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彻侯》 第一章 二世元年七月 坐在院子里,望着天际的一抹斜阳,萧舒有些恍惚。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中午休息了片刻,竟然庄周梦蝶,到了两千两百多年前的时代。初始,他感到万分恐惧,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遭遇,对于自己的未来更是感觉茫然无知。 惶恐许久,他从屋中跑到了院子里,坐在院中,从午后一直到现在。随着灵魂与这具身体逐渐地融合到一起,本身的记忆让他渐渐不再迷茫。 他这具身体本命叫萧苍,今年十七岁,乃是大秦帝国泗水郡沛县的一名下层吏员,初入县寺不过月余。 而记忆里有一条几乎让他欣喜若狂的消息,他的叔父,乃是沛县的功曹萧何。没错,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汉初三杰之一的萧相国。 而且,萧苍的父亲早殁,母亲亦随父亲而去,十三岁后,他都是跟随叔父萧何生活。 他即便再担忧自己未来的命运,有一个未来大汉帝国的叔父,再傻也知道该怎么办吧? 萧舒,不,萧苍正在恍惚间,大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谁在外面?”萧苍大声询问到。 “三郎,是我。”门外有人答到。 萧苍闻言,立即起身:“叔父,我这开门。” 萧何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依然容貌可观,望之俨然。 “三郎,你的病可好些?”萧何刚进门,就关切地询问起来。 萧苍家中行三,老大是萧苍的嫡亲大哥,不过尚未成年就一病不起;家中行二的乃是萧何的长子萧禄,接下来就是老三萧苍,还有老四萧延,不过萧延现在还是小屁孩一个。 前几日,萧苍因为发烧,不得不请假在家中休养。 “已经好了,明日即可回县署了。”萧苍温言笑道。 “那就好。”萧何点点头。“在县署中,可有人难为你?” 萧苍笑道:“有叔父在县中,有谁敢难为侄子。再者,曹叔父对于侄子,颇为照顾。” 萧苍口中的曹叔父,就是沛县的狱椽,“萧规曹随”的主角,后来跟随刘邦攻下二国和一百二十二县的平阳侯——曹参。 萧何与曹参平日中关系密切,所以萧苍称曹参为叔父。 “敬伯兄虽然对你多加照拂,你也要多多努力才是。”萧何叮嘱到。 曹参,字敬伯。 “喏!叔父放心,侄子省的。”萧苍躬身道。 ****** 第二天,萧苍一大早就到了县署中。 “苍见过狱椽。”第一个拜见的,自然是自己的上司,曹参。 这是萧苍穿越后第一次见到曹参,当然穿越前也已经见过许多次了,所以萧苍倒也不至于激动的失态。 曹参生的高大威猛,且面容俊朗,不怒自威,给人一种甘愿供其驱使的感觉。萧苍暗中点头,这才是未来大汉朝出为猛将、入则贤相该有的气象啊。 “哈,你小子,病好了?”萧苍恭恭敬敬,曹参却并没有拿出自己身为上官的威严,而是走到萧苍身边,一巴掌拍在萧苍的肩膀上,大笑起来。 曹参手掌上的力气极重,打的萧苍呲牙咧嘴,差点一个趔趄倒下去,不过好在最后还是站稳了身子:“多谢狱椽关心,属下已经全好了。” “全好了?”曹参却表示极度的怀疑。“就你这连我一巴掌都经受不住的身子,你告诉我全好了?” 萧苍心中苦笑起来,暗自嘀咕着,您老可是攻二国,下一百二十二县的猛将,那我这普通人和你当时猛将比身子,除非我傻了? “行了,也不难为你小子了,和同僚见面后,赶紧滚出去处理文案吧。”曹参笑骂到。“你不在这几日,文案倒是积累了不少,整理完赶紧给萧功曹送过去......” “喏!”萧苍如蒙大赦,冲曹参行了一礼之后就退了出去。他担心自己走的慢了,被曹参叫回去再给自己几掌,自己直接就被废了。 “臭小子!”看着萧苍如同逃亡一般的身影,曹参笑骂了一句。 和同僚一一见过面后,萧苍就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萧苍因为识文断字,在沛县县狱中的工作就是收发整理县署中下发的文案和狱中的文字工作,相对于狱卒每日面对狱中的犯人繁重而琐碎的工作而言,端的是轻松了许多。 身为现代人的萧苍,对于秦时的文字是颇有些不适应的,不过好在这具身体学的颇为扎实,慢慢他也就适应下来了。至于像一些穿越主角改变字体之事,萧苍只想说他们想得太多了。 现代人萧苍是一个历史爱好者,对于不同于简体字的繁体字,他感觉颇有一番韵味。在他家中的书柜上,摆放的历史书,都是中华书局所出的繁体竖排版的文字。他感觉,读着繁体字、如同古人一般自右向左、自上而下的读书,是读史书的乐趣之一。有好友曾用华妃“贱人就是矫情”的话笑他,他却笑而不语。 他在县狱中的这份文书工作,倒也没什么难度,度过了初期的不适应,处理的速度也就快了起来。县狱中的文案,本身就不是很多,也不繁琐,所以不到一天,就处理完成了。 这之后的日子里,萧苍每日准时到县署点卯,处理工作。若是闲着无事,就和一帮狱卒东扯西拉闲聊。 时间如流水,不知不觉间,已是七月初秋了。 一场绵绵秋雨,让夏日的炎炎酷暑悄然离去。 “一行秋雨一场凉啊。”望着窗外的雨,萧苍心里默念了一句。 第五天清晨,连绵了四天四夜的秋雨依依不舍告别了大地。 “真是个好天气。”打开房门,抬头望着东升的旭日,萧苍高兴了起来。几日不见太阳,他感觉自己骨头都发霉了。 一片黄叶,随着晨风,飘落在萧苍的面前。 “一叶而知秋啊!”萧苍感慨起来。“秋天来了。” 忽然之间,萧苍脑海中想起一件事,身子猛然一阵,脑海里更是浮现出一段文字来:“二世元年七月,发闾左适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次当行,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 难道是这场秋雨导致的吗? 萧苍转身,望向了西南方,几百里外,就是大泽乡…… 第二章 大楚兴,陈胜王 一场大雨,讲前进的道路变成了无法前行的沼泽。 大泽乡,民夫营地愁云惨淡。 篝火照亮了夜空,众人已安然入眠。子夜时分,陈胜吴广坐到了一起。 不甘为案上鱼肉的陈胜吴广,使用了一番手段后,杀二将尉,聚众曰:“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当斩。藉弟令毋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面对别无选择的死亡,众人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咸阳的大秦朝廷怎么也想不到,大泽乡的一声怒吼,将这个奋六世余烈终究一统天下的帝国推向了覆灭。 戍卒们在陈胜吴广的带领下,一口气攻下了大泽乡乡邑,进而攻下了蕲。攻下蕲后,陈胜命符离人葛婴领兵攻蕲以东,之后攻下了铚、酂、苦、柘、谯等地。实力壮大之后,一番苦战后攻下了陈。数日后,陈胜吴广号召周围的豪杰、三老,之后陈胜被推立为陈王,吴广为将军,国号张楚。 ****** “萧书佐,萧书佐……” 一道高声将萧苍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萧苍询问狱卒到:“陈二兄,有什么事吗?” “萧书佐,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陈二关切的问道。 萧苍:“笑了笑我没事,多谢陈二兄关心。” “那书佐你这是?”陈二好奇的问道。 “不过想些事情罢了。”萧苍回答到。 陈二笑了笑,打趣道:“萧书佐该不是想小娘子了吧?” “净瞎扯,陈二兄你一天到晚心里都想的什么,该不是又想嫂夫人了吧?”萧苍笑骂到。 陈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仰着脸笑道:“大丈夫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传宗接代嘛。要传宗接代要靠什么,不就是要有婆娘嘛。嘿嘿......” 萧苍被陈二的态度所逗笑了,可不是嘛,男人在世无非钱权与女色,古人不是有句诗嘛,“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如此说来,陈二想得到也没什么错。 和陈二的说笑,暂时驱散了萧苍心中的思绪,闲来无事,他询问到:“陈二兄,你如今家中有几个儿女了?” “有三个小子,最大的十一二,小的还在婆娘怀里呢。”说到孩子,陈二笑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了。 ”家里过得如何?”萧苍追问到。 提及此事,陈二不再笑了,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忧愁:“若不是有县中这份差事,一家子只能饿肚子了......” 萧苍闻言一阵默然,他一个人,又有萧何照应着,是不用为这些忧愁的。忽然心中一动:“陈二兄你就没想过,为家人做些什么其它的事情?” 陈二道:“整日在这牢中,能做什么?” “机会从来都是留给又准备的人的。”萧苍站了起来,冲陈二一笑,而后又道。“好了,时间到了,我回去了。陈二兄,你先忙着。” 话说完,不等陈二回话,就离去了。 陈二闻言一愣,他知道萧苍的话里有话,可是到底什么意思,他却一点儿都不明白,挠挠头,抬头正要询问萧苍时却发现对方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这一刻,萧苍在他眼中,似乎有了那么一丝丝神秘...... 出的县署,却看到自家叔父正在不远处冲自己招手。 “叔父。”到的跟前,萧苍向萧何行礼,笑问到。“叔父,今日为何离开县署这般早?”往日,萧何总要在县署中忙到天黑才会离开。 “明日休沐,何县君便让我多休息休息,所以早早离了县署。”萧何温言道。 “嘿嘿,小侄正好有几句话,想和叔父说说。”萧苍笑了笑。“叔父可愿到我那小院中歇息片刻?” “好,走吧。”萧何点点头。 让家中老仆做了两道菜,萧苍悄悄拿出一小坛酒水,冲萧何嘿嘿一笑:“叔父,上好的杜康佳酿,不如尝一尝?” 萧何脸一沉:“你从哪里弄来的?” 要知道,秦朝对于酒的管制是相当严厉的,对于酿酒贩酒自商君起酒课以十倍以上的重税。所以,饮酒对于秦朝百姓而言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所以,见萧苍忽然拿出一坛好酒,显然价值不菲,萧何方有此问。 萧苍笑了笑:“叔父放心,这坛酒是曹叔父送给小侄的。小侄初入县署,俸钱不高,哪有钱财去买这般贵重的好酒?” 萧何闻言,这才眉头舒展开来,不过还是忍不住训斥萧苍两句:“以后不要胡乱要别人家的物品......” “喏!”萧苍应了下来,而后将倒好的美酒给萧何奉上。“叔父请!” “好酒!”萧何端起酒杯,先是嗅了一嗅,而后一饮而尽,最后赞到。 “即是好酒,那叔父就多饮几杯。”萧苍又殷勤的为萧何斟满了美酒。 有喝了两杯,萧何就放下了酒杯,轻声道:“酒是好酒,却不可多饮。细细品味,方才不会糟践了美酒啊。三郎,莫要倒了,我们边说边饮。” “喏。”萧苍这才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三郎,你今年也不小了啊。”萧何忽然叹到。 “是,过了今年就十八岁了。”萧苍答到。 “十八,是该为你寻个娘子,为你成婚做打算了。” 结婚—— 听到这个词,萧苍心中有些慌乱,忙道:“小侄还小,过几年也不迟。”对于娶了萝莉,萧苍虽然期待,但却还是感到下不去手。 “不小了......” 萧苍赶紧用其它话题岔开了这个现在让他感到恐怖的话题。两人都是公门中人,聊着聊着自然就聊到了公事上来。 “叔父,你说若是有一天,这天下大乱,大秦国没了,我们怎么办?”萧苍忽然压低声音,向萧何抛出了一个问题。 萧何正在饮酒,听到这个问题,直接吓得手一抖,酒杯直接掉在了案牍上,溅出的酒水撒了一身,他指着萧苍,惊恐道:“你,你说什么?” 萧苍笑了笑:“叔父宽心,隔墙无耳。侄子刚才的话,不过玩笑之言,叔父若觉不妥,权当没听见就是了。” 萧何猛然站起来,开门走到院中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这才进屋,指着萧苍低声道:“你小子,真是胆大妄为。如此荒唐之言,也敢出口?” “叔父,到时怎么办?”萧苍笑吟吟问到。 第三章 请刘季 第二天临近午时,正在家中休沐的萧何被县令紧急召回了县署中。 “见过县君,不知县君相召,所为何事?”一路上,萧何询问衙役何事,衙役却推说不知道,无奈到了县署中,与县令行礼后,匆匆问到。 何县令沉着脸,低声道:“萧功曹稍后,待人来齐后再讲不迟。” 不久之后,狱椽曹参、县吏夏侯婴等人都到了县署中。萧何见来的都是县令亲信,心知必是有大事发生,否则县君绝不会讲自己等人召来。 “走,我等到书房说话。”见人来齐,何县令对众人道。 见是要到书房说话,萧何心知自己猜对了。 “萧兄,发生了什么事?”曹参拉住萧何低声问到。 萧何摇摇头,低声答到:“敬伯稍安勿躁,稍后就知道了。” 到了书房,众人坐定,何县令直接道:“诸君皆是本县亲近之人,我就长话短说。” 书房内一片安静,众人都看着何县令。 “本县刚刚接到消息,一群本应前往渔阳戍边的黔首,因为大雨失期,害怕被按律斩首,已经在大泽乡反了朝廷。他们的首领,其中一人叫陈胜,一人叫吴广。听闻他们已经到了攻下了陈县......”何县令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众人。“诸君,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得到消息,心中俱是震惊不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群戍卒,竟然敢造大秦国的反。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大秦军团的赫赫兵威,那可是灭六国、北却匈奴六百里、南征百越之地的无敌之师,难道他们就不怕死吗? 萧何的心中,则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一是为大泽乡的消息,二是为昨天晚上和萧苍的谈话,而后一件事情则是他现在最为震惊的。他没想到,昨天晚上萧苍提出的问题,现在竟然应验了。 “萧功曹,萧功曹......” “啊?”萧何回过神来,看到县令盯着自己,忙道:“不知道县君有何打算?” “如今陈涉势大,兵力过万,本县有心对抗,但一县之力显然无法抗衡,为全县父老计,本县——”何县令沉吟片刻,最后咬牙道。“本县欲举县应之,君等以为如何?”话说完,何县令紧张地盯着萧何等人。若是其中有人反对,那他只能向那人说对不起了...... 萧何沉思不语,盘算着如何回答,扭头看向曹参、夏侯婴等人,两人向他轻轻点了点头,明白了他们的选择,他随即沉声对何县令道:“县君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属下等自然遵从。” “吾等遵从县君之命!”曹参、夏侯婴等人齐声道。 何县令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他这时方才察觉到,自己背后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好,既然诸君赞同,那我们就加紧时间行动,伐无道,诛暴秦......”说到最后,何县令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县君且慢!”萧何这时忽然打断了何县令的话。 “萧功曹可有什么事情?”何县令问到。 萧何沉声道:“县君,响应陈涉到没有什么不妥,但有一事尚且不妥,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县令示意萧何讲来。 萧何道:“县君是秦国官吏,以秦国官吏之身号召沛县父老乡亲,沛县父老只怕不会信服县君,甚至可能起反作用......” 何县令闻言,心中颇不是滋味,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信赖的属下会在此事上反对自己。不过好在也是一县之尊,还是有些城府,心中不悦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他不动声色询问起曹参来:“曹狱椽以为,萧功曹之言如何?” “县君,萧功曹所言,甚是有理。”曹参当即答到。“县君起兵应陈涉,萧功曹所言不妥为其一,还有一点不妥之处就是沛县父老排外......” “县君,萧功曹、曹狱椽所言,还请县君谨慎考虑。”这时,夏侯婴也开口劝到。 何县令见众人都如此劝告自己,低头开始沉思起来: 萧功曹所言,不无道理。我本是咸阳所派遣之官吏,以秦官之身反秦,只怕沛县子弟只会唾骂我,排挤我,而不会全力支持我,这是其一。这其二就是,陈涉造反至今,虽然声势浩大,攻克数县,但那是因为咸阳尚未派出精锐兵力啊,长城军团、百越军团,一旦回调中原,还不是转眼就能将其剿灭?若自己以首领响应陈涉,到时候陈涉一旦战败,自己肯定难逃一死,不如另推他人为首领,我居其下掌控,到时候就算陈涉被朝廷打败,也有还转的余地...... 对,就这么办。 想到这里,何县令抬起头来,冲萧何、曹参等人拱手,一脸严肃道:“多亏功曹、狱椽提醒,否则险些误了大事。就依诸君之言,这首领之位,就在这沛县父老乡亲中推举。” “县君英明!”众人齐声道。 “那诸君以为,推举何人为首领合适啊?”何县令又道。“诸君要慎重考虑,此人既要是沛县父老乡亲,又要有威望,如此方能服众。” 房中沉默片刻后,萧何看向众人:“我有一人选,担当此位最为合适不过。” 何县令道:“说来让诸君议议,若真合适,那就推举他。” “此人乃是我沛县人,诸君更是知其名姓,此人就是丰邑中阳里人,前泗水亭长刘季。诸君以为如何?”萧何笑道。 曹参、夏侯婴等人闻言大笑:“功曹所选之人,亦是我等心中所想。” “刘季?”何县令沉吟片刻点点头。“不错,这刘季再合适不过了。只是,琚本县所知,这刘季逃亡在外,踪迹飘忽不定,如何联络他?诸君可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县君勿忧,我等虽然不知道刘季现在在何处,但是有一人一定知道他在哪里?”萧何道。 何县令迫不及待问到:“谁?” 曹参笑了笑:“樊哙!” “此人是谁?” “樊哙乃是刘季妻子之妹婿。”曹参答到。 “那好,那就让樊哙去寻找刘季,诸君谁认识樊哙?” 这时,萧何心中一动,开口道:“县君,我等皆认识樊哙。不过,如此非常之时,我等若是大张旗鼓去寻找樊哙,只怕会引起县中不安,不如在我县署中寻一位卑可信之人去寻。如此一不误大事,二来又能安定县中人心。” 何县令点点头,认可了萧何的建议:“那何人合适?” “县狱书佐萧苍。”萧何张口说出了一个名字。 第四章 刘邦回沛 “店家,来二斤狗肉。” 沛县街头,一家狗肉店,一个年轻人走了进去,坐下后高声喊到。 “好嘞,客人稍后。”跑堂的伙计殷勤地招呼着,将水给年轻人满上。“客人吃狗肉,到我们店里就对了。要说沛县谁家狗肉最好吃,除了我们店,还真找不出第二家来.....” “哦,是吗?那我可要好好尝一尝了,看看是不是像你们说的那样。”年轻人笑了笑。 伙计信心十足地说到:“客人放心,绝对不会让客人失望的。” 片刻后,热腾腾的狗肉端了上来,年轻人夹起一小块狗肉,放进了口中,随后细细嚼了起来,而后咽了下去。 “客人,怎么样?”伙计笑着问到。 年轻人却皱起了眉头,放下筷子,摇头道:“大失所望。这味道,虽然较之其它店家好吃,却也好吃的有限,离我做的差的太远了。” 伙计闻言色变,沉声道:“客人,这话可不能乱出口。” “怎么,还要威胁我不成?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他人感觉好吃,我感觉不好吃。怎么我说一句不好吃,还要将我怎么样不成?”年轻人生气道。 伙计低头道:“客人误会了,小人岂敢。” “让你们店主出来,告诉他我有一法,可令你店中狗肉更加好吃。”年轻人慢条斯理说到。“他若是不敢情趣,我就将此法卖给其他人了。” 伙计虽然感觉年轻人有些吹牛皮,却也不敢怠慢:“客人稍后,小人这就将店主请来。”话说完,匆匆离去。 片刻后,伙计就领着一个高大健壮的中年人到了年轻人的跟前。中年人坐下后,冲年轻人笑道:“敢问客人,可是客人讲我这狗肉不好?” “樊店主,这里似乎不是谈话的地方吧?”年轻人笑了笑。 这中年人,正是店主樊哙。 樊哙笑了笑,举手示意:“客人,请随我来。” 将年轻人请到一处僻静之所,待伙计倒好水后,樊哙就挥手让伙计下去了。他还未开口,年轻人就抢先开口道:“萧苍见过樊店主。” 不错,这年轻人,正是萧苍。 樊哙一愣,仔细打量了萧苍一番,这才开口问到:“不知道萧功曹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叔。”萧苍拱拱手。“樊店主,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无妨,无妨。哈哈,我说看小兄弟如此眼熟,原来是萧功曹家人。”樊哙大笑。“小兄弟,怎么不见萧功曹?” 萧苍正色道:“樊店主,家叔和曹狱椽让我告诉樊店主一消息,价愈万金。不知樊店主是够感兴趣?” “小兄弟请讲。”樊哙正色道。 不久之后,樊哙笑着将萧苍送出了狗肉店。半个时辰后,樊哙也离开了...... ****** 芒砀山中,草木枯黄,一片肃杀之气。 蜿蜒的山路上,一匹快马,沿着山路,向大山深处而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到了一处险峻之地,骑士勒住马匹,口中发出了一阵古怪声音。 声音刚落,不远处一块岩石后面,就露出了两个人,冲着骑士高声问到:“来者何人?” “是我,樊哙。”骑士高声答到。“请通禀三兄,就说樊哙有要事通禀。” “樊大兄稍后,我们这就去通禀亭长。”对面回答之后,一人快速离去,另一人则自石头后面跳出,到了樊哙面前。“樊大兄,远来辛苦。” 樊哙冲来人笑了笑:“陈六,你们倒是挺尽心啊。我不过跑了一路,不比你们要时时关注四周动静。这天又如此冷,倒真是辛苦了。” “亭长与数百兄弟性命都落在我们肩上,岂敢松懈。”陈六回答到。 樊哙拍了拍陈六的肩膀:“好兄弟!” 不久后,前去通禀的人就跑了回来:“樊大兄,亭长有请。” “好,我这就去。两位兄弟,辛苦了。” “不辛苦。樊大兄慢走。” 又前行了大约半里,一处山寨就出现在了樊哙面前,山寨稍显简陋,但却建立在险峻之处,若有军队来攻,也不是能够轻易可以攻破的。 这处山寨,就是刘邦等人如今的栖息之所。 “哈哈,樊哙......”樊哙还未走到山寨门口,就听到远处有人大笑着招呼自己。 “三兄,三兄......”樊哙丢下坐骑,激动地快步走到刘邦面前。 两人相见,当即抱在了一起,刘邦大笑到:“哈哈,终于又见到你了。” “是啊,是啊......”樊哙激动不已。 “家中可好?”两人就在大寨门口寒暄起来,刘邦已经叙旧没有家里的消息,迫不及待询问起来。 “一起都好,一切都好。伯父、嫂子他们都好......” 两人寒暄片刻后,有人提醒刘邦不如到寨中叙话,刘邦大笑自己一时激动,随即就拉着樊哙到了寨中。 到了寨中,刘邦招呼着亲信上酒上菜,拉着樊哙坐了下来。 又是一番寒暄后,刘邦这才问到:“樊哙,你让放哨的兄弟说是有要事通禀,可是沛县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是沛县,是蕲地......”樊哙接着就将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刘邦。“萧功曹的侄子对我说,萧功曹、曹狱椽等人已经暂时稳住了县令,要三兄你快快起兵,否则生变......” “好!好!哈哈......”刘邦听到陈涉起兵大泽乡反秦,还攻占了数座城池,兴奋不已。“总算出了一口鸟气!一直藏在着芒砀山中,可把我和兄弟们憋坏了。” “三兄,你是怎么想的?”等刘邦兴奋过后,樊哙关切地询问起来。 “那还用说,当然是带着兄弟们回沛县,起兵反秦。”刘邦斩钉截铁道。 樊哙当即道:“那还等什么,三兄,我们现在就走吧。” 刘邦当即制止樊哙:“唉,不着急。如今天色已晚,回沛县的事情,明日再说,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一晚。今天晚上,要和兄弟们好好商议一番才是......” “对,对。看看,我都昏了头了,是该和兄弟们好好商量一番......”樊哙笑到。 见刘邦已经有了主意,樊哙也就安安心心在山寨中住了一夜。 第五章 命悬一线 “兄弟们!”第二天一大早,刘邦就将寨子里左右人聚集在了一起,自己站在高台上,高声喊到。“躲在这里,你们受得了吗?” “受不了!”众人高喊。 “想不想像咸阳的贵族一般享受荣华富贵?” “想!” “想不想封侯拜相?” “想!” “兄弟们,就在一个多月前,在蕲地,在大泽乡,一群戍卒反了秦廷,如今他们已经攻下了陈县,称王攻秦。”刘邦将樊哙带来的消息,向众人公布。“兄弟们,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反他娘的!” “推翻秦人!” ...... “反秦!” “反秦!” “反秦!” 渐渐的,众人达成一致,齐声高喊起来。 刘邦见众人如此,心知民心可用,心中十分满意。挥手身边亲信将一幅大旗展开,上书六个大字:“伐无道,诛暴秦”。这是刘邦听闻陈涉起兵中用到的口号,当即决定拿了过来。 刘邦冲众人挥挥手。 渐渐的,高喊的众人止住了声音,直至最后没有一点声音。站在刘邦身后的樊哙见此情景,心中佩服不已:“三兄就是三兄,这么多人愿意为三兄效命,这算得上那什么谁说的令行禁止了吧?” “兄弟们,愿不愿随我杀回沛县?”刘邦高声问到。 “愿意!” “好!那就让我一起,伐无道,诛暴秦!”刘邦大声喊到。 “伐无道,诛暴秦!”樊哙在身后挥拳高声呼应。 “伐无道,诛暴秦!”刘邦周围的亲信也跟着高呼起来。 “伐无道,诛暴秦!”离刘邦最近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渐渐的,所有人齐声高呼起来。 “伐无道,诛暴秦!” ...... “兄弟们,我们走!”刘邦大手一挥,随即跳下了高台...... ****** “县君,县君。”沛县县署,何县令正在处理公务,县尉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何县令见县尉气喘吁吁的样子,知道发生了大事:“陈县尉,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要慌张,慢慢说。” “城外十余里外,有大批人马正向沛县而来。”县尉喘了两口气,急匆匆道。 “什么?”何县令吃了一惊,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片刻之后,他才稳住心神,匆匆对县尉道。“去,立即率领兵卒,关闭四门。打开武库,发下去,所有人全部上城墙。” “喏!”县尉躬身应命,匆匆离去。 县尉离去之后,何县令还是感觉不放心,在屋子里是坐立难安。到最后,他决定自己上城墙走一遭。 何县令赶到城墙上时,大批人马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乌压压一大片,他是倒吸一口冷气。 萧何、曹参等人,此时也到了城墙之上。 “可打探清楚,这路人马是从何而来,首领是谁?”何县令询问一旁的陈县尉。 陈县尉摇摇头:“尚不清楚。” 过了近半个时辰,这批人马已经到了城北一里之外。片刻后,一骑自队伍当中打马而出,到了城墙之下,一箭之地之外。 “城下何人?”城墙之上,陈县尉高声喝到。 “萧功曹,我是樊哙呀。”城下骑士答到。 “樊哙?”萧何与曹参对视一眼,而后又看向何县令。 何县令对萧何道:“你们确认一下。” 萧何自城上探出投来,仔细观察片刻后,向何县令点点头。 何县令示意陈县尉询问对方来意,陈县尉照办。 樊哙称人马乃是前泗水亭长刘季所令,并称如今秦廷无道,擅自杀害公子扶苏,“天下苦秦久矣”,他们是要“伐无道,诛暴秦”。沛县父老应该与他们一道,灭秦复楚...... “陈县尉,告诉他们容我们与沛县父老商议一番,再做决断,让他们先在城外驻扎安营。”何县令话说完,当即就转身离去。“萧功曹、曹狱椽,你们随我来。” “县君。”到了县署,萧何和曹参齐齐问到。“刘季已到城外,县君为何要他们暂时等候?” “我等虽然已经谋划,但是本县担心城中尚有不服者,不如稍稍等一等,看看有那么心系秦廷者,可以一并处置掉啊。再者,如今天色已晚,城中也没有地方安置如此这么多人啊,就让他们暂时在城外休息一晚,明日再进城也不迟啊......”何县令解释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萧功曹、曹狱椽,我听闻你们与刘季私交甚厚,城外刘季安抚之事,就交给你们办吧。”何县令道。“我已经乏了,想要休息片刻。” 萧何、曹参有心再谏言,但眼看何县令分明不想再听,只得作罢:“喏!县君好生歇息,属下先行告退。” 城外,刘邦见沛县大门许久不开,十分不解,询问返回的樊哙。樊哙将事情一五一十向刘邦讲了个清楚。 “直娘贼!” “入他娘的!” “这可怎么办呀?” “他娘的,这狗县令分明是不想活了。”刘邦左右闻言,有人破口大骂起来。 “好了,都不要吵了。”刘邦挥挥手,皱眉道。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现在天都要黑了,兄弟们也都赶了两天的路,安营扎寨吧。”刘邦想了想,当即决断。 众人无奈,只得着手安营之事。 “三兄,萧功曹和曹狱椽来了。”一番折腾后,营帐算是安排好了,刘邦刚刚在主帐中坐下,樊哙就匆匆来吧。 刘邦闻言大喜:“快请他们进来。” ****** “叔父这是去哪里了,快把侄子给急死了。”黄昏时分,萧何回到了家中,刚刚进屋,已经在等了许久的萧苍迫不及待询问起来。 萧何一脸疲惫,坐下喝了几口水后,这才开口:“三郎你过来多久了?” “侄子听到城外有人马后就来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了吧。”萧苍急切道。“哎呀,叔父,这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要在意这些了。事情如何呀?” 萧何摇摇头,随即将县令的反应告知了萧苍:“行了,万事都有我呢,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一天了。” 萧苍心知这事情急不来,又见叔父一脸倦容,只好告辞回到自己的院落。 夜里躺在自己的床上,萧苍怎么也睡不着,两眼眼皮子总是跳个不停,心中更是感觉不安宁。 “不好,县令这是要变卦。”萧苍努力的回忆着有关这段历史的问题,忽然想起《资治通鉴》中有刘邦到沛县城外后,“沛令后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城守,欲诛萧、曹”的记载。 萧苍大骂自己是猪脑子,匆匆起床,向萧何宅院而去。 第六章 杀县令 “叔父!叔父!” 萧苍猛力地拍打萧何家的大门,急声喊到。 “谁呀?等一下,我这就开门。”门内萧家老仆嘟囔着问到。披着一件衣服,老仆将大门打开了。“是三小郎君啊。” “我叔父呢?”萧苍顾不得其他,直接问到。 “郎君已经睡下了。三小郎君,不如明日再来?”老仆试探着说到。 萧苍摇摇头:“明日?明日只怕我们已经人头落地了。赶紧把叔父叫起来。算了,还是我去吧。” 话说完,萧苍直接往萧何的卧室而去。 萧何已经听到外面的声音,披着衣服走了出来:“三郎,怎么了?” “叔父,快逃吧,县令要杀你和曹狱椽。”萧苍急匆匆道。 萧何大吃一惊:“何出此言?” “叔父,你可还记得黄昏前侄子询问你情况如何,你告诉侄子县君犹豫不决的事情吗?侄子当时就感觉县君的行为有些不符合常理。请刘季回沛本就是叔父你们和县君共同定下事情,如今刘季已在城外,县君不仅不欢迎,反而拒之门外......”萧苍语速极快,向萧何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和判断。 “不错。”萧何也反应了过来。“你等着,收拾下物品,我们立即出城。” “哎呀,叔父,都什么时候了,还收拾物品,衣服穿好,立即出城。找到刘季,杀回城里,物品不都回来了吗?” “好!”萧何不再犹豫。 萧何萧苍本要带上老仆,老仆却道自己年老力衰,只能拖郎君后退,不愿离开。萧何二人只能匆匆离去,并对老许下其但有不测妻儿老小萧家养之的诺言。 里坊大门紧闭,萧何想要叫醒里监门,却被萧苍一把拉住:“叔父,这都什么时候了,若是被里监门知道,我们只怕更加凶险。” “放心!我于里监门有救命之恩,他不会出卖我们的。”萧何道。话说完,不等萧苍阻止,就敲响了里监门住所的大门。 萧苍则紧张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啊,是萧功曹。见过萧功曹。”片刻后,里监门将房门打开了,看清楚是萧何后不禁吃了一惊。“萧功曹,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未歇息?” “六郎,我们长话短说。县君要杀我,我要连夜出城。六郎可愿助我一臂之力?”萧何低声对六郎道。 萧苍死死盯着六郎的反应,若对方犹豫不决,那就别快他不客气。 “什么?萧功曹,你们快离开。”六郎先是一惊,随即十分着急道。“你们等着,我这就给你们开门。” “六郎,带我们出门之后,你就将门锁上,但有县署来自人询问,就说从未见我们,知道吗?”临到出里坊门,萧何嘱咐六郎道。 “萧功曹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六郎催促着萧何二人赶紧离去。 “走!”萧苍拉着萧何就跑。 刚走不要半里,萧何止住了步子。 “叔父,怎么了?” “敬伯兄只怕还不知道此事,不能忘了他呀。”萧何道。“走,去敬伯兄家去。” 二人随即拐弯,往曹参家中而去。 跑到半道上,前面忽然出现一道黑影,正快速向他们而来。萧苍当即拉住萧何,躲到了一旁。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们,也躲到了一旁。 两方向距,不过不到三十步的距离。 过了片刻,也不见对方有动静,萧苍大着胆子冲对方喊了一声:“对面是谁?” “你们是谁?”对方反问起来。 萧苍听到这声音颇有些熟悉,但是一时间却判断不出对方到底是谁。 “对面可是敬伯兄?”萧何这时站了起来,冲对方问到。 “可是萧兄?”对方显然也认出了萧何。 “敬伯兄。”萧何高兴不已。 “萧兄,没事吧?” “敬伯兄,没事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询问起对方的情况,见对方无事,都松了一口气。 “叔父,曹叔父,现在可不是叙话的地方,我们赶紧离开吧。”萧苍打断两人,急声催促起来。 三人随即往南门而去。 刘邦众人在北门外驻扎,所以何县令让人重点防守北门、东门和西门,至于南门则是防守力量最薄弱的地方,只布置了十几人。 临近南城门时,萧苍三人趁着防守空隙的时间,悄悄摸上了城墙楼梯上。在楼梯顶观察片刻不见巡查力量后,沿着城墙内侧悄无声息向城墙东面走了数百步。 好在曹参想得周到,出门前特意带了一捆大约四丈长的绳子。沛县不是什么都市大邑,城墙高度不到三丈。将绳子系在城头的女墙上,三人下了城墙,随后就往刘邦的营地而去。 也亏得萧苍三人醒悟的快,就在他们出家门不到一刻钟后,何县令暗自召集的心腹拿着县署开具的逮捕文书,兵分两步分别到了萧何和曹参的家中。 可惜,扑了个空。 知道萧何曹参逃跑的何县令心中大怒,下令全力追捕,并让四门加强巡查,一旦发现 他们的踪迹,不问缘由,当场格杀。 在黑暗中走了半个多时辰,萧何三人这才到刘邦大营外。被刘邦巡逻的士兵抓个正着。 “请禀报刘亭长,就说萧何、曹参前来拜访。”被士兵为主,三人却不慌不忙,萧何冲士兵拱手道。 领队的什长在白天的时候见过萧何与曹参,确认是萧何与曹参后交代了手下好生看护,他前去禀报刘邦。 刘邦这时候刚刚睡下,得到萧何曹参夤夜到来的消息,吃了一惊,急忙命人将三人迎了帐中。 “萧功曹、曹狱椽,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城中右边?”见礼之后,刘邦急忙问到。 萧何、曹参苦笑了一声:“何县君变了心思,准备拿我们二人问斩,要将你拒之门外。” “怎么会这样?”刘邦皱起眉头。“如此,想要进入沛县要大费周章了。” “这有何难?”一旁的萧苍忽然开口道。 “萧书佐莫非有什么妙计不成?”刘邦闻言,向萧苍请教。 萧苍笑了笑:“算不得什么妙计,不过借势而已。沛令,秦官也,亦非我沛县人。明日只需向城中射出文书,鼓动父老将他杀了就是。” 第七章 沛公(一) “都准备好了吗?”翌日一早,樊哙进帐禀报的时候,刘邦关切地询问到。 一大早,刘邦就让属下们准备棉帛,按照萧苍的建议写了些话,试图让沛县父老反水。 “都准备好了,只是这真的有用吗?”樊哙答到,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睛看向萧苍。 萧苍笑了起来:“放心吧,一定会有效果的。” 刘邦见萧苍信心满满,心里的担心不自觉少了一些,笑着对樊哙道:“萧书佐既然信心满满,你们照办就是了。再者,就算不成,对我们而言,也没什么损失嘛。” “喏。”樊哙躬身退出了大帐。 “季公,这事情想要成功,还需要季公亲自出马。”萧苍冲刘邦欠欠身。 刘邦闻言,站起了身子,哈哈一笑:“哈哈,好!我们这就走。” 望着大步流星走出刘邦,萧苍心中暗自佩服。紧接着,萧苍也跟着萧何、曹参的步伐,紧随着刘邦出了大帐。 沛县城头,早已经是严阵以待。 何县令天刚刚亮就到了城头,看到城外营帐离出来一队弓箭手,他紧张地一旁的县尉询问:“难道他们要攻城不成?” 陈县尉也颇为紧张:“不知道,不过十多个弓箭手,应该不是。” “先看看,不过也让弓箭手做好准备。”何县令想了想,吩咐道。 “喏!”陈县尉转身吩咐下去。 城下,弓箭手走到距离城墙一百多步的位置,就停了下来,随后弯弓搭箭。 城头之上,众人一阵紧张,何县令向后退到了一旁陈县尉举起手,向周围的弓箭手下令:“准备。” 城下,弓箭手已经松开了弓弦。去掉箭头包裹着棉帛的箭矢想着沛县城头而去。 “小心!”城头上,县尉高喊着。盾牌手则高举着盾牌,预防着将要到来的死亡箭雨。呼吸之间,箭雨已到。 一阵箭雨过后,城墙之上众人发现无一人伤亡。 “这箭前头上包着棉帛呢。”有人反应极快,拿起落在地上的箭头,大声喊着。 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捡起被射上城头四处的箭头。 何县令快速地取下棉帛,打开之后,脸色瞬间一变。周围有识字且捡到箭头的人打开一看,脸色也变了。棉帛上大致的意思就是天下反秦,反秦大军不日即到沛县,若是负隅顽抗,大军到来,就会屠城。请乡亲父老为命运计,杀官反秦。 “去,把所有箭矢全部收起来,谁都不许看。不上交的,杀无赦!”何县令杀气腾腾命令到。“弓箭手,放箭,将这些反贼,全部射杀!” 陈县尉迟疑了一下,何县令就死死盯着他,厉声问到:“怎么,你也要造反吗?” “不敢。”陈县尉一低头。“属下这就去收缴。弓箭手,放箭!” 离弦之箭,自城头而出,直向城下弓箭手射去。片刻后,有几个弓箭手就被射倒在地。 “让弓箭手撤下来吧。动摇军心之举,已经有了效果。”萧苍向刘邦建议。“而且可以让弓箭手围着城墙四方射箭。” 刘邦采纳了萧苍的建议,让弓箭手撤下后,到其余三个方向的城墙外射箭。 弓箭手撤下后,轮到刘邦出马了。樊哙拿着盾牌,护着刘邦到了一箭之地之外。 “沛县的父老乡亲们,我乃刘邦!”刘邦扯着嗓子大声向城头喊话。 “来人,射箭!”何县令咬牙切齿命令到。 可惜,刘邦在一箭之地之外,再加上一旁有樊哙保护,何县令一箭射死刘邦的想法,只能落空。 刘邦的心本来很是忐忑,生怕城头一支冷箭射来,把自己的性命给弄没了。城头射箭时,他还被吓了一大跳,心里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身犯险地。不过看到城头上射来的箭矢距离自己远远的就落在了地上,也就胆大起来。 “沛县的父老乡亲们,我乃刘邦!”刘邦的声音,更大了。“暴秦灭楚国,奴役久矣,世人皆以为苦。蕲地大泽乡,有陈胜吴广起兵反秦,已经攻下多座城池,将兵数万,正向我沛县而来。义兵前来,只为诛杀秦官,推翻暴秦。若是我沛县父老抵抗义兵,一旦城破,必被屠城。沛令,秦官也。父老乡亲又何必为了一个秦官陪葬呢?不如杀官反秦,反他娘的......” “沛县的父老乡亲......”刘邦如此喊了三遍,又到其它方向的城墙外依葫芦画瓢,各个方向喊了三遍,随后就打马回营了。 加上城外不停的向城内射去包裹着棉帛的箭矢,不到午时整个沛县就都传遍了刘邦的喊话,谣言也开始在城中蔓延。 何县令如同一个救火队员一样,气急败坏地要求全城收缴裹着棉帛的箭矢,敢有隐匿者视为反贼,当场格杀勿论。 他的命令,如同掉入汽油上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沛县上下所有人的怒火。 沛县城头上,陈二作为狱卒也被派上了城头,射向城头的劝降帛书,城下刘邦的喊话,他都一一记在心头,更想起了前段时间萧苍和他说话的话,尤其是“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句话,如今更是在心头反复出现。 看着城外的近千人,有想到何县令的命令,陈二心想也许今天就是萧书佐所说的机会。要不要搏一搏呢?我的本家,那个谁叫什么涉的,不久带着几百人造了朝廷的反吗?虽说我不能像我的本家那样,手下有几万人,但是完全可以杀了县令,投靠刘邦,换个富贵嘛...... “唉,三郎。你说县君这真是要拉着我们陪葬不成?”趁着何县令和陈县尉都不在的空,陈二拉着旁边县狱的同僚也是他最亲近之人,小声问到。 “谁知道呢?”三郎答到。 “我可不想和他一起死,你没听刘季说,义军有几万人呢?咱们沛县才多少人,就是一命换一命,我们沛县乡亲们都死绝了。”陈二道。 “那你说怎么办?”三郎紧张了起来。 “不如我们就按刘季说的,把县令杀了,开门迎接他们入城。”陈二心中一横,咬牙道。 “你疯了。”三郎闻言,惊骇地看着陈二。 这时,何县令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北门城头上。 “来了。”陈二死死盯着何县令的身影,眼中闪现出一丝杀机...... 第八章 沛公(二) 秦二世元年秋八月末,躲避在芒砀山区的刘邦帅人回沛,“沛令后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城守,欲诛萧、曹,萧、曹恐,逾城保刘季。刘季乃书帛射城上,遗沛父老,为陈利害。父老乃率子弟共杀沛令。”而后迎刘邦进城。 刘邦入城之后,一路直趋县署。 萧何、曹参、樊哙和萧苍等一干刘邦麾下亲信也跟着入了县衙,刘邦随后又请来沛县父老,入县衙议事。 “诸位父老乡亲,如今天下纷纷扰扰,诸侯并起,若是选将不善,必然会一败涂地。我不是爱惜自己,而实在是害怕自己才能浅薄,不能保全我沛县上下父老乡亲兄弟姐妹。这是大事,希望大家能够推举可以胜任之人。”见人已到齐,本坐在诸位上的刘邦站起来,环视四周高声对众人道。话说完,冲众人拱拱手,而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说话。 萧苍本要起身说话,却被萧何瞪了一眼,只好低头不语。 一时间大厅之中一片安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人说话。 “怎么,大家都没有合适的人选吗?”过了片刻,刘邦见没有人说话,忍不住催促起来。“诸位父老,此乃生死大事,请畅所欲言。萧功曹,县令已死,我沛县官吏以你为主,不知道萧功曹可有人选?” “季公,诸位父老乡亲。”萧何无奈,只好开口,冲刘邦和众人先后行礼后,这才缓缓道。“正如刚才季公所言,如今天下纷扰,诸侯并立,死生大事,不可不慎。何死来想去,我沛县能保我一县父老乡亲性命且行大事者,唯有一人,请诸位评判,是否合适?” “不知功曹心中所选之人,到底是谁啊?”刘邦问到。 “正是季公你啊。”萧何冲刘邦笑了笑,而后又对周围人说到。“季公为人豪爽大方,心胸广阔,我沛县豪杰少年,皆敬服季公,且季公帅兵,调度有方。沛县交给季公,不知其他人如何,但是我萧何感觉欲保父老季公乃是不二人选。诸位以为如何?” “不错!”萧何话音刚落,曹参高声道。“萧功曹所言,亦是参心中所想。我也推举季公。” “我也推举三哥。”樊哙也跟着说到。 萧苍心里叹息了一声。自家叔父和曹参心中想的什么,他心里是清楚的。他们无非是想着要保护家人。 秦军的威名,他萧苍终究不是土生土长的秦朝人,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但是对于萧何、曹参等人,却是经历过秦始皇一统天下的。秦军虎狼之师,不仅仅是嘴上说说的;秦始皇虽死,但是他的雄才大略与严酷,山东六国百姓还是心有余悸的。他们这些散兵游勇、寻常百姓能否战胜秦军,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甚至,萧何和曹参心中已经做好了被秦军镇压的准备。所以,无论如何他们是绝对不会站出来。 至于樊哙,乃是刘邦的死忠,除了刘邦,其余人他是绝对不服的。 “是啊,是啊。季公就是最佳人选。”有人开始附和到。 刘邦闻言,心中乐开了花,不过面上却作惶恐色,连忙推辞:“不行,不行。我才能浅薄,怎么能担此重任呢?请诸君再选他人。” 殿内的声音,顿时小了一些。 “萧书佐,你觉得推举谁合适?”萧苍正想着心事,一旁忽然有人问到。 萧苍转过头,却不认识对方,不过不妨他说出心中所想,他笑了笑,低声冲对方道:“人选自然是非季公所属。且不说其它,我沛县豪杰、游侠子弟,皆敬服季公,城外那数百人可都是冲着季公而去的。对了,我听说季公可曾在大泽之中斩杀白帝之子,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啊?” 萧苍话音刚落,对方一阵恍然,脑海里不由想起了有关刘邦的种种怪诞之事: 譬如,有一老人善相术,从刘季妻与子女耕田,善相人讨水喝,刘季妻给了对方。老人为刘季妻与子女,言刘季妻“天下贵人也。”还指着刘季子说刘季妻之所以贵者,是因为他的儿子,女儿亦是贵人之相。后刘季追之,老夫更言其贵不可言。 又如,刘季以亭长之职送邢徒去骊山,多人逃亡。刘季将所有人都放了,自己逃亡大泽之中,醉酒之后夜里斩杀了一条大蛇。有人传说不久后有老妪对人哭诉说“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者赤帝子斩之,故哭。”那人以为老妪说谎,正欲责备,老妪却忽然不见了...... 在座的众人,不独与萧苍说话之人一个聪明人,很多人都想起了有关刘邦的种种事情。或是不愿出头,或是有些迷信,到最后大堂之中左右人都推举刘邦。 至于刘邦,当然是一个劲儿的推辞。 “诸位,请听我一言。”见众人争执不休,萧苍这时站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萧苍身上。 萧苍却不慌不忙道:“季公,诸位父老乡亲。我们如此争执下去,不是办法。不如请善卜着卜之,若是卜者卜后以季公最善,我们就共同推举季公如何?” “不错,这是最好的办法。” “好主意。” 众人纷纷点头。很快就有人将卜者请了过来,让卜者试卜之。卜者卜后,以为大善,当推举刘季为首。 众人见卜卦大善,心中推举刘邦的心思更加坚定。 刘邦自然是再次推辞。 众人再劝,刘邦第三次推辞。 如此众人屡次推举,刘邦屡次推辞。 “季公,不要再推辞了。”有人道。 “是啊,请季公莫要再推辞。”萧何这时站了出来。“沛县父老乡亲既然推举季公,就是相信季公是能够托付身家性命与亲自老小的。季公若是屡次推辞,只恐伤了父老乡亲们之心啊。” “是啊,季公,莫要再推辞了。” “请季公就位。我萧苍只服季公,若是他人,我绝不赞成。”萧苍高喊着。 “请季公就位。” “请季公就位!”到最后,所有人齐声喊到。 刘邦见众人如此,知道不能再推辞,当即应到:“好!既然父老乡亲如此相信我,那我也就不推辞了!” 众人闻言,欢呼起来。 是日,沛县父老推举刘邦为首领,号为沛公。 第九章 定策 所谓“国之大事,祀与戎也。” 沛县要起兵反秦,争夺天下,第一件事自然是祭祀天神。于是,在推举刘邦为沛公之后,就在县署正廷上以沛公为首祭拜皇帝,祭祀蚩尤。所立旗帜,自然是以为那个刘邦为赤帝之子的缘故,为赤旗。 祭祀之后,刘邦等人就开始议事。这议事的第一项,自然是排坐坐吃果果——啊不,是给大家安排合适的职位。 萧何为丞督事,辅佐刘邦处理公务;曹参为中涓,周勃为中涓,樊哙为舍人,以夏侯婴为太仆,周紲为舍人,卢绾为客卿,其他人也都获得了自己响应的职位。 至于萧苍,也获得了舍人职位。 人事任命过后,刘邦就在县署中召开了第一次会议。 “诸君,今后我们该怎么办?”刘邦开口道。“诸君畅所欲言。” “沛公。”萧何如今刘邦之下第一人,自然是第一个开口。“如今有两件事,乃是需要立即定下。这其一,就是招募我沛县子弟从军,如今麾下不足千人将士,着实太少。这其二,就是需要号召父老乡亲捐赠钱粮。请沛公定夺。” 刘邦点点头:“这确实紧要之事。这样吧,请督事写出布告,张贴出去,诸位也要发动父老相信,请父老相信祝我等一臂之力。” “喏!”众人齐声应到。 “还有什么事吗?”定下一事后,刘邦又问到。 “沛公,我等已树旗,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请沛公明示。”曹参询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事关下一步的战略方向,刘邦自是不会擅专,环视周围,询问众人:“诸位有什么想法吗?” “自然是攻下周围的城邑了。”樊哙想了不想,直接道。 夏侯婴点点头:“樊舍人所言及时,不过凡事总要有先后,先攻哪里,后攻哪里,总要有个章程。” 萧何道:“这首取之地,自然是丰邑。丰邑在沛县之西,郡中秦兵若取若来攻,定然会先取丰邑。” 萧何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刘邦家在丰邑中阳里,他萧家也在丰邑城中。不管是从军事角度,还是从人情礼法角度,丰邑都是第一个需要拿下的。 “这是自然。”刘邦道。“那丰邑之后呢?又该出兵哪里?” “留县。”周勃说出了一个地名。“留县在我沛县之南不过三四十里,若是被敌人占了去,自留县而来,我们几乎没有反应时间。” 众人都点点头。 丰邑、留县,与沛县成掎角之势,都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容有失之地。 “胡陵、方与必须拿下。”曹参道。“胡陵、方与皆在沛县上游,一旦有兵顺泗水而下,难以应对。尤其是胡陵上游的方与,位在菏水汇入泗水之处,位置十分关键,不能不取。” “那戚县与薛县呢?”刘邦询问到。 “沛公,戚县与薛县虽然距离我沛县和留县差不多远,但终究隔着泗水;再者泗水东岸尚有泗水亭,若有敌自戚县和薛县而来,泗水亭足可抵挡一阵,这时沛县已经有所准备。更可况,想要安然渡过泗水,也要我们答应才是。”说到最后,曹参冷笑一声。 卢绾附和到:“曹中涓所言不差,戚县、薛县不是当务之急。待取了其它城邑,再取戚县、薛县不迟。” 刘邦见众人积极献策,只有萧苍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有些奇怪:“萧舍人,为何一言不发?” 萧苍起身,冲刘邦一礼,又对其余人拱拱手:“沛公,诸君已定方略,苍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苍只有一事,尚有疑问。” “哦,何事?”刘邦问到。其余人也都好奇地看向萧苍。 “沛公,诸君。苍心中所疑虑者,兵卒战力如何?”萧苍继续说到。“我全军上下,较之秦军之精锐,可谓是乌合之众。若是再招募新兵,战力更是堪忧。所以,苍有一言,请沛公与诸君参考。除丰邑需要立即攻占之外,其余城邑暂缓攻打,多排斥候打探情况,警戒即可。我听说乡间有俗语曰‘磨刀不误砍柴工’,在情况打探清楚之前,请先练兵。苍斗胆之言,请诸君评议,请沛公定夺。” 话说完,萧苍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刘邦想了想,感觉在理。不过,终究还是要征求大家的意见:“诸位以为,萧舍人所言,如何?” “沛公,诸位。参觉得,萧舍人所言甚是。新募之兵,与其说是兵,不如说是百姓。若是不加以训练,贸然出兵,纵然能胜,也是伤亡惨痛。如今我沛县起兵之事,郡中尚不知晓。等传到相县,郡中发兵到沛县,最快也要到十余日之后。在郡中兵马前来之前,不入先练兵......”曹参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萧苍。 萧苍所提意见,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正确的,所以都纷纷表示赞成。 “好!方略之事,就依诸位所言。先攻丰邑、留县,再北夺胡陵、方与,最后若是有兵力则东取戚县、薛县。”刘邦最后定夺。“在此之前,萧督事,两日内需完成招募之事,钱粮自有我出面。” “喏!谨受命!”萧何应命。 “曹中涓、夏侯太仆、周舍人,你们要协助好萧督事。” “喏!谨受命。”曹参、夏侯婴、周紲应命。 “卢绾。你领百人,驻扎泗水亭,往东警戒。” 卢绾领命。 “樊哙。你领三百人,即可出兵丰邑。取下丰邑之后,往西警戒。”刘邦点将樊哙。“还有,你也可在丰邑招募子弟。” “樊哙领命。” “萧舍人。”刘邦最后看向萧苍。 “属下在!” “不知道萧舍人可愿随同樊哙,往丰邑走一遭?”刘邦笑着询问萧苍。 “属下领命!”萧苍当即领命。 “樊哙,到丰邑之后,遇到事情你要和萧舍人多商议。切不可依着你的性子胡来。”刘邦对樊哙嘱咐到。 “喏!”樊哙转身冲萧苍拱手。“还请萧舍人多担待。” 萧苍拱手回礼,肃然道:“一切皆以樊舍人为主,苍不过查漏补缺罢了。”跟樊哙这个刘邦的连襟抢主将的位置,他还没有那么傻。 第十章 战丰邑(一) 攻占丰邑的战斗很是轻松,或者说几乎都没有发生过战斗。 萧苍与樊哙两人接令出兵,一路上都在商量着如何攻占丰邑,两人商量来商量去,距离丰邑不到二十里的时候,萧苍忽然道:“樊叔,丰邑之中可有武力高强之人?” 樊哙是个爽快人,不喜欢萧苍总是舍人舍人的叫着,就以自己和萧何等人的关系,让萧苍叫他一声叔父。樊哙表示亲近,萧苍自然也不会客气。 “武力高强,那倒没有。”樊哙想了想,摇摇头。“除了守门的几个兵卒,就是丰邑蔷夫手下有几个人。” 萧苍沉吟片刻:“若是如此,小侄有一想法。想请叔父率领十多人先走一步,抢占丰邑东门。我率领大队人马,和叔父相距两里。我们昨日方才攻下沛县,想必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到丰邑。叔父到城门口时,只说时回来拜见刘太公,请他到沛县住上一段时间......” “好!就听你的。倒也不用十几个人,有四五个人就行了,人多了只怕那守门的多疑,反倒不美了。”樊哙闻言大喜。 “只是......”萧苍有些犹豫。樊哙的勇武历史上是赫赫有名的,鸿门宴时就有樊哙陪同。他让十几个人跟随樊哙,就是为了保证樊哙的安全,毕竟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太多了。 “放心,丰邑东门多了也不过十几人,我还拿不下?再者若真是事情有变,我也不会硬冲。”樊哙看出萧苍的担心,笑了笑。 萧苍虽然心里还有些担心,但是却也知道机不可失,再者樊哙显然也是头脑清醒,便咬牙道:“樊叔父,你可一定要小心,一旦事情有变就扯下来。丰邑在重要,也没有你和兄弟们的性命重要。” 樊哙心里一暖,拍拍萧苍的肩膀:“放心吧,我知道。” 话说完,樊哙就挑选了几个人。萧苍嘱咐几人保护好樊哙的安全后,这才与樊哙作别。 “我们也走。”樊哙几人离开后,萧苍也领队前行。 到了丰邑外两里多时,萧苍领队伍停下。这时,樊哙早已经进了丰邑将近半个时辰,萧苍担心便派出一什十人探查情况,一刻钟后探子放回,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待看清来人之后,他吃了一惊,竟是樊哙。樊哙身旁还有一人,脸色发白,却不认识。 萧苍立即前迎,颇为忐忑问到:“叔父,你这......” “三郎不用担心,丰邑已经降了。”不待萧苍说完,樊哙笑道。 萧苍闻言,吃了一惊,急忙询问缘由。 原来,樊哙领人到了丰邑东门中,大大咧咧就对几个门卒说刘三哥在沛县被立为沛公起兵反秦,派他樊哙前来招兵,若是门卒们识相就立即投降,若是不识相那就别怪他不客气。门卒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伍长斥责樊哙散播谣言就命人要拿下樊哙,樊哙也不客气,不等伍长说完就一刀将伍长砍翻在地,鲜血溅了一身,满脸狰狞呵斥周围还不投降。门卒见樊哙勇武,又有四五大汉跟随,最后有一人率先丢掉手中的武器,有一就有二,纷纷都降了。 门口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丰邑乡蔷夫。丰邑本就不大,这边樊哙刚刚将门卒降服,那边乡蔷夫就到了东门口。 见乡蔷夫到来,樊哙笑了起来:“蔷夫来了,那最好不过了。本来还说前去请你,没想到你这就来了,刚好免了我前去请你。” 樊哙一身血迹,着实有些吓人,乡蔷夫战战兢兢,看清楚是樊哙后,稳了稳心神,这才问到:“樊哙,你当街杀人,想要造反不成?” 樊哙闻言大笑:“造反?早就反了好不好。”随后他就将刘邦被立为沛公等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威胁乡蔷夫要他投降,又声称门外有千人大队已在两里外。 乡蔷夫闻言胆战心惊,暗忖自己手下不足五十人怎么也打不过,便对樊哙说愿降。这时,萧苍派出的一什刚好到了丰邑东门。樊哙就吩咐这一什守住门口,其余人看管好降族,就带了一兵卒压着乡蔷夫出门与萧苍相会。 “这就是丰邑乡蔷夫王值。”樊哙指着面色发白的乡蔷夫道。 萧苍暗道樊哙真是心大,若是丰邑城中有所反复岂不前番大好局面付之东流,和乡蔷夫见了礼,就命令大队人马疾行支援丰邑人马。见大队人马顺利进入丰邑,他这才放下心来。 入了丰邑,樊哙与萧苍二人就先到了乡蔷夫办公之所,就命令人马接受东西两门防务。丰邑不是县署所在,也没有沛县大,城墙周长不足一里,只有东西两门。等前去的人马回禀一切顺利之后,两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两人商议了一番,萧苍写下了招兵募粮的告示,让人贴出去,又吩咐陈仲也就是当初与萧苍相谈甚欢的陈二哥看顾好乡官署,两人就出门而去。 刘邦取沛县时,陈仲率先招呼众人反秦,刘邦入城后他也得了一个屯长之位。秦代军制,五人一伍,设伍长;两伍一什,设什长;五什一屯,设屯长;屯长又有百人将(领百人)、五百主(领五百人)、二五百主(领千人)、军侯、校尉、将军等等。樊哙萧苍攻丰邑,三百人马中刚好有陈仲这一屯,樊哙见屯长与萧苍熟悉,就命这一屯护卫主将。 樊哙与萧苍出门后,就往中阳里而去,拜会刘太公等人。 刘太公听到樊哙讲刘邦已经被立为沛公,颇有些担心。樊哙萧苍二人便劝慰起来,让他安心。 刘太公一旁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也劝慰到:“阿父放心,如今天下大乱,诸侯并立,秦廷一时间难以剿灭,三兄麾下这么多人马,不会有事的......” 萧苍见中年人称呼刘太公父亲,又称呼刘邦为三兄,心知应该就是后来的楚元王刘交。果然,随后樊哙的话语证实了萧苍的猜测:“刘伯父,我樊哙的话你不相信,四郎的话你总是信的吧。” 刘太公这才安心。 刘交这时询问樊哙:“如今三兄起兵,命你们只带了三百人前来丰邑,显然缺少人手,不知道可有我能帮忙的吗?” 樊哙与萧苍说出招兵募粮之事。 刘交笑了笑:“此事你们交给我吧。” 樊哙与萧苍不好打击刘交的积极性,就答应让刘交试一试。 第十一章 战丰邑(二) 樊哙与萧苍答应让刘交参与募兵,不过是拗不过面子,不想三天后刘交竟然将三百多人青壮交到了他们手中,着实让他们惊喜了一番,加上他们自行招募的将近百人,仅仅一个丰邑三天时间就充实了四百余人。 兵有了,却没有武器,萧苍二人只得飞报沛县,请求调拨一批武器物资粮草。 萧苍对于古代练兵从来都不懂,就将事情全部交给了樊哙。至于他,则围着丰邑城墙,查看城邑是否有不妥之处。好在丰邑城墙虽小,但是看起来却非常牢固,倒也不用加固。 四天后,沛县调配来的军资和武器到了丰邑。 见到这些军资,萧苍二人心中大定,军中人心也比之前安稳了许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就到了九月中旬。 这一日,沛县忽然来了一骑信使,直趋正堂,将帛书交给了萧苍。 萧苍打开帛书,眉头当即皱了起来。 “去,将樊舍人请来,就说沛县来报,有紧急情况。”放下帛书,萧苍交代亲兵。 不久,樊哙就回来了。 “三郎,怎么回事?”还未进门,樊哙的声音就已经进了正堂。 等樊哙进了正堂,萧苍将帛书递给了樊哙:“沛公的命令,樊叔父你看看,看过之后我们商量一下。” 樊哙看过之后,抬头道:“沛公既然有令,我们不能不从。大郎,你觉得该如何?” “沛公有令,自然要遵从,但是丰邑也要有足够的防守力量。”萧苍点点头。“不如这样。丰邑我来手,叔父你率兵前往沛县。胡陵、留县乃是县城,城池较之沛县只高不低,叔父勇武,该有大用。” 樊哙思索片刻,认可了萧苍的提议:“那这兵力该如何分配?” 萧苍想了想:“给我留下三百人,其余人马叔父你全部都带走。不过,所有兵器叔父你要给我留下。一旦有事,也要有个应对。” “好!”樊哙毫不犹豫全部都答应了下来。“我这就分配人马。” 两人先是大发了信使先回沛县汇报,之后就前往校场分配人马。樊哙分配人马之后,就立即领兵离开了丰邑。 吩咐剩余人马照旧操练之后,萧苍就离开了。 到了夜里,萧苍是怎么也睡不着,心里面除了忐忑,还有一丝迷茫,甚至是恐惧。 一军之主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想的,就是跟着萧何屁股后面,安安稳稳度过秦末乱世,到了大汉建立之后,也许能混个列侯当当。至于其它的在这乱世之中拼命什么都,可从来都没想过。在现代时,他可是连一只鸡都不会杀的。有一次回老家,从鸡窝里捉了一只鸡,他按着奶奶教的方法,捏紧鸡脖子照着关节下刀,血出了大半,结果往地上一丢,公鸡活蹦乱跳地跑了...... 现如今,他要领兵防守丰邑,一旦秦兵前来,他该怎么办?怎么办? 萧苍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睡着。 第二日,天才刚刚亮,萧苍就醒来了。洗罢脸,就命人将丰邑的地图取了过来。不过,当地图展开了之后,他苦笑了起来。 古时的地图,与现代是不同的。现代的地图,一般都是上北下南绘制,等高线、比例尺之类的,自然是一目了然;而古代的地图,却不是如此,想要看得顺眼,萧苍甚至要转上一圈。 “罢了,收起来吧。”萧苍叹了口气,命人将这份在他看来十分别扭更是十分简陋的地图给收了起来。他决定,在敌人到来之前,将丰邑周遭走一遍,再好的地图,都不如实地考察来得实在。 用罢早饭,萧苍就将陈仲招来:“陈仲!立即派出斥候,重点探查丰邑西面、南面,斥候要出到五十里以外。” “喏!”陈仲接下命令,转身离去。 随后,萧苍领着亲兵,出了丰邑城,开始了他的查勘地形之旅。他重点查勘的方向,自然是西、南两个方向。用了四天时间,他将丰邑西方、南方两个方向二十里之内的地形勘察了一遍。 又过了几日,便得到了九月月末,次日便是秦二世二年十月,萧苍正在军营查看训练,斥候忽然来报,秦兵自东南而来。 “秦兵距离丰邑还有多远?有多少兵马,领军的人是谁?”萧苍询仔细询问军情。 斥候禀报,发现秦兵时距离丰邑还有五十里,兵马有三千多人,领军的是秦国泗水郡军监御史平。 秦代以御史监郡,称监御史。监御史除了有监察权外,还有举荐人才的权力,萧何就曾经受到泗水郡监御史赏识,“欲入言徵何”;还有兴修水利的权力,秦军攻南越时,监御史禄“凿渠(即灵渠)运粮,深入越。”除此之外,在战事紧张的时候,监御史还有领兵作战的权力。 “立即快马连夜飞报沛县,三发一至。”萧苍当即招来陈仲。 抬头看了看西沉的残阳,萧苍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今夜将是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最快明日中午,丰邑将陷入战火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萧苍即命关闭东西两门,又贴出告示,征发民夫帮助守城。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斥候来报,秦兵已到十里之外。 “刘郎君,城中秩序,就拜托你了。”萧苍冲刘交拱拱手。“但有作奸犯科之人,可当场格杀!有不听号令者,可当场格杀。” 刘交眉头略略蹙了一下,犹豫了片刻,接下来命令。 之后,萧苍便一身戎装,往西门而去。 城墙之上,早已经是严阵以待,沸腾的滚水、石块、木椽...... 城外,秦军已经到了两里之外严阵以待。 看着黑压压的秦军军阵,萧苍心中紧张不已。但是他也知道,他如今乃是一军主将,无论如何都不能露了怯。 后世不是有俗语,“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主将乃兵之胆!主将若是软蛋,这一军的战斗力只会差而不会强。 所以,萧苍哪怕心中紧张不已,却也不能显露出来。他不断的深呼吸,想要将心中的紧张化解。 这时,城下有一骑自秦军军阵而出。 第十二章 战丰邑(三) “舍人,要不要将此人射杀?”秦军刚从军阵中出来,一旁的陈仲就向萧苍建议。 萧苍摆摆手:“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既然秦军要先礼后兵,我们也不能失了礼仪不是?再者,如今能多拖延一点时间就多拖延一点时间,对咱们有礼。” “属下明白。”陈仲退到了一遍,不过还是聚精会神关注着城下的动静,一旦事情有变也好第一时间应对。 城外秦军骑兵到了城下一箭之地之外,就冲城上喊到:“城中何人主事,我家御史监想与你们对话。” “丰邑萧苍,恭候郡监。”萧苍点点头,一旁的亲兵高声答话。 片刻之后,几骑护着一位中年人到了城下:“泗水郡御史监有请萧将军答话。” “丰邑萧苍,见过郡监。”萧苍冲城下拱拱手。 “不知沛县萧功曹与萧将军是和关系?” “正是家叔。” “原来是萧功曹之侄。说起萧功曹,风采神韵至今让人难忘。不知萧功曹今在何处,有请叙话。” 萧苍笑了笑,高声答到:“郡监原来是家叔旧时好友。家叔即是沛县功曹,自然人在沛县,不能与郡监叙旧,还请郡监原谅则个。” “原来如此,如此倒是让人遗憾。”泗水郡监摇摇头,似乎真的感觉十分遗憾。 “来日方长,郡监想与家叔答话,自有相遇之期,到时小子定然在一旁侍立,定然让郡监满意。” “我知道萧功曹乃是丰邑人,如今我路过丰邑,萧贤侄就不愿开门迎客吗?这似乎不是萧家待客之道啊。” 我和你很熟吗?贤侄?还甜的呢。 萧苍翻了一个白眼,微微一笑:“郡监见谅。我家待客之道,客人临门,自然要扫榻迎客。只是不知道郡监是善客,还是恶客?若是善客临门,我家自然有好酒;若是豺狼恶客,迎接他的有刀剑。” 泗水郡监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那贤侄是不打算迎接我这位客人了?” “郡监手握刀剑,小子实在不知郡监是善客还是恶客,所以还请郡监见谅。”萧苍朗声答到。 “萧贤侄,你们真的要与朝廷对抗吗?”泗水郡监厉声问到。 “郡监大谬!”萧苍大声斥责道。“不是我们要与朝廷对抗,实在是朝廷不让天下苍生活命。朝廷既然不让我等活命,那我们只有想办法活命了。” “贤侄何出此言,朝廷何时不让天下苍生活命了?人人只要遵从我大秦律法,又怎么不能活命?陛下贤德,群臣恪尽职守。萧贤侄说出如此言论,实在是有负朝廷恩典。”泗水郡监当即斥责。 萧苍仰天大笑:“陛下贤德?那就请郡监告诉我等,咸阳宫中那位陛下,哪里贤德?赵高、李斯、之流,哪个恪尽职守?郡监,你说这话的时候,难道不感觉羞耻吗?” 泗水郡监闻言,脸色一囧,随即便是恼羞成怒:“贤侄是决定要对抗朝廷大军了?你就不怕到时城破,咸阳街头就戮吗?” “笑话!难道我现在束手就擒,咸阳街头就不会被砍头吗?郡监,陈胜吴广为何揭竿而起,不就是因为被这秦国律法所逼迫吗?这样的话,三岁幼童都不会相信,郡监以为,我等都是傻子不成?” “小子,我最后问你一遍,降还是不降?我身后上万大军,现在若是投降,阖城安然无事。如若不然,待我大军攻破城门之日,便是丰邑血流成河之时。” “要我投降?可以!那就请郡监请公子扶苏、将军蒙恬前来。只要扶苏公子、蒙恬将军出现在城外,我萧苍自然束手就擒。若是不能,郡监还是免谈。”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无情了。”泗水郡监冷声道。 “郡监请!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萧苍拱拱手。 泗水郡监冷哼一声,转身回到阵中。 城头之上,萧苍转身,高声喊到:“将士们,你们都听到了吗?秦军,虎狼也。城破之日,我阖城父老乡亲就要血流成河。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杀!”陈仲举起武器,高声答到。 “杀!” “杀!” “杀!” 城头之上,众人齐声高呼。 萧苍点点头,心中暗自得意,不过灵机一动,自己就将军心调动了起来。 城下,泗水郡监听到城头齐声高喊的杀喊声,心中大怒,随即下令:“攻!” 高台之上,传令兵挥动令旗。 军阵之中,前锋最前几排举着盾,身后紧跟着弓箭手,缓缓向丰邑西门而去。 城头上,三百将士也准备妥当,除了一部分人举起盾牌,其余人全部变成了弯弓手,早已经弯弓搭箭:“准备!” “放!”城下秦军距离城墙大约一百三十步的身后,城上弓箭手松开了弓弦城下盾牌手高举盾牌,抵挡飞来的弓箭。 城下秦军加快了速度,等到了城下大约八十步的时候,方才停下。弓箭手这才弯弓搭箭,向城头射去。 城墙下虽然位置低,处于劣势,但架不住弓箭手多,城头上虽然也都盾牌抵挡,但是也很快出现了伤亡。中箭之人,除了个别实在倒霉的被射中头部当场死亡的,其余都是被射中了胳膊什么的,倒也不致命。 “重伤、死亡之人,全部都抬下去;轻伤之人,下去包扎,随时候命。”眼见城下两轮箭雨,自己麾下就伤亡二三十人,萧苍心疼不已。 这兵卒,秦军伤的起,萧苍却伤不起。秦军伤个百十个人,几乎毫无影响;萧苍伤个百十个人,那是伤筋动骨之事。想了想,他当即下令:“除弓箭手外,所有人扔掉弓弦。” “将军。”陈仲大吃一惊。 还不等陈仲说完,萧苍就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样下去,不等秦军攻上来,我们就都中箭了。不如等到秦军爬梯的时候,秦军的弓箭手就只能干瞪眼了。” 陈仲知道萧苍也是不得已,也就不再谏言。 眼见城上弓箭力量减弱,紧随弓箭手行动的攻城兵卒加快脚步,将云梯架在了城墙上。很快,就有秦军爬上了云梯...... 第十三章 战丰邑(四) 寒风冷冽。 丰邑城内,篝火燃燃,照亮了这漆黑的夜空。 望着一具具被抬下去的尸体,听着耳边一阵阵的呻吟声,纵然已经见过了生死,萧苍依旧感觉心头一阵阵疼痛。 “萧舍人。”陈仲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挪下了城墙。 萧苍点点头,用嘶哑的声音询问起来:“伤亡情况如何?” “今日伤亡上百人,重伤之人都与秦军战死了,大多都是抱着秦军摔下去的。”陈仲黯然道。 “死亡之人,可有记下的姓名与籍贯?”萧苍沉声问到。 陈仲点点头:“都记下了。” “此战过后,记得寻到家中,看看家中都还有些什么人。身为袍泽,抚恤孤幼,乃是应有之义。”萧苍神色黯然。“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陈仲躬身道:“舍人之吩咐,属下死不敢忘。” “今日上百人,昨日近百人。两日下来,我袍泽伤亡两百余人,更有父老乡亲四百余人。此仇不报非君子!”萧苍一拳打在一旁的城墙上,恨声道。片刻后,他继续道。“这么下去,怎么也守不过明日啊。” “是啊。舍人,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想些办法。不然阖城父老,都要死于秦军刀下。”陈仲应到。“只是,我们如今伤亡惨重,城外秦军势大,敌我差距太大了,办法再多也不行啊。除非......除非沛公能率兵前来救援。” “我要的,当然不是击败秦军,而是守好丰邑,守到沛县救兵前来。”萧苍答到,随即询问起来。“我让你挑选的人手,可曾选好?” “都挑选好了。”陈仲道。“舍人是打算夜袭秦军吗?人数是不是太少了,只有四五十人,怎么也不够啊。” 萧苍摇摇头:“当然不是,我还没有疯掉。” 萧苍手中只有三百兵力,战斗力本就不如秦军,两天下来有折损两百余人;秦军攻城两日,即便以一比二的比例来计算,秦军伤亡最多也不过五六百人,尚有两千多人。 以不足百人击两千多人,除非他傻了。他不是甘宁,麾下这不足百人都不是甘宁麾下百战精锐;秦军亦不是毫无防备的魏军,大营之中任由他驰骋。 两日下来,他也算是对秦军有了个大致了解。泗水郡监不是什么当世名将,相反军事之上甚至有些才能平平。大概他也知道自己军事才能不足,所以行军打仗、安营扎寨都是一板一眼,严格按照秦军操典执行,让人没有可乘之机。 “那舍人这是要......”陈仲见萧苍否认,一时间倒弄不明白萧苍的意思了。 “交代下去,这五十人,三更随我出城。现在让他们好好休息,到时间叫醒他们。还有,让营中提前备好饭菜。”萧苍道。 陈仲闻言一惊:“舍人你要出城?不行!舍人你身负一城性命,怎么能轻易出城。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行。若是有什么任务,交代属下就是。” “我说过了,不是偷营,你放心吧,安全的很。”萧苍一幅很轻松的样子。 陈仲摇摇头:“那也不行!无论如何,舍人你都不该出城。若是舍人执意出城,请先从属下尸体上踏过去。” “你!”萧苍被气的半死,两人僵持了半天后,他只得退让。“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不出城了便是,任务就交给你了。你附耳过来,三更出城之后......” “属下明白!只是,这真的有用吗?”陈仲迟疑问到。 萧苍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至少我们可以试上一试。做了以后,也许不会有什么用;但是,不做那就肯定没有用。不是吗?” 陈仲挠了挠头,心道萧舍人又说莫名其妙的话了。不过又想到上次萧苍说这话后他因此改变了命运,心里便不由相信了几分。最后抱拳应到:“属下明白了。”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 秦军大营,除了巡夜的将士,再无一人走动,只有主将大帐留有点点灯光。 “咚!咚!咚!” “咚!咚!咚......” “杀......” “活捉秦军主将......” 旷野之中,忽然响起金鼓号角之声,随即就是此起彼伏的杀喊声。 “敌袭——” “敌袭——” 秦军巡夜将士,立即高声大喊示警。 秦军大营,一片慌乱。正在酣睡的秦军将士纷纷被周围的袍泽叫醒,一个个慌乱地穿好衣服,拿起自己的武器就冲出了营帐。 “什么情况?”泗水郡监也被营中的动静吵醒,听见营中乱纷纷一片,心中是愤怒恼怒。“来人,来人。什么情况?” 一座小小的丰邑城,竟然两日没有攻下,他身上背负了巨大的压力。今日刚刚收兵,他就将麾下所有将校都叫到了大帐中,好好训斥了一番。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他便与众人商议对策。商量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好的计策,眼见天晚,众人又都十分疲惫,只得散帐。他不过也是刚刚躺下,不想刚刚睡着就被惊醒了。 “将军,有敌人意欲趁夜袭击大营。”帐外的亲兵匆匆来报。 “混账!”泗水郡监大怒。“传令下去,出营,将敌人全部给我杀了,片甲不留。” “喏。” “回来!”泗水郡监清醒了一些。“命人小心戒备,只要发现遇到不明身份之人,一律格杀勿论,不可离开大营半步。其余的,明日再说。” “喏!” 秦军大营外,埋伏的人马远远看到秦军大营中一片沸腾,亲兵们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陈仲大笑着冲周围人挥挥手:“我们撤!” 片刻后,旷野之中除了沸腾的秦军大营,再无一丝杂音,似乎这些金鼓号角之声,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将军,敌人消失了。”亲兵向泗水郡监通报。 “该死,我们中计了。命人都回去睡觉吧。”泗水郡监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愤怒不已。“真以为一个小小伎俩,就能抵挡了我三千大军吗?做梦!” 话说完,头也不回转回了内帐之中。 半个时辰后,金鼓号角,再次在旷野之中响了起来。 “杀——” 第十四章 战丰邑(五) “陈二兄,快五更天了。” 旷野中,隐藏在一处高坡后面的丰邑青壮中有人提醒陈仲。 一个晚上,从三更起,两个多时辰,陈仲领着五十余人敲锣打鼓的,折腾了秦军足足有六次,就在两刻钟前,他们又折腾了秦军一次。 陈仲舔了舔嘴唇,隐隐有些兴奋道:“兄弟们,你说我们再吓唬吓唬秦军一次如何?” “陈二兄,萧舍人严令,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回到城里。眼看天就要亮了,我们若是再过去,只怕秦军会冲出来啊。到时候,我们就麻烦了。”听到陈仲还要折腾秦军,有人劝到。 “秦军攻出来?”陈仲呵呵一笑,反问起来。“我问你,刚才那一次,我们都攻到秦军大营外百步以内了,你看秦军有几个出来的?” 周围人闻言,点点头:“那倒也是。” 三更天他们第一次假装夜袭的时候,秦军大营是一片慌乱,看样子几乎所有秦军都起来要应敌了。 两刻钟后他们第二次假装夜袭的时候,秦军大营依旧一片慌乱,大多人都起来了。 等他们第三次假装夜袭的时候,秦军大营虽然依旧有很多人起来,却已经不如前两次那么热闹了。 至于第四次、第五次,秦军起来的人就更不如前几次了。 等到了之前也就是第六次的时候,秦军大营里几乎都没有人起来了。 说到此处的时候,陈仲心里忽然一动,有了一个想法:“兄弟们,我有一个想法,咱们商量一下,你们看看怎么样。” “陈二兄请说。” 陈仲道:“你们看,秦军被我们折腾了五六次,大半夜没睡觉,早已经累得不行了,咱们刚才那么大阵仗竟然没有人起来。你们说,如果我们这一次变假进攻为真进攻怎么样?我是这么想的。这一次,咱们金鼓号角什么的都不带,就带上引火之物,悄悄摸到秦军大营外面,直接抛到秦军的军帐上。抛进去以后,所有人不要管结果,全部都跑回城中。你们感觉,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陈二兄,这是不是太大胆了?” 陈仲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手臂,满不在乎道:“怕什么,我们就是悄悄摸过去。再说了,若真是被秦军发现被杀了,死就死吧。你们想想这两日,我们死去的兄弟们还少吗?守在城上是个死,攻进秦军大营也是个死。都是大丈夫,你们说选哪个?反正我陈仲不想等到秦军攻上丰邑城的时候被杀死。” “直娘贼,不就是个死吗?干了!” “对!怕个鸟,干了!” “对!干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被陈仲这么一激,这些汉子们都受不了,毕竟谁都不愿落下一个胆怯的名头不是。 “好!”陈仲见众人都神色激动,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样。张大郎,你领二十个人,悄悄摸到秦军大营的北面;其余人跟着我道秦军大营的南边。大郎,两刻钟后开始行动,知道了吗?” “陈二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张大郎答到。 “好,我们现在就行动。” 两刻钟后,陈仲已经带着三十个弟兄摸到了秦军大营南边,距离秦军大营不过十多步的距离。 此时的秦军大营,因为被陈仲他们折腾了一晚上,如今各个都在酣睡,根本就没有人发现敌人都摸到了眼皮子底下。 “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陈仲询问了一句,听到周围肯定的回答,他喊了一声“行动”,随即就将准备好的引火物点燃,然后就助跑了几步而后扔了出去。 火团越过秦军大营的营墙到了秦军大营内。 紧随着陈仲,一个个火团被扔进了秦军大营。 扔了出去之后,众人头也不回向丰邑跑去。 “走水了——” “走水了——” 片刻后,不断蔓延的火势终于将一些秦军惊醒。 南面如此,北面的进展也很顺利。就在陈仲等人纵火的前后脚,张大郎也领着人在秦军大营北面将火团扔进了秦军大营当中。 “走水了——” “走水了——” 整个秦军大营,彻底乱掉了。秦军上下从校尉到士兵,都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找水源。 然而,军营里虽然储存的有水,但是终究太少,等火势最终被控制的时候,整个大营被烧了一小半。 泗水郡监黑着脸,听着下面校尉的汇报。 从走水到控制住火势,前后两刻钟的世间,秦军大营营帐被烧了一小半,因为走水伤亡的士兵有两百多人。 “混账!执勤校尉何在?”泗水郡监气的破口大骂。 “卑职在。” 泗水郡监黑着脸问到:“原因可曾查明?” “火势自南北军帐紧邻营墙处起火,应该是作业假做夜袭之贼人见我大军疲惫,趁机纵火。”校尉快速答到。 “萧苍小子,真是该死!必然是那厮的轨迹。”泗水郡监狠狠道。“传我将令,即可攻城,什么时候攻破丰邑什么时候停止。到了丰邑城,我定要擒拿萧苍小子,将要将他车裂,解我等心头之恨!” 众校尉却站在大帐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动。 “还不快去!怎么,将令也不听了吗?”泗水郡监见众人不动,当即斥责起来。 “将军。”一个校尉大着胆子站出来。“将军,不是卑职等人不遵从将令,实在是弟兄们被贼人惊扰了一夜,都没有休息好,哪有什么力气攻城?更何况,刚才被这么一闹,更是士气低落。这个时候攻城,无疑是中了贼人的阴谋了呀。” “是啊是啊。弟兄们都无心出战啊。” “请将军三思!” 见将校们七嘴八舌地诉苦,泗水郡监心中怒火更是一丈高过一丈:“都给我闭嘴!” 见主将发怒,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 “即是如此,那就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休息吧。还有,陈校尉,你挑选精神尚佳的将士们,守好大营,切不可再给贼人可乘之机。攻城之事,午后再议。”泗水郡监想要发火,想了想最后只好放弃,意兴阑珊下了一道命令! “将军英明!” 第十五章 战丰邑 (完) 陈仲等人跑到丰邑东门回城时,天已经大亮了。 就在昨日,也就是秦军攻城的第二天中午,眼看西门要被攻破,萧苍当即下令用准备好的石条将西门彻底堵死。如此一来,秦军在西门是无功而返。秦军自西门攻不进丰邑城,城内出入自是只能通过东门。 东门城头上,等了一夜的萧苍见陈仲等人返回,立即让人开门,他亲自下城楼迎接勇士们归来。 “舍人,属下幸不辱使命。”丰邑东门,陈仲神色激动的向萧苍缴令。“昨夜卑职领五十人出城,今回城五十人。” “好!好!好!”萧苍连赞三声好,而后高声称赞到。“弟兄们,你们是好样的!你们做的,比我预料中的还要出色。你们,就是丰邑父老乡亲的大功臣!” 包括陈仲在内的五十一人听到萧苍的赞扬,个个挺直了腰板,脸色激动,心中感到骄傲。 “来人,带他们下去好好休息!” “舍人,我们不累,让我们去守城吧,秦军很快就会攻城的。”见萧苍要他们休息,有人不愿,高声请愿。 “对啊对啊,我们不累。” “是啊,多一个人就多一人的力量啊。” “没错……” 萧苍微笑着看着众人振臂高呼,一言不发。 “都静一静!静一静!”陈仲见萧苍不应声,知道众人的请求不会被答应,主动帮萧苍维持秩序。“都听我说。杜四郎,你再不闭嘴,看我怎么收拾你!王三,还有你……” 陈仲显然已经在这群人中有了威望,随着他的呵斥,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我们大家都听萧舍人怎么讲。舍人,你请讲,我们大家听着。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萧苍颔首笑道:“兄弟们的心情,我理解;兄弟们的决心,我也看在眼中。丰邑城的防守,要靠你,靠我,靠大家,靠我们阖城上下齐心协力。守城,自然用得上大家;但是呢,午时之前,定然无战事,所以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我们与秦军决战!” “萧舍人,你怎么知道午时以前没有战事啊?”有人忽然问到。 不等萧苍开口,陈仲就睨瞟了对方一眼:“我说吴孟,秦军都被我们折腾了半夜没法休息,最后我们还让他们烤火,你觉得他们还有力气攻城?萧舍人说话,自有他的道理,还轮到你这个榆木疙瘩质疑?” “哈哈……”众人闻言大笑。 “好了,都赶紧给我滚回军营睡觉去。”陈仲大手一挥,领着众人回军营休息去了。 送别陈仲等人,萧苍立即赶到东门巡视,遥望秦军大营确定秦军无人出入,叮嘱守卫的将士与青壮小心戒备,秦军一旦有动静后立即禀报他后,这才离开。 离了东门,萧苍在城中巡视了一圈。因为战事,整个丰邑城十分萧条,几乎没有去出来,不过却也没有什么人捣乱生事。丰邑秩序如此好,虽然得益于萧苍战前就发布的严令和采取的果断措施,将城里所谓的游侠豪杰全部征发守城;但是和刘交的辅佐也是分不开的。 “刘交做的不错啊。刘邦这个弟弟,不愧是历史上留下贤明名声的人,比刘家老二刘仲强太多了。”萧苍暗暗在心里道。 到丰邑第一天樊哙萧苍二人一同拜访刘家,刘交主动帮忙招兵募粮。刘太公叫来刘仲要他协助樊哙萧苍他们,这家伙却以老父需要奉养百般推脱。 “也难怪历史上刘邦把刘仲的代王给废了。”想到前事,萧苍忍不住心里吐槽起刘仲来。 刘邦定鼎天下后,于七年(西元前200年)封刘仲代王,次年也就是汉高祖八年(西元前199年),匈奴入代,刘仲没有抵抗就弃城逃跑,跑到了当时的都城洛阳。刘邦大怒,废为郃阳侯。对了,刘仲有个儿子,也挺有名,叫刘濞,还是个大大的反贼! 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萧苍感慨了一句后,回到了住所。 “舍人,沛县来使!”萧苍刚刚躺下正要休息,亲兵忽然来报。 “终于来了!”萧苍心里松了一口气,追问到。“信使在哪里?快请进来!” “已经到了大门外。” “小的见过萧舍人。”信使见到萧苍,立即下拜。 “起来吧,我来问你,沛公可派援军少来丰邑?”萧苍迫不及待询问到。 “禀舍人,沛公亲率一千五百大军前来丰邑支援,人马已经到了丰邑城东五里外。”信使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份帛书。“这是沛公让小的交给舍人的。” 萧苍接过帛书,仔细观看了一遍之后,立即回了一封,交给信使:“你立即回去,此书一定要交给沛公,请他安计策行动。明白了吗?” “喏!小的明白!”接过书帛,信使片刻不敢耽误,立即飞报刘邦。 过了午时,萧苍接到东门军情禀报,说是秦军大营有动静。萧苍不敢怠慢,立刻上了城墙。 到了城墙上,看到秦军的动静,萧苍吸了一口冷死。看秦军这架势显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丰邑攻下来。 萧苍知道,最危险的时候,即将到来。 他当即拔出腰间佩剑,对众人高呼:“将士们!最危险的时候,就要到了。秦军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丰邑。将士们,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杀!杀回去!” 众人齐声高呼。 “好!现在我就将话说出来。我萧苍,誓与丰邑城共存亡!” “誓与城共存亡!” 众人齐声高呼。 “誓与城共存亡?哼,定会如你所愿。来人,传令,攻城。”城外,泗水郡见听到城上的口号,忍不住冷战起来。 随着泗水郡监一声令下,秦军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向丰邑城而去,似乎是要把昨天夜里的怒气全部十倍百倍发泄出去。 “将军,距离我大营不足两里,片刻就到。看主将旗帜,上面写着一个刘字。”斥候禀报到。 “该死,定然是刘季那个贼人。”泗水郡监恨声道。 第十六章 吾家千里驹 穿好衣服,萧苍出了卧房,打开了掩着的房门。 院中,一名仆役正在低着头打扫院落,听到房门“吱呀”的声音,抬头看到萧苍站在门口,十分惊喜道:“郎君醒来了?” 不等萧苍答话,那仆役丢下手中的扫把,转身就冲出了院门。 萧苍张张嘴,还没出口的话只得咽了回去,摇摇头苦笑了一声,他本是想询问一下时日,不想那人跑的倒是挺快。 罢了,一会儿再问也不迟。 萧苍踏出房门,应是刚刚从劳累中醒来,身上还带着疲劳,所以也就慢悠悠的走到了亭中,坐了下来。 萧苍在亭中坐下不久,院子的大门就再次被打开了。 萧苍心知客人已到,便起身迎接。 刚走出亭子两步,客人就已到到了萧苍跟前。说是客人,却也不是客人,到来的自然就是萧苍的叔父,萧何。 “见过叔父。”萧苍向萧何行礼。 “行了行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礼,跟个儒生似的,不觉得累吗?”萧何拉着萧刘邦大军的到来,敲响了秦军的丧钟。泗水郡监领着残兵败将,仓皇逃亡。 丰邑城头上,看着如同丧家之犬惶惶离去的秦军,所有人都高声欢呼起来,一些人随即就瘫坐在了地上。 萧苍将刀立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放在勉强支撑着来回晃动的身体没有倒下。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血色夕阳,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身子似乎也轻快了许多,忽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萧苍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沛县家中,看着洒落在屋中的阳光,显然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苍,急声询问起来。“总算是醒来了,太好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再去寻医师来?” 萧苍笑了笑:“叔父,你这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让我先回答哪个好?再说,老子也没有反对礼吧?” 萧何闻言,也笑了起来:“油嘴滑舌的,看来是已无大碍。不错,不错。本来以为,你还要再过两日才会醒来呢。” “又不是受了什么伤害,不过劳累过度罢了。叔父放心,今后我一定注意。”萧苍道。“对了叔父,如今丰邑怎么样了?” “我就知道你醒来就要问丰邑。丰邑安稳的很,你的心就放在肚子里吧。这一仗,整个秦军几乎全部覆灭,泗水郡中已经没有能够威胁我们的军队了。沛公以为,此战你乃首功,要重重赏你......” “我军伤亡如何?”萧何追问到。 萧何的情绪低沉了下来:“三百将士,伤亡殆尽。丰邑五百青壮,也伤亡过半......” 萧苍闻言,心中隐隐作痛,右手按着胸口,左手扶着桌子,勉强方才不让自己倒下。萧何忙站起来,作势要扶他。他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叔父放心,我挺得住。” “可......” “叔父,我明白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心里早有准备的。不过,我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丰邑,竟然死了这么多人。看来,我真的不适合作为将主啊。”萧苍十分痛惜道。“若是换一个人,肯定不会伤亡这么多人的。我真是没用啊!” 萧何闻言,知道萧苍此时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若不能及时鼓励,只怕这辈子就毁了,当即道:“三郎,你怎么如此糊涂啊?” “糊涂?叔父,我怎么糊涂了?”萧苍一呆。 “我且问你,沛县至丰邑,多久可到?”萧何问到。 “不过一日,就可到达。”萧苍张口就答到。 “那你在丰邑守了几日?” “两三天吧。” “那你可知道沛县援军为何三日方才到达丰邑吗?” “不是在攻略留县吗?” “留县纵然墙高城大,但一个兵丁不足百人的县城,数千人攻打真的需要三日吗?” 萧苍闻言,身子一滞。 是啊,兵丁不足百人的留县,需要数千人攻伐三日吗?显然不需要!难道...... 萧苍脸色惨白起来。 想历史上彭城一战,刘邦被项羽杀得是丢盔弃甲,逃命途中连自己儿子和女儿都从马车上给推了下去。亲生儿女都如此,自己一个外人,岂不是...... “你小子在瞎想什么?”萧何一巴掌拍在萧苍肩膀上。“可还记得刚刚起兵时我们在县廷中定下的方略?” 萧苍点点头。 不过四五天的时间,他又怎么会忘记? “丰邑被围的消息传到沛县时,沛公就着急着要发兵救援。不过被我给阻止了。”萧何继续说到。 萧苍看向自己的叔父,颇为不解。 对于萧苍的目光,萧何视而不见:“说实话,听闻秦军围困丰邑,我心中也很着急。毕竟你婶娘和兄弟都在丰邑。但是,当时我们大军刚刚攻下留县,而且探知胡陵、方与和戚县都没有秦军。若你是一军统帅,一城与三城,你选择哪个?” 那还用说吗? 自然是舍一城而取三城。 一个丰邑的分量,自然比不上胡陵、方与、戚。毕竟,若是有了这三县,再加上沛县和留县,刘邦等人就有了还转之地。 “所以......” 不等萧何讲完,萧苍就打断了他的话:“所以,叔父你就力荐沛公,暂且不管丰邑,全力夺取胡陵、方与和戚县吗?” “不错!”萧何点点头。“当时,整个泗水郡的主要秦军,都被你阻挡在了丰邑。以三百挡三千,还能坚守三日而城不破,所以你是立了大功啊。” 萧苍闻言,苦笑一声:“叔父,沛公和你就那么看的起我?难道就不怕我挡不住秦国这虎狼之兵?” “怕!”萧何笑道。“不过沛公和我更相信,哪怕丰邑城破,你也能保护着沛公家人,安安全全到达沛县的。” 萧苍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萧何之所以给自己说这些话的目的:“多谢叔父开解,我已经明白了!” 萧何笑着点点头:“我就知道,吾家千里驹是个明白人。” “萧督事,谁是你家千里驹啊?”萧何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就从大门口传了进来。 第十七章 策略 萧何与萧苍二人闻声望去,原来是刘邦。 “见过沛公!”二人起身,向刘邦行礼。 刘邦走到萧苍面前,哈哈一笑:“哪来那么多礼,你们也不嫌烦。怎么样,萧舍人,恢复得如何呀?” “托主公洪福,苍已经好了。”萧苍笑言。 刘邦见萧苍脸色苍白:“行了,不要骗我了。脸色苍白,哪是已经好了,分明还没好嘛。在家多休息几日,等身体彻底好了再说。” “如今天下纷纷扰扰,时局多便,苍想多出几分力,又哪里休息的下。”萧苍叹了一声道。“对了,尚未恭喜主公已下方与、胡陵与戚县。” 刘邦看了萧何一眼,笑道:“是萧督事是告诉你的吧?” 萧何颔首一笑。 “萧督事既然告诉你了这些,那有没有告诉你立了大功,本公要重重奖赏你?” “尚未来得及讲,主公你就已经到了。”萧何笑道。 刘邦道:“既然你没来得及,那就让我来说吧。萧舍人,此番我军能够夺去方与三县,你前有献策之功,后又死守丰邑,牵制了秦军主力,如是方有我军大胜。所以,本公与众人商议,此番你功劳第一,特赐爵五大夫。望你今后多加努力,再立新功。” 萧苍急忙下拜:“小子何德何能,岂能轮功第一。论武,小子不及周勃、樊哙、夏侯婴;论文案,不及叔父;论在父老之中威信,不及周紲。再者,所谓献策之功,不过因缘际会,怎么可以看作功劳......” 不等萧苍说完,萧何忽然开口道:“三郎,还不赶紧谢过主公。” 萧苍不明所以,不过自家叔父忽然开口,他心知必有缘由,当即谢过了刘邦。 自商鞅变法之后,就将军功分为二十等级,第二十等也就是最小的乃是公士,第一等乃是彻侯,五大夫乃是第十二等,五大夫之下乃是第十三等公乘,之上则是第十一等左庶长也就是《大秦帝国》中嬴渠梁最初授予商鞅的职位。《大秦帝国》第二部中嬴驷得“犀首”授予的大良造之职,乃是第五等。 “论功行赏,本应郑重一些。只是如今时局纷乱,战事紧迫,只能一切从简了。”刘邦道。“今日前来,一是看望舍人,二是就我军接下来要怎么走想要听听你们的意见。督事既然也在,不妨一起商议一番吧。” 见刘邦郑重征询自己的意见,萧苍心里是十分高兴。显然自己的一番努力并没有白费,刘邦现在愈发看重自己了。不过,提起今后之方向,他暗忖毕竟关系这个刚刚形成的军事集团的未来,还是先做观察再说,于是问到:“不知道其他同僚有何想法。” “一个说东,一个说西,都没有一个准确的方向。”刘邦叹了口气,将众人的大致想法略略说了一些。有人提议向西联络陈王胜,有人提议干脆让沛公自立为王,还有人则建议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一个两个的,说的我头大。不知道督事和舍人心中有什么想法没有?” 萧何想了想道:“军事谋略,非我所长。不过何以为自立为王之议乃是最不可取的。陈胜吴广举事以来,四处攻伐,咸阳早已经注意到了他。别看他如今到处攻城略地,那不过是因为关东秦军大都战力羸弱,非是秦军主力。咸阳一旦遣大军出关,陈胜吴广必有一败,最后丢了身家性命或未可知啊。一旦陈胜吴广为秦军所败,则如今为王者必为秦廷眼中钉,定会除之而后快。我军兵不满万,战将不过几人,此时自立为王,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何之拙见,望主公三思。” 萧苍闻言,心中不由感叹起来。 历史上,刘邦一直让萧何主持内政和后勤,并让他担任汉朝第一位丞相,不是没有道理的。萧何乃是他老乡不过是其中最不关键的因素罢了,是加分项而不是决定项。其一就是萧何乃是内政高手且经验丰富,这其二怕就是眼光长远,思虑敏锐,更有清醒的头脑。 陈胜吴广起事至今,不过三月,更是声势浩大之时。萧何能够在陈胜吴广声势最胜之时预见他们的败亡,这份眼光又有几人能及? 他萧苍若不是一个后世穿越客,只怕也看不到这些。 刘邦沉思片刻,点点头:“督事所言,甚有道理。不知道萧舍人有什么见解?” “我同意叔父的话。所谓自立为王,会将我军推入危险之境地。”萧苍想了想道。“我不仅反对自立为王,也反对其余两策。” 刘邦和萧何都静静地看着萧苍,想要听听他的分析。 温暖的夕阳,洒照在庭院里,默默地看着院中的三人。 “陈胜吴广举兵反秦,乃有功于天下,暴秦无道,天下自当伐之。但其战略目光不够长远,与其联系有害无意。我听闻,陈胜吴广克陈之后,有人建议陈胜吴广寻楚国往事后裔立为王,但被陈胜拒绝了。我故楚遗民,心怀故国,恢复故国之心一日不曾或忘。陈胜看到了这一点,也算是顺应民意。但可惜他没有想明白的是,楚地怀念的乃是芈姓熊氏故国,而不是这个什么张楚。陈胜自立为王,楚地民心失去大半。不说其他,便是楚国旧日贵族将领比如项燕后裔,就不会听从他的调遣。现在这个时候,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去推翻咸阳,而不是什么自立为王。所以,联系陈胜,对我们没有益处......” “至于静观其变按兵不动,更是下策。我们不仅不能按兵不动,反而要四处出击。”萧苍指着天上的云朵。“现如今泗水郡中,泗水郡监所部虽然已为我所败,但尚有一郡之长未被擒获。今日我不动,就是给泗水秦军调兵遣将的机会,一旦秦军大军云集,我军虽有五县之地也必然被敌军所困乃至最后覆亡。” “所以,我的建议是,在内练兵待战,击杀郡守;于外则联系故楚将领,引以为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