿了?” “我昨天还骂你了?”昙花惊呼道。 “???”褚时舒以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昙花双腿打颤,差点腿上一软跪在褚时舒面前讨饶。结果褚时舒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偷喝我酒了吧?” 昙花觉得有条生路,此刻不坦白更待何时?随即喊得响亮。“是!” 随即一记爆栗赏了过来,褚时舒笑着斥责道。“你偷喝我什么酒!那酒可是我淘了许久才淘到那么一罐,结果你倒好,喝着我辛辛苦苦找来的美酒,喝完还把我一顿臭骂,这就是你偷酒的振振有词么?” 昙花捂着小脑袋,委屈巴巴。“你这酒迟迟不开封,我馋都要馋死了,我又不好意思问你什么时候开喝,怕你说我酒鬼,无可奈何之下才干起了鸡鸣狗盗的事情嘛。” 褚时舒好笑,反问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你偷我酒喝也是我的不对?” 昙花机灵的猛摇头。过了一会儿,昙花始终等不到褚时舒开口,内心备受着煎熬,走过去就是将褚时舒一搂,嬉皮笑脸的说道。“咱们感情这么深厚,一壶酒而已,放过我吧。” 昙花低头看去,才看到褚时舒咬着牙滴着冷汗,嘶嘶的倒吸着冷气,一时间慌了神,这血迹众多,实在看不出哪些是褚时舒的,哪些是别人的,昙花伸手将褚时舒衣服脱至肩膀,这才看到背上被烫伤了一片,心疼之余又觉得有些不爽,切了点芦荟给褚时舒抹上,坏心思的多用了点力道。 “嘶——”褚时舒狂吸冷气。“昙花姐你这是想谋杀我啊。” 昙花冷哼开口道。“哟,你还知道疼啊,受伤了也不告诉我,瞎逞强。要不是我这么一搂,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褚时舒巴巴笑着。“小昙花啊,你别生气了,你想想看啊,你偷我酒喝,昨天还那么过分的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要是早上请你帮忙医治,哪儿还有脸再骂一通。” 昙花听见,轻笑着又加重了力道。“我看你这小娘子真是嘴硬。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先讨个嘴上的便宜,厉害啊你。” 褚时舒一瞬间身子靠前想脱离昙花姐的魔爪,还不依不饶的辩解道。“古人常云,不蒸馒头争口气嘛,嘶,你下手轻点,我受伤还不是你昨天骂的,把我骂到离家出走,吃力不讨好的负伤回来,骂骂你也是应该的,应该的。啊!” “你啊,真让人头疼。”昙花姐恢复了那一如往昔的温柔模样,倒是让褚时舒舒坦不少,虽然手上力道不见得少了多少,但起码没有昨天那么疯狂就是好的。 “昨天是我不对,我喝酒误了事,我与你说声抱歉。我应该没有酿成什么大祸吧?”昙花姐尬然问道。 “没有倒是没有。”褚时舒毫不在意的又续道。“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昨天不等我自己动手,小和尚自己先折了命。” 昙花一脸懵逼,怎么这两人撞在一起不是喊打喊杀,就是刀山火海的,实在是容易生出惺惺相惜的战友之情啊。 褚时舒哪里知道昙花心里所想,反正涂抹的力道适中,她也就不怎么在意了。不过她自己却对一件事耿耿于怀,心中觉得应该要与昙花姐商量一下。 “昙花姐啊,我问你件事儿。挺让我在意的。昨天我不小心被魅妖晕了片刻心智,等我清醒小和尚就被蛇妖掳走了,我想论修为我才应该是首要目标,况且如果我无法清醒过来,那我只能束手无策任人鱼肉,可是却是小和尚被掳走且将其藏匿。这是为何?” 昙花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推测道。“褚时舒你法力高深,要是能吃下你确实是能增长数百年的修为,对于一个妖来说足以鲤鱼跃龙门称霸一方了,可同时也是因为你的法力高深,对你下手是难上加难,且不说你昏睡的时长不定,光是要破解你身上的道法就要花费不短时间,小和尚就不一样,一口吞下不需要什么时间。” “那倒也没有,我赶过去的时候蛇妖缠住了小和尚,倒不像是想吞了他,而是想蜇他,我赶过去起码要些时间,我都怕等我过去,那小和尚已经落入蛇腹。” “哦?”昙花饶有兴趣的摸起了下巴探究了起来。“他又不是金蝉子转世的三藏,何以不杀之而后快反而是费...”说到途中,昙花突然眼睛发亮,嘴上也兴奋的结巴了起来。“褚时舒,是不是那个,那个,那个!” 褚时舒被她绕晕,迷糊道。“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那个,那个,印记传承啊!”昙花一脸得意的坐在褚时舒对面,又怡然自得的喝起了清茶,颇有高人讲法的事前准备,可喝了两杯了,还是不肯开口,眼神不断暗示褚时舒似乎是想要她亲自开口询问。 褚时舒没办法,趴在桌上不情不愿的说道。“请昙花姐指点!”尾音拖得犹如沧海桑田一样的漫长。 但昙花才不管,一副小人得志的眯起双眼,悠然放下茶杯。“褚时舒,你的法力是怎么来的?” “是师傅传与我的。” “褚时舒你听过道济吧,道济本是天上的降龙罗汉,投落成一家门贵公子,本是大好前途,结果突然发疯出家当了和尚,救济世人,法力无边。” “这我知道呀。” “别打岔。道济投胎本已经是凡夫俗子,却突然醒悟拥有了法力。这正是法力传承的标志,不仅是道济,韦陀也是,也许韦陀这辈子都只是个凡夫俗子,但是若是天降大难,或是自身要被妖魔鬼怪谋害,那就会觉醒印记,并且继承前世记忆与法力保护世人。褚时舒你身上也有印记传承,是你师父给你的,你的记忆并没有被封印,所以你将印记继承的非常的快,而且师父又在旁边指点,那自然是完完全全的把传给你的法力融合于体内。” “那金蝉子怎么没有?” 昙花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唏嘘。“褚时舒好笨。因为唐三藏身边有孙悟空啊,既然有孙悟空那还传承什么印记,取经路上虽然艰险,但大多在掌控之中,类似于我对韦陀,韦陀因为是菩萨位置,对妖怪来说天生气味不同,想要吃了他的妖魔鬼怪非常多,可你见道济前来相救了么?没有,因为道济知道身边有我在,我自然会保护韦陀安全。” 褚时舒还是不懂,又问道。“那你现在不在韦陀身边,岂不是危险?” 昙花摇了摇头。“现在我已经保护不了他,但他也不需要我保护。在我遇到你的前一年,已经修成正果的金蝉子下来递给他护身符了,寻常小妖会被护身符喝退,遇到强大妖王,金蝉子和二郎神他们自然会下来帮忙,若是赶不及就唤醒韦陀的前世记忆,让他传承印记获取法力来保护自己。” 褚时舒显然有些气愤。骂道。“这不是过河拆桥么?要不然就早点下来,免得我当时看到你这么个死样子,这样我也不至于摊上你这尊大神!” 昙花对褚时舒没个正经样子的样子已经习以为常了。继续缓缓说道。“当初高俊逸受蛊虫所扰,你将修为渡给他,那就是印记,虽然会被蚕食掉大部分,却有一小部分残留在灵魂之上。蛊虫是霸道,但以活人为生,高俊逸断气之时,体内蛊虫便已全部死去,而剩余的小小修为随着轮回继续印刻在小和尚灵魂之上。” 褚时舒有些紧张,声音虽然依旧响亮却是外强中干毫无底气,紧攥着袖口。“那这对无尘有什么影响么?” “有,自然是有的。会被盯上!蛇妖所做就是在剥离出小和尚的修为。犹如妖怪对唐三藏所为。” “那,那我能不能将那些修为收回来?” “可以。”昙花顿了一顿,睨了褚时舒一眼续道。“不过我不怎么建议,要回收就要伤到灵魂,灵魂不完整或者出了什么差错,轻则疯疯癫癫,重则有性命之忧,并且轮回后也会身患重病年少逝世,直到几十次,几百次慢慢修补灵魂完成,才能有一个正常的体魄。” 褚时舒不解道:“当初我确确实实想着杀了樊夜后散尽修为与高俊逸长相厮守,因此我特特查了古书,并没有说这些伤害呀。” 昙花点了点头。“不错,自我散尽修为确定没有什么损害,顶多是前功尽弃罢了。不过是自己自愿的,也就不可惜了。不过你现在不是散自己的修为,而是要伸手散别人的修为,这散他人的修为好比是抢人东西,你扔自己的东西没有什么大问题,你扔别人的东西可就是缺德了。即便这东西是你之前拥有,可你给了十几年了,就是别人的了。倘若这东西还有灵性,那就更惨了,要活生生被踢出去自然不乐意,于是就死死扒住主人的灵魂以求生存。弱肉强食是天地自然法则,有个人外人要摧毁修为,也就顺带着摧毁了别人的灵魂实属正常。” 三十八章 回头无路 褚时舒一听,心中吓了一跳,不敢再动强收的心思。眼眸转了一转,定住。问道。“那如果无尘接受了印记传承,是不是寿命会大大的延长?” 昙花又摇了摇头。“世界上延长寿命有四种方法,一种是类似佛祖女娲这类藉由天地灵气孕育而生,是混沌的孩子,是天地的化身,他们的灵力源源不断,因此并不会衰老。第二种是类似于何仙姑二郎神此种由凡人得了仙缘成为了神仙,由玉帝为他们施法,青春常驻。第三种是像我这样,修炼成了精,不管是人为保持还是自食其力也好,都有一两种机缘叠合,即便是樊夜,也要高人指点或者吃下什么仙果才能幻化成人。第四种就是褚时舒你这种,师傅传了什么法术给你可以大大延缓衰老速度。一般都是秘术,从不传人,凡人时间太少,如果不能延缓时间,即便再天赋异禀,几十年后也是一抔黄土,或者不济被那些修炼了千百年的妖怪吃掉。于是,有人求仙问道,就会有仙人指导一二,虽然无法长生不老,但总算能有与妖怪相搏之力。也能让那些探索出来的法术流传,不然,三十年修炼,二十年除魔,剩下的时间只能是年老体弱被妖怪疯狂报复和欺凌。” “那这印记传承对无尘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呀!”褚时舒已经委屈的趴在桌上叹气连连了。 “这怎么能说没有好处呢?只要他愿意,他问道的时间可比普通人少了几十年呢!倘若好好教导,天资聪颖,也能斩妖除魔,维护正义!” 褚时舒只感觉心口堵塞。“我只想让无尘好好生活,不想让他涉入危险。本来前两世就够传奇的了,这一世还得与邪祟为敌。” 昙花浅笑着安慰道。“只要不接受印记,几世轮回之后,印记自然消散。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只需要保护他的安全,不让他在绝境中接受传承,这一世也就没什么大问题。或者,你现在告诉他,教他修炼有为,再让他自己散尽修为也可行。” 褚时舒郁闷不已。昙花姐给她的两个选择,虽然都是解决方法,对自己来说却是一个可行的都没有。两个方法都需要靠近无尘,可她最不想的就是靠近无尘,偏偏老天爷要与她开个让人恼火的玩笑。如果她能打上天庭,一定要把司命星君抓来打一顿再宰了泄愤。 昙花也没再理会褚时舒的幽怨叹气,怀揣着小葫芦一个拐弯跑到了酒窖舀起了酒来。 当褚时舒想的头发花白仍然是束手无策的时候,昙花躺在花园里喝起了酒。当褚时舒头疼欲裂出来走走的时候,昙花正抱着酒葫芦睡得香甜。 褚时舒轻手轻脚走到昙花身边想吓她一下,弹脑门的手离昙花的额头不过一点距离停了下来,无奈的将昙花姐抱起回房安顿好,就当还她当初照顾自己的回报。是非纠缠,褚时舒想这恩情是算不清楚了,只是她当真好奇,一个天上应有尽有的花仙怎么会这么嗜酒?当初还说自己贪酒,现在倒好,昙花姐自己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四处偷酒喝。罢了罢了,自己曾经也是一个酒鬼,哪来资格教训昙花姐,只不过自己的酒品可比她好的多。 把昙花姐放在床上,又蹑手蹑脚替她盖好了被子。走出房间,看着灰蓝灰蓝的天空那圆成盘子的月亮,惆怅万分。唐三藏有徒弟三人,上有佛祖,下有太上老君帮忙。韦陀也是如此,有昙花不离不弃,也有金蝉子下凡来帮助,凡间还有个降龙罗汉时时刻刻做后盾,可无尘有什么,有一个意图不轨的猫妖,有一个人精寺庙师父,有一个三生三世缠身的诅咒。这样一对比,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最要命的,自己还是小和尚的索命对象。唯一可以依靠的大树也不能供他休息。 太多太多的话憋在心里说不出口,她想质问,她想诘问,她想辱骂,可她不知道现在的一切到底是因为谁造成的,甚至连解决方法都不知道能有谁能给予她,因此她只能靠自己推演预料的结果来一步步避免悲剧。 也许,小和尚回到寺庙里就能平安无事了,毕竟是受了香火礼拜,自然有佛光庇护。料想小妖也会被佛光遮挡在外,除了樊夜这种不知为何原因死磕到底的大妖怪,也不会再有别的妖怪这样闲得慌去找一个小小修为的和尚了吧。褚时舒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将所有方法一一滤过,到最终还是觉得这个方法比较妥帖些。 但这方法也得自己深入到无尘身边,劝他回去。若是不回,自己就算是抓也好,绑也好,也要把他带回到寺庙保护他的安全。 打定主意的褚时舒挂着一双乌青,浑身无力的疯狂喝茶,想让自己狂打起精神。却见门前蹦蹦跳跳精神饱满的昙花姐,心情更是躁郁了。酒也许真是个好东西,能忘愁能忘痛,也就不至于一晚上都难以入眠惆怅万分了,现在看到舒展身体元气满满的昙花姐都十分的羡慕。 好在,自己的头发本就是白了,再怎么想的执拗痛苦,也还是这么一头白发。 褚时舒草草的抓起头发,又拿起剑,对着笑容明媚灿烂的昙花姐心虚道。“我有事,出去一段时间,桌上有一些银子,应该足够我回来了。记住,要是有危险就...” 昙花姐对褚时舒这老生常谈的警告早已经耳朵长茧了,于是她坏笑着打断了褚时舒一本正经的忠告,凑近褚时舒面前,眉头挑的欠揍。“你是去找小和尚呀?不对不对,是无尘小师傅。” 褚时舒本就心虚,一下子被戳穿,竟然被口水呛到咳的满脸通红。昙花也许是想安抚安抚褚时舒的,但说出的话更是戳心戳肺。“行了行了,我不说你的心里话了,不就是找情郎么,被发现至于这么激动么?” 褚时舒剜了昙花姐一眼,咳的却更是猛烈,因此那愤恨的目光华丽丽的被神经大条的昙花姐完美忽视。 昙花姐拿茶想给褚时舒压压惊,刚倒完茶水端起,一转头,哪里还有褚时舒的踪迹。昙花一脸无辜,怎么说走就走呢。 拍着自己胸脯顺气的褚时舒边跑边寻,在人群中一下子找到了行走沉稳的无尘,在人群的尖叫声中落到无尘身边,又在人群的惊呼声中把无尘带走了。无尘整个人莫名其妙,好好的走在路上,突然旁边的人开始尖叫,然后一个虚影落到自己身边,然后,自己就飞了...无尘一个普普通通敲打木鱼整天念经的和尚,没学过什么武功,没修炼什么法术,面对忽上忽下的颠簸和地面忽远忽近的距离,忍不住的爆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 褚时舒显然非常鄙夷,飞到毫无人烟的草丛上将他放下,抱着手无奈道。“你别叫了,我又不是要杀了你。” 无尘躺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咽了咽口水,又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开口。“褚时舒,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好好的不来找我,反而这样粗暴?” 褚时舒噎住了一会儿,怎么身边的两个人都这么会抓重点? “我来找你,就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我要带你回你的庙里!”说罢,褚时舒伸手就抓住了无尘的胳膊往前接着赶。 无尘一时间摸不到头脑,可褚时舒力气又大的吓人,也不回头与他商量什么,显然是已经下定决心不顾自己的感受了。 无尘不情愿的跟在褚时舒身后,好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可看到褚时舒那紧张的神情和皱起的眉头就又迟疑了。他觉得褚时舒神秘不错,可他更觉得褚时舒可怜,可怜,是的,他第一次有这种感受是褚时舒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恶声威胁,他是害怕不错,可他却好像看到了冰凉的眼神中褚时舒的无力与绝望。 很奇怪不是么,对一个凶神恶煞的敌人,居然起了一丝丝的怜悯之心,想要询问她的软弱,想要安抚她,想要了解她。 即使,褚时舒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还威胁过自己,杀妖不眨眼。可无尘总是想靠近她,再多靠近她。无尘也觉得自己对褚时舒实在是太过关心了,关心的让他有些越界。但他忍不住不去想褚时舒的一切,他给自己找了理由,因为褚时舒是他下山后的第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救过他,帮过他,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痛苦与无奈,身为朋友理应是会多关注些的,这实在是太正常了,心想着,他安慰了一点。 褚时舒一路像抓着麻袋在走,那个人又不出声,还偶尔磕磕碰碰。简直怀疑什么时候无尘调包了自己,这才能解释为什么现在安静顺从的出奇。 转头一看,哦,不是麻包,是个活生生的人。 褚时舒心里纳闷之余还觉得有些憋屈,看了看日光正照的猛烈,担心无尘会脱水生病,干脆休息一下让他有时间缓缓。 三十九章 前因后果 “我们休息会儿吧。” “嗯。” 没了声响。褚时舒盯着无尘看了好一会儿,那审视的目光好像能在无尘脸上烧出个洞来。 无尘一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眼神该往哪里瞥,慢慢的,也在这殷切的目光中适应了下来。淡然开口道。“褚时舒,你已经看我很久了。” 褚时舒缓缓收回目光,平静的哦了一声,“我看你有没有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还好还好,也就心跳的有点快。”无尘如实的回道。 褚时舒用鼻音哼了一声,但心情显然没有之前那般凝重。“还会犟嘴,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一个男子汉,被一点点小事就惊吓成这样,委实有些丢人。” 无尘半是责怪半是宠溺的望了她一眼,低声说道。“褚时舒,我不是什么大侠,也没你那么厉害,突然发生自己不可掌控之事,惊慌实在是应该的。” 褚时舒避重就轻,笑盈盈的走到无尘面前,语调清扬。“对呀,为了不让你惊慌,我打算带你回去!”理所当然的感觉。 无尘反倒是抬手把褚时舒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落。困惑的问她。“为什么?” 褚时舒还想随手编个什么瞎话糊弄他,可将将抬头,看见他认真到让人心疼的眼神,那满腹的鬼话就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了。他是真的想要弄明白褚时舒的动机,甚至认真的让褚时舒有一种感觉,如果她这件事上骗了小和尚,那么她与无尘之间的信任将不复存在。如果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么自己也无法使用温和手段来带他回去,她不愿意自己与无尘沦落到见面眼红的尴尬地步。 于是褚时舒耐下性子,以诚恳到天地可鉴的语气与他一起拨弄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无尘,你的灵魂上有一个印记,这个印记是,是你的前一世所种下的因。”想了想,褚时舒还是将自己的存在完全隐瞒。“但在你这一世结了果,你天生与常人不同,容易招惹邪祟来伤害你。为了安全,我必须带你回寺庙里,那里常年香火供奉,已经有了佛法的庇护。倘若你能回到寺里,必定能保你的安全。” 无尘以异常深沉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是起了一丝怀疑。“褚时舒,你怎么知道我的前世?” 褚时舒心头一跳,眼神躲闪着,随口扯道。“我是修道之人,有几个同道好友实在正常,那位与你结缘的高人是我的旧时相识,有何奇怪?” “那我前世是怎么死的?” 要命,真要命,褚时舒在心里跳脚。为什么无尘所问这些都是最难以回答的问题。手上冷汗一层一层的叠了起来,眼珠向下不断转动着。心跳的宛如一位猛士在拼命敲鼓一样的震耳欲聋。 “那,前世是前世的事,这一世过问上一世是应该的么?”褚时舒嗫嚅的反问道。 无尘反倒笑了起来。“褚时舒,我就是随口问问,你怎么惊慌成这样?前尘万事如云烟,我也不再追究过问我不记得的事情。只是我第一次看你畏手畏脚,心惊胆战觉得有些新奇。” 褚时舒心中重重松了一口气,脸上却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哎呀,你多虑了,我哪里有惊慌。现在你知道缘由了?可以跟我回去了?” 脚步退了一步。无尘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在褚时舒质问之前,他开始解释自己拒绝的缘由。“褚时舒,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先听我说一句。我早就知道我与别人不一样,师父也告诉过我,从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与别人不同,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我多谢你的解答,了了我追寻了那么久的困惑。 我不愿意回去。我非常清楚明白你的好意,也知道你现在的焦虑和着急。师父也给过我选择,要不要下山历练,我选择了去。同一个道理,我选择了不回去。与别人不一样,对我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不能一辈子躲在明正寺里,如果我真的天赋异禀,我宁愿将我毕生精力放在拯救他人身上,而不是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安全。” “如果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就要终身困守在明正寺里,那对我来说更是痛苦。没有看过山川秀水,没有看过日月星辰,没有看过飞禽走兽,这样的生活对我而言是枷锁,这样的生命我保住又有什么用?” 褚时舒沉默了,她的沉默不是在思考怎么反驳无尘,也不是在犹豫自己的选择,而是觉得无尘说的真他娘的对!联想到自己的混沌镜里生不如死的日子,褚时舒深刻的了解没有自由心哀大于死的绝望,自己有几千年可以挥霍时间,可小和尚并不是,小和尚只有短短几十载,短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就这样的短暂时光还不让他享受人世间实在是太残忍了。 沉默着沉默着,褚时舒的脸上又浮出了一丝痛苦。痛苦并不是她在无尘惋惜,也不是她对事件失败的悔恨,而是她在沉痛自己这个脑子为什么能想出这么不近人情、不合逻辑的方法,这还是在一晚上失眠层层排除删选出来的结果。果然晚上不适宜不睡觉想方法,因为想出来的极容易后悔。 在看遍脸上不断变幻神情的无尘显然有些担忧,怕自己说的过分了。毕竟褚时舒也是好意,想要救自己。而且她看上去很痛苦,是不是因为自己不领情让她伤心了? “褚时舒你生气了?”无尘小声问道。 “没有啊。” “那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褚时舒出神的想着接下去该怎么办,随口无脑回道。 “那你同意我下山了?” “恩。” “褚时舒你真是个好人。” “恩。” “你真的没有生气?” “恩” 此刻毫无知觉的褚时舒完全不知道无尘在旁边叽叽歪歪什么,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解决无尘这个麻烦,送回去?还是丢下他现在跑?还是给他个什么护身符再跑? “那...” “恩。” “....褚时舒?” “恩。” “你带我修炼吧!”无尘兴奋的说道。 “恩。” “你答应我了,不准反悔!” “恩。恩?我答应你什么了?”褚时舒从思绪中终于脱身而出的时候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演变成现在这局面了。 “答应我助我修炼了呀。”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褚时舒瞠目结舌,往后跳了一步,大摇大摆的拉开了与无尘的距离。 “就刚刚!”无尘毫不犹豫的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与褚时舒的距离,颇有誓不罢休,不能反悔的架势。 “刚刚?刚刚我没听你说话,我要反悔,我要求反悔!”褚时舒一副躲避瘟神的模样,避之不及的往附近一棵树后躲。 “你刚刚答应我不能反悔了。”无尘淡定的绕到树后,看着咬牙切齿,脸上几乎写了几个大字“你坑我”的褚时舒笑意更浓。 “白发冷面杀手褚时舒居然怕收徒弟么?” 褚时舒一听,跳脚的问道。“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个外号!这么羞耻的名称,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想出来冠在我身上的,你可别再说这些词了,听得我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宁可他们叫我心狠手辣大魔头都不想听什么白发冷面杀手!” “不挺适合你的么?你那一头白发,搁谁都印象深刻,终身难忘,还总是一副冷脸模样,这称号适合你的很。” “你这小王八蛋,信不信我现在砍你个十刀八刀的,让你感受一下杀手的恐怖!” “谋杀亲徒弟?” “我说收你了么?” 阳光温暖和煦,树木清雅茂密,时光静静流淌。那一句接一句的斗嘴,褚时舒忍不住露出清越的笑容,仿佛她不再肩负仇恨与悲怨,也不是人人畏惧害怕的古怪杀手。 最终,褚时舒还是答应了,只不过答应了一半,答应教无尘一些皮毛可以做防身用,她也并不是没有考虑,昙花姐所说的第二种方法,她想试试。只要无尘学有所成,自己再威逼利诱一番让他散去功力。至于师父之名,她实在承担不起,师父意味着她与无尘日后将有扯不断的关系,尽管现在已经是了。 前有狼,后有虎。实在是应顾不暇,她要保护无尘,但是她不能与无尘扯上任何关系,这本就是个悖论,无可奈何她只能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来保护无尘。褚时舒是个实实在在的无神论者,在她生命的前二十年,她不信神,不信鬼,不信魔,她从禁锢的金丝笼逃离出来与金生长相厮守,她自以为人定胜天,所有一切只要努力,只要步步为营就能获取所需要的一切。直到樊夜的出现,打破了她长久以来的信念,那种无力感即使是被困在暗无天日的房子里苟延残喘也不曾拥有的。 说来实在玄乎,从一个受人欺负的可怜虫被金生拯救,与他成为夫妻自以为苦日子到了头,总算是她笑傲江湖的时候,再到现在手握重剑斩妖除魔名誉天下。她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前进,时间的洪流卷着她一步一步变成现在的模样。 四十章 想要出头 说来实在玄乎,从一个受人欺负的可怜虫被金生拯救,与他成为夫妻自以为苦日子到了头,总算是她笑傲江湖的时候,再到现在手握重剑斩妖除魔名誉天下。她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前进,时间的洪流卷着她一步一步变成现在的模样。 褚时舒将无尘带回了客栈,随手扔了一本古籍给他,自己转身到了一间最里的房间躺下。一双眼睛木然盯着屋檐,她以为事情总有对错和最佳的解决方法,但是现在,她反而不清楚自己现在做的到底是对是错,亦或者从一开始她就做错了? 抬手盖住了自己的双眼,黑暗又席卷了她眼前的一切。几番呼吸之后,她放下自己的手,自己竟然又失眠了。她拿失眠没有办法,正如她拿无尘也没有什么办法。坐了起来,眼睁睁看着烛火燃尽,眼睁睁看着黑夜一点点变成白天。 在她满眼疲惫的出门想要吃些早餐的时候,遇到了同样疲惫,但是眼里爆发出异常兴奋的无尘,褚时舒想也知道,无尘是熬夜看了自己给他的那本古籍,而且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许智慧是灵魂持久不变的财富,褚时舒忍不住思考了起来。 “你还小,要注意点身体,熬夜伤身体。”褚时舒自顾自说着话,扶着扶手走下楼,坐在座位上倒了点茶来自我清醒。无尘听话的跟在后面也就坐了下来,轻轻嗯了一声当做应允。 “你们有没有听说啊?” “什么事?” “附近镇子有个狐妖,把那个穷书生吸死了!” “啊?那个穷书生?我记得,我记得,画画的挺好,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谁知道背地里还染上了狐妖,现在由此下场咎由自取!” “嘿嘿,听说狐妖都是美若天仙,勾魂摄魄,能让我与其一夜风流干啥都值,俗话说的好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后面的内容越发不堪入耳了起来,褚时舒收回心思吃起了早点,内心还有点希望那个狐妖吸死那群下流胚子!对面的无尘却直直的站了起来,走到旁边说狐妖的那张桌子旁,恭敬的弯腰立掌向他们询问了起来,问清楚了地点和书生名字又回到褚时舒面前。 不等无尘开口,褚时舒先出声惊问。“你要多管闲事?” 无尘一副你真懂我的欣慰模样,又欣慰的点了点头。 褚时舒显然没有无尘所想的那种觉悟,崩溃道。“你学了不过一夜,就想这么强出风头,等你学的成熟了一点再去管不平事吧。” 无尘显然是料到了褚时舒现在的反应,握拳至唇边低促的笑了笑。这笑声低沉动听,可在褚时舒耳里听来就不是那么悦耳了,褚时舒相当不爽的喂了一声。“我可不是在和你说什么笑话,也没有在开玩笑。你别以为能看懂我一次,就能看懂我每一次。你找死,我绝不拦着!” 无尘以百转千回的语调将一声嗯说的极致具有深意,褚时舒敏感的转过身子当做不知道其中意味,嘴上却啧了一声感慨无尘这人真是老谋深算,老奸巨猾,都说和尚不懂女人心,怎么这个和尚这么了解会用计谋激自己? 四十一章 同病相怜 于此,她觉得不能这样纵容无尘,于是她煞是冷淡的低过头与转来转去,光滑可恶的花生米较起了劲。褚时舒以为无尘再怎么胆大妄为也该是收敛收敛了。没有自己的帮衬,无尘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罢了。摆明了送死的事情,无尘应该不会去做。 谁知道无尘不急不恼,施施然站起来行了一大礼后毅然决然的走了出去。 倔驴! 褚时舒心里也隐约泛起了较劲的心思,无尘离她越来越远,她偏要坐住板凳来让无尘回头求她!这样棱角分明的性子搁乱世必定要头破血流。自己虚活了几百年,也是时候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十步,二十步,直到人影渐渐融化在日光中,褚时舒这才变脸豁然站起,咬着牙又坐了下去,可坐也坐不舒坦,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拿筷子恶狠狠的夹着花生米,可越是用力,花生米越是在夹缝中溜走,越是反抗,褚时舒越是较真。 “连你也和我作对!”褚时舒瞪着不动如山的花生米大骂。 无尘一路跟着路线,到了荒无人烟的偏路上,渐渐阴沉了的天气和四下无人的寂寥显示着这个地方绝对不平常! 无尘终日信佛,又心系书生。纵容被这鸦雀无声的怪异情景有所惧意,也硬着头皮继续赶路。 走了一会儿,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无尘心想夜里赶路不安全,干脆倚着树休息一晚,明早再继续赶路。一天的奔波劳累让他疲倦,很快就睡了过去。睡梦中好像有一位曼妙女子在幽幽叹气,说些什么,可他听不清楚,纵容有心想问,也无力开口。 迷迷糊糊中,一个乌鸦飞到树上,啼出凄厉的声音。无尘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自己当真只是做梦呢。也不知为何,竟有些失望。不不不,自己是佛家弟子,怎么能为一女子牵肠挂肚呢,不该,实属不该。 无尘低头,懊悔的轻念着:阿弥陀佛。 睁开那双好看极了的眼睛,眼底的情绪比浪涛更凶猛,极力压下心头的异动,无尘捡起路边的树枝继续赶路。暮霭沉沉的天气让人心里头泛起腻味,浑身都有种黏黏的感觉,像是在沼泽地里划动。 乌鸦血红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无尘,仿佛露出了对食物的兴趣。随之,一声哀啼盘旋在无尘的头顶,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哪儿来这么好看的小和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突然冒出一位姿色不俗的姑娘扭腰而来,鲜艳的红唇就像是带刺的玫瑰,诱人又带有伤害。 “施主。”无尘对其恭敬立掌。 “小和尚~”姑娘一个侧身来到了无尘的身边,娇媚的将头覆在了无尘的肩膀上,似有撒娇引诱意味。“来这做什么?” “施主请自重。”无尘不着痕迹的退开,与女子拉开了应有的距离。 “不解风情。这里又没有人,何必故作正经呢?”女子嗔笑着。 无尘浅笑,那笑容风度的像是宽容。“施主有话不妨直说,我知道施主不是凡人,应该是有事来找小僧。” 那美艳女子一下子撕去无害的外表,面露凶光,语气狠厉。“不错,我确实不是人类,我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你取你心脏!” 说罢,女子眼眸闪光,手指一并朝着无尘刺去。速度太快,无尘甚至还没有躲闪的意识,电光火石之间,那指剑又快速收回,似乎是遭受了什么打击将手收回胸间。 “何人在此!”女子大声喝道。 “年纪不小,口气倒大。”褚时舒悠闲的坐在树上轻飘飘的说着。 “是你伤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摆我一道!” 褚时舒斜视了女子一眼,笑了起来。“那你和这小和尚又有什么仇什么怨,要对他出手。”说完,眼睛又转了过去不再看他。 女子语塞,却并不想罢手,反倒是摆出战斗姿态,看这脸上的决绝似乎是想要鱼死网破。 褚时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你是想要与我打上一架么?我朋友在此,我不想杀生,免得他受惊,如果你识相,最好现在就走,否则——发生了什么,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女子听到褚时舒那赤裸裸的威胁,却也不想逃命。这倒是耐人寻味,按理说自己的名声已经臭名昭著的人妖皆知了呀,自己的白发难道还不够明晃晃的标志么?还是这女子已经修炼傻了,即便是知道死路一条也妄想与自己一斗? 褚时舒无可奈何,一下子从树上跳下,提剑晃了晃剑,试图喝退女子。不是她打不过,也不是她善意大发,实在是因为这女子有血肉之身,杀起来血肉横飞好看不到哪里去,叫无尘看到怕是会骇到。之前倒是可以让无尘躲远点,可现在,自己全然不想与无尘说半句话。 对她来说,放这女子一马比和无尘说半句话都要舒服好受。 “我,今天必须要拿他的心脏,求求你...”女子闭眼,浮现出一丝痛苦。 “既然你这么害怕,为何还要伤人害人,为何还要站在这里与我做对。你明知道这个和尚我不可能让你伤害,你为什么还要来求我而不是放弃?”褚时舒看不懂了。 “既然如此,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女子语气突变,一步跃起,掌风掀起重重树叶迷在褚时舒面前,另一手想要攻向褚时舒的腰际。谁知褚时舒并不上当,提剑挡在自己的腰间,另一只手猛然拍向女子的肩胛。 女子见情况危险,指甲陡然变长用力将自己推出褚时舒的掌下。退到地面又滑了几米才堪堪定住自己的身形,褐色的瞳孔猛然收缩,四肢着地宛如野兽绕着褚时舒跑了起来,跑着跑着幻化出了几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又在同一瞬间齐齐扑上,尖利的指甲有从上至下划下来的,也有攻其下盘的,还有从背后袭来的。 褚时舒端起自己的剑,如同蛟龙游海一般潇洒挥洒,一刹那兵器相接,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交缠在了一起难分难解,一下子到左,一眨眼又缠斗在了右边,无尘不过是肉眼,只觉得如同一道光快速流窜在面前,再深的就看不见了。 到最后尘埃落定,女子站在褚时舒对面,嘴角渗血,眼神不甘,手上指甲被打落,中指甚至被削去一点皮肉,鲜血潺潺流下。 褚时舒反倒是没受什么伤,气定神闲的睥睨着女子。剑一指,又走进了几步,似乎是想要了断了女子的性命。 “褚时舒,等等,别杀她!”无尘快步走到女子身前,那女子已经是摇摇欲坠支撑不住却还强撑着一口气站着。 “为何?给我一个理由。”褚时舒对无尘这样的行为不满的皱眉。 “她...她这样拼命,一定是为了重要的人。我想,也许我们能帮到她,这样她就不会再去害人了!” “无尘,你太天真了。”褚时舒沉声回应道,又近了一步。“快让开!” 无尘直直盯着褚时舒的双眼,摇头。 “我,我是一只白狐,因为年少与阿娘走散,又被猎人追杀受伤,命悬一线之时,有一位书生救了我,我取他的性命只想救我的救命恩人。”女子气若游丝的说道。 褚时舒心中腹诽,这下可好,有了正当理由,小和尚必定是保她了。僵持了这么一会儿,自己的胳膊也有点酸,于是冷哼了一声将剑收了回来。 “害人的理由总有千万个。” 女子已经没有力气辩驳,虚弱的继续说道。“我感激书生对我的恩情,自我修成人形之后,就时时刻刻想着要报答他。于是我故意晕倒在书生门前,果不其然他将我救了起来。顺理成章的我呆在了书生身边,照顾他,服侍他,爱慕他。我想只要我照顾他到终老,就算还了恩情。咳。” 女子吐出了一口鲜血。无尘拿自己的衣袖为她擦去了鲜血,褚时舒站在他两面前,只觉得,万分......碍眼。 “谁知,我呆在他身边不过五年,他就卧病床榻,无法站起。我心急如焚,他不过三十出头,应该还有大把寿命,我实在不信,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只有这么点寿命。于是我四处寻找名医,巫医。后来有人告诉我,只要以心换心,恩人就能起死回生。” 褚时舒冷哼一声,脸色却一点一点变白。 “我知道,小和尚对你来说很重要,可我实在没有办法见到恩人一点一点死在我面前,为此,我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以卵击石。” “既然是找一个男子的心脏,为什么独独盯上了小和尚。即便是我让你离开,你也不肯离开?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可倒好,偏往墙上撞。你说不是故意针对,我会不会信你?” 女子轻笑了起来。“因为,心脏也是有时间的。书生贫穷,坐落在偏无人烟的地方独自煎熬,我就是想找男子的心脏,可地远路偏谁也不愿意来这里。要是我走到远点的地方取下心脏,送回来也是无用。我日复一日的着急着,只盼着哪一天,上天垂怜,能有一个男子走进来拯救恩人,直到今天,他走了进来,我熬了两个月才盼来了这么一个年轻男子,如果我这次收手,下一次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我可以等,但是恩人不能等。” 四十二章 救救书生 褚时舒还想说些什么,刚吸了一口气,见到无尘那“褚时舒快看看她这么可怜,来帮帮忙”的眼神,只能化为一口郁气吐了出来。 “你家在哪里,领我们过去。也许,说不定,我们能帮上一点忙。可别先感动的道谢,我可还没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女子哪来还管褚时舒恨不恨她,回光返照了一样的迅速跪下,对褚时舒磕了几个头。结果动作猛烈,那结在胸腔中的血气一下子上涌,哇的吐出鲜血然后一下子晕倒了过去。 褚时舒望了一眼,强压下泪流满面的冲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狐狸啊,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心心念念的恩人在哪里,怎么就一昏不醒呢。 无尘看了一眼褚时舒,褚时舒一感受到目光就迅速别开,反正是不想与无尘有任何眼神、肢体的接触。无尘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挽起嘴角主动将小狐狸背了起来。 没办法,无可奈何,她向来杀伐果决,结果一牵扯小和尚,她就变得犹犹豫豫了起来。自己实在是不想再管无尘的事情,毕竟牵扯越深,日后抽身而出就越困难。说好将无尘当做尘世上一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看待,可到底还是不忍心看他一撞南墙流血丢命的。现在褚时舒无心想着其他,只盼着无尘能让自己省点心。 看着小和尚背着狐狸一深一浅走在路上,褚时舒心里反倒难得的柔软。虽然有些多管闲事,但是古道热肠,单纯善良。宛如太阳一样的温暖。也许人越缺什么,就容易被什么吸引,当初软弱卑微的褚时舒被坚毅刚强的宋生吸引,现在心狠手辣的褚时舒就会被温暖行善的无尘所吸引。她做不到的,有人做的那样潇洒自如。 跟在无尘后面的褚时舒倒是闲适,走一步跟一步,没事还望望四周光秃秃的环境,将自己的白发一甩说不清的风度翩翩。可怜了无尘,一边寻路,一边注意脚下有没有障碍,又背着不轻的人形小狐狸,早已累的满头大汗。 又走了几步后,身影虚晃,脚步凌乱,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后才能继续开走,可走了没几步又得停下休息一下。如此反复,倒是褚时舒沉不住气,快步走到无尘的身边帮他稳住身形。 无尘气息紊乱,喘着气断断续续道。“多谢。” 对于他们这样的陌生氛围,褚时舒说不清是满意还是愤恨。出口没什么好气。 “你是哑巴了还是傻了,撑不下去还不找我帮忙,脾气倔的也是没谁了。也不知道你这样迂腐不知变通是像谁!”嘴上碎碎念的褚时舒接过无尘背上的女子。 “如果我受点苦,能让你消气,那是很值得的。”无尘灼热的目光让褚时舒有些不知所措,干脆不回话冷漠到底。 “对不起。”无尘低过头,眼神晦暗难辨。 “对不起什么?” “让你为我担心,操心,我知道是我太冲动,没有考虑周全,才会生出这么多事让你为我费力摆平。” 本来只是心中腹诽不悦的褚时舒听到这真心实意,公之于众的道歉反倒是不好意思私自埋怨无尘。褚时舒将小狐狸放下,手指覆在额头上,金光闪烁。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不回来找我。”褚时舒收住金光,淡淡的回道。 “因为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继续。”无尘意味深长的说出那么一句话,果然,褚时舒并不明白这句话里的含义。“我虽然知道前面危险重重,我也不知道你会跟在我身边暗中保护我,所以在路途中我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傻,觉得我冥顽不灵。可我无法置之不理,我....” 褚时舒打断了他的解释。偏着头认真非常的说道。“无尘,你需知道,善良有条件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善良,只能短暂的延续。只有那一天你有实力,有能力去保护他人,这样的善良才能持久存在。你只想着他人的安危,却不想想你身边的人所承受的心惊胆战。你想济世救人见义勇为这没什么错,可你让在意你的人如履薄冰战战栗栗,也何尝不是一种残忍,你,懂么?” “....我懂了。”无尘一震,看向褚时舒的眼神里饱含着复杂又愧疚的情绪。“我不该让你担忧...” 褚时舒猛然一抬头,对上无尘的目光,当下心中一沉,思虑着无尘那眼神中包含的情感是否只是单纯的感激和尊重之情。为了防备未来的可能性,褚时舒豁然起身,快速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警告道。“我与你,没有,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你懂么?” “为什么?” “因为我寿命无限延长,而你对我而言只是漫长岁月的一个过路人。也许只是我几个眨眼的瞬间,我就会把你遗忘在芸芸众生里。你的时间只是我喝一杯茶的功夫就能挥霍掉的存在。我同你,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你有任何心思,我劝你赶紧收起来!” “可你对我不止是一杯茶的时间,即使你随意挥霍,也是我最珍藏的一生。”无尘急道。 “我和你不是同一类人。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还记不记得自己的使命,还记不记得日日夜夜教诲你的诫语!”褚时舒愠怒呵责道。 无尘一怔,一抹痛色抚上眉间。是了,自己是个和尚,戒贪,戒嗔,戒痴,戒色。更何况他还是明正寺的大师兄,是师傅用心培养的弟子,是带领师弟们的领导人。可他此刻却被眼前儿女情长迷失了心智,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与身份。 可他放不下褚时舒,即使他们见面不太友好,即使他们身份之间有着重重障碍,可当自己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狐狸手下的时候,他脑海中想的却都是褚时舒的喜怒哀乐。他像被褚时舒牵扯住了神经,离开她就想她,在她身边就满足的不求其他。 “咳咳。”在冷到极点的氛围里,小狐狸非常适时宜的清醒了过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无言尴尬。 在这一刻,褚时舒决定原谅了这只狐狸先前对自己的冒犯和对无尘的出手。 “咳,我是不是,咳,醒的不是时候?怎么,发生了什么,你们吵起来了么?”小狐狸非常茫然的小声嘟囔道。 “没有。”褚时舒回道。隐约还有对小狐狸的一点喜爱之情,可把小狐狸吓坏了,差点以为是她看中了自己的皮毛,这才露出这么变态且不怀好意的笑容,笑的她寒毛竖起,瑟瑟发抖。 问过具体路线后,小狐狸将他们领到了酸破屋前。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带有一份少女独有的天真和羞涩。推开已经老旧的房门,冒出一股霉气和久病不愈的晦气出来,小狐狸跑到摇摇欲坠的桌子凳子椅子旁边,拿自己的袖子蹭了好几遍这才邀请他们过去。 “我说小狐狸,你报恩报哪里去了?”褚时舒觉得自己二丈摸不到头脑,人家都说报恩报恩,只有越报越富的,万万是没有报恩报成这样寒酸的。这和贫神来家里做客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句话的小狐狸静默了声音,委屈的扁了扁嘴唇,现在这情况说是囊中羞涩都有些抬举。 “咳咳...”咳嗽声不断传出,露出一只消瘦到皮包骨头可怕极了的手。可声音即便是沙哑也能听出清雅的感觉,让人不禁想知道若是没有生病,该是多么让人心动的声音。 “是有客人来么?”书生忍着咳意,强撑着兴致坐着招待。“来这里的人寥寥无几,几位客人也算是与我有缘,在我寿命将至之前还能见到除了小瞒之外的别人。” “你很不想见到我嘛!”小狐狸虽是反驳的十分具有活力,可眼里却不断续起眼泪,却还强忍着不大力吸着空气,生怕让书生听见。 书生哈哈的笑了起来,只笑了一下就又咳了起来。咳了好一段时间,这才虚弱的开口对着褚时舒他们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我的病缠人的很,总要咳好大一会儿才停止。” “无碍。”褚时舒随口回道,又毫无芥蒂的坐在凳子上,眼神极其好奇的想要偷窥帘子后面的人。 无尘也跟着坐在褚时舒身边。拿出佛珠默默转了起来。 小狐狸还是很高兴的,见这两个人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家里脏乱,胡乱擦了一下自己脸上滚落的眼泪也跟着做了下来。褚时舒和无尘真好,她请来的大夫嘴上不说,却都是尽量与家里一切避而远之,果然都是庸医! “小瞒。”褚时舒曼声叫着她在人间的名字。“你先出去等我。” 说完,褚时舒大步撩开了帘子走了进去,小狐狸虽然不知道褚时舒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叫自己出去的意图是什么,可见她那不容置喙的眼神便悻悻然跟着她所说的出了房门。 没等一会儿,就听见书生低声的道谢。听上去好像是底气足了一些,小狐狸在门外的耳朵快乐的抖了起来。还好,虽然那个小和尚没用,但是他认识的白发女子真的好厉害,不仅打败了自己,还能救书生!欢欣鼓舞的小狐狸高兴的晃起了自己的脑袋。 四十三章 离开是为了回来 等到褚时舒出来,只见她面色惨白。小狐狸想也知道必定是为了救书生才变成这模样,小心翼翼的走上去扶住褚时舒。“你怎么样?” 褚时舒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随意找了块空地坐下盘起了小周天。几圈完毕后这才不至于脸色难看的见不了人。见着乖巧守着自己,耳朵灵动的小狐狸,褚时舒免不了一阵惆怅,可可惜归可惜,该来的现实总是应该说明白的。 因为她那流露出的关心眼神,褚时舒犹豫再三,明知道接下去要说的事情对他们都好,可对于小瞒来说又过于残忍。 “我,我将小和尚的灵气渡了一些给你的恩人。”先挑一些好事说一下当是开场白。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那,那个小和尚有没有什么事?” 褚时舒怔住了,更显怅然。现在的褚时舒让她喊打喊杀倒是没什么问题,大不了受点伤躲起来修养两年再战,可让她牵扯到情感这方面,褚时舒只能是望尘莫及,掉入混沌镜前还是很能伶牙俐齿的婉劝暗示,可混沌镜里出来,不说对人心的感知迟钝了很多,光是为别人操心的兴致就完全提不起来。 “没事,虽然现在有些虚弱,但是只要我传他一些功法,一段日子后自然会恢复。”说着话之间,褚时舒眼神黯了下去,垂着头就是不愿与小狐狸四目相对。 “那就好。谢谢两位的救命恩情,改天我带那个书生亲自拜谢。”小狐狸显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褚时舒的不对劲,也没有察觉到褚时舒的欲言又止。对于这样的双赢局面,小狐狸显然是满意的不得了。 “那我先进去看他了!”小狐狸冒着傻气的笑道。 “等等。”褚时舒提手拦住了她。“小狐狸啊,有件事我必须与你说。我给你的建议是,离开书生。” “为什么?” “因为...”褚时舒重重呼出了一口浊气,这才硬了语气。“因为书生沦落为这样,都是因为你在他的身边,直白的说,是因为你在他身边吸取了他的灵气,他才会这么病恹恹的。” “不可能!”小狐狸不可置信的摇头。“我虽然爱慕他,可与他清清白白从不越雷池一步,为了保护书生的福气,我甚至不动用任何法术助他成功。我断绝了所有可能折福的办法,只希望他能平安无事,陪我再久一点!” “倒不是因为这些折损了书生的福气,只是因为你的存在。你需分清楚精气与灵气的区别。精气是男子特有的阳性之气,而灵气是集日月精华于体内流淌。你虽然恪守自己,可灵气大部分都是多吃少,你应该明白自己的修炼都是从天地之间吞食一点点灵气为自己所用...他,体内的灵气比天地之间的更少,更也无法自我修补。你现在可明白了?” 小瞒呼吸一窒,背脊微微颤抖着,像是极力在忍耐着什么。 “你虽无害人之心,可无意之间造成了这样的结果。”这一记无异于是平地的惊雷,让一直狠命掐着自己的手掌的小瞒一下子流下了眼泪。褚时舒知道,她接受了。 “要见最后一面么?”褚时舒轻叹,“他应该还有剩余的灵气可同你再说几句话。” 小瞒浅笑着摇了摇头,指尖捻去泪珠。白皙的手掌心被掐出层层的月牙,叫褚时舒一阵心疼。“既然都要说再见,那不如就断在这一刻。知道他已经安然无恙,就足够了。” “你...”褚时舒语塞,放手潇洒的人已经不多了,难得还如此干脆。除了感叹之外还有些惋惜,小狐狸重情重义,虽没有带给书生钱财权力,可她看得出书生现在很快乐。藏在身旁的画书生笑眯眯的给褚时舒偷偷的看过,真的是一个好画师。 书生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个天真烂漫,明媚灵动的小瞒为什么离开他,又去了哪里。因为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 “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去?”褚时舒问。 “去游历四方,去找青城山的白素贞。”小瞒笑得好像星河揉碎在眼里,仍然有希冀,仍然有幻想的女孩子,让褚时舒的心境都山河万里一样的开阔了起来。 书生唤了几声小瞒,唤不到人,挣扎的想要起身去寻,却被褚时舒一记手刃打晕。为他轻柔的盖好被子。附耳:“小瞒让我告诉你,睡个好觉。” 留下了点银子,褚时舒扶着无尘离开了这间曾经发生过许多故事的小屋。 “不告诉他么?也许他醒来会很失落。”无尘轻声问道。 褚时舒微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心情大好。连回无尘的语气都不再生硬。“无尘,有些事情没有说出口,但是不代表心里不明白。五年的时间,足以让心思巧妙的书生觉察到一切,他不说,是纵容。小狐狸不说,是成全。” 先放弃,后成全。成全书生的一生可以平安无忧。 “造化弄人。”无尘感慨。 褚时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在没有铸成大错之前的放手,或许是造化弄人,可这未必不是一种希望。从此以后小瞒走的每一天都是在与书生重逢中等待。 四十四章 修炼有成 褚时舒全然不知道无尘此刻有多么担心她,即便是她能以一敌百也叫人牵肠挂肚放心不下。与昙花姐交谈了一会儿,把无尘的情况都与她说了一遍。昙花姐非常乐意的表示愿意把她的心法教于无尘,本就是佛家弟子,学的是佛法,与昙花所修炼的不谋而合。褚时舒自己的法术不伦不类不佛不道的,可不能祸害了这根正苗红的无尘,这意思显然是想把无尘当作潜力底子培养。 褚时舒倒是无所谓,乱七八糟的随便她交,怎么说也都是具有奥妙的心法断不会差到哪里去,多多益善也是不错的。 还在交谈之中,就看到无尘施施然推门进来,以非常拙劣的演技撒谎道。“啊,走错门了。”这言语的不自然,让褚时舒与昙花两人尴尬的面面相觑。 昙花心想:罪过罪过,这是什么样的情怀才能让一佛家弟子不惜破戒也要撒谎进来一探究竟啊。实在是天地动容,日月可鉴的真心啊。 褚时舒心想:无尘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这么拙劣的话语觉得自己说的很完美么?也不知道他跑进来干什么,现在还赖着不走又是几个意思。唉,愁人。 无尘心想:这两个人满脸尴尬,该不会自己来的不合时宜吧?不,应该说自己来的正是时候。那个碍眼的男人怎么还不走,这么厚脸皮么?! 于是在三人大眼瞪小眼中,昙花最识时务,懂这其中暗流汹涌是个什么情况,于是立刻非常自然的打起了哈哈,装作睡眼朦胧的样子提脚欲走,又想起了什么,没精打采的从袖子里掏出个心经来扔给了无尘,随即走出房门回到自己房间。 无尘本觉得昙花过于无礼,横行无忌。可拿起手上的书定睛一看才发现这男子也是个世外高人,手上这本书详细解释了打坐,思想,修炼的机理,对于一个见识少的凡夫俗子来说那就如获至宝啊,堪比掉进山崖走进洞穴见到白骨搜出秘籍一样的波澜壮阔可遇不可求。褚时舒交于他的,多是阵法与五行,以无尘的资历当然可以看懂,只是他离这些还差一块敲门砖,很显然,昙花的那本书就是!兴致勃勃翻起来一看,全然思想觉悟进到一个新的阶级,以佛家弟子看佛家秘笈,那是顺畅无比运用自如。 当无尘看到一半的时候,褚时舒真的忍受不了了,忍不住出声询问。“无尘啊,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去看吧。你在我这儿都待了三炷香时间了。” 无尘这才突然惊醒,微微红了双颊,局促的站起身,僵硬的走出门口,又突然折返,憋出一句晚安帮褚时舒带上门这才离开。 褚时舒忍不住轻笑出声,这是何等的纯洁啊,完全不懂男女之情(这是褚时舒认为的),还特别容易害羞。 将手臂放在脑后悠闲的躺了一会儿,还清醒的很,不太想睡觉。又想起无尘这钻研劲儿,怕他熬夜看书,于是起身去查看。果不其然,灯火通明,还有一个背影在摇头晃脑。 褚时舒推开门,对上无尘兴奋的双眼。心想果然如此。便语气严厉了几分,肃然道:学是要学的,也不能不睡觉啊,你现在可还是肉体凡胎,又被我抽取了不少灵气,还熬夜通宵是不是不想活了! 无尘慌忙将书一关,憋的小脸通红,闷出一句好。 褚时舒无奈的走到无尘对面坐下。“嘴上应得勤快,只怕是你不会听我的。说说看,有什么看不懂的,我虽然学的杂,但也算是见多识广。” 无尘一瞬间的紧张变成志同道合的惊喜。小心翼翼的打开书本,寻求知识的眼神在烛火中熠熠生辉。于是褚时舒就书本上的知识一点一点讲给无尘听,偶尔又灵活展示给他看……两个人越聊越兴奋,越是探究问题越多,问题越多越是好奇,就好奇心上来说两个人旗鼓相当,不分上下。于是本来是劝无尘早些休息的,结果两个人一起熬到了天亮。 当褚时舒和无尘一起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昙花吓了一跳,都很是没精打采,这情形,活像是被谁谁谁吸气了精气一样。 昙花打趣道。“你们两这么同步,差点以为你们两昨天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去了。” “咳咳。”无尘被噎住了。褚时舒接受到了昙花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置之不理,褚时舒喝着稀粥,假装自己没看到昙花的揶揄。 四十五章 前世夫妻 有时候无尘觉得他们心灵契合,关系要好。比如说这个时候,褚时舒见他还要说个没完,就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直接塞在男子的嘴里,末了放碗里还能接着吃。这样的感情可不是一朝一夕,更不是故意做作出来的。 有时候无尘又觉得他们不像是夫妻,那种浓情蜜意没有,习惯了分房睡,也习惯了拿自己来开褚时舒玩笑。哪里有一对夫妻能大度成让一个陌生男子(虽然是和尚)大大方方的夹在两个人中间。 这让人琢磨不透的关系。吃完了饭,方公子(昙花化名)又特别热情的给无尘指点了一番。无尘非常肯定方公子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的,不然这偶尔耐人寻味的眼神真的说不通。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这方公子安的什么心,但他这副让人钦羡的好皮囊和不食人间烟火的香气真的叫人心悦诚服。说来奇怪,人家都说公子身上不是贵气就是书生气。可偏偏方公子身上有一股清幽的花香,在身边若隐若现使人安神。 (无尘在这里表示,自己真的不是变态。) 在两位修道有为的高人指点下,外加无尘自身就天资聪颖,那可谓是干柴遇上烈火,鱼儿遇上江流,一日突破千里的迅速。都说人生玄妙不过如此,当初自己还觉得画上的傻小子遇上哪哪哪儿的绝世高手被打通奇经八脉称霸江湖还觉得扯淡,现在完全不觉得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是遇到了什么神仙! 要是师父他老人家知道无尘三天学会灌气,五天学会火炼,七天堪堪能上天一定痛哭流涕,烧香拜佛的夸自己有出息。 彼时的无尘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小毛孩子,虽有悸动之心,却不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艰难选择,也不知道褚时舒心里的纠结悲痛,他为自己的奇妙缘分洋洋得意,他为能与褚时舒天天探讨法术而废寝忘食,他为能与方公子成为朋友而兴奋不已,尽管方公子总是死缠烂打的黏着褚时舒,但是他相信只要自己修炼得当,以后就可以与方公子大大方方争夺褚时舒的青睐。此时的无尘心高气傲,年轻有为,孩子气时隐时现也没有那么多的牵绊和抉择。 方公子找了客栈的后院让无尘扎马步,无尘就说了五年后要和方公子公平争取褚时舒,方公子一愣,笑出了眼泪花,喘不上气的答应着。“好……好……我等你啊……不来是王八蛋……” 无尘只觉得方公子是看不上他,可只要自己日夜努力一定可以勤能补拙的。完全不知道他笑容里的深意。 于是他更加刻苦,一个月下来虽说还不能驾驭过大的能量,但是搞点小水珠,弄个小火星也是没什么问题的。这可是凡夫俗子到修炼之人质变的差异啊,可千万不能小瞧。 小和尚每日参禅修炼,进度虽说不快,可比起寻常人已经是莫大的机缘了。更巧的是几个师弟也到了这里化缘,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吃着素菜的无尘。 “大师兄!”无了和无关师弟走到无尘面前鞠躬喊道。 “无了,无关,你们也到这里来了?”在遇到故人的欣喜之下,无尘拉着他们说了好长一段时间,说的都是他们路上遇到的奇遇,说的是天花乱坠应有尽有。 “大师兄,之前你一个人修行的时候可担心死我们了呢,生怕没人照顾你会遭遇不测。现在还有两位大人在旁照顾你,我们也放心了。”无了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不用担心,你大师兄福大命大,不会这么容易死的。等这次修行结束回到明正寺我们再聊!” 无了和无关点了点头,又攀谈了几句就离开了。接着他们的修行。 褚时舒看着依依不舍的无尘,随口问道。“诶,怎么人家都是成群结队,两两一组,只有你形单影只的呀?” 无尘回过神来,浅笑的解释道。“是这样,本身确实是我与其中一位师弟一起修行的。修行的人数都是分配好的一对。可惜其中一位师弟不小心摔断了腿,就只好退出修行在庙里养病。于是缺了一人,我身为大师兄有责任照顾师弟们,就将我的修行师弟让了过去。” 褚时舒点了点头,称赞道。“确实有做大师兄的气度和勇气。你师傅眼光不错。好好干,日后你就是主持!” 无尘望着她,却看不出她的半点心思。无尘有时候觉得褚时舒很狡猾,明知道他志不在当主持,却还说出这样鼓励的话。师傅向来开明,只要自己情愿下山还俗,师傅一定会同意的。心下有了计较,于是无尘假意的恩了一声。 方公子从门口风尘仆仆的回来。见到褚时舒就比了个手势,无尘不懂就问道。“你让方公子干什么去了?他那手势又是什么意思?” “啊,我让她给了一袋银子,应该够你师弟们用一阵子了。” “为什么你们会有这么多银子,这客栈也是,说住几个月就住几个月。”一个四处化缘,衣服朴素干净到了极致的穷酸无尘发出了长久以来都无法想通的问题。 褚时舒陷入了沉思,低吟了一会儿,才语重心长的说出一句。“因为钱花了就能挣啊。”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奥妙,解释道:“只要艺高人胆大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钱到你口袋里。” 无尘恍然大悟,茅塞顿开的嗷了一声。在一边听完全场的昙花汗颜,褚时舒说了啥,不完全就是在瞎胡说么?这小和尚又听懂了啥,怎么就心照不宣的搞明白了呢?昙花觉得他们能当前世夫妻还是合乎常理有理有据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理论在他们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又一个月过去,无尘已经进阶到能将水重新收回脸盆的巨大成长。可看褚时舒和方公子,玩水就和玩球一样的随意,说化龙化龙,说聚散就聚散,无尘备受打击,士气低落。他一直被师傅夸是少年神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单凡看过一遍的书籍,从头到尾不错两个字以上,那些神书交给他,他也是认真练了的啊,也记得一字不错,为什么与他们差距如此之大? 可怜的无尘怎么会想到这个玩世不恭的方公子竟然是流落在凡间的仙子呢,他也想不到风华正茂的褚时舒已经是个在混沌镜里呆了九百年的老油条。纵容他怎么天赋异禀,也比不过修了几百年的一群老人家。只觉得自己实在愚笨,褚时舒也就罢了,她自己也说时间对于她缓慢,也不知道她练了几十年才可以练就这么精湛的修为。可……方公子,那可真是从头到脚完完全全就像是一个普通人。连他都可以年纪轻轻练就不凡的法力与褚时舒谈笑风生,而自己的成果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小孩子玩过家家。 当他练完一套剑法,失落的坐在古井旁,无力的愤怒感笼上心头。这愤怒不是对方公子的,而是对自己的不争气,为什么自己这么笨,为什么自己不再努力一点,为什么自己比不上人家!当初还信心满满与方公子立下誓约,人家根本不会把自己放在心上,根本不在乎法力低微的自己! 越想越难过的无尘忍不住红了眼睛,四处看了一眼周围,在空无一人的空地抓着剑柄声嘶力竭的吼叫着。“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笨,为什么我就没有办法再进步多一点点!为什么啊!” “无尘。”一句轻飘飘的话瞬间抓住了他的心脏,让心脏瞬间停止跳动。 “无尘,你过来。”褚时舒皱着眉望着他的背影,消瘦的身躯却有一对好看的蝴蝶骨,即使是宽大的僧袍也无法遮盖。 褚时舒连着走了两步,迅速拉近了与无尘的距离。“无尘。”她缓和了声音温柔道。“无尘,我都听到了。” 这对一个正值青春期好面子的无尘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本就涨红的脸色此刻更是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 四十六章 拆穿谎言 这对一个正值青春期好面子的无尘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本就涨红的脸色此刻更是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 褚时舒却不管现下的尴尬,只是一双美目直勾勾的看着他,随后怜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安抚后生。“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有不甘有愤怒这是好事,故步自封的人是成不了大器的。” 无尘依旧红着一张脸,只是因何而红就复杂了。低垂着小脑袋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一声喝斥让无尘一下子抬起头对上了褚时舒的目光。 “不要因为一点小事而气馁,也不要因为常事而羞愧!”褚时舒一本正经的教导着,眼见着无尘的眼神从躲闪到坚定。 “是!”无尘激昂的回答。 褚时舒露出满意的微笑,无所顾忌的坐到无尘身旁。“其实你已经非常优秀了,你比我要优秀。” 无尘立即摇头,褚时舒笑得更开心。“你这是做什么,我没有在安慰你而说谎话,我确实不如你,我的前三个月都在学握剑,你一定想不到吧,一个月你可以感悟法术,而我只能日复一日的学习握剑,这样的基本功对我来说困难的很。” 无尘起了好奇心,不仅是对自己的安慰,更是对褚时舒愿意讲过去说给他听的喜悦。 “我用了三四年才学到了你这样的程度,而你不过用了一个月。后来我日复一日练剑,到了第十年已经可以行云流水使用剑招和剑风了。五行更是十年后才入门,比你可是多用了近十年的时间。那时的我洋洋得意,自以为人群之中已经是佼佼者而放松了训练,结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输得很惨,惨的一无所有。我为自己的自鸣得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这时候我才肯全身心投入到学习当中,又练了几十年才有现在的造诣。” 寥寥数语将自己惨痛的经历讲给无尘听,虽然语气仍然平静,可无尘却在她眼里看到了痛苦,极力掩藏却仍然能透露出来的痛苦。可见当初一站褚时舒有多么后悔与怨恨,直到几十年后情绪依旧那么剧烈。 无尘默了一会儿,想安慰褚时舒什么,却始终安慰不出口,他没有陪褚时舒经历这一切又怎么会懂她的难过。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学好法术保护褚时舒,绝不能再让她经历这样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绝不会荒废,更不会放弃自己!”无尘信心满满的宣告道。 褚时舒点了点头,满是对下一任接棒者的鼓励与认可。她自问自己足够懂分寸了,与昙花的装模作样,对无尘的悉心教导,除了教授关系就不应该再有其他。没关系,再有七天,无尘就该回明正寺里去了,也许就没有相见的时候,任由他一片痴心也是尽付东流。 变故总是悄无声息给你当头一棒,这似乎在提醒着褚时舒命运由天不由己,还以为苦尽甘来,只不过是老天还没出手罢了。 那天,小和尚自愿为褚时舒和方公子服务,置了一些小食回来的路上,撞到一个痞里痞气的大汉,大汉当时就不乐意了揪着无尘就要他下跪认错。 褚时舒狠厉的盯着无理取闹的男子,手指慢慢攀上了剑柄,一股杀意弥漫在这小小的客栈里。 正当褚时舒想要拔剑而出教训那位大汉,昙花一把将她的手按住,低声耳语道。“褚时舒,莫要招人注意!让我来!” 褚时舒转头,看着昙花那信誓旦旦的神情,默默松开了抓剑的手指。 “哼。”昙花轻呲了一声,不知道从哪儿偷来一壶酒,将封口解开,咚咚就灌了好几大口酒。 一只美手提着壶口,边走边喝,倒有几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气势。走到大汉面前已经是醉眼朦胧,抬头冲着大汉就是一个傻笑。 反手将酒缸砸在了大汉头上。褚时舒立即惊站起来。 “我说你,欺负个和尚算怎么个回事?啊!#你¥!”昙花醉醺醺的扯着大汉的衣襟,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大汉已经被缸子砸晕了,又被这一巴掌打的头昏脑涨,还想就此倒下不省人事以此躲过一劫,谁知软软的就要倒下的时候,昙花又抓着大汉肩上的衣服不肯让他休息。 “你这样也算是个男人吗?王八蛋,让人给你跪下?你给爷爷跪一个!快点儿,是想我打到你下跪么?” 在一旁的无尘早已经看傻了眼,在他心中,方公子虽然玩世不恭,但却是翩翩君子,彬彬有礼。现在这个醉醺醺满口污秽之语的真的是方公子么?? 褚时舒忍不住笑出声。以暴制暴这想法还真的是昙花这脑袋能想出来的事儿。她虽然更想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打到他满地找牙,但昙花姐这方法倒也解气的很。于是也就由着她了。 如果事情到此结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但是,反转来的实在太快,快到褚时舒来不及阻止和反应。 昙花骂着骂着,将破碎的只剩手上这点陶瓷的壶口随手一扔,越骂越激动,越激动越狂躁。手上将玉冠一摘,乌黑的长发飘落至腰间,而昙花毫无知觉,压低一只眼睛以嚣张的气焰在桌上敲得玉冠叮咚作响。 “……完了……”褚时舒欲哭无泪的把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内心的乌云迅速敲锣打鼓狂风骤雨。 最后这场闹剧是在无尘气愤的将闹事的一帮人扔出了客栈,咬牙切齿的走向褚时舒,而褚时舒落荒而逃中结束的。至于昙花,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虚浮着脚步上了楼,一脚踹开自己房间大门,在自己床上一躺就开始呼呼大睡。 昙花啊,酒品真差!褚时舒郁闷不已,以后真的不能再让她喝酒了,准误事儿! 闹剧演变成了更大的闹剧,昙花一睡不醒置身事外,无尘执着的想要问褚时舒要一个说法,可事发突然,哪里想得起一个合理的解释蒙混过关。 最后月上西楼的时候,褚时舒才悄咪咪的打开自己房间的窗户想要偷溜睡觉。谁知道刚进去,身后就有一个人抓住了褚时舒的手。 “我可等你很久了。”那冷不丁的声音让褚时舒一下子打了个寒颤。 褚时舒回过头,干干一笑,就开始说着自己已经想好的说辞,什么为了无尘考虑啊,什么孤男双女一行路有损无尘清誉啊,又什么昙花家里严苛都当男儿养,说的天花乱坠。哄得无尘一愣一愣的。 “你真的没有故意想要欺骗我的意图?”无尘与褚时舒靠的很近,呼吸声交错明显,视线交织在一起,纵容是褚时舒这活了几百个年头的老不死也抗拒不住无尘这来自灵魂的诘问。 “没有!”褚时舒怂起肩膀有抗拒的姿态。“更何况我哪里骗你了,我又没和你说她是男子,是你误以为的,与我毫无关系!” 无尘想了一想,倒还真是。褚时舒真是奸诈,故意说得含糊不清,也许就是为了日后被戳穿好留有余地。(褚时舒os:没有啊,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昙花姐这么靠不住啊。早知道昙花姐这么靠不住,当初还不如先和无尘坦白清楚,免得现在还得费尽心思解释。) 不过已经知道褚时舒与方公……方姑娘不是那样的关系,无尘心安的无知觉的露出笑容。他之所以还等在房间里,只是因为他不甘心自己故意被欺骗罢了。既然褚时舒不是故意的,那这误会也就烟消云散了。从前那些吃味也是自己多想了。 方姑娘和褚时舒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看这默契程度也许从小就认识。 当昙花清醒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一定是搞砸了某件事。唉声叹气的坐了起来,双手掩面,自觉没有脸面再面对褚时舒了。 “你醒了?”褚时舒大步走了进来。 “还不如不醒。”昙花恨恨道。 “我又没怪罪你,你这幅死样子是怎么回事?”褚时舒好笑道。 “好心办了坏事,心情糟糕了而已。”昙花抓着自己的头发有点无奈。 “坏也没坏到哪里去。”褚时舒安慰着。 “没少被小和尚追吧。”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倒真有她的风采。 “哼。”褚时舒抱胸,拿头顶了她脑袋一下。“你也知道。早知道就不应该安慰你,让你内疚亏欠我多好。” “就知道你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昙花非常上道的点评道。 怎么一喝醉就撒泼无赖呢?也许现在过得太压抑了吧,也许恪守了几千年的礼仪太累了吧,也许她还怨恨着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吧。一向风度的昙花姐只敢在喝醉酒后才能任性那么一会儿。 褚时舒不知道她的昙花姐到底有多委屈,有多忍耐,才能任由辛辛苦苦养大的白眼狼将自己拱手让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克制才能让她仰慕了一千年的男子去娶别的女子。她的昙花姐已经足够大度坚强了,让她放肆一回有什么不好呢?这点,她不戳破,褚时舒也不戳破,那就当大家都不知道。 当昙花姐下定决心戒酒的第三天,当小和尚从方公子硬生生拗口成方姑娘,当每天的太阳依旧升起,昙花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与韦陀断了联系,她可以彻底放下的那一天,道济来找她,告诉她韦陀转世马上要贬到其他地方了,告诉她韦陀转世失去了他的妻子,告诉她韦陀转世现在身心俱疲。 四十七章 命运弄人 操蛋,真的操蛋!命运实在狗血,最狗血的是你明知道老天是在玩儿你,你还是得屈服。 昙花:“下凡不就是历劫的么?怎么你不去反而喊我去?” 昙花:“现在我过去能有什么用?!” 昙花:“你这不是在帮韦陀,你这是在害我!” 昙花:“他人在哪儿?有没有什么事?什么时候启程?” 狠话说了一句又一句,末了还是乖乖的念着他。你说这事情多叫人难过。 一个堂堂的降龙罗汉,一个名誉天下的疯和尚道济,一个修为比褚时舒加上昙花两个人都还要厉害的大人物,此刻成为了命运的搅屎棍,成为了昙花最不想见到的人。 道济浑然不知,就算知道了他也丝毫不介意。自己下来是济世救人的,又不是眼巴巴盯着韦陀生活的,韦陀跑到不毛之地,没道理自己也要跟着去呀。没酒没肉过得这么萧条,必须要诓骗一个傻子过去。于是目标就锁定在了痴情种昙花身上。 啥?天庭上的友谊?啥?备受韦陀照顾。是啊,没错,所以不是派了个温柔贴心,美艳动人,善解人意,法力高强的昙花去陪着了么?啥,孽缘?做神仙的哪个没几段纠缠不清的孽缘,韦陀大公无私,昙花光风霁月,丢一块儿出不了什么事。 道济疯狂的说服了自己,并且为自己的合理安排感动不已,一想想这对有情人终于可以见面都是自己牵线搭桥就一不小心感动了自己。 道济抬头望了一眼褚时舒,又看了看无尘,皱起眉头有些苦恼。把人家一伙的拆散了也应该还点东西。于是道济拿着破蒲扇摇了摇。“来,你过来,褚时舒。” 褚时舒非常震惊,她何德何能能让这种大人物记住名字。走到道济身边,就被他一把拉低身子。 “有些事,我不好多问,也不便插手。对于你身上诅咒,我所知的不多,你可以去找南湖医师,他们一生都在对抗北疆巫师,搜集的资料应该会对你有用!” 褚时舒听完,只觉得喉咙干燥,想说的太多,但最后只能化为深深的一个鞠躬。 “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凡事切记要留一线生机。阿弥陀佛。”说完,一道金光快速从道济脚底盘旋而上,然后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昙花拍了拍褚时舒的肩膀以示宽慰。现在一无所知的只剩下在一旁惊羡的无尘了。 “昙花姐,想好了么?”褚时舒小心的去探她的眼神。 昙花倒是笑得风轻云淡。“什么想没想好,这件事既然已经让我知道了,我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是还要麻烦你了。” 褚时舒重重的点了点头。正好她也要去南湖追究这身上的诅咒。同无尘说完以后,虽见他一脸不舍倒也没有沉重表情,又帮他垫付了客栈的钱也好让他继续自学。褚时舒带着昙花找到了韦陀的转世林风应。 “林公子,当初我将这株昙花带走,现如今想将它归还与你,让它与你一同离开。” 林风应风尘仆仆,满脸沧桑,已经有生无可恋的面容。看见这株昙花却轻而易举的崩溃,抱着昙花嚎啕大哭。 昙花心想这可完了。什么金枝玉露,什么神石滋润,挨了这眼泪一下就通通打回了原型。看着曾经仰慕的韦陀也会这么孩子气的哭,也会在自己面前露出难过的神情,也有这么软弱的时候,心底里的爱惜加上疼爱翻倍的翻滚让她彻底丧失了抵抗。算了,沉沦苦海就沉沦苦海吧,有什么办法呢。 褚时舒又交了几锭金子,让林风应诚惶诚恐,有了旧物陪伴,怎么再能收下钱财? 褚时舒莞尔一笑,毫不羞耻的说出自己当初盗了他的钱袋子,眼下这金子是还的。林风应犹豫再三将金子收下,当初他家财万贯,即便是丢了一袋金条也不是什么问题,如今他落魄清苦,这一袋金子就成了雪中送炭。 林风应再三鞠躬感激,才带着昙花坐上了小船。褚时舒目送着他们远去,又在码头的狂风中回过身。解决完了一件事,还有另一件事需要解决。 当她赶到南海已经是五天后了,看着瘴气遮天蔽日的,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搞错了方向走到北疆来了。 还在瘴气这一屏障外面踱步思虑着怎么样才能进去的时候,昏黄的瘴气中先蹦出了几只黑光发亮的蝎子,带着细长的针朝着褚时舒刺了过来。 哪儿冒出来的?褚时舒疑虑着以气御剑,只见翻转着轨迹多变的剑一一将蝎子断成两截后又落回到褚时舒脚下。 不过一会儿,蟾蜍,毒蛇,蝎子,蜈蚣噼里啪啦从眼前冒出。褚时舒不敢大意,手上腾升出火苗,将剑一提,剑身上就覆上了火红的色泽。 “火舞金沙!” 剑上燃起熊熊的火焰,又幻化出一十二把飞剑排成一字,齐齐冲上去与那些毒物交缠在一起。 绿色的血液四处溅散,褚时舒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见血液铺在地面上侵蚀着绿草。 一阵掌风悄无声息的从褚时舒耳侧飞过。当然,这还是褚时舒偏头了的结果,不然这掌风就要落到她脑袋上了。出手倒还真是毒辣! 眼见一掌没成功,来人更是挥了好几掌。褚时舒一脚站定,身子旋了半圈落定,将那掌风躲了个干干净净还调转了方向好看清来人。 来的是个女子,面容不知,带着黑色斗笠,手腕上系着一铃铛,可那铃铛像是哑了一样,任凭她出手幅度剧烈也是不响一声。 “你是谁?为什么要对我出手?”褚时舒沉声道。 “我还想问你!”女子说完这句话,一个跃身来到褚时舒面前,一掌已经是向着面门劈下,褚时舒双手交叉,将女子手掌接下,又后退半步逼得女子落地。 女子知道褚时舒也不是什么柔柔弱弱之辈,也不敢大意,在落地之前将手掌抽出,转而抬肘向褚时舒胸前袭去。 褚时舒一个弯腰,抬腿扫其下盘。这下女子肢体可再反应不过来,无计可施之下手捏三枚银针向下发射。褚时舒一惊,瞳孔骤然收缩,只听见清脆三声,银针刺在了将将赶来的飞剑上。 刚刚可真是千钧一发,再晚上一秒,自己的腿就怕要废了。女子见银针不中,然而飞剑倒是给了她一个跳板,轻松落下,借着剑身几个翻转又落回到地面。 谁知还没得意一会儿,裤腿上就燃烧了小火苗,不一会儿,火又散到另一只腿上。 女子惊叫一声,将斗笠扯下狂拍这火苗。褚时舒轻笑。“不好意思啊,剑上让我施了法术,温度特别高。” 女子气急败坏,可现下不是找她算账的时候,这火怎么铺不灭还有越烧越旺的趋势?女子骇然叫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救我啊!我要被火烧死了!救我,快救我!” 四十八章 双生意义 在女子的撺掇下,对面二十人先表示友好放下了刀。褚时舒看着,也放下了自己的剑。 女子一脸炫耀。“看到没有,我都说了我没有骗你。我真的高贵。也不瞒你了,我是南湖族长的女儿白灵宁~就我这天赋的身份和血脉,有必要骗你么?我说可以掐灭诅咒你还有异议么?” 褚时舒冷静的看了一眼局势,想来她所说不错,于是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拿毒物来害我?”褚时舒不解道。 白灵宁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哎呀,我一开始没看清楚,见你头上冒着黑气,以为你是北疆过来的卧底,你又阴魂不散的站在瘴气外面,我就想测你一测,结果还真有不差的功力。那我当然以为你和那些巫师一伙的,这,打斗之中才看清你也是受害者,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 褚时舒不搭腔,点了点头算是了解了动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来来来,来我们族里坐一坐,我仔细将这诅咒讲给你听。” 说罢,白灵宁站在瘴气面前画了几笔,瘴气就自动退散出一条小道。 白灵宁回头看着纹丝不动的褚时舒,轻笑着。“你不会以为我是想诱你进去再围歼你吧?” 褚时舒也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不带丝毫温度,皮笑肉不笑的高深莫测,眼神内敛暗沉,让人猜不出心思。“当然不会,请白姑娘带路!” 褚时舒跟着白灵宁进去,穿过瘴气,里面是世外桃源,青山绿水,暗香萦绕。 “姑娘来。”白灵宁将褚时舒领进一个房子。又在房间里找寻了一通,拿着竹简坐到褚时舒对面,又挥手示意褚时舒坐下。 白灵宁将竹简翻开,尽是看不懂的文字,褚时舒苦笑着摇头。 白灵宁一拍脑袋,抱歉的说道。“我忘了你不是我族人,看不懂这些文字。没关系,我可以翻译给你听。” “双生咒乃北疆巫师独创邪门秘术,以人祭祀,三世之后,夺人魂魄,功力速涨。” 褚时舒不懂,要求她说的再细致一些。 “褚姑娘,你应该知道这咒不是下在你一个人的身上吧?” “……我知道。” “这个诅咒,就是要你杀了另一个被诅咒之人,一般诅咒是立在一方极度怨恨一方的情况下才能成立。” “是……” “妖类最喜欢恨意。因此她将诅咒放进你们身体里,就好像是月老的红线,将你们牵在了一起。这个诅咒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一定要其中一方亲自杀了另一方,如果成功杀害一方三次,那那个人的灵魂就会被种下诅咒的妖吸收,一般能涨五百年的功力吧。” “那如果没有成功会如何?” “没有成功的话,这诅咒就会反噬到妖身上,命大损几千年的修行,要是命不大,就会自己暴毙身亡。” “既然是三生,为什么要叫双生咒?” 白灵宁笑得爽朗。“因为这生不是指三生要死在你手上,而是你们两的人生被绑在了一起。” 褚时舒有些汗颜,继续问道。“如果到了最后一世,我没有动手,妖动手了怎么办?” 白灵宁抬手摸了摸下巴。“这个嘛,一般妖是不会这么做的。亲自动手相当于强行掺和进诅咒里,她也会成为被诅咒一方,不过如果是最后一世,等不到你动手的话,她极有可能会在最后一刻动手,强行将被诅咒的人灵魂拖出吃掉,虽然诅咒欠缺一世的要求,不过胆子大的妖敢冒着反噬的风险强吞。一种可能是她无法吸收,诅咒威力太大,把她搅成碎片,任由她有再多条命都不能复生,还有一种是命运庇佑,同化成功,获得三百年功力。但你可以放心,同化成功的几率不过百分之一,不到被诅咒方油尽灯枯的时候,妖不会亲自动手。” “这诅咒可真是霸道。”褚时舒唏嘘不已。“三次一次都不可以有纰漏,否则就会反噬。强杀取其灵魂吞下,也极大可能会反噬。” “是啊,没错。”白灵宁点了点头。“要求极高,还必须要双手干干净净,让诅咒两方自己互相残杀。所以你可要小心她挑拨。” 褚时舒郑重的点了点头。“那你说的压抑诅咒是什么意思?” “哦。我不是和你说了么,这诅咒啊就和月老的红线一样。若是女子间的诅咒,被诅咒的女子就会全身心,无条件信赖另一方,会不会越轨我不知道,反正就是爱不释手。男子之间也是如此,龙阳不龙阳再说,反正此情是两肋插刀,忠肝义胆,永不背叛。这诅咒多用在男女之上,被诅咒一方会毫无缘由的爱上另一方,至死不渝,无可救药。我这能抑制诅咒的红线,切断两人之间的联系,毫无缘由的两个人就不会互相伤害,最后你死我活了。” 褚时舒干干一笑。这可完了,自己已经与无尘扯上了关系,这是不是压抑不成了? 于是将自己的情况粗略的讲了一遍。白灵宁毫不在意。“这红线就和磁铁一样,见到就互相吸引。这红线没了磁力,也就一拍两散了。” 褚时舒心下稍安。只要无尘不受诅咒影响,怎么着也应该瞧不上自己这半老徐娘,古怪模样的。那正好,拉着这女子施法断了无尘的滤镜,这样无尘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爱慕之意了。 慌慌张张拉过白灵宁,要求她立刻压抑了这诅咒。白灵宁满脸无奈说道:大姐,你人也没带过来,我怎么帮你剪短红线呐。褚时舒一愣,反问道:还得带人来才能施法么? 白灵宁看外行一样的看她。白了好几眼。“当然是啦,不然茫茫人海中,红线拉的这么长,我就算是有心想帮你也找不着人呀。” 褚时舒沉默了片刻,抛出了一个极大的诱惑。“白姑娘,你想,出去看看么?” 白灵宁立刻拉低了褚时舒的身子,嘘声道。“你小点声。你也太奸诈了吧,怎么看出来我想出去的心思的?” 褚时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因为我在瘴气外面徘徊,一进不去,二伤不到你们。可你偏偏跑了出来与我打斗,可见你并非乖乖在家之人。如果说你能力不够,无法独闯讲话,那我帮你,你也要帮我,如何?” 白灵宁一怔,原来如此,怪不得让这白发女子一眼看出了自己心中所想,自己确实特别想出去游荡,奈何父亲专制迂腐,每每提议都被叱责退了回来。眼下确实有个机会,若是这女子真有点本事,逃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诱惑一旦成型就会发展迅速,难以抵挡。 心脏一上一下都在快速思考着要不要答应这个女子的请求。自己确实非常想出去不错,可这女子来历不明,是好是坏还不知道,如果是觊觎白族的千年结晶的卧底如何是好?万一自己出去就被俘虏,被绑去救被诅咒的人就不再管自己了可怎么办?一时间疑虑重重,人与人的信任在跌宕中不断煎熬着。 “我需要你的一个保证,保证你出去不会丢下我,保证你会保护我的安全,保证——你不会对我出手!” “怎么保证?” “我要在你胸口处点一蛊,若是你违背誓言对我出手,你也会遭受同样的伤害,甚至更甚!” “.....”褚时舒沉默了片刻,觉得这话槽点甚多。为什么一个行医的大家族要用蛊来威胁别人,又想同她说自己受到的伤一定会更多,如果她不介意,可以与自己一起分享这疼痛。 到最后,褚时舒将最后一句话说出了口,隐瞒了前半句话。女孩子家有点保护手段有什么不好,只要不伤害别人就好了。蛊可以害人也可以保护自己,也就不再计较了。 白灵宁一拍脑门。“对啊,我忘了这茬!你这被人下诅咒了,也一定会被人追杀着用强迫的手段杀别人,我要是这么做岂不是要受连累?” 褚时舒忍不住出了一些笑意。当真是涉世未深的小孩子。 白灵宁眼睑下垂,遮住了自己的遗憾眼神。本来这蛊不是这样的用法,这蛊是用来控制褚时舒的心脏,一旦褚时舒对自己有所伤害,或者不听从于自己,就可以发动蛊虫,捏碎她的心脏。却让褚时舒侥幸躲过一劫,当真是有点遗憾,差点就要有言听计从的小跟班了呢。而褚时舒本人,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也罢,想的这么单纯,这么好骗,应该也不是什么背信弃义之人。能独身来到南湖寻找解决方法,想来人品应该差不到哪里去。于是挥手做罢,如果褚时舒真想动手,自己也有法子能跑路。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白灵宁写了一封信遗留在自己房间的桌上,然后跟着褚时舒来到瘴气边,画着符咒打开了前往外界的通道。白灵宁信心满怀,相信自己出去一定能让所有的医者对自己甘拜下风,她要让南湖白家举世闻名!这一刻,就是她新的征程。 四十九章 意外耽搁 当她走出外面的世界,才知道自己那么一小片小地方是有多么狭窄。白族是天的宠儿,听说祖先先前因为被北疆巫师暗算,为了世世代代躲避诅咒劈了山谷静修,又机缘巧合下得到一双能看出黑暗巫术的眼睛。父亲迂腐,死守族人只准进不准出的祖先遗言,纵容医术世世代代传承,出神入化也毫无用处。无法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医术与没有医术有什么区别。 兄长与族人都太唯命是从。白族明明是世界上医学的巅峰却就这样被埋没,她不甘,她不服,她立下誓言,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走出山谷,济世救人,将白族发扬光大,世代供奉。 但她很快又觉得太累了。听说褚时舒从明正寺下赶过来不过三天而已,而自己没有太深厚的法力,无法御剑飞行不说,还需要走走停停补充体力。因此直到五天也没走到褚时舒所说的明正寺。 她内心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褚时舒再带回去,让族人们都学学法术,这样救人速度也能快一些。 无尘早已回到明正寺里。望见慈眉善目的住持很是怀念。师傅淡色的眼眸觑了他一眼,笑得高深莫测,走到无尘身边爱抚的摸了摸无尘的小脑袋。“加油啊,无尘。” 无尘抬头,见他仍然是满脸笑意。眼角的褶子叠起,十分真心。 师弟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倒也没什么伤亡,回来显然是满脸兴奋叽叽喳喳的互相倾吐自己的遭遇。 弟子们都回来了,自然要做早课,要过原先他们应该过的生活。师弟们成熟了不少,毛头小子也有点稳重的模样。只是自己,仍然有所牵挂,也许是想念太明显,让师傅有所起疑,每每他心不在焉回过神四处一瞥都能对上师傅看向自己深沉的目光,叫他心惊胆战。 走神的时候越来越多,褚时舒的模样在脑海里越发清晰。这一时刻无尘才发现,自己执念早以潜入心底,难以撼动。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思念褚时舒,好似一只虫儿钻进了心里四处钻咬不得片刻安静。夜里总也梦见她,梦到她欢喜的,冷漠的,哀怨的,惆怅的喊着无尘这个名号,惊醒的时候就会被自己这难以启齿的梦羞红了脸。再躺下就无法入睡了。 爬起敲着木鱼念着经,东叹一口气,西缺一段文,显然心思并不在念经上。并且这经文全然不能让无尘冷静下来。 门悄然被打开,师傅摸着白花花的胡子一脸嫌弃。“你啊你,念个经文都不行。我在门外听了这么久,就没见你念完一句!既然心思不在这里,又何必强迫自己?” “师傅!”无尘惊醒,愧疚难当,立刻跪在了师傅面前低头认错。 住持最是器重无尘,万里无一的优秀,又最是重情重义。之前便有将位置传给他的想法,可看现在,这住持之位对他而已不过是枷锁罢了。 “无尘,如果你想走,就走吧。割舍不下红尘,那就投身于红尘。” 无尘一震。低低地喊着:师傅…… 住持仍然笑眯眯的,毫不介意。“佛说,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让你感受相思之苦,被女人折磨也算是成全了一条道。” “……师傅!”无尘万万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为老不尊的话,有些头昏脑涨。 “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想想,要走就快些走,别留在这里带坏你的师弟们。”住持笑得满口缺牙,一步一步蹒跚着离开。 对无尘来说,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褚时舒这边又遇到了麻烦,白灵宁与褚时舒遇到了染了瘟疫的村子,儿童妇女通通卧病在床,剩下零星男子还在躲在屋子外面煎药。 白灵宁将袖子撸起,直直的看着这生灵涂炭的场景,头也不转的问褚时舒。“褚姑娘,你慌嘛?” 褚时舒知道了她话中含义,想着樊夜应该不会对正值壮年的无尘动手,眼下这里情况迫在眉睫,更需要救治。于是果断回复道。“不慌。白姑娘有什么需要的,任凭差遣。” “好。你帮我挨家挨户把生病之人扶出来,我好看看她们之间有没有不同的症状。” “嗯。”褚时舒应声,就开始着手工作了起来。不过一会儿,白灵宁就检查完毕,确实是传染性的瘟疫造成,没有其余的疾病掺和在一起。 白灵宁解下自己的背包,搜了许久,又看了一眼四面八方的病患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褚时舒抹了抹脖子上的汗珠问道。 “来不及了。再拖个七日,将有大批量的患者去世。可我七日,顶多顶多只能救其中的三分之一,实在无能为力。” “这是为何?”褚时舒望着疼痛呻吟,痛苦不堪的患者们沉重问道。 “我这药名叫七绝子,是要大火熬上半天才能有半锅的药汁,可现在你我二人拿尽房间里所有的药壶煎药,也不过只能让十几人喝上。可这药还需连续服用三天方可痊愈,倘若一天喂,一天不喂,那药效便是前功尽弃,打回原形了。” 褚时舒沉吟了片刻。提问道。“如果用大缸煮药岂不是能救治更多人?” 白灵宁摇了摇头。“你所说的方法我怎么会想不到,只是这方子需要的火力极猛,如果放在大缸之中,将其支起以火在下面烧,只怕是火力不够,药效无法发挥,最终一个都熬不出来。” “如果,我以法术烧呢?” 白灵宁一愣。脱口而出道。“你的法力足够你支撑这么久么?” “不是还有你么?”褚时舒轻笑。“你这个优秀医师,该不会连我小心的法力都维持不了吧?” “你!”白灵宁对其质疑非常不服气。“我当然可以,只不过你炼药期间不能服药,你需以你自己的法力支撑一天,你真的可以么?耗尽法力可是会非常难受的!” “既然可以,那还磨蹭什么,再疼都忍受过了,也不怕这么区区几天的折磨。”褚时舒抬手扶住自己的肩膀,跃跃欲试的活动着关节。 “……”白灵宁低头侧目,似乎在思虑着什么。她不知道褚时舒底细,但肯定不是神仙之类,年纪又不大,顶多三十来岁。虽然很多方法可以延缓年龄,可延缓也是慢慢增长年龄,许多人修炼到三十岁一个时辰的输出法术也受不了,有些人吞了许多丹药,又传承了秘术来延迟年龄,八十岁了也不见得能熬上半天,褚时舒真的可以做到么?她对此存疑。 不过褚时舒所说确实是最好的办法,既然她说可以一试,自己也就顺一下。如果真的不行,救不了的人数增加一些而已,如果……真的可以,那她就能一战成名!顺便,她也想探探褚时舒的底细。 “那好。以后你顺法力的药我也一起承包了。你可千万不要强撑,我见过不少强制输出法力直至丹田枯竭最终爆裂而亡的。你碎成这样了,我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你!”丑话必须说在前头。 褚时舒叫她逗笑,回过头冲她轻轻眨眼。“放心吧。我还要带你去救人,怎么能死在这里?” 每家每户走进房间找大缸,连走了几十家才终于发现了她满意的一口。以气将它运回的时候,白灵宁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你疯了??!这么大一锅,没有千年修为是做不到的! 褚时舒晃了晃脖子。回眸一笑。“你怎知我没有?” 白灵宁站在后面瞠目结舌。她见过最厉害的老者,行将就木,皮肤凹陷,满脸斑纹那种,也就才二千五百年的道行,父亲说他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类。曾经有个成仙的机会,可他放弃了,说与其成仙不老不死,倒不如感受着残余时间的绚烂与短暂。 那老头怎么说也有百来岁,褚时舒顶多三十岁的姑娘就能有千年的道行?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现在能与青城山的白蛇打的不分上下,意味着金山寺的老和尚也奈何不了她。 年纪轻轻,修为如此深厚,当真是后生可畏啊!只怕当褚时舒百来岁之后,世间再无人是对手。 白灵宁默默收起了能增加修为是蛇血丹药。这丹药对于低阶修行者无疑是大补,增进一个台阶。可对千年修为的褚时舒来说就是个调节气血的补药而已。实在拿不出手的很,既然褚时舒可以,这药就先留下,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 五十章 炼制汤药 白灵宁将七位草药放进大缸里,又灌了几大桶水进去。拍了拍手,喊道。“可以了!” “好。”褚时舒接了一声,手上腾升出跳跃的烈火,猛一用力,火焰变的更大更猛。左手捏过法诀,火焰好像水流一样顺到大缸周围,将其整个包围住。 白灵宁第一次看到真人在自己面前施展法术,也不由的发出一声惊叹。这是多么好用的东西啊,她曾经与父亲建议去学一些法术,可以更好的医治病患,也可以保护白族。父亲脸色一变,呵斥道。“不准再说这样的话!” 白灵宁不明白,明明这么好用的东西,为什么白族将其视为洪水猛兽,不肯让自己,让族人学上半点除了炼药提药、除去诅咒以外的法术。倘若,倘若白族也能出几个褚时舒这样的人物,还有谁能撼动白族的地位,又怎么会怕北疆那群巫师的威胁。 “褚时舒,火再大些。”白灵宁伸了伸懒腰,好整以暇的坐在一边盯着火势。这眼神,这神态,活脱脱是命令奴隶的地主。 褚时舒哼了一声,掌式往前一推,手中散出的法力更加强劲。本来需要一天的大火熬制,在褚时舒法力疯狂的挥霍下竟然半天就成型了汤汁。白灵宁笑嘻嘻的走到褚时舒身边,将手一拍其肩膀。“好了,放下吧,休息一会儿,下午时间应该还够再熬上一锅。” 褚时舒吁了一口气,慢慢将大缸放落在地面上,接下去的事情应该不关她的事了,于是自顾自走到一处屋舍前坐在门槛处,抬起两边酸涩的胳膊互相揉了揉,虽然法力还有剩余,可是肉体却无法承受长时间的同一动作,下午还得再来一回,想想就头疼。 她这么做,倒不是因为善良,也不是觉得他们可怜而同情,他们是死是活说到底都是时运作祟。现在卖力只是想帮白灵宁,她看的出来白灵宁很想救下全部人,至于救他们的动机是因为医者仁心还是想扬名立万,或者两者都有都无所谓,褚时舒只是想要一份恩情,一份她需要白灵宁还回来的恩情。很多时候,对于一个尚未见识过人间繁华的掌上明珠来说,钱财,权力都不是让她卖命的理由,只有恩情与责任才是。 能让这么厉害的人物托付一份恩情在自己身上,也算有个筹码。她不说,是因为有些事情一旦说出来就不灵验了。果不其然,白灵宁派发完了药见褚时舒坐在门口有些疲倦,内心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走到褚时舒面前蹲下,将她的胳膊拉了过来,缓缓揉了起来。 “你还好么?”白灵宁诚挚的抬眸望着褚时舒。 “还好。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会儿也就好了。” “下午还能继续么?”白灵宁问道。 “可以。” “褚时舒,哦,不好意思,是不是喊得太亲近了?” “无碍,你有什么想问的?” 白灵宁径直坐在褚时舒身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褚时舒,为什么你身上有这么高的修为?我们白族不是什么都没见识过的小族,许多不治之症的高人都来过南湖找我们救治,我见过很多白发苍苍的修行者根基还不如你的稳,你年纪轻轻怎么能成长如此之快?” 褚时舒垂眸低低的谦虚道。“白姑娘过谦了,来你白族医治的都是受了伤的,拿受伤之人与我这毫发无损,状态极佳的人来比自然是比不出什么的。” “不!”白灵宁肯定的反驳。“我们白族不仅天生能看到诅咒,只要施法,还能看到人体体内的经络。多少修为我难道会看不出,他们体内流窜的内力一看就不精纯,纵然是大战一场,法力受损,可心脏附近却都是拿最纯净的内力护着的,我一看就知。 褚时舒一惊,白灵宁确实没有像自己那么好糊弄,只是她不能将以前的事情和盘托出,一是她不愿四处标榜她又多可怜,二是人知道的越多,变数越多。三是混沌镜如果被盯上,自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以后的行动可就是举步维艰,指不定有多少人想要快速提升修为找自己抢夺呢。 合眼将眼神里的涟漪淹去。轻巧一笑。“是么,我倒是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几许呢,听白姑娘所说,怎么和我所向披靡了一样。也许是师父宠爱我,也许是因为我被下了诅咒,所以这才如此发奋?如果我这么厉害,我当真应该去和别人比上一比,看看自己到底排个什么地位。” 白灵宁夸张道。“当然厉害了,最厉害的人类古稀之年也才比你多一倍的修为。你才几岁呀,还有大把时间让你修炼,等你五十多岁就是超厉害的老太婆了!” 褚时舒笑出声。“我可是能延缓时间的,等我五十岁,恐怕你已经六十岁,老得比我严重了。” 白灵宁点了点头。赞许道。“没错,我们确实时间比你们短暂,但是这才是一个人类应该有的时间,因为时间短暂,所以只需要看一次的离别就足够了。时间长又怎么样,我又不是要拯救世人,我只想要有一个安定的家庭,和普通人一样延续子孙就足够了。” 白灵宁说完才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口无遮拦,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对不起对不起,褚时舒,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贬低你的意思。” 褚时舒很是洒脱,脸上不见半点尴尬。“没事,你说的就是实话。我是一个修道者,没有一个完整的人生是我的宿命,你没有说错,为什么要道歉呢?那么漫长的时光,我每认识一个人,就是在等着他们离开,我已经看过太多的人离去了,说是惩罚也好,说是恩赐也罢,都是我应该受着的。” 白灵宁满脸尴尬,纵容褚时舒毫不介意,她也觉得有愧疚。 “好了,休息的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快些开始吧。早点弄完,我也能早点睡觉不是,休息多些时间,精神会更好一些。你也别坐着了,站在我旁边看看火候。”褚时舒拍了拍袍子,转身浅笑道。 第二次显然比第一次要好许多,至少火候方面不需要白灵宁提醒。白灵宁站在旁边一直很紧张的盯着褚时舒,生怕她法力不济倒下,但情况显然比她想的要好上很多。褚时舒并没有倒下,还顺利的完成了第二次的熬制,只是当她想要将大缸放下时,法力控制不住,大缸有些摇摇晃晃而已。 白灵宁小跑过去,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和摇晃的身体。矮身钻到褚时舒旁边站直,将褚时舒扶回了屋子。又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出一颗晶莹的药给褚时舒喂下,服了点水就让她自己睡了过去。这样的强度也难为了褚时舒,既然她承了褚时舒的情,日后自然是要还恩的。怎么说这次的声名大噪也有褚时舒的一份力。 白灵宁回到露天外,一碗一碗的喂了一批人先喝下七绝子。等她做完一切,也已经夜深了。疲乏的拖着自己的身躯回到房间里,见褚时舒已经睡沉了,于是也将鞋子一脱躺上了床睡着了。 只要这样,七天后,肯定能治好所有的人。白灵宁心想着,咧着笑容入了睡。但是情况却并不如白灵宁预想的这么顺利,因为第二天的时候,那些受了瘟疫的村民就闹了起来。质问为什么白灵宁先救别人的性命,而不是先救自己的。难道命与命之间有所不同么? 五十一章 好人难做 白灵宁从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诘问于她,对她来说,谁先谁后都无所谓,有褚时舒的帮忙,所有人都会被治好的。但是那些村民们却不相信,他们只相信先喝下药的人就能获救。尽管白灵宁说到口干舌燥,信誓旦旦的与他们保证,然而,效果甚微。 白灵宁在南湖长大,所来请求医治的都是一个人。因此从未想到自己出来之后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明明大家都可以获救,可是所有人都有誓不罢休的态势。没有被喂过药的村民强烈要求他们先喝,喂过药的村民抗议要求继续喝药。此刻,竟然有爆发暴乱的迹象,白灵宁看着村民们相互撕扯头发的场面不知所措。 为什么会这样?现在应该要怎么办?在白灵宁手忙脚乱的时候,褚时舒提剑出来,带着不屑的冷芒眼光,人一旦置于生死关头,就会忘记所获得的种种恩情。 “褚时舒!”白灵宁仿佛得救一样的躲到了褚时舒身后。“他们太可怕了!” 褚时舒浅笑着安抚她。话语中带着浓烈的威胁意味,声音不大,却能清晰的落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是么?那我们走吧,不救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 “不能走,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对!不能走!” 村民们群起激昂的纷纷抗议。褚时舒的眼神逐渐冰冷。“哦?这么说你们是要强行留下我们?” 村民互相对了个眼神。大胆一些的直接出声。“是又如何?你们必须留下治好我们才能走!”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褚时舒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们能坐下与自己好好商量,或许状态还没有这么糟糕。 “商量的余地就是治好我们!”一副强盗无理取闹的模样。 褚时舒也不再装怂,挑起邪性的笑容。“既然你们不打算好好谈,那我也不装什么孙子了。”说罢,一个瞬身来到为首一男子身后,将剑明晃晃的架在他的脖子上。“跟谁装大尾巴狼呢?嗯?” 男子当时吓得腿软发颤。 褚时舒笑的灿烂。“我不是什么弑杀之人,但是要挡我路的,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不留情面了。你们知道,刀剑无眼,划上了那么一刀可就不划算了不是。我本来可以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但是我没有,我还是想与你们好好坐下谈上一谈的。” 在场的各位村民当场吓坐下,也不顾的什么礼仪脏乱,只要有块儿地就随便的坐了下来。 褚时舒甩了甩长长的刘海,露出大尾巴狼的笑容。“这就对了嘛,本来我们就是来救你们的,何必咄咄逼人呢?” 白灵宁在经历一阵风的呼啸之后,又看到褚时舒将他们治的服服帖帖,不由的发出了惊叹。心中腹诽,学医有什么用,还不如暴力好使。如果自己也能像褚时舒一样有这么好的身手,何愁闯荡不出什么名堂。那时候的白灵宁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张扬的女子就是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白发恶魔褚时舒,否则,她应该会更崇拜褚时舒,抱着大腿要爱抚的那种。 之前白灵宁还对褚时舒的能力只是个模糊的概念,会喷火,会炼药,能控制物体,到底杀伤力多大就全然不知了,族中也没个厉害的角色给她长长眼,现在不一样了,她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了! “你看啊,我朋友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见到你们不忍心这才出手相救,你们以德报怨对么?” 村民猛摇头。他们不敢不摇头。 “这就对了,我朋友说能救你们全部人,自然就能救你们全部人。如果你们非要这么死缠烂打的话,那我也明确告诉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村民狂点头,他们不敢不点头。 褚时舒绽放出甜甜的笑容。“那我们现在是达成了共识是么?” 村民点了点头。 褚时舒冲着白灵宁挑过俏皮的眉头。“白姑娘,好了,我们谈判完成了。你可以继续救治他们了,我相信他们会好好听大夫的话。” 白灵宁深吸了一口气,也将胸脯挺直,走的利落至大缸旁,带着自己是怜悯他们,可怜他们才会在这里的眼神。虽然,是仗势欺人的花架子,但是确实得到了不少的尊敬感。虽然褚时舒不是平心静气的谈判,是胁迫他们弯腰点头,但是已经不重要了,是他们先不知所谓,也别怪褚时舒翻脸不认人。 哼,居然和千年道行的褚时舒做对,简直不想活了。那一刻,小小的未出名的白灵宁感觉到了极大的虚荣感,清晰认识到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真正含义! 褚时舒将男子放开,将剑收回剑鞘,将剑一提,背在脖颈上大步朝着白灵宁走去。当着所有人的面以气御缸,右手窜起火焰继续炼制。在刚刚的威胁面前,这下的法术让大家更加颤抖,不敢再与这个白发古怪女子做对。 等褚时舒熬完一锅坐在旁边休息,白灵宁两步并三步蹦跳着来到褚时舒面前,将白色手帕递给了褚时舒。 “多谢。”褚时舒接过手帕随意一抹额间冒出来的汗。 白灵宁抱着膝盖,神色晦暗难辨。“我才应该说多谢,如果不是你,我一定应付不来刚刚这场面。” 褚时舒垂眸低笑。“因为你还年轻,经历的事情不多。刚刚出来混,有些道上的规矩你不懂实属正常。等你以后夜路走多了,自然知道怎么给自己打个光。” 白灵宁一脸崇拜的问道。“道上的什么规矩呀,褚姐姐你教教我吧,我也想象你这么威风!” 褚时舒故弄玄虚的将手帕甩了几甩,不徐不疾的说道。“以礼还礼,以暴制暴”。 白灵宁一下子福至心灵,小脸鼓的正气昂然,仿佛她把这八字真言融会贯通,融入骨血中一样。一想到自己当初要对褚时舒下那么恶毒的蛊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看现在,完完全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嘛。 “褚姐姐,你说的真是太对了,我现在就将它作为我的人生准条。问一句,如果我打不过人家怎么办,人家暴力,可我手无缚鸡之力啊。那不就被摁着狂揍?” 褚时舒忍不住笑出了声。“以暴制暴不是非要让你打赢架,而是用你可以的手段制服对方。或者是拿对方的弱点威胁。好比说他们请求你医治,你的医术就是你的筹码,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因为你身上有他们要的东西。一旦你明白自己拥有了什么,就能反将一军。但是我要提醒你,到了紧急情况,莫要硬碰硬,逃为上策。这并不是认输,这是重整旗鼓。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这么厉害,以后有什么打不过的过来找我,我很乐意为你找回场子。” 白灵宁欣喜若狂,一掌呼到褚时舒背上。“褚时舒,你可真讲义气,我好崇拜你,你以后就是我的明灯,我的指南针,我的人生导师!” 褚时舒捂着火辣辣的后背,苦笑着。“你真是,豪情万丈。颇有江湖儿女风范,如果不是有仇恨未报,也许我们也可以一起携手闯荡江湖呢!” 白灵宁脸上浮现一抹遗憾。又强打起笑容。“没事,等你报完仇我们也可以再站上武林之巅!只要,我那个时候没死,嘻嘻。以你修仙的本事,打那些软脚虾简直是小菜一碟!” 褚时舒轻轻笑了,白灵宁的世界里有江湖,有武侠,有那些忠勇的正派人士,而自己接触的是妖魔,是鬼怪,是仙,是佛,他们走的完完全全不是一条路。白灵宁这样的凡人之躯不应该与自己共同面对未知的危险,最好是为无尘和自己切断诅咒的联系就快些分道扬镳,以免她也越陷越深,最后难以自拔。 就在这个时候,褚时舒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想把北疆那些巫师全端了!最好问巫师的头头有没有樊夜的下落,然后再一把火全烧了,以免他们再出来危害别人,自己已经够悲剧的了,就不要再多像自己一样悲剧的人了。 白灵宁还不知道褚时舒的想法,只是欢快的坐着,幻想着自己站上高山之巅号令万千的武林弟子那些威风的场景。而自己想要为自己家族振兴名声的想法早已经被抛诸脑后了,学医做什么,学医还不如学剑术,法术有用。哼,都怪可恶的老爹,不然自己这样的好苗子现在也能与褚时舒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下午又熬了一缸,褚时舒法力有些透支,面色比昨天还要苍白,也许是接连两天的不间断的输出法术,又被那群惹事的村民所扰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吧。于是摇摇晃晃的攀着墙回到屋子里休息了。 有几个未染瘟疫的男子互相对了一眼,趁着白灵宁分派汤药的时候偷偷溜到褚时舒屋子的外面,将腰间铮亮的弯刀拔出,眼光里冒出狠厉,面容狰狞了起来。是时候下手了! 五十二章 终于会面 有几个未染瘟疫的男子互相对了一眼,趁着白灵宁分派汤药的时候偷偷溜到褚时舒屋子的外面,将腰间铮亮的弯刀拔出,眼光里冒出狠厉,面容狰狞了起来。是时候下手了! 翻过窗户,轻手轻脚的落到褚时舒身旁,见她睡得沉稳,便肆无忌惮的将刀抬起刺了下去。 一把剑挡在褚时舒胸前,挡住了男子的弯刀。 男子见褚时舒还未醒,也不见那剑攻击他们,更加大胆了起来,躲着剑想要刺杀褚时舒。不仅如此,还呼朋唤友一起来,剑总共就那么长,就那么宽,他们几个人分散去刺,那剑还能挡到什么时候? 再一次朝着褚时舒刺去,眼睛已经染了一抹痛意。毫无阻碍的刺到底,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原本睡在床上的褚时舒已经不见了。 “你们可真是死性不改啊!”一道戏谑的声音出现在男子背后。还不等回头,腰上就被打了重重的一掌,力道之大,整个人摔在了墙上。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褚时舒笑着走到其他几人面前,剑刚出手,几个人就齐齐被吓晕了过去。 褚时舒冷笑一声,踢了他们几脚。“还以为你们多有勇气这才进来想暗算我呢,也不过如此。要不是不想多生事结,你们就一起结伴下黄泉吧!” 手指灵动之间,就将那几个男人扔出了房门。掌风一带,房门又被完完整整的关好了。 在褚时舒的阴影笼罩下,白灵宁所做可谓是一帆风顺,毫无阻碍。终于七天之后将全部村民治好之后,就兴高采烈的摇手告别了他们。虽然,并没有人与白灵宁摇手,也对褚时舒的离开松了一口气。 刚走三公里的路,褚时舒腿脚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袖里的双手颤抖的贴着树干想要站起,也不知是眼睛花了还是毫无力气,久久起不来。 在前面走的欢快的白灵宁与褚时舒说着话,却不见其回应,转过头来一看就见褚时舒扶着树无力的躺着。 “褚时舒,你怎么了!”白灵宁狂奔而来。将褚时舒身子揽到自己怀里,慌忙从自己身上翻腾出好几瓶药,把其中一瓶药喂给了她。 “我腿有些发软,站不大起来,你能扶我到附近的石洞里休息一会儿么?” 白灵宁点了点头,将褚时舒驮起,搀扶着领褚时舒到了山洞里坐下,又捡了一些柴火烧了起来。 褚时舒缓了一些,盘腿运起了小周天,脸上冷汗如雨,紧咬着牙关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白灵宁坐在一边盯着褚时舒运功,一刻也不敢移开目光。 等褚时舒终于运完了功,压在胸腔中一口污血终于能够吐了出来。之前强压着自己的不舒服,总算熬过了七天。其实之后的三天褚时舒都已经虚弱到不能再虚弱,倘若那几个男子再来闹事,只怕真要叫他们得手了。好在,之前威慑过了他们,这接下去这几次不敢对褚时舒动手。 等褚时舒擦去嘴角的鲜血,看到了脸色不大好看的白灵宁递来几颗药。道了句多谢就吞了下去。这药好用的很,恢复了一段时间就感觉自己有了些力气,至少有了可以走路的力气。 “白姑娘,你的医术真厉害啊!”褚时舒由衷赞叹道。 这句话没有让白灵宁展开笑颜,反而更加气恼。“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和我说?” 褚时舒干干笑了两声,手指攀上发丝拉了一拉,似乎在想要怎么回白灵宁的这句质问。末了,头发抓秃了也没什么好的理由解释。 “你不信我?”白灵宁一双眼睛瞥了过去。 褚时舒连忙否认。“没有。我这不是看你太忙了,不忍心再给你增加病患不是。况且要是让那些村民知道我倒下了。又该闹起来了。你看,我这不是一出村子就表现给你看了吗?” 白灵宁瞪着她。半是心疼,半是恼怒。 在白灵宁那坦诚到不能再坦诚的对视下,褚时舒低头狼狈的躲开了目光。确实,对白灵宁的忌惮也是她隐瞒的理由,至于自己倒在路上实属意外,她本以为自己还可以再忍几天,等到了客栈在偷偷处理掉。谁知道走的路上,气血数次翻涌,又被自己数次压了下去。来来回回多了,也就到了强弩之弓晕倒了。 对于白灵宁递来的药,她不是没有怀疑,甚至在白灵宁看不到的时候露出了审视怀疑的目光,但想了想现在自己的状况,白灵宁就算不用药也能轻而易举的杀掉自己,那递药纯粹是多此一举。想着这层缘故,吞药的时候就痛快多了。但这些事情不能与白灵宁说实话,一旦说了,信任也就不复存在了。 好在白灵宁也没有多问,只是贴心的让褚时舒多休息,自己在加点药物辅助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褚时舒点点头,睡了过去。睡梦中她梦见无尘的双眼仿佛滴进了一滴鲜血,一丝一缕占据了他本来清明的双眼,声嘶力竭,张牙舞爪的冲向自己质问为什么要杀了自己。 梦境戛然而止,褚时舒被吓的惊醒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衣服因为汗而黏在自己的背上难受异常。 转头看着缩在旁边睡的砸吧嘴的白灵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走出山顶望着冷清的月光无言惆怅。 希望这次带着白灵宁过去真的能了断这一切就好了。褚时舒拂袖回到山洞,将外套脱下来盖在白灵宁的身上,躺了下来继续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褚时舒就带着白灵宁赶去了明正寺,这半拖半拉的一直过了半个月才终于到了明正寺山脚下。 正巧无尘还在纠结着师傅所说的选择。他不是不想走,他有多想褚时舒谁都不知道,想到一日比一日的更想她,想到无时无刻都在想她。可眼下师傅年迈,师弟们懵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自己怎能这样自私的抛下他们离开? 他就坐在寺里,每日每日的反复纠结,只是想要下一个离开的决心。 “褚施主。你又来了……”住持笑的清风拂面,伸手立掌。 褚时舒一时间被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双手乱晃了几下不知所措。晃完了这才立掌回礼。“住持师傅,我又来叨扰了。” 住持连忙摇手。“非也非要,有人已经等你许久了。” 褚时舒哑然,她当然知道住持说的是谁,被放在明面上就有些尴尬了。僵直的放下双手,赔笑道。“那就劳烦师傅通报一声了。” 当无尘听到师傅喊他出去见褚时舒的时候,他有些不敢置信,他从未奢望褚时舒还会上山来找他,因为褚时舒有些不近人情的决绝自己的感情。喜悦一下子冲上了脑门,小步跑了出去,又快速折返了回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抹了两把脸才又跑了出去。 师傅慈爱的看着他的兔子背影,轻笑着摇头。“这两个后辈,简直一模一样。不就是半个月见次面么,至于这么激动么?唉,我这徒儿日后还有得学,起码得学到面不改色,否则让她吃定了。” 褚时舒看到人影快速跑来本来坦坦荡荡的想了断一切的,见无尘这样兴奋,此刻也不由的瑟缩了起来。反观白灵宁很是八卦,抻着脖子想要看清楚那人影的面容。 等无尘站定,站在褚时舒的面前的时候,白灵宁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什么清逸绝尘,气宇轩昂的美少年啊。只需要一眼,这颗心脏就像忘记了跳动,然后跳的更猛烈。尤其是他带着薄薄的一层汗,又笑得这么温柔,简直太有铁汉柔情的男子气概了。这个人完完全全符合她心目中的盖世英雄形象。 “褚时舒!” 无尘的一句话让白灵宁彻底沉醉了,这说话声音为什么这么空灵,是不是经常吃斋念佛这才这么干净好像不掺杂任何杂质。如果不是无尘喊的是褚时舒的名字,白灵宁差点以为是自己与无尘有着三世的孽缘,这才不由自主的疯狂迷恋上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和尚。 五十三章 切断诅咒 之前褚时舒就与白灵宁约法三章,千万不能告诉无尘这个诅咒的存在,最好是悄无声息的将诅咒的危害拔除。对此,白灵宁表示毫无问题,万一告诉了无尘,死活不肯动这条红线,非要与褚时舒纠缠在一起,那可就糟糕了。本来,白灵宁是抱着这个打算的,现在看到无尘这张脸,她的目标改为了绝对不能告诉无尘这件事,否则自己就没有上位了机会了。 无尘丝毫没有怀疑,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与褚时舒竟然有这段渊源。又高兴着褚时舒对他的关怀,早已经忘了东南西北,乖乖跟着褚时舒进了房间,白灵宁花痴归花痴,但是,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闭上双眼,催动法术,再一睁开额头上已经生出了一道金黄的印记。 双眼瞬间变得犀利,手指灵动之间,一道金黄符咒在空中撒发着光芒顿入无尘的身体里。白灵宁一收手,额间的印记也跟着消退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体力的法力聚集在一起沉寂了一样。 褚时舒小心翼翼的悄声问道:成功了么? 白灵宁笑的轻松。“手到擒来!” 褚时舒呼出了一口郁气,这样一来再好不过。无尘见她们在谈话,也睁开了双眼,奇怪道。“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有什么事么?” 褚时舒灿然一笑。快速回道。“没什么事,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以后也不会有事。” 无尘让她们说的云里雾里的,不过看到褚时舒笑了,也就不再继续深究其中的含义。对他而言,只要能看到褚时舒的微笑就什么都值,他不知道白灵宁到底做了什么,他也不知道褚时舒这么古怪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只要褚时舒高兴,他就什么都可以不介意。 无尘对褚时舒报以同样的微笑。“恩。我相信你。”褚时舒在白灵宁动手以前肯定会以为无尘还对自己情根深种,动手以后见无尘怎么都有惺惺相惜的战友之情而已。心情大好,连寺庙都变得金碧辉煌,阳光洒进来都似铺了一层金光。 接下来,接下来自己应该是要回去了吧。回哪儿呢?褚时舒有些迷茫,昙花走了,自己的那个家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无尘就好好在明正寺里度过吧,白灵宁,白灵宁可要怎么办?自己总不能与她一起征战江湖吧?可丢下她独自一人又觉得颇为不地道,这感觉像极了过河拆桥。 算了,先带白灵宁离开吧。 褚时舒笑嘻嘻的拱手欲与无尘拜别。“无尘,我们相识一场,你带我找回许久不见的善心,我带你修成入门的功法,也算互不相欠。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褚时舒在此告别。哦,切莫忘了修行。再见啦~”说完,潇洒的转过身去捞定定的白灵宁。 谁知就这么一捞,竟然捞不动。此刻的白灵宁就像一个定海神针一样,牢牢的定在了无尘面前。褚时舒惊讶的回头一看,自己扛剑多年,居然力气比不过一个久不干活的女大夫?抬眼去看,这眼睛看也不看与自己同生共死的褚时舒,反而直直的盯着一脸无措的无尘。褚时舒心里咯噔一下,她又不是眼瞎,心也不盲。这代表了什么,褚时舒一下子就懂了。 白灵宁这姑娘是被无尘迷了魂啊。本有些纳闷,可转念一想,这两个未尝不是天作之合,若是没了自己的阻碍,说不定无尘还能有一段美好姻缘。对于无尘是和尚还是不是和尚,褚时舒丝毫不介意,只要有属于他自己的人生就好。现在白灵宁与无尘的相遇也算是命中注定,至于无尘会不会被白灵宁打动,她可就管不着了。这样不用担心白灵宁的事了,也算落得无事一身轻。久违的轻松冲冠上自己心头。 “白姑娘,你要留在这里么?”有事没事,问一声总是对的。 白灵宁连忙点头。“恩恩。” 褚时舒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我走了啊~” 白灵宁头也不转的应答着。“哦好,慢走,不送” 褚时舒早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抬脚就想离开,结果自己的手臂又突然叫人拉着。褚时舒还以为是白灵宁突然反悔不肯放自己离开,于是头也不回的揶揄道。“怎么,想起来要扬名立万了?” 结果却是无尘失望的质问。“褚时舒,你又要丢下我了是么?” 褚时舒脑子瞬间变成空白。怎么,怎么无尘还会这样割舍不下自己。那语气分明是被抛弃的怨念,对于自己这样的陌生人不应该有这样的感情啊。僵硬的转过身子,抬手拂去了无尘抓住自己胳膊的手。颤抖着声音询问。“怎...怎么能算是丢下呢,你本就是明正寺里的和尚,我离开不是应该的么?” “如果我能还俗呢,如果我想要跟着你离开呢!”振聋发聩的保证让褚时舒一下子天旋地转。为什么会这样,是白灵宁的法术没有起作用么,是这诅咒又附带了别的诅咒了么?按照正常的走向,无尘应该会立刻想起来自己的责任,应该会立刻弃自己而去不带任何一些眷恋,现在这情景是怎么回事? 褚时舒没有立刻回答无尘的问题。反而去捞还在花痴的白灵宁,用力将她摇醒。不管不顾的将她拉到小角落,质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你的怎么没有起效啊。” 白灵宁清醒了一些,丝毫不着急的说道。“不得有段时间呀,你以为是什么灵丹妙药吃下去就立刻生效么?我这道理相当于派人马去围剿诅咒,诅咒自己也想逃啊,得有段时间才能追上包围。” 褚时舒心里安定了一些。自己确实是有些操之过急,互相压制也得有段时间,还没有完全压制,自然对自己还有些依赖和爱慕。不过没关系,过一段时间自然路人不识。低声问白灵宁:需要几天时间? “大概二三天吧。” “这么久?” 白灵宁白了褚时舒几眼。“他身体里的诅咒都几年了,转啊转的,起码四五十年了,两三天能够压制住都因为我厉害。你就别抱怨了!” 褚时舒叫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自己实在是太过心急。这么多年等得,现在反倒是两三天都不愿意再多等。既然不是没有生效,过了两三天自然就会对自己失去兴趣。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褚时舒低声询问。 “我怎么知道?”白灵宁反问道。 回头看了一眼无尘,站的很是萧条,眉间还有解不开的忧愁。但眼神确确实实是一步都不曾离开褚时舒。褚时舒叹了口气。自己要是离开,也不知道无尘会不会一时糊涂直接跟自己走,还俗去了。看那老住持的那默许的眼神估计也是同意的。还俗之后,无尘清醒之后还能再回去么?褚时舒开始在想这件事。 “那你觉得,我最好的选择是什么?”褚时舒又问。 “留下,留个两三天,他自然就会放你离开。”这下白灵宁能给出答案了。 褚时舒点了点头,表示默许。回过身同无尘说自己先在这里住两三天,不知道方不方便。无尘当然高兴不已,立刻答应。答应完了,才想起这件事应该与师父说一声,于是小跑着去,又大跑着回来。 “师父说可以!” 褚时舒点了点头,故作冷漠的离去。仍由白灵宁殷勤的上前去为无尘擦去头上的汗。褚时舒开始在想,白灵宁与无尘到底合不合适,想的入神了连门槛儿都没看到,踏出的步伐太低竟然被磕了一下差点摔跤。急的无尘连忙走到褚时舒旁边责怪又心疼的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白灵宁见自己这样殷勤竟然没有得到无尘的关注,恨恨的缠起了手帕。 “没什么事,就是想事情想得入了神。”不着痕迹的将胳膊从无尘手上抽出。 无尘笑的纵容。“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什么想得入神?” 褚时舒立刻摇了摇头。这想入神的事情让无尘知道,自己哪儿还有活路,于是疯狂的摇头,无尘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又快速的将其掩藏。“没事,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 无尘将她们两个人领进客用的厢房,又谈了几句就离开了。白灵宁煞是不服气的抱怨着褚时舒。“你看,你这么冷漠,无尘都不愿意多留,我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都让你赶跑了,哼!” 褚时舒倒是毫不在意的说道。“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白灵宁一想觉得非常有道理,也就不再计较。“你说的没错。只是这么好的男子你真的不要?” “因为我不应该,也不配拥有一个完美幸福的一生。谁和我一起,只会是浪费时间罢了,有这么好的时间为什么不去找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成家呢?等他老的满脸褶皱,我还是一样的年纪,等别的人都儿孙满堂,他仍然膝下无儿。我不应该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断送了一个人的人生。” 白灵宁嗫嚅着嘴唇,最后只能沉默。褚时舒说的对,并且褚时舒理性的过头,她没有任何资格指责她的铁石心肠,因为最痛的只会是褚时舒自己。 五十四章 神石闪烁 接下去的两天就是无尘没事就来找褚时舒谈些鸡毛小事,褚时舒是左叹气右回避的只盼着时间能快些过,白灵宁咬着叶子一派悠闲的坐在门口,看无尘吃了瘪出来就放下叶子热情的想与无尘多聊些人生,奈何无尘都极其拘束却说不上敷衍的语言回复她。三个人都开起了单箭头的追求模式,可谁也没点进展。 无尘不肯放弃,因为他相信只要锲而不舍,总有一天褚时舒会明白自己的心意进而接受自己。白灵宁不肯放弃,因为她知道无尘只是遭受了诅咒的折磨,三天过后,无尘就会放弃对褚时舒的爱恋。于是每个人都在坚持,都在幻想,也每个人都在拒绝。 终于到了第三天,褚时舒倒是非常乐意的接见了无尘,同他说自己想要下山的事情。无尘不出意外的没有阻止。褚时舒心想白家的法术果然管用,无尘已经对自己再没有之前的热切之心了,这样也好,自己与无尘的故事就应该结束在这里。 故意不去看无尘的眼神。说到底,不管是因为无尘是宋生的转世还是因为自己和无尘曾经一起经历过这么多,自己都应该是要对无尘怀有一丝感情的,虽然这感情不会是爱情。 转过身进房间去拿自己第一天就收拾好的行李,“我应该是要走了。我们就此拜别,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仇恨,我们注定不会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现在也是时候去踏上我们自己的人生。祝你未来有个无憾的人生。”褚时舒觉得自己这话说的非常义正言辞,风光霁月,颇有离别时的感慨情怀。也是时候把无尘的人生归还给他。 无尘神色岿然不动,笔直的站的在褚时舒面前。轻轻的勾起唇角,这笑如清风明月的自然,又如清茶一样的馥郁,任是谁都忍不住心旷神怡。这意味差点让褚时舒以为他是得道了,这才这么豁达。 “我早知道你不会留下,所以我打算跟你走。”无尘慢声说道,虽慢却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决心。 行李不料想的掉落在地,衣服散了一地,褚时舒连忙蹲下想将它重新包在一起,以此来掩盖自己慌乱如锅上油上蹿下跳的内心。 “我来帮你。”无尘上前一步蹲下,褚时舒就像被惊吓到的兔子快速退开。 无尘不理不顾,将衣服团起来捡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无尘站起来,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眼眸中的惶恐与惊讶。明明对待妖魔鬼怪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褚时舒此刻却战战兢兢试图逃跑。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做?” “因为没有你,就是遗憾,你说的,无憾的人生。”无尘起身,将团起来的衣服递给褚时舒。 褚时舒看了一眼,将衣服夺过。举起来让无尘看的清楚。“衣服与衣服之间就应该分的清清楚楚,强行纠缠在一起,哪个衣服都不能再穿,你懂了么?” 无尘寸步不让的回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许你对我毫无情意,也许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但是我还是想试试!” 褚时舒怒火中烧,气道。“你试试?你能陪我多久?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我凭什么要喜欢你这个只有四五十年寿命的人?” 无尘闭上眼,轻叹息。“我不求什么回报,我只想陪在你身旁。如果你觉得我老了,丑了,我也可以离开。” 褚时舒闻言,愣了一会儿,随即焦头烂额转着圈圈,走到树边狠狠的踹了一脚。这怎么感觉自己这么薄情寡性还很渣呢?简直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对了,白灵宁! 褚时舒快步走进房间,把白灵宁从睡梦中叫醒。“白姑娘!白姑娘,你快起来!我有些事搞不懂。” 白灵宁昨天失眠,本就睡得晚,现在更不愿意起来。有气无力半睡半醒间回复。“怎么了啊……” 褚时舒见她终于回复自己,也顾不顾得白灵宁到底醒没醒就直接问她。“不是说三天内你的法术就会生效么?怎么现在无尘还是有点不大对劲。” 白灵宁此刻已经困得不行。翻了一个身,快速道。“我的法术没有失效,要是真失效就说明他真的喜欢上你了。有诅咒没诅咒一个样儿,别烦我,我要睡觉了!再吵我我毒死你!”说完将被子一拉就缩成一个团子继续睡着了。 “……”褚时舒心神俱疲,也没有了再打扰白灵宁的心思。她不过是想把事情极力简单化,可现在却变得这样复杂。她曾经立下的誓言在命运面前只不过是无力的瘙痒。 她不觉得自己应该被爱,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可以被爱的地方。 走出门外。见无尘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一直等,等到她出来。他愿意等呀,即便是等的时间都觉得快乐,只要能等到她就好。 “无尘呐。”褚时舒语重心长的想要劝导。“你说你这么英俊潇洒,简直是山下女子的梦中情人,何苦折在我这不解风情的顽石身上?” “水滴,石穿。” 得,一个痴情种。现在无尘能说出这样大无畏的话,可以后呢?指不定晚年同别人抱怨自己当初眼盲心瞎,白白浪费了自己的青春年华。 “无尘呐,我是不会接受你的。你死了这条心不好吗?”褚时舒细眉微蹙,脸上已经是冷了几分。 自己要走,无尘没有能力将自己留下。之前不做,是因为她以为还有希望,与无尘虽不是神仙眷侣,起码也还可以是知己好友。可现在……是自己优柔寡断害了无尘。 “啊!”白灵宁惊叫着跑出来,顾不得乱糟糟的头发光脚跑了出来。打乱了褚时舒想要出手打晕无尘的时机。 “你怎么了?”褚时舒扶住惊慌失措的白灵宁,好声安抚。 “我本来在睡觉。听见了你说的那些话。我之前还没意识,可再睡过去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越想越不对劲,一下子清醒过来找你了!” “……” 白灵宁是真的很慌,自己看上的男人竟然还喜欢着别的女人,这如何能让她不慌。她看过族中所有男子,有些是有几分姿色,可谁都没有无尘这样仙风傲骨的气质,像是神圣极了的深潭,让人尊敬却又让人忍不住一尝潭水的清冽。 褚时舒对这样僵持的局面最是头疼。喊打喊杀她眼睛不眨一下,可到了这样的场面就恍若痴呆小儿不知如何反应。 如果昙花姐在……如果自己那蕙质兰心,通情达理的昙花姐在,一定能告诉自己应该如何反应,如何安顿自己辛辛苦苦,立下誓言要保护的白灵宁,如何让死性不改,苦苦相守的无尘回心转意。现在的自己,除了呆呆站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说,世界上真有什么心有灵犀的事情。大概就是双方都遇到了非常紧急的事情。自己好在恍惚昙花姐的种种好处,自己袖中的石头就开始闪闪发亮。 这石头可不是普通的石头。是埋藏在昙花元神下的那块儿自己赠与的神石上的一小块儿。就是为了以后昙花遇到不测的不时之需。现在闪的欢快,说明昙花在向自己求救! “昙花姐有难!”褚时舒将神石掏出,浮在半空中,伸手去解神石的禁制。自己先前只想以神石做个念想,凿了一小块儿以后发现这神石具有磁性,被凿下来的一小块儿拼命的向大块儿的神石靠拢,即使是自己以法术阻拦,都大有要冲破法术团结的趋势。 褚时舒被这强有力的作用惊住。提出了将这一小块儿神石作为联系的媒介,纵自己与昙花姐之力将磁性压住,只要昙花在远处将神石里的法力撤去,神石就会不断反抗褚时舒入注的法力。 只要褚时舒将神石的法力也撤去,神石就会去找那块儿更大的神石试图团聚。现在神石在闪烁颤抖,说明昙花姐将法力撤了去。 “我同你一起去!”无尘一把抓住她的手,语气是不容辩驳的强硬。 褚时舒觉得他实在是无理取闹,于是将他一把推开。“连昙花姐都无法打过的敌人,你去哪儿不是送死么?你别再为我添麻烦了,好好待在这里!” “就是因为她也打不过,我觉得敌人绝不简单。带上我去,说不定合我们三人之力可有胜算!” 褚时舒横眉倒竖,无尘现在的修为过去实在危险。帮不帮忙先放到一边,也怕自己还要注意无尘而分了心。 “我,我也去。”白灵宁拿手草草抓了一把睡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好让自己能露出那张粉雕玉琢可爱的小脸。 石头闪的越发快了,时间紧迫,白灵宁过去说不定还能后方支援一下,给几颗丹药让昙花姐他们恢复一下。至于无尘,见他不肯退步,自己又急着去救昙花姐,只能让步,让无尘随同。走之前又以万分严肃的语气告诫。“有什么事情莫逞强,记得注意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不对就快些跑。别弄了个全军覆没。” 五十五章 赶去救命 见到无尘拗不过自己,极为真诚的点了点头,褚时舒这才彻底的解开了小神石的禁制。 小神石感受到大神石的召唤,飞奔而去。褚时舒抬手捏了个法诀,剑应声匍匐在地面等待。褚时舒又将其变得更大,可让三人站立。 “记得抓住我。路程颠簸,掉下去可就尸骨无存了!”褚时舒拍了拍自己的肩,先一步上了剑身上,无尘紧随其后,白灵宁最后才瑟缩着脖子跟了上去。 “走了!”褚时舒提醒了一声,剑如同离弦的飞箭绝尘而去。跟着神石飞至半空,厚重的云随之深入变成薄薄的烟絮,褚时舒定睛跟着小神石的去向,不自觉的又催动飞剑行的很快,衣袍猎猎作响,白发飞扬。 褚时舒道行深,自然不在乎剑的速度,可无尘和白灵宁只是个凡人,被强烈的空气冲撞而摇摇晃晃,只能抓着前面人的肩膀尽量保持平衡。 小神石四拐八绕,灵活的仿佛有灵魂一样。褚时舒紧紧跟着其后,偶尔的一个急转弯已是常事,更惨的是连环拐弯。速度之快几乎无法看到本体,只能看到滑过的长长虚影。好在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小神石一个猛扎头往下落去,褚时舒知道马上就要找到昙花姐了,更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大意。 一声龙啸冲上扰乱了飞剑的走向,空气波动之激烈,已是褚时舒无法控制的程度。咬牙将无尘和白灵宁两个人扔到安全的草地,褚时舒一人驾着飞剑顺势几个旋转绕出了龙啸的范围。一气呵成跳下,剑立刻缩成正常大小。褚时舒一把握住,向下钻去。 “褚时舒小心!”昙花姐声嘶力竭的声音传入耳中,褚时舒瞬间将剑脱手,以脚点剑柄,剑受其力刺的速度更快。而身后的龙翼却比剑更快扇了过来,褚时舒借剑的反力翻身堪堪避过厚重又锋利的爪子。 褚时舒落下地面,五指撑地,另一手张开。飞剑没伤害到那龙转了几个圈又回到了褚时舒身上。回过头去看,昙花已经身受重伤,本来好不容易化成的人形也在一点一点变回去。 “白灵宁,你快去救她!我将他引走。无尘快带他们离开!”褚时舒脚跟抬起,脚尖扎地,在龙爪抓来的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原地,手上剑向上一抛,剑幻化出几千几万把齐齐落了下来。 那龙瞬间缩小成一位男子模样,抬手将落下的剑强行逆转方向悉数飞向褚时舒。褚时舒眼眸猛得收缩,只得快速又从剑中分化出几百把来抵抗自己的另外几千几万把。剑与剑疯狂碰撞,火花四溅间褚时舒站在原地强行以手上的剑来突破剩下的飞剑。 纵然褚时舒是使剑高手,这么多把剑还都是她变化出来的,可情况紧急下无处可避,最终还是受了些伤,脸上受了几道伤渗出了血迹,手上也是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我和你无冤无仇,我也不想杀无辜的人,到此为止,速速离开。”男子负手居高临下的望着褚时舒。 褚时舒抬手擦了擦脸上血迹。冷笑一声。“你和我无冤无仇,那我和你结仇了。我若离开,你必定要杀他们。” 男子眼里出现了一抹玩味,却还是本着不杀其他人的想法走到褚时舒面前保证。“我只杀韦陀,不杀你的小姐妹,也不带你带来的两个人。怎么样?” “你说了和没说一样。我小姐妹不让你杀韦陀才受伤,既然如此,我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不让你杀韦陀。废话少说!”褚时舒眼眸闪过一丝精光,反手将剑划出一道直线,却被男子优雅的躲过。 褚时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手指并拢抬起,藤蔓破土而出一下子缠住了男子的双腿并蜿蜒向上将其牢牢抓住。 五十六章 应龙出场 男子一惊,赞叹道。“不错,什么时候施下的法术?是刚刚抵挡飞剑的时候?还是一开始落地就开始了?” 褚时舒冷笑。“等你下地狱了我再告诉你!”说话间,提剑已经刺了过去。 “你看看,这脾气真是不讨人喜欢。”男子丝毫不慌,淡然的笑颜看着褚时舒。剑在男子半米处就无法再移动分毫,无论如何以气灌剑都卡在这么远的地方无法突破。 “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吧?天真!”男子轻笑了一声,藤蔓被凌厉的气体斩断,那气体似针似剑,半是透明看不出个形状来。褚时舒凝神探查身边的空气,只怕那东西悄无声息来到自己身边给自己一刀,那可真就是毫无回手之力了。 “害怕了?现在逃还来得及哦。”语气极为促狭,听来不大悦耳。 “应龙,你个王八蛋,你有本事找天帝去啊,你欺负我们几个算什么本事!谁革你的职,你杀谁啊,你让天帝还你呼风唤雨的本事,你让天帝给你正名,欺负几个小辈,你可真是要脸!”昙花骂骂咧咧的声音传了过来,聒噪的让男子泛起了厌恶的表情。 “你等等。让我先杀了你的小姐妹,再来杀你。”男子脸色极冷,冷的想要冰封周围空气,大抵是昙花说了什么话惹怒了他,从原先的得过且过,留人一命到现在的一个都不放过。 男子拂袖转身朝着昙花那边走了过去。褚时舒站起来,正想要出手暗算,那半透明的东西锋利的割向了她的脚筋。褚时舒千防万防,却还是让那东西有所渗透,腿脚无力一下子跪在地上,眼见着男子杀气腾腾走向了昙花姐,褚时舒红着眼,咬牙抛去手上的剑,双手掐起法诀。 那藤蔓仿佛活了过来,像一条蛇快速的在草地上流窜,刚到男子脚边想要将他缠住,男子却眼快一步将不安分的藤蔓踩在脚下,回过头笑得渗人。“果然。我应该先杀掉你这个难缠的小东西么?” “我觉得应该是。”褚时舒还在逞强的笑着。 “不知所谓,不自量力!”男子冷哼一声,手刚升起,一条带火的藤蔓先一步打了下来。无法之下收回自己的手先行躲避。 男子回过头一看,是那藤蔓不知何时竟然自己缠成一条龙的模样,身上又浮着红火,如同涅火的骨龙,倒还真是有些威风呢。男子轻笑,一转身化为真身,巨大无比的身躯高傲的抬起了头,猛吸了一口气,灌以法术喷薄而出,原先还算威猛的火龙瞬间被这气撕碎成点点灰烬落下。 应龙眼睛眯过,轻蔑的扇了扇翅膀,一瞬间又恢复成男子模样。“一条假龙,怎么比得过真龙,相形见绌的雕虫小技罢了。” 褚时舒站不起来,只能跪的笔直。言语间颇有谈笑间灰飞烟灭的气势,讲头一歪,笑得清越。“那现在,你不杀我在等什么?来,朝我胸口上狠狠打上一掌,也不会有人再阻碍你杀韦陀了。” 应龙斜飞的眉头轻皱。这女人诡计多端,话说的确实没错,他应该先杀了这个女人,然后韦陀就是囊中之物,那个小和尚和现出原形的昙花不足为惧,可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尤其是她风轻云淡,还隐约有一丝期待让自己心中不安。 “怎么?不过一掌的事情,你都做不到么?”褚时舒笑着激他,颇有看不起的意味。 “应龙嘛,我知道你。本来天庭当值好不威风,结果插手黄帝蚩尤的斗争让天帝罚了。这点破事,当谁不知道一样。现在硬气了,敢找凡夫俗子的韦陀报仇了,实在是了不起,当配得起小人二字!” 应龙眼神逐渐阴冷。“你当真是在寻死!我知道你是在故意激怒我,但我确实吃这套。小东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磕头求饶,我能饶你一命。” 褚时舒很是硬气。胸膛挺直。“既然我保护不了他们,还不如死在你掌下,至少不用惭愧忏悔度过一生。”当然,这都是假的,要应龙伤她是真,但是寻死是假。她想好了,自己与这神兽绝没有一战的能力,纵使她诡计多端,在强悍的实力面前也只是隔靴搔痒。既然打又打不过,那暂且收服总是有可能的吧?只要她将混沌镜放在胸前,应龙用力打自己一掌,说不定就能掉入混沌镜中去。然后趁着他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施法不让他出来,如果自己法术不济无法阻止他出来就扔进湖水里,叫他出来淹死。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还是很没有底气的,万一应龙实力强悍到破湖而出,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丢了大宝贝混沌镜不说,自己指定是没活路了,因此这也是以命相搏,只希望上天能保佑这个倒霉催的韦陀,助自己成功摆脱应龙。 应龙道了一声好,手握成爪,纵横之间朝着褚时舒奔去。 无尘好不容易将他们几个(除了昙花)安顿进小船,并用气推动他们离开。本想着跟他们一起离开,白灵宁踌躇了半天还是告诉了无尘。“褚时舒之前跟我去救人,耗费了不少法力,我怕她有隐疾尚未痊愈,你...” 还不等白灵宁说完,无尘手上用力将船推开,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林风应缩在船舱角落瑟瑟发抖,他只是个凡人,见过的都是普通再普通不过的凡夫俗子,就算凶猛一些的,也只是猎场的老虎和老鹰。可这次,可是比老虎大几十倍,顶天立地的龙啊! 五十七章 不识仙子 林风应颤抖着嘴唇,将手放在手臂上摩擦,身上的寒意却怎么也驱散不去。他出身不平凡不错,可也只是在人间不平凡。他挥金如土,他家底殷实,他娶了宰相的女儿,他青云直达。本来这一生非常顺畅,可是突然一瞬间,他失去了心爱的妻子,他被贬去不毛之地,他失去了所有的钱财。这一生足够传奇了。后来一个白发女子将一株昙花还给了他。那朵昙花他记得,送走的时候衰败枯竭,回来的时候生机勃勃。 这是他的过去的痕迹,因此林风应很感激的将它收了下来,当成是自己的怀念。可是在半夜,醉眼朦胧之中,总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坐在自己身边长吁短叹,又为自己轻揉着额头。说来神奇,被揉过之后的头疼竟然减轻了不少。自己喝的是酩酊大醉,身上都是难闻的酒味,奈何有一股昙花香总是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等一觉睡到天明,林风应觉得自己实在糊涂,什么牛鬼蛇神,怪力乱神的也相信,枉为读书人!自己一定是喝酒喝糊涂了。做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梦。起身扶着自己的额头。又在想着,也许,也许是自己的妻子回来了也不一定。末了,又苦笑着摇摇头。 酒能忘愁,醉能忘痛,人世间哪里还值得他留有半分的清醒。他一生鞠躬尽瘁,为皇帝,为天下扫清多少的麻烦。他自认自己一生清廉,见有人风餐露宿,以自己家底帮助。见清贫学生,鼎力推荐,为朝廷送了多少的栋梁。他不敢有任何的居功之意,只想着皇上能不负他的辛苦,自己再为天下战余生。 可是,后来情况急转而下。皇上受奸佞妖言惑众,将自己革职。这样不止,还怕自己输送上去的人才都是自己的眼线,几十个国之栋梁啊,一下子全部落狱。可是自己无能为力,于是他去求自己的老丈人,可是老丈人见他失势不施以援手竟然还拒之门外不肯相见。于是,林风应彻底对这世界失望,以酒伴日。 又是一日的醉酒,头疼难忍,闭上双眼想要睡着以免了这折磨的疼痛。一抹昙花香又钻入他的鼻间。林风应强撑着意识抬眼去看,还是昨天的那位仙子,她脸上似是恨铁不成钢,又有些哀愁,更多的是无奈。伸手又为他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又减轻了许多。也不知道是施了什么仙术,自己竟然迷迷糊糊中睡的如此安稳。也许——是那心旷神怡的昙花香吧。 清醒之后,林风应不得不怀疑了,连带着看岿然不动站在泥土中的小小的昙花那眼神都变得犀利。为了再次验证一次,今天故意喝的少了些躺在床上。半眯着眼去等待那位仙子出来。可是等了许久许久,那位仙子都没有出现。熬至半夜,实在无法再坚持下去才睡了过去。睡梦中好像有一声温柔的呢喃。“等我,见到我,只是劫难罢了。” 林风应睡梦中还在思考。哦,这仙子不傻,知道我在装醉啊。 后来的时间,林风应再没有喝过酒。到底有没有仙子,他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追究不大好。一是仙子本身不愿,二是自己不应该有对不起发妻的行为。一切是真是假,就当是梦一场。梦醒了,自己也应该清醒了。 后来,一路南下,乘着小船。清风徐徐,水波荡漾,一切都让人心情大好。林风应抱着一株昙花,诗兴大发随手作诗,好不畅快。正是高兴之时,船猛烈的摇晃,林风应跌坐在船面上,一个怪物从水面窜出张着血盆大口朝自己而来,林风应吓的脑子一片空白,差点以为自己要葬身怪物腹中,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突然出现,施法阻挡了怪物的袭击。又飞快拉住自己的后领点水而飞到附近的草地。 再然后,不济被怪物所伤,孱弱的露出了本体。他吓了一跳,那真的是花的根啊。你能想象到么,一位美艳绝伦的女子上半身还是人形,下半身却是花的根茎。再然后白发女子过来吸引了怪物的目光,一位和尚和女子跑过来二话不说拉着林风应到安全的地方,女子又喂了半人半根的昙花一粒药。根一点一点变成了人的腿,林风应吓得腿脚俱软,魂飞魄散的。 昙花看了一眼林风应,却来不及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快速的吩咐,让和尚带着林风应离开,自己留下,恢复人形之后再带着褚时舒逃离与他们会合。然后现在就是这么个场景,自己躲在船舱里像个懦夫。 远处的昙花姐正在修补自己的双脚,好让自己恢复人身。她对应龙喊出这样的话,表面是对应龙的不满,实际是想传达给褚时舒此男子的身份。知己知彼,才能拥有对策,应龙那可是活了万年的神兽,综褚时舒和自己之力都只是儿戏的古老的存在。 五十八章 放你一马 至于褚时舒知道对方是应龙之后是如何打算,昙花一概不知,她只知道她应该相信褚时舒。但是当她看到应龙手上升起一个混杂的龙息的时候,她突然慌了。这是真真实实的动了杀意! 褚时舒仍是在逼他。“我告诉你,你不往我这儿打,你就是个孬种。”说罢,她指了指自己胸口,说的非常大义凛然不惧生死的要应龙废她心脏。应龙不屑的轻笑,伸手想把手上的龙息打进褚时舒的身体里,让她全身经脉尽废。应龙自负,褚时舒有什么小算计都绝对伤不到自己。实力碾压在这里。他要是被这区区一千年的小姑娘打趴下,说出去简直会把自己踢出神兽行列。于是他毫无顾忌的冲了上去。 褚时舒还未来得及露出得逞的笑容,就被眼前宽大的身躯惊到。失声大喊。“快让开!” 对面的应龙也是一惊,手上疯狂回收着龙息,可是时间紧迫,即使他使劲全身力气也无法完全将自己的法术在一刻之间驱散干净,于是也抖着声音斥道。“小子,快走!” 然而,他也许是来不及再闪躲,也许是不想离开,所以站在褚时舒面前张手护住。在两个人的心跳暂停瞬间,无尘如破旧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褚时舒想要站起接住无尘,可是脚筋被挑,怎么也站不起来。应龙木然的解释。“我不是想杀凡人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收手的,但是我收不回来,我真的收不回来!!” 褚时舒咬牙瞪了应龙一眼,跪着爬去无尘身边。鲜血顺着嘴角落在草地上,褚时舒恐惧的跪在他身边,将无尘扶起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不争气的婆娑了泪眼。与应龙生死对决,舍命一战这样紧张的时刻,她都没有哭过,可是现在看到无尘脸上的鲜红只觉得满目刺痛眼泪直掉。当她看到无尘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刻,心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快要蹦出来了一样。看到他被应龙伤到,那颗心又猛然的下沉,沉到深不见光的湖底让人窒息。 “褚时舒!”迟迟才赶来的昙花惊呼。因为她看到褚时舒疯狂的在往无尘的身体里灌输自己的法力。经历过与应龙的激烈大战,褚时舒本来就是耗了太多的法力,现在还要在穷竭之时调取法力无异于自取灭亡。昙花最后一抹绿色从脚跟消失,奔到褚时舒身边大怒。“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会法力枯竭而死!” 褚时舒不管不顾,手上的法力输的更是凶狠。急的眼圈发红,生硬语气说道。“我不管,我一定要救他!你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我不准他死,我不准!” 昙花急的直跳脚,可是除了跳脚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扪心自问,如果对面是韦陀,她会不会不顾一切的折损自己来救韦陀,答案几乎是肯定的。所以她也明白褚时舒此刻的偏执。 “褚时舒,褚时舒!”白灵宁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昙花顿时喜上眉梢。有白家大夫,一定可以救得了无尘!又看了一眼身边亦步亦趋跑的满头大汗的林风应,仿佛吃了苍蝇一眼顿时脸色唰白。不过救人要紧,还是出声呼喊。“快过来,快来救人!” 等白灵宁跑到无尘身边,先把了把脉,又从自己袖子里掏出蛇血丹为无尘喂下。好在对面的男人及时收手,虽然没有完全收回去,也是将伤害收到最小,至少是个凡人还可以被救回来的程度。这蛇血丹是当初想要给褚时舒的,现在喂给无尘显然是合适不过,顿时增长百年的修为不说,起码能把体内的龙息彻底清理出去。 “好了,他已经没事了。”白灵宁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听到白灵宁这么说,褚时舒这才安心的送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法力收回。说收回也是比较勉强的,本来就是疯狂调取体内不多的法力,现在连控制输送的法力都是奢侈。刚一收回,就一阵恍惚,身影摇晃间昏了过去。 应龙也是觉得心里有愧,见到韦陀的转世也不急于出手,只是讷讷的大眼瞪小眼。自己贵为神兽,道德标准是非常的高的。对于凡人从不出手,有什么困难还会帮助的那种。对林风应出手是因为他是韦陀的转世,是他的筹码。对褚时舒出手是因为褚时舒根基深厚,刚刚那一掌顶多打她个修为尽散,危及不到性命。结果非常郁闷的是,这个愣头青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跑来挡这么一掌。 这一掌足以让褚时舒这千年修为荡然无存,威力对于褚时舒来说已经威力非凡了,对于这修炼不过几个月的凡人来说就更是一道大罗神仙难收回的催命符啊,要不是自己的修为精湛,疯狂回收自己的法力,只怕这和尚此刻已经去了阎罗王那边报道。虽然吧,是这小子不自量力想要英雄救美,可自己把他打个半死总归是有那么些个愧疚感的。无措的站在旁边搓着小手,手心全是冷汗。 五十九章 因祸得福 等褚时舒清醒过来,看到这应龙一脸唯唯诺诺的站在旁边,激动的坐起来摸着自己的剑柄。应龙连忙摆手。“别别别,我现在看到你就害怕。我要吃你早就吃你了,何必等到你醒过来。” 褚时舒咬唇,眼睛咕噜了一圈思考这应龙话语中的真实度和合理度。想了想觉得确实是真的。于是慢慢将剑松开,并且舒适的坐躺在床上,还不忘将被子拉上来盖好。“你之前不是很嚣张么?怎么现在怂的坐我旁边还不动手?要说怕,也应该是我怕你,你法力可比我身后几百倍,一掌就能把我打的灰飞烟灭,还不能轮回转世。” 应龙十分委屈,拉过一个凳子就自顾自的坐下了。“你还说呢,还不是你的痴情种舍身挡我那一掌,我现在出掌就想到他一脸大无畏的模样。我告诉你,我担心他不比担心你要少。我纵横几万年来,没杀过一个人,一个人你知道吗?”应龙说的眉飞色舞,还伸出一根手指头特意强调。“我好歹是神兽之一,讲的是仁义道德,天下苍生,你那小崽子了不得,陷我于不仁不义的地步,虽然不是我的错,可我现在怎么想怎么愧疚,就觉得被蚂蚁噬心一样。多少年我掌下没出过血你知道嘛!!!” 褚时舒握拳清咳了两下掩饰自己忍不住的笑意。早知道这应龙这么老实,自己就早早把无尘推出来,让他无可奈何还急的抓耳挠腮。 “你那小崽子啊,真的运势惊人。不说你本身一股修为刻于灵魂,白族神女给他吃了个蛇血丹,又把我辱骂的一无是处让我输了点龙息进去。现在起码有二百年的根基!!!这是什么运气!兄弟,你知道么?!!!” 说到这个运势,褚时舒与应龙齐齐沉默,又齐齐叹了一口郁闷到极点的气。他们两个,虽然是神和人之间的翘楚,不,是青年才俊,扛把子类人物。可说起这修炼可都是实打实的,一日复一日的煎熬出来的。尤其是最早时候的修为可是来之不易,突破了这多少修道人者在上面的瓶颈才有后面的褚时舒和应龙存在,突不破多的是赴汤蹈火结果路边野骨的存在。而这小子,年纪轻轻,两百年修为啊!这意味着什么,一下子从任人宰割到宰割大部分人。 如果说两百年是个关键点的话,那两百年之前都是小碎步走着的量变,两百年是一日千里的质变啊。应龙想起自己在三百年修为的时候褪去生不如死的龙鳞,褚时舒想起自己在混沌镜中暗无天日的日子,齐齐发出了时运不可测的感慨。 无尘受的这一掌,不管是对修道者或者是对爱慕者而言都是因祸得福。人生之路不可限量。但是也得遇上应龙这类厚道的人,不然无尘这下不是碎成肉沫了就是毫无生气的死尸了。这运气得是天帝加持,观音撒露的好了。不过,对于应龙当然是郁闷不已,对于褚时舒来说无异于因祸得福,无尘一下子增进这么多修为,还成功阻止了应龙的计划,几乎是白白捡了好几个大便宜。 “我说,你老找韦陀麻烦干嘛,他转世了又没之前记忆,况且当初又不是他收了你呼风唤雨的能力。你这实在是没什么道理啊。”褚时舒仗着应龙内疚不敢动手,也就肆无忌惮了起来。 应龙懊恼了连连叹气。“你以为我不知道韦陀无辜么?我也不想杀韦陀,只是想挟持他来要求天帝把我的能力还回来。我想好了,要是我挟持了韦陀,身上吐上龙纳,纵容他恢复了法力也出不去。一个技能而已,天帝不会舍不得,换取一个神仙非常划算了。可是没想到,被你们打断了。” “....那你为什么非要那个呼风唤雨的能力。你现在能力如此之大,即使没有那能力也能独步天下。何必执着于此。” “不。我非要不可。我要带我的魃回到人间。”应龙目光灼灼,眼里是志在必得的烈焰。 六十章 气息不同 褚时舒目光流转之间似乎是在搜索着什么信息,忽而惊讶道。“魃?那个和你一起征战的魃??上古神仙之一的女魃?” 应龙不躲不避,快速承认。“没错。我们在战争之后双双归隐,既然人间已和平,留我们两人也是无用。因此,我带着她到了偏远之地安居了下来。只是……”应龙顿了顿,脸色浮现一丝痛苦。“只是,我们一隐就是几万年,不是不想回来见识人间烟火,世间繁荣,可魃的能力煞是可怕,且无法自我控制……只要她踏上这片土地,就会带来难以估计的干旱。不说颗粒无收,江流大海都会逐渐枯竭,最后这片地方沦为沙漠,人鸟尽绝。” “所以你想问天帝讨要呼风唤雨的能力从而抑制住魃的能力?” “没错。我与魃功力不相上下。只要我施法布施大雨,就算是魃也不会带给他们灾难。她已经太久太久,藏在这个世界的一角,守着一无所有的荒漠生活。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禁锢在那样贫瘠的土地上。这不公平……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最平常的自由……我只想她像普普通通的凡世间女孩子一样可以与别人交流,可以肆无忌惮的出入每个她想去的地方……” 褚时舒了然的点了点头。说来她与魃也算是人生经历相似了。只是她比魃幸运,也比魃修为低上那么几万年而已。 一个人长年累月的面对一成不变的事物可以坚持多久,一天还是两天,亦或者是一年两年?不管是黑暗一片,还是荒芜一片,这样悲壮的场景就这样困了她们许久许久,久到时间静止,久到心上长茧,久到外面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周围的一切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明明魃誉满天下,却在荒漠上被虚无的锁链绑住了双脚。何其的可悲。正是因为她有着相同的精力,她才懂这其中的满目苍凉。 “没有其他的办法?”褚时舒抬眸问道。 “没有。除非我和魃现在把天帝打下来!” 褚时舒小心翼翼的问道。“可以么?” “不可以。我们两联手顶多打个天帝,天帝身边还有十二菩萨,十八罗汉,斗战圣佛。就是车轮战都能碾压我们。” 褚时舒识相的闭上了嘴。是了,面对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与整个天庭对抗。 “你和我见过的人类不一样。”应龙突然开口。并且是断言。 “是头发么?”褚时舒抬手捋了捋自己的白发苦笑。 “不是。我是说你的气息,与修道之人不同。” “气息?”褚时舒显然是不懂应龙话语的深意。 应龙看出褚时舒的疑惑。但是一时间也是沉默了,拿起手指啃了起来,像是在思考怎么解释比较好。 “是学的杂或者是我手上沾染了太多血腥了?”褚时舒皱眉给了他一些可能的选项。 应龙摇了摇头。“不是,好比我与邪魔外道,我随着圣人征战四方,杀敌无数,为了胜利血流成河,可我的气息是纯正的佛道,魃也是。邪魔歪道正好相反,他们的气息无论害没害过人都是暗黑气息。这种气息不与杀人与否有关,更多的是与所学的功法有关。当然,我毫不怀疑你所习的是正统的道法,因为你所用的确实是正正经经的道法。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奇怪,就像是突然被浸泡在大染缸里……我也说不清楚,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褚时舒心猛的一沉。莫名回想起混沌镜中那次奇怪的提点,明明毫无一人,却有人与自己谈话。实在是匪夷所思。 “你是有什么思路么?”应龙轻问。 “没……没有。”褚时舒心虚的否认道。混沌镜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进去疯几个不说,为了这倒霉的镜子只怕是要血流成河,前赴后继。何况应龙现在也是走投无路,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东西万一一时想不开投身进去,疯了出来大杀四方,除了天帝也就没人能拦住了。为了稳妥,还是先将这件事瞒下,反正只是气息不纯罢了,也没有什么后果。 六十一章 一对西瓜 褚时舒打发了应龙,觉得自己也应该去看看无尘,毕竟人无尘为自己挡了刀子,无论如何,也是应当感激一下的。 于是起身穿好鞋子走了出去。 那边白灵宁刚刚放下把脉的手。“你身上没什么大碍,不如说因祸得福。一点后遗症都没有,我刚刚给你仔细把过脉了,要是有一点不舒服,我白灵宁三个字倒过来写!” 无尘忍住笑意。温声道。“我又没说不信你,你这么激动立誓做什么,我知道自己没什么事,你看,一点痛都没有。”说完,无尘跳起来走了几步转了几圈。 白灵宁心里荡起了涟漪,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上刀山下火海,为什么不愿意好好正眼瞧一下自己,明明自己的条件也不弱啊…… 思考的时间,身体自觉的动了起来,抓住无尘的袖子,双眼沾染了一丝情意。“无尘,我除了身高比她矮上一点,身材比例比她差上一点,修为不如她以外,到底哪里比她差?你为什么不愿意好好看看我?我的医术比她强,我白族神女的身份比她强,就说身材,我的胸也比她大!” “那可未必。”昙花笑盈盈的走了进来,一股清雅的香气和那人畜无害的容貌,让白灵宁本欲发作的怒气怔松之间消失殆尽,这是怎么样容颜惊人的女子能让另一个女子除去嫉妒只剩下怜惜与爱慕。 白灵宁倒不生气,只是还有些不服气。“那你说,我刚刚哪里说错了?” 昙花秀眉一挑,露出贝齿轻巧开口。“有啊,我觉得胸这回事儿吧……”昙花看了一眼白灵宁的胸脯啧啧摇头,续道。“你还真不如褚时舒。” 无尘站在一旁,本来对白灵宁的一厢情愿十分尴尬,此刻又听昙花姐说这回事,只觉得口干舌燥,害羞不已,红晕从脖颈慢慢爬到了耳朵。 白灵宁反驳。“你怎么知道?我在褚时舒身边,也没发觉得她有你说的这么大啊!” 昙花不屑的横眉相对。“你又没和褚时舒亲密接触过,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假的?我告诉你,我亲眼见过,她不束胸的时候和一对西瓜一样大。” 白灵宁一惊,双手比划了一下西瓜大小,猛吸了一口冷气,带着疑惑和惊叹询问。“真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昙花重重的点了点头,继续道。“不信,不信你就去给褚时舒换药的时候亲眼看看,只要你看了那么一眼,绝对终生难忘,自叹不如。” 白灵宁又絮絮叨叨的与昙花八卦着褚时舒的身材,无尘却避之不及的逃了出来,她,她们,她们居然在一个出家人面前说这些想入非非的事情,实在是罪过,罪过啊。拼命扇着自己衣袖好让自己散热的无尘边走边轻诵着阿弥陀佛,行色匆忙之间撞到了迎面赶来的褚时舒。 褚时舒刚抬头踌躇着要怎么开口感谢,无尘就和见了鬼一样的快步逃离自己,走路步伐快的像是逃命,褚时舒看着无尘渐行渐远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怎么了,她做了什么?怎么无尘见到自己跑这么快?好像自己要生吞活剥了他一样。 二丈摸不到头脑的瘪嘴挠了挠头,心想算了,反正道了谢说不定关系更乱,也就由得他了,赶去找白灵宁,见昙花与白灵宁肃然探讨着什么,不由走进开口。“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说的这样津津乐道浑然忘我。” 两人俱是一惊,立刻做贼心虚的分开。 “没……没……”白灵宁低头絮絮说着。 “没什么。”昙花无赖的双手一摊回答。 褚时舒只觉得莫名其妙,嘟囔了一声。“怎么那个和尚也红着脸就跑半理不理人的。” 昙花与白灵宁互相对了一眼,心领神会的牵扯出一抹笑容。这笑容无关无尘心系于谁,却有一种莫名恶作剧成功了的欣慰感。两人俱是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啊。” “对了,褚姐姐,你的药换了没,要不要我帮你换啊?”白灵宁殷勤的走过去揽住了褚时舒的手。 “啊,我自己换就好了,我可以的。” “别啊,我这医术不就是为伤患服务的嘛!等会儿我带你去换药,不准推辞!” “那也行,劳烦你了。” 白灵宁连忙摆手。“不不不,一点也不麻烦。” 六十二章 凡间欢乐 褚时舒迷迷糊糊之间,让白灵宁牵进房间里,清风荡漾,卷起翠玉的珠帘。一只玉脂般的手攀上了褚时舒的肩膀上,悄然一拉,露出半边的光滑身躯。 “怎么样?”白灵宁指尖点在褚时舒的背后,轻轻划过惹得褚时舒一阵发笑。 “你力道太轻了些,痒的慌。” “哦哦,那这样呢?”白灵宁加重了力道,指腹一点一点按着,直到褚时舒发出了满足的声音,这才又从旁边的药罐中捻了一些乳白药膏继续涂抹。 褚时舒轻笑着,闭着双眼手指轻叩着膝盖,似乎被白灵宁这周到的服务舒服到了。她歪着头,声音如同泉水一般轻灵。“白灵宁,我有些事想与你商量。” “褚姐姐,你说。”白灵宁又走到褚时舒前面,小心的抬起褚时舒的脚,看着脚后跟的两道伤痕皱起了眉头,又以法力混合着药膏一起细细涂抹在伤口处。自己带着他们回来的时候,就为褚时舒接上了脚筋,现在看情况行动自如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怕会留下疤痕。 “你能不能,抑制住与生俱来的能力?” “褚姐姐可否说的具体一些?” “既然你是大夫,我也就不该隐瞒着什么,况且这件事也许只有你能做到,所以我特特来找你商量。你能不能压制住女魃的干旱,让她可以当几天的正常人?”褚时舒睁开眼,看到了白灵宁那震惊的双眸,情绪万千,只是这褐色的双眸里似乎还藏有一丝兴奋。 “女魃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为她这样尽心尽力,况且按神话传承来的故事来说,女魃应该是应龙的战友,他伤你脚筋尽断,伤及无辜的无尘,你难道也是个以德报怨的主儿?”白灵宁不解道,说到他伤害褚时舒与无尘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 褚时舒抬手捏着自己的下颌,似乎在思考着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轻微的动作让背后柔顺的头发几缕披落在胸前,带着那若隐若现的肩膀,和此刻有些多愁善感的墨瞳,白灵宁的心脏突然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不知所措的垂下了头,她好像知道了,知道了褚时舒的魅力所在,那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与蕴藏着千万个故事的双眼就是她最独特的魅力,如果说自己是一杯上好的碧螺春,那么褚时舒就是回味无穷的烈酒,沉醉其中,至死不悔。 褚时舒回过神来,见白灵宁坐在自己面前这样温顺,一时间倒颇有些怜爱。如果自己的寿命正常,也该是有白灵宁这么大的孙女了,只是自己连个姑娘都没有,何谈孙女。将手放在白灵宁的头上慢慢摸着。“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可是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么,纵然应龙伤我,纵然女魃是应龙的妻子,可我还是想帮她。你可以说我执迷不悟,愚笨过头,我不辩驳,然,女魃是无罪的,她一辈子恪尽职守为了天下苍生,收敛心神,束缚双脚在荒漠之地面对一年复一年的黄沙,这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忍受的。寂寞她守了几万年,已经守够了,我想给她几天凡间的欢乐,哪怕只有几天也好...” 六十三章 有计可施 可是自己为褚时舒打抱不平又如何,觉得应龙这事做的不公道又如何,事情从来不是她可以说如何发展就能这样顺畅发展的,看到褚时舒那真诚闪耀的眼眸,白灵宁想要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确实有法子可以暂时压抑住天生异能,只是这法子阴损的很,而且只是饮鸩止渴,无法根治。 褚时舒见她犹豫,当下了解她应该是有办法的,只是不知道是个人原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阻碍到了。于是弯腰抓过白灵宁的手,不断逼近想要给白灵宁压迫感。“你是有法子的是么?你放心,我必定会保你安全,也不会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只是这一次,你就帮帮那个困守在黄沙之上的可怜女子吧。” 白灵宁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别过头轻叹了一声。“是,我确实有法子,可这法子实在违背医者仁心的初心。你要知道很多时候不过是饮鸩止渴的拖延之法罢了,是药三分毒不错,可是这药比其他药副作用要大,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可怜虫会不会同意。” 褚时舒很肯定的回答。“她会。” 她当然会,她是活了上万年的上古神仙不错,可她也拥有七情六欲。褚时舒可以为了一探黑暗外的颜色而放弃性命,同样她相信女魃会为了见识别样的世界承受苦楚。她们太过相似,却也太不相似。女魃是为了天下,是大公,而褚时舒是为了报仇,是私欲。说到底,褚时舒觉得自己太过渺小,内心只装得下爱恨情仇,女魃不是,她胸怀宽广,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一个英雄不应该连这小小的愿望都无法触及。 白灵宁被褚时舒这理所当然的态度震惊,当下也铁了心思。她确实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要知道上古的神仙不是谁都有机会能遇到一回,更何况是喂她吃药压其能力,所有的医者都对怪异新奇的事情兴致勃勃,白灵宁当然不意外,如果成功,这将是记录在白族案卷上的重大事件。 “褚姐姐,我信你。是我小肚鸡肠了,医者仁心,应当兼爱天下。我确实在古书上看过,你等我一会儿,我的宝袋里恰好有那几味药,只需要等我一炷香时间,我就能将药炼出来。”说完这些话,白灵宁立刻夺门而出,过了一炷香又小跑着回来,额间冒出了薄薄的汗珠,眼里却冒着兴奋的光芒,整个人容光焕发丝毫不觉得疲惫。 “怎样?”褚时舒迫不及待的探头问道。 白灵宁嘻嘻笑道,手捏拳放在褚时舒面前,似乎是故意卖弄关子一样的在褚时舒面前晃了好几下。 “你啊,快别闹了,让我瞧瞧。”褚时舒轻笑着催促道。 白灵宁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把手打开,三个大小不一珍珠药丸整齐排列在手上,这倒让褚时舒有些惊奇。不解的询问。“这三颗都是要给女魃吃的么?” “非也非也。”白灵宁否认着续道。“这三颗药只有一颗是她应该吃下的。我之所以做了三个,是因为这三个的药效不一样,因此副作用也不同。最左边最小,可压抑能力一天,代价是损八百年修为,不过对于这样的大人物来说,八百年实在是小儿科。中间这个,可压抑能力三天,代价是根基受损,或许三天一过,会反噬吐血,不过调养四五年也就能安妥,剩下最后一颗...可保三年能力消散,而代价是三年一过,经脉尽爆神仙无救...并且吃下去后,一年比一年痛苦,最后虚弱至难以行走...” 六十三章 女魃来临 白灵宁因褚时舒的赏识之情感动万分,不疑有他,跟着褚时舒走到应龙面前,拽的和二五八万一样将药掏出来。 “这是什么?”应龙好奇的去看。 “药。” “什么药?” “给你小情人吃的药。” 一个谈笑间敌人灰飞烟灭的牛逼人物应龙此刻竟然红了耳根,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本来对应龙还敌意慢慢的白灵宁也忍不住承认这个应龙还是有憨厚可爱之处的,比如说对小情人这种话害羞至此的,除了无尘,只剩下这块榆木疙瘩应龙了。 “吃,吃了,能有什么用啊。”应龙结巴问道,转在白灵宁身边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一边搓着小手紧张着,一边探头期待着。 “能让草不枯萎,能让水不干涸,能让这块儿地不会变成黄沙。”白灵宁被应龙这模样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对他们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他对结发妻子来说确实一等一的忠心贴心。也许这就是榆木疙瘩的浪漫吧,不会说什么情话,也不会买什么鲜花,但是为了妻子一时的欢愉,可以冒天下大不韪。可以出生入死至此,夫复何求呢。 一瞬间,应龙眼神里的亮光远超太阳,那是欢喜欣快的笑容,是如获至宝的欣慰,像是久旱逢甘露,像是滴水终于打穿了石头,可他表现不出来内心此刻的波澜壮阔,于是只能傻笑。 “但是...”白灵宁突然的转折让应龙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两颗药有时效,也有副作用。小的这颗。维持一天,损800年的道行。大的这一颗维持三天,损根基。” 应龙的笑容又蔓延开来。笑了好一会儿又收回笑容,倒退两步对白灵宁重重的弯腰。“感谢神女的搭救,神女给予我娘子的恩情,应龙此生不忘。如果他日有我效劳之处,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白灵宁一时间被这重大的礼节和诚恳的允诺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没做什么,我只是,这药,还有副作用,还有时限,你这大礼我实在受不住。” 应龙牵起舒适的笑容。“这副作用,我与我娘子承受的起,能换得她几天的欢乐,这些代价不可谓不轻微。如果不是你制出这神丹妙药,只怕我娘子还在疾苦之地盼望,是你让她有机会见识现在的凡尘。” 白灵宁一瞬间心弦被触动,迅速回头去看褚时舒,见她那坚定的眼神又莫名心安。褚时舒真的是一个非常了解人心的女子,如果那颗药丸不被捏碎,只怕现在应龙的脸上不再是喜悦,而是纠结?悲伤?亦或者是其他。有些事情隐瞒是好事,在这一刻,白灵宁终于明白了那句,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的含义。没错,她白灵宁是白族神女,是将来名扬天下的神医,她有实力,有天赋,有努力,一定可以超越前人给予女魃安全无虞的药! “那么,你是要大的这颗?”白灵宁已经了然,却还是询问了一遍。 “嗯!”应龙笑的神采飞扬,熠熠生辉。在他的认知里,没有生死抉择,没有进退两难,只有大团圆的喜悦。白灵宁想,这就是褚时舒所希望看到的。 应龙接过药丸,变成本身,身上龙鳞寒意闪烁,巨大无比又威风非常,一个扇翅腾空飞向远方。不过一会儿又飞了回来,只是背上骑着一位神采飞扬的女子,那女子金黄战衣,头发高束,恍若战神骑龙而战。一时间白灵宁都看呆了,她这辈子见过三位绝色女子,各有千秋的美,各具特色的摄魂夺魄。 褚时舒,是她最早认识的人,冷静睿智,古井无波,手段虽然阴狠却时常有效。应该是那种令人又爱又恨的冰山美人。你不敢靠近她,但是你又不得不承认她是个非常具有魅力的女子。 昙花,是她最近才认识的,倾国倾城的容颜,温柔似水的性格,只要你靠近她,她就有一种魔力能让你如沐春风,舒服到你甚至完全记不起来,她居然是刚认识三四天的陌生人。仙人之姿不过如此。 而女魃,和他们都不同,飒爽英姿,睥睨众生的尊贵,高挺的鼻间,蓝色的眼眸,举手投足之间的风韵足以让你跪下臣服,最具有大侠与君王风范。全身上下都有浴血奋战的影子,一个瞬间就能抓住你的心跳。 白灵宁觉得自己实在是平凡的就像个普通人,除了医术好点一无是处。 应龙扇着翅膀降落在他们面前,女魃跳下,身上金黄战甲发出利落的声音。惊喜的看着脚下的土地,一瞬间惊喜惑上她的心头,女魃朝着白灵宁福身。“在下应烟寒感谢神女的帮助。” 白灵宁往后瑟缩了一步,她何德何能让两大龙头巨将给自己行礼,胡乱的让她起来。应烟寒也是不拘小节之辈,起身又朝其他人福了一身。昙花第一次看到上古的神仙,很是好奇,于是很是自来熟的上前一步问道。“烟寒?这是你在凡间的名字么?” 应烟寒点了点头。声线中气十足,颇有大将之风。“没错,当年我跟着黄帝四处征战,因为黄帝说我名字听着怪渗人的,于是就想我取个好听些的名字以便称呼,我本取岩旱二字,以符合我的能力,黄帝觉得这不符合我女儿家的身份,改为烟寒。至于应...”潇洒的女魃说到这里才露出一丝小女儿的娇态。“应是冠了夫性。” 昙花十分了然,眼神也变得非常袒露。“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早就看出来你们是一对了。不然这傻小子也不至于为了你去抓韦陀的转世。” 应烟寒垂头,对昙花道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竟然偷着我做这样的事情。如果我早知道,绝不会让他对韦陀动手。万般抱歉,请你原谅。” 昙花倒是很大气的摆手回道。“哎呀,说这些过去的事情做什么,本来气氛好好的,何况我与韦陀都没什么事不是,顶多是我露了真身让他吓的魂飞魄散而已。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跟就继续跟着他,直到他重塑金身,不能就回到原来的地方吃吃喝喝,四处玩乐。等他重回天界,看他不得跪下和我道歉~” 六十四章 不负今宵 在场所有人都不想去戳穿昙花姐的心思。毕竟当初这场感情轰轰烈烈的三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昙花确实不知道自己事迹已经广为流传如此,因为那段时间是她沉睡的时候,醒来早已经被八卦的脱了好几层皮。饭后消遣时都口口相述了千千万万遍,只有昙花觉得自己掩饰的很成功。 被自己暗恋了一千年的盖世英雄嫌弃畏惧,这该是有多伤心啊。 昙花见气氛突如其来的尴尬,连忙转换了话题。“别说我了,时间宝贵,不能白白浪费。”说完,昙花肘了褚时舒一下,要她赶紧帮腔。褚时舒被打了一下腹部,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昙花,帮忙打圆场。“是是是,一共就三天时间,时间紧迫,怎么也得看一回日月星辰,江河大树。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应烟寒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韦陀与我们同不同行?” 昙花:“问问?” 说完,期待着有人能去问一下那呆子,结果齐刷刷的目光聚焦到了昙花自己身上。心虚开口。“你们看我做什么?” 白灵宁最为不怀好意,带着奸笑故意把话语咬的很重。“问问呐。” 众人点头。昙花一道黑线划过,怎么一到韦陀的事情就好像是自己的事一样,这赤裸裸的歧视实在是太明显了,韦陀得道多少年了,要熟悉怎么也是这群老不死的熟悉,怎么每个人都一脸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是韦陀的代言人? 抱怨虽抱怨,却还是很老实的走到韦陀房前,伸手想敲门,却担心他被自己再次吓到而踌躇不动。也不知道是韦陀看到了有人影在房前,还是心灵相通,不过一会儿竟然自己开了门,见到外面的昙花有些惊讶。 “那,那个...他们要出发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说话之间,觉得窒息,声音极抖,手攥着衣角用力。 林风应默了一会儿,这一会儿对昙花来说可谓是一瞬万年,风都像停滞在了自己面前,喉头不断滚动着像是紧张的口干。 在昙花煎熬的不行的时候,林风应淡然开口。“好。”于是这重重的呼气让林风应听的清清楚楚,嘴角不自觉染了一些笑意。他没有说的是,刚刚的沉默,是因为他听到了清晰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加快,不自觉中沉醉在心跳的频率中。 “那我们走吧。”昙花干干一笑,僵硬的迈着步伐。他们之间这样平常的见面应该还是第一次,在被自己吓的半灵魂出窍后,昙花就是心大此刻也是不知道如何反应是好。对于别人,她或许不屑一顾,但是他可是韦陀的转世! “等等!”林风应突然开口,昙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骤停。“请等一下,我会拿个外衣。最近怕冷的很,我已经三十多岁,比不过你们这群年轻人了。”林风应讲了一个很冷的笑话,却让昙花瞬间感觉到了轻松。眺望着林风应拿了两件大衣出来,自然的把一件递给昙花,嘴上更是温柔。“你一个姑娘晚上也许会冷,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此一举...” 昙花立即接过,连忙回道。“没有没有,这天好冷啊,是不是要入冬了,啊,冷死我了。” 昙花手忙脚乱的把大衣披上系好,看不见林风应唇角的浅笑。如果她看见,只怕是会陷得更深,难以自拔。昙花对自己的要求不高,尽量守护好林风应,尽量不让日后的韦陀觉得愧疚,可是陷入爱情的女人智商简直是负数,在林风应面前,她那谈笑风生的本事化为乌有,那惊艳绝伦的口才也瞬间倾颓。像个唯唯诺诺的小鸭子,笨头笨脑的。 六十五章 晚安啊 等到昙花姐与林风应两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还穿着同款大衣的时候,所有人都明了了,但是所有人都不说,褚时舒暗示白灵宁,白灵宁暗示应烟寒,三下五除二,心意早已互通。什么?女战神白灵宁怎么会与这两个不务正业的狼狈为奸,孩子,你还太年轻,在八卦这方面不分你我,不分男女,只有更八卦,没有不八卦,尤其是这一段三界佳话。 本就是夜晚,还不是大节日,等下山的时候热闹的集市已经不在,空荡的只剩下风声呜咽。但应烟寒明显没有被冷清所打扰兴致,反而带着一股幸福的笑容。有没有人有什么关系,本来她在的地方只有应龙,可是这个地方有青板桥,有人烟的气息,有花,有水,这就足够了。 “冷么?”应烟寒负手背过身,声调清扬,带着俏皮。蓝色的眼睛眨啊眨的,宛如天上的繁星。 “不不不,不冷。”褚时舒连忙摆手,时间宝贵,一点点冷也就变得那么无关紧要了。况且她修的就是一个强身健体,这点寒冷还威胁不到她。她并非享受这么多人的气氛,反而,她喜欢独处,之所以不随便找个理由告假,只是因为这两个大巨头随随便便一点动作就能搅的这个世界天翻地覆。自己一手造成的这局面,总得让这形式按照自己想的那样发展不是,于是她很狗腿的留下了。其他人各自怀着自己的心思,也都留了下来。 应烟寒心里多少知道他们的想法,于是感激的点点头,干劲十足的说道。“那我们去看日升吧,我想看看太阳照在草地上的模样,好久没看过那样的场景了,绿的生机盎然!”边说着边走到草地上坐下,盔甲的坚毅不能阻挡她此刻脸庞的柔和,那一瞬间白灵宁不再觉得她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战神女魃,而是一个拥有丰沛感情的普通人。 应烟寒坐在最前面,应龙乖巧坐在旁边,偷偷牵过烟寒的手,又十指紧扣才满意的放在草地上。褚时舒随意坐在旁边一块儿草地上,无尘一瞧,也跟了过去。无尘一过去,白灵宁没有不跟过去的道理。昙花好整以暇的看着那边的修罗场,找了另一边坐下,虽然很有兴趣看褚时舒无尘和白灵宁的争风吃醋,可又觉得这气氛去搅闹实在有些不合适,于是也收敛的离他们远些。林风应跟在昙花身后,轻的好似被风一吹就散的声音说道。“谢谢你。” 昙花坐了下来,扭头望着林风应,眼神认真又迷糊。“谢我什么?” ”谢你很多,谢你帮我解救,谢你救我于危难之中,谢你...在我逃跑之后还对我不离不弃。“林风应低声回应着。 “这没有什么,不过是小事,无须挂在心上。”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昙花笑了笑,半是惆怅。“因为我在你后花园的时候,给我浇了一些水。” “只是如此?”林风应不甘心的再问,想要得到他心里的那个答案。 “是啊。只是如此。露水对一朵花来说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这也算是救命之恩,我还你恩情也是应该的。” 林风应闷闷的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他不知道他想听到什么答案,但是报恩这个答案一定是他不想听到的,因为当他听完后,心有一瞬间的猛然下沉,随后蜂拥而来的失望让他难受。 昙花看了一眼天色,离太远升起来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于是不顾形象的大躺在草地上,对林风应甜甜一笑。“我先睡啦,晚安啊。” 林风应不自觉被她的笑容所感染,本来愁苦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嗯,晚安。” 睡梦中,昙花感觉被推了一把,睡眼惺忪的张开了双眼,看到一下子被放大的林风应,顿时清醒过来,感觉脸上火烧一样,静静躺在原地,与林风应四目相对之间,红了耳根。 “啊,你醒了,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林风应弯了眼睛,将身子缩了回去。 “嗯。”等林风应离开,昙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手紧张的抓着膝盖,还没从刚刚静距离的接触中回味过来。不行,不可以在一个坑跌倒两次,深呼一口气,昙花看了一眼四周,烟寒与应龙相互依偎,褚时舒这边最热闹,白灵宁叽叽喳喳,无尘微笑倾听,褚时舒无奈轻叹。一看见有人过得比自己还不好,瞬间乐开了花。 “你在笑什么?”吐气如兰的气息在昙花耳边突然出现,昙花立刻转过头去看,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呼吸的声音此起彼伏,昙花本想回话,竟然不知道林风应距离自己这么近,林风应也是很懵,自己见昙花笑的如此开心,好奇去问,本以为昙花能乐得直接回话,谁知竟然转了过来。 “我...我...”昙花四处闪避林风应直直的目光,瑟缩着肩膀挪着拉开了距离,直到她觉得距离足够远了,心里不再那么紧张了,才从结巴中回复过来,只是仍是垂着头,不敢抬头。“我在笑褚时舒他们热闹。” 昙花心想,对了,目光可以自然而然的移到褚时舒那边,可以减缓现在他们之间的尴尬,于是一转头见到褚时舒目光如炬的眼神,和深藏不露的笑容,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了,所以刚刚的那一切,褚时舒是都看见了?本就不好意思,现在更是无地自容。果然——她与褚时舒臭味相投,刚刚的嘲笑到现在的被嘲弄,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六十六章 回归荒漠 天边一道红光亮起,缓缓在这黑夜中撕裂黑暗,本来昏沉的颜色因为这刺眼的日光像蛹终于挣脱出来。本来稀疏平常,每日发生的事情此刻像个奇迹,褚时舒抬眼去看,应烟寒的眼角似乎留下了一道清泪。顺着脸庞落在了长满了绿草的土地上,这样的人间美景,这样的波澜壮阔,是她耗尽一生在山穷水尽之路也不愿意破坏的。 她有多爱这绿草红日,她就有多坚强的守在黄沙上。 眼见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然后黑暗被调色盘一点点涂上白光。应烟寒抖擞着身上的盔甲为其呼喊。褚时舒理解,实在是太理解了,他们都是煎熬过来的,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能了解应烟寒内心的寂寞,大概只有在黑暗中寻求解脱的褚时舒了吧。应龙不能,因为应龙会飞,每次翱翔天际就是去寻找不同的刺激,而应烟寒,不能手捏一朵花,因为花会瞬间枯萎在她手上。她不敢捧一道泉水,因为清澈的泉水瞬间在她手上蒸发,她只能希冀着,怀抱着希望守在荒漠之中,眺望着看不到的青山绿树。 看完日出的应烟寒笑的温柔,像是完成了毕生心愿一样的满足。 褚时舒对应烟寒轻轻笑,应烟寒回以一笑。 三天可以做什么呢,对于别人来说,三天不过是无聊打发度日的时光,对于应烟寒来说,是需要再漫长几万年里怀抱的珍贵回忆。褚时舒带她去逛集市,带她去摘下了一朵鲜艳的花,带她淌过小溪,像个孩子一般爱不释手。她高兴的捧水去泼人,也温柔的将花别在白灵宁的耳边,吃过酒楼最好的菜肴,对集市的泥人糖人看了又看,买了又买,也许以后只能靠这些回忆起自己踏在真实人间的感受了吧。 三天过后,应烟寒应时间离开,走的那天没有想象中伤心的诀别,对她来说早有打算,能有这三天也就不贪求再多的时间了,她坐在应龙的身上,歪头告别。应烟寒没哭,反倒是白灵宁哭了,她埋在褚时舒的肩膀上哭的惨烈,她说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好的女孩子只能享受这快乐三天,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回到那一毛不拔的地方!!! 褚时舒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如果你真的可怜她,就为她做能克制住能力的药丸。好让她早些再回来见识大好风光。” 白灵宁抽嗒嗒的应着。送走了应烟寒两夫妻,剩下的五人行一下子面面相觑,没了共同的目的,也就到了该如何去留的问题了。褚时舒不想无尘跟着自己,昙花考虑要不要继续跟着林风应,白灵宁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继续纠结这儿女情长,毕竟时间有限,为了战神姐姐能回来,她必定要全力攻克难题,哪有时间黏着她的无尘小哥哥呢?无尘与林风应目标最明确,一个打算跟着褚时舒混江湖,一个打算南下见识民间体统,好好体验一下被贬的清闲时光。 到了晚上,褚时舒与昙花进行了友好的交流。 “无尘想跟就跟着呗,他刚刚接受了不小的修为,万一搞不好入了邪魔外道怎么办?” “...你还是继续跟着韦陀吧,他遭来应龙,说不能下次就能遭来邪魔外道。你在他身边还能阻挡一二,到时候出了事就像这次一样,石头联系?” 在两人互相劝慰的情况,都勉强接受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有多事情身不由己,她们无法做选择,她们有无法割舍下的人的时候就注定了她们要被命运玩的团团转。她们最不想牵扯上关系的人,总是被命运牵到自己面前,安上一个无法抗拒的理由让她们听天由命。 互相挥手告别,褚时舒带上两个小孩儿感觉头大。兜兜转转,自己还是被红尘所牵绊着,自己的追杀对象樊夜踪影全无,还要时刻提心吊胆着哪天自己出手不意杀了无尘,还要为白灵宁这神女的身份而被搅得天翻地覆。也不知道是谁透露的风声,全能医者,逆天转命,包治百病的神医白灵宁横空杀出,从此所到之处皆是一阵哀嚎乞求,大到只剩一口活气,小到跌打损伤的病人全来门口堵着,白灵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既然有人来找她问诊,那就坐诊吧。搬起一张桌子,一个椅子,一坐就是一整天,络绎不绝的病人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着白灵宁的施舍。 白灵宁每天为此忙的头昏脑涨,第一次觉得名医这个名号是个负担,她宁可不要名声,也不想被缠的分身乏术,深陷泥潭。她尚还不知道有一场巨大的灾难将要降临在她的头上。 【当应烟寒回到那片疾苦之地的时候,将买来的泥人小心翼翼的放在面前,只是刚伸出去的手一碰,泥人就变成瞬间的泥沙顺着风飘散,只剩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木棒萧条的立在应烟寒的面前。应龙很是心疼的上前揽住她的肩膀。 应烟寒倒没有过多的失望。“该走的怎么也留不住,曾经拥有对我来说就是奢侈,所以我也不期盼着现在还能拥有,谢谢你应龙,一直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应龙拿下巴怜爱的蹭了蹭她的头。“没事的,烟寒,以后的几万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六十七章 神之宠儿 因为褚时舒与无尘和白灵宁住在客栈,因此来求医的也都来客栈,前几天也还好,掌柜挺高兴的,买了好几十张板凳让他们能坐候着,每天买点花生米和清茶也赚了不少银子,后来就不大好了,跑来找褚时舒一脸为难。“那个啥,姑娘,不是小店不地道,只是这每天络绎不绝的人快把小店门槛儿给踏破了,你看看...” 褚时舒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人,冷漠的点了点头,对着点头哈腰的掌柜摆摆手。出去溜达了一会儿,把附近一家药房买了下来。拽着手忙脚乱,焦头烂额正在给病人号脉的白灵宁快速跑出去,在白灵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崭新的座椅上,十几个伙计恭敬的给白灵宁哈腰。“白大夫敬请吩咐。” 白灵宁一脸迷糊的转身问褚时舒。“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褚时舒宠溺的摸了摸白灵宁的脑袋。“我把这间药房买下来给你,从此你就是这里的掌柜,你想走就走,你想留在这里治更多的人就有他们帮你。” 白灵宁震惊的毛笔上的墨汁四溅,问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你怎么这么有钱?” 褚时舒摆摆手,一脸谦虚的笑道。“还可以还可以,你要是喜欢,我把隔壁十间房子都买了,再给你找二十个,或者三十个伙计?” 白灵宁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从来没出原来褚时舒富甲一方,财力雄厚啊。虽然时常穿着锦缎丝绸,但是也镶宝石,带珠宝的,朴素的让人觉得她干净以外就毫无想法了。还想偷得浮生半日闲与褚时舒谈几句笑话,谁知道一大帮人又蜂拥而至。“大夫,大夫,快来治治我媳妇儿,她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半点动静,单苗啊,我们家只有我儿子一个单苗。”“大夫大夫,先来看我的,我孙子怎么一直咳嗽啊,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啊。”七嘴八舌之间,白灵宁被人群淹没了,与褚时舒的言笑晏晏被嘈杂的话语覆盖。 她没有办法在明知自己可以救下那么多人的情况下明哲保身,她一生所想就是让白族的医术为众人所知,这样有什么不治之症也可有门路可寻。现在她如愿了。只是这代价让她还没有办法平衡。她虽弱小,尚可扛起能力所及的重担,她比族中所有男子都要来的有野心,她的医术比之族里长辈有过之而不及,她白灵宁想帮助全天下的疼痛! 褚时舒和无尘因为不懂草药,也就派不上什么用场,眼见白灵宁处在了人情世故的深渊里挣扎却无能为力。众生皆苦,白灵宁想身先士卒散发光热救治全天下的人,最后只会被耗掉所有的热情与生命。只是白灵宁不懂么,她也懂,她在这漩涡里奋力斡旋,她不想袖手冷眼观看世间冷暖,所以她只能取一个平衡点,只是这平衡点她还在极力寻找罢了。 褚时舒见这小姑娘决心已定,也不能再多劝导,于是只能帮她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只是剩下的路还需要她自己去走。 月上西楼,褚时舒爬上屋檐之上,对面的药店依然灯火通明,彻夜不眠。坐在青瓦之上,天蓝的发带随风起舞,,显得那样美如画。瓦与瓦之间发出清脆的振动,褚时舒回头看见无尘也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拉了他一把。两人双双坐在屋上。互相沉默,还是由褚时舒先开的口。“我挺喜欢白灵宁的,她身上的韧性与热情是世间大部分男子所没有的恢宏。” 无尘的双眼在黑夜中灿如星河,情感深的好似河水一样快要溢满出来。“那我呢?你喜不喜欢我?” 褚时舒轻笑着,双腿轻轻弯曲的点在青瓦之上。“小孩子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而我已经大了。我年纪大的足可以当你外祖母这一辈了,让我与你这毛头小子谈情说爱,就算你可以接受,我也觉得心里不舒服。”这是褚时舒第一次拒绝的如此坦荡,坦荡的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儿女私情。原本还一直欺骗自己的无尘也终于熄灭了心头的所有幻想。 褚时舒见无尘难得在这样拒绝之后不搭话,惊奇的转头去看,却见他眉间一抹痛色如一把最锋利的剑一下子刺穿她的心口,褚时舒自嘲的笑笑,原来自己也不是像口中所说的这样的风光霁月。无尘对她来说是什么呢?是宋生的影子还是自己遗憾的补救,她不太清楚,只是觉得她们之间可以有关系,只是这关系不应该关乎爱情。这是她长期以来绞尽脑汁的结论,无关报仇,无关以后的悲剧,只是她们不应该在一起。 褚时舒假意语气轻快。“你慌什么,就算你现在离了师门,等你头发长出来大把的女孩子背着行囊来娶你,我觉得白灵宁挺好的,你不考虑考虑?” 没有想象中的嬉笑,也没有他严厉的训斥,呜咽的风声带不走褚时舒的惆怅。她实在不会安慰人,因此她看见埋在自己膝盖上的无尘略有些无奈,不过这样对他们是最好的结局,两不相欠,干干净净。无尘因为诅咒的事情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在自己身上,没道理人生短短几十年一簇而过还要全投入自己的身上,早点说清楚,他的人生才能早些开始。 无尘从自己的膝盖抬起头,脸上的泪痕犹在,让褚时舒看出了点痕迹,但她很机智的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能摆在明面上,唯独男人的眼泪不可以。她将眼神闪去了别处,问道。“你有什么打算么?” “跟着你。虽然我们之间不会有爱情,起码还能有师徒情谊吧?我想斩妖除魔,我想拔刀相助,既然老天赐予我能力,我就应该担当起责任。”无尘默默说着,他没说的是,他想陪着褚时舒,陪到自己白发苍苍,行将就木。他知道褚时舒与自己绝无可能,那就默默陪伴一生年华,能保护褚时舒就是他的毕生所求了。 “果然年少轻狂的少年总有大侠的梦想。既然你资质这样不错,还有仙人指点。这块好料子我勉强收下,也算是为我师父收了个不丢脸的徒孙。” “你还有师父?我怎么从不见你提起?” “对呀,我师父四处云游,广收弟子。既然他乐得逍遥,我也就不甚在意了。况且...嘿嘿...”褚时舒傻笑着就将未完的话带过,她想说的是况且她还不服师父管教,私自将混沌镜沉寂在湖里,好在没出什么大事,否则只怕是无颜面对给予第二次性命的师父。 只是不过几天,情况就急转直下,白灵宁甚至没有寻找到平衡点的边角,就被迫中断了她的事业。当今天一如既往的为许多人诊病的时候,一位满是煞气的老者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只一手将坐在原地震惊到说不出话的白灵宁提了起来,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把白灵宁带了出去。 六十八章 神之宠儿(二) 有几个壮硕男子见白灵宁受委屈,蠢蠢欲动就要动手揍那老头,刚一近身,白灵宁却立刻挡在他们面前。“给我一点时间。” 老头冷哼一声,先一步上了楼。白灵宁见他这样冷淡,也知道自己应该是要被骂的狗血淋头。可她有什么错?难道救人也算错?哥哥们没有的雄心壮志由她来继承、完成、光大难道有错么?低垂着头跟在身后,心里满是不服。进了房间的第一步,就是先跪下,跪的笔直。 老头蔑视了一眼。说道。“你为什么要跪下?” “因为您不高兴。” “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济世救人,何错之有?如若真的有错,只错在我动机不纯,带有私欲。” “你啊你!”老头气急,转过身欲给白灵宁一巴掌,却颤抖的停在了白灵宁的面前。“你这倔脾气也不知道是像谁,我本以为你最小,还是个女子,没有那么多踏足高巅的心思。谁知道...你才是那个最有野心的!” 白灵宁不服气的挺直胸脯,眼圈微红。“父亲!我知道私自出逃,不听你的劝告是我的不对,可既然我混的风生水起,前途无限,为什么还要怪我?我所做的一切无愧于天地,对得起任何人。” 白轮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傲气的女儿,幽然叹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可懂?有些事情,我不与你们说,只怕你们心生气愤反其道而行,灵宁你是我最宠爱的女儿,也是白族最有天赋的天才,为此,我对你溺爱更甚,宠你护你不肯让你沾染任何一点残忍,可现在看来是我的宠爱害了你。”白轮忍不住落下了一颗老泪。 从未见过父亲掉过一滴泪的白灵宁心中一慌。巨大的内疚感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任性妄为,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低头认错,跟着父亲回去。只是...难道要抛下店外的所有人当个懦夫么?白灵宁感觉自己像被撕扯成两半,想与不想在脑海里搅闹的翻来覆去。 白轮见到女儿上前的一步,又退缩成半步,心中也是疼痛。他以为他的女儿不必接任族长之位,就应该这样快乐无忧毫无心机的活下去,可现在却也不得不道破天机,告诉女儿白族的使命与责任。“灵宁啊,有些事情你得知道。白氏一族本是采药世家,虽然同是为医,却与现在的医术相差巨大。幸得先祖机缘,被授予医治的宝典,只是这也代表有一定的代价,白族为何隐匿于山林,只是因为我们医术超前,一怕被心怀不轨之人觊觎屠杀,二来怕扰乱凡世间生死常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本以油尽灯枯的时候,你又怎么能续命扰乱天地的规则呢?”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遇到我不是天命,是要我救他们这群可怜人呢!”白灵宁反问道。“既然我们可以在深山老林之中可以给那些修道之人治病,为什么就不可以给这些疾苦之人治病!” 白轮摇了摇头,目光残忍而又坚定。“因为我们治的是匡扶天下,维持人间秩序的正义之士,救了他们可以更好的引导人间安定。而你救的,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他们没有任何的作用。” 白灵宁一怔。“为什么他们没有任何的作用,难道他们这样努力的生活就不是维持人间安定?如果医者还要分病人什么三六九等那还能算医者么?我们与北疆那群畜生有什么分别!” “住口!”白轮呵斥道,气势压得白灵宁喘不过气来。“你为何执迷不悟。我们是神之宠儿,我们就必须无条件服从神,一旦我们有独立的意识,或者有任何与之相匹配的实力,都会一下子成为眼中钉而被消灭。我们已经有了逆天的医治技术,倘若我们还四处行医,他们会怎么看?他们会以为我们在拉拢民心企图颠覆地位。白灵宁,为了白族的生存,我求求你——” 白灵宁一下子脑袋空白,一颗心翻在油锅里煎熬。原来他们这样艰难的在其中挣扎生存么?原来白族生命一直这样岌岌可危被人捏在手掌心么?她——她以为自己没做错,其实是在帮外人而害了自己家族么? 末了,白灵宁冷笑一声。笑的眼泪顺势流下。 六十九章 阴谋诡计 “原来所谓的慈悲为怀不过如此!” “灵宁……”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救人了,我会让我们家族长长久久的存留于世,我跟你走,只是我想要与别人告个别。你给我一点时间。”白灵宁倔强的咬着唇,不肯再让晕染的水圈凝结成泪珠。 白灵宁一步一步走下了楼,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人群的,也不知道自己被多少人抓住胳膊恳求,她只是拉扯着自己的手臂,只是步履蹒跚的一步步走到对面的客栈,走到褚时舒的门前。 褚时舒见人影摇晃在门前,打开一看,被失魂落魄的白灵宁吓到。赶紧将她拉了进来,倒了一杯茶给她,热气一下子冒腾上眼前,带着眼泪也被热的噗通直掉。 “怎么了?”褚时舒伸手去抹她的眼泪。 “我要走了。也许以后就不回来了。这次来是与你告别的。”白灵宁胡乱蹭了蹭眼泪,吸了口气,才忍住了再落泪的冲动。 褚时舒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她这个外人注定无法插手内事,既然白灵宁决心已定,那她也只好送别。 白灵宁出了房门之后,正好在转角碰见了溜达回来的无尘。无尘见其手臂伤痕累累,关心询问。“怎么了,受谁欺负了?” 白灵宁踮起脚,一下子抱着无尘的脑袋,冰凉的额头贴着额头,白灵宁鼻子一酸险些又要哭了出来,但还好只是红了眼圈。“无尘,你一定要听褚时舒的话,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不要太天真……我要和我爹回去了,也许我们再没有机会见面了。” 无尘讷讷应着,最终看着白灵宁被满头白发但精神健硕的白轮带走了。褚时舒施施然走了出来,望着白灵宁瘦弱的背影叹气。 “不帮帮她么?”无尘询问着。 褚时舒摇头。“她已经有了决定,如果她请求我,那我自然不择手段,就算灭族也会成全她,可她没有,说明在她心里,族人更加重要。人总有选择,我所做不过是尊重她的选择罢了。” 无尘见她说灭族一词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觉得她当真亦正亦邪,对斩妖除魔来说,她当然正派保佑了多少家庭安稳,可就杀人放火而言,她实实在在是个罪无可赦的妖女。无尘所见识过的人都没有褚时舒这样复杂,大多好的碌碌无为,坏的不够彻底,但好的这样极端,坏的这样极端能协调的统一在一人身上真是少见。也许,这也是褚时舒的魅力吧。 随着白灵宁的离开,褚时舒也欲图离开。那几家药店保留了白灵宁开的药方,学着给相似的病症开药,倒也有效,人满为患,金钱满屋。无尘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知道钱生钱的意思了。 无尘跟着褚时舒走南闯北,那本是光亮的脑门上也长起了长发,显得怪英俊的。被不少修仙届的追了几条街的要嫁给他,和尚一下山居然这么吃香么?无尘一开始还特别不好意思,左磨右暗示的说拒绝,可他发现太过委婉的言语总是结生出更多的是非。于是他学乖了,次次拒绝的干净利落,那时候已经过了五年。 五年,无尘从毛躁的小孩子变成了稳重的顶天立地,风华正茂的大男子了。本是与褚时舒一般高矮,现在也高出了一个头。而褚时舒还是那样的模样,一点没变。 “无尘啊无尘,你说这么多娇俏女子你怎么就一个也看不上?眼光是有多高!” 无尘浅笑。“你为何不操心操心你自己,我还年轻,自有姻缘,强求不来。” 褚时舒一时语塞,她是不是不应该把无尘再当作当初那个见识少特别好骗的小孩子了?这五年里,褚时舒与无尘越相处越舒坦,这舒坦是指朋友之间的舒坦,无尘懂她,支持她,再也没说过喜欢她,两人成为默契的拍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无尘从不动手杀人,也不动手杀妖。不是他不想或者下不去手,只是经常被褚时舒抢先或者阻拦。这一天,他们再次应邀去除妖,两妖拿了孩子魂魄分两处窜逃,褚时舒与无尘只得分两处去追,无尘紧跟着一妖,见时机成熟三两下过招间抢回了魂魄,却让那可恨的小妖逃了去。不过好在那卧病在床的孩子能救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脖子被一个小石头打中,无尘心中一惊,立刻去看,见一慵懒妖艳女子坐在树下好不惬意,只是那女子妖的狠,眼睛血红,牙齿尖锐。 “小和尚,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你记得吗?”那女子嬉笑着开口。 无尘凝神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她。但这气息实在邪恶让他不得不防。 女子眯眼,笑的意味深长。“或者说,你对我的名字更有印象……我叫樊夜!” 无尘震惊莫名,一下子想起了褚时舒对自己的告诫,遇到樊夜一定要马上跑。立刻额头冒冷汗,身体紧绷的应对着樊夜。 樊夜仍然是笑。“诶,你不要害怕。我来这里不是来害你的。况且你的修为很深,打起来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 “真相?”无尘轻哼一声。“你要告诉我什么真相?你会这么好心?” 樊夜一下子站起,故作天真。“你这个人敌意真大,一个和尚怎么这么不相信别人呢。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褚时舒说了我的坏话,让你远离我吧~” 樊夜毫不在意的走近无尘身边,故意忽视无尘眼里的怀疑,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的绕着无尘行走。“你是不是喜欢她?” “你!” “不用气急,我当然知道,因为你和她有不解之缘。她只告诉你要远离我,可她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远离我?” “因为你是无恶不作的妖!” 樊夜倏忽笑出了声。“无恶不作?妖?仅仅如此么?你的褚时舒可是名声大噪的捉妖师,倘若我真的只是一只道行有点高深的妖,她又何必惧怕呢?” 无尘狠瞪了她一眼,干脆闭嘴不回。 “我的身上,有她的秘密,也有你的。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接受你的爱意么?因为啊——”樊夜故意说的缓慢,见无尘的目光终于忍不住的落在自己身上,这才不徐不疾的继续说道。“她杀过你,甚至可以这么说,她杀过你的两次前世,而这一次她也会杀掉你。她之所以若即若离是为了保护你啊,傻和尚~” “我不会相信你的胡说八道!”无尘冷哼一声,背对过身,眉头却深深的皱起。 “你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相信我,我和你非亲非故的有所怀疑实属正常。但是是与不是,你验证即可,你身上的修为有一部分是褚时舒遗留给你的前世,是在杀你前世的时候留在灵魂里的,你大可以将自己修为散去一些,看看那些被散去的修为最后到了哪里,是不是回到了褚时舒身上~或者,你也可以直接问她,与你到底有没有生死纠缠,只要她变了脸色就可以说明我说的是真的了吧。” “你是想说褚时舒想害我?” “不,我想说她爱你。只是不得不杀你数次。她与你可是前一世的夫妻呀,还是前两世也是一对恩爱夫妻,她怎么会不爱你呢?” “你……!” “诶,先别太快肯定,回去试试便知。时间不早了,你应该回去了,否则她该担心了。”樊夜的眼神露出一丝狡黠,只是脸上仍然带着高深莫测的坚定。 七十章 回到从前 “怎么了?没事吧?看你有些失魂落魄的。”褚时舒担忧的问着刚回来魂不守舍的无尘。 “没,没事。”无尘有些心虚,他应该相信褚时舒的,他应该断绝一切对褚时舒的肖想,他不应该轻易的被樊夜的几句话挑拨。可那只是应该,他到底还是怀疑了,还是肖想了。 无尘与褚时舒弄完手头上的案子回到屋子,褚时舒伸了伸懒腰。心情显然很好的踊跃伸手倒茶,顺便倒了一杯给无尘。 无尘接过,倒了一声谢。袅袅的轻烟飘散在烟雾中聚了又散。 “褚时舒,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死在你手上。”无尘试探的叹气道。 褚时舒的手显然一晃,温热的茶水泼了出去淋湿了手心。可她恍然不觉,只是很紧张的看着他,声音陡然拔高。“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怎么会说到死呢?你会长命百岁的,长命百岁……” 无尘顿时心下了然。褚时舒是个很不会掩饰自己的人。她这样紧张已经说明了其中具有猫腻,否则再怎么样她也会嘴损回上两句。 “我开玩笑的。我当然会长命百岁。”无尘坐下,捏起自己的袖子一点一点为褚时舒的手擦去水渍。“我只是今天去追那小妖的时候,差点受伤。我觉得这样死的太不值了,还很没面子罢了。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莫多想。” “原来你是想说自己学艺不精啊?”褚时舒呼出一口郁气,莫名心安。又抽出自己的手随便抹在身上的衣服抹了两下。 “不对啊,以你这修为,怎么也不能让那种小妖怪伤着了。”褚时舒质疑着。 无尘无奈道。“奸诈狡猾我可比不过人家。我也与你想的这样,因此自大了。” 褚时舒点了点头,又关怀的提醒他要小心为上,万不能轻敌。 无尘点头,垂着眼帘。他实在不能对上褚时舒那清澈的双眼,那样会让他觉得十分愧疚。在明知道褚时舒恨樊夜恨之入骨的地步,寻她寻到天涯海角的地步,他还隐匿不报欺骗褚时舒,他实在心中不安。又庆幸自己脱了和尚的身份,否则必定不能说谎瞒着褚时舒。 他之所以不说,并不是他想与褚时舒为敌,也不是想与樊夜有更深的往来。只是因为樊夜身上有他所需要的,褚时舒不会告诉他的秘密。 樊夜说过,只要他确认了,只要他想知道。樊夜会把一切都告诉他,甚至能把前世片段的回忆还给他。他确实心动了,与褚时舒的前世和回忆都想要。 只是他绝对不会这样被动的去获取。一旦自己被樊夜引诱住心思,就容易被利用伤害褚时舒。他在找一个机会,可以逼樊夜说出一切又不用伤害褚时舒的机会。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偷偷杀掉樊夜,这样褚时舒不会再被樊夜威胁了。 之前的不愉快被相安无事的插科打诨瞒了过去。他们还能是最默契的朋友。 就这样,他瞒着褚时舒自己已经觉察到的心思,又极力不去寻找樊夜蓄势待发,三年转瞬即逝,本来被众人忽略实力只注重了外貌的小小少年郎成长到了众人惊艳的地步。 很多人不服无尘,凭什么他就能与褚时舒搭伙。要知道褚时舒虽然实力恐怖,但是为了获得名气趋之若鹜的也不少。在人间褚时舒就是强悍的代名词,这无尘~实力看着也不强,出生也不是除妖世家,之前还是个当和尚的,除了脸俊俏以外,一无是处,纯属拖后腿的。于是盛传无尘是褚时舒包养的小白脸,但是不过短短八年,无尘就成长到了与褚时舒相等的可怕地步。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无尘本来就获得了几百年的修为,只是无法融合进自身而显得笨拙。八年时间,他终于把应龙当初的龙纳给完全吸收,当然与他们初见时的无尘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很多人服了。他们两个在一起,就能谈笑风生的解决全部的事情。褚时舒阴柔,无尘刚正,尽管时时刻刻呆在一起,却练的是不同的路子。 无尘以为自己只要继续下去,就能守着褚时舒一辈子。但是很可惜,世事终无常。他听到了一些风声,是关于明正寺的。明正寺因为老主持年迈,青黄不接之下被武林所谓的正派人士盯上想要吞并。 明正寺主持苦苦抵挡,率领一众子弟坚守正门不肯让他们进去。可他实在太年迈了,年迈到能坚持一天两天,却坚持不了一个月两个月。而门外的宵小们最擅长的恰恰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奸诈。 褚时舒听到这些传言。讲目光转到了无尘坚毅的脸上,果不其然他犹豫万分,即痛苦又憎恨。明正寺主持对他有恩,况且又对他青睐有加,一众子弟中无尘又是最出众的。 如果无尘当初不走,也许他就是明正寺继任的主持,也许那老和尚现在过得也不至于那样辛苦。 褚时舒没有吵着闹着让无尘留下,也没有打着骂着让无尘离开。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她知道所有一切他自有决断,自己只要当无尘的支持者就够了。 她知道很多事,她知道无尘这么努力是不想让自己丢人,是为了给当初看不起他的人一大嘴巴,她也知道无尘为了走到众人认可的地步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好不容易这条路走的那样深远,此刻却要付诸东流。 接下去的一天,无尘显得心不在焉。褚时舒默默给他处理好所有他心不在焉留下的祸患,默默为他收拾所有的后果。 直至黑夜撕破了天空,繁星露出了头角。无尘走在路上,突然坐在了路的一旁,对着星星叹气。 褚时舒见他没有跟上,转头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有决定了?” “嗯。有了。” “回去是么?” “是啊。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 褚时舒伸手摸了摸无尘浓密的黑发,享受手指穿插在头发里的触感。“早晚要做决定的。做完决定也可以松一口气了。你是个重情谊的人,这个结果我并不惊讶。” “对不起,你要回到单打独斗的日子了。” “没什么,我原本就单打独斗习惯了,我只是回到了最初罢了。你也只是回到了当初原定的人生轨道,未必不好,接任过主持,日后讲禅布施也能混的人尽皆知,名声大噪。” “那你不会觉得可惜么?”无尘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头发,和——我这个人。” 褚时舒知道他在讲什么,自从那次的屋顶谈话,她对无尘诚实多了,也坦诚多了。她轻笑者。“这有什么可惜的,头发乃是身外物,你要真介怀我找个出色的画师给你临摹一张,好时时刻刻提醒你曾经拥有过。” “那我呢?”无尘的眼睛在黑夜中清澈而又带着期许的光芒。 “你?我本来就不曾拥有,就更没什么可惜的。”褚时舒笑了,无尘也笑了,两个人坐在地上笑得毫无风度。笑得无限唏嘘。 七十一章 回归漂泊 所以遗憾逃脱不了如果二字。只可惜没有如果,所以人生总有遗憾。 在武林的宵小之辈聚众在明正寺外讨伐的第四天,主持与门下的弟子们滴水未进,一米未食,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求饶,他们的师傅垂垂老矣,尚坐在其中眉目平静,宝相庄严,那么他们这群年轻人就不能先没骨气的认输。 因条件艰苦,不吃不喝,弟子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晕了过去。端坐在蒲团上的主持终于睁开了那淡如清水的褐瞳。 他这样的坚守,真的是对的么?他是否真的为了要保住这明正寺而亲手断送这些孩子们的一生么?难道老天,真的连一点活路都不给么! “老家伙,还不讨饶么?”门外在叫嚣。 主持不忍的闭上了双眼,颤颤巍巍的捏着蒲团,双腿打颤还是站了起来。如果说这个明正寺自己注定保不住,又何必让这群孩子跟着自己受死。 “讨饶?”一道温润又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门外,主持本来认命的心思瞬间消失的荡然无存。 “你哪儿来的东西,也敢在我们面前放肆!” “哦?你们倒是狗仗人势,好大的威严。我倒是想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能说出这句话。” “你,你是,你是褚时舒?” “哦?我的名气这么大了么?竟能让你这种狗眼看出来。”戏谑的笑声在外面响起。 “你,你一个杀妖的,来这里掺和武林之事不觉得丢脸么?!” “对啊!我是杀妖的,但我没说不杀人啊~识相的赶紧滚,明正寺我罩了,谁敢动这儿,我褚时舒天涯海角追杀!” “哼,你与明正寺这群人有什么关系?!你与那个男子只是来打抱不平么?我们与明正寺的私人恩怨不需要外人插手,你当真以为我怕你么?我行的端坐的正,就算我联合其他人谋害这群和尚你又能保的了多久,你能永远留在这里么?” “嘻嘻。”褚时舒笑得让人毛骨悚然。“是啊。我又不能留在这里一世。所以呢~”褚时舒将无尘领子一抓就从大门外扔了进去。“老和尚,你给他提个头吧,他想当主持!” 手上微微用点力道,将大门带上,眉间一挑。“现在我自己人进去当和尚就与我有关了。我劝你们打消这念头,他可不好惹,不过我更不好惹~”清风飘过,身影纵横之间,为首一人的手臂在空中几个翻滚落下,呼喊声在尘埃落定之时嚎破天际。褚时舒的声音从众人身后森然传来。“你们现在听清楚了么?” 终究,在人多势众的巨大优势下,他们开始看不清敌我之间的差距了。他们想褚时舒恐怖如斯,可到底只有一个人,除妖与除人并不相同,倘若他们以多欺少,未必不能获胜,到时候还可以声名大噪。所以他们瑟缩的退了一步,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只要混乱之中,自己趁机摸鱼砍了褚时舒一道就算不冤了兄弟们以死换来的机会。到时候乱刀砍死,活下来的人将获得巨大的利益。 “啊,哈哈哈哈,正好我手痒了。既然你们找死,我也不再手下留情了。你我同属同类,我再给你们时间离开,不然休怪我心狠手辣~”褚时舒一脸轻松的扛着剑,嘴上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她害怕了?她在逞强?她只是在死鸭子嘴硬!气息从鼻尖喷出,热血涌上了心头,为首一人捡起断臂气急败坏的站在原地,因此所有人都不想放弃不曾离开。 褚时舒幽幽叹气。“既然大家决心已定,那就生死尽相付了。我本不欲杀人,也不想以我这身武艺互相残杀,可我不能退步,你们也不肯放他们一马,因此我们之间不得不血流成河。我从不在乎双手染了多少血,我也毫不在意我死后会不会下地狱。”褚时舒转了转剑身,最后手指扣住剑柄,剑锋拔出露出一抹寒芒。 “正好,我也算帮他去除了大患。”声音如浮萍一般散在风中,凭空带了一抹苍凉。手上挽了个剑招,风动剑动,树止喧嚣止。明正寺的土壤充满了暗红色的腐臭,褚时舒指尖互碰,点燃一点火在手指上跳的欢悦。往下一挥,堆积的尸体燃起了熊熊大火。 褚时舒背对着大门,收回了剑。没有回头的下了山,昨日之事不可追,所有一切都已经尘封在了鸟鸣山静的一座红色庄严寺庙里。 褚时舒又回到了孑然一身的漂泊岁月里。接着任务,杀着小妖,收着银子,她漫长的在这些事情上循环往复。所有的旧人一个一个都了无音讯,仿佛从不曾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直到有一天,她偶尔在一处隐蔽山洞里找到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躺在法阵里哭闹,似乎感知到了褚时舒的到来而哭的振聋发聩。 她是来杀妖的,好不容易顺着线索摸到了妖的住处,谁知道妖却先她一盏茶的功夫遁逃。人去楼空,只剩下还没来得及抱走炼化的婴儿。她不是受一位母亲的委托,她是受一农夫请求,说有妖在他们村里四处暴虐,民不聊生。褚时舒想,也许这孩子是从山下哪个村民那儿掠过来的吧。 褚时舒以法力点燃了山洞的光亮,仔细看起了法阵的画法,琢磨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出什么门道,她想这大抵是什么古老的画法,在书中不曾记载,况且那孩子又吵的让人无法静下心来钻研。干脆直接硬闯! 七十二章 白捡小孩儿 一个翻身,褚时舒跳入阵中。这法阵似乎感觉到有外人的侵入而幽幽泛着蓝光,似乎想要喝退来人。 褚时舒并不在意,剑往旁边一空隙扔去,似乎毫无动静,向其走去,刚一落脚,法阵的光芒瞬间顺着脚脖子钻入褚时舒的衣服里,一路顺延而上,蓝光从皮肤下缠住了褚时舒的脖子。 褚时舒一惊,没想到这阵法竟然诡异如此。她只是走进去一步而已,什么暗枪冷箭都没出来就要进入你血脉之中勒死你! 褚时舒立刻调去身体里的修为压制着蓝光的用力。可调过去的修为刚一碰见蓝光,就被吞噬的丝毫不剩。褚时舒更加慌张了。这意味着她毫无办法只能等死!难道她向来自诩命大就要断送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破山洞里了么? 褚时舒不敢大意,又调去更多的修为去压制,然而还是没有丝毫作用,那修为被蓝光吞的一点不剩,并且洋洋得意的更加用力勒住了褚时舒的脖子。 褚时舒伸手抓着自己的脖子,抓心挠肺的想把这诡异玩意儿驱逐出去,可就是没有任何办法。眼见这蓝光越来越紧,喉咙间开始喘不过气,青筋暴起,双眼瞪出,褚时舒感觉到了窒息,她挣扎的去抓旁边的剑,在自己脖子间一划,鲜血顿时喷薄而出。褚时舒咬着牙,将手从伤口处快速探入一下子把蓝光拔了出来。那蓝光没了鲜血供养,在褚时舒手上挣扎没两下就死了。 褚时舒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疯狂从胸口出掏出几个药丸吞下,又捡着身上的手帕用力捂住。她无力的躺在地上,朦胧的看着不远处已经停止哭闹的小孩子,无奈的轻笑。“我差点为你救你死在这里啊!” 婴儿抓着自己的手指吮吸了起来。 “你还装无辜?”褚时舒嘟囔着,还有些委屈。迷迷糊糊之间她睡了过去。不过一会儿她就突然清醒了过来,劫后余生的惊险感打湿了她的后背。自己差点就要死过去了,还和一个小孩子瞎搞什么情感深厚,真是失血失到丧失理智。清醒过来的褚时舒抹了抹脖子上的伤口,有了一些力气撕下自己的衣服简单包扎了一下。好在,白灵宁走前给了几颗神丹妙药,否则自己真的是要没面子的死在这里了。 双手一捞,把孩子揣在怀里出了山洞。与那农民仔仔细细辨认了许久,那农民摇了摇头,说自己村里实在没听过丢孩子的人家,或许可以一家一家的问过去找找线索。 褚时舒无奈,走进村子里还真一家一家的问过去,摇头,还是摇头。又问谁家最近生了孩子,没有,还是没有。褚时舒头疼万分,连带着脖子上的伤口都痛的锥心刺骨的。 一圈问完了,这孩子都说不是这个村子的。褚时舒站在村子外夕阳的余晖下差不点泪流满面。欲哭无泪的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婴儿,褚时舒有一种想把她扔了一了百了的冲动,可她到底没有这么做,因为这孩子可是褚时舒拿命换来的,她要是丢了这孩子,心疼的活活像褚时舒丢了一条命! 也许自己应该去旁边的村子问一下。 在褚时舒单打独斗的日子里,无尘也经历了很多,从快活逍遥的浪子变成了德高望重的大师,因他能力出众,长相英俊备受各位来者的信赖与喜爱。明正寺一下子横空出世成为济世大寺,无尘从此过上了四处下山讲禅的日子,虽然行程忙碌,分身乏术,可他总在午夜梦回时想起师傅在那天的寺里问他。“你不后悔么?” 他给不出未来的答案,只能无所谓的温柔笑答。“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已参透。”手指挥动间,头发断落。断情绝爱,是他与褚时舒共同的选择。 后悔么?后悔么?他问自己,大概是不后悔吧。能救下这么多人,能救下岌岌可危的明正寺,一点点的情爱算不了什么。 自他剃头重入佛门后的第五天,师傅仙逝了。他成为了明正寺的主持,带领他们的重任落到了他的头上。他费心尽力的安抚好师弟们,又想方设法的打亮明正寺的名声,日以继夜的埋堆书籍中参悟佛法,最终练就了这不喜不悲,宝相森严的模样。 他抛却了人生的一切,因此他顿悟的也非常的快。很快就成为了佛法的宣扬信徒。 入夜,无尘梳洗干净之后躺在床上冥想。一道黑影快速蹿入无尘房间里,一只黑猫站在无尘旁边慵懒的舔着手掌。 “你还敢来?应该知道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年幼小儿了,我现在应该是有能力与你一决高下。你不怕我杀了你?”无尘闭着双眼毫无感情的说道。 “哼。我也害怕啊。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都知道褚时舒的难言之隐了,还要跑来当和尚。你难道——不想与她结成连理,鱼水之欢么?”那猫不屑的白了一眼,带着怨恨的语气回道。 无尘轻笑一声。“那你也绝不是没有目的的告诉我这些事。我又为什么要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樊夜无言以对,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还要不要你的前生记忆了?” “不要。”回答的十分干脆。 樊夜气的牙痒痒,她本想告诉无尘真相,好与褚时舒义无反顾的在一起,然后自己趁机挑拨,下药给这傻小子吃,自己再来推波助澜,何愁褚时舒杀不了无尘第三次,可这想法却突然生出了变故被中断了,这怎么能叫樊夜不气? 樊夜干脆破罐子破摔,冷笑一声。“哼,你说不想要就不想要?”一瞬间化身成人形向无尘袭去,无尘早有准备,掌上用力从床上起来,对上樊夜的招数,很快,一个小小的房间里两个人影在快速的缠斗,分离,带动的气流让蜡烛忽明忽暗,樊夜招招致命刁钻,奈何无尘所学是最纯正的佛法,最是克邪魔歪道,又次次闪避了樊夜的招式,因此不相上下的缠斗了许久。 也不知道是因为樊夜旧伤未愈,还是因为佛法无边,无尘法力深厚,最终无尘掐住了樊夜的脖子。 “樊夜,你输了。”无尘平静的说着。 樊夜轻笑。展出狡黠的笑容。“这可未必!”说罢,樊夜快速抬起右手,如水珠一样的东西快速被送入无尘的脑袋里。 一瞬间回忆排山倒海而来,宋生,高俊逸的人生片段蜂拥而至,身上痛的不行,好像每一世的疼痛都叠加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看到了手足无措的褚时舒,看到了还是黑发的软弱褚时舒,看到了她手上染了血的匕首,看到了她眼神里的恐惧,和身上刻骨的疼痛,越来越冷的感觉,和不可置信的思绪。他感受到了宋生的愤怒与高俊逸的悔恨。无尘心身仿佛像被撕裂了一样的疼痛。他想要呵护的褚时舒,最后独自承受痛苦的却不得不是她自己。因为愤怒,因为后悔,因为绝望,无尘掐着樊夜的手越发用力,青筋在手上暴起,若不是恰巧回忆起自己腹部的冰凉,恐怕樊夜真的要命断他手里。 趁着无尘手痛苦的捂着腹部,樊夜赶紧遁逃。无尘内心的清明早已被这些记忆搅闹成浑浊一片了,他恨樊夜,倘若不是她,褚时舒与自己还能过着美满的一生,倘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么被褚时舒痛杀两次而成为褚时舒永远的痛。倘若不是樊夜一而再再而三的设下陷阱,褚时舒怎么会失掉所有柔情! 愤怒让无尘丧失了理智,他恨不得撕毁眼前所有的一切,他劈断床板,他掀翻桌子,他踹飞门板,他痛苦的嘶吼着,抓着自己疼得难受的心脏无力的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原来,他和褚时舒曾经那么恩爱过,原来自己曾经娶过褚时舒两次,原来褚时舒变成现在这模样都是自己自私造成的。可他已经回不到当初了。如果自己不是名扬天下的无尘大师,是不是自己就能任性的去偿还褚时舒了? 后悔么?也许现在有那么一点了吧。 清醒过来的无尘回头看着被自己的暴力过的房屋,却丝毫不去处理地上的碎片,挂下的帘子,只是站在乱糟糟的房间里迷茫的回不过神来。那个眼睛里温柔似水,娇俏可人的褚时舒与现在冷若冰霜,若即若离的褚时舒一点一点重叠。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褚时舒会是这样的性格了,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第二天,来打扫的弟子们看到这房间的糟乱,吓了一跳。小声询问。“师傅,昨晚是不是有谁进来杀你。” 无尘伸出自己的手,疲倦的将手放置于小和尚的脑袋上摸了摸。“没有,别多想,就是我昨晚练功太过火了,这才无意折损了这些东西。你将这些整理一下就好了。” 小和尚点了点头。开始着手换家具。无尘收回自己的手,笼在袖子里踱步到了寺庙正门,远远的看见一道清丽身影赶了上来,那身影似曾相识,顿时让他湿了眼眶。 七十二章 喜欢笙笙 褚时舒许多年没有见到无尘,一有事就来找他,不免觉得有些羞愧。瑟缩着脖子跨着台阶站到无尘面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无尘觑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婴孩,不咸不淡开口。“你的?” “不不不。”褚时舒连忙摆手。“不,不是我的。虽然不是我的,但我实在不知道她应该是谁的……” 无尘抬头见到褚时舒的侧脸,与前世比起来更加消瘦坚毅,却容颜不改依旧年轻貌美,收敛了一下心神,无尘深吸了一口气疑问道。“你就是为了这孩子过来找我的?” 褚时舒反问。“难道这理由不充分?你要知道,我一个出来混江湖的,仇家多的需要排队,这孩子我万万留不得。我找了好几个村子,谁都说不是自己的。我没有办法,这才带到现在。” 无尘探头去逗怀里的小孩。“那你的意思是把孩子放在我这儿?” 毫无犹豫的疯狂点头,褚时舒为无尘了解她的想法而赞许。“你这儿是个福地,况且你现在可不一般了,名扬天下的大国师,让你找孩子的父母希望大些。” 无尘了然的点了点头,伸手却愣在原地,左右手比划着竟不知道如何去抱一个婴儿。褚时舒一脸嫌弃,一手带着婴儿,另一只手抓着无尘的手臂弄好姿势。小心翼翼的把婴儿交到了无尘宽厚的臂弯。 刚一转移,婴儿瞬间叫声凄厉,哭断了肠。无尘手上一抖,差点抓不住这小哭包。褚时舒瞪了无尘一眼,迅速把孩子抱回来哄着。哄得津津乐道,哄得温柔和煦,带着母爱与佛性的光辉。 无尘抓着脑袋,头疼不已。偷瞄褚时舒带孩子的动作,想着如果不生那些变故,或许褚时舒与自己也会有这样粉雕玉琢的孩子。被自己想法羞愧到的无尘重重低头,什么心无牵挂,什么皈依我佛,褚时舒就是例外。 褚时舒开口喊无尘,喊了好几声才唤回他的心神。“你怎么了?我刚刚,我刚刚就是担心这才对你狠声了一些。你再试试,要你一个大男人带孩子实在委屈你了,你别生我的气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无尘浅笑,眉眼弯的异常温柔。将手臂弯好,另一手拍了拍自己的手臂示意褚时舒放上来再试试。 褚时舒被他的柔情打动,将手上的婴儿再次小心翼翼的托放到无尘臂弯里。不出意料的,再次卖力的啼哭了起来。神奇的是,褚时舒把孩子抱回来,这孩子就听话的可怕。 无尘挑了挑眉。揶揄道。“看来不是我的问题,而是这孩子太依赖你了。也许她把你当作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了吧~” 褚时舒听到这话,一时间怔愣住了。低头看着吮吸着手指乖巧的孩子,她心情复杂的犹如上天坠地。她曾经那么想要的孩子却在不合时宜的时机以另一种方式圆满。 褚时舒一颗眼泪掉落,手足无措的抬手擦去眼泪,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又抹了几把。鼻子酸的连带着心里头都泛起酸意。 无尘也不知道褚时舒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来褚时舒曾经真的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自己与褚时舒的孩子。无尘只知道她的心思,却不知道她曾经为了能与高俊逸有个孩子甘愿散去修为。她不要长生不老,只想儿女双全,夫妻和睦。 这个孩子,她真的可以占为己有么?她真的可以顺利抚养她长大么?她真的应该照顾这个孩子么?在几十年后,孩子已经满脸褶皱,而自己还是那副面容的情况下。 褚时舒迷茫的看着无尘,想要从他身上找出答案。“我可以照顾她么?我真的可以……有这样的陪伴么?” “当然可以。是你救了她。是你让她短暂的生命得以延续。你去找过这么多户人家,却都无人答应,也许这孩子是被故意遗弃的呢?”无尘见褚时舒神色动摇。继续说道。“况且她现在这样依恋你,除了你以外都不肯让其他人照顾,或许这是老天给你的机会呢?” 褚时舒一下子白了脸色,摇头。“不,只要她离开我够久,她就会习惯有其他人照顾她。” 无尘见褚时舒突然变脸,猜到她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过往。于是以妥协的态度协调道。“那不然这样,等到找到孩子亲生父母之前,由你照顾她如何?我们都是粗人,孩子落到我们手上不说会不会摔着磕着,寺里不吃荤跟不上孩子的营养。由你带着最为合适不过。” 褚时舒脸上又浮现出犹豫。无尘趁机添油加醋的煽风点火道。“没事。我也会帮你去找的,也许没过几天就能找到呢?你说的,我声名远扬。” 褚时舒被无尘这没正形的样子逗笑。终于点头答应再照顾她一段时间。于是褚时舒就在明正寺旁边劈了一处山谷住了进去,只期盼着无尘能快些找到这孩子的父母。 事实上,无尘确实也这么做了,他下山传播佛法的时候就帮忙找人,只是音讯全无,毫无消息。在岁月的蹉跎间,孩子已经半岁了。取名叫宋逸笙,当褚时舒试探的带着这个名字去询问无尘的意见的时候,无尘顿时明白这取名的含义,心中一痛,却只能低头轻诵佛语。 “好,这名字好听的很。只是为什么姓宋。”无尘强忍着心头的疼痛,装作全然不知的询问。 褚时舒想了很久,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那段前尘往事。随口瞎诌道。“因为这姓好听~” 无尘抚掌大笑。“哈哈哈哈,褚时舒这还真有你的个性。那就叫宋逸笙。” 褚时舒喜不自禁。转身狂奔回她的山谷,拉着宋逸笙的小手,郑重的告诉她。“你有名字了,叫宋逸笙。” 宋逸笙软软的趴在褚时舒身上,抱着她的脖颈挂在她的身上,糯糯说道。“娘亲棒棒!宋逸笙喜欢娘亲~” 褚时舒被她的软糯融化了心思,抱着她转着圈走出房门,又忍不住的一遍又一遍爱抚她的小脑袋。“笙笙,因为你,我突然觉得这世界居然可以这样美好。她一定要健康快乐的长大啊,一定要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宋逸笙丝毫听不懂褚时舒说了什么话,只是拿小胖手抱着褚时舒咯咯的笑个不停,大大的眼睛笑的只剩一半,嫩嘟嘟的嘴唇撅起亲褚时舒的脸颊,蹭了褚时舒许多的口水。 无尘作为知情者,也经常为笙笙带一些好玩玩意儿。笙笙每次都很开心,牵着无尘温暖的大手,抬头一脸天真。“你是不是我爹呀~” 在一旁陪玩的褚时舒一脸尴尬,她还没和宋逸笙说出她的身世,一是她太小还听不懂这些高深的词汇,二是她不应该承受那些压力和流言蜚语。 无尘蹲下身子,将她搂进怀里,真挚的点了点头。“是啊。我是你爹。” 笙笙咯咯的笑。“那为什么别人都有头发,就你没有。” “因为啊……”无尘话说半句,突然拿手去搔笙笙的咯吱窝。笙笙怕痒四处躲避,无尘吓她。“因为我笑多了,就头秃了!” “你,你胡说。哈哈哈哈。”笙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打闹了一段时间,她又困了,躺在草地上沉沉入睡。 无尘坐在她旁边,拿袖子为笙笙扇风。 “谢谢。”褚时舒轻声道谢。 “谢我什么?”无尘回问。 “谢谢你,为了笙笙撒谎。” “你不怪我吃你豆腐就好。” 褚时舒笑了起来,躺在笙笙旁边。仍由清风拂面,仍由白云飘过,一切美好犹如一戳就破的幻影。原来,她不是对这样美好的生活毫无希冀的,她只是不敢,只是害怕再一次失去亲人。 然而笙笙强势的到来终于让褚时舒愿意放下一切隔阂再次拥抱她的到来。 后来,笙笙去明正寺的次数多了。她喜欢褚时舒,可她也喜欢找无尘玩儿,本是男子众多,挥汗如雨的汗臭之地因为笙笙的到来变得清爽,柔情了起来。一群大老爷们跟在笙笙屁股后面,甜蜜蜜的喊着。“笙笙,笙笙!” “……”无尘站在远处苦恼的扶头,不务正业说的就是他们这群人。 “爹爹!”笙笙拿着风车屁颠屁颠的跑到无尘脚下,笑得灵动。“爹爹终于回来了。” 门下师弟徒弟鄙夷的看着无尘。他们和变态一样追了那么久了宋逸笙,结果一来就被无尘拐跑。爹爹?呵,要不是看在笙笙那么可爱,那么天真无邪的份上,早就戳破无尘那虚伪的面容了。无尘感受到他们的视线,却和没感觉到一样,抱起笙笙亲了一口。“笙笙今天乖不乖啊,有没有欺负他们啊?” “笙笙今天很乖,他们都在陪笙笙玩。他们对笙笙都很好。”宋逸笙一字一句说的真诚清晰,和尚们瞬间把对无尘的不满抛到天涯海角去了。有个笙笙这样的女儿,人生何求啊! 无尘抱着玩的满头大汗的笙笙回到了山谷里。褚时舒出来把孩子接过,又道了声谢。 七十三章 一家三口 无尘提议,说想白天带着笙笙见一下世面。褚时舒却表示反对,无尘忙于世俗的周转之间,万一笙笙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无尘叹气。“你总该是要让笙笙多接触接触外面的人。” 褚时舒情绪显得十分波动。“她有你陪,有你门下的弟子们陪伴怎么能叫不接触世面!” “可她难道这辈子都要在明正寺里打转么?正常的孩子已经开始进学堂,交许多同龄朋友了。她不应该躲在明正寺里,躲在这山谷里一辈子!” “这有什么不好。至少安全。你能保证带着笙笙不会出什么事么?” “褚时舒你太过虑了。”无尘想要劝解一番,却被褚时舒无情的打断。 “我过虑又怎么样?我只是想要笙笙平安!” 笙笙抬头看着他们吵架,爹爹无奈,娘亲焦躁,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氛蔓延开来。笙笙还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只是觉得这样的气氛糟透了。娘亲和爹爹好像随时会变成仇人一样。 笙笙被他们拔高的声音骇住,呆呆的扬起小脸哭了起来。直到忍不住的啜泣声传到他们的耳边,褚时舒和无尘才总算暂停了无所谓的争吵,其实只是褚时舒情绪亢奋,无尘半是无奈半是忧愁,但对笙笙交友这件事不想妥协而让褚时舒很是生气。 “笙笙……你别哭啊。”褚时舒手足无措的蹲在她等高的位置安抚。对于孩子的哭泣满脸不知所措。“傻孩子,你哭什么啊?” 笙笙搓着自己的双眼,难过的说话断断续续。“娘亲,你是不是不要爹爹了,你们是不是要分开……是不是以后也就不要笙笙了。笙笙很乖的,你们,你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褚时舒一时哽住,看着笙笙那水灵的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无尘走过去,摸着笙笙的小脑袋保证道。“没事的,笙笙,我们都会在你身边的,我和你娘只是意见不一样而已,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 褚时舒感激的看了无尘一眼,每次这哄笙笙的话都让无尘说了,自己只能点头示意来承诺。笙笙的出路她确实没有多想,她只想着笙笙能每时每刻都能陪在自己身边。只是她忘了笙笙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她应该有正常孩子的社交与生活,有她该有生活轨迹,自己又怎么能剥夺笙笙的权利呢。 “笙笙,你想出去玩么?”褚时舒轻问,故意不理会无尘震惊的眼神。 笙笙止住哭泣,惊奇的疑问。“出去玩?去哪儿玩?外面有多大?!”带着孩子的童真。 褚时舒一时间汗颜。是啊,她刚刚想的是有多么的自私,让孩子连了解世界的权利都没有。褚时舒心里有着内疚,嘴上话语更加温柔。“笙笙,外面很大,有这个山谷无数倍的大,有很多很多新奇的玩意儿,也有很多很多可爱的人。你想去见识么?” 笙笙连忙点头。“想!我想吃好多好吃的,我还想买好多好多糖人!” 褚时舒笑着拿手指敲了她脑门。“好啊,那你明天起跟着你爹爹四处看看好不好,他会带你看到好多人,好多事~” “那娘亲呢?” 褚时舒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去山下给你找个学堂。” “学堂?学堂是什么?是糖果么?” “小馋鬼,就想着吃。是让你学习琴棋书画的地方。让你写字念书。” “咦。”笙笙顿时嫌弃了起来。“那就不能自由自在的玩了。” “你想成为深居山林的野孩子么?” “当野孩子有什么不好。” “当野孩子就没有人和你玩了,没有人喜欢疯疯癫癫的野孩子的。” “哦。那我去。”笙笙沮丧的垂下了头,带着一贯的撒娇,褚时舒觉得有些好笑。 第二天,无尘就领着笙笙去讲禅,笙笙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这么多人,兴奋的眼里冒星星,兴奋的拉着褚时舒的手说着好多好玩的事情。 褚时舒浅笑着倾听。日光渡在褚时舒的脸上带着一丝柔和,好像她真的像一个寻常人家富有母爱的母亲,无尘坐在草地上,静静参禅,偶尔听到笙笙讲的兴起露出微不可觉的浅浅笑容。 后来,笙笙被送去学堂,休息的时候跟着无尘帮忙。回来就抱着褚时舒絮絮叨叨说好多今天发生的事,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能一起分享。真的让人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有一天笙笙回来,说外面有两个小男孩欺负她。褚时舒一听立刻上火,抄起剑就想冲去砍他们两刀。 无尘连忙赶来,拉住了冲动的褚时舒。“等等等,别冲动,别伤人,罪不至死,罪不至死!” 褚时舒不理会,仍然怒气腾腾往外走。欺负她褚时舒闭关几年了是吧?都不知道她的可怕名号了?真以为老虎不发威就能欺负虎崽子了?她不把他们剁碎都对不起白发魔女这个称号! 笙笙见褚时舒生这么大的气,吓坏了,连忙抓着褚时舒的衣角往后拽,却压根拉不住,不,阻碍不了褚时舒杀气腾腾的步伐。“娘亲,娘亲!你别,他们就是抓我辫子!没做什么,真的没做什么!” 褚时舒更加怒火中烧,什么?居然抓你辫子?迈出去的腿都像充满了杀意。无尘更加紧张的拦着她。“褚时舒,褚时舒,你别动手,我来教训他们!” 褚时舒惊奇的哦了一声,冷眼抱胸看着无尘。无尘走到那两个好事的男孩子身边,双手一挥,两个男孩子突然撞在一起,还在迷糊中,又各自转了半个圈齐齐往树干上猛然一撞。然后,他们在外力的冲击下晕了过去。 褚时舒站在一边,见他们被戏弄,心情大好,终于不再囔囔着要碎尸万段了。带着笙笙开心的回家。无尘看着脑袋发红晕了过去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男孩轻叹,自己又救了两条命啊。 回去了的笙笙怯怯的趁着褚时舒不注意溜到无尘身边,悄声问道。“爹爹,娘亲到底有多厉害啊,连你也拿她没有办法?” 无尘偏低身子,“你娘亲啊,当年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笙笙一下子兴致来了。“娘亲以前这么厉害啊?比爹爹名气还大么?” 无尘低低一笑。附耳去说。“那当然,你娘亲人人畏惧的时候,爹爹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傻小子呢。她啊,出了名的不能惹,暴脾气!” 笙笙笑了起来,眼神古灵精怪。“那娘亲喜欢爹爹,是因为爹爹不怕她?” 在不远处莲步款款走前面的褚时舒突然回头警惕的盯着说着悄悄话的两人。“你们在背地里偷偷说我什么坏话呢?” 无尘立刻矢口否认,笙笙看了一眼也跟着连忙摇头。颇有窜供的嫌疑啊! 于是叉起腰十分凶悍一脸不爽的骂着无尘。“你说你,我把笙笙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看护的么?早知道你这么不靠谱,我就不应该信你。” 无尘十分冤枉,小声辩解,结果遭来褚时舒劈头盖脸的责备。无尘豁出去了的一脸淡然,一挑眉头站在原地听褚时舒的喋喋不休。他愿意听,爱听,因此甘之如饴的听褚时舒的抱怨,担忧,责骂。 笙笙一脸崇拜的看着荣辱不惊的无尘。觉得爹爹真是太厉害了,面对娘亲狂风暴雨的袭击还能不动如山,所以娘亲压住笙笙,但是爹爹压住娘亲,他们就是这么完美的一家人~ 笙笙喜欢娘亲,因为娘亲每次在自己受一点委屈的时候毫无保留的站在自己身边,以保护的姿态。笙笙也喜欢爹爹,因为爹爹与娘亲不同,爹爹会温和的告诉笙笙大道理,比如不能欺负别的小朋友,自己被欺负应该知道被欺负的感受,所以你欺负别人就和欺负你的人一样可恶。笙笙每次星星眼的看着爹爹说那些道理,觉得他看人世间看的好通透,又觉得他不卑不亢,处事温柔的态度好让人喜欢,她也想像爹爹一样心地善良,像娘亲一样强大~ 笙笙小跑过去,牵着褚时舒的手,又牵起了无尘的手。“爹爹和娘亲不要再吵架啦,笙笙爱你们~” 褚时舒被冰凉的小手握住,说不出的舒服,于是娇嗔了一眼放过了无尘,就像她明知道无尘是在救那两个小王八蛋却纵容一样,她也要纵容笙笙对自己的请求。 直到有一天,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坐在寺外的大树下休息,笙笙跑过去欢乐的坐在一旁。 那老人先笑了,他刚正的声音听来简直让人瞬间心存正气。“小姑娘你坐在我旁边做什么?” 笙笙嘻嘻笑道。“看你一个人坐着好孤独,笙笙过来陪着你。” 老人被她无邪到。就好意提醒了两嘴。“你叫笙笙对吧,笙笙你不能这样不设防,倘若我是个坏人怎么办?” 笙笙不服气,辩驳道。“可是你一看就不像坏人啊,你长得就像好人,超级有正义感的好人!” 老人一愣,被她逗得前仰后合。“小姑娘,脸会骗人的。以后要多注意注意安全。” 笙笙对前面那句话深以为然。“对啊,脸真的会骗人。我娘亲看上去温温柔柔,非常漂亮,但是很厉害……嗯……听说别人都怕她。” “哈哈哈!”老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姑娘真的太有意思了,于是问了一嘴。“你的娘亲叫什么呀?看看我这老头子有没有听说过。” 笙笙眨巴眨巴眼睛,十分自豪的吐出她的名字。“褚时舒!”老人当场变色,笙笙一愣,问道。“你也听过我娘亲的名字么?她真的这样厉害?谁都知道?” 老人泛起笑意。“你娘亲啊,和你一样鬼机灵!可了不得,你带我去见你娘亲,我找她很久了~” “仇家?”笙笙立刻警惕了起来。 “你师爷!”老人纠正道。 “师爷?”笙笙低头丝毫在思考着这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他是我的师爷,那他就是我娘的……师傅?笙笙一脸震惊的看着老人。 最终笙笙还是将老人领了过去。娘亲这么厉害,这老人看来也好厉害,说不定真的是师徒关系呢。一想到自己做了一件好事,笙笙就窃喜了起来。 七十四章 师父来了 褚时舒接笙笙的时候,看到了身后那个依旧精神健硕的老人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你这小子一跑跑几十年没影了,现在连我都不认识了?”老人揶揄道。 “怎么会,师父肯来见我,没有怪罪我,我已经感恩戴德了!嘻嘻嘻,师父还是这样有精神。” “滑头!”玄灵嗔怪的骂了一声,随处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唤笙笙过去。笙笙也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为了让师爷不再迁怒,怪罪娘亲,自己一定要努力,一定不能丢脸!以最可爱的姿态跑了过去,拉着玄灵的手晃着乞求道。“师爷,你就别骂娘亲了,娘亲总和我说你当初对她有多好多好,还说你宽宏大量,菩萨心肠。生气对你不好……” 玄灵虽然埋怨褚时舒当初一声不吭离开,自己忙完了事之后翻天覆地了也没找到褚时舒,差点以为她是死在了混沌镜中而老泪纵横,结果一眨眼这混账就混得风生水起,人尽皆知的。自己四处去寻找褚时舒,只是总是差那么一步,褚时舒前脚刚走的恼火。好不容易追踪到了最新地点,这小子竟然搞起了失踪? 现在看来,是为了这小女孩儿啊。玄灵狐狸眼睛一眯,享受的坐直了腰板,笙笙立刻明白了过来讨好的端茶敲背。“哼,你看看,她都比你懂事!” 褚时舒在一旁干干赔笑,趁着玄灵不注意偷偷给笙笙加油鼓劲。 玄灵哪里真舍得让这么可爱的笙笙替她娘遭受这些,不过一会儿就作罢了。让笙笙出去玩一会儿,自己与褚时舒说会儿话,笙笙点头听话的走了出去。 “褚时舒啊褚时舒,你这小脑袋装的都是什么,我待你也不薄啊,怎么你就这样吓我。说说吧,我离开之后那几年你都跑哪儿去了?” 褚时舒连忙倒了一杯茶给玄灵去去火。“师父,你走后我就进了混沌镜里,一待就是三十年。” 玄灵接过茶水的手顿了顿。“里面三十年还是外面三十年。” “外面三十年。” “噗。”玄灵一口水噎不下,喷了出去。十分没有风度的擦了擦自己的下巴。“你还真忍得住啊,人间三十年,镜内九百年啊。你没疯可真是个奇迹!” 褚时舒傻笑了两声,小声的透露给玄灵。“我在镜上下了禁制,把镜子扔进了海水里。除非三十年一满,否则我出来就是死路一条。” 玄灵将茶水一泼,泼到地上。茶杯放在石桌上掷地有声,带着惊叹的语气嘲讽。“褚时舒你厉害了啊,我说的话你全然没听进去,还这样把自己置于生死边缘,真是胆子大了。” “师父!” “别别别,我没你这么了不起的徒弟。”玄灵连忙摆手不肯让褚时舒再叫。 “我知道错了。”褚时舒小声的认错。 “我看你没错,你错哪儿了?不是挺嚣张的么?再进去混个几百年就成仙了,挺好。镜子要不要我帮你扔?” 褚时舒就算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此刻师父是动了气,唯唯诺诺的低头。“师父,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我知道当初确实是我冲动,我认错,我知错了。” 玄灵冷哼一声,拉过褚时舒的手把脉,把着把着闻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因而眉头深锁,愁容满面。 “师父,我怎么了?” 玄灵纠结着还是选择暂且将这些隐瞒。“没什么,气息不大纯,应该是混沌镜里太复杂了,你吸收天气灵气的时候不注意而已。没什么事。”玄灵自顾自的抖了抖自己的衣袖,有些事告诉褚时舒无益,倒不如与身边的人商量商量。 “所以,那孩子怎么回事?” “哦,你说笙笙啊。”褚时舒把自己怎么在山洞里看到,又怎么破除那诡异的阵法,最后抱着一个不足岁的孩子四处寻找父母的经历通通与玄灵说了一遍。 玄灵听得是心惊胆战,直骂她乱来。褚时舒装傻充愣的笑笑就把怒火一笔带过,这恍若不知的装傻能力倒是无师自通,青出于蓝。 “所以说,她不是你亲生的女儿,只是你捡来抚养的?” “正是如此。”褚时舒倒是惬意的呷着清茶,不时发出赞叹的表情。 “那你有想过教她入门么?”玄灵指了指褚时舒自己。 “还没想过,起码等她再大一些,有判断的时候再同她商量商量。凡人的日子短促易逝,可总比眼睁睁看着亲人慢慢老去无能为力要好。我把选择留给她自己。” 玄灵赞同的点了点头。“那也好,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笙笙口中说的爹爹……是谁?” 褚时舒顿时一口水噎住,喘的脸红脖子粗的。偏偏还看见了玄灵那促狭,好像一切逃不过他法眼的神情,心虚的撇开了眼睛。 “嗨呀。我这老头子都活了这么多年头了,什么没看过,你这都是小意思。你和他本就是情缘天定,也许没有诅咒你们也该是一对。” 褚时舒连忙摆手。温声道。“师父不必多虑,我与无尘只是全了笙笙的亲情双全罢了,他是和尚,我是修道士,该规避的自然会规避,雷池不该越的也不敢越一步,我和他一片清明。” 玄灵淡淡一笑,说的十分笃定。“未来之事谁能说得准呢?不要这样快速的下结论。一切自有天意主宰。” 褚时舒倒是丝毫不在意,她想天意再强悍,自己与无尘清清白白还能怎么造作,况且无尘与自己的能力早已凌驾樊夜之上,自然无所畏惧。 玄灵笑而不语,吃完茶走了出去。 “师父,你不留下吃个饭?这么早走?” “不了,都到了人人称赞的明正寺了,怎么能不好好吃个斋菜敬仰一下。” 褚时舒撇撇嘴,假正经的师父,不就是想去探探无尘的底么?斋菜再好吃还能变个花样不成。不再理会师父的心思,褚时舒将笙笙接了回来,坐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烛火让房间充满温度,褚时舒夹了一块儿鸡腿给笙笙吃。 笙笙吃的很欢快,满嘴油渍。褚时舒支着下巴暖心的微笑。还好自己没把一个人笙笙丢下,否则天天在寺里吃豆腐白菜怎么能长的这么水灵。 玄灵走到无尘房门外,刚一站定,无尘就坐了起来为他打开了门。见是不认识的老人家,也是讶然,但他不敢在前辈面前造次,他能感受到老人的修为深厚,绝非等闲之辈。 于是无尘敛了敛神,对老人恭敬一拜。 玄灵好笑道。“你知道我是谁么?就对我行这么大礼。” “不知,不过前辈功力深厚,杀我易如反掌。因此可见,前辈绝非敌人。” 玄灵露出赞许的神情。“你这小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清醒。我并不讨厌你这样的聪明人,那我开门见山了,我是褚时舒的师父,外号玄灵道人。” “原来是你,总听她提起你,却未曾见一面。现在看来,你比褚时舒口中所说的还要清高飘逸。” 玄灵大笑,丝毫不见外的走了进去。无尘也没说什么,走前两步将门带上。 “你知道我来的目的?”玄灵试探着。 “不知。不过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才能让你甘愿放下对我的成见过来告知。” “我对你,从没有成见,毕竟你和她都是受苦的一方。不过你知道了这一切倒是让我有些惊讶,不过这也代表着,你见过了樊夜了。”玄灵断言道。 “确实。我确实想杀她,只可惜被逃脱了,自此以后我再没有见过她。”无尘低眸顺眼的回答。 “我找你,正是为了樊夜的事情,既然你和我都知道前因后果,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玄灵挑了一个茶具咕噜噜的滚在桌板上,在它即将出界掉落之时,玄灵手快的把它接住。 “你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驯化樊夜而不是杀了樊夜。” “为什么?”无尘脱口而出质疑道。“樊夜作恶多端,她死是罪有应得,拍手称快的事情,何况她折磨我,折磨褚时舒这样残忍,为什么你还想我放她一命!” 七十四章 就是不能杀,好气 “我知道你不服气,我也知道你们之前的宿怨已久。只是,我想你先听我两句。自万物有灵以来,混沌分开成为天与地。与此同时天地灵气孕育出一众神仙如女娃斗姆佛祖之流。自古正邪难分,有你众所周知的神仙,就有被积压已久的魔鬼。 天神之所以为天神,魔鬼之所以为魔鬼,除了道德以外,还有输赢。当时的魔王叫琴卿,率领众小鬼在疆土上纵横,与天神打得不可开交,这样的情况持续了近百年。百年之后,琴卿战败,女娲,伏羲,斗姆,鸿钧身负重伤进入了无止尽的休眠。佛祖与弟子十八罗汉,地藏,神荼郁垒合力把他封印了起来。 我之前觉得这故事不可信,几万年来没有一个人找到过封印,也从来没有人说过琴卿出逃。要知道琴卿一人之力逼退上古神仙,没道理几万年过去了还没有动静。 于是,我不以为然。直到看到褚时舒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琴卿就在褚时舒的身上,或许说,是在褚时舒的心魔上。” “这不可能!”无尘难以置信。“为什么要缠着褚时舒!褚时舒只是个正常的修道士,琴卿这么厉害为什么要……” “因为褚时舒是唯一一个接触过他的人!”玄灵一脸懊恼,“当初褚时舒心灰意冷,想要为你的前世报仇,我知她已无理智,所以将混沌镜交与她,以免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然,我却不知道原来这上古的魔王就在里面。” 无尘双眼失焦,心口巨疼,一口血气直至喉间。腿脚不稳间狼狈趴扶在桌上。“怎么会这样!在一切都顺风顺水里……有没有办法能驱逐出去,或者,保褚时舒平安,我只要她平安!” 闷闷的声音从无尘涩然的喉间传出,带着绝望与坚定。他觉得不能让褚时舒出事,绝不能! “我正是为此而来。那四人摧毁了琴卿的肉体,奈何怨念巨深,四人合全力也不能撼动琴卿灵魂一分一毫,于是四人把琴卿的灵魂放入混沌镜里,混沌镜是时间空间都大幅度延长了的地方,是混沌未开启的初始状态。灵体在其中只是一片虚无,因此混沌镜有无封印,他都出不来……按理说,这已经是万无一失的方法,我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混沌镜给了褚时舒…… 之前我真的全然不知,褚时舒失踪那几年,我意外间见到了游历人间的地藏。这才从他口中得知,我立刻想到了混沌镜里的景象,与地藏描述别无二样,于是我立刻回去找褚时舒。可我找了三十年,都没有找到……等她出来与我再次见面的时候,我才警觉或许我预料中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褚时舒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她是我的……!”话断在中途,无尘却无法再说出口。他的身份与责任不允许他说出这样任性的话,但他的情感和心在明确的为褚时舒而起伏。 “……我知道你关心她,我也是。倘若事情真的糟糕如此,我也不会与你商量。事情尚有转机,这个转机就是樊夜。当初混沌镜途经波折沦落到我手上,在我之前有很多泰斗人物发现了混沌镜的奥妙进去学习,然而沾染到邪气的却几乎没有。进去的人疯的疯,废的废,于是混沌镜就这样搞疯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到我手上。 我也曾经看过,在前人的失败下对混沌镜进行了时间禁制修改,然而修炼了半天就忍受不住跑了出来。琴卿选褚时舒一定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我能想到最有可能的就是仇恨,褚时舒拥有我们没有的剧烈仇恨,这个仇恨让琴卿从长久的昏睡中清醒了过来。 琴卿未尝没有试过寄宿在别人身上,只是别人心智太过脆弱,因此看来褚时舒绝对是最好的人选,他不需要实力太过强大的,因为他本身就足以号令天下所有妖魔,他只需要找一个——足够坚强,强到可以承受琴卿附身的人。” “也就是说此刻,琴卿附身在褚时舒身上,却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夺取褚时舒的意识?”无尘舔了舔嘴角的干涩。 “没错,褚时舒意志足够坚强,任你威逼利诱,软磨硬泡也绝不会动摇半分,没错,琴卿找的条件反倒成为了他的限制。但这限制的条件是——樊夜,樊夜一日不死,褚时舒就一日不会倒下。直到有一天,樊夜魂飞魄散,浓重郁气散出之时,就是琴卿夺取之日。 到那时候,就算我再如何疼爱褚时舒,也只能以敌人的姿态面对她。这个场面,不是你我想看到的。” 无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四肢仿佛被浸泡在凉水里。 “我知道这对你很难,但是要救褚时舒,只有这样的办法了。樊夜该死不假,我恨她程度绝对不比你少。只是——盼你留她一条命,折磨她也好,教诲她也罢,但是不能让她死。” 无尘默然的点了点头。玄灵安心的点了点头,提脚离开,待玄灵走远,无尘全身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疲倦刹那间吞没所有的光明。 褚时舒,对不起,如果当初不是自己的一时意气诅咒,如果不是自己临死前的嘱托,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他本应该无条件的支持褚时舒,站在褚时舒这一边,以她的意愿为自己的意愿。可他现在却被迫站在了褚时舒的对立面,在明知道褚时舒恨樊夜恨到生吞活剥的时候暗中保护樊夜……无尘伸手去摁眉心,眉头却锁的似寒铁坚硬。 第二天,无尘彻夜未眠赶去山谷,正好遇到一身素衣,发带草草绑住头发,伸着懒腰的褚时舒。褚时舒看了一眼无尘,哈欠打了一半硬生生的收了回去,夸张的身上去摸无尘眼下的乌青。“哇,你这是怎么了,我之前还以为你拿炭灰抹来吓我的。一晚上未眠?心事重重?出了什么事?” 无尘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中满是疼痛,仿佛十万把锯子在活生生的拉扯。一瞬间,红了眼圈,低下头强忍住喉间的哽咽。 “诶诶诶,无尘你别哭啊,有什么事和我商量商量,谁欺负了你同我说,我帮你打回去。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三岁小孩儿一样!”褚时舒紧张的哄道。 无尘无力的将褚时舒搂进怀里。“让我,抱一会儿就好……我只是想找个安慰,你不要担心……” 七十五章 成为敌人 褚时舒不知道发生了啥,但见无尘这样苍白无力的寻求安慰,也只能任由他抱着,起码能给他一些安慰和支持。人生总不会一帆风顺,何况是被觊觎的高位自然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无尘抱了小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将褚时舒放开,心情仍然低落,但是褚时舒身上的温度明确的告诉了无尘,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褚时舒的安危,为了褚时舒的体温还能一如既往的保持,为了褚时舒——还是那个褚时舒,他只能选择成为她隐藏的敌人。 “怎么了?让你这样颓废?”褚时舒好奇又极力压低自己的语气以保全无尘的面子问道。 “我,我做了个噩梦。”无尘别开视线,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像是自嘲。“我这么大了,还被噩梦吓得不清,很丢人吧!” 褚时舒想像十几年前在小小的客栈后院里一样摸着他的脑袋来安慰无尘,却发现他比那时候长高了太多,如今费力垫脚尖也显得吃力。 无尘一愣,继而弯着膝盖蹲在褚时舒面前,好让她能轻轻松松的摸到自己的头顶。 “做噩梦怎么会不可怕。我也被噩梦吓到浑身跌入冰窟中一样。咱们多少年朋友,你帮我瞒着笙笙身世,还帮过我许多,我铭记于心。除此以外,也算是有师徒缘分,冲着这份关系也该是要好好宽慰宽慰你的。”褚时舒轻咳以缓解无尘这如同小狗一样讨好听话的姿势的尴尬,时间太匆匆,她已经忘了无尘早以不是十几年前的小沙弥无尘了,现在的他过分帅气,顶天立地,拥有睿智的双眼和端庄的气质。怎么能与那时冒冒失失,只顾情爱的无尘相提并论。 “褚时舒。” “恩?” “如果有一天,你我成为敌人,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你大白天说什么傻话呢?我和你怎么会好好的变成敌人。你会伤害我,会背叛我么?” “……不会。” “那就对了,我也不会伤害你,背叛你。所以我们一定不会成为敌人的。” “你那么确定?” “是啊~”褚时舒坚定点头。“我确定,我们连上古神兽应龙都对战过了,还能有谁比他更厉害。我说,你该不会做梦做傻了吧?怎么问的这样奇怪。”说罢,褚时舒就想上手去试探额头温度,却被无尘不着痕迹的后退躲过。 “没,没事。我昨天梦见我们吵架了,吵的不可开交,还打起来了。我就没有睡好,可能有点疲惫,我去睡一会儿就好了。” “哈,你就因为这件事没睡好觉啊。哈哈哈哈,所以呢,梦里我是砍了你一条胳膊,还是断了你一条腿,竟然把你吓成这样。” 无尘晕染了一丝笑意,那笑意带有自欺欺人的安慰。“是啊,你武功这么高强,我绝对打不过你。” 褚时舒不以为意他的胡言乱语,借了房间给他睡下补那么一觉。她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樊夜来找过无尘,只是那种怀疑在片刻烟消云散,因为他看上去并不甚激动,也不像是要质问前尘往事的样子,也许,真的是做梦梦见自己追杀他了吧。 至于樊夜。褚时舒眼神暗了一暗。确实是个心腹大患,她未能杀了樊夜始终是一个遗憾和不放心的因素。只是无尘如今精通佛法,还有修为傍身,纵容杀不了樊夜,防身足够。 更何况,樊夜与自己有深仇大恨,无尘想必十分防备了,如果樊夜真的出现过,无尘应该会告知自己来做完全的准备。 她信任无尘,就像相信自己一样。她丝毫不怀疑无尘对自己的真心,也从不相信无尘会听信樊夜的一面之词。因此,她不曾防备过无尘。 笙笙跑了进去,贴在褚时舒身上撒娇。“娘亲,笙笙喜欢你!” 褚时舒的心底柔软成一片,一股暖流窜遍全身。“你怎么这么会说好话,是不是惹了什么祸?”伸手去捏笙笙的鼻子,惹的笙笙一阵惊呼。 笙笙捏了捏自己通红的鼻子,委屈道。“难道笙笙没事就不能喜欢娘亲吗?难道爹爹也是做了坏事惹了祸才喜欢娘亲吗?”笙笙小脸气鼓鼓的抗议。 “你啊,人小鬼大!” 笙笙不依不饶的挂在褚时舒身上,人小鬼大应该是个褒义词?不管,反正娘亲才不会骂笙笙呢。 褚时舒让无尘好好休息,自己送笙笙下山进夫子学堂里好好学习。刚一进门,几个一般年纪的男孩子争先恐后的排队迎接笙笙。 褚时舒有些好笑。小小年纪不学好,总是想着情啊爱啊,一个个推搡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七十六章 难以割舍 笙笙倒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丝毫不在乎那些小男生们,松开褚时舒的手,甜甜的挥手告别。褚时舒皱皱眉头,开始在思忖着这群狂蜂浪蝶会不会带坏她的笙笙。 曾经还想着找到父母就抛弃的烫手山芋,此刻成为了褚时舒的人生大事。她越想越头疼,可同时她又有一丝庆幸和羡慕。能当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真好啊! “笙笙,你娘亲怎么头发是白的?” 笙笙没好气的回复。“特立独行不行?就算我娘亲全身是白的都好看!” 互相建立起来的感情最为要命。褚时舒操心笙笙,将她看得比什么都重,可对于笙笙来说又何尝不是?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娘亲这个意义比天都要大。 褚时舒心情很好的回到山谷,一抬眼就看见睡醒了的无尘,又想起他早上的反常。以不想被无尘看出来的独特关怀方式问道。“你现在脑子好些没?早上可真是太不正常了,我都怀疑你被什么附身了~诶,我说你真的只是做了噩梦?不是被什么邪祟附身?” 无尘好脾气的摇摇头,褚时舒这不正经的反唇相讥他见识的多了也就不怎么介怀了。相反他为褚时舒还有这样的兴致而庆幸着。 “你心情似乎不错?”无尘打量着褚时舒的喜色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是自然。笙笙这样受欢迎,也不算丢了我的脸。” “你很多人追么?”无尘轻笑,只是这最普通的笑容落在褚时舒的眼里很不舒服。 褚时舒敏感的反驳。“怎么了?看不起我啊!我知道自己没有女人味,不够温柔,还老是喊打喊杀一点也不如那些大家闺秀,那你也不用这样嘲笑我!要知道,要不是我道心坚定,你也是我的裙下之臣!” 无尘一愣,噗嗤一笑。“是是是,褚姑娘长相英俊,武功不凡。迷倒众生,连好多女子都四处和我打探你的消息,可见抢手。” 褚时舒白了一眼。“和你打探我的消息?是看你和我走的太近,以为我们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吧?告诉他们放心,兔子不吃窝边草,褚时舒不吃小和尚!” 无尘颇为无奈的摊手,褚时舒真是越发无所顾忌了,当初对这段感情藏藏掖掖,现在时不时拖出来嘲笑无尘年轻气盛。 说完,褚时舒小声嘟囔道。“其实,我很久很久以前,也是个大家闺秀。” 一阵钝痛弥漫在无尘心底。那个自己曾经呵护在手掌心,想为其挡风遮雨的娇羞女子在无依无靠后自己毅然决然的走上复仇的道路。 只是,他的身份不再适合站在褚时舒身边,给她自己还没来得及给予的疼爱。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师可以不断情缘么?可以有凡心萌动的瞬间么?可以痴恋于一个人久久不能放手么?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道貌岸然,但是曾经以为会沉寂下去的心仍然在为眼前这个鲜衣怒马的女子而跳动着。是谁说的,时间会让情感变为虚无? 只是心再痛,再明白又如何。自己已经没了任性的权利。就算他了解其中所有因果,却也只能装傻的去问。“哦?那你为何拿起了剑。” 褚时舒顿时结舌,别过头轻叹。“因为一些事情。” 无尘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像再笑,只是眉间分明藏着一抹痛色。因为他的自私任性,因为他的混账无耻,全部都是因为他,但他此刻连向褚时舒请罪的勇气都没有。 山间青草的气息连带着腥土的气息铺面而来,曾经觉得清新,在此刻充满郁气的身体里都让人难受。 褚时舒着急岔开话题。“无尘呐,我告诉你,笙笙可受欢迎了。” 无尘任由着她将刚刚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恍若不觉的含笑听她炫耀。既然她不愿提起,那自己又何必再揭开她的伤心往事。 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悄然握紧,他要保护褚时舒和笙笙,他要让她们的生活一直这样快活。 云舒云卷,无尘静静坐在旁边听褚时舒讲着笙笙好玩的事情。是风动,还是幡动?是心动啊。 三生三世,每一次的轮回都爱上了褚时舒。这是劫难还是幸运?即便没有了诅咒,他想他都会爱上这个张扬的女子。 褚时舒看了会儿天空,站了起来。“是时候接笙笙回家了。无尘你跟不跟着一起来?” 无尘点头。 笙笙站在学堂门口用力挥手。小跑着与褚时舒汇合,一只手牵起褚时舒的手,一只手牵着无尘的手。 “娘亲,笙笙要永远和你和爹爹在一起。” 褚时舒笑道。“你才多大,就要说永远?也许哪天你就和别人跑了。” 笙笙嘻嘻而笑。“那如果我跑了,爹爹和娘亲要永远在一起。” 褚时舒一愣,立马问道。“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的?” 笙笙想也没想的回答道。“是夫子教的,夫子说爹爹和娘亲是夫妻,夫妻就是会长长久久在一起的那种,只有爹爹和娘亲每天粘在一块儿,才会有笙笙。” 无尘轻咳,若无其事的四处看风景,故意忽视褚时舒此刻爆红的脸,唉,就说笙笙越大越不好糊弄。 褚时舒强忍着脸上的灼烧感,同笙笙解释道。“我和你爹爹不是那样的关系,我们……我和他……” 笙笙睁大了眼睛盯着褚时舒。那双眼里是这个世界的纯真,是对褚时舒和无尘的信赖,她应该如何同笙笙说其实爹爹和娘亲不是夫妻,爹爹是和尚,和尚是不能娶妻生子的。她说不出口。 当初笙笙迷迷糊糊的认无尘当爹,自己觉得应该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给她来不及得到的父爱与母爱。况且无尘也算是抚养她长大的主要功臣,喊一声爹爹实在不亏。等以后还有时间想想如何解释。 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去的那么快,一眨眼功夫笙笙就到了懂事的时候,而自己之前就在酝酿的理由至今还没酝酿出来。 笙笙虽然知道自己的爹爹和娘亲与别人的不一样。爹爹一表人才可惜是个秃子,娘亲长相清丽可惜华发早生,不过就算这样,爹爹娘亲也不比别人的差! 笙笙十分懂事的给台阶。“我知道娘亲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我也知道娘亲经常言不由衷,让娘亲承认实在是太困难了。没关系,笙笙啥都知道。” 褚时舒十分崩溃,不,笙笙你什么都不知道。心中思量着要不要把身世告诉笙笙,其实她是自己在一个破山洞里捡来的?是爹娘不要的? 可看着笙笙这快乐的神情,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告诉实情。如果她真的说了会怎么样?笙笙会不会离开自己去找亲生爹娘?会不会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再努力寻找?为什么从此闷闷不乐感觉与普通人格格不入? 笙笙惊奇的疑问。“娘亲你怎么了?怎么手心里这么多汗?是不是生病了?” 无尘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褚时舒,顿时就知道褚时舒心里在想什么了。牵过笙笙,温柔的对她说道。“笙笙别慌,你娘亲就是有些不舒服,过去亲一下就好了。” 笙笙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走过去拉过褚时舒的手。“娘亲低头。” 褚时舒不知道他们这对父女说了什么,但是对于这个掌上明珠来说还是很听话的低过头。吧唧一口,笙笙满怀期待的问道:“娘亲现在好点了么?” 笙笙眼睛亮闪闪的,连带着自己的眼睛都起了一层薄雾。“嗯!好多了,笙笙好厉害!” 七十七章 左右为难 褚时舒瞬间茫然了,见到无尘兴冲冲的过来看笙笙就没甩什么好脸色,好像有些不耐,厌烦,以及娇羞。 无尘全然不知道褚时舒此刻心湖已经被搅乱,只是蹲下抱起笙笙到脖子上玩闹。 玩到中途,无尘蓄谋已久的抛出了问题丢给笙笙。“笙笙,你娘亲今天为什么一直气我呀?” 被戳中心事的褚时舒一下子红了双颊,反应猛烈的回复。“我没有!” 不会的,不会的,自己都九百年的老妖精了,清心寡欲了这么久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偷偷动心。况且,现在再幻想这些也没什么作用了。 褚时舒自顾自的给自己疏导,把什么理由都搬出来了只是为了否认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动了心。 无尘也不自讨没趣继续再问,与笙笙玩的不亦乐乎。女人嘛,心里想什么就和大海捞针一样,你能捞到只能说是运气好。 褚时舒闹完了别扭,也就坐在自架的秋千上静静的看他们两个玩闹,嘴角不自觉上扬。 褚时舒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这样过一辈子。然而,天意难测。 无尘回到寺庙中想要休息的时候,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抓紧佛珠,厉声质问。“来者何人?” “怎么你还没熟悉我的味道,我不够特殊么?”樊夜妩媚的卷着自己长发,双眼好似能叫人酥软无骨一样。 无尘皱眉。“你还敢出现?” “为什么不敢?”樊夜干脆直接坐在了无尘的床上,叠着双腿,扬起的脖颈曲线都让人血脉贲张。当然对无尘而已只有恶心而已。 “你不怕我杀了你?!”无尘冷笑一声,极力压抑着愤怒和仇恨。 只是,他不能!为了褚时舒,他不能! “哈哈哈,你如果要杀我,也许早就动手了。况且你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我打不过你还逃不过你么?”樊夜无所畏惧的继续坐得安稳。 “那你回来是想做什么?我与褚时舒都不是任你拿捏的软柿子。劝你回头向善,不要再错下去了。”无尘立掌轻念。“阿弥陀佛。” 樊夜笑得妖媚。干脆弹起黏在无尘的身上,呵气如兰,红唇若有若无的想要靠近无尘的薄唇,手上不安分的摸着无尘的胸膛。“小和尚,向善多无趣啊,和我一起堕落不好么?我们一起双修,进展会更快哦~” 无尘极力向后偏移自己的脑袋好远离樊夜的靠近。“请自重。” “自重?哈,小和尚你不想尝试一下鱼水之欢么?你十年如一日的为褚时舒守身如玉,她可曾回头看过你一眼?不如你看看我,我能叫你快活。” 无尘一狠,将樊夜推开,牙齿间蹦出几个字。“不知廉耻!” “我与褚时舒如何,全不关你的事。你休想借我的手伤害她!”无尘警告道。 樊夜没有一丝尴尬,甚至于非常自然又引诱的将头发别在耳后。“看来你真的对她情根深种,褚时舒到底哪里好能让你这样对她?” 无尘语气凉薄。“不关你事。” 樊夜轻轻地笑了起来,计划已经进行到一半就没有中途退出的可能性。一回头变了一副嘴脸,满脸凄苦。“我只是想被人疼爱,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伤害你和褚时舒了,所有的一切一笔勾销好不好?我知道佛门慈悲,我想回头你一定会接纳我的对不对。” 无尘不知她为什么突然变脸。内心还藏着一丝怀疑,好坏一念之间确实不错,可眼前的樊夜在前一秒还窝在自己的怀里引诱自己双修,下一秒就说要放下屠刀,任是谁都会十分怀疑。 “我知道我之前多有得罪无尘大师,甚至伤害过无尘大师。可你要信我,我真的厌倦了那些打打杀杀,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如果无尘大师不原谅我,也是我自己作茧自缚!可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么?” 无尘不再说话,只是那双闪着精光的双眼静静的盯着樊夜看,仿佛想要看穿她心中所想。 “夜已深,我也不应该再留在这里打搅无尘大师。那么我明天再来,请无尘大师一定要告诉我答案。”言辞恳切。 等樊夜终于离开房间,无尘才终于放松了自己的肩胛,可是长久的紧绷到一瞬间的放松,仍然是藏着身体的颤抖。出家人以善为根本,以救赎为己任,可是他要怎么办,他要怎样遗忘褚时舒那绝望的眼神,他要怎样忘掉褚时舒那颤抖将剑送入身体里时的无助嘶喊。 这本就是他欠褚时舒的,只是这欠的还不掉。不仅如此,他还要渡那个作恶多端、与褚时舒不共戴天的仇人。是对是错,他到底该如何抉择,他没有答案,也不会有答案。 手指不自觉抚摸到自己的腹部,那温热的血液和逐渐变冷的身体仿佛还历历在目,撕裂的一个大口子在今生化为了虚无。腹部一片平坦,没有任何的伤痕。 无尘苦笑,闭上双眼,将眼泪忍了回去。一切因果都应该有个尽头,如果褚时舒没办法,樊夜没办法,只能自己掐断继续的循环。再睁开双眼,眼底已经是一片疲惫。 清晨,无尘又赶去了褚时舒那边。褚时舒坐在石凳上,正在煎茶。看到无尘眉头一皱,本来惬意的神色揪然变成沉重。 “怎么了?我败坏了你的好兴致么?” 褚时舒提起茶壶,茶香沁人心脾的清新,缓解了无尘内心中大部分的紧张,因带着都学会了开玩笑。碧绿清澈的茶水倒在茶杯之中,褚时舒将这一杯递给了无尘。无尘一闻,发出了赞叹声,褚时舒的茶艺一向了得,虽然据她自己所说当年厨艺更甚,但是她现在很少下厨,因此这当年也就变成了今夕何年。 “褚时舒你这煎茶功夫简直是鬼斧神工,大可以出师了。”无尘啜了一口不吝赞叹道。 褚时舒自己也扣了一杯茶,茶杯至唇边又停下。目光灼灼的盯着无尘审视。“昨晚见到樊夜了?” 无尘的心蓦然一跳,又喝了一大口茶才装作淡然的模样继续问道。“你猜的?” 褚时舒摇了摇头。“非也,闻得。” 就是那一瞬间,无尘心中警兆陡然升起。他似乎是忘了被自己所忽略的一些事情,可是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他又想不清楚,樊夜是否估计留下了气味来让褚时舒察觉? “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用再告知一遍了。” “寻你何事?” “忏悔赎罪。”无尘将茶喝完,这温润的茶水送入口中竟然苦的连带着心尖都隐隐发苦。 褚时舒冷笑,眼里尽是讥讽。“她?她会忏悔?只怕是不安什么好心。就算她真想苟延残喘来投靠佛门,我也不容许她继续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她在哪儿,我就杀去哪儿!” 无尘心中一惊。却按捺住自己的惴惴不安。他知道褚时舒恨樊夜,但怎么样也料不到她恨樊夜恨到忘记这庇护所指的就是无尘的明正寺。也许,不是忘记呢?是在警告,警告无尘不准让她回头,不准她放下屠刀。如果他不曾知道褚时舒身上有什么,他想他会任性一回,将走投无路的樊夜拒之门外以消褚时舒心头之恨,只可惜——他既然知道了,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无尘,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与她的恩恩怨怨。”褚时舒带着恳求的眼神就像一把针插入心窝中疼得厉害。 无尘最终点了点头。出了山谷的一瞬间,他笑的癫狂,“不打妄语这条清规被破坏的干干净净的。自己还真的能算是佛家弟子?自己真的配当人人称道的大师?” 回到禅房,樊夜正在等他。无尘不悲不喜,一副超脱物外的神情。“樊施主。” “我的答案是什么?” “樊施主,我可以渡你摆脱心魔,也可以渡你不再堕入魔道。只是我有些要求——我希望你可以散去自己的修为,从头再来。” 樊夜一怔,不可置信的追问道:不可能!我如果散去修为了,不就是等你的小情人褚时舒来杀我? 无尘抬眼,手上的佛珠攥紧。缓缓说道。“你要你愿意散去修为,从此不再为恶,我就会阻止别人来伤害你。” 樊夜的心突然跳的欢快,带着难以相信的语气试探着去问。“哪怕那个别人是褚时舒?” “哪怕那个别人是褚时舒。” 樊夜瞬间慌乱,却仍是倔强的反驳。“你休想欺骗我,我就知道你和褚时舒联合起来不安好心想要害我。我告诉你,我从未想过回头,我之前都是在骗你。既然大家都没有诚心,也不必再虚与委蛇下去了!还说什么济世救人的大神通呢,我看就是假仁假义,心机沉重的大骗子!”说罢,樊夜立刻逃离开来。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无尘无奈的轻叹。即便是自己这样保证也化解不了其中的恨意么?难道樊夜与褚时舒之间必定只能剩下你死我活么?难道褚时舒真的逃不过被琴卿的夺身么?最终——成为敌人,与她的昙花姐,与她的白灵宁,与她同病相怜的应烟寒,还有自己... 为何命运要如此玩弄褚时舒,他宁可所有的伤痛、折磨叠加在自己身上,也不愿意见到褚时舒痛苦如斯。他到底要怎么办才好,才能让褚时舒平平安安的与笙笙生活下去一辈子?只要自己还残留着一点意识,只要自己还在褚时舒身边,他就决不能让琴卿回到人间! 七十八章 旧敌重逢 褚时舒因为樊夜来找过无尘,因此总是放心不下,思虑再三还是打算抛下一切世俗的眼光去找无尘。心中计量着如果没有看到樊夜要和无尘说什么话来掩盖这次来的目的。还没想出理由,就已经不用再想理由了。樊夜迎头对上了褚时舒,四目相对之间,电光闪石之间,剑已经擦过樊夜的脑袋打了一个转儿继续刺去。樊夜一瞬间偏过头堪堪避过剑锋只是被削去一丝头发,手上落下一把小而精悍的匕首飞快朝褚时舒飞去。 褚时舒见白光迅速朝自己而来,单手抬起接住近在咫尺的匕首。褚时舒冷哼一声。“雕虫小技。我今天就要把你当初给我的绝望全部还给你!” 樊夜咬牙切齿,还带着赤裸裸的嫉妒。“褚时舒,我真没想到短短四十五年你居然能成长到这种程度。不对,是三十年,就能远超我的修为,还是说你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修炼功法。” 褚时舒不屑的轻笑。“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择手段么?”说话间,飞剑瞬间幻化五十多只迅速朝向樊夜,只见飞剑交织中,几道鲜血随之被带出。樊夜还在费力的躲避,刚一落脚,地上猛然窜出一道藤蔓抓住樊夜的脚踝。一道火焰迅速的从藤蔓根处窜了上来。樊夜大吃一惊,身体快于思维的变成黑猫模样,将脚从藤蔓中拔出,火焰刚烧到顶头却没烧到樊夜身上。 刚从死亡边缘回过神来的樊夜冷汗遍布全身,差一点就要被烧的灰飞烟灭。不敢大意,快速拉开距离朝着树林逃去。褚时舒双手向前操纵着飞剑追了过去。自己也跟着飞剑的踪迹追了过去。五十把飞剑最终停留在一颗树上,树上有着大量的血迹和字迹,想来是樊夜知道飞剑是跟着气味,特地把血迹涂抹在树上隐蔽自己气味遁逃了。 褚时舒心力交瘁,自己竟然又让樊夜逃走了。心情很是不爽的抬头去看字迹。“明日午时,决一死战,不逃不躲,了断一切。” 褚时舒弯起唇角。“正合我意。樊夜,明天我就要让你魂飞魄散!”擦了擦剑上的血迹,褚时舒收回了自己的长剑。 回到山谷里,褚时舒左思右想觉得樊夜不是这种光明磊落的人,前车之鉴明白白的告诉褚时舒,她应该是有所图谋的。樊夜决计打不过自己,也害不了无尘。那么——她的目标会是笙笙么?褚时舒眉头紧锁,杀樊夜的机会不可多得,若是再逃个十几二十年也不是没可能。但笙笙,没有法力,没有修为,若真的叫樊夜擒住以此威胁,自己也只能束手就擒。 犹豫再三,她还是造访了无尘。说明前因后果,她的眼睛一瞬不瞬,仿佛能直击人心。“无尘,替我照顾好笙笙,不要离开她一步好么?” 无尘沉默了许久,才硬生生从牙缝间蹦出一个“好”字。褚时舒不明白为什么无尘这样百转千回的犹豫,又为什么说的这样言不由衷。但是得到他的承诺,她才总算放下了心,能安心去找樊夜算账。第二天来得这样慢,慢的她迫不及待,将近一百年的恩怨终于要在第二天一笔勾销,这怎么能让人不期待。 在时间缓慢的流逝下,褚时舒终于熬到了午时。她将笙笙托付给无尘,又一再告诫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离开笙笙半步。褚时舒扛着剑,对笙笙温柔一笑,一团银色快速在笙笙眼前消失不见只留片刻的残影。笙笙这是第一次看到娘亲在自己面前施展法力不由的惊叹。 樊夜如期而至在小树林里,身穿铠甲,十分重视这次的战斗。也挑了个趁手的鞭子好与褚时舒一决高下。太阳升到头顶,微风轻轻浮动间,树叶飘落的悄无声息。一把剑也就此出手... 无尘在房间里等的焦急,他怕褚时舒杀不掉樊夜,却又怕褚时舒杀了樊夜。他知道褚时舒绝不会听自己的话而放弃追杀樊夜,可她又有笙笙牵绊怕放不开手去相搏被樊夜反杀,因此这才答应了照顾笙笙。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无尘仍然没有等到褚时舒回来,心中好像油锅迸溅,无法停息。 一抹红色出现在了无尘的眼前,无尘定睛一看,不是褚时舒,而是带血笑的张扬的樊夜。不待无尘质问,樊夜先笑了起来。“我赢了,现在褚时舒可能还剩下一口气,若你赶得及,也许还能救下她。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无尘的心被猛然揪起。难道...褚时舒真的战败了?那一点点的不安迅速扩大,把无尘的思绪理智吞噬的一点不剩。无尘勉强收住自己的心声,无论如何,他应该要去核实一下,倘若褚时舒真的危急...他不敢再接着想。樊夜炫耀完之后,掩盖着伤口一步一步走出了寺庙。无尘看了一眼急哭了的笙笙,又看着鲜血满身的樊夜的背影,最终一咬牙,蹲下同笙笙叮嘱。“笙笙,我知道你很着急,爹爹马上就过去看看。你千万不能离开这房间半步,知道么?决不能离开这房间半步。等我回来!千万!” 笙笙顾不得其他,连忙点头。“爹爹快去看看娘亲吧!笙笙很乖的,绝不出去。” 无尘心一沉,点点头。出了房门为屋子施下金光,这金光极为强悍,但凡妖魔鬼怪都没有办法进去房间里。只要笙笙待在房间里不出来,纵容是樊夜也没有办法进去伤她分毫。在门口,金光外面,无尘再一次告诫。“笙笙,好好待在里面,决不能出来!” 笙笙乖巧的点过头,双眼通红。无尘这才转身赶去了山下的树林,樊夜诡计多端,可是她还活着就说明褚时舒出了事,否则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樊夜出现在自己面前。褚时舒,你千万千万,不要死啊!等我! 那边褚时舒还在大杀四方,之所以说大杀四方,是因为樊夜将被她操控的小妖都带了过来。虽然很不顶用,虽然车轮战也拿褚时舒无可奈何,虽然就算是有妖怪挡在樊夜身前,樊夜仍然受了不小的伤,可这样至少能拖延褚时舒很大的时间,甚至说很大的精力。樊夜将手指挥动,几个小妖冲了上去,却被褚时舒一剑砍断腰肢躺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就灰飞烟灭了。 “樊夜,再挣扎也没用。你知道的,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樊夜不置可否,仍然是挥舞着手指继续让那些不入流的小妖送死。此刻的无尘正在匆忙找来的路上,只要自己能拖延点时间,自然有办法达成自己的目的。褚时舒此刻也有些不安,樊夜将时间拖得越长,她越觉得事情有猫腻,可是虽然知道内有乾坤,自己又没办法从层层叠叠的小妖中脱身而出。不是没想过唤出上千飞剑去杀,可只要自己飞剑分身,那些小妖就四处流窜却总是围绕在褚时舒身边。他们虽然能力不一,但逃跑技术却都是一等一的厉害。当褚时舒调转方向刺去樊夜,就有一两只小妖挡在樊夜面前替死,其余的小妖纷纷扑过去撕咬褚时舒,褚时舒只能拿剑一边抵挡一边杀妖。这样一来,耗时更加的多,精力流失的也非常快。还不如一群接一群的上来直接杀的省时间。 褚时舒都不知道樊夜为什么能有这么多小妖,好像一批接一批永远没有穷尽的时候。无尘赶得很着急,被树枝伤着胳膊也全然不管。 那边笙笙等得十分着急,正在她坐立不安的时候,一只小小的橘色猫咪逃窜在自己面前。转过头躺下长开四肢,憨态可掬。笙笙的焦虑瞬间被这小猫吸引,想要出去和小猫一起玩耍,刚踏出一步,看到眼前的金光又收回了步伐。她答应过爹爹的,决不能踏出这个房间一步。猫咪固然可爱,但是只好放弃,也许日后还有机会。但是爹爹的命令是绝对不能违抗的,她答应过爹爹的。 猫咪见自己摆弄身姿许久,笙笙都没有出来的意思,于是坐了起来,抖了抖自己的毛。小步跑了过去,不过一会儿又往回跑了回来,突然又僵立在原地,背弓起,如临大敌。几个男孩子从两边靠近,手上带着一块石头狞笑着扑了过去,没几下小猫就被抓在男孩子们的手上,猫咪绝望的呼救,喵喵喵的叫个不听。笙笙愤怒的站了起来,在门槛前停下,大声质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男孩子们互相看了一眼,哄笑成一团。拿起小猫咪给笙笙看,笑得恶心又满怀恶意。“还能做什么,我拿着石头你说我想做什么?”话音刚落,石头狠狠砸在孱弱猫咪的头上,瞬间血液迸溅,猫咪大叫一声,痛苦的挣扎,却没有办法逃出男生们的手掌心,眼角流下疼痛,求助,可怜的眼泪。 笙笙也被他们这样的残暴惊吓到,大声呵斥。“你们怎么能这样屠杀生灵!你们不怕遭报应么?” 几个男孩子像看傻子的眼光看着笙笙,再一次抬起了染血的石头。笙笙怒瞪着他们,心却像那块石头一样被提到了嗓子眼。只要自己踏出去一步,也许就能保护这个弱小生灵,也许就能拯救一条无辜的生命,之前猫咪那憨态可掬的模样还在眼前,现在又虚弱的在出声求救。自己怎么能,怎么能置之不理任由这群人活活打死这只小猫? 几乎是一瞬间,笙笙从房间中冲突金光而出,双手用力的去推那群可恶的恶人们,只是手刚刚碰到那些人的边缘,几个男生瞬间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不见。笙笙的瞳孔猛然收缩,提脚想逃回那间房子,喉咙却被人快一步掐住抬起,离那金光只有寸步之遥却是再难触及。 七十九章 出事 接下去的事情情况急转直下。褚时舒老远看到了跑的飞快的无尘。抽出剑柄,对无尘招了招手。无尘飞身落在褚时舒身边,为她出手解决小妖小怪。 “你怎么过来了。”褚时舒问道。 “樊夜说你战败奄奄一息,我,我放心不下就赶了过来。” 褚时舒内心咯噔一声,抓住无尘的衣领红了双眼。双手在发抖,声音也在颤抖。“笙笙呢,你怎么能丢下笙笙!回去,快回去!樊夜调虎离山一定是要对笙笙下手。” 樊夜在不远处笑的灿烂。虽然妖影繁动,褚时舒与无尘在说什么听不真切,但是她知道既然无尘来到了这里,就说明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至于接下去的局面也许会失控,自己还是早点逃跑为好。 “褚时舒!”樊夜兴高采烈,洋洋得意的冲着褚时舒挥手。“再不回去可就来不及了哦~” 褚时舒的脸色立即苍白了起来,樊夜十指灵动,数以千计的妖魔鬼怪铺天盖地朝着褚时舒压了过去,趁着这时间,樊夜一个转身逃离了现场,虽然这次牺牲了自己辛辛苦苦收集了几百年的奴隶,不过只要计划是成功的,那就什么都值得。 妖艳的红唇在阳光下微微勾起。取而代之的是褚时舒那毫无血色,哆哆嗦嗦的嘴唇,以及鲜血铺撒在身上,脸上的鲜明对比。 “啊!!”褚时舒一声怒吼,土地顿冒尖锐的荆棘一瞬间串起大部分的妖怪,剩下的一些邪祟没有了自我意识仍然前赴后继的冲了上来。 褚时舒眸光一沉,手掌上抬,身前冲过来的妖怪在一瞬间立刻被冰冻,连带着半空中的同类也被牵连,周围结成了绵延的冰块儿,矫健的身姿一分不差的凝固在空中。随着褚时舒的收手,冰块儿倒落在地砸在荆棘上碎成粉末。 褚时舒来不及看此刻局面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飞剑安静的匍匐在脚边。褚时舒一脚踏上飞剑飞走了。 等她赶到明正寺时,鸦雀无声毫无动静让她畏缩不前,望着朱红的门槛提脚又收回,咬着牙冲了进去大声叫着笙笙。 没有回音。 不安像是一个怪物长着尖锐的双脚扎在心口处生疼。慢慢的又爬到了喉咙口,扎的喉咙一阵发紧。 “笙笙!”她一个门一个门去寻,一个门一个门的落空,飘忽不定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她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双手在颤抖,眼前的事物开始重叠,是因为害怕的吸入不了新鲜的空气,还是眼眶里的眼泪盘旋在眼珠面前,她不敢分心去做别的事情,她只想快点找到笙笙,她只想笙笙能平安活着!只要笙笙能活着,她愿意承受万箭穿心,毒虫啃咬之苦!只要笙笙能活着,怎么样都好……就算收了她这条命都好。 只是,命太硬的人只会让身边的受苦,而自己从来不能解脱。笙笙到底没有平安。她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奄奄一息。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连喊话都力气都没有。 褚时舒停下脚步,咬着下唇,紧紧的咬着,直至鲜血顺着牙尖流下,她仍是没有勇气靠近。 她的笙笙,此刻褶皱横生,眉毛稀落,本是粉雕玉琢的嫩脸此刻只剩下无力坠落的皮肤。笙笙本是七八岁的孩童,此刻却是垂垂老矣,毫无一点生命力。 眼泪忍不住顺流而下,喉咙哽咽再三,也喊不出笙笙的名字。她怎么能接受,怎么能承认眼前佝偻着腰,老态龙钟的人是自己灌注全部心血,宠爱到天上去了的笙笙…… 那双浑浊的眼睛吃力的睁开。“娘,娘亲……” 褚时舒一把扔掉剑,冲上去跪在笙笙旁边,握住她皮包骨头的枯手,连吸了几口气,声音仍然沙哑。“我在。” “笙笙好累,笙笙站不起来了。” 听着笙笙一如往昔孩子气的语调,却又看到她老迈昏聩的模样,褚时舒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老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连笙笙也不愿意放过!” 这辈子,唯一的希冀一次又一次的被剥夺,可笙笙不一样,笙笙是从黑暗中拯救了褚时舒,让褚时舒得以重见光明的存在,此刻却要连这一点点的希望都剥夺,她如何能再承受这样的痛苦! 八十章 罪魁祸首 “娘亲,我,我好难受。我觉得自己……没有了力气。”笙笙难受的皱起了眉头,将身子蜷缩的更紧,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连眼前的娘亲都看的雾蒙蒙的。就连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娘亲似乎哭了,但她实在听不清楚了,感官一瞬间封闭住了,在什么都察觉不到的封闭世界里,她好害怕,还好,还好有娘亲在旁边抱着自己。 “笙笙!笙笙!别睡!娘亲一定能救你的,娘亲一定能救你的!白灵宁,白灵宁可以救你!”褚时舒慌的六神无主,却在无助中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攥着这一丝渺茫的希望不愿意放手。 褚时舒将笙笙抬了起来,只是刚刚抬起,笙笙两眼一闭,跌了回去,褚时舒手忙脚乱间护住笙笙当垫子。 “笙笙别睡啊!”褚时舒咬牙,架着笙笙的肩膀试图将她拉起来,可是笙笙实在是太年老了,老到丧失感官,老到站不起来了,老到骨骼脆弱不堪…… “娘亲,疼,放我下来吧。我好累,我好想睡觉。”笙笙小声说着,褚时舒不敢再强行架起笙笙,只能将她放下靠着柱子。 “笙笙再坚持一会儿,我一定能救你,我一定!” “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褚时舒一愣,立即红了眼眶,咬牙忍住眼泪。“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说过要和娘亲爹爹在一起一辈子的!我不准你死!”最后的那一句话几乎是咆哮。 她恨,恨樊夜不择手段,心肠歹毒竟然谋害笙笙!她恨,恨自己无能为力,考虑不周让笙笙受此磨难!她恨,恨天道不公,不仁不义! 强烈的愤怒,悔恨交织在心头蒙蔽了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期望与希冀。她的世界又一次只剩下了黑暗。额间一道血红的印记在不安分的蠕动,似乎想要冲破身体的束缚。 “娘亲……”笙笙软软嘶哑的一声,将印记压抑了下去,褚时舒回过神抓住笙笙颤颤巍巍的双手。“娘亲呐,我还没有见过这个世界,我还没有经历过一辈子,我还有遗憾……” 声音越来越虚弱,褚时舒知道,已经来不及了,笙笙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她的手贴在笙笙背上,源源不断的修为砸进笙笙小小的身体里却是泥牛入海于事无补。褚时舒知道,这已经走投无路了,她救不回笙笙了。 “是吗?娘亲送你一个一辈子好不好。笙笙不要害怕,就好像做梦一样,睡一觉,娘亲等你醒过来好不好……”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褚时舒将手指定在笙笙的眉头,金光闪烁间,笙笙感觉自己舒服了很多,也抬起手来,能说出话来,笑的弧度可以大大的舒展,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最初。 身边是温柔英勇的娘亲,她低下头来,眸光闪烁。伸手抹了抹笙笙的小脑袋。又抬起头,一只手往旁边一划,灰蒙蒙的上头变成了灿烂的星河。 笙笙忍不住的欢呼。这星河辽阔的奇景她从未亲眼见过。 “笙笙,你喜欢么?” “嗯!”笙笙一口承认,“太好看了!娘亲!” “那就好。”褚时舒闭过眼睛别去不忍,露出一如既往宠溺的微笑。再一抬手,红日升起,红光层层晕染看不出模样,可是却有一股壮阔的心情凭空升起。 笙笙抓着褚时舒的手,聚精会神的看着太阳升起。因为娘亲专制,从不肯让她晚睡,也从不叫她早起,她只能看到白天已经悬挂上空的太阳。 “笙笙,还想别的么?”褚时舒轻声询问。 “嗯!”笙笙已然十分兴奋,眼里闪着灿烂的光芒。 褚时舒一张手,鸟鸣雀舞,麋鹿饮水,枫叶飘摇,瀑布直落。 笙笙忍不住哇了一声,拍手称快,抓着褚时舒的手兴奋的摇摆,想要把所有心里的震撼告诉娘亲。只是还来不及组织言语同娘亲说,一眨眼的功夫,身边的人已经不再是褚时舒,而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有着令人心动的容颜和温暖的气息。 他牵着笙笙的手,指着湖里争先吃食的锦鲤笑得开怀。她想问他是谁,为什么这么好看,为什么明亮的如阳光。只是一刹那,她已经身着嫁衣被人领进大堂,在众人的哄闹声下,完成了三拜天地。 在鞭炮吵闹声中,她听到了娘亲的啜泣和爹爹的祝福。尽管很舍不得爹爹娘亲,但是却还怀揣着对未来的希望,未来的幸福继续走着她自己的人生路。 再一眨眼,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孩子很可爱,有着爹爹的鼻子,有着自己的大眼睛,是个很健康活泼的孩子。连自己的鬼灵精怪也学的一模一样,总是哭着闹着突然给一个灿烂的笑容。 笙笙轻轻笑着,带着幸福的笑容抱着婴儿,唱着儿歌缓慢的哄着自己的孩子。慢慢的,笙笙闭上了双眼,带着无邪的、满足的笑容永远闭上了她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褚时舒手上的金光一点一点的消逝,终于忍不住恸哭了起来。她即便是快速给予笙笙来不及看到的大好山河和人生际遇的幻觉,也终没有让她走到儿孙满堂,被人孝敬的终点。所有的幸福在一点终止,笙笙的人生最终也来不及完整。 抱着笙笙的尸体,褚时舒哭的不能自已。上天何等无情,为什么要对这样天真善良,懵懂机灵的孩子这样残忍。 只是,上天不会回答她,回答她只有冷冰冰的现实。当无尘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褚时舒那孤单瘦小的身躯呆呆坐在冰冷的地上,怀抱着满头白发却穿着孩童衣服的笙笙无言垂泪。就连哭也哭不出声音。 “褚时舒...”无尘侧目不忍。眉头忍不住抚上一抹痛色。 没有任何回应,无尘怕她打击过大,一时想不开彻底丧失意识。于是快步上前掰过褚时舒的肩膀。褚时舒茫然的双眼没有焦点。 “褚时舒,不要吓我。褚时舒,褚时舒!”无尘鼻子一酸,喉头哽咽再三。他不是不悲伤,他不是不愤怒,只是只剩下他还清醒着,他不能看着褚时舒意志消沉,他不能眼见着褚时舒丧失自我。 “褚时舒,求求你,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要不理我,不要封闭自己的内心,你打我啊,你来杀我啊,都是我的错。哪怕你恨我一辈子,怨我一辈子,不原谅我一辈子都好!”无尘焦急的站在褚时舒面前试图唤醒褚时舒的意识。 褚时舒的唇边漾开一抹苦笑。眼神终于一点一点聚焦了起来,她看着无尘发红的眼圈,自责的面容,和凌乱的僧袍,轻轻摇头。“我不会打你的,我更不会杀你。我恨你,我更恨我自己。明知跟着我从不会有好结局,我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把笙笙捆绑在自己身边。从头到尾,我根本就没有什么长进,我还是那个愚蠢不知悔改的褚时舒,我还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了...” 笑语间,眼泪猛然从眼眶中滑落。 “如果我当初坚决点离开,也许她还活的好好的。如果我不藏有任何的私心,也许笙笙在亲生父母身边快快乐乐的成长。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这个害人精,都是我!!”褚时舒喃喃自语着,发笑着,哭泣着。站在一旁的无尘就锥心刺骨的疼痛,他总是为褚时舒找麻烦,如果他能再相信一点褚时舒,如果他能一直守在房间里保护笙笙,如果他能早点识破樊夜的奸计,如果他能早点杀了樊夜——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模样。 褚时舒这样,都是自己害的。前世,她害褚时舒白了头,害褚时舒为了报仇染上琴卿这个大的麻烦,这一世,他害褚时舒失去了笙笙,他害褚时舒的光明彻底消散。如果褚时舒真的堕入魔道,那他就会是那个罪魁祸首。 “褚时舒...”无尘低声唤着,手指紧紧攥在一起。“褚时舒,不是你的错,从来不是你的错。” 八十一章 狭路相逢 “不是我的?”褚时舒眉头轻挑,带着颓废的极致美感。“怎么不是我的?一错再错的是我,留恋红尘的是我,无能为力却妄想保护别人的是我。无尘,我已经知道错了。” 是的,她已经完全知道错了。错在她还有属于人的情感。之前所说的断情绝爱,不过是自欺欺人,自己说的从梦里清醒只是堕入另一个美梦里。 褚时舒抱着笙笙,紧紧的抱着。人总是在追悔莫及的时候幡然醒悟。 银剑受到褚时舒的召唤,发出震鸣声。褚时舒一把握住剑柄,单手搂住宋逸笙的腰,剑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诡异的黑气萦绕在周围。只是褚时舒不在意,哪怕这天崩了,地裂了都与她没有关系。 “我也是时候与你告辞了。”褚时舒扶着尸体头也不回的说道。“如果有樊夜的消息,记得告知我。” 无尘默然,垂眸肃然。眼见着褚时舒的身影越走越远,佛珠的线崩不住紧攥的拳头散落在各地。胸间的血腥忍不住喷溅在地面上,郁气散在胸口撞得心间七零八碎的。 “对不起……褚时舒……”声音低沉的仿佛从天边缓缓传来。 他坐在蒲团上,放出被自己捆绑住动弹不得的樊夜,眼角的歉意和内疚让他看上去不再那么清朗。 “小和尚,你喜欢我,所以不把我交出去是不是?”樊夜挪了挪,端正了坐姿,晃了晃额间的长发,显得风情万种。 “非也。”无尘端坐着,宝相庄严,无欲无求的模样倒真的让人望而生畏。 “那你留着我做什么,该不是想把我炼成丹药吧?”樊夜咯咯的笑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既然无尘没有将自己交出来,那自然也不会有想杀她的意思。 “我不杀你,不代表我不恨你,我不把你交出来,不代表我就会放过你。”无尘漆黑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樊夜,复而低头将一粒佛珠拾起。“当初你来找我,我是真的相信也许你会悔改,我也真的想过如果你改邪归正,护你于翼下。只是你又让我失望了。” 樊夜毫不在意。“我是妖,妖说的话你也信?哈,我知道,你此刻一定是怒火滔天,也知道你气愤我杀了那个小姑娘,气走褚时舒。可是那又怎么样?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自己能更好的生活。一两个人牺牲是必要的。你嘴上说着回头是岸,那我现在回头你会放过我么?你会一切前尘往事尽归尘土么?” 无尘静默,蠕动着嘴唇最终轻笑出声。“是啊,樊夜,你真的很了解我,了解人心的阴暗。只可惜,我的阴暗只有你知道,也只有你能承受。一切,就都结束在我这里吧。” 说罢,无尘轻捏法诀,将樊夜的灵魂强行拖出。樊夜只见自己的灵魂慢慢远离身体,大惊失色。“你疯了!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么?你会受报应的!” 见樊夜张牙舞爪,惊慌失措的模样,无尘满意的笑了。他说过他的阴暗面只有樊夜能承担。无尘笑的犹如清风皓月。“我受报应,比褚时舒受报应值得。” 樊夜在挣扎中,愣生生被无尘撕裂了灵魂。一半引到手上这颗小小的佛珠上,另一半渡回到樊夜的身上,法力剩下一半,灵魂剩一半,记忆全部抽离到了另一半身上。 樊夜大力拍着佛珠的内壁。“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只是声音太过渺茫,谁也听不到。 无尘捏住佛珠收到衣袖里,眼角惆怅,语气却很温柔。“报应么?堕入地狱是我应得的。” 另一半的灵魂在樊夜身上,因为没有记忆,因此空白的如同一张白纸一样。等她清醒过来,眼神纯粹的如同清水,新奇的环顾着周围的一切。 无尘抖了抖袍子,无奈的冲她笑了笑。“从此以后,你跟着我青灯古佛,焚香祷告,做我佛门弟子。” 樊夜丝毫不明白无尘的意思,只是冲着他痴痴傻笑。从此,她就跟在无尘的身边,因为一问三不知,被众人称为傻姑。傻姑也很和气,丝毫不介意,只是挠着脑袋傻笑回应。 佛珠里的樊夜本体每时每刻被雷电劈的心力交瘁,佛珠外的樊夜憨头憨脑。无尘对佛珠里的樊夜有多残忍,对佛珠外的樊夜就有多温柔。 没了记忆不会写字,无尘就一笔一划教她。门外三俩公子吹口哨调戏她,傻姑傻姑的叫着。无尘就直视着他们严肃的摇头不许他们这样无礼。 傻姑总是站在一边贪婪的盯着无尘看。看着他拿着毛笔洋洋洒洒写下好看极了的字,看他或认真或怜悯的神色,看着他温柔的对着自己浅笑,就好像是清逸出尘,温润如玉的天神降临。 人可以有多纠结,无尘恨不得樊夜五马分尸,却还是对傻姑保留一份慈悲之心。樊夜恨不得无尘灰飞烟灭,傻姑却对无尘忠臣不二,芳心暗许。樊夜的灵魂活生生被分为两份,无尘何尝不是。 他不杀樊夜,是怕琴卿趁着怨气四散夺取褚时舒的肉身,可他又不能原谅樊夜害褚时舒三世,不能原谅樊夜害笙笙年轻早逝。可是面对一无所知,单纯懵懂的傻姑,他又狠不下心去折磨她。傻姑会帮人,会救人,会冒着傻气问自己做的对不对,纯真的像个孩子。 他想,既然真樊夜已经在佛珠中受苦,那这个傻姑就留下来偿还曾经的罪孽。只是,他自觉将恩怨了断,却不知道褚时舒的执念还未了断。 当无尘再一次看见褚时舒,她脸上的肃杀之气更重,冷若冰霜的双眸仿佛不存在任何感情。他是在树林里遇上褚时舒的,只是很偶然的相遇,却让两人齐齐沉默。想来两个人都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再次相遇。 “好久不见。”无尘先开的口。 “嗯。好久不见。”褚时舒淡漠的回道。 又是一阵沉默。当初的惨烈历历在目,褚时舒再看到无尘只会想起笙笙的惨死而心痛。 “来这边是……” “拜祭笙笙,今天她生日。”褚时舒冷声道,缩了缩自己的肩膀,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能接受笙笙的离世。 “嗯。我也是,顺路吧。” 褚时舒不置可否,任由无尘走在身边。 “每年都来?”褚时舒思索了一下开口道。 “嗯。她不喜欢寂寞。” “多谢。” 无尘有些恍惚,这样静谧相处的岁月有多久没有过了呢?也许在褚时舒离开的那一天到今天吧?他从褚时舒离开那一刻谋划至今,他要樊夜每时每刻为笙笙的死而痛苦着。 走到墓前,果然打扫的干干净净。褚时舒意味深长的侧视着无尘,又收回眼神。将袖子里的小玩意儿摆在墓前,缄默再三,说出一句。“生日快乐。” 无尘捏起僧袖擦去墓碑上的青苔,毫不在乎那些青苔脏污了他的衣服。 “笙笙,爹爹和娘亲来看你了。” 褚时舒看了一眼,没有反驳。她知道无尘每年都来,因为她也每年都来看望,只是她还没有勇气面对无尘,因此总是在无尘走后才上前祝她生日快乐。 今年无尘走的有些晚,她以为他已经放下了,她以为他已经忘记了,怅然若失的一个人去拜望。走的路途中不期然的遇到无尘,内心淌过一阵暖流。原来,他也还记得笙笙。 天空下起了朦胧小雨,褚时舒一伸手变化出一把油纸伞撑在无尘身上。淅淅沥沥的细雨落在纸伞上穿成一根线坠落在地上。 褚时舒想,也许笙笙哭了。三年六个月,自己与无尘都没有一起来看过她,尽管生前她最喜欢在爹爹娘亲面前玩闹。 雨没下一会儿就停了,褚时舒一伸手将油纸伞收了回来。她的神通越来越厉害,连带着邪气也越来越重。 “走吧,接下去还会下大雨。”褚时舒轻声道,不再是不近人情冷冰冰的语气。 “嗯。”无尘点头,与褚时舒肩并着肩离开山谷。褚时舒到门口还忍不住回头相望,不免黯然神伤。 又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话,虽不冷淡却也总不是太亲近。不过这样就好,得知褚时舒现在过的还好就好。虽然邪气越来越重,但只要樊夜不死,褚时舒就还会是那个褚时舒。 无尘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回来路上遇到了法力耗尽苟延残喘的樊夜,庆幸自己理智的留了樊夜一条命,庆幸褚时舒还是熟悉的褚时舒,尽管她已经遍体鳞伤,心如死灰。 他已经尽了他的所能,保全现在的这个局面。他费尽心思的留下傻姑,能让笙笙再次看到威风凛凛,斩妖除魔的褚时舒。只是,纸包不住火,仇人总是狭路相逢。 一道青绿人影手捏着淡雅的油纸伞出现在了无尘和褚时舒面前。 八十二章 恩断义绝 褚时舒在那一瞬间气血上涌,所有的愤怒,委屈,郁闷在死寂的眼睛中熊熊燃起。手上一抖,剑身犹如毒蛇一般抖落。 “樊夜!”褚时舒咬牙切齿念着眼前窈窕女子的名字,傻姑呆立当场不知所措,对褚时舒的恨意,和她所念的名字全然没有反应。 褚时舒哪里管他三七二十一,手上捏了个剑诀狠厉朝她刺去,只是那剑并未如愿的穿透她的胸膛,而是被夹在无尘手指间动弹不得。 褚时舒如遭雷劈,不可置信的怒瞪着无尘。“你做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心下一沉,脸色也冷了几分。 “褚时舒,你不可以杀她!我已经让她时时刻刻为所犯下的罪孽偿还了。”无尘情绪激动,他真的不知道傻姑会来接他,正是因为来接他的这番真心真意,他更狠不下心让褚时舒对她动手,毕竟她现在是傻姑而不是樊夜! 只是他要如何安抚劝解褚时舒那个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樊夜被自己关进了佛珠里日日夜夜遭受天雷的折磨,而眼前的这个只是一个普通的信徒傻姑而已。 “偿还?她就是死千次万次也死不足惜!难道你忘记了笙笙是怎么死的吗?你难道忘记血海深仇了吗?!” “我,我没忘!”无尘无力的辩驳着,只是十分无力,他仍然不松开手指,也不从傻姑身前离开。 “那你还要护她?为什么!”褚时舒几近癫狂的诘问道,她怎么能相信笙笙这样信任,喜爱的爹爹此刻竟然护在杀她的仇人面前! “……我……”无尘支支吾吾,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语,他当然知道,褚时舒日日夜夜都想杀了樊夜报仇雪恨,也知道区区的灵魂受折磨不是她的所为,她要恨就杀,恨到极致了更是不会留仇人一点活口。 当初樊夜勾结其他猫妖引诱笙笙出来,又吸食了笙笙全部的青春年华,导致笙笙一瞬苍老死去。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理由能让无尘站在樊夜的面前抵挡褚时舒刺来的刀剑。 可他不能让褚时舒杀了她,不仅仅是因为傻姑已经不再是危害人间的樊夜,更是因为他不能让褚时舒出事。他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衡,好不容易保住褚时舒的意识,绝不能功亏一篑。 可是,褚时舒此时太过激动,这激动除了再见樊夜的激动,更有对无尘倒戈的激动。 “我再说一次,让开!”褚时舒的威胁恶狠狠的,只是剑尖的颤抖出卖了她内心的动摇。 “对不起。”无尘轻飘飘的话语宛如一只手瞬间捏住了褚时舒的心脏。 她再也无法保持理智,出口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护着他,难道你不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么?难道你不知道你护着的是杀害笙笙的凶手么?你看看我的头发!你看看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即便是这样,你还是要护着她!” “我……对不起。” 依旧是那句包含着遗憾的对不起。一瞬间雾气笼上褚时舒的双眼,血气翻涌间涌上喉头却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这三世她在其中百般阻挠,设下陷阱逼我杀你,我一次次痛苦的抉择,一次次在撕心裂肺中苟活,而她,却安然无恙的被你护着!她是想逼我杀你!”褚时舒情绪激动的不能自已,身体忍不住的跟着颤抖。 “我知道。”无尘苦笑,这无疑是一把利刃瞬间贯穿褚时舒的身体。 “你,你知道?哈哈哈哈,你知道!”褚时舒笑出了眼泪,将手一挥,剑紧紧贴着无尘的脖子,稍稍一用力,皮肤被锋利的割破流下了血液。 褚时舒气的红丝遍布眼内,因为愤怒,脸上肌肉控制不住的抖动,显得十分狰狞!“你什么都知道,你却瞒着我,你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要护着樊夜!无尘,你可真是个多情种啊!我真愚蠢,你让我为你报仇,为此我不顾一切在一个破镜子里呆上九百年,为了给你报仇,为了保护你,我什么都不要,我断情绝爱,我一夜白头,我告诉自己所有的忍耐都是为了能让你好好活着。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宋生!你不记得了么?我们之间的情意,你不记得你被她操控的事情了么?高俊逸!你不记得你被她害得七窍流血,你不记得你的母亲如何疼爱你,又如何在失去你后痛不欲生了吗?!” 无尘缄默,脸上分明浮现着痛苦。 “那你记不记得当初我是什么模样!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是为了你,我可以扛起这么重的剑!一开始我什么都不会,但是为了给你报仇,我学到十指划伤还要缠着纱布练剑,鲜血染透了纱布我都没有喊过苦,没有喊过累!你又记不记得当初我的头发是什么颜色!一夜白头的滋味你要不要尝试!在破镜子里呆九百年呆到精神恍惚,求死不能的滋味你又知道多少!此刻你却要为了她负我!” 褚时舒怒视无尘,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是没有,他只是定定的站在面前不躲不闪。褚时舒不甘心的又问了一次。 “如果我和她之间取舍,你选谁。”这怨意强烈的让无尘忍不住想抚摸她的冲动,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不回答,在另一个含义上就是一种回答。 褚时舒几近癫狂的放声大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一直往下掉。她如此要强的人,此刻却哭的浑然忘我,不加任何掩饰。 “你知道吗?”褚时舒笑得凄美。“我当初真的以为我们是一家三口,我真的对你有过心动。” 无尘嘴唇嗫嚅,可是说不出任何的话语来安慰。一切都太迟了,来不及回头了。 “如果我非要杀她,你要如何。”此刻的褚时舒坦荡的无所畏惧,坦荡的一腔孤勇。 “你可以杀我第三次。”无尘回答。 “哈哈哈哈,你真以为我不敢!”褚时舒狠戾的将剑又刺进去几分。“既然你不仁,我又何必要这个义!我告诉你,从你那句话开始,你于我就是仇人!你还妄想我对仇人手下留情么?” 无尘阖眼,风轻云淡道。“既然如此,那动手吧!” 八十三章 别无他法 褚时舒手猛然用力,剑声铮鸣。褚时舒露出一抹阴笑。“杀你?你也配!” 无尘恍然惊醒,不可置信的看着原本还畏畏缩缩手脚冰凉躲在自己身后的傻姑此刻肚子被穿了一个孔,带着痛苦的呜咽和乞盼的哀求。 “褚时舒,你!”无尘带着褚时舒以为的生气怒目而视。 “我怎么样?”褚时舒轻笑,感觉自己像极了话本里的恶毒反派。只是她介意做这个坏人,甚至乐于做这样不地道的事情。 她眼见着无尘急燎燎的跑去傻姑身边,疯狂为她灌输法力,又哆嗦着手把药喂下去,脱了僧袍为她包扎伤口。褚时舒眸光一沉。不错,她是浑身说不出的舒畅,但在同时夹杂着令人窒息的痛苦。 何况樊夜并不会因为这一剑而死,她嘴角的轻笑不知不觉中垂了下去变成了苦笑。看来他真的对她很是照顾,照顾的超过了自己的地位,超越了笙笙的地位。既然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置于脑后全然不介怀,她也不会傻乎乎的为他打抱不平,只是笙笙……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见褚时舒还是不解气的盯着气若游丝的傻姑,无尘叹了一口气,安置好傻姑,颤抖的站了起来。“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怨,还有恨。不管如何,都冲着我来。” 褚时舒反唇相讥。“冲着你来?你也有脸说这些话?” 无尘脸色一白,郁气笼上心口。他知道没有任何立场要求褚时舒去做什么,但是他必须保护褚时舒不受琴倾的吞噬,哪怕是误会他也好。 褚时舒见他仍然是以保护的姿态站在樊夜面前,气极反笑。她笑,笑自己愚蠢,苦苦守着与前世们的约定要斩杀樊夜,结果阻碍她的也是他。自己几百年的忍耐煎熬不过是跳梁小丑。可为什么笑着笑着,嘴角竟然有了那么一丝咸味。 哭了?褚时舒难以置信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还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之前流干了,流尽了,却没想到在不设防的情况自然而然的落泪了。 她捻着泪珠,放声大笑,清冷的山间因为她的笑声惊起一众鸟飞。无论是谁,都难以理解这样诡异的画面。一位白发女子双手抬起,又哭又笑,笑得难以自持,眼泪却大把大把的落下。 “褚时舒……”无尘皱着眉头。 “住嘴!”褚时舒怒喝。“你想让我杀你?你想和她死在一起?我不让!我偏不让!”她不能说因为她不舍的杀无尘,因为这一次杀了无尘,他的灵魂将会被樊夜彻底吸收,这个世间再也不会存在无尘。 “怪只怪,我褚时舒有眼无珠错信他人。不过没关系,从此以后,不记爱只记恨,他人江湖再相见你我就是仇人,连带着你身边这个妖孽一起追杀!”褚时舒运起十足的一掌,一下子打在自己的肩上,力道之大,肩后的掌风甚至将树打穿。 “褚……!”无尘刚惊呼出声,就看到了褚时舒决绝的眼神,和带着一丝厌恶让无尘将所有的关心吞没。 “这一掌,还我杀宋生的罪过。”褚时舒快意的牵起嘴角,身体的疼痛让她暂时忘却心里翻来覆去的煎熬从而让自己好受很多。 褚时舒又运起一掌,毫不留情的打在了同一个地方。唇齿间血迹蔓延开来,但她却觉得爽快,仿佛虐待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这一掌,还我杀高俊逸的罪过。” 无尘喉咙发紧,声音艰涩,望着褚时舒这样自虐,他的心都快要滴出了血。他宁可褚时舒打的是自己,也不想看她这样扭曲的伤害自己。 褚时舒不理会他的制止,又运起了第三掌。自嘲的勾了勾嘴唇,清风勾起她的衣角,连着落叶袭过她的身旁。仿佛是笙笙的经过。 褚时舒红着眼睛,落下了绝美的一个笑容。仿佛是枯叶飘落,鲜花枯萎,她连带着眼神中的最后一丝光芒泯灭。 声音颤抖。“第三掌还给笙笙,没能为她报仇!”三掌落下,褚时舒忍不住的后退了几部,扶住树干不让自己倒下。 无尘嘴角一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不能说,不能做,不能前功尽弃,不能让琴卿吞没褚时舒,不能让她的朋友们对她倒戈相向。无论,自己会不会是褚时舒的仇人。 有些事,褚时舒知道了,结果不会变。所以褚时舒不知道,恨着他会比较好过一点。闭过眼别去不忍和疼惜。 褚时舒的肩膀已经废了,只剩下完好的一只手,在额头上微微勾起,一道青色丝线跟着手指出来,渐渐的,青丝自动出来缠在一起变成了一团球。 无尘脸色一变,却并不制止。如果这样对她更好的话,他甘愿遭受苦楚。他不是没有看到褚时舒不舍的目光,也不是没有看到她面色上的痛苦。但是他不能后退一步,即使是以遗忘自己为代价。 褚时舒贪恋一样的望着越滚越大的球,自嘲的笑了笑。“你已经知道我想做什么是么?” 无尘默不作声,却是默认,他知道褚时舒想要做什么。纵容有再多不舍,也是时候说再见了。褚时舒,希望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能活的鲜活潇洒,希望你的笑容一如往昔的明媚灿烂,希望你纵情生活。 褚时舒早该知道他不会介意自己的多此一举,却还是忍不住的心疼了起来。他不需要她的成全不是么?无论如何,无尘总是知道自己不会杀他的,也知道自己只能退让。因为无尘不仅仅是无尘,还是宋生,是高俊逸,是她爱了一回又一回割舍不下的温存。是她人生中的全部希望。 只是无尘亲手将他们之间的联系斩断。事到如今,再恋恋不舍,再贪图过往也只是一阵矫情不是么?就算她问再多回,决绝的再决绝一点,无尘始终不会退让。他不会将樊夜交出来,她也不会明知无尘力保的情况下不顾一切将他们双双杀害。对他,对宋生,对高俊逸,对笙笙,她已经全部偿还了。她累了,也是时候该休息了。 “无尘,记住,日后再相见,你我只会是敌人。希望你能躲得远远的,让我找到你可就不会像这次一样轻易的放过你。”狠话说了一套又一套,褚时舒终于像是释然,又像是一切放下的抬起手中蓝色的球体。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用力将其捏碎。一瞬间星辰从褚时舒手里掉落。脑子的记忆随着星辰一点点尘归尘,土归土。 她说谎了,没有爱,怎么会有恨。她甘愿抹去无尘所有的存在,连带着宋生和高俊逸。如果她还记得,到头来只会是不记事的重蹈覆辙。要放过,何其难,只有遗忘,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也就——无法报仇了。 他们之间的欢声笑语,温声细语,呢喃承诺随着星辰的陨落走马灯一般消失在了褚时舒的记忆里。无尘,希望你和我都不会后悔现在做的决定。无尘,希望你能幸福。笙笙,希望你原谅娘亲。雾气一点一点笼上双眼,又重新回归了黑暗。这黑暗不知为何总让人有些怀念,也许对于她来说,回到混沌是她最好的结局。 褚时舒突然惊醒,她梦到自己哭的声嘶力竭,手上残存着令人恐惧的温热。她害怕的往后退,却总是没有任何尽头。恍然之间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把匕首,那个男子看不清面容,只是散发的恶意好似要吞没一切。一起身,冷汗大把大把的滴落,自己正躺在一张美人榻上,盖着软软的棉被。 “啊!褚时舒,你终于醒了啊!”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激动的小跑过来,带着关怀与热情。褚时舒不免看呆了,自己是在做梦么?为什么梦见了这样一位清香扑鼻的美人。清香扑鼻?是不是怪?算了,反正这女子真是好看的让人流口水。 “你怎么呆呆的?虽然你是睡了几年,不过也是元神受损,外加身上受伤,怎么也没磕到脑子不是?”女子殷切的坐在自己旁边,埋怨的抓着褚时舒的双手,这一抓让褚时舒浑身一震,仙女抓着她的手!还这样亲切的和她说话! 天啊,她到底是什么运气,才能在十几岁就有幸遇到仙人,还是位清新脱俗,滴尘不沾一样的谪仙! 褚时舒吞了好几把口水,又肃清了一把喉咙。“你,你认识我么?” 昙花一愣,随即脸色阴沉了下来,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都是无尘不好,若非他这个鬼主意,褚时舒又怎么会在自己身上打下实打实的三掌,又怎么会在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时候又万念俱灰的把回忆全部清除。这下可好,褚时舒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之前出生入死的交情此刻全部付诸东流。 褚时舒一见这样好看的仙女姐姐不悦的皱起眉头,周身还散发着想杀人的冷意。饶是美色当道的褚时舒也是一阵胆寒,别是美色没见到,小命先没了。抖着颤音小声的求饶。“别杀我好不好,我哪里说错了我认!” 昙花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吓着褚时舒了,又觉得她失了忆软弱的让人忍不住疼惜。于是收起自己的不快,温声对她说道。“褚时舒,我是你以前的好友。只是你现在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来。” 褚时舒努力的回忆,却只是空白,她记得自己是十几岁遭父母嫌弃的小女孩。再接下去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挣扎的去看铜镜,她想过自己很多模样,却唯独没想到自己的容颜还是一样的青春,确实满头白发。 昙花很是心疼褚时舒,可是她不阻拦,是因为褚时舒早晚会知道,在褚时舒只剩下自己的时候,自己更不能欺瞒她。当初自己好不容易送走了功德圆满的韦陀,想着自己的小姐妹。于是顺利解开石头的封印,谁知道当她赶到的时候,褚时舒刚刚将手上的回忆碎的干干净净,忍受不住脑子里一片混乱的褚时舒双眼一闭昏了过去。好在昙花手疾眼快先无尘一步将褚时舒揽在怀里。 昙花眼里的恶意一目了然,她恨不得杀了这对奸夫淫妇。樊夜本来就要杀得,此刻再加一个负心薄情的无尘也没什么大不了。无尘见褚时舒没有直接摔在地上,又看了一眼来人,只剩下嘴角的苦笑。“我知道你想杀我。只是,你先听我解释,我为樊夜出头并不是我对她有什么心思,而是褚时舒身体里藏着上古恶魔琴卿。” 昙花一怔,随即咬牙质问。“你在说什么,你别想骗我!” 无尘挫败的看着她摇摇头。“我并没有骗你。你应该知道,我也与樊夜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是一旦樊夜死掉,褚时舒恨意散发之时就是琴卿夺取褚时舒身体之时。我别无他法,只能将樊夜的性命留住。” 昙花扶住褚时舒,愣愣的看着她面色苍白的面容,她的身上居然有能与三大原始天尊相抗衡的存在?这,这消息让昙花一下子转不过来脑筋。也就是说,褚时舒,会是她的敌人? “那现在...”昙花后怕的问道。 “现在琴卿无法出来。所以我要保住樊夜一条活路。我将她的灵魂撕裂成两分,一半日日夜夜遭受天雷惩罚,一半就是毫不知情的傻姑。” 昙花咂舌。她没想到无尘竟然为了褚时舒能做出这种有违天道的事情。要知道撕人灵魂极损阴德。哪怕是魔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也从不拿灵魂来折磨敌人。而无尘...她滔天的恨意变成了尊敬。不管如何,褚时舒能保留下来,她十分感激无尘在背后付出的一切。 “那你打算怎么办?”昙花问道。 “如她所愿。”无尘轻轻笑着,连带着语气也温柔的好似情人之间的呢喃。他的目光所及不过是一个褚时舒。 昙花何其聪明,一下子了解了无尘内心所想,点了点头。“既然你这样想,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无尘,你知道的,我很心疼褚时舒为你所做出的的一切。她这样好的女孩子不应该为你受这份委屈和穿越生生世世的承诺。你所做的一切,我虽感激,却也没有感激到能让我原谅你对褚时舒做的这些事。我会带着褚时舒离开这里,天高路远,希望你我不会有再相见的时候。告辞!” 昙花说完,怜惜的看了一眼褚时舒,抱着她的腰,身影一动只留下一道清影。再后来,她一个人守着褚时舒四年,也不知道是褚时舒受伤过重,心脉被波及还是情伤害人,不愿清醒。她日日夜夜盼着褚时舒能站起来,能对她笑一笑,能无所畏惧的欺负她。只是不曾,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昙花也一日复一日的叹息。他们这些人,时间没有任何的意义。尤其是没有人陪伴的时候。昙花等啊等,在四年第三个月的第三天,等到了褚时舒清醒过来。 虽然褚时舒已经不认识她了,但是她还是庆幸,庆幸褚时舒还能活着,庆幸褚时舒终于不再沉睡。 褚时舒没有被镜子里的模样吓到,反而津津有味的抬起自己的白发左顾右看。似乎觉得新奇。“褚时舒,没有疑问?” 褚时舒被昙花身上的幽香平静了下来,又被她温雅的笑容蛊惑,连带着对世界的不安一齐平静了下来。“有,有很多。你...” “叫我昙花姐就好。”温润的声音仿佛如清水一般灌溉在褚时舒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又温柔,说话声音还这么好听的女子!这样的尤物只怕是只有天上才有。 “昙花姐。”褚时舒甜甜的叫道。抓着自己的白发问道。“我怎么会白了头发?” 昙花笑道。“你都一千多岁了,有白头发不是很正常?” “啊?啊??”褚时舒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皮肤细腻,脸上也没有褶皱,自己居然是个一千岁的老妖怪?怎么回事?自己是死了一回又活了么? 昙花见褚时舒这样一惊一乍,久违的感觉涌了上来,她双眼一眯,恍然记起来她初见褚时舒的时候,褚时舒就是这样不藏心事的性格,此刻分外怀念。那双好看的双眼涌过狐狸一样的精光,望着褚时舒惊恐的眼神,嘻嘻笑道。“你怎么这么好骗呀,你还真信一千岁的老妖怪有你这么光滑的皮肤和脸蛋?”坏心思的伸手去掐褚时舒的脸蛋,见到褚时舒又是惊喜又是求饶还带着埋怨的眼神轻笑出声。 褚时舒没失忆前自己哪里敢这样欺负她,被她眼神一瞪,仅存的贼胆也灰飞烟灭。 “你的头发,是当初不知道吃了什么蘑菇吃白的。”昙花一本正经的解释道,难得褚时舒还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蘑菇真是厉害,这发色也很是新奇! 昙花内心偷笑,笑了一会儿,又心事重重的问道。“褚时舒,你想不想知道你以前的事情?” 褚时舒愣住了,拿着认真的眼神反问。“那我的失忆是自己所为还是遭人暗算?” 昙花老老实实的回答。“你自己所为。” 褚时舒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回答,但是真的知道的时候,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她本以为自己失忆前应该不好受,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惨烈的将所有的记忆全部抹去。这该是有多么绝望和无奈下的举措啊。 褚时舒甜甜的一笑,这一笑仿佛在昙花心里放了一块儿糖,一点一点化开到满心眼里都是甜意。“昙花姐是担心我执着于过往,担心我会努力的去追寻以前的记忆是不是?既然是我自己所为,那说明丢了这些记忆,我会活得快乐一些。既然如何,我又何必辜负当初的我做下这么善解人意的举动呢?”褚时舒眨了眨可爱的眼睛。 昙花紧张的心慢慢放松了下来,那个最初的褚时舒啊,就是这么恣意鲜活。有一瞬间,她在想,失忆或许对褚时舒是最好的结局。 八十四章 结束的未完待续 昙花提了提气,最终化为唇边的无声的微笑。褚时舒还是这样精明,不过这样的精明不是坏事。有多少人追求不得还要赴汤蹈火,显然褚时舒不是这样的人。 末了,褚时舒嘻嘻一笑。“昙花姐,你怎么能长这么好看,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饶是厚脸皮如昙花在此刻褚时舒天真的赞扬中忍不住红了脸。一切都在打打闹闹中过去了。 褚时舒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飞扬,过了几天将肩膀上的纱布拆了下来,晃了晃自己的胳膊还有些疼痛。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将她胳膊给卸了。唉。 能走能跑后的褚时舒自然不甘安份,听昙花姐说自己是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除妖师,她忍不住对以前的自己泛起星星眼,原来自己这么厉害么? 不敢置信的去提旁边的剑,轻轻松松。她默了默,觉得自己肯定就是那个令人神往的除妖师。后来又跟着昙花姐依样画葫芦施展法术,怀念又奇异的感觉。自己的水球比昙花姐的要大,这倒真的让她没有想到。不过很有可能昙花姐只是随意一弄罢了。 趁着昙花姐下山去买酒好好庆祝劫后余生,褚时舒跑到河边,将自己全部的法力施展了出来,河水缓缓升起凝结成一条巨大水龙模样,再一动指尖,还能让水龙咆哮。褚时舒并没有一丝高兴的模样,叹了叹,收回法术,水龙化成水珠仿佛下了一场雨。 这样强大的能力注定生活不会一帆风顺。除妖师么?她也许并不适合。 昙花姐回来的时候,褚时舒已经回到家里乖巧的坐着等她回来。昙花心头一暖,自韦陀回到人间,褚时舒就是她在人世间唯一的亲人,这份感情自然不同。 拎着酒壶,昙花笑得开朗,洁白的贝齿明晃晃的在褚时舒眼前招摇。不顾一切的为自己和褚时舒都倒上了酒。 “恭喜褚时舒重获新生!” 褚时舒脸色一红,无措的端起酒杯与昙花姐碰杯。“嗯。” 他们喝了一坛又一坛,喝到眼前出现叠影,喝到吐出的每一口气都是酒气,喝到一醉方休。趴在桌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如果喝酒还要保持什么清醒,那可就无趣了。 后来褚时舒跟着昙花下了山,因她那招摇的白发,和背着一把长剑的独特标志,他们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失踪了快十年的冷面除妖师褚时舒。 面对所有人都严阵以待,褚时舒仿佛如芒在背。怎么都以这样审视的眼神看着她?不由的瑟缩了起来,佝偻着背想逃离他们的目光。 “别怕。”昙花姐灼热的气息吐在褚时舒的耳朵里,像一个定海神针瞬间稳定住了褚时舒混乱的心湖。干脆挺起胸膛,一个睥睨的眼神丢过去炸起锅。一个消失了十年的犀利人物,归来还是一样的容颜,任是谁都有些打探的心思。长生不老可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能力,如果不是褚时舒这个人能力深不可测,只怕是已经遭人绑架了。 褚时舒又何尝不知道。她看到这些人眼神里的贪婪和惧意。仿佛一条火舌想要卷入她进深渊。可是,她还有昙花姐,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退却,她要让所有人都惧她怕她。人人盛传,白发战神褚时舒回来了。 昙花好笑,他们见识也太短了,战神?女魃算的一上,要是琴卿冒出来,那就不是女战神而是女魔头了。 褚时舒跟着昙花四处行走江湖,沿途的小妖小怪见到她都是让道的份,褚时舒也不介怀。只是有一个狼人孩子逛花灯时不小心撞进她怀里,吓得瑟瑟发抖。褚时舒不理会,淡漠的走过去之后才奇怪的问昙花姐。“昙花姐,我有这么吓人么?我以为自己当初再不济,起码妇孺孩童从不下手。可见那孩子,我又有点不敢担保自己当初的人品。” 昙花摸了摸下巴,似乎在考虑如何回答。褚时舒之前么?似乎是毫无原则。这些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免得觉得自己毫无原则而郁闷不已,于是反问。“那褚时舒你觉得,妖怪都应该杀么?” 褚时舒摇了摇,诚恳的道。“当然不是,妖也有好妖,既然是好的,为什么要分妖仙人?” 昙花的嘴唇溢出笑容。“是啊,你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一直在想,也许当初的忧虑是多余的,你从来不是一个被人操控的人,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恩?昙花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秋高气爽的季节,昙花带着褚时舒回到了明正寺山脚下。纵然昙花有心想劝褚时舒不要去拜会,结果说的有些多了反而遭到了褚时舒的质疑。 “我和他认识?”褚时舒想当然的疑问。 昙花疯狂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阻拦我?” 昙花三缄其口,遂放弃了劝她的打算。褚时舒知道的越多,对她越是不利。反正怎么说,褚时舒也打定主意要去拜会拜会名誉天下的明正寺,那起码也得保护褚时舒,好让她与那可恨的正人君子界限划清。 褚时舒不知道昙花的心思,歪着头进了寺庙,寺庙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的拿着檀香祭拜。褚时舒浅浅一笑,也买了些香拜上一拜,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前辈,恭敬之心该有还是有的。拜的时候,感觉有一道石像射在自己背后好不自在。一回头,对上了一双清明又带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双眼。 褚时舒愣住。上前颔首,恭敬问道。“你是这明正寺的住持?” 昙花是左叹气右叹气,心里头不知道什么滋味。到最后还是让他们碰到面了,这两个人倒是全然没有半点尴尬的模样,可怜昙花想要上去拉走褚时舒又忌惮自己动作怪异惹得褚时舒怀疑只好不自在的移开目光看屋顶。 “正是。多谢施主的香油钱。”无尘立掌低语。这尊敬的模样,这心静如水的举止,忍不住让昙花侧目相望。他比那时成熟了不少,也比那时虚伪了不少。相比而言,昙花更喜欢无尘年少轻狂不懂事的时候,起码没有那么讨人厌。 褚时舒眼神在流光溢彩间打量了一下无尘的模样。打趣道。“住持你这幅好皮囊当和尚可惜了。” 昙花忍不住咳了几声,内心都要憋到吐血,对这道貌岸然的混账居然能说出这样令人遐想的话语,真是...真是....时运不济。 无尘那完美的笑容没有任何的裂缝,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依旧是宝相庄严的模样,低下的眉眼更让他有一股清冷的气息。“施主说笑了。” 褚时舒傻笑,他确实很好看,而且感觉很熟悉,也许是烟火气息沾染不到他的身上,这才让褚时舒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罢了。不过佛家弟子好像都不是很能开得起玩笑的样子。罢了,反正只是来参观参观,香油钱给了,也见识到了所谓的住持,再呆下去也呆不出个花来。 于是褚时舒带上得体的微笑,寒暄式的告别。转身离去的瞬间,那股视线又出现了,带着无穷无尽的遗憾和忍不住的宠溺。这诡异的善意让褚时舒忍不住冒气鸡皮疙瘩,忍着这渗人的眼神,褚时舒大步走了出去。昙花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无尘,却见他手腕上那还闪着红色火花的佛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昙花姐,怎么了?” 昙花提起精神苦笑。“没什么。” 无尘与褚时舒想的是两不拖欠,殊不知两人却是相互纠缠越陷越深。 褚时舒没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找头脑,为何昙花姐感觉有些怪异,自己和明正寺有什么渊源么?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又失望的收回视线。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吧?远处那抬起的双眼恰到好处的落下,无尘轻抚着自己的佛珠,怅然若失。 “我大抵是没有做错吧。” 从此山高水长,再不相见。只愿褚时舒一生单纯善良,明媚如初。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