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异录》 第一章 天悬几日? 两小儿门前辩日,问天悬大日有几何?其一曰:“天有三日,朝为赤,午为白,暮为橙。”一曰:“天有七日,为天空色,非大日色,即赤、橙、黄、黑、青、蓝、紫。” 这时,有一术士偶过此地,讶于此言。术士哈哈大笑,走到近前:“无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妄议神阳。” 两个小孩抬头看向这位陌生人,只见来客身穿褐衣,头顶斜尖帽,眉须皆白,却是一副二十左右的青年模样。他们打量术士,术士也在打量他们,两小童头顶冲天辫,一穿蓝衣短卦,一穿青衣短卦,俱都敞怀,下着灰色及膝小短裤,赤足无鞋。衣服虽多有补丁,但很洁净。透门窥院,瓜角藤蔓,错落有致。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斜尖帽随风而落,阳光一照,刺人眼目。 “哈哈哈……”两小孩俯仰狂笑。 “原来你没有头发。”青衣小童捂着肚皮擦着眼泪道。 “是个秃子。”蓝衣小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脑袋。 “光头没有见过吗?”术士诧异地摸着自己的脑门,随着他的动作,头顶一闪一闪。 “见过,没见过这么亮的。”蓝衣小童道。 “对!”青衣小童认真地点头:“刺眼睛!”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小娃娃,你们叫什么名字?适才听你们所言,颇有见解,是谁教的?”术士正色说。 经过一番玩闹,两兄弟警惕心稍懈,当真是知无不言。 “爹爹教的,我叫张景夏,我是哥哥。”蓝衣小童抬头说。 “我叫张景秋,我是他的弟弟,我们的爹爹是一位孰师。”青衣小童满脸骄傲,指着旁边的蓝衣小童说。 “他现在何处?” “打渔去了。”两兄弟垂头丧气。 “那么家中还有什么人呢?” “娘在屋里缝补衣物。我去喊娘出来。”弟弟张景秋欲转身走进院落,突然兴高采烈起来,对术士做了一个鬼脸:“让娘看看你的光头。” 哥哥张景夏再次叉腰大笑。 “呵呵,不急。”术士脸上笑容敛去,衣袖一挥,一灵珠自袖中飞出,无形壁障扩散四周,围住三人,两兄弟顿时静止不动,如被施了定身法,弟弟保持转身欲跑的身形,哥哥则叉腰无声大笑。术士抬手虚按,两人缓缓盘膝跌坐在地,两眼圆睁,神思不属。 术士静静地戴上帽子,眼睛神光湛湛地看向他们,瞳孔幽光旋转。随后两道幽光自瞳孔飞出,幽光一闪,由两人左眼进入体内。这时,术士双眼如同灯笼般射出两道光芒,光芒照射之下,两幼童衣服和皮肤变得透明,可见幽光自左眼飞入后,经颈项进入五脏六腑游走,不一会儿幽光骤然一分为四,分别飞入四肢,片刻后又聚而合一。 术士眼中光芒照向头顶,光芒所至,幽光相随。幽光再次进入头颅,在头皮内游移不定,似有所忌,未入脑内。 术士额头汗水盈盈,犹豫不决,最后终于放弃。幽光在两幼童头皮游走一会后,从他们右眼飞出,没入术士眼中。幽光甫一进入,术士忽闭双眼,单手撑地,剧烈喘息起来。 “唉,老了,不欲伤其灵魂,只能查探至此了。”术士慢慢起身,喘息渐止,然而胡须眉毛尽皆脱落,从此,面上头顶光溜溜一片,再无毛发。 但是,想起探查结果,术士不禁拍手赞叹。 “好资质,好资质,天聪灵性,造化之躯,真乃吾之大幸。没有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小村庄遇到如此天资之人。” 术士手中掐诀,口中默念:“收!” 环绕八方壁障轰然破碎,四周灰尘无风自起,足有一刻才归于平静。周围黄色气流又聚于掌心,还原为一颗黄橙橙的灵珠,手掌一握,灵珠消失。 壁障破碎之时,两幼童得以恢复行动。 “娘,外面有一个怪人,快出开看!”弟弟蹦跳着跑入院内。 不一会,一穿着朴素的妇人走了出来,虽是三十岁模样,却是两鬓斑白,手指粗糙。 “这位仙师,所为何事?”说话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夫人,我路过这里,见你两幼子天资不凡,欲收为徒,如何?” “好!”妇人毫不犹豫。 “痛快,夫人明智。” “仙师所决,一介凡人怎敢轻违。况且学仙术,得长生,也是他们的造化。”妇人娓娓而谈。 “娘不要我们了吗?”张景秋抱着妇人的腿哇哇大哭。 “逆子!”妇人一脚将其踹开:“快走吧,我不欲你等和我与尔父一样,百年之后,归尘入土。” 妇人转头不想让他们看到眼中之泪。 “仙师大人!”哥哥突然跪下:“带走我弟弟,让我留下吧。” “哦?你不想长生吗?”术士饶有兴致。 “想。” “那为何……?” “父母在,不远游。”哥哥坚定地说:“爹教导的,为家中生计,去湖中捕鱼,待到回入家中,双子俱无,必然痛苦。” “哈哈,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拿出金银给你父母,保其衣食无忧,可好?”术士笑道。 “不,钱财怎可替孝心。”张景夏心如磐石。 突然,妇人冲到前面,指着张景夏,手指颤抖:“你,你……” “父母膝下无所依,游子在外心亦忧。” 哥哥向术士跪拜:“望仙师成全!” 再移膝跪向妇人:“望母亲成全!” “我若不答应呢?”术士轻声说。 “无他,唯死而已!” “好!”术士大喝一声:“我应了,小小幼儿,稚气未消,心坚如铁,不错,不错。” 妇人已泣不成声。 “哥哥,你不走,我也不走。”张景秋突然说道。 “不行,你是弟弟,听我的话,待你修行有成,再来度哥哥。”张景夏好生安慰,张景秋平静下来。 “你既不愿随我去修行,这里有两本书给你。”术士伸手探入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两本皱巴巴的黄皮小书塞入张景夏手中,又随手抛给妇人一块大若拳头的黄金。 “你要记住,修行可分师传和心悟两种,尔之情形,可称心悟,然心悟危险重重,一着不慎,身死道消。”术士谆谆教导。 “而且心悟极易偏执,若入正道,福泽众生,一入魔道,遗患无穷。心悟得道多为魔,我不希望我造就一个魔道贼子。师传可按部就班,步步为营,有师傅耳提面命,要稳妥得多。” “我给你的两本书,一本《正气决》,不是修真口诀,切记每日读之,免入魔道。一本《修真释义》,可助你修行入门。” “谢师父!”张景夏再次跪拜,并口称师父:“我违背师父之意,师父不但不责罚,还给我登仙之门,谢师父大恩。”张景夏一拜再拜,叩头不已。 “你既然叫我师父,我就收你为记名弟子。你兄弟二人,一为心悟,一为师传,将来或许还有再见之时。心悟之难,难于上青天,难在资源,难在领悟,望你好自为之,勿坠魔道。”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张景夏再次扣头。 “唉,希望如此吧!现在你还不明白心悟的艰难,往后不要后悔今时的选择。”术士叹息。 弟弟跑到妇人面前,怦然下跪:“母亲大人,今生不能报生养之恩了……”话音未落,嚎啕大哭。 “孩子,去吧!这是你的仙缘,娘不怪你。”妇人强忍泪水,不去看他。 “替我转告父亲,孩儿不能向他道别,望他保重身体……”说到这里,张景夏急忙扶起弟弟,道:“弟弟放心,父母有我照顾,你只管安心修行,快出发吧。” 张景秋走到术士身边,小手拉着衣袍一角。 “景秋,随我走吧!”术士翻手取出一根木杖,手按杖头,置于两股之间,示意张景秋效法,景秋如法炮制。 术士口中念咒,一手按杖,一手指天,默念半天,但无变化。 “怎么回事?”弟弟张景秋双腿夹着木杖,半天不见动静,有些尴尬,仙法失灵了吗? 正想到这里,但听一声叱曰:“起!”木杖骤然圆如房屋,有鳞甲齿齿焉,大如圆盘。杖身生四爪,杖首化龙头,云雾升腾,扶摇直上,龙吟大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云入渺渺。 张景夏刚刚忍着发笑,随即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条金龙载着两人,腾空而起,消失在天际。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如此景象,凡人平生能得几回见,何况一八岁小儿。张景夏刚历别离,任然震撼不已。 第二章 一家三口 张景夏坐在地上迫不及待翻开手中黄皮小道书。 “人间……正道……”蝇蝇小字,洋洋洒洒数百言。张景夏随手翻翻就把那本叫《正气决》的书仍在了一边。 “太枯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把《正气决》仍在边上,又用脚踢了踢,翻开了《修真释义》。 只见书中图文并茂,详解释义,批注引言,无不生动有趣。还有旧事故语,趣事小文记载其中,以期前人修真事,用来警示后人。他学着书中小人动作,直叫好玩。 “这个好,这个好,哈哈……”张景夏直看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无意中,《正气决》被踢得更远了。 小儿心智,全随心意,前者戒,后者忘,怎顾得了这许多。 傍晚。 饭桌上,烛灯下,一家三口吃着晚饭。夫妻默然,只有幼童没心没肺地边吃边翻书。 “人有寿五百年,何以只余一百?凡人一世,劳其身,烦其神……”张景夏一边向嘴里扒拉米饭,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后?土?”张景夏不认识字了,急的抓耳挠腮,左看右望,正好看到他的父亲吃好饭后端坐桌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母亲在收拾碗筷。 “爹,这是什么字?”张景夏屁颠屁颠跑过去,在灯火下指着小书问道。 “垢!”只说一字,再不言语。 “垢?什么意思?” “污垢,弄脏的意思。” “哦,垢魂污魄?”张景夏小头直点,冲天小辫前后晃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这么读,那什么意思呢?” “把书放下!”父亲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吓得张景夏小手一抖,书本跌落,掉在了桌子烛台下面。一滴烛油应声滑落,滴在了书页画着的小人上面,小人动作随之一动。但这些变化父子都没有注意到。 张景夏迅速站立一边,恭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爹。 “秋儿呢?”话音自头顶而落,张景夏心中揣揣。 “爹,这些娘都告诉您了。” “你为什么不去?”母亲收拾碗筷的声音也消失了。 “爹,这些娘也告诉您了。” “你,不想长生吗?”父亲喟然长叹。 “想!仙师也曾问过,我只想长伴爹娘左右,我要是走了,就没有人给爹娘养老了。”张景夏抬头看向烛光下的父亲,父亲老态尽显,皱纹深刻,四十的年纪已有了六十的模样。 “虽与秋儿今生都恐再无相见之日,但为父也想让你去修行,不想你就此沉沦。”父亲用手摩挲张景夏的脑袋。 “待爹娘百年后再去寻仙问道不迟。” “也好,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父亲收回满是老茧的手,振衣而起:“睡觉去吧。” “好的,爹。”张景夏拿起书就往自己房间跑。 “夏儿!” “爹!怎么了?”张景夏转身。 “家无恒产,亦有小丰。现在你弟弟不在,我张金谷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仙师给的黄金,让家里有了小丰,生活可以好许多,待再过几年……”父亲停顿一下:“算了,先不说这些,你去吧!” 张景夏回到房间,点上床前烛火,再次翻开《修真释义》。 “咦?这个小人图的动作怎么不一样了。”张景夏将书拿到蜡烛旁,映着烛火,睁大眼睛仔细观看。 这是蜡烛油吗?张景夏用手指摸了摸。书中的小人只是简单的线条勾勒,俱是无发光头,烛油正是滴在了光头上,油光锃亮。 仙师是光头,书里面全是光头,难道修仙的都是光头?张景夏暗想。他哪里知道这只是著书者嫌麻烦而已,小儿心性,由此可见。 烛光映照之下,书中小人慢慢动了起来,滴在上面的烛油软化浸入,小人一会胸前画圆,一会双手合一,一会又单臂倒立。小人动作越来越快,张景夏反而视线模糊,眼皮沉重起来。片刻,张景夏就趴在了床上,渐入睡眠,《修真释义》盖在了头上。 时间流逝,烛光摇晃,张景夏呼吸和缓,安详静谧。 这时,烛火跳动起来。 一下,两下,最后竟从烛台一跃而起,悬空而燃。 小火苗飞至张景夏身体上空,橙色光晕笼罩全身。火苗再次晃动起来,如同心脏跳动般有力平缓。 渐渐与张景夏的心跳同步,火苗每次律动都有一片橙光散落周身,火苗便弱一分。律动不止,火光渐熄,房间归于黑暗。 清晨鸡鸣,阳光透窗而入。张景夏睁开双眼,猛地从床上跳将起来,他仰起头,大喊:“弟弟,太阳晒屁股了,快起床了。” 良久无人应,猛然想起,颓然丧气。 不一会,他又活跃起来,小手乱摸,在床上翻腾,嘴里嚷嚷:“我书呢?我书呢?” “哇!原来在床底下。”张景夏连忙捡起,抱在手里不放,生怕丢了。 他无意中看到床头烛台,眉头蹙起:“我吹灭蜡烛了吗?不记得了。”仔细想了一会,直摇脑袋:“不管它。” 张景夏走出房间,母亲在忙着早饭。 “娘,爹呢?”他拿着旁边准备好的热水毛巾擦擦小脸。 “在院子里劈柴。” 张景夏蹦跳跑向院落:“爹爹,我要学字。” 院子里,父亲张金谷随手劈柴,一手一个,轻松自若:“你不是不情愿学吗?以前可是需要我逼着你才愿意学,你要是出去看看,若不是世家子弟,门阀大族,平民百姓,有几人识字?” “我要学字,不然我看不懂仙书。”张景夏红着脸说。 “你那两本书我都看过,里面没有修真法门,修仙哪有那般容易,你爹曾经在世家大族里待过,虽不会仙法,还是有一点功夫傍身的,眼光也是有的,你还是尽早死了那条心吧!”父亲淡淡地说。 “不可能!仙师不会骗我,仙师说我走的是心悟之路。”张景夏不服辩驳。 父亲手中不停,劈柴不断,张景夏看在眼里,突然说了句我要劈柴。 张金谷诧异抬头,看了看他的细胳膊,又看了看与他胳膊差不多粗细的斧柄,摇了摇头。 “我试试!弟弟不在家,我来照顾你们。” 听到这,金谷老汉手掌一松,差点把手里斧头扔出去。 “爹不信我?”张景夏见父亲不理自己,着急了。 “好,你先把斧头拔出来。”金谷老汉将斧头摔进木墩里。 张景夏站到斧子前,吐一口唾沫,搓搓手掌,哼哼两声,半蹲着,伸出双手,紧握斧柄,学着仙师的模样,大叫一声:“起!” “哎呀!” “砰!” 张景夏仰头摔倒在地,斧头直接飞过他的头顶,砸穿了院墙。张景夏哼唧哼唧爬起来,顺着砸穿的破洞,钻出院墙,单手提着斧子来到目瞪口呆的金谷老汉面前。 “爹,用力过猛了!”张景夏悻悻而语。 “好像也没有那么重嘛!”他掂了掂手中的铁斧。 “好,以后的柴火都归你劈了。”金谷老汉拍拍屁股走了。 “别啊,我就热心这一会。”张景夏在后面喊道。 “不劈完不准吃饭。”声音遥遥传来。 又是一阵哀嚎。 当天夜晚。 张景夏捧书夜读,他猜测气力变大,应该与这书中小人乱舞有关。然而,他研究半天也不知其所以然。有一次,因离烛火太近,差点把书烧着了。 他仔细回想着之前的事情。 烛油! 他想到便试。 对着书本,倾斜烛台。一滴蜡烛油缓缓滑下,滴在了书中小人上,他不放心,又多弄了几滴。 “这次够了吧。”他嘿嘿一笑,然后放好烛台,映照着烛光,仔细观察。 动了,真的动了,烛油蔓延全身,小人的动作十分猛烈,几乎跃出纸外,眩晕的感觉再次出现,张景夏又一次无息入眠。 烛火悬空,光晕照身,随心律动。 随着时间推移,张景夏的身体颤抖起来,皮肤散发红光,火苗地律动愈加频繁起来。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此刻,一声鸡鸣打破寂静,火苗猝然而灭。张景夏的皮肤由红而白,全身的颤抖也渐渐平息。 睡梦初醒,只觉得肢肌里琵琶乱弹,无处不疼痛,无处不酸麻。张景夏想支起身子,却使不出力气,想喊爹娘,却叫不出声音。 “夏儿……夏儿……”声音由远及近:“夏儿……起来劈柴了。” 有人推开房间,张景夏奋力喊出一声爹,再无声息。 金谷老汉一进门,就看见儿子眼睛圆睁,嘴巴半张,手臂滑出床沿,形同中风老人。 张金谷箭步向前,一把抓住张景夏的手。 “夏儿,你怎么了?” 第三章 神力与胆气 张景夏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眼珠咕噜噜乱转,全身僵硬,不能发一言。 他母亲端着粥碗细心呵护地喂他,吹着汤勺的热气,再送到张景夏的嘴边。张金谷站在床边唉声叹气。 “孩儿他爹,夏儿已经躺了三天了,这是怎么了?” “风华,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劈柴的缘故吧。”张金谷叹息。 “八岁小童怎么能提斧劈柴呢?”母亲秦风华说道。 “先前我便有这个疑惑,但想到可能是仙师赋予的神力,没有深究,如今看来,不是这样了。”张金谷背负双手,喃喃:“是那仙书吗?” “什么仙书,分明是妖书。” “不可乱语。” “夏儿现在这样,肯定是那书害的,我去把书烧了。”说完端着空了的碗勺就要起身寻书。 听到这里,床上僵卧的张景夏顿时急了,眼珠直打转,手脚乱抖,床铺咯吱咯吱响。 “好了,好了,夏儿别动,我不烧了。”秦风华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现在怎么办?”她看向张金谷。 “我已经请了村里唯一的一个郎中,算算时辰,一会就该到了!” 少时,一个长须老者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郎中折腾片刻,仍然不明所以,最后对着夫妻二人拱手道:“令郎的病,我诊不出来,看他脉搏强劲有力,面色红润光泽,可是健康的很。” “我看。”郎中抬手指向床上眼珠乱瞪的张景夏:“分明是令郎顽劣,在装病!” “你说什么?”张景夏翻身而起,站在床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老头的鼻子:“你说谁装病。” 惊得床下三人俱是愣神。 “夏儿,你没事了?”秦风华惊喜道。 这时,张景夏也是看着自己的双手,满脸惊容。 “爹,娘,我能动了?我能说话了?我好了!”张景夏冲下床铺,扑进母亲秦风华的怀里。 “唉……”老郎中摇了摇头,背着药箱,一步一叹气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一家三口欢喜。 张景夏挣脱他娘亲的怀抱,跑到院子里喊道:“我又能动了。”他奋力跳跃,一冲而起,视线急变。 他一跃一丈来高,视线越过墙垣,顿时看到了墙外缓步向前的老郎中:“哇!老头,谢谢你的医治。” 郎中闻言,并未转身,只是欣慰点点头,再次赶路。 “救命!”张景夏从一丈高处一头栽下,四脚朝天摔在地上,“我的屁股。” 他爬起来捂着屁股在院子里打转。 屋里两人听到动静跑出,看到你这一幕,秦风华掩口而笑,张金谷无奈抚额。 “夏儿,过来一下。”张金谷道。 “什么事?爹。”张景夏揉着屁股说。 “我有正事与你说,你且听好。”张金谷看着满脸灰尘的张景夏:“这是我在世族大家教幼童识字时了解到的。” “什么?”张景夏知道事情重要,端正姿态,俯手而立。 “我听说修仙有很多步,步步惊险,第一境界便是思神存真,服神炼气,其后境界,为父也不知了。你如今应是炼气境,仙法练内功,凡人练外功。仙法果然神奇,为父练了十年外功,也不及你这两日。” “爹,你们也跟着仙书炼气吧,虽然,我也是胡乱摸索的。”张景夏满脸期待。 “仙法不是谁都能学的,若能成,那时我与你娘就不会避难于此了。”张金谷叹息:“还有你要将那仙书保密,勿至他人觊觎。你弟弟的事也需缄口,所幸我们一家所居偏僻,与村人也极少来往,应该不会注意。你弟弟走那天,动静颇大,村人问起,就说你弟弟是真龙转世,已化龙而去。” “是,爹!”张景夏正色道。 “你要记住,我和你娘是避难于此,无有邻居,我家门口,也只有枯树几颗,小径一条而已。世外有桃源,但这里不是,却足够偏远,你爹娘当年逃亡赶路十年,才从圣朝来到这里,见此地环境不错,有一片湖泊,周围还有一片林子,生活不成问题。而且人口稀少,人气不足,无鬼怪山魈侵袭,无名山圣地统治,就此定居下来。你既然留下陪伴爹娘左右……”张金谷还想说下去,但看到张景夏神飞茫茫,看着脚尖发呆,只好作罢,吐出两个字:“去吧!” “我去啦!”张景夏如同获得解放,再次在院内撒泼。 他翻出《修真释义》,坐在太阳下研读。这时他看到第一页那个会动的小人旁多了一行小字——凡人白昼营营,灵性沉沦,唯睡中一念不生,元神朗彻。 看来我这是睡中神通了,张景夏洋洋自得。 “爹,我要和你去打渔。”张景夏突然说道。 “你都不会游泳,怎么去?”张金谷收拾着所需之物,笑着回应,“况且今日我也不去捕鱼,我现在去打猎,吃鱼吃腻了。” “我觉得我已经比爹爹厉害了。”张景夏肯定的说。 “是吗?”张金谷摇头。 “我要和爹比试!” “可以!” 小院中,一边种满菜角瓜蔓,另一边是一个空地,也作劈柴晒谷之用。父子两在空地站定。 张景夏姿势半蹲,左脚用力一跺,整个脚掌陷进土里。金谷老汉一惊,随后笑了起来。张景夏右脚再一跺,也陷进了土里。 “来吧!”张景夏大喝。 “我不去,你来。”金谷老汉笑着说。 “我来就我来。”张景夏就要抬脚向前冲:“哎呀。”脚被土坑一绊,趴在地上。 “重来!”张景夏起身不服地说。 “好。” 这一次他左手前伸,右手抱拳,快速冲出。金谷老汉反而气定神闲,无甚动作,在张景夏冲至后迅速闪身,手抓其拳,用力一拉,张景夏整个人便飞了出去,来个狗啃泥。 “你还是不要给我添乱了吧。”金谷老汉拍拍手,背起行具出发了。 张景夏坐在地上生闷气,倒也倔强,竟然从上午坐到了下午,母亲叫他吃饭都不听,直到傍晚张金谷回来。 “你一直坐在这?”金谷老汉问坐在地上的张景夏。 “还要和爹比试。”张景夏气呼呼。 “好!” 金谷老汉将背上蠕动不已,起伏不定,足有一人高的布袋仍在了地上。袋口松开,一条巨蛇游出,粗如手臂,长约一丈丈,蛇皮翠绿,蛇眸碧蓝,扁头巨鳄,舌尖分叉,吞吐不息,蛇头扬起,择人而噬。 “蛇啊?”张景夏吓得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跑出很远。 蛇头窜出,迅如雷电,追向张景夏。张金谷急抽腰间砍柴刀,一步跨出,以刀背击蛇七寸,蛇躯翻滚,在地抽搐,一时半会,竟不能起身。 然后金谷老汉把刀甩出,插在张景夏身前,刀身轻颤。 “来,你来了结这条碧眼绿蛇。” 张景夏脸色发白,看向仍在翻滚不休的巨蛇,又看向站立不远的父亲。 “你现在身负神力,就看你有没有胆气了。”张金谷冷面寒声说道。 张景夏慢慢爬起身,双腿发软,手握向刀柄,发力提起,感到不甚沉重,胆子不觉大了几分,走向渐渐缓过来的碧眼绿蛇。 一看蛇躯腻滑,蛇头狰狞,胆子又小了几分,他无助地看向张金谷,金谷老汉视而不见。张景夏深吸一口气,紧握柴刀,步履坚定,走向巨蛇。 翻滚渐息,蛇头抬起,伺机而动。张景夏看向碧蓝蛇眸,不再犹豫,挥刀猛砍,蛇头闪避不及,刀入左眼,蛇身急退。 巨蛇左眼被废,伤约尺许,伤势虽重,但不致命,反而凶性大发,蛇口大开,咬向张景夏。 张景夏刚刚拼尽全身胆力挥出一刀,呆滞傻站在那,全然不顾从头顶咬下的蛇盆大口。千钧一发之际,张金谷赶至,提着不知从哪找来的斧子,猛砍七寸,巨蛇撕吼不断,蛇躯挣扎,蛇血浴身,蛇头掉落。 张金谷拄着斧头喘息片刻,走到张景夏面前:“回屋洗澡吧,我来收拾一下。”庭院早已凌乱不堪,藤蔓落地,菜园杂散,蛇尸横躺,蛇血四溅。 张景夏早已呆傻,不知如何。母亲秦风华跑出,抱着呆滞的张景夏跑向里屋,口里说着:“不怕,不怕,夏儿不怕。” 第四章 三年 张景夏觉得全身飘飘然,四周混沌翻滚,茫茫无边际,他好奇地走着看着。 突然,一个蛇头从天而降,大若山岭,巨目横空,眼中映着张景夏惊慌失措的小小身体,巨口张开,在张景夏的尖叫声中将其一口吞噬。 “救命!救命啊!爹娘救命!”张景夏躺在床上,满头大汗,手脚乱踢,口呼救命。 “来了,娘来了,夏儿不拍!”母亲秦风华坐在床边,闻言抱起张景夏,微微摇晃,手掌轻拍。 “我是怕他一朝有巨力,就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抓条蛇吓吓他,看来有些过激了,他毕竟只有八岁。” 张金谷站在一边说:“唉,短短几日,发生这么多事,这几天我也不上山了,留在家中处理蛇皮。” 张景夏听到蛇字,紧紧抱着母亲,大声哭泣:“娘,我怕,有蛇要吃我。” “不怕,不怕,没有蛇要吃你,是我们要吃蛇。起床吃蛇肉吧!非常的美味。”秦风华鼓励道。 “真的吗?”张景夏破涕而笑。 “好吃,好吃,还有吗?”张景夏喝完碗里的汤,举着空碗对他母亲说。 张景夏吃饱喝足,走出屋门,看到父亲在院子里收拾,昨日与蛇搏击留下的凌乱场面已经被清理妥当。倒下的藤架被重新架好,四溅的蛇血被尘土覆盖。蛇肉被切成一块一块挂在刚刚搭好的木架子上,一共挂了五排,足有一丈长的蛇皮被横放在五排木架边。 张金谷此刻手拿一棵黑色袋囊,迟疑片刻后一口吞入腹中。少时,金谷老汉全身雾气蒸腾,他手握柴刀,在院中翻转腾挪,全力舞动,一个时辰后才停歇。 “呼……”张金谷扔开柴刀,就地盘膝闭目。 “爹,你在练功吗?我要学。”张景夏看到这里喊道。 张金谷睁开眼睛,起身走到张景夏身前:“你爹不能修仙,无法以灵引火,以火煅身,只能天天练武,一日不可懈怠,再假借外物,以强己身。” “爹爹比神仙还厉害!”张景夏从心底崇拜,爹爹连如此巨蛇都能轻易斩杀。 “和神仙手段不能相比,先伤身,再强身,此法有损寿命。”张金谷摇头叹息。 “会折寿吗?那爹不要练了。” “你懂什么?不练武,你爹能活到今天?”张金谷勃然大怒。 “爹……”张景夏吓得连连后退,声音带着哭腔。 “对不住,你爹想到了很多往事。你能修仙,爹发自内心高兴,你不明白无法修仙的凡人的苦楚,损命折寿算什么,活在当下,才是正途。”张金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爹,我要练武。”张景夏突然说。 “你已有内力,爹只能教你一些技击巧劲。待你练习有成,我就带你林中猎兽。” “太好了。”张景夏满脸期待。 “不要像上次吓傻了就行。” “不会的。”张景夏保证。 白驹过隙,春去秋来,院墙角落里的梅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转眼三年过去。 张景夏从八岁到了十一岁,个头也从金谷老汉的腰间长到了肩头。而金谷老汉三年来愈加苍老了,头发变得花白,背也有些佝偻了,功夫反而更加深厚了,张景夏也曾忧心询问,张金谷只是笑言这是凡人生存的代价。 这三年,张景夏反复研究《修真释义》,根据书中介绍,修仙第一个境界为思神存真,主要修行内力,第二个境界为心斋坐忘,以雄厚内力点燃心火,心火已经可以称为法力了。三年来,张景夏日日积累,内力大增,对功夫的技击巧劲的学习也颇有成效,可惜书中并没有内力运用法门,张景夏只能与他的父亲学习外功技法弥补之,对于点燃心火,张景夏任然一头雾水。 此刻,张景夏一身粗布麻衣,腰带束身,显得干净利落。这时他正跟着其父金谷老汉穿梭在巨木老林之中,便是村庄附近的那片林子。 林中古木参天,有的粗若儿臂,有的粗可合围,另初入深林的张景夏大开眼界。 林中密叶遮阳,只有缕缕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变成束束光柱投射到积满落叶的地面上。漫步其中,偶尔还能听到猿啼虎啸,野兽嘶吼,惊起飞鸟一片,树叶簌簌而落。 张景夏却无心欣赏这里的景色,他正手握石子,在林中纵横飞跃,追赶一只狂奔逃跑的红牙野猪。此野猪非常壮实,毛发棕红,大若牛马,吻长而腿短,因长约五尺的红色牙齿得名。这是张景夏所选的猎物,第一次就选这么巨大危险的猎物,其父张金谷是不同意的,还把让他抓野兔的提议抛之脑后。金谷老汉也只能陪他疯一次。 张景夏脚蹬一树干,轻飘飘落在另一个巨树的枝杈上,手中石子猛地甩出。 “咻!” 石子连续击穿两棵粗可合围的大树,才没入第三棵树心之中。又失手了,张景夏暗道可惜,再次尾随其后。 张景夏虽然没有内力功法,却摸索了一些小技巧,内力从心脏流转周身,再聚于心脏,张景夏将内力聚于眼睛,则眼目清明,聚于耳朵,则耳听八方,聚于手掌,则力大无穷。 嗯?发现了! 这次,他瞧准机会,从腰间的小步袋中再次拿出一个石子,瞄准野猪头,猛地投掷出去。这下没有失手,只是没有打中头部,石子将它左前腿打穿。野猪猛地跌倒,一头撞到了树上,轰然巨响,树叶翩飞。粗壮的巨树岿然不动,野猪却没有站起来。 张景夏飘然落地,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石子,屏住呼吸,慢慢靠近,从猪的背后绕到前面,站到撞击处打量。 “撞树死的?”张景夏啧啧称奇。 直到现在,金谷老汉才姗姗来迟,从后面赶来。他扶着一棵树,指着张景夏:“小兔崽子……”话未说完就双手扶树喘息了一会,随后惊讶起来。 “这是你干的?”他指着倒在树下的野猪。 “当然,我厉害吧!”张景夏回头对金谷老汉炫耀。 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倒地不起的野猪猛地睁眼,以红牙撞向毫无防备的张景夏。 “小心!”金谷老汉疾呼。 张景夏躲闪不及,只能抓向红牙,野猪一挑,张景夏抛飞起来,他的手依旧不曾松开分毫。 张景夏翻飞落地,怀抱红牙,骤然发力,将野猪头撞向树干。 “砰砰砰……” 一连数十次,咔嚓一声,猪牙断了,张景夏这才放手,抛掉手中的断牙,施施然走向目瞪口呆的金谷老汉。满树鲜红,这一次,野猪再也没有起来。 张景夏在他父亲面前站定,然后转身面向野猪:“说你是撞树死的,就是撞树死的。” “爹,这么大,怎么弄回家?”他头也不转的说。 “不带回去!”金谷老汉跑到野猪前开始割牙齿。 “为什么?”张景夏惊讶。 “如果没有出血,倒是可以,现在血流这么多,会引来更凶猛的野兽,单对单,你爹不怕,但是野兽围攻,就不是你爹能对付的了。”金谷老汉将牙齿弄下来,又去割猪鼻。 “好吧!”张景夏兴趣索然。 “好了,快走吧!久了就危险了。”金谷老汉拿着刚刚割下来的猪尾巴对张景夏说。 父子两纵身飞腾而去。 用了小半个时辰,赶到了树林边缘,一路上兽吼密集,身后更是嘶吼不断,树倒枝折,轰鸣四起。 “看来那里有猛兽争食,相互厮打了,过几天去看看,捡捡有价值的东西。”父子两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落叶铺满的丛林里,金谷老汉对张景夏说:“前面就出林子了。” 张景夏跟在身后,他看着金谷老汉佝偻的背和略有蹒跚的步伐,默默不语。 “爹,您老了。” 他把金谷老汉背上的布袋扛到自己身上。 “胡说,不要总说你爹老了。你爹正值壮年。” “爹,外面的世界怎么样?” “很危险,你若是出去,活不过两天。” “这么恐怖,听说世上有鬼,我怎么没有见过。”张景夏疑惑。 “这个村子围湖而建,一共十来户,人气不聚,哪里来的鬼。” “原来是这样。” “林子后面是地方?” “无影戈壁,很危险。进去的人都死了。” “爹去过吗?” “自然去过。” “那……” “哪来这么多问题,到家了!”金谷老汉不耐烦了。 已经遥遥可见村中湖泊了。 月光下,波光粼粼,湖心闪闪。 天色一黑,家家都熄灯睡去了,只有金谷老汉家还亮着灯,母亲秦风华翘首以盼老汉父子归来。 “我们回来了,天天吃鱼吃腻了,偶尔弄点野味。”金谷老汉一到家便说。 时间不久,餐桌上,就摆放着母亲烧的红烧猪尾,一家三口吃着,其乐融融。 “爹,怎么不见其他人去打猎?他们只知道在河里捕鱼!”张景夏边吃变问。 “村子十来户人家,能去林子打猎的,只有我一人。”金谷老汉很是自得。 “爹就是厉害!” “明天去村子里转转,不要整天研究你那仙书,你已经有三年没有去村子里了。” “好,爹。” 第五章 无影戈壁 自从得了仙书以后,张景夏就不怎么愿意再与村子人接触了。何况村里人识字的不多,年龄稍大者被带到湖边学习捕鱼,就更不愿与村中其他小孩玩耍了。否则,八岁那年也就不会无聊到和弟弟在门前数太阳了,弟弟被带走之后,若不是有仙书研究,真不知该如何打发这无聊时光。 何谓鬼,人之余气也,气以渐而消,是故新鬼大,故鬼小,此说止凡人所化之鬼。然鬼有万千,类比殊异,因凡人亿万,故凡鬼亿万。——《修真释义》 张景夏合上书卷细细品味。 这么说,鬼是人的余气,气息渐渐消散,所以新鬼大,旧鬼小,这只是凡人死后所化鬼魂。鬼的种类千千万万,各有不同,因为凡人最多,所以凡鬼也最多。世上还有仙法,天上还有神仙,若对凡鬼使术法,凡鬼也会变得不凡了。爹说这里人气不聚,一般是不会见到鬼的。 他把窗户打开,晨光满窗,微风佛面。 张景夏享受着,打开书卷,继续思索,之前看到书中说凡人能活五百岁,可父亲也曾说,凡人能过百岁,已善莫大焉,不知父亲如今寿余几何?一想到父亲深刻的皱纹,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体,张景夏一阵心痛。 正沉思间,思绪被父亲打断。 “去村子里转转,不要总待在屋子里。”金谷老汉说:“顺便若是看中了哪家姑娘,可以告诉我,我给你说道说道。” “爹,我才十一岁。”张景夏放下书急切地说。 “村子不大,该培养培养感情了。”金谷老汉一边整理渔网一边道:“我跟你说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出去玩耍了。”张景夏飞奔出院门,逃了出去。 张景夏走在湖边,穷极无聊。 “让我和那群小屁孩玩,有什么意思,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龙都见过,还砍过蛇。”张景夏自言自语。 “这是谁家的孩子?没有见过啊!”一个刚洒下渔网的村人,扶着斗笠,站在小舟上说。 “李叔好!我是张景夏,张金谷的儿子。”张景夏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还是打了招呼。 “你弟弟化为真龙飞天了,这是真的吗?”他突然想起似地说。 “是的,李叔,我亲眼所见。” “真龙长什么样?那天在屋里没有见到。” “真龙就是……”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呼喊张景夏的名字,张景夏顺势和李叔告别,结束了这毫无营养的谈话。 张景夏走到呼声来源,原来是一群小屁孩在往河里扔着石子玩。 “你是景夏哥哥呀,景秋哥哥真的变成龙了吗?你为什么没有变啊?”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小花衣,一脸天真的问。 你也问这个?张景夏无奈,这是李叔的女儿李春花吧,三年前还满地打滚呢,竟然这么高了,他用手比了比,嗯,不错,到我胸口了。 想到这里,张景夏心里一惊,我有三年没有和村人接触了吗?竟然没有闷出病来,其实也没什么嘛。 “因为我不够聪明啊,你看。”他想转移话题,从脚边捡起一棵石子,嗖的一声,仍进水里,只见石子在水里打着水漂,竟然从湖的这边一直飞到了对岸,砸到岸边石堆里,打得乱石飞溅,炸出一个小坑。然后头也不回得离开,惊呆一众小孩。 好无聊啊,张景夏背着双手,学着金谷老汉平时的动作,摇头晃脑,迈着八字,围湖溜达。 每绕到一户人家,就亲切地打着招呼,还主动自我介绍,生怕别人不认识。当然,现在还真没有几人认识他。 等到逛完,竟然只用了半个时辰。看看天色还早,现在回去饭也没有好,话说现在吃的越来越少了,张景夏摸摸肚皮。 要不再逛一圈?算了,还是回去吧,张景夏晃悠悠往回走。 炊烟袅袅,白云悠悠。 真是安静祥和的一天啊。 不一会儿,张景夏就晃悠到了家门口。 “这么快回来了?”张金谷院子里舞着柴刀。 “爹,怎么不见你喝酒抽烟袋啊?我转一圈,发现都在喝自酿的酒和自制的烟袋。”张金谷好奇的说:“我看他们挺享受的。” “那些会折损寿命。”金谷老汉停下来。 “我去告诉他们。”张景夏就要返身。 “不用了。”金谷老汉阻止,“知道又如何?凡人一世,求的就是潇洒,求的是自在,若事事惜命,还怎么活呢?各有各的活法,只要自己过得舒心就可以了。” “知道了,爹。” “有没有看中哪一家的姑娘?”金谷老汉突然问。 “没有!我再出去转转。”张景夏急忙闪身出去。 “我不回来吃饭了。”张景夏跑远前说了一句。 “唉,又搞得自己无处可去了。”张景夏叹息。 有了,他认准方向,发足狂奔,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一片古木参天的林子前。 虽然来过一次,还是被这里的景象震撼,巨木林立,走兽奔突,飞禽掠空。欣赏片刻,张景夏一头钻了进去。 张景夏在树间不断飞掠,一心赶路,对林中风景毫不留恋。随着不断深入,四周渐渐安静下来,树木变得稀疏低矮,看不到一只飞鸟走兽了。 慢慢的,没有树叶遮挡视线,张景夏停下脚步,呆立当场。 这里就是爹说的无影戈壁吗?这里看不到一棵树木,黑色的碎石无边无际,不远处,戈壁边缘,斜斜竖立一块黑石碑,石碑高约百丈,碑顶犬牙交错,似乎从这里断了半截,黑石碑上隐隐刻有字迹。 奇怪的是,如此巨大的石碑,之前在林中竟然没有见到,走到近前,才突兀出现在眼前。 张景夏走过去,站在石碑下,走到这里,才能感觉到石碑的巨大,犹如蚂蚁立在车轮之下。 石碑被风沙侵蚀了许多,但刻字较深,依旧能够认出。张景夏仔细辨认着石碑上的刻字。 “碎沙乱石,人畜水草不生之地,即为无垠瀚海。” 下方隐隐还有四个小字。 “生人勿入。” 此刻,烈阳当空,这里阴气森森。张景夏并未感到有风吹过,戈壁上却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张景夏感到浑身不自在,想要离开,就在这时,戈壁上黑气团团,从地上升起,黑气起处,生成一个小小的旋风,飞沙聚集,渐成人形。 这是鬼?张景夏心胆俱裂,想要逃离这里,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戈壁上沙石飞旋,组成简陋的人形,手腿聚了又散,唯有头身常在。 黑影的手脚再次散开,这一次,黑影放弃了再聚手脚,直接以头身向张景夏急速冲来。 “砰!” 黑沙四散,似有无形壁障阻隔。散开的黑沙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快速组成一个庞大的骷髅头,对着张景夏无声咆哮。 “呼!原来你过不来啊。”张景夏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险些瘫倒在地,这让他想起了上次面对巨蛇的情形。这一次,更加诡异恐怖。 骷髅头的巨口依旧不断开合,咆哮不已,却无半点声音。 “还不放弃?过不来,我还怕你什么?”张景夏盘膝坐在了地上,观赏起了暴动的骷髅。 “你过来啊!”张景夏对着骷髅头做鬼脸,不一会就放弃了,发现他的鬼脸并没有对面的吓人。 骷髅头不断地冲击无形壁障,每一次冲击都产生一圈圈的波纹。张景夏的心肝便会颤动一次。他捡起脚边石子,飞石击打,毫无效果,引来一阵嘲笑。 “敢笑你爷爷。”张景夏气愤。 过了片刻,他轻哼一声,走到波纹回荡的壁障前面,脱下来裤子,撒起了尿。壁障竟然没有阻隔,毫无阻碍地尿了进去。 张景夏哈哈大笑,提起了裤子,道一声舒坦。 骷髅头一呆,疯狂呕吐,然其本是沙石,吐不出东西来。呕吐片刻,骷髅头转向张景夏,对着他的方向疯狂撞击,沙石散开,聚集头颅,再次撞击,如此往复,足有数十上百次,仍不放弃。 张景夏饶有兴致地看着,太阳已经过午,张景夏玩得兴起,还没有回去的意思。 骷髅头再一次撞散后,竟然没有重组,张景夏心中疑惑,等待片刻。 飞沙汇聚,骷髅头再现,只是没有撞击壁障,而是仰天大笑,笑了一会,似乎觉得不够,又在骷髅头两边用黑沙石凝聚两只手臂,伏在地上,一边大笑一边拍打地面,手臂同之前一样,拍散后再次组成手臂拍向地面。 “怎么回事?”张景夏歪头。 许久之后,风沙平息,沙石飞聚,在空中组成三个字。 “你真小!” 张景夏神情一滞,领会过来,气得抬脚就要进去算账,随即醒悟,飞快后退。 “我才十一岁,懒得和你计较。”张景夏气呼呼转身,头也不回地回家去了。 只留那黑色沙石组成的骷髅头,在那无声大笑。 第六章 人耶鬼耶 澄心清净,湛然而无思时,导其气即百骸皆通,此为思神存真。——《修真释义》 旁边还有一小行注释:此书可助人修内力,而无助于点心火。 张景夏回到家中,仍然愤愤不已,父母见状询问,也不作答。他进入自己的房间,找出《修真释义》,随手翻了翻,书中写有澄心静气方可修行内力,现在怎么静得下来呢?随手又扔到一边。 白天无法修炼,还是练武好了,他来到院子里,看到有未劈的柴火,他一口气全部劈完,边劈边诅咒戈壁的骷髅头。 “爹,娘,我不吃饭了,你们吃吧。”他对父母问。 然后,张景夏提着斧头开始在院子里舞动,舞着父亲教习的身法,竟然从烈日当空一直舞到月上梢头。张景夏扔下斧子,稍感疲惫,饥肠辘辘。 他冲进厨房,翻找东西吃,找到一条蒸鱼,整个吃光。 张景夏摸着肚皮躺在床上,闭目睡觉,睡至半夜,猛然惊醒,他看了看四周,没有异样,再次仰头睡着。刚逾半刻,张景夏再次惊醒,此后再也无法入眠,他起身推窗。 残月微光,风吹叶落,寂静无声。 他探头张望,并无人影。 忽然,不远处,枯树之下,冒出黑气数团,来往悠忽,上下飞舞。之后,黑气聚集,往中间撞击,汇成一个庞大的骷髅头,对其咧嘴一笑,悠然陨灭。 “这?这是……”张景夏惊恐,骤然关窗,双手撑桌,呼吸起伏不定。 一时间,张景夏想到许多,是无影戈壁的那只鬼吗?明明有屏障阻拦,是怎么出来的?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隐在他的窗前,待他开窗,化作骷髅头吓唬他。 张景夏思考片刻,没有头绪,只有无边的恐惧,为自己父母的安危担忧。 犹豫一会,心中一横,他再次打开窗户。 枯树月影,了无踪迹。 张景夏关窗,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他已无心睡眠,思绪杂乱,脑海中激烈的斗争,终于还是起身,走到父母的房间外。 “爹,娘,我看见窗户外面有鬼。”他声音颤抖,鼓起勇气地说。 十一岁而已,遇到诡异非常的事,首先想到的仍是求助父母。 爹娘闻声起床。 “在哪儿?我去看看。”金谷老汉披着衣服走出房间。 母亲秦风华散着头发出来,跟在后面。 “就在这里。”张景夏指着他房间窗户前的一棵枯树。 金谷老汉仔细查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张景夏言之凿凿。金谷老汉再三寻找,最终不了了之。 父母回房休息后,张景夏坐在床上整夜未合眼,抱着《修真释义》看了一夜。 凡人修仙,需以食入,修仙之人,食有九步。 其一,粗食麻麦,食粗麦可止诸耽嗜。 其二,蔬食菜茹,食蔬菜可止诸肥胖。 其三,节食中食,中节食可止诸烦恼。 其四,服饵符水丹英…… 张景夏只觉眼皮沉重,昏昏欲睡,小脑袋猛然一点又骤然抬头,看向书页。 其五,服芽五方云芽…… 这次,脑袋一歪,口水流出,已然入睡。 晨光一起,张景夏想起昨夜的诡异事,也不和父母打招呼就匆忙冲出院子,一路狂奔,穿越林子,来到无影戈壁的石碑之前。 张景夏坐在石碑之下,一边阳光普照,一边却阴风惨惨。 “不在这里。”张景夏特意坐在了阳光下,左顾右盼地说。 突然,黑沙旋转,聚散无常,骷髅头时隐时现,并对其狂笑不止。 张景夏狼狈不堪,但他无心玩闹,开口问道:“你能够出去?” 骷髅停息下来,而后摇头。 “嗯?那昨晚?” “幻境尔,我未出。”骷髅头四散,空中浮现字迹。 “这么远能施展幻术?” “为引君来,昨日与尔心中植幻种。”字迹再变。 张景夏突然想起《修真释义》中的一句话:诸多鬼魂,人阳而鬼阴,以阴侵阳,必为人害。惟睡时敛阳而入阴,可以与鬼向见。神虽遇而形不接,乃无害也。 梦中相见,原来如此,张景夏心想。 就这样,张景夏竟与戈壁中的骷髅聊了起来。 通过谈话,张景夏得知此鬼可称异幻鬼,由凡鬼变化而来,有形无质,迷幻人心。生前乃一花匠之女,偶出市花,为一富家浪荡子指使恶仆所擒。欲污其身,宁死不从,取致幻毒草强食之,妄图***然其过量,以致身死,魂入幽冥鬼界。 虽有幻术,终为凡鬼。凡鬼乃人之余气,气渐以消,距其死时日久,手脚消融,只余头与身,面目亦不可辨。 无影戈壁,即是无垠瀚海,中间有一孔穴可通幽冥鬼界,幽冥鬼气从此阴阳两界的通道渗出,导致戈壁阴风惨号,为避其为祸人间,有大神通者聚六神碑镇之。神碑内蕴生气,故其旁方圆五十里有树林伴生,这样的林子共有六处。 石碑立此不知年月,为风沙侵蚀,封印渐弱。 同时,从她口中还得知,阴阳两界重叠,凡间山河湖泊,鬼界与之对应。她在鬼界不知修炼,渐渐消散,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阴阳两界的通道,从通道来到阳间,殊死一搏,寻长存之法。她发现封印日益减弱,于是每日尝试撞击,来到阳间。 在张景夏问她为什么不投胎转世的时候。 她说这都是凡间的误传,鬼界没有轮回转世,死而为鬼,再不为人。 张景夏又问了一个关心得问题:“封印多久破裂?”这事关系到他父母的安危,张景夏不得不问。 “百年左右!”张景夏顿时放下心来。 张景夏在惆怅中结束了谈话。 张景夏缓步走在林中,随着身躯渐强,技击娴熟,林中虎豹已经不用刻意回避了,只要不找自己麻烦,他不会主动去寻这些野兽,若是有不开眼的,他也不介意拖回去吃肉。 林中落叶尺厚,走在上面沙沙作响,张景夏低头边思考边踱步,以直觉躲避路上的枝杈灌木。 “哎呀!”张景夏一拍脑袋,她说自己是花匠家的女儿,死时才十六岁,那么昨天竟然会说他真小,张景夏直感到匪夷所思。 西天残红,张景夏才慢吞吞来到家中。 “爹,娘,我回来了。”张景夏喊道。 “还知道回来,去哪儿了?”金谷老汉坐在门口冷着脸说,看来他去村子问过了,张景夏白天并没有在村中溜达。 “我去林子打猎了。”张景夏提了提随手打来的手臂长的长耳兔。 “打只兔子要一天?” “我去了无影戈壁。”张景夏实话实说。 “爹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过无影戈壁?我问起,爹才提到这个名字,然后我就去看了,昨天就去了一次。”张景夏补充。 “所以昨夜就闹鬼了?你没有进去吧?” “没有,我只是在边上看看。”张景夏没有提到小女鬼。 “谅你也没有进去,你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大。”金谷老汉低沉着声音道:“之前从未和你提起,因为你还小,最近几年从未出门,一心研究仙书,就懒得告诉你。最近你四处乱跑倒是勤快了。” “进去后真的会死人吗?”张景夏只关心这个。 “死不了,会受一番痛苦,被黑沙撞出来。没有别人,就是你爹试的。当年逃难至此,我和你娘想要穿过去,碰了大跟头,无奈沿着戈壁外围而行,发现了这里,定居在了此地。” “原来是这样,还有一件事,上次和爹打猎,发现爹日渐苍老,所以想把以后捕鱼打猎的事都包在身上,爹娘只需待在家中安享就行,这也是我对弟弟的保证。” “你这个孩子!”金谷老汉笑了起来:“好了,我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好奇心太强,你要知道,不知道,就不会好奇,不好奇,就不会送死。” 第七章 天变 一年后的一天,张景夏去林子打猎,他先去了无影戈壁。 区区一年时间,戈壁中的石碑又被侵蚀了不少,明显少了一圈,他来到石碑前,盘膝坐地,闭上眼睛,不一会,鼾声响起,进入睡梦。 这是和戈壁中的女幻鬼新的交流方式,不似之前那样繁琐,在他入梦的一瞬间,张景夏脑海光芒大作,一团黑影凭空出现,黑光四溢,如泼墨般在水中散开。黑光努力聚形,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组成人形,之前勉强能够分辨出的一头一身,现在也不能辨别了,只有一团黑气沸腾。 “张景夏。”声音清脆如铃在风中,沁人心神。 “你又消散了许多。”张景夏担忧的说。 “我坚持不了几年了。十年内,必散亡。”如铃悦耳之声再次响起。 “可惜我帮不了你。” “你能过来陪我聊天就满足了。从前,你没来的时候,那种孤独会让人发疯,我明知毫无希望仍然每日撞击封印,是寄那渺茫的希望冲破封印,也是用此法自杀。” “我也很矛盾,封印一破,村人遭殃,我的父母也不能幸免于难,封印不破,你在消亡。”张景夏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十三年前,有一对夫妇逃至此地,其中的男子还曾试图穿越戈壁,你有没有见到?” “不错,是有两个人来过这里,是一个男子拖着一个小车,车上坐着一位妇人。那个男子安抚好妇人后,想先进入戈壁探路,被我凝聚沙石,一下撞了出来。戈壁内风沙撕天,凡人深入,必死无疑。” “还有这层恩情,实在感激不尽。如果没有你那一撞,我也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那两人是我的爹娘。”张景夏想要行一大礼感谢,却发现看不到自己的身体,行礼之行自然无从说起了。 “在这里,我只能看到你这一团黑气,不能看到我自己?” “这周围的一切都是你,这里是你的灵魂识海。” “只能听到你的声音,却看不到你的样子。”张景夏的语气中带有遗憾。 “幽冥异路,人鬼殊途,我现在这个样子,撑不了几年就魂散天地,也许你永远也见不到我的样子。也是我前些年太过疯狂,撞击封印,导致魂气消散加快。好了,天色不早,你该回去了。” “哎……” 张景夏疾呼,但脑海中,黑气陡然一散,他猛然惊醒,睁开眼睛。戈壁内的黑气滚滚不休。张景夏无法察觉她在变弱,然而她确实在一日日削弱,直至消亡不见。 张景夏注视黑气良久,然后起身回去。 张景夏拎着一只庞大的长耳兔回到家中,发现父亲金谷老汉坐在院子里自饮自酌,手里还拿着烟袋,眯缝着眼睛,吐着眼圈细细品味。 “爹,怎么喝上酒又抽上烟袋了?你不是说这会折寿吗?”他没有将幻鬼的事告诉金谷老汉,因为他觉得那是他的秘密。 “无事乐逍遥,自然要享受。”金谷老汉敲了敲烟灰:“这些都是用你猎回来的野兽换的。” 现在的张景夏更加强壮,个头超过了金谷老汉。半年前,他们比试功夫,金谷老汉不敌,之后,打猎捕鱼的活计都落在了张景夏身上。四年前,张景夏对弟弟作出的承诺终于实现。 时在晌午,张景夏的父母在屋里吃饭,他在院中处理着新猎的桌案般巨大的兔子。 如此生活,平静平凡,然而此方世界,平静总会被打破。 距离此地无比遥远的高空,立着一位女子。她长发飘飞,衣袖摆动。世间,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其美貌,世间,任何男子都要见之倾心。 此刻,她仰望天空。 她神色平静,张开双手,引魂燃魄,以魄助魂。 其身昭昭,其魂璀璨,其意如刀。 舍此身,魂入七色天。 这一天,天空迸发出七种颜色,先黑,再紫,后蓝,再青,再黄,再橙,终于赤色。 然后,有仙霞之气弥漫,神光自七色天之上降临。 突然,仙霞气消,神光自隐,血雨天降。 天下凡人,莫不惊恐,天下修士,莫不叹息。 “失败了!”有绝顶修士感叹。 “如此盛事,几年间竟连遇两次,一人升天,一人死。”有强大术士轻语。 天空色变,自然也惊动了张景夏一家。饭中的父母从屋中走出,张景夏放下手中的活,他们一起抬头看向一会蓝光清湛,一会青光焰焰的天空。他们之间,有两个只是底层的凡人,还有一个,修仙尚不入门,自然是无法明白此刻天空变化的含义。但是这种情形,张景夏三岁那年却是遇过,所以才有那次与弟弟天悬几日之辨。 最后,天降血雨,一家三口慌忙收拾院中物件躲入屋内。待入屋时,三人莫不血污满面。 令人惊讶的是,血水并不血腥,反而有一股清香。不一会儿,血水就渗入皮肤,顿觉精神倍增。一家三口,除了衣服、头发上的血污外,俱是面目清爽,张景夏面目不曾有大变化,但是他的父母,明显皱纹稍减,白发变乌,年轻了几岁。 张景夏反应过来,连忙拉着老父母奔出屋子,进入院中,张口对空,迎接雨水,喝入腹中。张景夏还抱出木桶来接血雨,但是,不管多结实的木桶,入之即渗,不曾接入一滴。 张景夏失望无比,如此雨水,堪比灵丹妙药,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渗入土地而不能得。 随后,张景夏张口狂喝血水,还脱去衣物,赤裸上身,以身淋雨。 随着血水入体,张景夏内力快速增强,由原先的丝丝缕缕变得壮大起来,内力即气血,思神存真即是寻真炼气。 炼气巅峰,气血如汪洋,浩浩荡荡,以此点心火。 心脏如火般炙热,他低头看去,心口烙铁似的红彤彤。 若有天眼神通查看,此刻,张景夏周身精气滚滚,狼烟自头顶而出,没入天际。 陡然间,一缕火焰从心口燃起,透体而出,而后又迅速消失不见。 张景夏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再定睛看时,心口已经恢复常态,不复之前通红之模样,也没有其他的异样感觉。 但是这时,血雨开始渐渐变小,不见一滴红色雨水下落。张景夏的衣服和头发迅速风干,血色全无。 张景夏跑出院门,只见之前红色的天地已经恢复正常,整片天地绿意盎然,地面小草疯狂生长,覆盖土地。枯木之上,发芽抽枝。 三岁那年,并无血雨降临,最后天花散天,仙霞神光满天地。张景夏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一次不一样。 他想起一件事,快速冲出,向无影戈壁方向冲去。其间,他看到有村人出门跪拜,手握土壤,口中高呼:“苍天有眼,这个土终于可以种地了。”原来,他们以湖泊为生,为了不涸泽而渔,一年中,有一段休渔期,这时就处境困难了,那片林子,他们不会功夫去不得,所以在寒冬腊月,张景夏一家时常接济村人。现在,终于可以种地种粮,摆脱困境了。 张景夏赶到无影戈壁,发现一切如故,但是石碑竟然复原了几分。石碑周身的缺口变小消失,上面又成长了几丈,恢复到一年前的模样。 “颜青,颜青。”张景夏呼喊着幻鬼的名字,这是不久前坚持询问的结果。一开始,幻鬼并不愿意,认为前世人名与今世鬼身已无关联。然而,张景夏不想一直幻鬼幻鬼的叫着。颜青无奈,只好告诉名字。张景夏还为此欣喜若狂了许久。 张景夏呼喊良久,仍然不见回应,暗道不妙。 他耐心等待,终于,一团脸盆大的黑气缓缓浮现。张景夏轻呼了一口气。 “天降血雨,我躲闪不及,被数滴沾染,元气大伤。”入梦后,颜青在张景夏的脑海里如是说。 “怎么会这样,血雨能另大地回春,另返老还童。我的父母也是因此变年轻的。” “血雨内含天之气息,鬼物最忌。” “你怎么样?”张景夏关心地问。 “雪上加霜,恐怕坚持不到五六年。” “只有五六年了吗?封印被加强,你却重伤。” “不用在意,我终要消亡的。” 张景夏沉默。 颜青亦沉默,她退出张景夏脑海。 戈壁边缘,黑石碑下,一少年,一鬼魂,相对无言。 第八章 借汝心火复元神 张景夏点燃一支烛火,手捧仙书,端坐窗前桌案之边。窗户洞开,月华满窗,窗前不似从前荒凉景色。 父母又年轻了一些,张景夏暗自开心,又可以多陪伴他们一些时日了。 张景夏打开《修真释义》细细读了起来。 “体魄乃载魂之舟,渡世之船,历红尘苦海,方得仙神自在。” 斜月高悬,星斗稀疏。 一少年倚窗自阅,微风拂来,烛火轻颤。 “难道是颜青来了?”张景夏凭窗远眺,窗外无异动,看来只是普通的风而已。 斜月微烛,夜深人静,春风好时光。 风愈急,烛火欲熄,张景夏转身关窗。今天刚发生天变,他有些担忧。 张景夏关窗后,甫一坐身,窗外忽然狂风大作,洞开窗棂,吹灭微烛,有白光微亮,自天边由远及近飞来,忽大如豆,忽大如头,忽大如磨盘,继而已临居室,光华满屋。 狂风止息,张景夏满目白光,看不分明,他以手遮眼,指缝窥看。 只见白光旋转,忽而内敛,化一少女坐窗前。少女神情忧郁,默坐几案,靓妆华服,美艳不可方物。 张景夏早已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许久后才放下双手,心绪平复。 “这位姑娘?你来自哪……”张景夏开口。 话未说完,一阵清风吹来,少女身形模糊,如平静之水面,指尖轻点之波纹。 “你怎么了?” 少女并不作答,她抬头看着满天星斗,目露哀伤。良久之后,她转头看向张景夏,视线相触,张景夏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少女莞尔一笑,她手指轻点,烛火再燃,身形一晃,再次化作满室白光,白光一收,化作微点,如同萤火飞舞。 萤火绕着烛光旋飞,猛然振翅一扑,冲入火光之中,光芒化为青色,随即离烛上升。 “哎……”张景夏伸手疾呼。 青火悬空,张景夏定睛一看,其内似有小狐紧闭双目,绕尾蜷身。 青色火焰包裹小狐,围其自转,之后,对着张景夏的心口,一闪而逝。 “借汝心火复元神。” 空灵之音传来,在张景夏心神回荡。 张景夏一惊,慌忙双手乱绕,扒开胸口衣服。张景夏用力低头来来回回地看,他目力极好,仍看不出变化。 他以手扪心,只觉得心脏跳动有力,快速无比,那是他紧张的原因。 他盯着胸口,不由自主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皮肤没有变化,感觉上也没有寒热疼麻。足有一刻钟,张景夏才放弃追究,长舒了一口气,坐着发呆,胡思乱想。 “有什么东西到我身体里面了?”张景夏喃喃自语。 “唉,不知是好是坏。”他唉声叹气。 张景夏起身来到院子中,抬头看向星光灿烂。 “天变不断,不知会不会波及到这里,只希望在爹娘有生之年,不要再有无妄之灾。”张景夏看着天空不无担忧地说,世道要变了,就连他这个小小凡人都有所感受。 第二天,张景夏早早来到了无影戈壁,他来找颜青。这已经成了习惯,每日必来此陪颜青聊天解闷,回去时,带着随手打来的野味,丢给爹娘。 天降血雨后,封印外的树林,生机更加旺盛,戈壁内,依旧是一副末日景象。 看着颜青的魂力日益消散,张景夏担心无比,他盘膝坐地,闭目入梦,颜青出现在梦中。 “我爹曾经进入封印,这么说我也可以,我进去后,你附身于我,我再出来,你不就可以出来了嘛!”张景夏想到一个办法,对颜青说。 “不可能,凡世所说轮回转世,俱是夺舍重生。强行抹去原来身体的意识,鸠占鹊巢。此法若是可行,十三年前,我就会出来了。我若附你身,必是一方不死绝不休的局面。”颜青断然否决。 “好吧,是我多想了。”张景夏失望。 “你不用自责,走出封印,只是我的一个执念,更何况出了封印,我的灵魂鬼身也可能不断消散。此乃天地律,不可违。凡人有亿万,每日亡者众多,新鬼不断产生,故鬼不消,纵使鬼界之大,亦无法容之。” “在我消亡前,有人每日陪伴,不至孤独而去,我心已满足。” “你不想报仇吗?”张景夏突然问。 “报仇?”颜青惨然一笑,“我已无望了。” “我替你报仇。”张景夏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 张景夏脑海中,颜青幻种所化的一团黑气缭绕的魂身,周身缠绕黑气沸腾起来。一会变成缺手断足的黑影,一会蜷成一团,翻滚不已。 “真的吗?”颜青语气颤抖。 “自然!告诉我仇家。” “通天圣朝,桐城李家。”虽然看不懂颜青面容,也能听出咬牙切齿之意。 “圣朝?这个词曾经听父亲说过,他们便是从圣朝逃亡至此。不知此圣朝是否为彼圣朝。” “通天圣朝的强大……”颜青突然不语,“现在不与你说,免得让你绝望。” “这……” 张景夏无语。 “其实,就算为你报仇,也要等几十年之后了。我要让父母安享晚年,常伴左右。待爹娘安去,才能入世修行。” “你真孝顺,可惜我的爹娘。”颜青语气低落。 两人沉默下来。 脑海之外,张景夏所处之处,绿意勃发,反观颜青那边,黑沙飞旋,遮天蔽日。 无人打破沉默,继续沉默。 张景夏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景夏?”颜青终于说话,她见张景夏灵魂识海不稳,忍不住问。 “没事,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颜青撤去幻种,张景夏转醒过来。 他匆忙离开,不做停留。 “他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鬼雾翻滚,若有所思。 张景夏等到远离无影戈壁,一下跌倒在地。他捂着心口,那里,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有一阵刺痛,隐隐有热流传出,流转全身,通体舒畅。 张景夏能够明显感觉到气血在增强。 然而头脑的眩晕依旧不能因此而忽略,他强忍着头晕,掀开衣服,看向胸口,那里有青光散出,闪闪烁烁。 “怎么回事?”他紧抓胸口上的衣服,头脑一阵阵昏沉,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强烈的眩晕慢慢转为疼痛,如同铁箍缠头,向内收缩,痛苦让他昏睡欲死,但张景夏不敢睡过去,他怕再也醒不过来,他努力坚持。 心口处有仿佛有一个漩涡,不断的吸取周身气血,气血内力吸尽后又开始吸取他的精气,血水在他体内沉积的能量被全部抽取,这时,已经没有气血从心脏处流转而出,反而转化为一个黑洞。 识海中也有道道能量被抽离吸入漩涡,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如坠深渊,全身抽骨吸髓般苦痛。 “啊!”他痛叫一声,坚持不住了,身体瘫倒,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去了多久。 “张景夏,张景夏,你怎么了?快醒醒。”银铃般的声音不断在脑海响起。 “是你啊。”张景夏漫声回应。 “快起来,你在这睡了好几个时辰,天都黑了。有野兽过来,都被我赶跑了。” “天黑了?”张景夏一下子坐起来,他手抱脑袋,“好疼。” 这时,心口漩涡稍稍放缓,张景夏松了一口气,全身的痛苦有所缓解,恢复了一些力气,他也能够开口说话了。 “是颜青吗?你在哪儿?”在他苏醒的一瞬间,颜青已经脱离了他的识海,离开了。 他抬头看向四周,树林茂密,灌木丛生,黑暗中,草木黑漆漆的包裹着他,有野兽躲藏在里面,暗中窥视。 “不能倒在这里。”张景夏艰难站起,提气向家的方向飞奔。 到了,就快到了,他看到了家里的院墙。 他跌跌撞撞走入院子,被院中的父亲一把扶住。 “夏儿,你怎么了?”金谷老汉担忧,“哪儿受伤了吗?” 为了赶回家中,张景夏用尽了力气,此时头痛的说不出话。 我还有仙书,张景夏骤然想到。 他将怀中仙书拿出,缓缓盘膝,把书打开放在面前的地上。 “点……点柴火。”这几个字刚说完,他如同流沙坍塌,一下软倒在了地上,一手抓着心口,一手按向仙书,再不理会外界,全力抵抗心痛和头疼。因为曾经在院子里竖起柴火点燃修炼,张景夏父母知道点柴火三个字的含义。 张景夏感觉到他的心脏需要大量气血供应,身体气血不够,会吸取识海灵魂之力,引发头脑昏沉剧痛。 凡人若身具仙骨,修仙伊始,以符阵拘凡火煅体,可助开窍。——《修真释义》 毫无疑问,这本书中是画有符阵的。刚开始,张景夏无意间以烛油启动符阵,帮他开窍拥有了气血内力。 后来,他琢磨出一个方法,在仙书前点燃火焰,以体内气血引之,可开启符阵,助长内力。 现在,张景夏就以这个方法增强气血。 他也清楚的记得书中的一句话:以凡火煅魄,增长内力,实乃拔苗之法,慎用。 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若不如此,身体就要被吸干了。 突然,温暖的热浪从四周传到身上,张景夏立刻修炼,仙书在手掌之下散发光芒,柴火爆燃,转化为滚滚血气,张景夏的心脏贪婪地吸收着,竟然有效。 心脏的刺痛和脑海的眩晕都有所减弱。然而,不一会,却猛然增强,柴火烧尽了。 “加柴火。”他闭目张口大喊。 呼!热浪不断袭来,稍有缓解,紧紧皱起的眉头舒缓下来。这次,热浪持续了很久。 终于,刺痛消失,眩晕不再,周围火焰烘身的感觉也慢慢减了下来。 熬过去了,张景夏感到庆幸。 他张开眼睛,没有熟悉的景象,地貌大变,一片残垣断壁,烟尘四起,不远处,仍有火光未熄,熊熊燃烧。 “爹,娘,你们在哪。”张景夏大声呼叫。 “夏儿,我们在这。”张金谷夫妇黑烟中走出,脸上布满黑灰尘土。 母亲秦风华更是一把抱住张景夏。 “娘,这……这是我们的家吗?”张景夏眼含泪水,声音哽咽,指着眼前这片燃烧后残留的灰烬说。 秦风华不答,只是一个劲说着:“孩子,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第九章 昏睡五年 “为了我,你们把家烧了?”张景夏颤声说。 “家没有了可以再建,夏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母亲秦风华安慰着张景夏。 “我们住了十几年的家,爹亲手建起的家,让我给毁了。”张景夏泪流不止。 “毁了可以再建,我们就你一个儿子在身边了,纵然一无所有又如何。”金谷老汉道,“当年逃难时,我和你娘身无分文,每日担惊受怕,可比现在艰苦难熬的多,来到这里后,我们有了你,有了你弟弟。现在房子烧了,但还有你在身边,可以再建啊。” “爹,娘,我对不起你们。”火光映着张景夏的泪脸,他哽咽着说。 “先不说这个,你去打猎,受伤了吗?”母亲秦风华急切地问。 “没有受伤,就是突然心如刀绞,头痛欲裂。”张景夏不敢说出昨晚有东西进入心口的事,他不想再让父母为他忧心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张景夏擦开眼泪,笑着说。 这里的火光终究是惊动了村人,有村人提着水桶赶到这里,看到一家三口,平安无事,他们都为此感到庆幸,他们热情的帮着灭火,将余火浇灭后又安慰他们一番,才陆续回家。 因家被毁,无处安睡,张景夏见过的李叔还强烈邀请他们去自家暂住,但被张景夏一家婉言拒绝了。 “房子由我来建吧,我现在力大无穷。”村人全部离开后,张景夏对着父母说。 第二天一早。 他立刻提着斧子,赶往树林,在边缘找到一棵粗可合围的大树就是一阵狂砍,惊得一片飞鸟振翅,小兽奔逃。 不一会,就砍出一个缺口,他在缺口处用力一推,大树顺势而倒。 “轰隆隆。”压倒许多草木。 张景夏来到倒树中间,一肩扛起,向家走去。枝叶遮住了他的身体,远远一看,只能见到树干伏倒,在地面横移。 “哼。”张景夏闷哼一声,刚刚心脏犹如针刺,他趔趄一下,差点没有连人带树摔倒在地。 “又来吗?”他停下脚步,还好刺痛来得快去的也快,现在没有感觉了。 他再次挪动脚步,心中揣揣。 “爹,娘,我回来了。”他一甩肩,大树轰然落地。 “儿子比爹娘厉害了。”金谷夫妇露出笑容。 他如法炮制,一口气拖回来八棵粗树干,在废墟旁重新建立起一个新家的雏形,他想快速建好房子,只是让父亲在一边用木头弄些桌椅,搭墙架梁,他一力为之。傍晚,他坐在门口,气喘吁吁,即便他神力无双,也有些吃不消了。 “我再去弄一棵回来。” 说完这句,张景夏再一次跑到林子里,物色好一棵大树,提斧便要砍。 这时,他头脑一晕,紧接着,巨大的疼痛骤然袭来,张景夏一下子昏厥过去。 颜青在无影戈壁察觉到,施展幻术,呼叫他的名字,但这一次,无论怎么呼唤,张景夏都不再回应。 颜青无奈,她默默守护着,防备着其他野兽。 时间不长。 “夏儿,夏儿。”呼喊声渐渐接近,原来是金谷夫妇发现张景夏久久不归家,因为有前车之鉴,担心异常,金谷老汉性急,索性不在家等候,沿途寻了过来,一路上,有巨树的砍伐拖动痕迹,十分好找。 “找到了。” 张景夏此刻满脸通红,眉头紧锁,蜷缩在树下落叶之上,斧子横躺一边。 金谷老汉因为寻到儿子而开心,又因为儿子的现状而忧愁。 他抱起儿子,脚步不停地往家里跑去。 金谷老汉将张景夏放在屋里草草搭起的木床上,他点燃一根树枝,放到张景夏眼前,发现毫无作用,说明他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不能修炼了。 张景夏僵卧床榻,母亲秦风华握着他的手,泣坐在旁,金谷老汉站立着叹气练练。 “我再去请村里的老郎中吧,上一次夏儿引得郎中不悦,希望没有介怀,这一次求也要将他求来。”金谷老汉说。 郎中放开张景夏的手腕,摇首不已。 “大夫,我家夏儿怎么样?”母亲秦风华立刻询问。 “我无能为力。”郎中神色惋惜。 秦风华一下哭出声来:“救不回来了吗?” 老郎中按着长须,闭目沉思,再次摇头。 “非也非也,令郎的情况,我也不知缘故,面色红润,脉搏有力,身无外伤,却昏迷不醒,若非你们一再强调令郎因故昏迷,我会怀疑他像上次那样是胡闹玩笑于我们。” “那怎么办?”金谷老汉问。 “为今之计,只能等待令郎自行转醒了。初逢大难,又遇此变故。”郎中话语一顿,“我先告辞了。”郎中背起药箱离开了张金谷一家。 “夏儿……”秦风华哭哭啼啼,她坐在床边,想要抚摸张景夏的脸。 一道青光闪烁,浮现出张景夏体外一尺许,挡住了秦风华的手。 触之如鱼囊,外温而内软。 青光消失,触感犹存,按之不动,定睛视之,亦无他物。 母亲秦风华以手探之,发现张景夏的体外都有着这样一层无形隔膜,手掌每一次触碰,都有一道青光微闪,张景夏被包裹其中。金谷老汉也发现了这个异常,他也伸手试了试。 “这是仙家手段,神仙奇术难测,他有此护身,虽然现在沉睡,也说明他没事。”金谷老汉说。 “我们祈祷他平安无事吧,现在还有许多事要做,旧家焚毁,新家初建,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我们安静的等着他有朝一日苏醒吧,在他醒来之时,给他一个遮风挡雨,温暖如初的家。” 金谷老汉说完后走了出去,母亲秦风华恋恋不舍地看着她,也走出了房间。 二人走后,屋内平静无声,张景夏亘古不动地躺着,什么也不能惊扰到他,什么也不能影响到他。 就在这时,张景夏心口处青光透衣而出,在半空凝结为一个狐身,狐身周遭白光环绕。 白光旋转,圣洁无比。 光辉照耀张景夏的身体,心跳加速,血液流转,他的身躯被快速改造,以前修炼不得法造成的损伤也被弥补。 心跳越来越快,渐渐不堪重负,此刻白光一收,狐身没入心脏。 房间再次平静下来,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在每日无人时,必光芒照身,炼其体魄。 张景夏沉睡不醒的消息在村中不胫而走,村人质朴,没有妄自猜忌,对金谷夫妇充满同情,两个儿子,一走一沉睡。金谷夫妇重建家园,他们也出手相助,出力甚多。 第二年,一日无人时,张景夏的心口处,白狐再次现身,此刻她周身白光较弱,仍然散发白芒,改造张景夏的身躯。 突然,一缕紫火从张景夏心脏处燃起。 天长日久的煅体炼魄,张景夏终于突破了凡火境,到达心火境。 此火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反而添加了神秘之感。紫火瞬间覆盖全身,熊熊燃烧,却没有对衣物有影响。 白狐将这些看在眼里,目露欣慰。 “心火小成,我可以安心沉眠养伤了。先前伤势太重,在无意中疯狂增其心火,因境界太弱,使其不适,不断昏厥,后来发现唯有让他沉睡才能全力煅其体魄。现在心火已生,可借其心火养我魂伤。” 白光一闪,白狐没入心脏,张景夏全身紫火亦一收,集于心脏左右,环绕在白狐四周。此后,白狐再不现身,房间彻底归于平静。 寒暑易节,冬去春来,往来已五年矣。 张景夏已经沉睡五年了,除却前两年白狐屡次现身助其炼魄外,便再无声息。 这五年来,张景夏房间变化极大,焕然一新。 五年来,张景夏青光护体,无人近身,不吃亦不喝,不动亦不醒。 他的母亲秦风华每天都会来此,对着张景夏说话,说着说着便会潸然泪下。日夜愁思,愁思愁思,断人心肠,张金谷夫妇因为天变灵雨而变黑的头发再次斑白。 这一天深夜,母亲秦风华坐在张景夏身边,祈祷儿子平安。 突然,青光从张景夏身外浮现,骤然破裂。 张景夏睁开眼睛,看见母亲仍在闭目祈祷。 “娘。” 五年来,张景夏第一次开口呼唤娘亲。 第十章 苏醒 一声娘,道出多少心酸,五年来,日盼夜想,终于有了回报。 “儿子,你已经睡了五年了……”母亲秦风华哽咽说不出话来。 “娘,我醒了,我已经好了。”张景夏坐起身,对母亲说。张景夏昏睡五年,身体毫无不适,反而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 母亲秦风华抚摸着他的脸,把他拥入怀中。 “娘,你的头发……”张景夏拍着母亲的背,看到母亲头发尽白,再没有一丝黑发。 “娘没事,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秦风华笑中带泪。 “我们出去见爹吧。”张景夏说。 “好,好,娘看不清,你扶娘一把。”秦风华有些畏惧的说,闪避着不让儿子看她的脸。 “娘,您的眼睛。” 张景夏这才注意到,烛光下,母亲眼皮半睁,眼内浑浊,竟不能视物。张景夏以手晃之,母亲全无反应。 “爹,爹。”张景夏扶着娘走到厅内,大声呼喊金谷老汉,他怕爹也发生什么意外。 “儿子,夏儿你醒了。”金谷老汉弓着背从外面走来。 还好,父亲没什么变化。 “爹,我比你高好多。”金谷老汉进屋,张景夏发现他比爹足足高了一头。他看向金谷老汉的身后,一阵心酸,爹的背已经驼了,已经不复当年,意气风发,为儿斩蛇的张金谷了。 “五年了,你也十七了,当然比我高。”金谷老汉看着醒过来的儿子,满脸欢喜。 “对了。”金谷老汉走进里屋,片刻后抱着一叠衣服回来,“衣服小了吧?换上这个,你娘每见你长高一点,就做一身衣服,后来到去年看不见了,也就停了。这是最新的一套,你来试试。” “娘……”张景夏手拿衣服,眼中泪水再也止不住。 “快去换吧,让你爹看看,合不合身。”秦风华拍拍张景夏的手。 “好,我去去就来。”张景夏闪身入屋。 “怎么样?”不消一会,张景夏走出房间问道。 张景夏抬手打量身上的衣服,虽是粗布麻衣,但裁剪得体,恰到好处。再加上他目光炯炯,神情坚毅,皮肤晶莹,好一个翩翩美少年。只是身上的衣服还是有些小了,紧绷在体外,却显露出他那健壮身形。 虽不说风流倜傥,但也卓尔不群。 “夏儿也是一个俊俏人了。”金谷老汉拍手赞叹,“该娶媳妇了。” 张景夏前一句还听的舒心,后一句差点让他跌倒在地。 “什么?”张景夏跳起脚来,“你们也是近三十才有的我,我为什么要这么早。” “不一样,不一样,哈哈哈。”金谷老汉大笑起来。 “先不说这个。” 张景夏赶紧岔开话题。 “娘,您先坐下,爹,您也坐下。”他让父母安坐,然后坐在对面,“和我说说这五年的事情。”双手捧脸,期待地说。 一家三口,一扫阴霾,其乐融融,灯下话温凉。 第二天,张景夏早早出门,临走前说:“我去打头野鹿回来,中午大餐一顿。” 张景夏在林中飞掠。 到了,他停下脚步,就是这了。 石碑耸立,黑沙遮天,五年过去,这里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颜青,颜青。”张景夏站在石碑下大叫颜青的名字,五年前,只要站在这里,颜青就会出现在面前,今天却没有看到,张景夏心中不安。 “颜青。”他再次放声大喊。 难道她的魂力散尽了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坐在地上,试图入睡,以期颜青来到他的灵魂识海,但是毫无作用。他不相信颜青就此魂灭,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漫天黑沙,企图在这里面寻出颜青的魂身。 他盯了两个时辰,大海捞针般地寻找,仍然一无所获。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他发现了异常。 此时,在众多飞沙走石之间,一粒黑沙在其前方始终悬而不坠,浮浮沉沉。张景夏目力惊人,他仔细看去,黑沙上似有黑气缠绕。 “颜青,是你吗?”黑沙上下沉浮,好像在点头。 “你的魂力这么弱,不能在我脑海植幻种与我交流了吗?”张景夏眼睛发红。 “对不起,这五年,我没有来陪你。” “五年时间,改不了很多事情,我的爹娘苍老许多,你的魂力几乎散尽。爹娘让我娶亲,看来他们想早点抱孙子了。可这里就十来户人,我终是要离开这里的,不想辜负人家,你说我该怎么办?”张景夏盯着悬浮的黑沙,自顾自的说着,大倒苦水,倾述烦恼。 “没有见过你的样子,也是我的一个遗憾。” “好了,不和你说了,爹娘还等着我的野味呢。待与爹娘吃完,我再来陪你,直到你最后一刻。” 张景夏起身欲离。 在这一瞬间,他的胸口青光透体而出,一迷你白狐全身环绕白光飞出张景夏的心口。在空中一个旋转,化为一少女模样。 少女立于半空,与初见时给人的虚幻之感不同,现在更加凝实真实。她纤手朝虚空一招,天地皆暗,仿佛世间所有的光都聚于她的身上,天空云层驱散,一道光束自天而落,照耀其身,光辉笼罩,圣洁不可侵犯。 片刻后,光束消失,天地恢复正常,少女低头看向他。 张景夏惊愕,随即释怀。 “仙子终于现身,我五年沉睡,是仙子的原因吗?”张景夏神色平静地问。 “不错,我借汝心火初步稳固伤势,还需谢你援手。” 声音空灵,张景夏还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仙子打算如何谢?”张景夏心中有着怨气,五年沉睡,父母心伤神衰,朋友即将魂灭,他怎能没有怨气,“为什么是我?” 纵使美貌惊世,神通广大又如何,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哦?你要如何?” “这……”张景夏语塞。 女子展颜而笑。 “我飞升失败,伤势极重,找你是因为人心险恶,不得不防。此地足够僻静安全,而你的体魄又异于常人,那时已经点燃心火,一开始,我伤势太重,无法控制,不断抽取你的气血和魂力增强心火,温养魂魄,导致你父母焚家来救你,后来我神识复苏,施法使你沉睡,全力恢复。” 她笑而轻语。 “何况,这几年你也不是没有收获,心火由紫转蓝,大有进步。” “天降血雨是你造成的?”张景夏突然想起似地说。 “不错。” “难怪。”张景夏咕哝。 “方才你与这凡鬼所说,我都已明了,我可救她。” “真的吗?”张景夏欣喜若狂。 “稍待!” 她转身,左手微抓,地面一石子落入其手,抬手面向无影戈壁封印内颜青化作的微尘般大小的鬼身,口中默念。 “奇术——移形换位法。” 转瞬之间,无有异象,石子与颜青位置已互换。颜青在她的左手心上。 她身散白芒,手浮青焰,颜青在青色火焰中上下翻飞。不一会,颜青鬼身黑气散尽,一透明女孩的身影浮现。 “那是颜青吗?”张景夏紧盯着她的手指间,怎奈透明魂体小若指甲盖,再加上青色火焰环绕,张景夏看不真切。 “我已帮其固魂,现在帮其塑身。” 她左手虚握,右手对着林子一点,一个巨树,上下截断,中间一截木头,飞向她的手掌,在途中,木屑抛飞,木头不断变小,等到她手中时,已经变成一个迷你人偶,模样与颜青魂体相仿佛。 她双手一合,魂体被拍入木偶,木偶脸上顿时多了一丝生气。双手掐诀不断,符文接连生出,接着,符文没入木偶,木偶表面软化,渐生人肤。 看到这里,张景夏急忙低头避视。 等待片刻,没有动静,张景夏不知仙子施法是否已经完毕,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 “张景夏。”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脆生生的在耳边响起。 张景夏抬头,一妙龄少女面目含羞的与他微笑而视。 第十一章 颜青 颜青瘦肩低垂,绞着手指,站在不远处。 张景夏怔然的看着颜青,只见她圆脸大眼,蓝衣白裙,内秀而外美,仿佛邻家小妹。 两人默默相视,竟然痴了,陡然惊醒,俯首一笑。 “你真好看。”张景夏脱口而出。 颜青低头避其视线,掩口轻笑。 张景夏猛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天,已不见仙子踪迹。 “敢问仙子名讳。”张景夏朝天大喊。 “我乃青丘渡劫人。”余音袅袅,仙子无踪。 “我乃青丘渡劫人,借汝心火复元神。”张景夏喃喃自语。 过了一会,他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颜青:“与我回家吧。” “与你回家做什么?”颜青侧头疑惑。 “与我成亲。”张景夏大言不惭。 “这可不成。”颜青嗤嗤笑了起来。 “我是说真的。”张景夏整装正色,清清嗓音,然后说,“颜青,愿做我娘子否?” 张景夏揖手一拜。 “不可。”颜青答道。 “为何?”张景夏不解。 “非我不愿,实乃我为鬼物不可近凡身。”颜青轻语,其语如铃,声声悦耳。 “君难承阴气之侵,我亦难忍阳火之炼。”颜青说出原委。 “有何法可解?”张景夏急切地问。 “不知。” 张景夏沉默,痴痴地看着颜青,突然,他以手扪心,高声朗曰:“景夏誓,此生必娶颜青为妻,心火鉴之。”一缕紫色心火从心脏处燃起,缠绕指尖,之后徐徐熄灭。 “此生愿求仙术,得仙法,以遂此愿。”他放下手,对颜青道。 “为何不以天地鉴之?”颜青问她。 “吾辈修真,当不敬天,不敬地,不敬鬼神,不敬仙佛。”张景夏看着颜青的眼睛说。 两人相视片刻。 “我愿与你回家。” 最后,颜青如此说。 张景夏立刻欣喜若狂。 金谷夫妇见张景夏领着一个丽人归家,惊愕不已,连忙追问,戈壁外围,穷乡僻壤,怎会有如此一美艳女子。 张景夏没法,只好如实相告。 “她是鬼。” 金谷夫妇再次错愕。 “你在路上捡到一个鬼回家?”金谷老汉惊问。 张景夏颔首。 “带回家干嘛?” “我要与她成亲。”父母如遭雷击。 “我已发誓,非她不娶了。”父母再遭雷击。 “你要娶一个鬼?”母亲秦风华坐在椅子上,听到这些也激动起来,半睁着浑浊的眼睛,双手向前虚伸。 “娘,娘,孩儿在这里。”张景夏疾步走到母亲身边,握着她在半空中胡乱伸摸的粗糙的双手。 “这不是普通之鬼,我们能看到她,她也不是虚体,娘你来摸摸。”张景夏拉着母亲的手走向颜青,边走边介绍。 “她的名字叫颜青,今年……”说到这里,张景夏一顿,“年方十六。” “颜青?”秦风华轻呼。 “娘,我在这儿。”颜青主动迎向她,并叫着娘亲。 “好,好,只要夏儿喜欢就好。”母亲秦风华摸着颜青的手,赞道,“好姑娘,好姑娘。” “她是通天圣朝,桐城花匠颜愚州之女。”张景夏接着介绍。 “通天圣朝?桐城?”金谷老汉神色一动。 “你可曾知道桐城城主李元心?”金谷老汉打断张景夏的话。 颜青原本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敛起,冷下脸来。 “爹,怎么提起李家?”张景夏一急。 “怎么不记得,我便是被他的儿子,李义所害。”颜青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原来如此,我们夫妇也与李家大有渊源。”金谷老汉补充,“当然是仇恨。” “我与他娘从前就生活在李家,李义我们也认识,实乃一纨绔。桐城是圣朝边陲小城,李家在桐城一手遮天,李义仗着他父亲的威势骄横跋扈,为人十分好色,经常强抢民女。但我们实在是地位低下,难以自保。”金谷老汉叹息。 “你遇害是在哪一年?”金谷老汉问。 “通天三百二十一年。” “七月十四?” “您怎么知道?”颜青惊讶。 “我和他娘是这一天逃出来的。” 张景夏也好奇起来,询问当年的事。 “当年,你娘是李府老夫人的丫鬟,因为聪明伶俐,最受老夫人的喜爱。有一次李义拜望老夫人的时候,偶然看到伺立在旁的你娘,一直觊觎在心,隔三差五就去请求老夫人将你娘给他,老夫人虽然疼爱这个孙子,但是一直没有放手。后来,李义竟然探听到我和你娘的事,就想暗地里整死我,毕竟我是李府的孰师,而且行事谨慎,李义没有抓住马脚。” “直到有一天,通天圣朝下令,从全国征役劳力以修通天塔,每户必须出人,并分摊名额,李义抓住机会,将我划进了名单。” “一入通天塔,再无生还日。” “彼时,通天塔已修筑了三百多年,通天圣朝境内,所有监狱的犯人,全国的奴隶,街上的乞丐,都被送入通天塔。现在看来,通天圣朝又发布征令,想来那些人都死光了吧。” “为修通天塔,通天圣朝已至疯狂,听到这消息,你爹连夜找到你娘,商量对策,最后决定星夜逃亡。在逃跑之时,也曾听其他下人说他们的李大少爷又抢了一个民女,未来得及听清,我们就匆匆离开。” “凭借桐城李家之盛,我与你娘怎么会轻易逃出,就在束手无策之时,一白发老道从天而降,李府大门轰然倒塌,老道破门而入,口中大呼,敢杀我未来徒儿,无论是谁,该死。我们也不知他那未来徒儿是谁,但他这一闹,李府顿时一片大乱,我们也趁乱逃走。” “即便如此,我们也是刚出桐城,便被李府之人抓住,就在我们绝望待死之际,老道士面带悲愤,从头顶飞过,看到此景,随手解决李府人马,落地询问我们几句,我们不敢隐瞒,老道士抬手朝我们身上一拍,我与你娘就失去了意识。” “待我们醒来,和路人一打听,已距桐城十万里之遥。我们不敢停留,仍连逃十年,直到此地遇戈壁瀚海阻路,才在此定居下来。” “说来,距今共二十八年了。” “原来我已死二十八年了,算起来,有四十四岁了。”颜青喃喃。 “不要乱想,鬼身怎可算年岁。”张景夏小声安慰。 “我在鬼界也曾经历诸多事情,早已不是生前懵懂少女了。”颜青轻语。 “什么?”张景夏没有理解颜青的话。 “那时,你爹虽会一些功夫,但你娘却手无缚鸡之力,一路艰险,可想而知。”母亲秦风华在一边没有听到张景夏与颜青的耳语,感叹地说。 一家俱都沉默。 “爹,她还救过您的命呢。”张景夏打破沉默。 金谷老汉疑惑。 “爹和娘刚刚逃到这里,爹要进入无影戈壁,被一团黑沙撞出来的事。”张景夏解释。 “那真是大恩德,你们也算缘分不浅。”金谷老汉感慨。 “爹,娘,我打算过几日就与颜青成亲。”张景夏对父母说道。 “我只是顶着木偶身在人间行走的阴魂,你还需考虑清楚。”颜青认真的说。 “此心不变坚如铁。” 第十二章 成亲 张景夏做了十多个请帖发给全村人,村人都惊愕非常,因为村子就这么大,就这么多人,从没有听过哪一家的姑娘要嫁给张景夏,那么张景夏要和谁成亲呢,他们带着好奇而来。 根据张景夏一家的介绍,这是他弟弟身化神龙,升天得道,在天上有感于自己的哥哥还在人间,故送下神女嫁于哥哥。 神女自天来,村民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简直无法想象,先是弟弟张景秋化身神龙飞天,不忘自己仍在下界的哥哥,现在送下神女,村人真是又羡慕又嫉妒。 为了准备这场婚礼,张景夏去林子足足转悠了一天,猎回来一头猛虎,五头野猪,野猪一家都被他抓了去,一头野鹿,十只长耳兔,最后弄到整片林子静悄悄,所有野兽躲藏起来,躲避这个杀星。 因为自家没有酒,他用其中一部分换回村中所有的藏酒,其余全部斩杀招待全村之人。 张景夏要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虽然因为村子与世隔绝,很多东西都是缺的,但张景夏会竭尽全力,不留遗憾。 张景夏和他的父亲金谷老汉站在门口招待村子的人来临,金谷老汉满脸笑容,张景夏则一脸激动。 在这些村人看来,金谷老汉一家绝对是特殊的存在。 无论是会功夫的金谷老汉,还是升天得道的他的儿子张景秋,现在他的另一个儿子娶亲了,娶了一个村里人想都不敢想的自九天下凡的神女。 除了几年前的那一场大火,算是一劫难,而后五年,张景夏沉睡,秦风华哭瞎眼睛,他们一直顺风顺水,令人羡慕。 在不大的院子里,坐满了全村人,张景夏有神力,缺什么直接去林子里弄,凳子椅子桌子以他的力气,半天就可以全部准备好。 全村十来户共四十多人,坐在四个圆桌,桌上摆满了大鱼大肉,每一个桌上都有一个烤野猪。 院子里热热闹闹,欢声笑语,喜庆的很,有小屁孩抓着肉骨在桌子之间钻来窜去。 “新娘来了。” 喊这句的正是之前张景夏闭门三年后逛村子遇到的李叔。李叔原名李二,村人多不识字,起名字比较随意,李二原有一个哥哥叫李大,,他排行老二,故叫李二,李大多年前早夭。 李二此刻也很感慨,他原本以为张景夏回娶自己的女儿李春花。 不仅他这么认为,张景夏父母也是如此打算,在张景夏很小的时候,也就是张景秋刚走不久,就向他委婉提起,他也曾向村民说过此事,村民也都认为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会有九天神女莅临,嫁于张景夏。 此刻,他的女儿李春花坐在他旁边,只是她才十二岁,正没心没肺看热闹似的看着走出的颜青,满脸惊容,因为颜青的装束和她们都是完全不同的。 全村人一下子安静下来,新娘从偏房走出,身上依旧是蓝衣白裙,不同的是,头上有一个红盖头,让人看不清容貌。 光是秀美身姿,纤白手指,就已经让村民惊叹不已,如此丽人,让世世代代在此生活,没有走出村子看过更广阔世界的村民怎能不惊叹,不愧为九天神女。 因为张景夏决意修仙,不敬天,不敬地,所以流程从简。 他们拜过父母后,再对拜,随后便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 不知谁一声吆喝,村民立刻起哄。 新娘被送入洞房,张景夏哪能轻易走脱,他对村民挨个敬酒,十七岁的他第一次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村民也都高兴,全村人直到把全村的就都喝光才罢休,金谷老汉直接喝得不省人事。 张景夏眼神朦胧地推开婚房,晃悠悠走进来。 “娘子!” 颜青端坐在床边,他走过去掀开颜青的头盖,伸手欲抓她的手指。 “张景夏。”颜青轻呼张景夏的名字。 “嗯?” 张景夏抓住颜青手指,入手如冰块,全无体温。再加上听到颜青语气清冷地呼喊,张景夏一激灵,快速后退几步。 心火从心脏处燃起,转瞬蔓延全身,酒气消退,张景夏的醉意全去。 “你忘了,我是木偶之身,我乃阴魂,你是阳体,我们不可近身。” “记得。”张景夏平静地说。 “在外人看来我们风光非常,光鲜无比,简直神仙眷侣,我终究是一鬼身。”颜青轻声细语。 “待父母安然故去,我便出去,寻仙法让你还阳。”张景夏坐到她身边看着她说。 “你太单纯了,你若出世,活不过三日。”颜青认真地说。 “我爹曾说过,你也如此说。我已与凡人有异,怎会死于凡俗之手。”张景夏不信。 颜青笑而不语。 “爹娘故去,若化为鬼?”过了一会,颜青说道。 “不会,《修真释义》有言:凡人身死,若化鬼者,多为枉死,必有执念,贪念,欲念等。” “我父年近六旬,母亲也已四十有五,劳苦一生,余年不多。我会好好照顾他们,他们心中怎会有执念?” “无孙。” 张景夏顿时不语。 “或许将来有,只是他们看不到了。”过了许久,张景夏才说。 第二天清晨,张景夏带着颜青,早早来到父母房间请安,让金谷夫妇欣慰感动。 “娘,我想试试能不能让你重新视物。”吃饭后张景夏对母亲说。 其实张景夏与颜青没有吃,只是看着金谷老汉吃饭,颜青端着碗喂着母亲秦风华吃饭,张景夏随着修为日深,进食日少,颜青本就不需吃饭。 张景夏来到母亲跟前,伸出手指,心火燃起,指尖蓝色火焰环绕,他控制蓝火缓缓送入母亲的眼中,浑浊散去,黑白分明,母亲秦风华的眼睛重新变得有神。 看见了,看见了。秦风华高兴地说 这是张景夏在仙书《修真释义》上的一则小故事里面学到的,情形与母亲的类似,眼翳闭目,不能视物,以心火灌眼,可开目清明。 张景夏解决了一个心事,平静的生活最是安逸。 然而,仅仅一年,这样的生活就被打破了。 第十三章 策力施法击玄穹 这一天,在天地的另一边,有一座高达十万丈的佛像横陈海中,碧波万里,佛头卧海。佛像宝相庄严,面带怜悯,看着悲苦众生。现在它却残破不堪,有的似乎是佛像掉落海底时碰撞造成的损伤,而大部分都是术士、修士、道士、大士等人以奇兵法宝轰击引起的破坏。 石像上满是兵器法宝打出的洞窟,此刻,许许多多的修真之人,如同蝗虫般围绕在石像周围,在洞穴中进进出出,有的似有收获般一脸得意地飞出洞窟,有的生怕被人抢了先匆匆忙忙飞进,还有的一头扎进了海里,探索海中佛像部分,更有人在一个尚算完好的地方用兵器轰击新的洞穴。 这是一个刚刚形成三百多年的遗迹,三百多年还不足以将其探索完毕,每天都会有近万人在此寻宝。时常有人寻到奇兵碎片,奇妙法宝,诱使更多的人来此寻宝。 甚至,在不远处的一个海岛上,形成一个集市,有人专门在此贩卖寻到的残兵碎宝,互换找到的宝物。 此时,有一个胖修士一边擦汗,一边在一个洞穴中不知疲倦地卖力挖着,石块极其坚硬,他要运起全身修为才能敲下来一小块石头。每天看到别人在集市上炫耀刚挖到的奇宝,他的心脏就一阵阵抽搐。 修士名叫陆明经,修为不高,他在这里已经整整挖了三百年,在遗迹没有形成多久他就来到了这里,然而三百年来一无所获。有人在来这第一天,随手一敲,就有一个宝物到手,简直让他气的疯狂。 有一次,他放弃了一个挖了十个月的洞穴,一个修士见他出来后飞进去,没多久竟然狂笑着抱着一个至宝飞出,悔得他恨不得头撞大石,足足懊悔了半个月才缓过神来。半个月后,他振奋精神,看好一处地方继续他的挖宝事业。 陆明经像往常一样拼命挖着,他看了一眼口袋,恢复修为的复元丸已经不多,他准备再挖一会就回海岛集市休整一番,补充些药丸。 陆明经举起一个小铲子奋力铲下去,这种铲子也是海岛集市上的炼兵师专门为挖宝所造。他一铲子下去,一个指甲盖大的石块落地,他捡起来手指用力一碾,轻松化作粉末,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种石头一旦离开佛像,就变得如同普通石头一样的硬度,修士可轻松碾碎,若不是如此,陆明经这三百年,光靠卖挖出来的石头就可发一笔横财。 陆明经再次举铲,叮的一声,铲子被什么阻了一下,陆明经顿时来了精神,三百年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奋过。 他举起铲子谨慎地铲开周围的石头,再一用力,一个长长的似木棍般的东西掉了下来,他捡起后双手一撮,碎石块和石粉纷纷坠落,一个金黄色古朴尺子出现在眼前。 “发财了,发财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刚刚出世的奇物,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看着手中奇物,他的泪水都止不住流出来。 “我陆明经也有今天,三百年了,三百年了……” 他细细看着尺子,发现上面有小篆铭刻有三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他辨认着三个小篆,轻声念出:“破天尺!” 顿时,尺身剧烈抖动,转瞬间,就挣脱陆明经的双手,径直朝洞穴外飞出,黄光一闪,已无踪迹。 “啊,我的宝物啊,我的宝物……”陆明经猛地双膝跪地,嚎啕大哭,双手用力拍打地面。 破天尺飞出洞穴,并未离去,它静静地悬浮在石像面前,轻轻旋转,似在回忆,似在缅怀。 早有修士注意到这里,向它飞去,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人越聚越多。此地上万修真者,不一会,竟然已有两千之众聚于破天尺四面八方,围成一个圆球,人数还在不断增多。 众人围观,都没有轻举妄动。 破天尺一开始不为所动,直到有人挡在了它与佛像之间。 它猛地竖起,光芒大放,骤然向上方冲去。 “啊!” 在上面的修士猝不及防,被冲击地七零八落,吐血倒退。 破天尺出了修士包围圈,身放无量光,冲向天穹,甩出长长的焰尾。 “嗡!” 破天尺直接击破了紫虚天来到了蔚蓝天之中,随后一路势如破竹,连破青灵天、幽墟天、黄精天、焰摩天来到了赤霞天中。 赤霞天上方有一七彩薄膜,隔离天界与凡界。 破天尺悬浮在此,没有动作,好像在等待。 这时,七彩膜向外凸出,一个七彩神人走出,七彩神人全身光溜溜一片,无口无鼻无眼无耳,也无手掌脚掌,仿佛一个吹成人形的气球。 破天尺此刻也在表面浮现出一道人形光影。 七彩神人与光影相对而立。 “奇兵妄图破天幕,入天界。”七彩神人毫无情绪地开口。 “当灭!” 破天尺上人形光影没有回应,尺上篆刻小字,突然大放仙光,一一飞出尺外,在半空组成一句话。 “策力施法击玄穹,事成,与汝升仙,不成,同汝归葬。” 之后,字迹散开,破天尺带着决然气息撞向七彩神人。 其势一往无前,不可挡也。 “你的主人尚且败亡,汝能成乎?” 七彩神人见此,微微一笑,一指点出,一道七彩丝线飞出,不断缠绕扭曲,绕在尺身之上,用力一绞,破天尺势不可挡的气势突然一滞,剧烈挣扎起来,咔嚓咔嚓,尺身浮现裂痕。 “哼!” 七彩神人冷哼一声,手中丝线一甩,破天尺顿时向下跌飞而去。 七彩神人立在半空,低头似在沉思,片刻后往上一跃,缓缓融入七彩摸,消失不见。 在下方观望的上万修真者,只看到一个火球落下,犹如流星坠地,其速无比。 “追啊。” 上万修真者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扑向火球,一路上又有新的修士看到并加入追赶人群。然而这群人修为有高有低,速度有快有慢,能追上的只有两三百人。这两三百人互相之间大打出手,你来我往,法宝齐飞,又有一百多人被打得吐血倒飞,跌落海面,没有被打入海底的则停在半空一脸愤恨地遥望。 这一追,足足追赶了八天八夜,从海洋追到了陆地。破天尺火光散尽,早已失去动力,但是这群修真者抱着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手的心态,每次看到有人要抓住破天尺,就遥遥用手中法宝一下将破天尺拍飞。 这群人追着追着就飞到了通天圣朝境内,有人发现这个情况,有些发怵。 “这里是通天圣朝,快把破天尺打出去,离开这里。”有人高喊。 一群人连忙拍向破天尺,催动法宝向外飞去。 “快!” “快!” 这群人大呼。 “已经迟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下方一座巨城中响起。 第十四章 天下第七奇兵破天尺 一座高塔虚影从远处磅礴巨大的城池内飞出,高塔无顶,层层叠叠不知多少层数。塔身在这群修真者的眼里越来越大,渐渐充斥整个天地,无边无际的恐惧袭来。 塔身旋转,天上悬浮的修真者撞去。 “拼了。” 所有修真者放出法宝,施展法术,轰向高塔虚影。 “砰砰砰。” 犹如螳臂当车,鸡蛋碰石头,法宝如瓷器落地粉碎开来,法术如烟花绽放不起丝毫作用。 “啊啊!” 修真者纷纷被撞成肉泥,化作血雾,消失在天地之间。天空顿时一清,刚才还群立半空的修真者只剩下两个还立在虚空。一人白衣白鞋,神色淡然,好像做着什么有趣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微微摇头,有些遗憾。一人青衣红发,捂着腹部,嘴角流血,神情怨毒地看着下方。 那里,有一个身穿圣朝官服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儒雅异常,正步步虚踏,如履阶梯般向高空走来,来到二人面前。他手一招,高塔虚影急剧缩小,转眼已至三寸大小,落入他的手心,缓缓旋转。 “李元心,天下可不都是你东圣朝的。”青衣红发男子大声呵斥,有些恐惧地看着他那手心小塔。 “这句话你错了两点,第一,便是圣朝如今叫通天圣朝,已改三百余年。第二,这天下早晚都是圣朝的。”李元心手托小塔耐心解释,说话斯斯文文,不急不缓,让人如沐春风。 “白衣信士方白吉,你来凑这些小辈的热闹?”说完这些,李元心便不再理会红发男子,转头对白衣白鞋的年轻男子说。 “这是多有趣的事情啊。”信士方白吉面无表情地说,“可惜你破坏了我的乐趣。” “那又如何?”李元心面带微笑地说。 “你借通天塔之力,再我面前也只能堪堪保命而已,哪里来这么大的口气。”方白吉寒声说,“看来这些年,圣朝扩张,连带着你们这些做臣子的也骄横起来。” 李元心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看向红发男子,抬手祭起通天塔。 红发男子脸色巨变,连忙看向秀士方白吉。 “前辈,救我。”叫声凄切。 方白吉没有理会。 红发男子仓促催动法宝,护住全身,口中厉叫:“你敢杀我,我是……” 话音未落,一朵血花绽放,形神俱灭。 “我管你是谁。”李元心收回通天塔。 方白吉只在旁边冷眼旁观这一切。 “让我看看你们追逐的东西在哪里,我已经在上面打上了通天印记,无论如何也逃不了我的掌心。”李元心随手灭掉红发男子后,将塔影融入眉心犹如竖眼,照出幽光,洞天查地,顺着破天尺坠落的地方查探。 燕泉山,汝水河,无垠瀚海,神光一路西去,照到了无垠瀚海旁的一个小村庄。 “嗯?”李元心神色一变,“那是?” 他发现了两个让他很意外的人,那是二十八年前,从他府上逃走的两个下人,那件事让他耿耿于怀,两个凡人,勾搭成奸,逃离李府,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两个蝼蚁。”李元心轻哼,“竟然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鬼魂,那个鬼魂的身份似乎不简单啊,不管是谁,一块灭掉好了。” 李元心要铲草除根,眉心光芒大放,一道幽光直奔无垠瀚海而去。 突然,一个筷长玉质小矛扎进他的眉心。 李元心大叫,眉心流血,“方白吉,你多管闲事。” 他身形急退,向下方飞去,躲进巨城之中,光罩升空,桐城大阵开启。 “我看不过眼而已。”方白吉袖子一甩,收回晶莹璀璨的小矛。 “他们死定了,你挡不住我发出的塔影。”李元心在城中府里大喊。 “看我如何破之。”方白吉手中掐诀,朝天一指。 “奇术——紫虚仙光!” 一道紫气自天而降,后发先至,将飞向无垠瀚海的小塔击成万千虚影,塔身一散,竟如同一轮太阳爆开,火球激射,散开万里方圆,犹如无数陨石从天空坠落,一副世界末日般景象。 在他到来之前,已经有一些陨石落在无垠瀚海之上,只见瀚海周围六神碑拔地而起,在半空组成奇怪的阵法,一道肉眼可见的光幕撑开,向着四周扩散,将附近区域也保护起来,奇怪的是幽冥鬼气却没有因此四散,还被束缚着。 陨石接连不断地砸在光幕之上,泛起一道道波纹,石碑渐渐不支,碑身浮现裂隙,缝隙在扩大,终于一个石碑断成了两截。 石碑一断,大阵立破。 光幕破碎,陨石砸落,带着燃烧一切的火焰砸向下方手足无措、面带绝望的村民。陨石击碎了房屋,烧毁了树木,蒸干了湖水,砸出一个个巨大的燃烧着火焰的深坑。幽冥鬼气彻底失去了束缚,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天空已经不见了踪影,火光,浓烟,鬼气,惨叫,真乃人间炼狱。 如此变化,也是方白吉没有预料到的,他在几十万里之外也是无能为力。 “唉,通天之威,果然名不虚传,一个虚影就有如此威能,不知其本体又该有怎样的神威。” 他微微叹息,“听天由命吧。” 随后,方白吉一步迈出,“奇术——天涯咫尺。” 他的身影如光影破灭般消失原地,再次出现,已经到了无垠瀚海上空。 他伸出右手,对着天空的剩下的急剧坠落的万千燃烧的陨石,轻轻虚握。 “奇术——掌天握地。” 手掌迎风暴涨,遮天蔽日,下方由白昼眨眼间变得不见一丝光亮。 砰砰砰。 无数烈焰陨石击在巨掌之上,触之火焰即灭,随后化为粉末四散。 收拾完天空的陨石,方白吉看向地面,寻找生还者。 “爹!娘!青青!” “啊!”一道凄厉的叫声从下方传来,方白吉闻声而去。 此时,桐城李府,一座大厅中。 李元心坐在椅子上,抚着流血的眉心,神色阴沉。 “地狱鬼骑听令。” 大厅中,一阵黑气升腾,十个身穿黑甲,头盔罩面的鬼骑出现。 “你们去无垠瀚海,寻找张金谷一家,看看是否有余孽存活,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李元心冷哼一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眉心受伤,那件奇兵上的通天塔印记已经破碎,但我料定就在无垠瀚海,印记虽破,但还有一丝通天塔气息,你们持这木塔,靠近时会生出感应。这木塔内还有他们一家四口的浮影,你们依此寻找。” 十鬼骑中一人膝行向前,伸出双手恭敬接过木塔,接着无声退回队列之中。 “幽泉山,汝水河,也是我圣朝疆域,竟在我眼皮底下躲藏这么多年,岂有此理。” 他一掌拍向身旁的桌子,桌子碎裂,散了一地木屑。 “在我圣朝疆域,你们不必顾忌,尽管施为。” “遵命!” 十鬼骑齐齐跪地行礼,应诺了一声,随即又是一阵阴气旋风,消失无踪。 “方白吉,敢与我圣朝作对,真是找死!” 李元心独坐大厅中,手按眉心,咬牙切齿,眼神阴毒,不复之前儒雅风范。 “什么人让父亲大人如此生气,告诉孩儿,孩儿替父亲分忧。” 一个阴邪的声音自大厅外传来,随后一青衣男子步入大厅。来人高鼻薄唇,白面细眼,晃悠悠走进来,一见李元心神色不对,连忙摆正姿态,恭敬叫声父亲大人。 “义儿!”李元心淡淡扫了他一眼,“你可记得孰师张金谷?” 李义陷入沉思,整日花天酒地,思维也有些混乱了。 李元心将这些看在眼里,露出不悦。 突然,李义细眼闪烁寒光。 “孩儿自然记得。”他先想起秦风华,而后想起了张金谷。 李元心衣袖一挥,一道光影在大厅中闪现,那是张金谷一家在村中生活的场景。 李义兴致索然地注视着,这时,他看到秦风华苍老的面庞,直反胃起来,自己之前竟然对她感兴趣,凡人就是凡人,如此短命速衰。接着看到张金谷和张景夏交谈的身影。忽然,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 卖花女?李义心中惊呼。 “父亲,此事交给孩儿。”李义突然热切起来。 “我已派人去了。你退下吧!我要闭关养伤。”李元心说道。 “是,孩儿告辞!” 李义返身之时,薄唇上扬,微笑而去。 第十五章 寂 庭院中,瓜果蔬菜,藤蔓木架,错落有致。 张景夏和金谷老汉站在院中的空地上交谈,颜青身着一袭蓝裙穿梭于菜架之间,母亲秦风华则在里屋休息。 “夏儿,你和颜青不会有子嗣。”金谷老汉微微叹息着说,“是否考虑再娶一个传宗接代。” 他说话的声音极细,生怕被漫步在藤架间的颜青听到,“其实这也是你母亲的意思。” 张景夏闻言遥遥头,态度坚决。 金谷老汉无奈,抬脚向里屋走去。 张景夏面露难色,独自立在庭院之中。这时,颜青悄悄走过来,站在张景夏的身边挽起他的手。 “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颜青在他耳边轻语。 张景夏咧嘴笑了起来,“我不会这么做。” “我不反对!”颜青如此说道,“我需要对你说明一件事!” “什么?” “你之所以对外有如此好感,全在于我们的精神魂力曾经融合在一起。神魂交融,胜于肉身。” 张景夏听后毫不在意,笑着说:“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你会在意的。”颜青心中默默说了一句。 张景夏从怀中拿出《正气决》和《修仙释义》,在颜青眼前晃了晃,“这两本书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了啊。” “我是靠它开窍入门。”张景夏特意捡出《修仙释义》说道,“现在我跨过心斋坐忘第一层紫灵心火,已到第二层蔚蓝心火了。” “寻真炼气之境,我竟然不知不觉就过了,说明我的天资很高啊,哈哈!”张景夏对着颜青吹嘘,得意地笑了起来。 “可惜没有心斋坐忘的修炼法诀。”说着他又挑出《正气诀》,“此书净是些大道理,晦涩难懂,不看也罢。” “我看看。”颜青接过《正气诀》,静静翻看起来。 “你想错了,这里面可是有着心斋坐忘的修炼之法呢!”颜青翻了一会,指着书中的语句和他说。 “你看这里!”颜青侧头轻轻念出来。 火本无象,借物显形,故谓之神。——《修真释义》 张景夏闭目体悟这句话,蔚蓝心火从心口处迸发,透体而出,环绕周身,覆盖体表,起伏不定,不毁衣物,竟就这样进入了坐忘之境界,不再理会外界。 颜青退后一步,静静的看着他全身沐浴蓝莹莹火焰,等待着他苏醒过来。 此刻,天空蔚蓝,似有光芒从天外射下,与张景夏身上的蓝火交相辉映,蔚蓝心火愈加璀璨旺盛。 但他们没有看到的是,一个小塔从东方天外急速飞来,转瞬间,就降临此地。接着,一道白光自七色天落下,飞向小塔,一击而中,意外的是,小塔并未因此湮灭,而是散落无数火球,淹没四方八极。炙热的橘红火光,引起下方所有凡人的注意,不仅包含张景夏一家所在村庄,还有诸多村落和城镇,恐慌蔓延,尖叫不断,四散而逃。有人闭目待死,神色平静。有人趁机抢夺,杀人越货。更多的人,随着人潮涌动,慌忙奔逃。 可是,无数山岭般火球如陨石坠地,触目所及,全是流星火雨,凡人又能逃向何方。 这时,一只巨手覆盖苍穹,轻轻一握,火焰陨石尽皆消散。可惜,神通再大,也不能全数阻挡。有许多漏网之鱼,从指缝间落入大地。 颜青看着天外陨石,满脸绝望,此刻张景夏还未转醒,他的父母被惊动出门,看着眼前之景,俱是无助。 颜青站在张景夏身旁,一股无力感生出,泪水止不住流下来。 眼看陨石就要撞击村落,远处的无垠瀚海,六神碑光芒大放,拔地而起,在空中组成六芒星阵,光幕散开,犹如巨碗倒扣。陨石接二连三砸落,在光幕上荡起一阵阵涟漪,光幕晃动不休,终于不支,浮现裂痕,破碎开来,石碑光芒不再,碑身断开落地,无垠瀚海的阵法,破了。 经光幕阻挡,山岭般火焰陨石碎裂为房屋般大小,可也不是凡人能够承受的。无垠瀚海六神碑大阵被破,瀚海中心连接幽冥鬼界的通道涌出的鬼气再无阻隔,飘散向四面八方,形成二次灾难。 颜青护在张景夏身前,张开双臂,长发倒卷,精致的面孔被火焰照的通红,一块石磨大小燃烧着火焰的石头径直朝他们冲来。 颜青一咬银牙,身形陡变,身体不断拔高,手臂腿脚化为树体,面容上有枝叶生长,刹那间,一个树人出现,树人弯腰环绕臂膀,将张景夏护在当中。 砰! 石头砸在树身之上,木屑纷飞,树体摇晃,木屑离体瞬间便燃烧殆尽,树身上也燃起熊熊大火,树人却一步不退。 就在这时,张景夏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树人,虽不相识,却有着一股熟悉之感。再看外界一副末日景象,心神大骇。 “爹,娘。”张景夏呼喊着就要跑出树人环抱之地。 “张景夏!”树人开口了,是颜青的声音,张景夏瞬间明了,眼前的树人就是颜青所化,她在保护自己。 “爹娘已经去了!”树人言语悲伤,“他们在屋子门前,数块陨石落下,我在你身边,只来得及护住你。他们连同屋子都……”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怎么会?”张景夏失神落魄。 此刻,天空不再有陨石落下,人间已是地狱末日。一个个巨坑出现,四处火焰未熄,鬼气从瀚海戈壁飘来,森森冉冉,不似人间。 “我不信!”张景夏冲出去,跑到屋子的位置,这里那里还有什么房屋,只有一个巨坑横握在眼前,张景夏一下子跪倒在地,俯首痛哭。 颜青此时再也坚持不住,树身枝叶收缩,纤纤玉手,窈窈长腿,再次出现。树身上的火焰也随着化身为人而熄灭。颜青元气大伤,俯倒地上,一动不动,白皙皮肤之上有木纹条理浮现,她的身躯竟然有木化的趋势。 张景夏此刻正处于极度悲痛之间,并未注意到这一切。 第十六章 余之追求 “爹,娘,孩儿不孝。” 张景夏跪伏在升腾着火焰的巨坑前,痛哭流涕。 “我如何向弟弟交代。” 张景夏悲伤欲绝,心力交瘁,一日之间痛失双亲。他跪倒地上,以头点地,表情痛苦,双手按着胸口,那里一缕缕心火溢出,一会紫色,一会蓝色,相互交错,明灭不定,紊乱不堪。这时候,张景夏在极度悲痛之下,境界不稳起来。 此刻,颜青木化,张景夏涣神,同时陷入危险之中。 与此同时,方白吉立于高空之间,一次次施展掌天握地,收拾残余的火焰陨石,不一会,终于将天空清扫一空。 他收回手掌,看着下方火焰与鬼气纵横的大地,面露悲切。 “这里虽说偏僻,终究是通天圣朝的地界,李元心竟然如此不仁,做此恶行。”方白吉微微叹息着说,“唉,能救多少是多少吧。” 随后他闭目念念有词起来。 “奇术——一气化万身!” 与他别无二致的分身接连不断从他的身体中走出,落到地面,拯救陷入灾难的人们,搜寻幸存者。 其中一个分身恰好听到张景夏的呼喊,闻声而来,甫一落地,就发现处于崩溃边缘的两人。 方白吉分身来到跪地不起,陷入昏迷,全身紫蓝心火交织的张景夏身边,他手指一点,白光自指尖闪现,瞬息落入张景夏的身体内。 张景夏身上覆盖的紊乱心火渐渐平复,紫火再次转化为蓝火,而后隐没心口,消失不见,接着呼吸也平稳下来。 方白吉见张景夏状态稳定后,来到全身木化的颜青身前,他仔细查看颜青的状态。 “这就难办了!”他皱起眉头,“看来这原先是快一个要消散的鬼魂,后来有人施法用桃木为其塑造人偶,供其养魂,并在人间行走,若是再过十年,就可以魂魄与桃木合一,化作木魅,还可再次修行,可惜现在,她强行燃魂,引动桃木符文,本快稳固的魂魄再次重创。” 方白吉沉吟着该如何救,然后有了主意。 “只好如此了!” 他伸手一拍化作枯木的颜青,顿时一股淡淡的烟气升起,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形,隐隐现现,似要随时消散在天地之间。 方白吉急忙曲指一弹,一滴青色水滴飙射而出,在临近颜青魂魄时,化作气泡包裹着颜青,贴着颜青的魂体,犹如穿上了一件青色薄膜纱衣,颜青魂体受到保护,终于不像之前随风飘散了,但是仍然昏迷着。在颜青脱离枯木的一瞬间,桃木再次化作三寸人偶,跌落地上。 张景夏此时悠悠转醒,他猛然醒悟,“爹,娘。” 他趴在巨坑之前,呼喊着,忽然,他蓦然转身。 “青青!”他没有看到颜青那熟悉的身影,只有空中包裹在青色纱衣内的魂魄,这时,他也注意到了站立一旁的方白吉。 “青青怎么变成这样?”张景夏转头看向方白吉。 “她伤的太重了,我已经用延魂液帮她魂,心中若想要她不消散,只有一个办法。”方白吉缓缓说道。 “什么办法?”张景夏急切的说。 “将她送入鬼界修养,无垠瀚海中间正好有一连接阴阳的孔穴,把她在那里送入鬼界。我现在让她醒过来,你们有什么话就快说吧!需赶在延魂液耗光之前把她送入鬼界。”方白吉说完,对着颜青打出一道符文,符文绽放白光,照射在颜青身上。 颜青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一眼看到在她面前,焦急等待的张景夏。 “景夏!”她轻声呼唤,却发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低头看去,身形一阵晃动。 “我……”她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她看着张景夏,以口型说出这三个字。 张景夏默默看着她,突然说道:“你用幻术入我识海。”而后盘膝闭目,静待颜青。 时间如指间沙般一点一滴过去,忽然,张景夏睁开眼睛,神色平静,起身来到方白吉面前恭敬说道:“前辈,请将她送入鬼界吧!” “好!”方白吉背负双手淡淡说道,然后对着颜青轻轻一握,颜青鬼魂顿时收缩内敛,向他的手掌飞去,变成一颗青濛濛的圆珠,在他的掌心上旋转。 “去!”方白吉轻喝一声,手掌一甩,青色珠子飞向无垠瀚海的中心,顺着不断溢出鬼气的空穴,一闪而没。 张景夏看向颜青消失的方向,神色沧然。 四周火焰渐渐熄灭,鬼气却越发的浓厚起来。巨坑点缀大地之上,鬼气遮蔽阳光,依旧是一副末日景象。 “你不必伤感,将来你们或许还有再见之日的。”方白吉说道。 张景夏对着方白吉轰然跪地,“谢前辈救命之恩。” “你……”方白吉摇头,刚想说些什么,这时,他蓦然抬头,那里,一道惊鸿飞向这里,原来是本体。 本体方白吉落在地面,张景夏身前的方白吉分身,一个闪身,融入本体,接着,数十道分身不断飞来,与方白吉的本体相融,片刻后,终于不再有分身飞来。 “谢前辈救命之恩!”张景夏转向方白吉的本体再次跪拜。 “呵呵,你也是修道之人,不可随意跪拜,将来你若得道,你我该如何相处。”方白吉摇头叹息说道。 “前辈大恩,当受我一拜。”张景夏坚定的说。 “起来吧!” 张景夏站起身来。 “无垠瀚海区域,竟然只有你一人存活,纵然没有死在陨石之下,也会死于鬼气侵体。你有心火护身,才能免于此难。”方白吉看着周围肆虐的火焰和鬼气。 “你放心,这里是圣朝疆域,通天圣朝会来处理这里的。”说到最后,他叹了口气。“如今,圣朝越来越势大了。” “前辈!”张景夏说道,“这场灾难因何而起?” “一件奇兵!” 方白吉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 “浮云寺的奇兵。”方白吉补充道。 “为了一件奇兵就造成如此杀孽!”张景夏怒填胸壑。 “不错!”方白吉点头承认。 两人俱都沉默。 “我该离开了。”过来一会,方白吉说道。 “前辈名讳可告知吗?将来也好报答。” “报答就免了,我姓方。需要我将你送出去吗?这里,方圆二十万里,尽皆烧焦,化作了尘土砂砾。” “我要磨砺己身,想凭借自己走出这片荒漠,谢前辈好意。”张景夏拒绝着说,眼神中现出仇恨的光芒。 “哈哈,人之追求,无非长生、安乐、富贵、尊荣、声色、喜说、庆言。你已入仙道,当以长生为重。通天圣朝,其势无匹。”方白吉看到他眼中的异芒,感叹着说。 “我的心中只有仇恨。”张景夏一字一顿地说。 方白吉沉默了一会,甩了一句,“你好自为之。”随后鸿飞茫茫,消失不见。 第十七章 破天尺? 张景夏转身面对曾经的庭院,如今化为乌有,只余一个巨坑,火焰渐渐熄灭,鬼气慢慢浓厚起来,伴随着微弱的旋风,裹挟着砂砾,四处飞散,没有了六神碑的镇压,无垠瀚海的鬼蜮开始扩散了。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方前辈说通天圣朝不会放任这些鬼气蔓延,会有人来处理这些。听方前辈之言,桐城李元心已经知晓自己的存在,为避免遭遇,立马启程。 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有几件事需要做。 张景夏走到颜青倒地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捡起地面上三寸大小的迷你木偶,捧在手心,木偶惟妙惟肖,从上面依旧能够看到颜青的神态,张景夏手指摩挲着木偶的面庞,入神了。他睹物思人,心中酸楚。 他拿起颜青遗留在地上衣服燃烧后的剩下的一块蓝布,把木偶包起来,又从衣袖上撕下一个布条,将包裹着木偶的锦囊系紧,而后系在脖子上,放在怀里,贴着胸口。 张景夏站起来,看着满目疮痍的家园,本来充满欢笑的村庄已经死寂一片。张景夏漫步其中,想象着之前的无忧时光,突然,他脚下似乎踩到了一物,他低头一看,用手扒开焦土,原来是一个水袋,由蛇皮缝制而成,由颜青亲手制作,张景夏一阵欢喜,他用衣袖把水袋擦拭干净,绿色的坚韧蛇皮显现而出,这是碧眼绿蛇的蛇皮,是小时候他爹斩杀的,想起当时的窘态,张景夏晒然一笑。 袋口是一截细竹筒,实心木塞,整个绿皮水袋缝制得十分精致,容量却不小。他提起水袋,轻轻摇晃,还有哗啦啦的水声。张景夏拔开木塞,喝了一口,水质甘甜。可惜村子中间的小湖泊已经被蒸干了,这是村子唯一剩下的湖水了吧,张景夏心想。 这湖泊是从地底暗河流过来的,张景夏也曾问过他的父亲金谷老汉,地底暗河的源头来自何处?金谷老汉只是模糊不清说道可能是汝水的末梢支流。如今陨石四落,震撼大地,地下的暗河早被破坏殆尽了,湖水蒸发,湖底也没有出现水流,这个小湖算是消失了,这个村落也将彻底掩埋在漫天黑沙之中。 张景夏绕着原先的湖泊漫步,最后绕行一圈,就离开此地。 忽然,一个亮光出现在张景夏的眼角余光处,他侧头看去,是在湖心位置。 鬼气纵横,黑沙漫天,在这昏沉天地之中,有一个闪亮的东西出现在湖心,张景夏怎能不吃惊。 他抬脚向湖心走去,不一会,就来到发光的东西前面,张景夏蹲下来,一截金黄色尺子斜插在烧焦的泥土上,尺身布满裂痕,暗淡无光。 唯有三个字迹闪烁着微光,之前,就是这三个字的光芒吸引了自己。张景夏把它从土里挖出来,尺身一离开沙地,上面的沙土黑泥纷纷自动剥落。 张景夏站起身来,拿在手里细细打量,尺身虽然裂痕遍布,依旧不减神秘之感。他看向尺身中间的三个篆体小字,轻声念出。 “破天尺!” 嗡! 尺身轻颤,嗡嗡轻响,如鸣钟,如震鼓,如瀑水落崖,又如风吹岭谷,其声呜呜然,凄凄惨惨。 破天尺三字,微光骤亮,三个字体的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蝇头小字亮起,一闪而逝,因为尺身满是裂痕,再加上字体实在太小,张景夏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一行小字。现在字放光芒,张景夏将尺身贴近,正想看个清楚。 这时,破天尺猛然化作流光,冲入张景夏的头颅之内,消失在张景夏的手中。张景夏刚要看清写的什么,只觉得一道流光迷眼,待他睁开眼睛,再看双手空空如也,一阵迷惑不解。 他四处查看,也无破天尺的踪影。 真是遗憾,张景夏暗自叹息,那件尺子一见就非常不凡,如今却不见踪迹,张景夏还在为与如此宝物失之交臂摇头叹息。 该离开了,张景夏站在湖心四望,以后回来,这里的一切或许已经被黑沙彻底覆盖了吧,与其余的沙丘一样,掩埋了一切痕迹。 张景夏迈开脚步,顺着鬼气流动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去,只要顺着鬼气流动的方向,就一定能够离开这里。 还有许多事在等着他,还有人在盼望着他,他步履坚定地向远方走去,眼中没有迷茫。 第十八章 关卡 漫天鬼气,滚滚黑沙。 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在缓步前行,他的口鼻上蒙着厚厚的纱布,低着头,抱着双手,逆风而行,衣衫倒卷。 这个身影就是张景夏,他已经在这无边风沙中走了三个月了,仍然茫茫无际,没有走出这片鬼蜮。这里的鬼气和风沙的方向竟然有时会不一致,让他十分意外。但他坚信顺着鬼气流动的方向才能走出去。 他艰难前进,一会顺风而行,十分轻松,一会逆风,步履维艰。有时,还会停顿片刻,站立半晌,这时他的全身就会覆盖蔚蓝色的火焰,从全身上下荡涤几遍,才没入心口,这是他在驱除身体沾染的鬼气。 鬼气入体,会吸食阳气,腐蚀肌体,每当身体积累了一些鬼气,他就会停下脚步驱除一翻。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维持着蔚蓝心火护住全身。这些日子,在这昏暗的天地中,他无法见到蔚蓝天空,心火得不到补充,加上不断的消耗,如今,心火只剩五成,再走不出这鬼地方,他真的可能会死在这里。 张景夏已经到了心斋坐忘之境的第二层,点燃蔚蓝心火,进食需求大大降低。修仙之人,食分九步,如今张景夏到了第三步——节食中食,中节食可止诸烦恼。就快到了第四步——服饵符水丹英。但是以张景夏的情况,他也只能做到节食中食了,因为第四步,无论是炼制丹药,还是勾兑符水,张景夏都是一窍不通。他怀中术士给的两本仙书中只是稍微提及仙人食分九步,却未具体介绍。 在这绝地之中,他抵御鬼气和节食中食,都是消耗的是自身的心火,这也是他心火消耗快速的原因。怀中水袋之中还有大半的水,张景夏平均十天才会喝一次,以如今之情形,就算心火耗光,水都未必喝完。 张景夏埋头前行,突然,他精神一振,猛然抬头,看向四周。 鬼气淡了,这里的鬼气明显淡化了许多,他看向前方,已经能看到更远了,以前,只能看到眼前五步,不知不觉,现在能见到百步之外的景象了。 终于要出来了,张景夏一阵欣喜,这个时候,他的心火只余一成了。 步行半天,终于天地为之一清,没有了风沙,鬼气也淡不可见,只是正值夜晚,天空昏暗。这里没有了沙尘,可以放松吸一口气了。 然而,地面布满因干涸缺水导致的裂隙,小的只有一指之宽,大的甚至能够将拳头伸进去。显然,这里也受到了烈焰陨石的影响。 没有蔚蓝的天空,就不能补充心火,张景夏因为这点有些沮丧,同时又为自己活着走出来而庆幸。 现在天光暗淡,乌云低垂,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又行了二十多里,伤痕累累的大地尽头,出现了一线低矮墙垣,墙面很新,似乎是新修建的,又不像是凡人修筑,好像是有人以神通直接将丈宽土地直接拔高了十尺,形成绵绵无边的围墙。墙垣之上,火把点点,还有人影晃动。 张景夏激动异常,苦行十个月,终于看到了人,他快速向墙垣赶去。就在渐渐靠近之时,一面大旗映入眼帘,旗面“通天圣朝”四字,清晰入目。 通天圣朝? 张景夏忽然一顿脚,停了下来,面上犹豫不决,瞬间下定决心。 回头也是死! 冲! 他脚一跺地,脚下炸开一个小坑,干硬土块飞溅,身体如离弦之箭向着墙垣冲去。 这一天,墙上兵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百无聊赖,东倒西歪。这些兵士统一头戴黑色斗笠帽,身穿黑衣短卦,配木棍长枪,胸前一个大大的“兵”字,十分显眼。一兵卒正趴在墙垛上打瞌睡,迷迷蒙蒙看到一个黑影从鬼蜮绝地的方向朝着墙垣冲来,一骑绝尘,身后扬起漫天尘土。 人? 他猛然抬头,不敢相信般揉了揉眼睛。 真的是人! “人……有人……” 他跳起脚来大叫,手舞足蹈,胡乱指着鬼蜮方向。 “什么人?一个鬼影都没有。”他身边一个坐在地上,背倚墙面的兵士漫不经心回应。 “真的有人,真的有人……” 在他的大喊大叫下,陆陆续续有人起身看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匆忙拿起放在一旁的木棍长枪,指向墙内,个个紧张,心惊胆战。 这时,一个身穿锁子甲,头戴铁盔,长官模样的肥胖之人,满身酒气从台阶下晃悠悠被两个手下架着走上来。因为肥胖,锁子甲在他身上被撑的鼓鼓囊囊,铁盔也是歪歪斜斜。他身边一人手指着下方,在他耳边嘀嘀咕咕。 听着汇报,全身肥油的长官,眼睛越睁越大。 “快!” “快!” 长官的肥手指着下方,大声命令,周围手下疑惑不解。 “快放箭!” 终于喊了出来,喊完后气喘吁吁,累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边之人急忙搀扶。 “圣朝有令!” “不得放出一个活人,见之,杀!” 肥胖之人坐在地上仍不忘重复圣朝的旨意。 兵士们慌慌忙忙放下长枪,一箱箱抬出弓箭和长长的箭矢,这些箭矢的箭头上幽光闪闪,灵纹闪耀,这是经过符水浸泡,铭刻灵纹的特殊箭矢。 一个个兵士拉开弓弦,齐齐指向下方快速接近的人影,随着弓弦的拉开,可以看到一股股内力从手指箭矢,箭头由暗变红,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这些兵士虽看着十分无能,但也是俱都修出了内力之人。 张景夏急速接近墙垣关卡,沿途之中,可见森森白骨,三三两两倒着,死时也倚靠在一起,大都身上插满箭矢,还有的被长枪钉在了地上,血肉早已化去,只剩下风蚀的残衣白骨,尽显凄凉。 围墙脚下更是堆积着五尺高的白骨,有许多仍保持着向前爬的姿势,白骨手掌前伸,又无力垂落。 张景夏脚下不停,风尘滚滚,越来越接近围墙。 嗯?忽然,他毛骨悚然,直觉告诉他有巨大的危险,他一抬头,一排排兵士手拉弓弦,瞄准着他。 “放!” 肥胖的长官,立在墙头之上,手握长剑,俯视着下方来临的张景夏,长剑一指,一声令下,漫天箭雨铺天盖地攒射下去。 此刻,张景夏到围墙还有一百步的距离,他左右躲闪,第一轮箭矢纷纷落空。这些箭矢十分奇怪,一落地就会爆炸,炸出一个拳头大的小坑,很是恶毒。炸开的烟尘遮蔽了张景夏的身影,墙上众人探头查看。 “死没死?” “死没死?” “应该死了吧?在这么多流星箭矢之下还能不死?” “怎么没有看到尸体?” 墙上之人探头探耳,相互询问。 这时,烟尘之中,一道人影如利剑穿出,巨大的气流卷起弥漫的烟尘,滚滚四散。 张景夏奔跑着,距离越来越近,只有五十步了,他仰起头,还能看到这些兵士脸上惊恐的神情。 “快!快放箭啊!” 肥胖长官举着长剑大叫,一众之人手忙脚乱,弯身去拿箭矢,竟有人因拿到同一根箭矢而争夺起来,肥胖长官走过去一脚踹倒两人,气得全身发抖。 一阵忙乱之后,终于搭好了箭矢。 “放!” 肥胖长官迫不及待下令。 第二轮箭矢飞来,现在离墙垣只有三十步,如此短的距离,张景夏避无可避。 拼了! 他将身后风衣一提,手臂挥动,风衣旋转,随后运起心火,蔚蓝心火顺着手臂覆盖整个风衣,化为一片火幕挡在身前。 飞矢落在火幕之上,竟然如同片叶落水般不起波澜,纷纷被弹开,落在地上。 真的有效! 张景夏顶着火幕前进,不惧飞矢。 “心火境高手!” 长官模样的肥胖之人,看到这里,大惊失色。 “不都是些被鬼气沾染,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走肉吗?怎么会有心火境高手来此?”肥胖之人喃喃自语。 来到墙垣之下,张景夏一跃而起,飞过围墙,墙上之人尽皆仰望。越过十尺矮墙,对他来说毫不费力。 砰! 张景夏落地,转身便跑,毫不停留。 墙上众人从围墙一边急忙来到另一边,看着张景夏远去的身影。一个瘦瘦弱弱的亲兵恭敬地来到肥胖长官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说:“将军,人已经跑了!” “滚!你当我瞎吗?” 他一巴掌扇过去,亲兵惨叫着翻滚出去,脸色阴晴不定。 但是亲兵仍然不忘滚过来抱着他的大腿。 “现在怎么办?将军!”亲兵含混地说道,因为牙齿被打落,说话口齿不清。 “能怎么办?若是被圣朝知道有人闯出去,我们都是死路一条。”肥胖长官满脸愤恨的说。 “我只是来混资历的,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事。”肥胖长官仰天长叹,“明明是一个美差,天有不测风云啊。” “将军?”半边脸高肿的瘦弱亲兵再次凑过来问道。 “什么事?”肥胖长官心事重重。 “追不追?” 他一把拍在了额头上。 “追!快追!”他一脚甩开抱在他大腿上的亲兵,“为什么不早提醒我?” 这个时候,张景夏跑得影子都看不到了。 “出列二十人,随我去追,一定要将他抓捕回来。” 他飞快下令,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马,而后抬起手指,面露犹豫之色,一咬牙,哎呦一声将手指咬破,然后往墙下一扔,纸马迎风而涨,飞速变大,一声嘶鸣,一匹骏马出现在眼前。 随后他如法炮制,又唤出二十匹骏马。他慢慢走下阶梯,身后二十人跟随,受伤的亲兵也在队列之中,那是他的心腹。 站在神俊的褐色宝马旁边,肥胖长官意气风发,随后转头。 “快来扶我一把?” 众人将他抬上马鞍,他虽又胖又重,但是坐在马鞍之上,马匹却没有丝毫变化,仍然稳稳当当。反而,因为骑术不精,他在上面摇摇晃晃。 待到其他二十人各自骑上宝马,他手中长鞭一挥。 “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追击而去。 第十九章 入世三劫(上) 张景夏冲过围墙关卡,又疾行了上万里。天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不知几个日夜过去,张景夏不知疲倦的飞奔。没有了鬼气侵扰,他显露出心斋坐忘之心火境应有的威能。 只有白天的时候,蔚蓝天空出现,他才会停下脚步,吸收蔚蓝天光,壮大心火。如今,心火已经恢复到之前的五成了。 然而,万里之后,大地依旧龟裂一片,干涸无水,偶尔还能见到破败的村子,村中荒无人烟,破败不堪。再往前走,不时能够看到一具具白骨倒伏在地上,还有一只只乌鸦在空中盘旋,有时会落下来,啄着白骨,咔咔作响。这些乌鸦的喙极大,几乎和身体相等,十分奇异。 破衣风化,残肉啄食。 张景夏目睹途中种种,心中恻然。 这一天,张景夏再次行进了上千里,突然,见到一副奇景,有一群鸟喙极大的乌鸦在围着一个地方盘旋,它们似乎有所畏惧,刚要俯冲,立马冲上半空,又心有不甘的扑腾飞旋。 张景夏感觉有些奇怪,再一定睛,这群乌鸦下方似乎有人躺在地上,他急忙转变方向,朝那边跑去。 走进才发现,那是一个女孩,一个异常漂亮的女孩,张景夏觉得,和颜青相比,都不遑多让。 张景夏一靠近,这群乌鸦就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张景夏身具心火,虽不曾将心火外放,这些乌鸦还是对他有着天然的恐惧。让他好奇的是,这个女孩只是普通人,身上有什么让这些食腐乌鸦畏惧的东西呢? 女孩虽躺在地上,身上却十分整洁干净,不似经过长途跋涉远行的模样。她身穿紫色衣衫,长长的秀发披散在地上,琼鼻高挺,下巴尖尖,给人冷艳的感觉。她看样子应有十七八岁,比张景夏还要年长成熟一些。 张景夏探其鼻息,还活着。他拿出怀中的蛇皮水袋,给她灌了一口水。女孩睫毛轻颤,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张景夏的脸,吓得急忙后退。张景夏经过多日赶路,风尘仆仆,衣服破旧,蓬发垢面,确实有些吓人。 她站起身来,后退躲避着张景夏,举目四望,好像在找什么人?半天无果后,竟然往地上一蹲,呜呜抱头哭泣起来。 “你怎么了?”张景夏问道。 女孩只是哭泣,没有回应。 “我找不到我的爹爹和弟弟了。”哭了半天,女孩开口。 “他们在哪?” “我不知道!昨晚还在的。醒了就只见到你,没有看到他们。” “我带你赶上他们!”张景夏说道。 女孩直摇头,眼中含泪。 “来不及了,爹爹武功很好的。他拉着一个板车,载着我和弟弟,能够日行五千里。”说到这里,女孩的脸上不无骄傲,可一想到看不到他们了,抑制不住伤心,又一次低头抽泣。 张景夏看她动不动就哭,有些无奈,他的颜青可不是这样。 “来,你先喝些水!”他把水袋递到她的手上。 女孩哭泣稍止,接过水袋,仰头喝起水。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张景夏!”张景夏在她喝水的时候问道。 “薛雪!”女孩放下水袋,露出久违的笑容。 看来,随着两人熟稔起来,她对张景夏不再有之前的防备之心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干裂的大地,之前,你们怎么活下来的?”张景夏好奇的问。 “你瞧!”薛雪手指向天空,“天上的乌鸦,就是我们的食物。” 这时,她脸上露出沮丧。 “可是,这几天乌鸦也不好抓了。之前都是爹爹让我们躺在地上装死,引来乌鸦,爹爹就会趁机杀死几只当作食物,后来,时间久了,被捕食的乌鸦增多,警惕心提高,越来越难抓到了,我们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这是我这些天喝过的最甘甜的水。”她举起蛇皮水袋说道。 忽然,张景夏心中一动。 “这里无法生火,你们捉来乌鸦,是……”他顿了一下,“生吃的吗?” “嗯!食腐肉的乌鸦,它们的肉,可不怎么好吃……”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弱了下来。 两个人沉默下来。 “好了,不说这个,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张景夏指了指脚下裂纹纵横的大地。一开始,他以为是火焰陨石的原因,后来越看越不像,如今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大概一年前,西方忽然火红一片,映红了半边天,半月之后,红光才慢慢消散,我们以为异象就此消失,不会影响我们凡人,没想到三个月前,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从天空晃过,直奔西方而去,波纹所过之处,天地失色。”薛雪皱眉说道,“当时,大地好像是一瞬间被抽掉了生气,草木枯死,化作了飞灰,飞禽走兽死的死逃的逃。我们以为圣朝的人会来搭救,靠着存粮生活了一段时间,始终没有等到圣朝的仙官,这段时间雨水都没有一滴,十几天后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逃命了。” “我这一路上,怎么没有看到其他逃亡的人?”张景夏问道。 “他们……他们……”忽然,她说一声我累了,随即躺下闭目,轻声说道,“一会帮我找爹爹和弟弟,好吗?” “好!你休息一下就出发。”张景夏不疑有他。 张景夏也仰头躺下,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他打算尽快找到她的亲人,把她交给他们,张景夏可没有忘记,自己后面还有一大推追兵呢,一开始总是甩不掉,那些马跑得太快了,不吃不喝,一刻不停歇,那段时间,可把他累的够呛,后来好像是马上的人受不了了,停了下来,这才把他们甩脱,但是谁知他们会不会突然追上来呢,张景夏可不认为他们会就此放弃。 迷迷糊糊间,张景夏睡着了,这些日子他太累了,从未好好休息过,今天借着薛雪休息的时间,他也躺下一会,没想到竟然睡着了,他还做了梦,梦到了颜青,梦到了爹娘,梦到了他们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他的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了微笑。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张景夏痛哼一声,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薛雪熟悉的脸正冷酷的看着他,目光冰寒,毫不留情。 “对不起,我也是为了活命……” 见张景夏醒过来,她又用力捅了捅手上的刀子,血流满衣。 张景夏一言不发,冷漠地看着她,一把抓向她握着刀子的手,慢慢将刀子拔了出来。薛雪竟然不能动弹分毫,她的脸色渐渐变了,惶恐、无助、后悔、绝望,短短片刻,她的脸色变了数重。 张景夏一把将她推开,慢慢站起身,失望地看着她,手掌按向伤口,心火翻涌,伤口渐渐合拢,可是依旧有鲜血流出,他随手在衣摆上撕开一个布条,给自己包扎,而后抬头看向薛雪。 “你是仙人?” 薛雪见到蔚蓝心火,惊呼道。 她的脸色更加复杂,可惜没有后悔药可吃。 “你……”张景夏开口了,声音沙哑,“这是要夺我的水吗?” 张景夏略一细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然而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美人,仍旧觉得不可置信。 薛雪无可辩驳,沉默不语,忽然举刀,刺向自己的脖子,快到颈项时,见张景夏没有来阻止,又慢慢放下了。 “这个时候,还在耍心思。”张景夏觉得可笑。 薛雪松开手掌,刀子掉在了地上,低头落泪,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我怎么对付得了一个仙人呢?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像是彻底放弃了抵抗。 张景夏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知道为什么路上看不到其他逃亡者吗,因为他们都被我爹杀了,夺走了粮食和水。”薛雪慢慢说出了真相,“所以我们才能活到今天。” “可是,昨天晚上,他们竟然丢下了我。”薛雪神色沧然。“你救醒我时,我就明白了,我应该被被爹爹打晕扔下车的。” “你这是见你爹杀人夺水的多了,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张景夏捡起地上的蛇皮水袋发问,“看来你爹给你竖了一个很坏的榜样啊!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爹让我们不要相信任何人!”薛雪轻声说道。 “所以你爹背叛了你?”张景夏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突然,他一阵发晕,这是失血过多了,不能倒在这里,张景夏心想。 “自生自灭吧!”张景夏看了一眼薛雪,将水袋放入怀中,转头提气狂奔,绝尘而去。 张景夏从来没有杀过人,也从未想过要杀人。薛雪虽然要杀他夺水,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有想过要杀她报复。 张景夏运气于足,发力狂奔,他要远离那个美丽的恶魔。一直飞奔了三千里才停下歇息,腹部有伤口,一旦用力,伤口崩裂,鲜血直流,张景夏是一路血洒了三千里。 这时,他终于跑不动了,张景夏长途跋涉,靠的是内力,之前,身体无碍,内力绵绵,运转周身,回复极快,现在他腹部有创伤,内力运行阻滞不顺,再加上失血过多,终于撑不住了。 他慢慢踱行,脚步沉重,在挪了几步后,一头栽在了地上,昏迷过去。 纵然昏迷过去,仍有心火护身,也不是那些大嘴乌鸦可以接近的。昏昏沉沉中,不知过去了多久,有一个满身污血、骨瘦如柴的中年人拉着一个残破的木轮板车缓缓走过来,板车上坐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男童长得很是清秀,却面黄肌瘦,双目无神。 “爹爹,那里有人!”小男孩突然开口,抬起小手,无力地指着远处。 “哪里?”枯瘦中年人闻言眼睛一亮。 第二十章 入世三劫(中) 天空晦明,阴沉无比。 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人,艰难地拉着一辆破车,他的衣衫破破烂烂,上面被血迹染成了褐色,有些血,是他自己的,大部分都是别人的。他的身上,有几处地方用布条包扎着。他手拉着车,走的十分吃力,因为此时,车上不止有他的年少儿子,还多了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就是晕倒的张景夏。 这个年少的儿子此刻手里正拿着绳索,捆绑着少年的手脚,他的手边放者一个锦囊、两本书、一个蛇皮水袋。 小男孩虽然面黄肌瘦,虚弱无力,但是他绑的很认真,一点一点,将绳索绑的很结实。 “爹,为什么不把他的手脚筋挑断?这样绑的很麻烦。”小男孩绑完后,拿起手边的蛇皮水袋,喝了一口水,然后有气无力地问道。 “他已经失血很多了,再流血,就死掉了。”中年人拉着车,头也不回地说道。 小男孩轻哦一声,翻起了那两本书,他也曾学过几个字,但大部分依旧是看不懂的,能不能活着还不知道,哪有心情看书,他随手扔在一边,又拿起锦囊,拎起锦囊,袋口朝下,锦囊随着车身摇摆而晃动,一个精致的木偶的头部从袋口露出,小男孩看了一眼,随即兴致索然扔在一旁。 他再次拿起蛇皮水袋喝了一口,水袋干瘪,里面的水不多了。 “喝完了水,你就喝他的血吧!”疲惫的中年人的微弱声音从前面遥遥传来。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张景夏的意识回归了,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腹部的疼痛,那里的创伤彻底合拢,不再有鲜血渗出,而后是颠簸的车身,身体合着车身轻轻摇晃,随着意识越来越清晰,注意到了捆绑的手脚。 他不动声色,思考着自己的处境,“喝完了水,你就喝他的血吧!”这句话也清晰地飘入了他的耳中。 张景夏虽然清醒过来,形势仍不容乐观,他试着挣断手脚上的绳索,暗暗试了半天,纹丝不动。他伤的太重了,内力不济,有些力不从心。而且,小男孩绑的太认真了,半个手臂和整条腿都被绳子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甚至层层递进,绳索之间都不重合,如同压紧的弹簧套在了他的手脚上。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张景夏生出一念。 不行,我还没有走出去,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怎么能无声无息死在这里?他情不自禁用力挣扎了,身体猛一扭动了一下。 这一挣扎被身边的小男孩感觉到了,他赶紧拿起身旁的匕首,紧张地看着张景夏。 “爹,他醒了!”小男孩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朝前方拉车的中年人叫道。 “不用管他,他要是再乱动,就给他脖子上来一刀!”中年人这一次依旧没有回头。 “好!”小男孩以稚嫩的声音答道,他手握着匕首,紧盯着张景夏,一刻不移视线。 张景夏闻言心中冰凉,真的逃不走了吗?这时,车身猛然一震,停了下来。 “爹,怎么了?”小男孩奇怪地问。 “割开他的手腕,我要补充一下体力,不然就力竭了。在没有把你带出去之前,我还不能死。”中年人缓缓转身,看着小男孩,凝结成一缕缕的头发之间,露出的是一张充满慈爱的脸。虽然这张脸上有翻卷的伤口,有褐色的血污,有黑色的灰尘,狰狞而可怕。唯有那一双目光是柔和的,疼爱地看着小男孩,眼神中还有誓将儿子活着带出去的决心,为了这个,甚至不惜仍下自己的女儿。 中年人缓步来到车旁,突然身体一矮,手掌及时扶向车轮,这才站稳,他差点儿跌倒。 “来,儿子,划开他的手腕!”中年人冷酷地对他儿子说。 小男孩握匕首的手颤颤抖抖,好几次都下不去手,反复多次后,中年人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匕首,抓起张景夏的手,就要划去。 “这是没用,一路上见到你爹那么多次杀人夺粮夺水,还是如此怯弱,我薛仁义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废物!”他对着张景夏的手腕一刀划下,一道血箭飞出,中年人立马向伤口处咬下,似乎不想浪费一滴。 刀子划下的瞬间,张景夏的身体剧烈挣扎起来,但是无济于事,中年人仍然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大口喝血。张景夏内心冰凉,绝望弥漫整个心神,求生的意志渐渐衰弱,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有一丝异变,一道金光亮起,照遍整个识海。 他的全身内力气血疯狂运转,心头炙热,心火激荡,蔚蓝心火混合着内力在经脉中运行,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以前张景夏只能粗浅地将心火溢出,最多也只是附着在物体之上,还从来没有试图将心火如同内力般在经脉中穿行。 内力混合着心火组成一股全新的力量在经脉中奔腾,运行至手腕处,竟一下冲入中年人的口中,他一声惨叫,骤然甩开张景夏的手腕,向后退出,一下倒在了地上。 只见一道灵魂从他的身体中飘出,上面燃烧着蓝色火焰,灵魂扭曲尖叫,片刻被烧的魂飞魄散。 当然,这些景象,车上的小男孩是看不到的,他只看到他的父亲抱着胳膊喝血时,突然惨叫、退后、倒地、没了声息。 小男孩惊恐中跌跌撞撞跳下板车,跪倒在他爹的尸体旁边,一双小手不停晃动他爹的胳膊,发出声声呼喊。 “爹!爹!快醒醒!爹!”小男孩声嘶力竭,很是凄惨。 张景夏运转这股全新的力量,手臂用力一挣,绳索根根断裂,他坐起身,去解腿上的绳子,耗费半天才除去身上的层层绳索。他抬手看向手腕,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现在只剩下一条白色的痕迹,此刻白痕也在迅速变淡消失。 他将边上的锦囊、书籍和蛇皮水袋等物重新放回怀里,下了板车,看着放声大哭的小男孩,微微叹息。 张景夏运起身上的全新力量,此力量混沌中夹杂着微微白光,在经脉中急速运行,身上的疲劳都在快速消散,他运力于足,身体立刻轻盈了许多,这股力量如内力般在经脉运行,还是叫它内力吧,张景夏心想。 此地不宜久留,他转身发力狂奔而去。 张景夏速度极快,转瞬间,消失在远方。 小男孩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仇恨的光芒。 第二十一章 入世三劫(下) 在一片干裂的土地上,裂隙如蛛网般密布延伸,一个瘦弱的身影在缓步走着,晨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这里,以前是无边的田野和点缀其间的村庄,如今,一切都消失了,村落荒败,大地干枯。 张景夏狂奔了五千里才放慢速度,连遇两拨人,都想置他于死地,他有些不可理解,张景夏能够逃脱,有些幸运的成分。第二次能够逃脱,多亏了体力异变的力量,他一路上都在琢磨,但还没有弄明白身体中混沌中带有光点的力量是何物。 随着张景夏的前行,天色慢慢恢复了正常,能够看到太阳升起,赤霞漫天,通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跳出,日出是那样的美丽。不像之前,唯有正午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见到蔚蓝天空,张景夏也就是那时停下修炼,回复心火。 他蹲下身体,手掌按向地面,感受到了一丝潮气,地上因缺水而裂开的缝隙也在趋于好转。 快要走出来了! 张景夏内心激动,同时又有一点惶恐,连遇两次恶人,不知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他期待着,也忐忑着。 继续向前,张景夏向远处眺望,他心中一激,身体僵硬。 有人! 他向前飞奔一段距离,定睛看去。一个人影手拄着长长的木棍慢慢向前而行,他衣衫破烂,头发因长期未整理而显得蓬松杂乱,但步履十分坚定,不急不缓,蓬发遮住了他的脸,分不清他的年岁。 张景夏打算远远的绕过去,不与其接触。他从侧边绕行很远,快速超过去,在这期间,拄棍而行之人始终没有抬头看张景夏一眼。 张景夏再次提速飞奔,彻底甩开那个怪人。 沿途,又遇到好几拨的逃难人,俱都乞丐之状,虚弱无力而表情呆滞。长期的逃难之旅让他们失去了生气。 张景夏都是一个个绕行而去,有前两次的教训,他不想被不明不白暗害。 再往前走,滚滚轰鸣灌入耳中,张景夏连忙向前赶去。 雪浪连天,银涛遍地,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阻挡住了去路,其宽不知多少里,看不到对岸,不时有一头头满口利齿的怪鱼跃出水面,再落入水中。 张景夏还未见过如此壮阔的大河,他站在岸边,观看良久,不久,他又犯起了愁。 他虽水性不错,但对如此险恶大河仍然无甚信心,更何况还有一看就不好惹的怪鱼在其中巡游。 张景夏不知如何,束手无策。他向远处看去,有一只扁舟等在岸边,上面已有数人,现在还有难民登船。他向小舟走去,随着难民一起上船,难民中竟还有一个妇人手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缓步走向小船,两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满脸黑污,看不清容貌,张景夏十分惊异,不知他们怎么存活下来并走到这里的。 舟船很小,无棚无顶,只可容下七八人,船尾立有一人,壮硕非常,虎背熊腰,身穿蓑衣,头戴斗笠,只能看到斗笠边缘露出的络腮胡子,他手持船桨,一动不动,那便是船夫吧,张景夏心想。 此刻,不再有人上船,立于船尾的船夫,一摇船桨,小船离开河岸,向河中飘去。船身随着波涛摇晃,仿佛随时倾覆,众人紧张依偎在一起,惊恐看着水面,那里怪鱼不断向船身游来,时不时跃起,溅起巨大的水花,打在众人的脸上,妇人身边的小女孩被吓得大哭,张景夏也万分紧张的扶着船沿。 这时,船夫抬脚轻轻一跺,船身立刻四平八稳,水波不惊,如同海中的礁石,不动分毫,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晃动,船上紧张的气氛随着缓解下来,船夫依旧不紧不慢的摇着船桨,众人心中安定了几分。 小船渐渐到了大河中心,此时船夫突然手中一顿,不再摇船,把船桨从水中收了上来,横在了船尾之上,然后坐了下来。小船随之失去方向,随着波涛在河面打着转。逃难众人不明所以,看向船夫。 “过了汝水,再行百里便是红叶镇,从红叶镇休整后,再行千里,就是卢家巨城——枫城。”船夫说话了,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让人听后十分压抑难受。听他说这些,船上难民仍然不解地看着他。 “一入枫城,遍地富贵,满地黄金,此后飞黄腾达,就看诸位自身了。”船夫不管不顾,自顾自地说着,“既如此,我渡你们过河,就不能白白费此心力,你们必须拿出相应的价值才可。” “或财、或宝……”他朝着带着小女孩的妇人微一抬头,接着说道,“或身。” “你们自行抉择!”说完,他缓缓起身,俯视着船中衣衫褴褛的众人,从蓑衣中抽出一把雪亮长刀,明晃晃地照着众人的脸。 “我们能活着走出来已经万分不易,身上哪里还有余财。”一个瘦的只剩下骨头,头发花白的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指,颤巍巍说道,双膝慢慢跪了下来。 “哦?是么?” 刀光一闪,惨叫声起,老人捂着喷血的脖子,缓缓倒下,船夫脚掌一震船身,老人抛出船外,扑通一声,落入水中,群鱼汇聚,分食之。不消片刻,一具血淋淋白骨浮出水面,紧接着被拖入水中,消失不见。 刀身血液滑落,不留一丝血迹,随后指向船上其余之人。船上连同这壮汉船夫共有七人,算起来,乘客只有六人,除去落河的老人,现在只余五人,妇人和她牵着的小女孩再加上船头边缘的张景夏已有三人,剩下的两人,一人穿着兜帽风衣,脸庞隐在兜帽里面,辨不清男女,还有一人是一个独眼三四十左右的壮年人,此刻,他正愤愤看着船夫,右手悄悄摸向后背,那里藏着一柄短刀。 “我和你拼了!”独眼拔出短刀,怒吼一声,冲了出去,刺啦一声,身影一错,独眼连人带刀,飞入河中,被满口利齿的怪鱼吞没。 “愚蠢,没有船夫大哥,谁将我们送到对岸呢!这是我祖传的宝珠,我从不离身,今天就献给您了。”头戴兜帽之人适时开口吹捧,听声音,是一个异常年轻的男子。他将手探入领口,用力一拽,红线断开,摊开满是黑污的手掌,一颗闪烁着华光的圆润珠子,跃然掌上,兜帽男驱步向前,恭敬献上。 “呵呵!好!” 船夫收起宝珠,将刀指向妇人,妇人视而不见,纹丝不动,这时,刀身下移,架在了小女孩的脖子上。小女孩大哭,抓着妇人的衣角,口中呼着娘亲。妇人眼角流泪,拉着小女孩来到船夫身前,开口低语,微不可闻。 船夫连连点头,刀身一转,将她们拨向一边,看向船头的张景夏,络腮胡子抖动。 “现在,就剩你了!” 第二十二章 恶人该杀 船夫的沙哑刺耳的声音惊醒了发呆中的张景夏,世人险恶如斯?张景夏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慢慢松开抓着船沿的手,内心思绪百转,他先看向湖面,这群尾随小船,利齿不断咬合的怪鱼,然后转头看了看长刀旁的母女,最后才转向船夫。 张景夏的耳力惊人,针落闻声,妇人对船夫说的,他只字不落,此刻,他怒火中烧,怒从心头起,可是看到母女边上的长刀,他权衡几次,并无把握,只能等上岸之后再做打算了。 “你也想到河里喂鱼?”见张景夏久久不回应,船夫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够不够?” 张景夏向前走几步,探手入怀,拿出一个绿色蛇皮制成的水袋,扔给了船夫。船夫接过水袋,在手里掂了掂,拿到眼前仔细瞧了瞧,蛇皮呈碧绿色,触手温凉,坚韧无比。 “好!好!好!”船夫抬眼看了一下张景夏,连说三个好字,看样子十分满意。 突然,他盯着张景夏的怀里露出的一角蓝布,问道,“那是什么?” “给我!”船夫朝张景夏晃了晃钢刀。 张景夏一愣,随后笑着拿出系在脖子上的锦囊。 “这是我娘的遗物,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你瞧!”张景夏打开锦囊,露出一点木偶,微微一晃又收回锦囊。 意想不到的是,船夫看到木偶反而两眼放光,“如此精致的木偶,真是少见,上面还有符文,难道是仙家宝贝?” “拿过来!”说道最后,船夫愈加想要得到。 “这是我娘的遗物,可不能……”张景夏重复之前的话。 “少废话,拿不拿!”壮硕的船夫手持长刀向前逼近,“上了我的船,就必须留下一切值钱的东西。还有你!” 船夫猛地看向兜帽男子,“上岸后,脱光衣服,看你是否还隐藏了宝贝!”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兜帽男子手指着自己,万分委屈。 船夫对兜帽男说了一句后,重新将刀指着张景夏,步步逼近。 “这个不能给你!”事已至此,张景夏不打算妥协,他将锦囊仔细收进怀中。 “那就喂鱼去吧!”船夫一声大喝,长刀向张景夏头顶劈落,同时重重踏脚,剧烈摇晃船身。 “啊!”这时,兜帽男子竟立身不稳,落入水中,转眼被河水吞没,不起一丝波澜。那对母子及时蹲下,妇人紧紧抱着她的女儿,抓着船沿,努力不让自己抛飞出去。 小船真如海中孤舟,沉沉浮浮,随着浪花起伏,就要沉没,妇人女儿的尖叫哭喊声在这滔天波浪之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就在长刀砍落的瞬间,张景夏矮身欺近,他虽熟识水性,但这种风浪在村中小湖中是不可能经历的,可他还有内力,内力融合了心火,威力更胜从前。他将内力运于脚底,如吸盘般紧紧吸附着船板,如论船身如何晃动,都不能影响到他。 张景夏躲过长刀,一拳打向船夫的胸口,船夫如泥鳅般闪到一旁,横刀于前,戏谑地看着张景夏。 “还有两下子,凭我内力巅峰的功力,配合枫叶刀法,还拿不下你这小毛头。”船夫自信地说道。 张景夏定了定神,严阵以待,这是张景夏第一次与人生死相斗,他内心紧张,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 他暗暗提起内力,之前遭遇薛仁义父子时,内力入体,薛仁义燃魂灼魄,当场身死。现在,他在寻找机会。张景夏之前想用心火,可心火刚刚生出,就融入内力,根本无法运用。从前,张景夏认为心火就是仙人的法力,那是十分浅薄的认知,其实,这种内力与心火相融的力量才是法力,可惜丝毫法术都不会,全靠自己琢磨。 心火为精,内力为气,精气合一,方为法力。 张景夏尚不能熟练运用法力,只能凭借运气和小聪明与人争斗。 就在他分神的时候,长刀再次劈来,张景夏情急之下,抬手去挡,血肉之躯怎可挡利刃,张景夏暗呼一声糟糕。 叮! 一声轻响,长刀被挡,张景夏不可思议看向自己的手掌,船夫也是目瞪口呆,旋即醒悟。 “仙人手段?”船夫脱口而出,而后疯狂起来,“仙人也要死!” 船夫疯狂挥刀,刀光片片。张景夏不再胆怯,挥拳打向刀口,“铛”一声,长刀断裂,半截刀身飞入河中,张景夏趁势向前。 “我是红叶镇匪盗帮的人,你不能杀我!”船夫惊恐大叫。 “那更该杀!”张景夏怒吼,举拳重击,船夫胸口塌陷,口吐鲜血,和熊一样的身体如炮弹般飞了出去,还未落水,群鱼就纷纷跳出水面扑向他。 “呼!”张景夏一下子虚脱,坐了下来,船身随着波涛旋转摇晃,船尾的母子仍在惊恐大叫。张景夏见此,学那船夫轻踏船身,将内力渗入船底,以内力控船,每当有波涛涌来时,他就以内力卸力,船身一下子稳定了下来。 母女终于安静下来,妇人感激地看向张景夏。 他走到船头,拿起船桨,向对岸摇去。张景夏本就在湖边长大,轻而易举地就把船划到了对岸。 等母女下船后,张景夏轻轻一跃,如飞燕般缓缓落到地面之上,脚一落地,顿觉踏实。 “好身手!”一声喝彩在耳边响起。 张景夏一抬头,一个应该死去的人站在眼前。 “兜帽男!” “你没有死!” 张景夏惊呼,大感意外。 他抬手缓缓掀开与风衣连成一体的帽子,此刻,他的手掌修长白净,是一双比女子还要漂亮的手。 帽子掀开,出现在面前的是白皙俊朗的脸庞,是一个翩翩俊公子。 “卢龙。”他自报姓名,声音清越,富有磁性。 “张景夏。”张景夏也说出自己的名字。 就在张景夏与卢龙相遇之时,枫城卢府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身穿黑甲,头戴面盔,整齐地站在卢府门前。 在他们周围,有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悄悄议论,而他们仍然站得笔直,对此充耳不闻。 这时,府门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小跑出来,来到他们身边,面带微笑,躬身抬手。 “城主有请!” 第二十三章 双方争夺 枫城乃是汝水上游,统辖汝水源头流域一百六十二座城,三千多个镇,还有无数的村庄。 卢家身为枫城第一家族,也是枫城的主事家族,卢府自然也是城主府,卢城主更是真正的封疆大吏,一方诸侯。卢府占地极广,绵延上千亩,府内雕梁画栋,高楼邃阁,屋内罗绮锦缦,饰金琢玉,极尽奢华。 此刻,卢府宽阔的议事大厅内,城主高坐厅前,厅中十个身穿黑甲黑盔的鬼骑直直挺立,整齐划一。 城主身穿烈火阳袍,金冠朱履,端坐太师椅上,面上不怒自威,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低头俯视着立在下方的十鬼骑,似在沉思,气氛隐隐有些压抑。 “这就是李元心给我的解释么?”声音沉稳而有力,极具威严,语气中带着怒意,如同压制到极点的火山,下一刻就要爆发。 “是!”十鬼骑中出列一人,恭敬答道,不卑不亢,好像没有被卢城主的威势所迫。而后又退回队列,十鬼骑气势连成一片对抗城主散发的威势。 片刻后,城主突然大笑起来,伸手摸向腰间令牌,此令牌小塔形状,一面书有一个“圣”字,“圣”字很大,几乎占据整个令牌,另一面则刻有一个“卢”字。 “那好!我亲自质问李元心!”他抬手将令牌抛向空中,令牌悬空而停,其上光芒大放,“圣”字不断闪烁,而后卢城主不再理会下方的十鬼骑,闭目静心等待。 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令牌方才敛去光芒,在其周围空间放出一片光幕,光幕内,李元心的身影缓缓浮现。 “李城主,你的架子大了,让我一阵好等啊!”卢城主敲着手指,看向光幕内的李元心,“你额头卷着白布做什么?难道,你娘死了?”卢城主冷漠的声音在议事厅中回荡。 “卢城主误会了,我的额头被方白吉所伤,至今未愈。”李元心抚着额头,表情痛苦,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好一会,才停止。 “李城主要保重身体啊!不要在我向圣上参你一本之前,就先死在了榻上。”卢城主缓缓说道。 李元心闻言大怒,一把抓下头上的纱布,不再装病。他的额头光洁,丝毫伤痕没有。 “卢城主宽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把手上的纱布仍在一边,怒气腾腾,“别废话了,我的提议如何?” “你说,为了杀数十年前从府上逃走的下人,就用通天虚影遥击无垠瀚海。这话很难让人信服啊!”说着,卢城主从太师椅上起身,来到光幕前,直面李元心。 “你打破了笼罩无垠瀚海的六神碑大阵,让鬼气蔓延,我一连抽取瀚海戈壁外二十万里的生机,筑成墙垣,圈禁起来,隔绝鬼气溢出。” “我还派兵驻守围墙,防止感染鬼气者跑出来,为了这个,瀚海戈壁外的二十万里方圆成了绝地!生灵死伤无数,我已让我的女儿前去查看情况,女儿顽劣,这两日才出发。” “打破六神碑大阵的恶果,如果不是汝水的阻隔,我的枫城也要遭殃,这样的损失,你打算如何赔偿?” 卢城主娓娓而谈,着重说了最后一句。 “卢升象,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何时在意过城外凡人的生死。”李元心轻哼一声说道,“实话告诉你,我与方白吉争斗,只为争夺一件奇兵,他打伤我后立刻赶往无垠瀚海,我敢肯定,这件奇兵就在方白吉手上。这个消息如何?” “海中佛像挖出奇兵之事,我也有耳闻,且不说奇兵在不在信士方白吉手上,方白吉精通天数,你想让我凭空树敌?方白吉生性洒脱,做事全凭心意,他未必在乎一件浮云寺的奇兵。”卢升象态度依旧坚决,“这件事还需圣上裁决!” “这次我受伤颇重,深感无力再管理汝水中游众多城池,我打算将其中十座城池的管辖权让与卢兄。”李元心沉声说道,终于妥协。 “好说!好说!李城主如此慷慨,你放心,抓捕你府上外逃的下人,我会提供方便!这样的小事就无需劳烦圣上了。”卢升象笑了起来。 “卢兄高义,我要闭关养伤,就不扰卢兄清静了。”李元心说完,一挥手,光幕内的身影消失。 光幕一收,令牌重新飞回卢升象的腰间。 卢升象摸向腰间的令牌,哈哈大笑,越笑越畅快,震动议事大厅,笑声传出老远。忽然,他笑容一收,看向下方十鬼骑。 “我已与你们城主谈妥,你们的事,我不会阻拦,我会招呼下面的,你们可以走了。”卢升象说完再一次大笑。 “是!” 十鬼骑躬身一拜,缓缓退出去。 “管家!” 待到十鬼骑离去,卢升象重新坐回太师椅,他话音刚落,管家就从偏厅走出,恭恭敬敬站到卢升象身边。 “李元心老奸巨猾,不会甘愿吃亏,你派人跟着十鬼骑,一定要在他们之前抢到人。”卢升象一边思考着,一边嘱咐。 此刻,汝水河畔。 张景夏目瞪口呆看着面前的俊俏少年,他披散着头发,看着只有十五六岁,却如女子般柔弱,张景夏还未见过如此少年。 “你怎么还活着?”张景夏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你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救他们?” “凡人终究是要死的,何必管他们的死活呢?”卢龙声音平淡,毫不在意,“你离开绝地,可有去处吗?” 张景夏摇头。 “你我结伴去红叶镇如何?”卢龙邀请。 张景夏看着眼前面容冷峻,却态度热情的卢龙,有些看不透了,他暂时也没有去处,随口答应了。 “这些逃难之人怎么办?”张景夏看着一边的母女。 “你这么在意他们,到了红叶镇我再叫人来搭救他们吧!”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对这些人的死活丝毫不放在心上。 “你能叫来人?” “相信我!” 张景夏对此也无能为力,只得答应,和他一起前往红叶镇。 离去前,张景夏跑到母女面前,拿出蛇皮水袋,塞到他们手里,“收好这个,到了枫城再拿去换钱。我就先走了,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不久就会有人来接应你们的。” 说完,张景夏追上卢龙,往红叶镇赶去。 第二十四章 长生乎?安乐乎? 对如今的张景夏而言,百里距离,毫不费力。途中,卢龙双脚如飞,刻意拉开与张景夏的距离,等待张景夏追赶,似乎在考教张景夏的脚力。两人你追我赶,全速之下,半个时辰就遥遥看到了红叶镇的轮廓。 沿途,绿意渐浓,渐有杂草,渐有灌木,比至红叶镇,枫林成片,红叶翩飞,而红叶镇就坐落在这片片枫林之间。 小镇衬托着枫林,风景如画,安静祥和,此时正是上午路上行人如织的时候。小镇之上,商贩在叫卖,酒楼在揽客,与百里外的人间惨剧完全是两个世界。 “就到那边的酒楼吧!”卢龙指着远处位于街道最繁华的地方的酒楼提议道,酒楼名叫枫叶楼,红叶镇最大的酒楼。 两人刚进酒楼,就引起众人侧目,毕竟两人身上的衣服太破烂了,卢龙身上尚有风衣还好,虽破但异常洁净,张景夏就完全破破烂烂,衣摆几乎撕成了条条,俨然就是一个难民刚刚逃难至此。 但因卢龙样貌非凡,酒楼之人,并未阻拦。 两人拾阶而上,来到二层,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可凭眺街道人来人往。酒店小二一路跟着两人小跑到楼上,直到两人坐下,才找到机会询问。小二看了看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张景夏,而后转过头看向衣服干净许多的卢龙。 “两位客官,来点什么?” 卢龙抬手拿出枫木雕刻成的令牌放在了桌上,上面一个“卢”字十分显眼。 小二一惊,态度明显恭顺了许多,“原来是卢家少爷,我这就去把老板叫来。” “不用了!”卢龙抬手,挡住了欲要转身的小二,抬手抓起令牌,扔到小二手里,“你持这令牌,让镇长带些人,把汝水河的难民接过来。” “小的这就去办!”小儿点头哈腰。 “顺便准备两个房间烧好热水,再找两套干净的衣服来,我和兄弟准备洗澡。” “好好。”小儿不断点头,而后一路快速跑了下去。 不一会,大腹便便的老板腆着肚子晃悠悠走上来,踩的楼梯咯吱作响。一见到两人便满脸堆笑,“卢少爷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这位老板看起来颇为圆滑。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在上好的客房,请!” 两人起身随他而去。 就在他们起身之时,离他们桌子不远有两个人,一边假装吃着饭,一边交头接耳。 “是他们吗?”身形瘦弱,嘴角有两撇八字胡的人低头问道。 “就是他们!我看的清清楚楚,是他们害死了二当家。打他们过河后,二当家就再也没有上岸了。”另一个长得较为壮实,但头顶半秃,此时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通知下去,今晚就动手。”八字胡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恨不得立即动手,他是匪盗帮的三当家,而死去的络腮胡子是他的亲哥。 “听小二说,长得白净的那个是枫城卢家的人。我们是不是……”半秃之人提到卢家,眼神中有明显的畏惧。 “卢家?”八字胡也有些发怵,“那么……” “我只看到最后是那蓬发黑面的小子划着二当家的船上岸,白净的那个没看清……”半秃这时候赶紧说道,他怕三当家为了报仇不顾一切。 “那么只杀掉那个黑面小子,白净的不动。”八字胡作出决定。 “好!”半秃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刚刚商议好,他们所讨论的两人就回来了,两人形态引起周围众人纷纷惊叹,张景夏一身劲装,黑衣黑带,显得简洁干练。而卢龙的装束则华丽了许多,身穿青衫,手持折扇,轻轻摇晃,头发被青色丝带束在脑后,正煞有介事手摇折扇走向之前的座位。 八字胡和半秃如同众人被卢龙吸引,又和众人般立马装作没事低头吃饭。 张景夏和卢龙回到靠窗的位置,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卢龙端起酒壶给张景夏倒了一杯酒。 “兄台年岁几何?”卢龙开口问道。 “我……”张景夏刚想说出又急忙收口,他离开瀚海戈壁足足花了一年时间,就是说如今已经不是离开时的十六岁了。 “十七!”张景夏迟疑了一下说道。 “哈哈,比我大一岁,那就是我兄长了,作为你的兄弟,我还要给你一个忠告。”卢龙说到这里表情认真了起来。 “世间险恶,小心为上。”他探起身子,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几个字。 卢龙将扇子一合,笑着看向张景夏,“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般单纯的人,实在是奇特!” “单纯?”张景夏喃喃自语,“那就是说我傻了?你我兄弟,不用这么委婉。” 卢龙闻言大笑,又觉得有些失态,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作娇羞状,旋即醒悟,轻咳两声,坐正了姿态。 然而张景夏仍然沉浸在他之前所说的话,没有注意到这些。 “不!”张景夏抬头反驳。 “哦?” “我只是不相信世人存心作恶!” “是么?可有教训?” “有!”张景夏颓然,他走出无垠瀚海,便连续遭遇三次杀机。 “还是不信世人会作恶?” 张景夏沉默。 “哈哈,喝酒!”卢龙轻笑两声,举起酒杯。 张景夏端起面前的酒,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张景夏被呛地咳嗽起来,慌忙夹菜去吃。这是他第一次喝酒,本想作出豪爽之态,没想到出丑了。 “皆是爹娘生养,皆成长于天地之间,为何会有谋害之心。”咳嗽平息,张景夏放下酒杯,微微叹息。 “真是单纯的可爱啊!”卢龙合起折扇不断拍打自己的手掌,“因为人之七求啊!” 而后他一一说出这七种追求,“长生、安乐、富贵、尊荣、声色、喜说、庆言。” 张景夏眼内朦胧,竟有些醉了,这句话他曾经听过,此刻他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我的追求是报仇。” “报仇?” 张景夏一说完,就趴在了桌上起不来了,张景夏醉倒了。 卢龙看向趴在桌上的张景夏,轻声说道,“报仇也是需要谋害之心的!” 第二十五章 匪盗帮来袭 第二天,张景夏与卢龙漫步在镇外枫林中,脚踏着红叶,发出轻微的响声,欣赏这枫林美景,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走出酒楼之前,镇长曾来拜访,告知汝水河的难民已经都接到镇上了,并将令牌还给了卢龙,此后,张景夏就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张景夏依旧是黑衣劲装,卢龙却换成了紫色衣衫,配合他那俊俏脸庞和修长身姿,足以迷倒万千少女。这一次游赏枫林也是卢龙提出来的。 “你可知修行境界?” “第一重,寻真炼气,第二重,心斋坐忘……” “没了?” “后面不知道了。”张景夏不好意思挠挠头。 “看来你是野路子出身,走的心悟自然之路。听说心悟很难?” 张景夏深有感触点点头,说起来他的境界是被“青丘渡劫人”硬生生拔上去的,昏睡五年后,心火莫名其妙就提升了,天空蔚蓝时补充蔚蓝心火,也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然而,怎样利用内力,怎么运用心火,还有内力与心火融合的力量,他还在琢磨。 “我是师传得道,无法体会心悟自然的艰辛。第二重心斋坐忘有七层,我是第三层,青灵心火。”卢龙转头看向张景夏。 “我刚第二层,蔚蓝心火。”张景夏答道。 “第四层,暗黑天火不那么容易达到了,暗黑天是七色天中最大的一色天,因为夜晚最长,其他六色天都在白天出现,现在,暗黑天在三百多年前被一场席卷诸天的大战打破,如今成了幽墟天。其他天渗入暗黑天,所以我们晚上抬头看天,能够看到星光点点,偶尔还有极光闪现。” 张景夏从未听过如此言论,顿感稀奇。他毕竟出身野路子,很多常识都不知道。 “想到点燃暗黑天火,需要借助暗黑天石,而想要前往幽墟天采集暗黑天石,必须达到第四重大境界,步虚飞空。所谓步虚飞空,行化诸天……”说到这里,卢龙猛然停住,警觉看向四周。 “小心!”卢龙一把推开张景夏。 一根箭矢破空飞来,钉在张景夏之前站立的位置,箭矢尾羽轻颤,发出嗡嗡响声。张景夏站在一边惊魂未定,他刚刚听的太投入,竟不知危险来临。 咻咻! 破空之声不断,箭矢从四面八方飞来,箭箭飞向张景夏,他运转内力,在树间躲闪腾挪。 “还知道顾忌我的身份!”不远处卢龙扇子一合,冷哼一声,他似乎并不担心张景夏的安全,全然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一炷香后,破空声消失,张景夏立身之处,周围插满箭矢,这种普通的飞箭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了。然而,他不知道暗中的敌人还会有什么招数,他警惕戒备。 突然,张景夏上空一张由铁链组成的大网落下,他猛跺地面,土石飞溅,贴地横飞,千钧一发之际,脱离铁网笼罩范围。 张景夏刚刚摆脱铁网,从树上飞下数人,或持钢刀,或举铁棍,或双手拿铁锤,将张景夏团团围住。 这几人并未黑巾遮面,仍保持原来装束,毫不遮掩,实在胆大妄为。 “我们为兄弟报仇,还请这位卢家族人不要插手。”为首一人转头对卢龙说道,他头戴纶巾,身穿黑袍,手握长剑,身材不胖不瘦,还有几分儒雅之意。 “你们随意!”卢龙笑着说。 头戴纶巾的大当家长吁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场中镇定自若的张景夏,怀抱长剑,轻轻一挥手。 “上!” 四周七八人一拥而上,三当家首当其冲,口中嗷嗷大叫,手中铁棍飞旋,棍影道道,当头打去。 张景夏疾步向后退去,和他爹学的技击之法此刻派上了用场,他转身向身后两个脚步轻浮,武功稀疏,明显只是杂兵的两人之间的空隙之处冲去,轻易间就被他冲出了包围圈。 从船上与船夫打斗中得知,心火与内力相合,再运转于体外,可挡刀兵,然而这里人数众多,他决定与他们缠斗。他的内力与心火平时都是分开,内力聚于脐下二寸四分的下丹田处,心火聚于心下绛宫金阙中丹田,这些也都是从卢龙那得知,内力与心火只是遇到危险时本能地将它们融合,并不能随心所欲,如臂使指。 张景夏冲出包围圈后,在枫林之间飞掠,他脚步轻快,在途中数次尝试融合,仍不得法,他们的大当家站立原地,没有准备下场打斗,后面追的最近的是使棍的八字胡,口中怪叫,双目通红,好像与自己有血海深仇,让张景夏很是不解。 张景夏的轻功学自他的父亲,并不高深,是一种发力技巧,而不是内力功法,但是这些强盗的轻功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堪堪不跟丢。 他决定先收拾小的,也就是先把那些容易收拾的杂鱼干掉,对这些一心想要自己命的,张景夏不会有什么怜悯。 他脚步一转,在树干一踢,向侧方掠去,再绕一圈,正好碰上本跟在三当家后呐喊声威的杂兵面前。他们武功不怎么样,只知道躲在后面乱叫造势,让人心烦,尤其是双手抓着铁锤的半秃中年人。张景夏准备先拿他开刀。 张景夏轻踩枫叶,而后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地面上,一下子来到半秃的眼前。 半秃一见本被三当家追赶的黑衣劲装小子骤然落在自己身前,脸上一惊,但一想到后面还有七八人,倒也不认怂,举起铁锤就冲上来,只希望能阻挡那么一瞬间,到时三当家就会赶到,众人群殴,不怕打不倒他。 半秃两手抡起铁锤,铁锤大如人头,被他舞的虎虎生风,一圈又一圈,如同两个风轮向张景夏打去,两个铁锤重量本就不轻,再被他这样抡起,更是碰到就伤。 张景夏怡然不惧,看准锤影,内力从下丹田,过经脉,聚于与拳头之上,一拳打中他的铁锤。 砰! 他的铁锤直接崩飞了一个,砸到后面正向这赶的一个强盗头上,前冲的惯势顿时止住,连人带锤向后飞去,脑浆迸溅,眼看活不了了。 后方的其余几人看到这一幕,立刻停下脚步,畏缩不前。半秃没有看到后面的情况,继续抡着仅剩的一只铁锤,冲向张景夏。 “你只会这一招吗?”张景夏退后避让,甩了甩有些酥麻的手掌,而后立刻前冲,伸出手掌去接他的飞旋的铁锤,这一次,他打算用柔劲来破他这一招。 嗡! 一声闷响,如棉布撕裂,张景夏按向铁锤,被抡起的铁锤快如旋风,但在碰到张景夏手掌的一瞬间,铁锤瞬间静止,停了下来,而半秃的手臂因为惯力,骤然呈现不正常的扭曲,他的手臂断了,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内力和外功的区别在于,内力是从根本上改变筋骨血肉,而外功,则是靠多年熬炼而成,本质上依旧是血肉之躯,而且,外功的熬炼之法有伤本源,折损寿命。 张景夏能挡下旋风铁锤,靠的就是内力的奇异,内力使他的身躯坚如精铁,金刚不坏。此时,他手里捏着锤头,铁锤大如人头,却被他用手指轻轻捏起,抬腕一抛,铁锤翻转,手掌一握,锤柄落入手中,轻轻掂掂,倒不觉得多重,若是外功,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就在这时,耳后有风声传来,张景夏微一侧身,一条棍影打在了地上,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原来是八字胡赶到了。 张景夏转身面对八字胡,轻松击败半秃,他极大提升了自信心,不再畏惧与人争斗,而且有一丝快意恩仇的感觉,接下来与八字胡的战斗,张景夏隐隐有些期待。 八字胡双手紧握铁棍,紧张地看着抛玩着铁锤的张景夏,刚才偷袭未果,此刻要万分谨慎。 然而八字胡不会就此放弃,杀兄之仇,怎能不报,他身材瘦小,舞动铁棍,真是灵巧如猿。此时他将铁棍举过头顶,口中大呼。 “一棍破天!” 重重棍影合而为一,重重打下,张景夏眼中现出凝重的神色,这是内力功法,张景夏还从未学过,因为无从学起,他的父亲只会外功招式,所以张景夏只会技击之法,内力功法却是不会,张景夏的内力还是心火运用的都十分粗糙。 八字胡的万千棍影化为一棍,张景夏一时间想不出对策,慌乱之间内力注入手中铁锤,全力打向铁棍。 铛! 两人同时后退,竟然拼了个旗鼓相当。八字胡以棍法驭铁棍的一击自然非同凡响,而张景夏则完全是以力破法。 张景夏看着八字胡潮红的脸,有了主意,他抡起铁锤,竟如之前半秃那般,舞动起手中的铁锤,转动手臂,如同车轮,他用力一跺地面,冲向八字胡。 “横扫天地!” 八字胡怒发冲冠,一股惊人的气势冲天而起,铁棍横扫,击向铁锤旋风的侧面,旋风被一击而散,张景夏的身体被打得横移了一丈,双脚在地面犁出深深的沟壑。 手上一股巨力传来,张景夏手上一松,铁锤脱手而出,经历了与之前半秃一样的遭遇,手中铁锤被打得抛飞。 一个内力功法的优势竟然如此之大,张景夏有些不可思议,他原打算以快打快,让八字胡无法招架,因为之前八字胡的“一棍破天”需要蓄力才能打出,没想到他又打出了“横扫天地”,以后一定要弄到内力功法才行,张景夏暗想。 张景夏站稳身形,揉了揉手臂,臂膀酸麻,身体却无大碍,他握紧了拳头,只能硬拼了。 他刚想冲出,八字胡一口鲜血喷出,仰面而倒,原来他内力不足,强行催动,功法反噬,受了重伤。 张景夏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几人,他们一见张景夏看过来,面色大变,纷纷逃窜,帮中的三当家和最厉害的骨干接连大败,这几人早已吓破了胆。 张景夏不去管他们,蹲下搜了搜八字胡的身上,他仔细寻找,就差把八字胡衣服扒光了,没有找到棍法。八字胡只是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并没有失去意识,此时面对张景夏的搜身,面带悲愤,眼中喷火。 “喂喂喂!” 远处有声音传来,张景夏抬头,是头戴纶巾的大当家走了过来。 “我还没死呢!这么做,不太好吧。”大当家带着刚刚逃离张景夏的几人缓缓走来。 “那好!”张景夏站起身,“打倒你,一块搜身!” 第二十六章 天遁剑法 红叶镇外,枫树林下。 张景夏与匪盗帮大当家相对而立。 大当家此时有些意外,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子如此厉害,先是在汝水河上杀了已至内力巅峰的二当家,现在又打败了功夫不错的三当家,到了自己非出手不可的地步。 之前他没有出手,一方面,是为了监视那个面目白净的卢家族人,另一方面,也是自恃身份,哪有老大一上来就出手的,那还要这些小弟做什么。他回头看了看躲在身后的众人,一群废物,他心中暗道。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准备上路吧。”他举起长剑,横在身前,一缕紫火从剑柄处窜出,迅速蔓延剑身,覆盖剑尖。 “心火!” 张景夏大吃一惊,原想只是些练了外功的强盗,最多也只是几个头目修出内力,没想到还有人点燃了心火。 “看招!” 首领一挥长剑,紫火纵横,在空中织成火网,剑气紫火横推而去,向张景夏身前直直飞来。 张景夏立马跃身而起,立在一个枫树枝上。 轰! 紫火网撞向前面的枫树,树干轰然倒下,这不是凡火,没有点燃枫木,反而一闪而过,枫树被切成了一块一块,他身后的手下齐齐喝彩。 “还能这么用?”张景夏站在枫树枝上感叹。 头戴纶巾的大当家一击未果,执剑一指,紫火横空,剑气化万千,铺天盖地冲向树上的张景夏,张景夏避无可避,一运心火,蔚蓝心火从心口溢出,转眼间覆盖全身,这时,紫火剑气飞至,如雨打水面,荡起阵阵涟漪,蔚蓝心火毕竟比紫火高一个层次,紫火被瞬间消弭,然而剑气的锐利却无法隔绝,在张景夏的皮肤上割出一个个小小的伤口,鲜血流出,张景夏成了一个血人。 张景夏忍受着全身剧痛,但是没有就此倒下,刚开始轻松的心态完全转变,这是生死搏杀,稍有不慎,就会断送姓名。 这一次,他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蔚蓝心火!可惜你不会用!” 大当家眼看得手,在枫林间舞动紫火缭绕的长剑,剑飞飞纵,密密麻麻,向着张景夏攒射而去。张景夏抬脚飞逃,在枫林间穿梭飞掠,途中,折断一根树枝拿在手中,代做兵刃挥舞,这样的做法以前做过,只是将心火覆盖风衣之上,这一次,他学着大当家的做法,心火蔓延树枝,呈螺旋之状,而后向着大当家一挥,一道蔚蓝心火从树枝顶部如利箭飞出,大当家见状把剑一抬,蓝火箭打在长剑侧面,其上紫色火焰溃散,形成一个没有心火缠绕的缺口,蔚蓝心火旋转的飞箭突破紫火,击在了长剑本体之上,咔擦一声,一道裂纹出现。 长剑之上的紫火好一会才恢复过来,大当家面色一变,看了看长剑,有些吃惊,此剑乃是精钢所铸,削铁如泥,锋利而不失柔韧。 “偷师学艺!再看这一招。” 他长剑高举,竖于头顶,紫火化为一缕缕在长剑上缭绕组成特殊的图案,用力一劈,月牙形紫色飞刃斩出,迅如闪电,快若惊雷,转瞬到达张景夏的眼前。 危险! 张景夏汗毛倒竖,他有一种感觉,若是躲不过去,必然身死,危急时刻,内力疯狂运转,心火不要命从心下绛宫金阙的中丹田涌出,全身皮肤伤口崩裂,血满衣襟。同时身体极力避让,努力抬手举起树枝阻挡。 嗤! 缠绕蔚蓝心火的树枝无声断开,紫月剑刃距眼前不到二寸,眼看就要将他劈开两半,张景夏大吼,在这关键时刻,蓝莹莹心火居然往体内一收,但在刹那间,一股更加雄浑的力量浮出体外,无色无质,其内星光点点,如萤火飞舞,紫月光刃触之则化为无形,不起一丝波澜。 “气中一线如有光!” 远处的卢龙惊呼,他刚想出手解救陷入死境的张景夏,却见张景夏身上浮现一层星点法衣,自己解除了危机。此法衣一出,张景夏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还没有死,命真硬!” 大当家连劈数斩,紫月剑刃飞旋,一道道斩向张景夏,但张景夏有法衣护体,剑刃落在法衣上,即被湮灭。 这是内力与心火融合了,张景夏连挨了几道剑劈之后醒悟过来,他手那半截树枝,再次施展刚学的螺旋劲,一道劲气飞出,悄无声息,其内光点都消失不见,向着大当家激射而去。 这时,大当家心神剧震,这是有危险降临,修炼剑法而在中丹田形成的心剑之形强烈示警,来不及多想,在劲气飞至的刹那,他身形一转。 天遁! 天上一道紫气降临,与身形合一,随后他的身体消失不见,化人紫气,缠绕长剑,横移了二尺,而后紫气一转,大当家的身体再次出现,此时,他的头发披散,头顶的纶巾不见,有鲜血流至额头,狼狈不堪。 原来是法力螺旋劲气在触碰他头上纶巾的瞬间炸开,散为无数利刃把纶巾切得粉碎飘散开来,也就在此时,他身化紫气躲过一劫,只是在头皮上划开一个小口。 眼看张景夏仍要抬手飞射劲气,他连喊投降,把手中长剑一抛,认输了,倒是干脆利落,毫无心理负担。 张景夏拼到现在竭尽全力,此时意志一松,伤势爆发,全身劲气一泻,从枝杈上跌落下来。这时,卢龙赶到,挥扇打出一道柔力,承载张景夏轻轻飘落地面,张景夏已经全身浴血,昏迷不醒。 但他的心火自动蔓延,在他的身上来回荡涤,皮肤上的无数伤口快速愈合,转眼变成白痕,而后消失,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一点伤痕也无。 大当家站在远处,看着脸上似笑非笑的卢龙,有些不知所措,知道现在,他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黑衣劲装小子从开始的毫无还手之力到后来的逆势反击如同梦幻,悟性更加惊人,看了一眼就知道螺旋剑气的运转法门。 “我的这位张兄弟仁慈了些,若是我,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卢龙缓缓说道,扇子上面浮现出青灵灵的火焰。 “是是是!”大当家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血和刚刚渗出的汗水。 “我的兄弟还缺手下,你看……”卢龙说道,而后话头一转,“只需一名即可。” “这……明白了!”他捡起脚下的剑,走向还活着的七八人。 “大当家!” “大当家!” “我们跟随您这么久……” “啊!” 惨叫四起,不久,大当家拿着滴血的长剑走来,恭敬站在卢龙身边。 “你倒是识时务!”说完,他抬扇一指,躺在远处身受重伤、动弹不得的三当家八字胡,身上猛地燃起青色火焰,几个呼吸之间化作飞灰。 “收拾了漏网之鱼,背着我的兄弟,回红叶镇!” 第二十七章 前往枫城 红叶镇,枫叶酒楼。 一间上好的客房内,张景夏手里捧着一本古朴典籍,上面书有“天遁剑法”四个字。在他昏迷时,卢龙硬是逼着匪盗帮的大当家做他的奴仆,并且教了张景夏一个小术法,让大当家敞开心神,把蔚蓝心火送入大当家的中丹田,大当家稍有异心,便可引爆中丹田中的火苗,让他心火失控,焚烧魂魄。 大当家原名金流光,张景夏还取笑了一番这个名字,因为实在庸俗而且寓意不好。 此时,金流光正小心翼翼站在张景夏跟前,其站立的姿势和恭敬的态度真的如同一个下人,垂手而立,低眉顺眼,完全没有之前掌握一个匪盗帮会的气势。张景夏事后询问,匪盗帮中他虽是大当家,而平时主事的都是二当家,三当家谋划。而金流光则是一心扑在修炼之上,只关心每月供其修炼的天光符箓不少即可,天光符箓也是由帮会每月到枫城向方士采购,除此之外,全然不理会帮中事务。 他仍旧头戴纶巾,身背神剑,正向张景夏讲解《天遁剑法》的要义,张景夏频频点头,因为金流光所说都是他急需恶补的常识。 如果说内力只是增强体魄,改善体质,是自身气血所化,心火则有更多的神异,因为心火是七色天之神圣之气。而七色天神圣之气为何是火之形态,只因火本无象,借物显性,故谓之神。中丹田吸收七色天之力以现心火之形。 心斋坐忘七层境界,一层境界一色天,步步难如登天,这也是金流光自点燃紫虚心火后,每日服食天光符箓兑制的符水,仍然进步有限,没有触碰到蔚蓝心火之壁垒。 张景夏细细阅读《天遁剑法》,从卢龙口中得知此术法还是十分低等的,斗法之术并不强,主说一个“遁”字,练至高深处,可身化剑光,御空飞行,但是太耗心火,金流光如今只能依附长剑,而且只能维持两息的时间,其后就会心火耗光,反噬自身。 张景夏对这术法还是十分满意的,这是他得到的第一个心火类术法,金流光献的另一本内力功法反而不怎么在意了,就是八字胡施展的“无影棍法”,到现在都没有去翻看一眼。 研究完了剑法,张景夏从几案上捏起一张紫光流转的符箓,其上书有“紫虚”二字,刚一入手,就觉得紫气沛然,据金流光介绍,这需要融入仙山灵水,兑制成符水才能服用,可以极快的增强心火,比之对天吐纳,效率大增。但这对如今的张景夏已经无用了,唯有蔚蓝天的天光符箓才会有效。 但是提升境界效率最高的是吸收天晶石,比如紫虚天晶石、蔚蓝天晶石等等。天光符箓是方士以特殊阵法炼制而成,以阵法吸收大量天光聚于一个小小的符箓中,尤其是最后符箓成型之时,需要方士辅以特殊手法,所以价值不菲,而天晶石更加珍贵异常,甚至成了货币在修士之间流传,无论是修炼还是布阵,天晶石都是不二之选。 金流光手中自然是没有天晶石的,他这样的小修士,普天之下,不知凡几,实力低微,在偏远之地做山大王,在凡界修士中是垫底的存在,再往下,就是那些凡人了。 研究完这些,张景夏就让金流光退下了,他的元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伤势已经基本复原,主要是失血过多,气血不足,下丹田空空荡荡,全身内力化为气血补充自身了。 张景夏盘坐榻上,双手抱膝,身前点燃一支烛火,以凡火全力恢复内力。足足一天一夜,张景夏苍白的脸色才变为红润。 他睁开眼睛,起身推开房门,此时,金流光已经等在门外,张景夏来到隔壁卢龙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刚想敲第二遍的时候,门蓦然打开了。 “张兄弟恢复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卢龙今天换上了一身粉色衣衫,但配合他的气质倒不觉得突兀。 三人来到酒楼下,上了一辆马车,这是卢龙先前安排好的,他们要赶往千里之外的巨城,枫城。 烈阳下,枫叶铺地,马行车驰。 马车异常豪华,金顶珠帘,马车并无车轮,而是悬空而停,询问后得知,马车下方有一浮空符箓,内有浮空阵法的青灵级符箓。在前奔驰的三匹马也是异种,全身紫红,四足生风,云飞电游,可日行十万里。看到马车时,张景夏还好一番啧啧称奇。 大道上,一辆三驾马车在不急不缓前行,道旁的枫林缓缓后退,年老的马夫坐在车上,手中无鞭子,似乎无事可做,昏昏欲睡,只有需要转向时,他才会吆喝一声,随后眼睛半睁半闭起来。 马车内,张景夏和卢龙正促膝而谈,金流光则端坐一边,不发一言。 “张兄弟,可知这天下大势么?”卢龙挥着粉色衣袖,看着张景夏,摇扇不停。 “不知!”张景夏摇头。 “这天下之地,圣朝十占其三……”卢龙娓娓道来。 就在张景夏和卢龙在赶往枫城之时,枫城的卢府迎来了另一群人,这群人身穿兵甲,为首一人肥胖异常,他们从城外骑马赶来,一路横冲直撞,惹的怨声四起,然而一见到为首之人模样就慌忙避让,暗呼倒霉。 他们一路冲到卢府门前,众人下马,而后急忙把肥胖之人扶下马车,肥胖之人脚一落地,轻一挥手,所乘马匹纷纷化作纸马落入他的手中。 肥胖之人一边将纸马塞入怀中,一边大呼管家开门,他风尘仆仆,气喘吁吁,脸上满是焦急。 不一会,朱漆大门打开,一个穿着华贵,脸上堆笑的中年人迎出来。 “卢龙少爷不在无垠瀚海驻守,怎么回来了?”管家手扶着肥胖之人,向卢府之内走去。 “快带我去见爹,我有要事禀报。”这位也叫卢龙的肥胖之人明显有些不耐烦,等不及了。 两人穿过重重走廊,再走过无数楼台阁谢,途中,郁郁苍苍的树木,含苞吐卉的花园,奇树幽花,假山鱼池,不一而足。 足足一炷香时间,两人来到一个书房前,四面画廊围绕,台阶上奇花异卉,书房之上也是雕窗绣幕,夺人眼目。 肥胖之人到此,面目一肃,整了整甲衣,扶了扶头盔,等待着管家通报。 待得到管家知会,他才面带恭敬地走进书房。 第二十八章 遭遇 “通天圣朝,占七山五河,人口百亿,光在圣朝发起之地,泰岳山下,沂水河畔,圣都之内,就有人口五亿,其余则分布于五河。” “这些年,圣朝为了修筑通天塔,不惜人力,物力,人口虽有些波动,但未伤根本,城内之人影响甚少。” “我们即将前往的枫城,也是这汝水上游的最大城池,极尽繁华,还有修真之人住在其中,术士、方士、大士、信士、力士等等,无数奇人异士……” 马车看着十分平稳,而且非常平稳,感觉不到任何的震动,马车看似缓慢,实则非常快速,透过车窗珠帘,可以看到片片枫树急速后退。 卢龙向张景夏介绍着,金流光对此兴致缺缺,因为他已经去过枫城不止一次,正倚靠边上,闭目假寐。 “到枫城后,我会安排你住一家客栈,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之后,再与你汇合,带你游玩枫城。”卢龙如是说。 此时,在枫城卢府书房内,金冠朱靴的城主卢升象正坐在一张散发出紫色光芒的椅子上,这椅子可不是什么普通椅子,而是全部由紫虚天晶石打造而成,紫光流转,云蒸雾霞,尽显高贵。 他的儿子撑着肥胖的身体,不停地擦着汗,自进来后就在其座下战战兢兢看着他。管家在一边拱手而立,似无所见。 “管家,月儿有消息了吗?”片刻后,卢升象开口,问的不是站在面前的儿子卢龙,而是身边的管家。 “是,老爷,小姐在红叶镇结交了一个少年,现在正往枫城赶来。”管家闻声抬头回道。 “哦?还有这等事?那个少年……”卢升象抬头,看向身旁的管家,缓缓开口,“查了吗?” “查过了,是无垠瀚海的难民。” “难民?” “是!” “月儿什么时候对城外的难民感兴趣了,再查查!” “是!”管家默默退到一边。 接着,卢升象转头看向站立书案之后,腿脚都有些颤抖的卢龙,一见他如此不堪,他的眼中隐藏着失望。 “卢龙,让你驻守圈禁无垠瀚海的围墙,为何回来!”卢升象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 “爹,我有要事禀报!” “说!” “瀚海内有人闯了出来,我带人追赶了三天三夜……”说到这,他低下头,“跟丢了,那人不知去向。” “那人修为如何?” “点燃了蔚蓝心火。”卢龙偷偷擦了擦汗。 “哼!这样的修为,你就拦不住了?”卢升象虽如此说,但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平缓,无抑扬顿挫。 “我……” “让你平时多修炼,不要只知道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吃喝玩乐,除了一身肥肉,得到了什么?”卢升象突然大怒,对儿子一阵训斥。 “是是……爹教训的是。”卢龙满头大汗,几乎瘫软地上。 卢升象看着如此不争气的儿子,叹了口气,眼中的失望再也不加掩饰。 “无垠瀚海,你就不要再去了,本想让你历练,没想到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卢升象缓缓说道,“汝水河的发源之山,燕泉山,山上的燕泉书院,过些日子就要再开院门收徒了,你去燕泉书院吧。” “是!爹!孩儿告退。”卢龙知道他的潇洒日子是到头了。 这时,卢升象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卢龙,“不久,月儿就回来了,你去见见她新结交的朋友。” “妹妹也要回来了?”卢龙喜出望外,他知道他这个妹妹是非常偏袒他这个哥哥的,到时,求妹妹到爹这说几句好话,或许,就免了进燕泉书院。 “好了,你下去吧!那个从瀚海中逃出来的就不用管了,既然能逃出来,就说明没有被鬼气沾染,失去意识。”卢升象不想看到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了。 “是!爹!”卢龙拖着肥胖的身躯,走了出去。 卢龙走后,卢升象闭目养神起来,书房内陷入安静。不久后,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向身边的管家。 “李元心的十鬼骑,如今,什么情况?”他开口询问。 “看动向,今天就会出城。”管家答道。 “盯紧了!” “是!”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 这时,枫城西门之外,一辆马车缓缓趋近,过了护城河,临近城门后慢慢停下,车上几人陆续跳下马车。 “你回红叶镇的卢家庄园吧。”下车时,卢龙对马夫说道。 打发走了车夫后,几人向城门口走去。 一下马车,张景夏就被眼前景象震撼到了,城门就宽达百丈,城墙更是绵延无际,高逾千丈,看起来气势磅礴,煌煌无比。 “张兄弟第一次来枫城,还没有身份铭牌吧,到城门口办一张吧!”卢龙向沉浸在壮阔城池的张景夏说道。 “身份铭牌?”张景夏疑惑道。 “不错!枫城的进出入控制极其严格,没有身份铭牌是进不了枫城的。其实,圣朝的其他大城,也是如此。”站在一边的金流光说道。 “好吧!”张景夏应道。 三人来到城门前,城门由上千兵士守卫,这些兵士的装束张景夏见过,都是身穿黑衣短卦,头戴斗笠帽,手握木棍长枪。但这些兵士和之前所见大有不同,他们身上满是肃杀之气,精悍无比,而无垠瀚海外的围墙上的兵士则要懒散的多,不然,也不会被他轻易逃脱。 三人走到一列兵士前,被一长枪拦住去路。 “身份铭牌!”最前面的兵士机械地说道。 卢龙拿出刻有“卢”字的令牌在他面前微微一晃,他立马敛去僵尸脸,展现笑容。 “替他办一个身份铭牌!”卢龙随后说道。 “好好!这就办!”他跑到后面,拿出一个五尺高的小塔,塔身似由枫木雕刻而成,塔尖之上镶有一颗明珠,明珠内云气缭绕,聚散无常。 这位兵士将小塔托在手心,看向卢龙身边的两人,好像是问谁要办铭牌,张景夏越步而出。 “是你么?看着塔上的宝珠!” 张景夏依言行事。 这时,兵士心下绛宫中丹田内溢出心火,紫火跳跃,注入手心小塔,塔尖宝珠射出光芒,照在张景夏身上。 “姓名?” “张景夏!” “年龄?祖籍?” “这些就不用问了吧?”一边的卢龙打断说道。 “好!好!不问了。”兵士脸上现出谄媚笑容,他加大心火的注入,塔身缓缓漂浮起来,从塔底吐出一片红色的枫叶,兵士一把接入手中,而后收起小塔,递给张景夏。 “这是你的身份铭牌!”话语不似之前那般生硬。 张景夏拿起铭牌对着阳光观察,这身份铭牌和真正的枫叶别无二致,上面叶脉延伸开来,栩栩如生,叶尖处隐约可见“张景夏”三个字。 “别看了,进去吧。”兵士见张景夏一直不动身,催促道。 “嗯?你的身份铭牌?” 张景夏与卢龙走在前面,后方的金流光本以为不再检查他的身份铭牌,没有想到将自己拦截了下来,无奈拿出,让他们查验,通过后,匆忙赶上前面两人。 三人刚过城洞,进入城内,迎面走来十个身穿黑甲,面盔罩面的人,他们全身散发着阴冷气息,鬼气森森,十人排成长列,动作也是整齐划一,脚步齐声,所过之处,路人纷纷避让。 他们从张景夏身边走过,就在错身的刹那,最前方之人猛然转头,面盔之下的眼睛盯着张景夏,使得张景夏全身发寒,犹如被鬼魅盯上一般。 错身刹那之后,这十个怪人脚步如前,走出了枫城。 直到这时,张景夏才消除了全身的不自在,他有些困惑,自己并不认识这些人,为何会对自己感兴趣。 “他们是什么人?”张景夏问身边的卢龙。 卢龙看了看渐渐远去的十鬼骑,摇了摇头,他也没有见过这些人,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他打算回去问问自己的爹。 “我先给你们安排一个客栈吧,先住一两天,熟悉一下枫城,我处理完琐事后再来找你们。”卢龙对张景夏和金流光说道。 “也好!”张景夏点头。 随后,两人随卢龙向枫城内走去。 而在另一边,十鬼骑一出枫城,旋即身形往地下一遁,消失不见,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在一座破庙之中,此庙离枫城大概百里左右。 破庙内,柱梁倒塌,佛像损毁,破败不堪。从倒地的佛像和连片的庙宇可以看出往日的繁盛。明黄墙,琉璃瓦,皆碎裂在地,往日繁华随烟散。 在他们到来前,破庙大殿内,已经有一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背对着他们立在倒塌的巨佛脚下。 他仰望着眼前碎成数块的巨佛石像,没有理会刚刚到来的十鬼骑。 “昔日,浮云寺多么强盛,庙宇遍布天下,信徒亿万众生。”年轻男子感慨道,声音阴邪,“可惜,随着浮云寺一役,俱都烟消云散。” “但是,没有昔日的浮云寺,哪有今天的通天圣朝。”他转身面对十鬼骑,现出他的面容,高鼻薄唇,白面细眼。 “可有消息了吗?”他询问道。 “有,出城之时,碰见一人,与城主所给影像中一人吻合,而且在靠近时,木塔生出感应,奇兵,应就在他身上。”十鬼骑中走出一人,回应道。 “那么确定无疑了。” “但是,属下发现他和一卢家子弟在一起。”他迟疑的说。 “卢家?”他再次转向巨佛,抬头瞻仰,口中喃喃,“有意思!” 第二十九章 生死转愁,见在无忧 枫城西街,卢家客栈。 张景夏在客栈客房中研究《天遁剑法》,金流光则在隔壁,自入枫城后,卢龙把他们安排在这个客栈后就与他们分别,说这家客栈是卢家产业,无论住多久都行,可在此安顿。进入枫城后,张景夏听路人所言,枫城内卢姓大家就是城主府,张景夏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卢龙没有明说,张景夏也不好相问。 在卢龙未回来接应他们之前,张景夏不准备出去闲逛,一心研究剑法,他现在的修为还是有些低了,在此客栈所在的西街转一圈,可见内力巅峰只配做一小厮,而心火前三层境界之人,也只是看门的。 他盘膝而坐,双手捧一枫木剑,心下绛宫中丹田内的蔚蓝心火源源不断涌出,注入手中木剑,蓝色火焰不断分化,变成一缕缕,粗如指宽,慢慢粗如长筷,继而细如发丝,张景夏以心神感应,把发丝般的火焰缠绕向木剑,细心体悟,发现卢龙所说有些出入,此剑法中的天遁,并不能让人身化剑光,而是以心火之气驱动剑体,手中之剑飞纵,心火相连,强带己身移动,说到底,就是剑带着人快速移动,这对身体强度有极大的要求,对心火的要求也极高, 但是,若是身体够强,心火足够,甚至可以御剑飞行。这个剑法真是鸡肋,张景夏心想。毕竟是张景夏得到的第一个心火类术法,张景夏用心揣摩,修炼。剑法中的“刺空”与“月刃”两招,张景夏都已学会,可惜在客栈中不能尝试。这两招都是心火化丝,在剑身之上交织出特殊的纹路,而后释放而出,“刺空”是在剑尖处放出烟丝般气劲,洞金穿石,“月刃”则是用剑身劈砍出火月飞刃,其锋无匹,两者虽形态有异,但原理相通。 此时,金流光正在隔壁房间以身上剩余的紫虚符箓兑制符水服用,他在面前摆放一个小巧白玉酒杯,其内清液漾波,却不是酒,而是取自高山之上的溪流之水,购自城外山民,他们冒着生命危险,登山取水,只为换取少许金银。 看着杯中漾起波纹的溪水清泉,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紫光闪烁的符箓,符箓只有一指长,两指宽,紫气流转,他一手端起酒杯,一手捏着符箓,深吸一口气,端着酒杯的手紫火燃起,酒杯连同杯中液体都被紫火覆盖,另一只手捏着紫虚符箓缓缓靠近,置于杯口上方。 呲呲! 突然,符箓冒出火焰,被心火点燃,燃烧之后并没有灰烬产生,而是化为一缕紫色烟气,金流光急忙以心火缠向紫烟,拽向杯中,杯内清液融入紫烟,犹如墨汁融水,缓缓化开,白玉酒杯中的清澈山水顷刻间变为紫色。 金流光眼中露出激动之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他将玉杯放入怀中,赶紧盘膝闭目,全力炼化体内符水。 就在卢家客栈内张景夏和金流光都在修炼之时,枫城西城门外吹来一股不同寻常的风,此风极淡,风过城门守卫时,只能轻轻扬起发梢,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但是在风穿城洞之时,守门将军手中小塔的塔尖处的宝珠,微微闪烁了一下,之后便无异动,守门将军定睛一看宝珠,暗呼奇怪,只觉自己眼花了,没有去深究。 此风直奔西街卢家客栈,上至二楼,来到张景夏所在房间的窗外,微微一晃,从窗棂缝隙处如微风般拂入屋内,吹至盘膝榻上闭目修炼的张景夏身前。。 一入屋中,此风急急旋转,越来越快,渐渐小小的漩涡状的风旋在张景夏的屋内成型,却没有刮起任何家具,甚至连床前幔帐都没有吹动分毫,比之前的微风的动静还要小得多,这小小漩涡上下沉浮。 这时,张景夏正手捧木剑,心火化丝,缠绕剑身,细细感应,调整心火交织的纹路。突然,他感应到一丝奇怪的风。 风?客栈内室怎么会有风?张景夏睁开眼睛,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这是什么? 一见此状,漩涡状的风旋向目瞪口呆的张景夏身上一扑,屋内顿时失去了张景夏的身影。隔壁的金流光自始至终都没有感受到这里的异变。 客栈之外,人们只感觉到从客栈吹出一股风来,飞土扬沙,直直往西城门而去,与微风时的悄无声息不同,张扬无比。吹起屋瓦数片,吹倒行人几个,一路上,风沙扬起,街道商贩的货物乱飞,行人东倒西歪。 此风一出城门,直入高空,瞬间远去,缥缈无踪。 “嗯?” 一阵大风刮过,终于惊动了守门将军。守门将军猛然转头,看向大风远去的方向。 “这风不简单!” “立刻备马,我要去城主府!”他下令道。 几个呼吸时间,枫城百里之外的破庙内,刮来一阵大风,一入破庙,风即止息,一个人影从半空摔落。 砰地一声,摔下的人影并未站起,看来他早就昏迷过去了。此刻,他表面平静,但他的识海神庭之内,早就波涛翻涌,惊涛骇浪了。从他一进破庙大殿,他的识海内一个布满裂纹的金黄尺子浮现而出,尺身散发出柔和的淡金之色,与大殿之上的破碎石佛上的镀金光芒遥相呼应。 风止人现,一个白衣男子凭空出现。他低头凝视着昏迷不醒的张景夏。 “真像啊!”他轻声感慨。 庙内的十鬼骑看见白衣男子裹挟着一个少年出现,都躬身见礼,齐呼少爷。 “少爷有没有惊动城内之人?”其中一个鬼骑出声道。 “惊动了又如何?”他嘴角弯起,不置可否。 “城主要找的奇兵?”鬼骑询问。 “不在他身上。”白衣男子答道,而后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 “我会挖开他的头颅,检查上丹田,看奇兵是否在神庭之内。”他说完就要动手,手上浮现耀眼白芒。 就在这时,殿前损坏的石像巨佛上空,伴随着铁链转轴之声,团团黑气浮现,白衣男子转头看去。 哗啦啦! 从黑气中穿出根根手臂粗的铁链,铁链拉动,一座漆黑门户从虚无中被拉出,出现在人间。门户极小,只有一人高,双肩宽,止容一人过。铁链继续转动,一个更大的黑影从翻腾不休的鬼气中显现,竟是一个骷髅头,这座漆黑门户就含在这骷髅口中。 漆黑门户被根根铁链缠绕,死死锁住,透过铁链间的空隙,依稀可见门上有两个鲜红大字,如血液写成。 “鬼门!”两字呼之欲出。 在这鬼门之上,还有两行字迹,散发幽光,穿透铁链,清晰可见。 “人生人死人转愁,鬼见鬼在鬼无忧。” 白衣男子抬头遥遥看着这一切。 “生死转愁,见在无忧。” 这时,鬼门欲开,铁链哗哗作响,紧紧锁住鬼门,片刻之后,亦没有开启,只开了一个缝隙,一道幽光夹杂着淡金之色透过鬼门的门缝,来到世间,幽光一闪,遁入下方破碎石佛内。 此时,铁链哗啦啦响动,再次拉动着骷髅头,连同着骷髅口中的鬼门,遁入虚空,鬼气沸然,缓缓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幽光一入石佛,顿时碎裂在地的佛手、佛头等等,如时光倒流般飞回石佛的座基之上,石佛竟碎石复位,恢复原状,一个高约一丈的大佛端坐大殿莲台,双手合十,金光万道,禅音阵阵,朵朵莲花在虚空生灭,只是这莲花洁白中带着黑气。 “鬼佛!” 白衣男子看着大佛,眼中毫无畏惧,轻声说道。 “阿弥陀佛!” 大佛似活了一般开口回应。 “不在鬼界窝着,将神念送入阳间,是为何?”白衣男子看着丈高大佛,轻笑着说道。 “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这少年!”大佛的声音在大殿回荡,带着悲天悯人的气息,“此人,与我佛有缘!” “他?他是我李府之人!”白衣男子指着躺在地上昏迷中的张景夏,而后抬头,“鬼佛竟敢插手阳间之事?” “哈哈,那我杀了他,将他魂魄送入鬼界,岂不是更好!”白衣男子哈哈大笑。 “不可!”大佛双手合十低诵,“一入鬼界,再非人身!” “我非杀不可呢?”白衣男子面带讥讽,“这里是人间,不是鬼界。你这一缕神念,又能奈我何?” “施主莫要逼迫!”大佛周身,虚空生莲,生生灭灭,轮转不休。 “哈哈,我就逼你了又如何?实话告诉你,我与你如此废话,就是因为鬼门出现,虚空波动,阳间修士感应到会呼啸而来,到时,群起而攻之,你又能撑得了几息时间?”白衣男子张狂说道,有恃无恐。 “阿弥陀佛!” 大佛低诵佛号,虚空莲花生灭速度大增,佛光透过大殿,直入上空七色天。 “施主!” “得罪了!” 大佛抬起佛手,一掌压落,佛掌从天而降,拍向站立下方的高鼻薄唇的白衣男子。 ps:主角被撸来撸去这么长时间,从这个章节开始雄起。 第三十章 大战 枫城百里外,破庙大殿内,蛛网悬结,铺满灰尘,从墙壁破损处射入的光柱内,可以看到浮尘飞舞。 大殿之上,一尊巨佛盘坐石莲,金光耀世,气势惊天,丝毫看不出是从鬼界来到人间,巨佛五指撑开,缓缓拍下,金光笼罩,空间凝结,下方的白衣男子,仿佛是琥珀中的苍蝇,等待拍死的命运。 而那白衣男子淡然看着拍落的佛手,竟不闪躲还击。 “少爷小心!”不远处的十鬼骑惊呼。 “放地蚯!” “结阵!” 十鬼骑反应神速,往地上一指,大叫一声“出”,十条通体灰白好似长蛇的怪物从地面钻出,半丈长短,人身粗细,扭曲尖叫,却无头无尾,十分怪异。 十鬼骑分别骑乘一头,而后驱使身下怪物向空中一跃,竟悬浮空中。十鬼骑乘怪物在空中穿行并释放黑气,冲向白衣男子四周,黑气腐蚀了白衣男子周围的金光,在金光中,形成一个个隧道,将满殿金光冲击的七零八落。白衣男子此刻也觉得周身一松,压力骤减。 十鬼骑连同所乘怪物身影交错,气息融合,宛如一体,气势不断攀升,隐隐达到步虚飞空之境界,随后更是超越此境界,上方压落的石佛巨手都被微微一阻滞,黑气蔓延,在空中组成一个塔形,而十鬼骑就是塔中基柱。 塔分四层,十鬼骑分布其中,最下层有四鬼骑镇守四极,上一层有三鬼骑阵成三才,再上一层有两个鬼骑分列阴阳,顶层则由十鬼骑首领调和一气之元。 黑气流溢,塔身栩栩如生,黑塔旋转,向白衣男子当头罩下,白衣男子不闪不避,被那塔罩住。 “镇魔塔!” 石佛看到这黑塔出现,微微触动,但佛手不停,仍旧不急不缓落下。 “这可不是你浮云寺的镇魔塔,而是通天塔!”白衣男子立在塔中,透过塔身看向落下的佛手,毫不畏惧。【零↑九△小↓說△網】 轰! 一道圆形波纹从佛手与黑塔碰撞处四散而去,冲击着这本就破败不堪的庙宇正殿,殿柱断裂,砖墙倒塌,烟尘四起。 躺在殿中的张景夏被冲击抛起,落在了殿门石阶上,翻滚磕碰中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眼前之景惊住了。 佛庙正殿被彻底摧毁,房檐屋顶不知去向,只剩几段残垣断壁,烟尘笼罩,正殿之上,一个大佛散发金光与一座黑塔争斗。 佛手压落,黑塔旋转,佛光和黑气激荡四射,僵持中,佛手五指收拢,捏住黑塔,黑塔猛地一转,震开五指,带着白衣男子在空中飞旋,与大佛遥遥对立。 “你的奇术五指山也不过如此嘛!”白衣男子在塔中看着这一切轻轻笑道,随后对塔中的十鬼骑下令,“不要与他硬拼,静待修士到来!” 而后他转头看向枫城方向,“第一个赶到的应是卢城主吧!” 巨佛看着飞旋的塔身,既未出手,也未说话,似乎陷入了回忆。 “这通天塔就是镇魔塔之上改造而成,威力如何?”白衣男子说道,这时,他看到了站在殿门石阶上的张景夏,眼神一凝,“张金谷是你什么人?” “是我爹!”张景夏回应道,眼神中有着悲伤。 “是么?那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就是李义!”白衣男子说完哈哈大笑,“张金谷和贱婢秦风华现在如何了?” “都死了!”张景夏闻言怒火中烧,向天空塔中的李义咆哮道。 “凡人嘛!总有一死,出了城池死的更快,连鬼都做不成了,哈哈。”李义癫狂,得知张金谷夫妇死后异常兴奋。 “你还杀了颜青!”张景夏面容扭曲,怒吼道。【零↑九△小↓說△網】 “颜青?”李义微一侧头,“是又如何?” “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笑话,她已经死了!”李义说道,“可惜,她死了还给李府带来麻烦,不然怎会让张金谷和那贱婢逃掉!” “我必杀你!” 张景夏怒目圆睁,盯着李义一字一顿说道。 “哦?你这样的蝼蚁我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你。”李义冷酷地说,“杀了他!” 话音刚落,从十鬼骑结阵而成的黑塔中射出一道黑气,黑气若游丝,撕裂虚空,直射张景夏的头颅,这时,巨佛曲指微弹,一道金光飞至,击散了黑气。 “此人与我佛有缘!”巨佛口吐禅音,看着张景夏,仿佛能够看穿他的神庭上丹田,看到神庭内隐去的破天尺。 张景夏的上丹田并未开辟,其内茫茫混沌一片,他丝毫不知神庭识海内破天尺的情况。 “他与佛有缘?那他就与全天下为敌啊!”李义寒声说道。 “错!我只与你李义有仇,与你李府有仇!”张景夏反驳,再次重复之前的话,“我必杀你!” “哼!”李义冷哼,仰头对塔尖说道,“全力杀他!把他轰成渣,如果奇兵真的在他身上,不信发现不了!” 黑塔一个迂回弧形飞转,绕过石像巨佛,来到张景夏头顶,猛然落下,镇压下来,塔内李义俯视着张景夏,眼中满是嘲讽。 危急时刻,一声叹息从巨佛口中传出,佛像双手合十,天摇地晃,大殿地面龟裂开来,殿中石莲载着巨佛飞向空中,佛像金光大盛,金光之中透出幽幽鬼气,越来越多,将金光染成了暗金之色。 佛像身染暗金,撞向通天黑塔,同时口中低诵。 “黄泉鬼气,乘运天气,载德地气……” 黑塔之中,李义猛然转头,面色大变。 “这是餐吸六气的服气之境的大能,快逃!”李义惊呼,“快逃!他这是燃烧神念倾力一击,服气之境的大能,纵然一缕神念也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 在李义说话之时,黑塔立刻停止下坠,放弃下方近在咫尺的张景夏,剧烈旋转,飞向高空闪避。但大佛速度极快,散发暗金之光,一个横撞,与黑塔剧烈撞击在一起。 “轰!” 不到半息时间,通天黑塔就如同纸糊般解体,阵法被破,十鬼骑现出身形,大佛再次撞击,十鬼骑忠心护主,驾驭地蚯怪物挡在前面,轰鸣不断,接连被撞飞,坐骑被撞成团团浊气回归大地,身上黑甲和面盔粉碎,露出本体,他们竟然都是些骷髅,全无血肉,骷髅颅内一团火焰燃烧,透出双眼空洞燃烧而出,此时,也被撞的只剩火苗,元气大伤,就要熄灭。 大佛穿过十鬼骑的阻挡,没有停止,轰然撞向李义,似乎不杀李义,誓不罢休。李义见到山岭般的大佛撞向自己,满脸绝望。 “不,我怎么会死在这里!”他的全身迸发出白芒,仰天大吼,“步虚飞空,行化诸天!” 他的身体虚化,化作了一股风,极力后退,但大佛座下石莲转动,紧随李义所化之风,就要撞击而去。 这时,天边飞来一道遁光,其速无比,快若奔雷,一个闪动间,就到了这里,停在了大佛与李义之间,微微一晃,变成一个中年男子,金冠朱靴,身穿烈火阳袍。 “卢城主!” 李义化身之风一旋转,再次现身,满目惊恐,心有余悸,他看着烈火阳袍的中年男子,知道自己得救了。 卢城主境界虽比餐吸六气之境低一重,但毕竟是真身亲至,鬼佛的神念乃无根之萍,无源之水,怎可敌卢城主。 此刻,卢城主看着悍然撞来的巨佛,眼睛微眯,一道惊天气势冲天而起,天空白云都被这股气势冲散,阳光散落他的身上,在他身上笼罩一层光辉。 “既然败了。”他轻轻叹息,“何必再回来!” 他手掌抬起,按向撞来的高达十丈的巨佛石像,石像冲势一顿,停了下来,天上之光汇聚在他的伟岸身躯之上,天地都暗了下来,仿佛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将大日抓下,自身化为了神阳。天地间,只有他的普照天光和巨佛身上的暗金佛光。而后,他飘然出掌,天光对佛光,分庭抗礼,各自占据一半的天地。 相持片刻,佛光后继乏力,暗淡了下去,随后湮灭。在佛光消失的瞬间,大佛重新成了普通的石刻雕像,一道裂纹佛身浮现,在两大强者对拼中,石佛这平凡石头最先承受不住,裂纹蔓延,遍布佛身,陡然炸开,这次碎的更彻底,化作漫天碎石。 金冠朱靴的中年男子,目睹此景,摇头不语,手掌一挥,身上光辉直冲霄汉,天地重放光芒,恢复了光明。 地上张景夏观大战至此,从大佛升空撞击到黑塔解体,再到十鬼骑护主被重创,本以为李义会死在这里,没想到被这凭空出现的中年男子所救,躲过一劫,让他有些遗憾。 “也好,我会亲手解决你!”张景夏在心底暗暗说道。 天空碎石如雨般落地,张景夏一边躲闪腾挪,一边用拳头击飞无法避开的石块,但是石头太多了,石如雨下,其中有一块石头不偏不倚砸到他的头上,而且是眉心三寸上丹田的位置,在接触到他头顶的瞬间,一丝暗金光芒闪入他的丹田神庭之内,张景夏只是微微一刺痛就毫无所觉了,他躲避中摸了摸头顶,没有异样,而后再次闪躲,最后索性躲在了一小截半塌的朱红墙垣之后,等待石欲落尽,天地重归平静,才冒出头来。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刚一出来,一个威严声音从天空传来。 第三十一章 卢龙与卢月儿 张景夏被人抓着脖子提在半空,窒息地无法呼吸,他用力挣扎,但无济于事,手指如钢爪,紧紧捏着他的咽喉。 “刚刚还放话要杀我,现在生死在我手中,你作何感想。”李义嘴角弯起,轻蔑笑笑,手指用力。张景夏满脸通红,怒目圆睁,放弃了挣扎,死死看着李义。 卢城主立于虚空,静看事情的发展,毫无要插手的意思。 这时,李义的眸子如同漩涡旋转,张景夏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昏昏欲睡,漩涡内凹,仿佛要将张景夏的灵魂吸入,李义对张景夏施展摄魂,张景夏毫无抵抗地陷了进去,他的境界毕竟太低了,和李义相差甚远,一个步虚飞空,可以飞天遁地的人物,一个只是心斋坐忘境界的小修士。 “你有没有见过一件金黄色的尺子?”李义微微松开手指,好让张景夏回答,他的声音好像有着魔力,张景夏不由自主地回应了他的问题。 “有!”张景夏无力地说出,声音微弱,此刻,他目光失去了神采,双手垂落,好似失了魂。 “在哪儿?” 李义闻言精神一振,紧接着问道。 “不知道!”张景夏老实回答。 “见过竟然还说不知道!”李义脸色难看,有些恼怒,手指用力,张景夏的脖子发出咔咔声音,脸色红紫,就在张景夏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他才松手。这是从十鬼骑那里知道的事情,也是十鬼骑此行的任务,一切都是幌子,寻找破天尺才是目的,解决张金谷一家只是顺手为之。他要完成这个任务,好在他爹面前证明他不是一个只知花天酒地的废物儿子,想到这里,他寒声说道,“快说!” “不知道!”张景夏仍旧是这三个字。 李义大怒,看着张景夏呆滞的脸,有些厌恶,脸上阴晴不定,看来他真的不知道,已被摄魂,仍是如此答案,但李义仍旧不放心,准备挖出他的上丹田,检查他的神庭。 半空之中,张景夏如同一块破布般被李义抓着脖子拎在手中,李义在沉思。 “那你还有什么用?”思索之后,李义抬头,他就要手上用力,杀了张景夏,突然,他想到一件事,需要去了解,松开手指。张景夏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命不由己,任人摆布。 “颜青是你的妻子?”李义缓缓地道。 “是!” 虽然之前就听他说起过,但是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李义仍然有些无法置信,“她已经死了,你们如何成亲?” “她……” “好了,我没兴趣知道,颜青现在何处?”李义的心有些乱了,问出的话又去打断回答。 “在鬼界!”摄魂中的张景夏知无不言。 “鬼界?真是可惜!”李义失望了起来,眼中漩涡撤去,张景夏转醒了过来。 张景夏意识一恢复,就觉得脑袋像是要爆开,又像是被绳子勒住头颅,不断收紧,记忆混乱,简直痛不欲生,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六觉恢复,念头转动。 “能听到我说话了?”李义戏谑看着张景夏,“可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了颜青吗?” “为什么?”张景夏满目仇恨。 “颜青是羽水之体,体质特殊,我将她捉回府,自然是有原因的,哈哈!”李义快意地看着张景夏,“她死后,一老道闯李府,百万鬼骑,竟不能挡,被他夺走了颜青魂魄,可惜,颜青魂缠幻毒,无法转生,那老道也没有办法,只能将她送入鬼界修行。” 他心中阴暗,每次杀人时都想看到他们绝望的表情。 “现在!”李义慢慢收紧手指,想要杀了张景夏,“你可以死了。” 就在这时,远处天边有数道遁光出现,或驾云气,或驾青烟,或乘飞舟,或驭长剑,速度极快,转瞬间已到了近前,按下遁光,现出身形,只见这里一片废墟,仍有大战后的气息,天光与佛气游移,他们或抓或嗅,查探这里的情况。 “真的有鬼佛出现!此地还有佛气残留!” “时隔多年,还有鬼佛敢现身?” “鬼门已封,鬼佛如何入的阳间?”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随后像是刚注意似得,看到了半空中的李义和他手中的张景夏,还有立在虚空面无表情的卢城主。 一见到卢城主,这些人立马神色一变,齐齐躬身见礼。 “拜见域主!” 域主即是流域之主,统辖汝水上游流域,卢升象既是枫城之主,也是汝水源头流域之主,这些人是枫城临近之城的城主,还有则是枫城内的豪门大族的家主,都是卢升象治下,见到卢升象,需尊称一声“域主!”。 卢升象对这些姗姗来迟的人没有搭理,神情依旧,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些人,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姗姗来迟的原因,这里归他管辖,有鬼佛现身,他理应出面处理,否则圣上就会治罪,这些人正是想看他和鬼佛拼个两败俱伤才好,到时域主之位空了下来,这些人便可争位而上。所以,即使感应到虚空震荡,也不会第一时间赶到。 卢升象扫了一眼这些人,随后转向李义两人,轻声说道,“你们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众人随着卢升象目光齐刷刷看向李义和他手中的张景夏,一见只是两个小辈,有些不解。 “此人有些眼熟!”一人诧异说道。 “是在哪里见过!”另一人附和。 “想起来了,十年前,燕泉书院在桐城收徒时,他坐在李域主的身边。”终于有人点破,“这么说来,他是李域主之子了!” “另外一人就没有见过了,而且实力如此低微,不值一提。”其他人说道。 随后众人看向卢升象,等待他的解释。 “今日之事,就是由他们引起。”卢升象开口。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现在他们这样,又是为何呢?” “你们看下去便知!”卢升象说道。 李义被这么多修为高深或是城主,或是家主的人,像是看耍猴一样看着他,他手里还提着张景夏,一时间进退两难。突然,他心一横,管那么多干什么,自己是域主之子,他们能做什么?先杀了张景夏再说。他眼中厉光一闪,就要动手。 “爹!爹!”这时,从远处传来极嫩嫩的少女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催动一朵白云慢悠悠飞过来,少女急不可耐催促,“管家,能不能再快点!你这什么破云,这么慢!” “小姐体谅,马上就到了!”白发老者无奈安慰道,一边全力催动白云。在这说话间,白云飞近了,现出少女的身姿,琼鼻黛眉,翠袖红裙,活泼而灵动。 “爹!有没有受伤?”少女一看到卢升象,就关切问道。 卢升象遥遥头,他对自己的女儿也是无可奈何,没有回答女儿的问话,看向管家。 管家苦笑,“小姐非要过来,我也拦不住!” 卢升象点头,管家确实经不住女儿的死缠烂打。 这个时候,少女也看到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李义,美丽的眼睛中露出吃惊的神色。 “你是谁?为何抓住我的朋友?”少女立于管家的白云之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义,大声喝问。 她这一喊,四周众人也来了兴趣,原想这修为低微的少年没有什么背景,没想到竟然是卢域主女儿的朋友,这下精彩了。 李义看了一眼红裙少女,没有理会,收紧手指,张景夏垂死挣扎。 “住手!”红裙少女大叫,随后转头,求情似地看着卢升象,娇滴滴叫了一声,“爹!” “月儿不要胡闹,他确实是李府所要之人,是李府逃犯所生之子。”卢升象不悦地说。 “爹!他现在可是枫城之民了,他身上还有枫城的身份铭牌呢,不信您让他拿出来给您看看,你怎么还提着他,你快将他放下!”看到李义一直提着张景夏的脖子,卢月儿发火了。 李义看了看少女旁边的卢升象,咽了口气,没有发作,慢慢降落下来,落在了地上,一到地面,手臂一甩,把张景夏甩出去老远,跌落在地上翻滚几圈。 “你……”卢月儿怒视着李义,随后催着管家,“快!快把你这破云落下。” 管家无奈,只好照做,按下云头。 少女脚一落地,就慌忙跑到张景夏身边,检查他的伤势,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你是?”张景夏摸着脑袋,揉着脖子问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女。 “我是之前的卢龙呀,我用奇术和宝物改换的容貌,现在才是我的原来样子。我叫卢月儿,卢龙是我哥。”少女指着自己的脸,得意洋洋,“你的身份铭牌呢?快拿给我!” 张景夏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之前的翩翩少年变成了眼前的俏丽少女,但仍然从怀中拿出枫叶状的铭牌,递给少女。 少女接过枫叶,随后看到张景夏脖子上的散发深紫色的指痕,面色一冷,起身指着李义。 “你真是找死,敢这么对待我的朋友!” “月儿不得无礼,他是桐城李元心之子。”卢升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李义在这时趁势对空中的卢升象躬身一拜,“域主能否让我带走此人!这是我父亲的意思。” 他搬出了他的父亲,以期让卢升象让出一步。 卢升象沉默了,他想到李元心送的十座城池,沉声说道,“好!” “爹!”卢月儿大急,“他是我的朋友,不能带走!” 卢月儿挡在张景夏的身前,举起手中的枫叶,“他还是枫城之民,你不保护你城中子民了吗?” “月儿,不要任性!”卢升象说道。 “不行,看这个人刚刚对待他的样子,如果让他带走,必死无疑。”卢月儿抬头看向卢升象,坚定说道,“如果非要带走他,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ps:写这本已撸,不由自主又虐主 第三十二章 十城换一人 “你……”卢升象面色一凝,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随后深深叹了口气,看向李义。 “我且问你,这小少年是不是你潜入枫城,身化大风,虏掠过来?” 卢升象话语一出,众人色变,无视城主,入城劫人,此是大忌。 “你这么做是不将我这个城主放在眼里!” 李义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抬头看着卢升象和周围这些配合他演戏的城主、家主。 “这个小少年属于我枫城,你告诉李元心,他的十座城,我就不代劳管理了,全数还给他,你现在走吧!” 李义默默不语,抬头看向卢升象,卢升象不为所动,为了女儿他愿意放弃十座城池,随后看了看卢月儿,此时她一脸高兴,最后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张景夏,他正一脸怒火瞪着自己,众多城主环伺之下,他也不能有所动作。这次,枫城之行,他失败了,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十鬼骑也重伤垂死。 “我们走!” 他一脸愤恨,来到互相搀扶的鬼骑身边,此时十鬼骑只剩下了七鬼骑,并且受伤颇重,黑甲和面盔不翼而飞,只有一副骨架骷髅,骨架也有些缺失,有的断腿,有的断手,而有的甚至只余一骷髅头颅,头颅中火焰摇摇欲坠,就要熄灭。 “少爷,我们来了十个,魂灭了三个,回去该如何和府主交代?” “不必多说,走!” 李义身形一转,化为旋风,裹着十鬼骑,急速远去,离开此地。 “爹,那些骷髅是什么?”待李义飞远,卢月儿开口询问,“一开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还以为是死的,没想到这会还动弹了起来。” “那是桐城李府的鬼骑,也是活死人,他们都是已死之人,死后施法将魂魄禁锢于躯体,这些人都是气冲醒神之境的修士,神庭已开,魂念强大,肉身腐朽,魂火不灭,配合地底浊气所生地蚯,是名副其实的鬼骑。说到底,这是一种延命之法,这种秘法源自丰都山,李家只掌握了皮毛,丰都完整秘法可令人灭度成道,肉身不朽不灭,而不是李家这样,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仅仅凭此秘法皮毛,也使得很多将死之人前去投靠,以这种另类之法延存,听闻李家,聚集了百万鬼骑,数目惊人。丰都秘法不可得,但在李家,只需投身效力即可。”卢升象仿佛没有在意之前那十座城池的事情,现在耐心给卢月儿解释,可见他对这女儿的疼爱。 “域主此话差矣!”一个矮矮胖胖,面目和善的城主开口说道。 “多而不精,大都是气冲醒神境界,变为活死人后,比之生前还要弱不少,数量再多,一个步虚飞空的修士,即可横扫。不过,那十鬼骑,可是他们之中的精英,生前是步虚飞空之境,十鬼骑合阵组成通天塔,甚至可以短暂与我等抗衡。现在折损了三个,估计李域主要肉疼了。” “是该肉疼了!”卢升象轻笑。 “不过,卢域主真是让人意外啊,竟然为了这个小子,吐出了吃进嘴里的十座城池。”这位矮胖城主满脸惊讶。 “此事,我自有打算。”说着,卢升象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张景夏。 “是!域主,说来这枫城流域还真是多事之秋,之前,无垠瀚海大阵破裂,导致鬼气蔓延,现在,又冒出一个鬼佛。”矮胖城主摇头不解。 “好了,你们都各自回城吧!此间事已了,待下次,燕泉书院收徒大会时再见吧!”卢升象对这些枫城周围小城的城主说道。 “是!” “域主,告辞!” 众人纷纷行礼,旋即各自驾驭遁光烟云离去。 “域主,我们也告辞了。” 现在离去的是来自枫城的世阀大家的家主。 “嗯!”卢升象轻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对这些家族并不待见。 待众人离去后,现场只剩下卢升象父女和他的管家,以及张景夏四人了,他迈动脚下红靴,如踩无形阶梯般,步步下落,不一会,来到了地上,没有去看张景夏身边的卢月儿,而是盯着张景夏的脸,缓缓开口。 “希望你的命,值这十座城!” 话音一落,身化遁光,如幻影破灭,消失无踪。 好一会,一个嫩嫩的少女声音在这片庙宇废墟中回荡。 “管家,还不把你那破云招出来,把我们送回城。” 白发管家对这个大小姐也是满心无奈,府主离去,明显是将大小姐仍给了自己,他依言张开衣袖,从袖子中奔出滚滚云气,在三人脚下铺陈开来,猛然一提,载着三人,向高空飘去,慢悠悠向着枫城而去。 张景夏独自勉力站立一边,卢月儿想要搀扶,被张景夏婉言拒绝了。他立身云气之中,低头看去,雾气蒸腾,看不分明,脚下踩了踩,竟毫无实感,下方空无一物,然而身不坠地,十分奇异。 “管家,脚底下没有东西托着我们吗?”张景夏疑惑地问。 卢月儿此刻只是惊异地看着云雾之下的景色,朵朵白云从身边穿过,地面枫林变得红红一片,虽已经经历过一次,仍被这高空的美景吸引,没有对这云雾遁法产生好奇, “自然没有!” 管家把白发苍苍,慈眉善目,闻言咧嘴一笑,“云路行走,乃是云雾缠身,使身悬浮,是一种轻身法,脚下怎会有实物相托!” “原来如此!”张景夏点点头,“如果出了这片云气会如何?” “你可以试试!”管家乐呵呵看向他。 张景夏向下看去,离地起码有千丈,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不由一个寒颤,没有尝试走出云雾。 “管家,你这破云太慢了。”卢月儿在一边抱怨。 “快不得,带着你们两个就快不得,你们境界太低,既受不了罡风吹袭,也受不了寒气侵体。如此速度,也是无奈之举。”管家解释道。 “哦!”卢月儿恍然大悟,来时速度那么慢也解释得清了,“那我还错怪你喽!” “大小姐哪里的话!”管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我们到枫城了!”张景夏指着远处的一座齐天巨城,在他们说话间,已经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枫城。 从空中看去,枫城更加壮阔无比,城墙向左右蔓延,无边无际,城内城郭屋宇,数不胜数,向远处看去,一眼望不到尽头。初入枫城,还没有察觉,此刻在高空,才能一窥全貌。这是一座雄阔巨城,他还发现城池内部还有城墙,如圆环般环环相扣,共有六环,每一环有四座城门,从外到内,城门并不是一条直线,内环城门在外环两座城门之间的位置,相互错开。 而且他还发现,上次入城,只是在六环之内,五环都未进入。 “好奇特的城池啊!”张景夏惊叹。 这时,已经到了最外层六环城门,管家按下云头,挥去云雾,三人落地。枫城有大阵守护,高空是禁止飞行的。 三人一同走向城门,有管家带路,自然是没有人敢来查身份铭牌的。三人畅通无阻,直入枫城。 一入枫城,管家就与他们分别,赶往内城的城主府,那里还离不开他,将大小姐平安送回枫城,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而且他也不想被大小姐缠着脱不开身。此时的卢月儿正和张景夏交谈,担心着他的伤势,根本无心顾及匆忙离去的管家。 张景夏身上并无大伤,只是脖子上的指痕一时难以消除,张景夏这一路以心火温养,指痕已消去大半,疼痛减弱,但如在砧板,任人鱼肉的滋味不好受。张景夏发誓不会再有那种情况,生死操于他人之手。 卢月儿带着张景夏来到六环内最豪华的酒楼,叫来菜肴美酒,为张景夏压惊。 两人桌前,盘盛异果,杯泛金波,看着活泼灵动的卢月儿,张景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与你介绍这枫城概况吧!上次走的匆忙,没有来得及介绍,没想到我走后会发生这样的事,竟有人直接潜入城中,将你虏走。”卢月儿笑盈盈看着张景夏说道。 “我向你赔罪,这是我照顾不周!”卢月儿举起酒杯,换回女儿身,仍改不了化名卢龙时的豪爽。 这次,张景夏没有矫情,不顾杯中酒的辛辣,抬头一口饮尽。 “好!”卢月儿开心大叫,手舞足蹈,引起酒楼众人侧目,可是她毫不在意。 “你为何要女扮男装?”张景夏说出心中的疑惑。 “因为有趣啊!”卢月儿丝毫没有文静矜持之态,“我爹让我查看无垠瀚海的情况,我正好可以出去散心,扮成男人,假装难民,多有意思。” “可难民随时倒毙,在生死上挣扎,怎么会有意思呢?” “他们寿命短暂,何必在乎呢?” 张景夏默然,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真的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我有一个疑问,我也是难民,你为何没有一视同仁,反而把我当作朋友呢?为了救我,甚至对你爹以死相逼?”张景夏沉默了一会说。 “那是因为你可爱啊!”卢月儿掩口而笑,“单纯又可爱!” “可爱?”张景夏赶紧岔开话题,他说起另一件让他担忧的事,“每每想起卢域主以十座城池的代价换下我,总是惴惴不安。” “这个不必多想,是我救了你嘛!而且李义挑战了他的威严,敢直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虏人,我只是顺势而为,他怎么忍心我这个宝贝女儿呢?” “威严比不上实际利益啊!看来,在你爹眼中,我真的值这十座城池。”张景夏一念至此,暗想自己轻易离不开枫城了,不是卢月儿想的那么简单。 万物皆有命,命数皆有定。 命数可定乎?可 定数可移乎?可 何定命数?何移定数?皆,自定自移 佛祖,我已明了。 第三十三章 升仙盛会 枫城六环西街,有酒楼一座,琉璃屋瓦射天光,水晶珠帘垂户外。 张景夏与卢月儿在二楼靠窗位置,饮酒畅谈。 “我与你说说枫城吧!你要知道,城内之民对城外之民,是瞧之不起的。”喝完酒后,卢月儿开始介绍。 “因为城外条件恶劣,生存不易,寿命很短,一般只有不到五十岁。而城内之人,虽也每日蝇营狗苟,劳神烦身,但有城池庇护,终究没有性命之忧,三餐所食,较之城外,也好上不少。” “山有灵,以生水,水有灵,养万民。” “即,一山生一水,一水养万民。枫城大阵可聚汝水河水灵气于城内,越往内环,灵气越浓郁。故人人都争入内环。” “所食之物,已非鱼肉贝鲜。因为灵气浓郁,寻常的蔬食菜茹也会变得不凡。若无钱,则蔬食菜茹,若富贵,则符水丹英。” “即是,寻真炼气时适宜粗食麻麦,渐至蔬食菜茹,突破到心斋坐忘,修炼心火,则渐渐中食节食,日常所需,服食符水丹英,而到了第三重大境界,气冲醒神,神庭开启,觉醒神魂,到时也是一方小高手了,财富足够,能够支撑自身所需,只喝符水,只食丹英。步虚飞空者,食五方云芽,至于导引三光……离我们还很远,就不提了。” “我们现在吃的蔬菜果茹都是经过精心烹饪,绝对美味,尝尝这个异果。”卢月儿抓起拳头大,通体血红、形如露珠的一个奇异果实仍给了张景夏,“这是血露果,可以壮大气血内力。” 张景夏咬了一口,一入口中,只觉清凉甘甜,咽入喉咙,还未入腹中顷刻化为内力,融入经脉,汇于下丹田。顿时觉得内力又增长了一分。 “修炼是为了长存世间,长视久听。拼命入内环,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仅仅六环,寿命就达两百年,五环是四百年,四环则到了人寿之极限的八百年,四环内是人间极富的凡人。再往内,则凡人渐少,修士渐多了,再无普通人家,俱是世阀大家,凡人只是奴仆杂役。三环内为步虚飞空修士所建家族,二环内是导引三光修士的家族。在破庙所见的那些小城主,最低也是步虚飞空境界,甚至还有与我父亲一样是导引三光的境界。” “自从暗黑天被打破后,凭一己之力无法点燃暗黑心火,只有家族中有步虚飞空的修士,方可去暗黑天化为的幽墟天采集暗黑天晶石,供其修炼,提升境界。而普通人家,纵然能够修炼,至心斋坐忘第三层青灵心火就到顶了。这也导致巨大的断层,枫城外三环,点燃青灵心火的数不胜数,竟没有一个气冲醒神的修士。” “那么,青灵天火之后,路就断了吗?”张景夏满含担忧问道,他如今点燃蔚蓝心火,距离点燃暗黑心,只差一个境界,点燃青灵心火后,就将面临这样的囧境,那样的日子并不遥远,这是可预见的未来。他抬头看了看卢月儿,凭他们的交情,是否可以借来暗黑天晶石,随后摇了摇头,暗黑天晶石何其珍贵,更何况,他如何开口。 卢月儿看着张景夏的表情,有所猜测,嫣然一笑。 “路当然不会断!”她笑呵呵说道,伸出一根手指,“还有一条路!” 张景夏精神一振,“是什么?” “幽泉书院招收门徒!” “幽泉书院?” “就是汝水河的发源之山,真正的修行之地。高山乃近天之地,山上修行,事半功倍。山上待一日,人间隔三秋。十年前在桐城,这一次该轮到枫城了。” “何时?”张景夏内心隐隐有些激动。 “就在三个月之后。这是一场盛会,汝水河,三大流域千城城主都会来此。此盛会,也叫升仙大会。心斋坐忘境界,暗黑心火之下,年龄未满二十者,皆可参加。先比资质,再拼修为。我将心火压制在青灵心火的境界,就是为了参加此盛会。” “据闻,将境界定在暗黑心火之下,是为了公平。” “到时,汝水河岸,无数潜龙和卧虎都将前来一争高下。” 张景夏内心砰砰直跳,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要抛弃心悟自然,投入师传得道。以如今之情况,心悟自然根本是一条死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机会,但他并没有十足信心,因为张景夏只是粗浅修炼了天遁剑法这种低级功法,境界上还低了一层。在这三个月内点燃青灵心火,张景夏毫无把握。 “依据上届盛会,人数大概在五百万左右!虽人数众多,幽泉书院只选二十!”卢月儿憧憬说道。 “五百万!二十!?”张景夏重复着,在五百万中挤进前二十,竞争之激烈,无法想象,必定死一场龙争虎斗。张景夏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我爹已经为我和哥哥卢龙准备好了完全之策。”卢月儿期待着,“我的对手是桐城李家李孝,也就是那个李义的弟弟。还有一个是汝水源头巨城杨城杨家杨殿风。其余的就是会不会冒出黑马了。” “希望你也是黑马!”卢月儿看了一眼张景夏。 “希望吧!”张景夏苦笑。 “走吧,我会带你去四环卢家的住所,那里安全无逾。你可在那安心修炼,准备这十年一次的盛会。这三个月陆续会有与会者乘坐舟船从汝水河赶到枫城。接下来的日子,会很热闹。” 卢月儿和张景夏起身,准备前往四环。就在这时,酒楼之下突然喧闹了起来,无数人汇成洪流向街道中心移去,人头攒动,喧声鼎沸。 张景夏凭窗眺望,发生什么事了,他有些疑惑。他侧耳倾听,分辨着这无数声音中都议论些什么。 “听说了吗?又有人立下生死状,准备在轮回台进行生死决斗了。” “这是生死搏杀,必定精彩无比!” “这场决斗由轮回司主持,那是绝对公平。” “快去吧!就要开始了。” “这么多人,什么时候才能挤过去!” “刚刚谁踩我?” 声音嘈杂,需要仔细辨听才行。 “轮回司?生死状?”张景夏眉头更紧了。 “这场好戏,我们怎么能错过,去瞧瞧吧!”卢月儿满脸兴奋。 第三十四章 轮回司 “轮回司和生死状都是什么?”张景夏问道。 “没时间解释了,先去轮回台吧!”卢月儿精致白皙的面庞通红,兴奋无比。 “怎么过去,下面这么多人!”张景夏看着下方缓缓前行的人群,街道有十丈宽,这些人就挤满了这十丈空间,现在出酒楼都成了问题。 “我有办法!” “什么?” “我们从房顶上走!” “那些头戴斗笠黑帽,手持木棍长枪,胸前有一个大大的‘兵’字的兵士会允许吗?” “我的办法就源自他们。”卢月儿神秘一笑,“店家,拿纸笔来。” 张景夏一抬头,发现卢月儿正眯着眼睛看着他。张景夏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个当口,楼下一片大乱,嘶喊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踩死人了!” “踩死人了!” 张景夏一探头,发现人群成排成排倒下,后面倒了压倒前面,产生了连锁反应,已经倒下了一大片。步虚飞空境界之前,想要离地腾空飞行,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况且城内大阵还有禁空的作用。决斗还未开始,前去围观的人群就先出了乱子。但是接下来的对话让他立刻推翻了下面有人伤亡的想法。 “后面的,把脚拿开,你踩到我的脸了。” “前面的,叫什么,我的命根子都快被踩碎了。” “都给我滚开,谁没有火气,七八个人叠在我身上干嘛?” 并没有真的死人,都是有些内功底子的人,还有许多人甚至点燃了心火,怎么会被轻易踩死,在这群倒伏的人群之中,接连冒出一簇簇火焰,紫火居多,蓝火次之,青火寥寥无几。 砰砰砰! 这个时候,修为高的用力一挣,修为低的被甩向四面八方,砸到其他倒伏者身上,再次引来咒骂。 “当街闹事者,抓!” 一声大喝,从头顶传来,原来街道屋顶上来了两列兵士,为首者身穿甲衣,正是六环西门守门将军,他手握长剑,剑尖正指着下方倒伏的一片人。 突然,一张大网兜头罩下,网住了下方一大片人,那些倒下的人尽在其中,还波及了几个无辜的人,那些没有倒地的,也没有散发心火的人也被网了进去,再次惹得怨声沸腾。 “再吵全部送去修通天塔!”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一人反抗,这些人被老老实实带走。 “保持距离,谁再拥挤,同样抓走。” 为首官兵不费吹灰之力就处理了这场混乱,街道恢复了秩序。 “他是谁?他这样不该只是一个看门的吧?”张景夏问道。 “他是二环的周家之子,听闻也要参加升仙盛会。”卢月儿瞥了一眼说道,“好了!贴上吧!” 张景夏回头看去,卢月儿一手捏着一张椅背大的白纸,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个“卢”字,此刻她正对着墨水吹气。而后抬手一拍,在张景夏的胸前和后背都贴了一张,然后后退几步,上下打量,似乎十分满意。 “现在看那个不开眼的敢挡道。” “这……”张景夏有些发窘。 “你不是有令牌吗?亮出来不就可以了?” “举着令牌很累啊!也没有这个显眼!” “你爹是域主,他们不认识你?” “枫城这么大,不是人人都认识我的。” “小郡主,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酒楼老板恭敬站在一边说道。 “这家酒楼的老板都认识你。”张景夏觉得被耍了,但他并没有揭下身上的纸。 “好了,我们出发吧。”卢月儿岔开话题,轻一跺脚,柔弱纤细身姿飘出窗口,如燕鸟展翅,轻落屋瓦之上。 张景夏低头看向胸前白纸,一阵纠结,一咬牙,同样跃出窗子,来到屋顶,站到卢月儿身边。屋瓦之上的士兵对此视而不见,这更加肯定了张景夏的想法,卢月儿在枫城应是无人不晓的。 “跟上我,耽误了些时间,可能已经开始了。” 卢月儿率先向前飞掠,张景夏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在楼宇屋檐之上,就在这些兵士的身边飞奔而过,朝生死台赶去,街道群人瞧见后,议论指点,有的还向兵士反应。张景夏当作没有看见,埋头极驰。 一路上,竟真的畅通无阻,没有一个兵士阻拦,有些兵士看到张景夏身上的白纸和上面的字迹,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 “郡主又在胡闹了。” 张景夏听到后,身形急转,如风轮般,转了几圈,身上白纸硬生生甩落下来,飘在空中,张景夏一把抓住,放在了怀里。而后赶上卢月儿,“这可不怪我,风吹落的。” “你也没那么笨嘛!”卢月儿回头看向张景夏,眼含笑意,“这也是我把你当做朋友的原因!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和耐心!” 片刻后,两人来到了轮回台。 在西街中心有一个面积极大的广场,此刻广场人山人海,广场中有一圆形石台,百丈方圆。张景夏与卢月儿立在广场外的一片楼宇之上。此时,楼宇之上,还有几人,都是异常年轻的少年少女,有的还向卢月儿点头示好,但对卢月儿身边的张景夏,都选择了无视。卢月儿却像是没有看见他们的善意,眼睛盯着广场中石台。 “他们是谁?” “二环和三环内的家族子弟。”卢月儿头也不回说道。 “难怪,不是世阀豪族,不会如此居高临下。” 石台上站有两人,一人少年模样,衣衫有些破旧,一人满脸横肉,是一个面目凶狠的中年人,他的手里提着一个与身等高的狼牙棒,上面满是钉齿。 而在石台不远处还有一高台,说是高台,其实就是一个石柱子,上面站有一人,身穿白袍,戴着恶鬼面具。他轻轻摆了一下手,热闹的广场顿时安静下来,随后环视一圈,阴测测的声音响彻广场。 “生死有命,胜负在天。” “生死斗!开!” 话音一落,石台之上,一个巨大的光罩升起,光罩清澈,如同清水气泡,透明而光亮。 台上二人,相对而立,他们没有立刻斗在一起,而是开口交谈了起来,光罩升起,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不久后,两人身上同时升起腾腾火焰。少年是紫火,而中年人是青火。 围观之人发出惊叹声,两人竟相差了两层境界。中年人满脸横肉,身高体壮,站在瘦弱少年前,如同一个小山,一看就很不好惹。那少年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与他决斗。 中年人提着巨大的狼牙棒,缓缓走向双手空空的少年,满脸狞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第三十五章 精气狼烟 方天晓看着走近的陆山,毫无惧意,低着头,抬起双手,一手没有异状,一手紫火缭绕。他缓缓将双手按在一起,随着接近,在两手之间,紫火悄无声息湮灭。 “这是?”身边的卢月儿惊疑。 方天晓的双手在身前慢慢靠近,紫火湮灭,在双手之间出现白光点点,如木炭火星,又如萤火飞舞,纵使现在是青天白日,也是如此清晰。 “我明白了!”看到这里,张景夏也恍然大悟。 他的左手是内力,右手是心火,内力心火相融,化为一股新的力量,威力远远胜于单独施展。这一点,张景夏曾经做到过,但是他不能熟练掌握,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能激发,张景夏后来也曾尝试,都失败了,始终不得要领。 “这是气中一线如有光!”卢月儿说道。 “内力即气血,气血心火相融,化为无象无质蕴含精芒的精气,这是冲击气冲醒神的条件。一般是到了心斋坐忘的巅峰,点燃赤霞心火后才会触摸到的领域。这也可以理解为对内力心火的掌握精细程度。” “气中一线如有光,乃是内力心火刚刚融合后才会产生的异象,能达如此成就者,凤毛麟角。精气三重境,每一重异象都各不相同。” “初步融合时,气中一线如有光,精气之中,光芒数点,浮浮沉沉。随着继续融合,气中一线如微烛,此火与凡火迥异,边缘圆弧状,与灯笼相仿。彻底融合后,气中一线如烈焰,到时,精气狼烟,自天灵冲霄而起,直入丹霄,如烽烟直上,风不能摇其精,如烈火炽腾,蓬蓬勃勃。” “你能做到吗?”张景夏问道。 “不能!”卢月儿摇头,随后看向张景夏,“我见你施展过。” “我掌握不了。”张景夏摊摊手,“战斗时,可派不上用场。” 张景夏看向石台,这个人不简单啊,他心想。 石台之上,手持狼牙棒的陆山,见他双手之间的微光,也明白了过来,他不准备让方天晓施展出来,怒吼一声,加快速度飞奔起来,他那壮实的身体如一座小山般撞向方天晓,手里的狼牙棒高高举起,本想折磨一番再杀死,现在见他天赋如此之高,陆山要速战速决。 方天晓看着冲来的陆山,目中精芒一闪,左手内力,气血无形,右手心火,紫焰腾腾。手掌相对,慢慢靠近,不急不缓,在两手之间撞击出点点光芒。他抬头看向陆山,双手平平推出。 “轰!” 电花火石之间,一团无形气流夹杂着点点寒光激射而出,疾如闪电,直奔陆山的面门而去。 危险! 陆山全身汗毛竖起,心神剧震,有大危险,危及性命的危险。他猛地将手中巨型狼牙棒横在身前,轰地一声,手中狼牙棒震颤,虎口一麻,狼牙棒脱手而出,高高抛起,打在了上方光罩之上,光罩波澜不起,而后弹到了石台边缘。 陆山连忙检查身体,并无伤势,抬头看向方天晓,他的手中光点消失,额头汗水直流,大口喘息,一副虚脱的样子。 “现在看你还有什么招?” 陆山迈步,抽出腰间的短刀,短刀之上弥漫着青火,之前狼牙棒太大,心火无法完全覆盖,只能冲到近前进行近战,现在换成小小短刀,没有了那样的忧虑,手握短刀,在身前虚空微微一划,一道青火月牙飞出。 方天晓在他拿出短刀时就已经强打精神,严阵以待,眼见月牙飞出,脚步一动,运起内力功法,身体横移,在千钧一发之际,躲闪了过去。【零↑九△小↓說△網】青色月牙飞过,在石台地面上打出火花,切入石头,留下一道深痕。 方天晓低头看去,心中一惊,脚下不停,运转轻功,绕着陆山闪避,利用自身的灵巧和陆山周旋,同时手掌相对,再次融合内力心火。陆山手中短刀青火缭绕,转动身体,不断挥舞手中短刀,一道道月牙飞刃飞出,撕裂虚空,射向方天晓,然而方天晓轻功奇特,每每都能以差之毫厘躲闪而过,双手虚向,故技重施。 呲呲呲! 如火花迸出,内力是气,心火为精,精气相合,其势无双。方天晓一边与陆山游击,一边融心火内力为精气,团团迸发火花的精气在手中成形,这一次,方天晓没有将精气推出,而是双手猛一握拳,交叉胸前,拳头之上覆盖精气。当陆山挥出的青月飞刃再次飞出时,他一拳击之,溃散破灭。 陆山连连挥出几道青月飞刃,都被方天晓一拳破之。方天晓逼身向前,一跃而起,挥出精芒闪烁的拳头,打向陆山胸口,陆山一刀劈向他的拳头。 叮! 一声轻响,短刀竟被拳头格开。精气有如此神异,陆山神色一凝。心火覆身,也能阻隔凡兵,但对于同样精通心火的人来说则是破革裹身,毫无作用,没想到这精气可以阻挡注入心火的利刃。内力是气血所化,可使身矫健,可让体轻盈,耐力和体力大增,内力绝巅者,踏水不沉,日行万里而力不衰。但因其是肉身气血,无法离体,离体即化为无形。而心火是七色天之力,可离体而出,在白天时,甚至可以随时补充。两者相合,优势互补,源源不绝,大多数底层修士,暗黑心火都无法点燃,又如何会了解此中玄妙。 他看向精气包裹拳头,神勇无双的方天晓,突然心中一动,有了定计。 两人再次拼了几记,陆山把刀一收,停手了,退后几步,青火短刀指着方天晓。 “你的气血能撑多久?” 在陆山看来,方天晓身形瘦弱,陆山的手臂就他的腰身要粗壮,可想而知,方天晓的气血怎会比他雄浑。他的全身气血如汪洋,浩瀚而厚重。 “气中一线如有光!,岂是你所能理解。”方天晓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脚步如幻影,收拳在腰,骤然前冲,出现在陆山上方,一拳打出,精芒四射,陆山以短刀格挡,砰地一声,刀身断裂,半截刀头飞了出去,剩下的半截刀身震荡不休,虎口流血,陆山死死抓住刀柄,蹬蹬蹬!陆山连续后退几步才卸去这股冲击力量。 陆山震惊地看着方天晓,这小子如此厉害,明明自身境界比他高两层,还是被他压着打。看他脸色比之前轻松不少,身体一半正常,一半紫火簇簇,似乎达到了一个平衡,没有乏力的迹象。先前,方天晓把精气推出,虽威力极大,但会使人虚脱乏力,而现在,精气融入双手,吸收天光效率大增,精气接天光,不用再担心内力枯竭。 “小看你了!”陆山阴沉着脸,真的要拼命了,不能掉以轻心,“今日,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里!” “青灵火幕!” 陆山大喝,青色火焰从刀尖奔涌而出,在他身前弥漫燃烧,化为一道熊熊火幕,陆山一挥短刀,火幕如浪水波涛,汹涌扑向不远处的方天晓。 火幕扑来,火光惊天,映入方天晓的眸子内,瞳孔一缩,后面就是石台光幕,避无可避,如被火海包围。 方天晓面对这无边火海,握拳的双手猛然松开,十指屈张成爪状,指尖闪烁寒芒,双手一撕,寒芒射出,十根火花四射的光柱射进青灵火焰燃烧的光幕之中。 刺啦一声,光幕被切割分离,在十根光柱切割之下,支离破碎,化为片片火焰消失在空中。 光幕消散,现出陆山惊恐莫名的面孔,他手持半截小刀,心下绛宫中丹田内心火不要命的涌出,蔓延全身,覆盖体表。 “我不会死!” 陆山高举短刀,青灵心火灌注,半截刀身如青色太阳般刺目夺睛,而后陡然一甩,青阳坠落,流星火雨般撞向方天晓。 方天晓脚步一晃,如同瞬移,刹那到了陆山的身后,对着他的后背,十指晃动,指尖射光柱,切割虚空,洞金穿石,青灵心火不能阻之。 噗噗噗!陆山身上多了数十个血洞,鲜血直流,致命一击在心口上,直接打破了中丹田,身上青灵火焰如水浇烛火,陡然熄灭,身体摇晃了几下,没有倒地,而是慢慢转身,看向方天晓。 “我死,也要拉你陪葬。” 嗯?陆山虽死,他抛出去的青阳却没有因此消失,仍旧直直打在他之前站立的位置。他脸色变了,一个箭步,来到陆山,撑起他将倒的身体,挡在身前。同时极力将精气覆盖身上要害位置,头部、胸前、后背尽数覆盖保护。 轰! 青阳触地,炸裂开来,火光激射四面八方,整个石台光罩内都是青光弥漫,纵横扫荡。 一炷香后,青火才慢慢散尽,现出光罩内的情形。青烟升起,石台边缘有一个大坑,碎石布满整个台上,陆山身躯破破烂烂,已无人形,而方天晓不见踪影。 围观人群哗然,此次生死斗如此惨烈,陆山已死,方天晓不知去向,难道双双毙命了吗? 第三十六章 众生皆有命,命数皆有定 石台旁的高台石柱上的白袍鬼面者,一挥衣袍,光罩隐去,同时左手一翻,手心出现一个黑色细颈瓶。【零↑九△小↓說△網】他的鬼脸面具上,鬼眼幽光湛湛,看向石台,来回扫视,而后右手虚抓,可见他的手指间捏起一个透明灵魂,那是陆山的魂体,白袍鬼脸者将陆山灵魂塞入瓶口,手一晃,黑色细颈瓶消失。 将这一切弄好之后,恶鬼面具上怒目圆睁的鬼眼中,幽光隐没。白袍鬼脸者看向台下围观众人,阴测测的声音再次响起。 “生死有命,胜负已分。” “胜者为,方天晓!” 说完这些,白袍鬼脸者身形一转,化为一缕白烟,微风一吹,无影无踪。 白袍鬼脸者离去后,人群中爆发出震天呼啸。 “方天晓!他没有死!没想到他打败了鬼山狼--陆山!” “这陆山,也算是枫城外三环的一方高手了。” “这个方天晓我认识,一个月前来到枫城,是来参加升仙大会的。” “听说是从汝水源头的杨城,赶来这里的,不知道为何会与这陆山产生不死不休的矛盾,只有一方死去才肯罢休。” 就在他们议论之时,一阵急促咳嗽声从陆山尸声下方传来,一只满是鲜血的手伸出,随后整个身体从下面爬出来。此时的方天晓除了身躯头颅无事外,四肢满是鲜血,密布大大小小的伤口。他的紫虚心火在四肢来回荡涤,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转眼间合拢,化为白痕,而后白痕消失。然而本就破烂的衣衫更加凄惨,尤其是四肢衣物几乎化为长条缕缕。身上的血迹将灰色衣衫染成了暗红。 他走到石台边上,一脚跳出,在他离开石台的瞬间,石台散发柔光,损坏的石台慢慢恢复原状。 人们看着他下来,自然让出一条道路。寂静无声,这是对强者的敬重。 方天晓对这些议论始终充耳不闻,不加理会,一瘸一拐走向远方。 如果我与他对战,有必胜的把握吗?张景夏心想,他回忆两人的战斗,恐怕自己连那个陆山都不能打败,他对升仙大会的忧虑又加深了一分。这个方天晓也姓方,不知和方白吉前辈是何关系?三个月后升仙大会,要面对这样的对手,张景夏毫无把握。还有无数其他竞争者,自己拿什么和这些人争锋呢?看他衣装和行事,是一人来此,难道也是心悟自然?张景夏已经明白心悟自然是没有生路的,有一道天堑挡住修行路,就是点燃暗黑心火,除非有天大的机缘,不然就是死路一条,这个幽泉书院必须要进,不然如何获得这暗黑天晶石。 看来,有必要和这个方天晓接触一下。张景夏觉得他和自己很像。 “这就是轮回司!”颜青看着远去的方天晓的背影说道,“轮回司在枫城与城主府同等地位,另一个是巡城殿。” “城主府不是枫城第一势力吗?”张景夏不解地问。 “不是!”卢月儿遥遥头。 在颜青的解说下,张景夏渐渐明白了轮回司。 在枫城中心一环,有一府,一殿,一司。 府为城主府,殿为巡城殿,司为轮回司。 城主府掌控全城,甚至管理整个汝水中游其他小城,而轮回司则只管轮回。 轮回司三大司主;司徒、司空、司命,掌枫城轮回。 以司命为首,常年闭关,神龙见首不见尾。主事者司徒,在外行走者,司空,只因司空有无数分身。这主持生死斗的便是司空。每一域,只有三大司主,俱都坐镇主城,其他小城只有司徒分身。 但有人死者,必入轮回司。 枫城大阵中有吸扯灵魂之效,无论老死、病死还是意外身死,灵魂离体瞬间被吸上半空,飘入轮回司,由轮回司将灵魂传送入地府的生死簿,等待轮回。 所谓生死斗,也由轮回司主持。 生死决斗开,必有一方死,死后立刻被轮回司收取灵魂。 同时,轮回司还掌全城生育,但凡有人怀有生孕,必须报备轮回司,由轮回司备案,推算出生时辰,检查未生胎儿之资质。若资质绝佳,上报地府,地府会传送一个大能灵魂至此,送其转生。地府中有历代寿元耗尽的大能,他们不愿以鬼身修行,想要转世重修。若资质不佳,则不再理会。但司徒是不会告诉生父生母他们的子嗣资质如何。只有在婴儿出生时,司徒再次现身,说明婴儿天资绝伦,如果司徒不来,那么说明这个婴儿资质欠佳。但那时,婴儿已出世,纵使已知孩子资质不好,又能如何,还能杀了不成。大能挑选的都是绝世资质,自己的孩子也可能是上等资质,这是无法估测的,检查未出世的胎儿资质之法,只有地府有,因为他们手中的生死簿。 世事无绝对,总会有虎毒食子者,有轮回司备案,若不见子嗣成长,问罪全族,这也是控制全城人口的方法。 待胎儿出生那一刻,司徒亲至,携大能灵魂,在脐带断开的一瞬间,将大能灵魂送入婴儿之体。从此,大能自出生那一刻就能有绝世天资,转世重修,事半功倍。 此事也有风险,因为在气冲醒神之前,大能转世无法觉醒前世记忆,故有护道人一说,护道人是大能前世极为信任之人,可将性命托付。 “你也有护道人吗?”张景夏问道。 “我?”卢月儿指着自己,“我没有护道人,因为我没有前世。” “无论是世阀大族子弟,还是大能子女,都不会让他人附身转世的,这本身就是一种挑衅。世阀子弟和大能子女,都是由他们自行产生灵魂,认知世界,修行成长。”卢月儿说道,“灵魂转世,也可称之为--夺舍。将原先产生的灵魂扼杀,注入新的灵魂。这是那些大能绝对不允许的。” “这么说,那些平凡人家的子女从出生起就已经决定了他们的一生吗?”张景夏感叹。 “宽泛来看,确实是这样。”卢月儿点头,“除了绝世资质被大能挑选外,其他婴孩,不管资质如何,都由生死簿自行转世其中灵魂。” “所有人都是转世而生?”张景夏惊诧,“既然能够自行产生灵魂,为什么不让这些婴孩自然生长,一定要让灵魂转世?” “为什么一定要转世?这个……我也不知道!”卢月儿还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也不都是转世而生,地府以生死簿和轮回司掌城中轮回,城外之人,可管不着。” “城内是多数,城外是少数。众生之命早有定啊。”张景夏感叹,突然他想到一事,神情低落,”这升仙大会,只是大能者的游戏啊!” “不会,大能毕竟少数,能被其看中者,必是世所罕有的资质,这样一来,一届升仙大会,能出现一两个大能转世就已经不错了。”卢月儿解释,“不然,这升仙大会,就没有意思了。而且,大能转世在能够自保之前,即便觉醒了记忆,也不会自行暴露,毕竟大能前世也有仇人。因为我也要参加升仙大会,所以爹才将这大能转世的事告诉我。” 这时,两人看着西斜的太阳,沐浴着西天的红色晚霞,陷入了沉默,各有心思。 有人一出生就决定了他将来的成就,那么,努力还有什么用呢?张景夏霎时间产生这样的困惑。前世大能,转世专门挑选绝世天资的肉身重修,还有护道人保驾护航,不出意外,这一生,还会重回绝巅。其他普通人,只能转世到别人挑剩下的转世重生。这本身就很不公平啊! 张景夏想到,自己出生在城外,不可能是什么大能转世的,那么将来的成就已经限定了吗?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的吗?他还记得,带走弟弟的术士曾要收自己为徒,说明自己的资质还不错,想到这里,张景夏又宽心了一些。 这地府本身又会是什么样的势力呢?张景夏一时间遐想无限。 “地府在那里?”张景夏回过神来问道。 “丰都山旁,深渊地隙。”卢月儿转头说道。 “不在鬼界?”张景夏更加诧异了。 卢月儿摇头。 “这地府也叫地狱,我爹说过,这地府就是由修士掌握,也就是那些大能之辈。” 天,黑了。 张景夏看着远处再次热闹起来的西街,夜市,开始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喧嚣的叫卖声传来。他仿佛看到了人群头顶之上有一根丝线,这根丝线从出生便伴随着他们,操控他们的一生。 “地狱在人间,地狱不在鬼界。”看着这百态众生,张景夏心有所感。 第三十七章 价值 为何将人们圈禁在城内?还要操纵他们的轮回?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张景夏心中涌出无数疑问,但没有说出口。 “什么是巡城殿?”他又回到了刚开始的话题。 “巡城殿不同于城主府和轮回司。”卢月儿说道,“巡城殿常年闲置,无人在内,只有一座红尘鼎封在殿中,听爹说是为了吸收人气,供餐吸六气的大能修炼。圣皇会派巡城使来监察和收取红尘鼎中的人气。” “这人气……”张景夏琢磨着,“就是人群汇聚之气吧?” “对,顾名思义嘛!”卢月儿侧头看向张景夏,“叫阎浮人气。” 张景夏抬头,月色横空,光华皎洁,心中隐隐明白了一些事情。 四周屋檐上的权贵世族子弟早已离去,夜黑露冷,隐隐有些凉意。 这时,远处出现一个黑影,速度极快,转眼到了跟前,停在两人前方虚空,原来是一个飞舟,这种飞舟张景夏在城外破庙中见过,那时有诸多城主赶来,有一个城主就是用的这种飞舟,但是那飞舟比眼前的要豪华漂亮的多,舟身线条流畅,金光闪闪。 这个飞舟看起来非常普通,仿佛就是几块破木头拼装而成,船头有一颗紫色晶石镶嵌其上,这个飞舟与张景夏从红叶镇赶来枫城所乘的马车的原理应是一样。只不过,此飞舟更高级一些,以紫虚天晶石催动,那架马车是用异兽拖动的。【零↑九△小↓說△網】 舟上站有一个兵士,对卢月儿躬身说道,“大小姐,老爷请您回去!” 卢月儿转头对张景夏说,“我爹找我,我先走了,你的住处在四环迎辉轩,我就不带你去了,你直接去亮出身份铭牌就可以了。” 卢月儿轻一跺脚,运起轻功,动作轻灵,一个起落,站在飞舟之中,飞舟悬空转头,向内环滑去,慢慢加速,转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张景夏看着卢月儿消失的方向,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灯笼高挂,吆喝四起的西街。他准备在闹市中穿行,感受这热闹非凡的红尘气息。顺便去之前的客栈找到金流光,而后再快速赶到迎辉轩。 他跳下屋宇房檐,走向西街。 街上行人众多,都匆匆忙忙,为生计奔命。街道两边摆满了摊位,多数为凡人所需的粮布店、油盐店、杂货店、当铺等等。如果可以寻找,还可以发现有算命的,有卖丹药的,有卖符箓的,还有卖兵器的这几个与修炼有关的摊位。这些只是少数,点缀其间。 突然,他一座小楼前停下脚步,看向一边,那是一个招牌,上面写着,“林方士制符,紫虚符箓,十棵紫叶草可换。蔚蓝符箓,两朵冰蓝花可换。青灵符箓,一根玉青竹可换。” 张景夏看了看就抬脚离开了,上面说的三种植株张景夏一种都没有,甚至没有听过名字。这些,金流光应该熟悉,他曾购买过紫虚符箓修炼。张景夏这时倒是有些想念金流光了,这个卢月儿硬是塞给自己的一个奴仆。 不知不觉,来到了卢家客栈,张景夏上了二楼,敲了敲金流光的门,凭着心火感应,金流光就在房内,张景夏等待一会,竟然无人来开门,张景夏暗自嘀咕。 就在他准备强行破门而入时,门突然打开了,金流光一脸笑意走出,张景夏见他脸上一抹蓝光一闪而逝,“您可回来了,这些天我一直提心吊胆的,毕竟您还有心火留在我的中丹田内呢,刚刚我在用紫虚符箓修炼,所以晚了一会开门。” 金流光解释着。 “你突破到蔚蓝心火了?”张景夏问道,卢月儿曾说,留在金流光体内的禁制,一旦对方修为赶上来就不奏效了,因为金流光点燃蔚蓝心火,可以轻易将张景夏留在他体内中丹田的心火覆灭。 “没有,还差一点点。”金流光带着纶巾的头摇了摇,他的心下绛宫紫火一涌而出,火焰内部隐隐有着蓝光。 确实到了快要突破的边缘了,张景夏感觉有些压力,金流光一旦突破,就会脱离自己的控制,到时,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毕恭毕敬了。 张景夏盯着金流光的脸,而金流光脸色不变,毫无异常,恭恭敬敬。张景夏觉得这个喜欢戴纶巾,穿青缎补袍的金流光很是识时务。 “收拾一下,和我去四环的迎辉轩。”注视良久,张景夏没有发现什么,开口说道。 “好!”金流光转身回屋收拾。 他们径直赶路,六环与五环之间相距数百里,但是以两人的脚力,不过半天功夫就赶到了五环城门,毫无阻碍的通过城门。 在枫城的这段时间,张景夏了解到,环与环之间,不能随意出入,除非修为足够,或是身怀巨富。内环条件好于外环,若是畅通无阻,容易生乱。 两人来到五环之内,这里比之六环更加繁华,人人修炼内力,点燃心火之人随处可见,脸上更加从容。毕竟这里的人比六环寿命要长一倍。 赶了半天路,现在已经是夜半时分,这里仍然热闹非凡,修炼之人,修为愈高,睡眠越少。若不是暗黑天被打破,恐怕,都不会有人睡觉,修炼更易让人恢复疲劳。 就在他们走在五环闹市中时,迎面而来骑着烈马的军官带着两列兵士,押送几个穿着衣衫褴褛之人走过,他们排成长列,被手上铁链连成了一排,两边各有兵士,脚上亦有铁链,走起路来,叮叮当当,手脚被铁链磨破,一路血迹斑斑。个个骨瘦如柴,异常虚弱的样子,步履缓慢,这时,边上的兵士就会一挥手中长鞭,啪的一声,打在他们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淋地。 随着这列人马走进,张景夏看到这群被押送的人之中,竟然还有孩童存在,他们也遭受了同意的待遇,手脚绑有铁链,倚靠身边的大人缓步前进。其中一孩子,张景夏看着有些眼熟,那是一个小女孩,头发披散,瘦弱不堪,张景夏又看向小女孩旁边的妇人,再三辨认,她们不就是与他一同乘船之人吗?在汝水的一个小支流,过河时,张景夏还救过她们,甚至给了她们蛇皮水袋。 听卢月儿说,由红叶镇的镇长亲自去接他们到镇上,为何如今到了枫城,受到如此酷刑,这是要押到哪里去? 张景夏还没有愚蠢到直接冲上去质问,他还没有能力去解救她们,他悄悄向身边的金流光打探。 金流光扫了一眼,悄声说道,“他们是城外难民,现在应是押送到城主府地牢,等人数凑齐,就会被送到圣都修筑通天塔。城外之民,见之必抓,城内之民,有罪必抓。已经见怪不怪了。这通天塔修筑了三百多年,不知多少人死在里面,不多抓人,怎么补充消耗!” 张景夏目瞪口呆,金流光的话语仍在耳边隆隆作响。卢月儿是骗我的吗?不可能,自己的命就是她救的。张景夏仔细回想,自己这一路走来,卢月儿的帮助是不可忽视的。若非卢月儿,自己都被李义抓到了李府了吧。 但她为何唯独对自己这么在意,而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呢?自己身上有什么价值呢?张景夏沉思。 第三十八章 目标 张景夏脸色阴沉地看着这些兵士押送难民离去。 “怎么?你认识他们?”金流光注意到张景夏的脸色,低声问道。 张景夏摇头,站立道上,久久没有动弹,“我只认出其中一对母女,曾有过一面之缘。” “想要救她们?”金流光谨慎地问。 张景夏再次摇头。 “我已经为自己的同情心付出了代价,不会再有这些无谓的怜悯。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救她们超出了我的能力,我只是从她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如果我失去了价值,也会像他们那样吧!我如今深入一个漩涡无法自拔,何来余力救他人。”张景夏看向身边的金流光,“你,我,都在这个漩涡之中!” 因为那对母女,张景夏再也无心闲逛,两人直接赶向四环的城门,又是数百里奔波。到了四环城门时,天色蒙蒙亮了。入了四环,这里又是一番别样的光景,路上行人,俱是心火境,那些普通人或是内力境之人反而不可见了。 四环之内,屋宇廊檐,金台玉阙,丹楹绣柱,无不彰显其富贵奢华。 这一路所见所闻,简直一步一天堂,一脚一仙境。【零↑九△小↓說△網】 如果说六环是贫民窟,五环是平民区,四环就是富豪区,听闻四环之内,人寿达八百年,可谓享人间之极贵。 六环内平民大都是内力都无法修炼的凡人,活得最是辛苦,五环大都是寻真炼气的内力境修为,日子还算过得去,而四环则大都是心斋坐忘的心火境,点燃青灵心火,他们的修炼之路断了,但他们也在人间的巅峰。 之前在六环大街上看到内力境小厮,心火境门卫,后来才发现这些酒楼客栈都是内三环所开,所以这些也就不难解释了。 他们站在四环的街上,看着这些锦衣绣袍的路人,心中感慨无限。 心情平复之后,他们稍一打听,就知晓了迎辉轩的所在。他们一路疾驰,这里空旷而幽静,人数稀少,不似外二环的纷扰而杂乱,少了一些市侩之气。 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迎辉轩。 本以为这里只是一座轩楼,来到之后,才发现大错特错。 此处清水环流,亭台楼榭,应有尽有,中间一座轩阁,高耸入云,磅礴壮阔。 兴许是他们站在门外有些久了,引起了注意,其内廊榭之中小跑过来一个厮仆,中年模样。 厮仆到了两人身前,开口就问道,“二位来此有何贵干,这里是城主府的迎辉轩,闲人免入。” 说话虽也客气,但语气有些生硬,这也不怪这厮仆,两人从六环赶到四环,数千里路程,风尘仆仆,蓬头垢面。无论是张景夏的黑衣劲装,还是金流光的青缎补袍,俱都满是灰尘,看不出原来模样。 张景夏从怀中拿出他的身份铭牌,一片精致的枫叶,扔到他的手中。 他接到手里,打眼一瞧,左右翻看,顿时变了脸色,脸上挤出笑容,恭敬还回枫叶,点头哈腰,“原来是小郡主的贵客,里面请!里面请!” 张景夏不发一言,金流光倒是满嘴“客气”“客气”地回应着。 厮仆将张景夏和金流光引入迎辉轩,迎辉轩内,雕梁画栋,所陈设的物件也是晶莹耀目,篆烟袅袅,有一股清香在轩内弥漫。 厮仆径直将他们走上木制楼梯,导入三层的“丙寅号”房间,离开前还说着,“有事尽管吩咐,我就在迎辉轩旁的那排小屋内。”这样的话语,神态甚是谄媚。 一入房间,张景夏发现这里比想象的还要宽敞许多,其内屋室就有数十间,供修炼的静室有五间。一路风尘劳累,张景夏随便给金流光指了一间屋子,就一头扎进另一个房间沐浴更衣了。 片刻后,张景夏面容一新地走出房间,此时,他换了一身衣服,穿着扎袖缎袍,配合他那清秀面庞,更显得秀雅非凡。这些都是房间内准备好的,张景夏直接穿了起来。 还有三个月,升仙大会就开始了,张景夏不想浪费一点时间,他找了一间静室,钻了进去,石门轰隆隆关闭,张景夏开始了他的闭关。 石门一旦关闭,外部就难以打开,这里足够安全,静室上方散发着柔光,头顶镶嵌有一颗夜明珠。而在静室的角落整齐摆放着一堆物品。张景夏细数,那里有一摞闪烁蓝莹莹光芒的符纸和一只玉质小杯,旁边还有一个小酒壶,上面贴着纸条,红底黑字,写着“燕泉山水”四个字。 这是?张景夏露出震惊的神色,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那一摞厚厚的符纸,他捏起一张,放在手心,看着这两指宽,一指长的符纸,感受着符纸内澎湃的能量。张景夏可以肯定,这就是蔚蓝符箓。虽然以前没有见过,但根据金流光给他看的紫虚符箓,就能够轻易推算出。那么这只玉杯就是阳脂白玉杯了,酒壶中的“燕泉山水”必是高山灵水。 张景夏看着为他准备好的一切,暗暗心惊。卢月儿如此大方,实在出乎意料。此时,无需想那么多,提升实力才是关键。这嗓音,不仅要在境界上达到青灵心火,还要彻底掌握内力与心火融合,使用精气对战。这是张景夏如今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张景夏盘膝而坐,没有立刻进入修炼,而是陷入了沉思。 说到底,他是卷进了两大域主之间的争斗,另一方面,李府和他有血海深仇,卢府不管是什么目的,现在来看,是对自己有恩的,只要是和李府为敌,即便被卢府利用又如何。 短期目标是在升仙大会上杀进前二十,进入燕泉书院修炼。 而长远目标一个是入鬼界,寻颜青,他的眼中露出追忆,他的手摸向胸口,那里有颜青遗留的人偶。 另一个就是找到被不知姓名的术士带走的弟弟,想到弟弟,张景夏哑然一笑,我也要努力了,不能下次见面修为比弟弟还低就不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弟弟现在如何了。 第三十九章 何定命数?何移定数? 枫城四环,迎辉轩“丙寅号”房间。【零↑九△小↓說△網】 张景夏的手摸向胸口人偶时,摸到了另一样东西,他顺势拿了出来,是两本略显陈旧的小书,黄色封皮,一本是《修真释义》,另一本是《正气决》。这是那无名术士留给自己的书,对他的帮助不少。现在回想,才认识到这《修真释义》的不凡,书页上有一个阵法,可让人用凡火开窍修内力,实在匪夷所思,这是一个天大的捷径,在枫城,他还从来没有见人用凡火修炼内力,都是在食物上入手,再加上自身的苦练。 可惜,这本《修真释义》也仅此而已了。至于《正气决》,颜青曾指出内含心火功法,可是藏于只言片语之中,其中一句:火本无象,借物显形,故谓之神。这一句让他受益匪浅。 现在,他用不到这两本书,他需要的是快速提升自己的战力。 张景夏盘膝而坐,调动内力,运转周天。他深吸一口气,无想无念,内力运行,在于气血搬运。 运气之时,必先吐纳呼吸,先吐浊气三口,再深吸一口清气,而后凝神静思,脐下二寸四分下丹田,气海丹田蕴藏内力,心念一动,气血勃发。内力由气海丹田分循两腿,再至足部涌泉,由涌泉提气而上,由涌泉至督脉,由督脉至泥丸,由泥丸而关元,最后由关元再至脐下气海丹田。即为大周天,上下贯通,运转如一。 张景夏连续运转了一百个大周天,运行一昼夜,才缓缓停功,内力归于下丹田。 他猛地睁开眼睛,内力已至巅峰,下面就该心火了。他一把抓在心下绛宫金阙中丹田处,手指一提,手中蓝火莹莹,他定睛注视,瞳孔中映入跳动的蓝火。 心火,天外之力,神妙莫测。 在他的眸子内,心火不断分解细化,由一簇簇化为一缕缕,由一缕缕化为一丝丝。在金流光那得知,心火的掌握也可大略分为上层次,第一层便是心火缠物,心火缠绕刀剑棍棒可激增威力,如那天遁剑法的“刺空”与“月刃”两招,一个是放出烟丝般火花,洞金穿石,一个是劈砍出火月飞刃,锋芒无匹。这两招,只要在剑身上按照剑法使用心火缠绕出规律的图纹,即可发出,无需理解图纹含义。对心火的运用,有些粗糙简陋了。 第二层是心火化丝,编织纹路。这时对心火的掌握就相当精妙了,心火化为丝线,可在兵器上编织出精美图案,威力更增,不浪费分毫心火之力。 第三层为心火幻物,幻物化形,到时,青草树木,无一不可变形,奔马舞蝶,无一不可幻化。这是心火掌握的巅峰,心火内部,毫厘之差,也可感应。【零↑九△小↓說△網】届时,甚至可自创功法。 掌握心火的三层境界,张景夏达到了第二层,刚刚可堪心火化丝,连编织纹路都有些力不从心。 张景夏心中可顾不了那么多,距离升仙大会只有三个月时间,若是按部就班的修炼,怎么能在五百万人中脱颖而出。只能冒风险,先熟练如何将内力心火融合。从方天晓的战绩来看,一旦熟练掌握,就可越阶而战,这是提升战力的捷径。有了前两次误打误撞融合的经验,张景夏不觉得会出现意外。 张景夏闭目调息,把状态调整至最佳。 他左手内力,右手心火,两掌相对,缓缓靠近,开始时还算稳定,一切正常,突然,在双手之间一声爆鸣,内力心火失控,内力在经脉中上下冲突,左右乱窜,心火也钻入了经脉,与内力一起,纠缠着,撕裂着。 内力温和,心火炙腾,两者相融,无异于水火相激。 轰轰轰! 气血爆炸,撼动神庭。 张景夏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晕,倒了下去。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一个金黄色满是裂痕的尺子,这是?张景夏惊讶,他看向四周,茫茫然如混沌,看不清楚。 这里是我的识海神庭,不是在融合内力心火吗?怎么到了这里?这时候,他想起来,最后心火和内力失控,之后就没有记忆了。 他检查双手双脚,毫发无伤。 嗯? 以前,他在识海中是看不到自己的,现在反而有了自己的身体,和外界无异,但是现在他不打算探究这个。 他抬头看着悬浮的金黄色尺子,“这东西怎么在我的识海里面?” 张景夏在家乡村中的湖底发现这个尺子,但是在他一分神时,尺子就消失不见了,张景夏以为金尺有灵,远遁而去,没想到一直在自己的神庭识海。 金黄尺子上有一道光影浮现,而后尺身上字迹飞出,在半空中组成一段话语。 “策力施法击玄穹,成,与汝升仙,不成,同汝归葬。” 字迹飞舞,融入光影之中,光影化为佛身,一尊大佛宝相庄严,端坐神庭之中。 佛祖口中低诵。 “你,信命吗?” 张景夏目瞪口呆,“你真的是佛?怎么像是算命的?” “你,信命吗?”依然是这句话,回荡在无边苍茫混沌之中。 “你是谁?”张景夏问道。 “你,信命吗?” 呼!张景夏叹了一口气,感觉到深深的无奈,看来不回答他,是不会罢休了。 他盘膝坐下,直面大佛,神情萧索。 “信,人各有命,我怎么会不信命。”张景夏沉声说道。 张景夏陡然抬头,“你既然是佛,可否解我疑惑?” “阿弥陀佛!”大佛低诵,“我就是那破庙之佛,那日被击破,躲于你的神庭之中。” 终于正常说话了,还以为只会一句呢?张景夏暗自嘀咕。 “我的问题就是……”张景夏神色肃然。 “命数可定否?” “可!”佛答曰。 张景夏颓然低头,神情沮丧,既然命数已定,更有何求。他不甘心,再次问道。 “定数可移否?” “可!”佛答曰。 张景夏精神一振,“真的可以?” “可!” “何定命数?何移定数?”张景夏追问。 “皆,自定自移!”佛答曰。 “自定自移?”张景夏惊呼,这不是在外界听闻到的答案,他以为是那些修士大能。 “心中无敌!身,自无敌!”佛之警言在神庭识海中回荡。 张景夏闭上眼睛,也将他眼中的彷徨、犹豫、忧虑,全部一扫而去。张景夏闭眼后骤然睁眼,眼中神光炯炯,充满坚毅,他端坐起来,朗声说道。 “佛祖,我已明了!” 第四十章 策力击天穹 “我心无敌,身自无敌!” 张景夏端坐识海之中,面对金光大佛,说出誓言般的话语。【零↑九△小↓說△網】 他的信念坚定,撼动的心神此时心意如铁。如果说张景夏之前的性格始终带有一丝怯懦和犹豫,现在的他就是一柄锋利的剑,一往无前,锋芒毕露。他有着自己的信念,有着自己的追求。 这改变的不仅是张景夏的心态,还有他的行事风格。 “多谢佛为我解惑。”张景夏诚心感谢,他感觉获得了新生。之前,他还为自己的将来彷徨,此刻,再无畏惧。 “阿弥陀佛!”大佛诵着佛号,“你在外界应该听闻,佛为天下共敌!” “那又如何?”张景夏不以为意,“我也曾听说,佛与仙同!是故晚辈才求佛解惑。” “阿弥陀佛!” “你真是破庙中那个力保我的大佛?”张景夏确认道,抬头看着这个高约一丈的大佛。 “是!我从鬼界破鬼门,入阳间,只因你身怀此物。”大佛身上金光一收,化为暗金之色,而后一招手,悬浮再半空的金黄尺子飞入佛手,满是裂纹的尺子在佛手中显得那么渺小,如同微末草芥,大佛看着破天尺,无喜无悲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波动。 “师兄!何苦来哉!” 大佛一手托尺,一手竖于胸前。 “败了,不愿尸解而入鬼界,执意打上天去,落得如此下场,金身化石,落入沧海,而今兵器也快破灭,只剩下执意!”大佛声音不急不缓,还是能够听出其中无尽悲凉。 “这破天尺?”张景夏听出这来自鬼界的佛与这尺子大有渊源。 “此乃佛家至宝!”大佛沉声说道,“巅峰之时,号为天下第七奇兵!“ “佛家至宝?第七奇兵!?”张景夏惊呼,这个密布裂痕,毫不起眼的尺子竟然有如此来历,张景夏猜测它有些不凡,但没想到来头如此之大,其价值无法估量。 价值?张景夏想到了汝水流域两大域主争夺自己的原因,难道,这就是价值? “可惜现在威能万不存一,灵性全无,只余执意本能,我与尺上的光影重合时已知晓破天尺之经历。”佛音在这茫茫混沌识海中回荡。“本就元气大伤,甫一出世,就破入七色天,再被七彩神人重创。此光影即是破天尺之灵,我神念附着其上,是为温养此灵。” “真是可惜。”张景夏也是惋惜,同时心中有些惆怅,“佛是要将它带回鬼界吗?” “我只是一丝神念,即将溃散,这把破天尺已在你识海,就是与你有缘。” “与我有缘?”张景夏诧异,“我与破天尺结缘,佛又因破天尺与我结缘?” “所以说,你与我佛有缘。此话并非凭空捏造,我不仅感应到你体内的破天尺,还觉得你的功法有些熟悉。你的内力是如何修成?” “根据一术士所给仙书修成,名为《修真释义》,佛可曾听说此书?” “不曾!” “书中有一法,以凡火开内窍,脐下二寸四分下丹田,再以凡火增内力。” “凡火?”佛的语气中带着讶异。 “阿弥陀佛!”佛低诵佛号,“凡火橙黄,内具佛性,此为佛家慧光开悟之法。此法已随我佛消失世间了,你从何处得之?” “一术士,须眉全白,穿褐袍,戴斜尖帽,最明显的特征是……”张景夏一顿,他差点直接说出光头二字,在佛面前,说此二字,有失偏颇,他思考了一下,缓缓说道,“斜尖帽下,头顶无发。” 佛沉默了。 “佛门大败,失灵山,毁庙宇,倒佛像,信徒全无。”沉默后,佛说出这样一段话,“虽如此,但阳间还有一尊佛,真正的佛。【零↑九△小↓說△網】” “真正的佛?”张景夏重复着,咀嚼着这句话。 “真正的佛,也是佛门最后一尊行走在世间的佛,有佛性,有金身。不像吾等,只有佛法,而无佛性。” “佛法?佛性?”张景夏知道,这是惊天之秘。 “我已是鬼佛,一身佛性沾染鬼气,佛性全无,已不是纯净的佛。佛家求虚求寂,只修性而不修命,曾经信徒遍布天下,只因修性不修命,终于是一败涂地,退入鬼界,说好听点,是尸解修行,撤入鬼界,以图再次出世,说难听点,就是被人活活打死,剩下魂魄,如丧家之犬,逃入鬼界。”说到灭佛之战,佛不向之前那样淡定了。 佛的眼睛中有两团火焰熊熊燃烧,佛祖一怒,灭世焚天,张景夏有些相信这不是真正的佛了。 “据你所言,他就是那最后一尊佛。” “他?”张景夏回想,那个自称术士的褐袍人其实挺和蔼的,不仅给了黄金,还留给自己两本修仙秘籍,最后带着弟弟乘木杖化为的真龙离去。 “除了两本书,还有什么嘛?” “没有,但是他带走了我弟弟,当时也要收我为徒,但为了父母,我拒绝了,正因为这样,才留了两本书给我。一本《修真释义》,一本《正气决》,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不知,他与吾等最后一次联系也是两百年前了,告知吾等要有耐心,复仇之事还需等待机会。后来鬼门被封,阴阳路阻隔,联系也就断了。” “为何告诉我这些秘密?”张景夏说出心底的疑问。 “从你以凡火修内力起,就与佛脱不开了,况且你弟弟还拜世间最后一尊佛为师。” 张景夏无奈,一个漩涡未曾挣脱,又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仙佛之争,比之一个流域的两大域主间的恩怨可要大的多。现在考虑这些也无甚用处,一切以提升实力为目的,实力强大,无论什么样的漩涡都能横推之。 突然,他想到一件事,开口说道,“你在鬼界,可曾听说一个女孩,名叫颜青。颜青,二十九年前入鬼界,死时十六岁。” “颜青?二十九年前?”大佛眼中闪出一道异芒,微不可查,一闪而逝,随后说道,“不曾听说。” “真的吗?”张景夏不甘心地问。 “确实不曾听说这个女孩!”大佛问道,“这个女孩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妻子!”张景夏低头,神情哀伤。 “你们成亲了?”大佛面色一变。 “成亲于一年前。”张景夏没有看到大佛的脸色变化,自顾自说道,“也在一年前,她重新进入鬼界。” “阿弥陀佛!”大佛只是低声诵了一声佛号。 既然无法得知颜青下落,张景夏不再纠结于此,他说出心底另一个疑问。 “仙佛同尊,为何佛门被灭,成为天下共敌?” “你现在修为太弱,有些事情,告诉你反而成为负担。” “好吧!”张景夏颓然叹气,他的修为的确太弱了,他陡然抬头,“我想知道快速提升战力的方法,升仙大会即将开始,我没有和群英争雄的资本。” “境界才是根本,境界不够,一切都是水月镜花,虚空幻影。” “我明白。” “境界分为修为之境和领悟之境,领悟之境为基石,只要领悟的够高,修为低一些也没有关系。” 张景夏喜出望外。 “怎么提升领悟之境?”他有些迫不及待。 “只可自悟,无人可助。” “没有别的办法吗?”张景夏又失望了。 “虽不可助,却可引导之。” “怎么引导?” “我只是一丝神念,即将溃散,这是此神念中包含的记忆,融入你的识海,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没有任何征兆,转瞬间,大佛化为漫天金光,洒落在无尽的识海神庭中。 “待你入鬼界时,可到鬼佛殿寻我等!”大佛最后的声音慢慢消失在神庭中。 大佛神念散于茫茫神庭,光影重新出现,比之前凝实了一些。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异常年轻的僧人,剑眉破天,一股不畏天,不畏地的惊天气势冲天而起,撼天动地。 光影一闪,重新没入破天尺中,而破天尺依旧静静悬浮在神庭。 在大佛的神念记忆融入识海的一瞬间,张景夏只觉识海震荡,失神了片刻,而后恢复了过来,他细细感应,又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更没有其他记忆涌来。 张景夏看向四周,他的意识仍在识海,没有转醒过来,他看着茫茫神庭识海,眼前只有这一个裂纹遍布的破天尺,他决定查看一下这破天尺。 他缓缓走进,看着浮浮沉沉的尺子,伸手一把抓住,在他手指碰到尺身的刹那,嗖的一声,整个意识都被吸入的破天尺。 张景夏觉得一晕,睁开眼睛,全身飘飘然,上下左右,都动弹不得,他悬浮在一个圆形密闭空间,远处那年轻僧人光影盘坐,闭目一动不动,任他如何喊叫,都没有回应。 我抬头一看,头顶上方有字迹漂浮,依旧是那几个字。 “策力施法击天穹,事成,与汝升仙,不成,同汝归葬。” 随后字迹散去,化为另一篇密密麻麻的小子,开篇五字正是“策力击天穹”,后面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字,张景夏定睛看去。 “策力击天穹,为吾毕生之力所创功法,何为策力,策为谋略,力为武力。可惜吾此生重力而不重策,方致此败……” 第四十一章 桐城李家父子 汝水河,起源于燕泉灵山,经杨城,过枫城,再由桐城入沧海。入海处,汝水河宽千里,翻百尺雪浪,涛声如吼,浩浩荡荡流入广大无边的汪洋沧海。 在这入海处,有一座巨城盘踞,此城分内城外城,内城有三层城墙,高约千丈,而外城全无阻隔,完全开放,楼阁台谢,屋宇成片,此城比之枫城还要繁华,因为这也是一港口,港内,帆樯林立,万船停泊,码头人流如梳,一副繁忙景象。港外,千帆竞渡,有的向港口赶来,有的刚出桐城港,不仅与圣朝其他五河港口有贸易,而且与海外神岛有来往。 此刻,桐城上游方向,汝水河万仞波涛之上,一道旋风直直吹来,径入内城中心的李府。途中,既无阵法开启拦截,也无护卫现身阻拦。 约莫一盏茶功夫,旋风在李府一个庭院中落下来,稍一旋转,旋风消散,现出一个白衣人影和多个残缺不全的骷髅,白衣男子面色阴沉。 他们现身的刹那,一个身穿青衣的小童走来,这个小童大约十五六岁,满目冷峻,不苟言笑,不一会站到李义身前,恭声说道,“少爷!” “去告诉域主,就说儿子李义求见。” “是!” 小童悄悄退后,后退三步后方才转身离开庭院。 在这等待的时间,一骷髅开口询问李义,声音如锣鸣,如纸喧,像是直接震动空气发出声响,“少爷,我有一事不明?” “说!”李义一脸不悦,显然这次吃亏,他仍在耿耿于怀。 “少爷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杀了张景夏,为何没有动手?”其他骷髅也转向李义,他们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李义握着张景夏的性命,有无数的机会杀他,只要手指一捏,不费吹灰之力,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我们的目的是奇兵,他只是一个修为低微的小修士,如果当着那么多城主的面杀了张景夏,然后还坚持带回他的尸体,岂不是多此一举,掩耳盗铃。”李义沉声道。 “属下明白。”骷髅默默退到一边。 这时,之前的小童回来了,他们及时停止了交谈。 “少爷,域主有请!” 李义微一抬头,“前面带路。” “对了!”李义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对走在前面的小童说,“一会将他们带到冥池中修养。” 李义说的是庭院中的几个变成骷髅的鬼骑,他们并没有跟随这两人,聚在院中听候命令。 “是!”小童停下脚步,转身微微躬身说道,“我一会带他们过去。” “我亲爱的弟弟,对你哥,不用如此吧?”李义看着弯下腰的青衣小童,嘴角含笑。 “哥哥大弟弟三百多岁,况且修为高绝,理应恭敬以待。”小童说话时始终没有抬头。 “哈哈……”李义低头看着眼前微微弯腰的弟弟,眼中似乎有一丝得意,“前面带路吧!” 小童依言而行,没有半分违逆之举。 两人在偌大的李府中七拐八拐,回廊曲折,池水潺潺,来到一个破旧小院前,这个院子明显与其他华丽亮艳的地方格格不入。 青衣小童推开朱漆掉尽、露出铁皮的院门,咯吱一声,院门开启,两人抬脚越过门槛进了院子。 四周都是土墙,院子还算阔大,只是房间少了些,院内种着一些花草,开得七零八落,显得这个院子更加荒凉清冷。唯一与众不同的是院子中间有一座小塔,塔高一丈,分三层,塔身可见木轮,是桐木所搭。光看外表,也没有什么非凡之处。 一直绷着脸的小童来到这才微微放松,弯身向塔身一拜。 “父亲,我已将哥哥李义带到。” 等待片刻,木塔下方的小门轰然向外打开。一道红芒掠出,如光趋影,刹那间飘然而出。 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立身面前,此人便是李元心,他看着青衣小童,面露满意,而后又见到他旁边的李义,稍有不悦。这些都被李义从眼角余光中捕捉到了,李义不露声色。 “拜见父亲!”小童和李义同时躬身,齐声说道。 李元心满意说话,似在沉吟。 “李义,你私自出城,坏了事情,还有脸回来?”李元心面色难看,带着怒意,呵斥李义。 “我……”李义一时语塞,看父亲的脸色,应该知道他在枫城的遭遇,可自己一回来就径直来到这里,他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李义在心底盘算着,心底闪过一道光,想到了十鬼骑,十鬼骑是父亲亲自派出去的,定是心腹,可能有着特殊的联系方式。 “说!” 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响,李义猛然抬头,看向怒意大盛的李元心。 “是!”李义硬着头皮答道,表面惶恐,心底有些不以为然。 “我出城赶往枫城是因为在父亲给我看的投影中见到了颜青,她身具羽水之体,实在罕见。”李义说道。 “这个颜青我记得,因为她,醉道人硬闯李府,搅得鸡犬不宁,也因此让张金谷他们逃了出去。”李元心一顿,“这颜青是你掳过来的吧?” “是!”李义低下头,他本就心知肚明,还问自己,这是让自己在这个弟弟面前难堪啊,李义暗想,但李义还是不忘反驳,“我抓她,是因为他的体质,我想……” “够了!”李元心打断李义的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爹,我出城也是为了您。”李义大声说道。 “哦?说说看!”李元心虽然面上带着兴趣,但可以看出他心底的不屑,对这个儿子,李元心是发自内心的不喜,自从有了李孝,越加不待见他了。 “我本是冲着颜青而去,后来追上十鬼骑,了解到奇兵,就改变了主意,一心只为拿回奇兵交给父亲。”李义大义凛然,振振有词,“我这一切都是为了父亲。” “是么?”李元心有些意动,好像是相信了李义的话,实则是他心里不想再追究,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想把父子关系弄得太僵,论修为,步虚飞空,李义绝不平庸,他不喜的是李义喜欢算计,其实这一点与他自己也很像,在知道那件事前,他把李义视为掌中之物,但自己知晓以后,对这个儿子才更加深入的了解,厌恶也由此而生。 李义听出他父亲口中不追究的意思,才敢稍稍抬头看向李元心,此时,李元心说起了张景夏这个人。 “听闻张金谷一家只剩张景夏一人存活,升仙大会就要开始了,他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我们也不会错过这个抓他回来的机会。”李元心面对着两个儿子,声音低沉。 “这个张景夏,卢府为了他竟然还回了我给他的十座城池,难道卢升象,也发现了他身上的秘密?”李元心自语道。 “李孝,你代表我卢府参加这一次的升仙大会,若是遇到这张景夏,不要留手!” “是!”青衣童子应道。 “李义,由你带桐城的十万参与升仙大会之人乘通天巨舟,逆流而上,前往枫城。除此之外,我还会派鬼骑统领,孔完人,与你同去。” 李元心看着李义,眼神中似乎还有不同寻常的深意。 “义儿,这次再去枫城,你要照顾好你的弟弟。” “是!”李义朗声说道,“孝弟交给我,请爹放心。” “如此最好!”李元心点点头。 “孝儿,你代表的是我李元心,可不要丢我的脸面。” “是!”李孝猛地抬头,眼中火热,战意熊熊,“五百万人,尽是些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入我眼者,不足三人。” “好!好!”李元心带着笑意夸奖,“不愧是我李元心的儿子。” 李义笑了一阵,朝两人挥了挥手。 “你们出去吧,我还需闭关。” “是!”两人悄然后退离去。 待两个儿子离去,李元心抬头看天,眼中光芒闪烁,思绪万千,这两个儿子,都不让他省心,一个胸藏阴暗,满腹心机,一个聪慧异常,锋芒毕露。将李孝交给李义,是为了测试李义,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能让李孝有风险。 “孔完人!”李元心一声低喝。 一道绿烟从地底钻出,绿烟渐浓,烟气聚拢,化为一个奇怪人形,绿袍绿发绿皮肤,手指脸上满是褶皱,干巴巴贴在骨头上,好像全身都没有水分。眼窝深陷,周围皮肤挤成一道道皱纹,由内而外,排成一圈,如同两个小坑。坑中的眼睛如绿豆,散发渗人寒光。 “域主!”他张口说话,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嘴巴也是干瘪内凹,牙齿残缺脱落。 “你和李义,带桐城的十万人去枫城参与升仙大会。” “遵命!”绿袍孔完人俯身说道。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李元心轻声说道。 “域主请说!” “保护好李孝!表面上你是李义是这次桐城的两大带头人,实际上,你要寸步不离的保护李孝。”李元心嘱咐。 “遵命!”绿袍孔完人再次俯身。 “尤其是注意李义!” “义少爷?” 第四十二章 一点青芒伴蓝焰 枫城,迎辉阁静室。 张景夏仰躺在蒲团上,一动不动,面如淡金,毫无血色,此时,他已经躺了五天五夜。 金流光已经不止一次来到张景夏的静室外徘徊了,始终不见张景夏出来,他中丹田中张景夏留下的心火也在慢慢衰弱,金流光心中期待着火苗彻底熄灭的那一刻。突然,这一丝火苗陡然爆燃,火焰重新充满生机,蓝莹莹的光焰从内部迸发出一丝青色。金流光感受到这一点,大惊失色。 张景夏在突破蔚蓝心火,点燃青灵心火,金流光知道自己摆脱他的控制将更加艰难。 突破境界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尤其是心斋坐忘的心火境,一个不慎,会心火失控,引火烧身。心火为七色天之力,需要小心翼翼,慎之又慎,此境界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可能在战斗中突破,突破时不能受到丝毫打扰。 张景夏在静室修炼,此静室有阵法守护,在外界难以强行破坏,金流光是不可能冲进去打扰的,他只能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张景夏的突破,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此刻,静室内,仰面而躺的张景夏身上突然有了动静,心下绛宫金阙中丹田,一缕蓝火溢满而出,转眼间就覆盖他的全身,使他变成一个火人,火焰来回律动,荡漾回转。 呲呲呲! 蔚蓝色的心火燃烧着,跳跃着,突然,有一个火星光芒在火焰内部闪现,这一粒火星忽闪忽灭,时隐时现,如风雨飘摇,随时可灭,这时,从他的眉心三寸上丹田,飘出一粒金芒,金芒从上丹田跃出,飘飘荡荡,落入蔚蓝心火内,与火星相合,青色火星顿时稳定下来,随着张景夏全身火焰的律动,火星蔓延,星火燎原,整个蔚蓝心火中都有着这样的青色火星,闪闪烁烁,煞是好看。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紧闭双目的张景夏骤然睁开了眼睛,在他睁眼的瞬间,全身心火一收,如水般流入中丹田。他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检查自己的身体,伤势全无,他记得昏迷前吐出一口鲜血,此时一看自己所坐的蒲团前,真的有一摊干涸的血液,但此时他的身体没有丝毫不适。 他努力回忆,回想之前的事情。 嗡! 在他脑海中冒出五个字,如同刻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策力击天穹!” 他回忆功法的内容,眼睛越睁越大,忍不住惊叹起来。 “奇功!真是奇功!”张景夏惊叹无比。 “策力者,当一往无前,不畏生死,与天争命……” 张景夏默念而出,创出此功法者当真有奇智,张景夏尝试着修炼,他溢出一缕心火在指尖。他抬指到眼前,注视着心火,突然,他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在蓝色火苗中,有一点如萤火般的青色火星,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我何时点燃的青灵火种?” 张景夏看着一点青芒伴蓝焰的指尖,惊讶莫名。既然火种已经生出,那么点燃青灵心火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转头看了看蒲团旁的青灵符箓和杯子、酒壶等物,心中有了定计,修炼“策力击天穹”并不急于这一时,先点燃青灵心火再说其他。 他端起阳脂白玉杯,拿起酒壶,抬手倒入一杯灵水,将玉杯端到眼前,轻轻一晃,杯中清液泛金波,灵山清泉,就是不同凡响,比起那村中湖水,甚是迥异,张景夏很想直接一口饮尽,但他克制住了这一股冲动。听卢月儿说,汝水内也是有灵气的,汝水发源于幽泉山,汝水本身就是山上溪流瀑布汇聚而成,但汝水河浩浩荡荡不知几万里,越往下游,灵气越弱,故汝水主干河畔,只有三大城池,以阵法牵引河水灵力,其他小城,尽皆在支流河边,没有资格也不允许主干河上筑造城池。张景夏之前所在村庄,村中间的小湖,便是汝水支流末梢暗河从地底涌出的,其内灵力早就流失殆尽了。 张景夏端着玉杯,失神了一会,他伸手捏起一张符箓。金流光曾教过他如何兑制符水,还在他面前演示了一番,张景夏知晓其中的步骤,但此时亲手操作起来,仍不免有些紧张。 砰一声,端着玉杯的左手被火焰缠绕,玉杯在蓝火中隐没,他右手捏着青灵符箓,符箓中青光流转,能量沛然,这薄薄的纸片中的力量现在还不能为己所用,唯有制成符水饮用方可。符箓中的能量并不是永恒固定的,随着时间的流逝,符箓中的能量会慢慢溢散,张景夏现在捏着的符箓色泽鲜亮,流光溢彩,明显是上等符箓,那等放置久远,青光暗淡的符箓,效果就不大了。 他捏着符箓的一角,在玉杯上方,手指一松,飘然而落,还没有落入杯中,在空中飘荡飞舞着,被蔚蓝心火点燃,化为一缕青色烟气,落入盛满灵水的酒杯,如墨汁滴水,将清澈的灵水染成了青色,张景夏手臂上的火焰隐去,他盯着杯中液体,真是美妙啊,他感慨着。 猛一抬手,直接倒入口中,甫一入口,立即化为熊熊青火,未入腹中,直接流入中丹田中,中丹田内,蓝色火焰如海洋,这时,蓝色火焰中的青色火种迅速壮大,如果说之前是微末火星,现在就是点点萤火,这种速度,比得上十日自身的苦修了。 张景夏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十分满意,深吸一口气。 再来! 张景夏如法炮制,以此法接连兑制符水饮用,一连饮了数十杯,青火在蓝火中急剧变化壮大,蔚蓝心火三层火焰中的焰心完全成为了青灵之色,只有内焰和外焰没有变化。 他低头看向地上的几摞青灵符箓,刚用了三成的样子,看来他们都是算计好的,张景夏心想,等自己青灵心火点燃,这些符箓也不会剩下多少。 张景夏打算一鼓作气,一口气将青灵心火彻底点燃成功,他一刻不停,不停兑制符水饮用,这种迅速提升的快感张景夏也不想停下来。 心火在丹田中蜕变,不一会,内焰也由蓝转青,这种修为转瞬千里之进步,张景夏沉迷其中,露出陶醉的神情,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不断的兑制符水。 就在他沉迷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即可急速提升修为的快感中时,他的头顶上,竟冒出一股子黑烟,这种黑烟肉眼不可见,烟气缠绕,迷魂惑魄,蒙蔽六感,危险来临而不自知。这黑烟又像是心魔,化为烟气骷髅,在张景夏的七窍中钻来钻去,这时,张景夏因为修为提升而脸上扬起的微笑,在这黑烟中也显得狰狞可怖。 黑烟幂首,心魔来袭。 张景夏的意志,在被大佛醍醐灌顶时,已经变得坚如磐石。可也因此,他太想提升修为了,太想提升战力了,这种修为如同酒入窄杯中,可以明确感知到的提升,张景夏一体验到就不想离开这种感觉了。 不消片刻,火焰三层,最外层的外焰也化为了青色,张景夏的青灵心火大成,修为境界终于提升了。但这时的张景夏仍然没有停手的样子,他的手边还有十来张青灵符箓,他点燃一张又一张,制成符水饮用。 就在张景夏兑制成新一杯符水,正准备喝时,一把金灿灿的尺子从他的头顶上丹田处,一跃而出,尺身一抬,对着张景夏的脑袋就是重重一敲,金尺砸入黑烟,烟气碰到金光,如光照晨雾,黑烟退避,露出张景夏癫狂的脸。 金尺一转,把黑烟缠在尺身,再一旋转,张景夏七窍中的黑烟被一拽而出,而后金光大放,将这些黑烟消灭的一干二净,没有半点残留,然后尺身一晃,化为金线遁入张景夏的上丹田神庭之中。 在黑烟消失的一瞬间,张景夏清醒了过来,眼神清明,眼中的癫疯和狂热消失,欲要抬手喝符水的动作也为之一顿,他看着手臂上完全转化为的青灵火焰,和手中的青液,有些迷糊了起来。 剧烈的心跳没有平缓,沸腾的血液没有停息,我这是怎么了?张景夏自问。 他慢慢将玉杯放在了地上,而后盘坐蒲团,双手放膝,闭目运起了内力,一连运行十个大周天才收功,把剧烈的心跳和沸腾的血液压制下去。整个人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在兑制符水提升修为,可为什么后来身体不受控制,明明修为已经提升,还在不停喝符水呢?张景夏想不明白,但他也知道刚才的处境有多危险。 张景夏检查边上的符箓,只有四张了,再看酒壶中的灵山溪泉,也已经见底了。张景夏有些懊恼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浪费了几张符箓,这种价值连城的东西,以自己如今的实力可不易获取。张景夏看着面前地上玉杯中的青液,连连叹息。 片刻后,张景夏收拾好心情,猛地端起玉杯,这也不能浪费了,他仰头一饮而尽。符水化为青焰,融入中丹田,没有使得心火增加,只是更加雄厚了一些。 张景夏将玉杯放在一边,盘坐闭目,现在,该练功了。 “策力击天穹!” “是什么样的法门?” 第四十三章 通圣考举 “获策等等佛智灌顶,近力无畏不共佛法,天分七色,阴阳相合……” 张景夏沉浸于此法的修炼之中,策力击天穹讲究策与力,策为谋略,力为武力,功法之中,包罗万象,既有命数、定数、天数等等信士和谋士所修之法,也有力士、法士、术士的奇术法门。 当真是浩如烟海,张景夏只能从最基本的学起,学一些皮毛以应对升仙大会,策力击天穹分为策、力两卷,若想学策卷,最起码需要气冲醒神的境界,那时神庭开启、识海开辟、魂魄凝实、神魂大增,才能演化天数、推演谋算。而气冲醒神下的策卷,只是些凡人断案之谋,根据所见所闻,推断结果。 这些凡人断案之法,从张景夏的处境来看,是用不着的。升仙大会,比的是修为,靠的是战力。 力卷中包含借力、竭力、协力、量力、蓄力、虚力等等。其中以法力为根本,待境界提升,则以道力为根本。心火即是法力,也是最初始的法力,之后心火和气血内力相合,化为精气法力,最后,到了气冲醒神的境界,上丹田神庭开启,生出念力,到时,心火、气血、念力融合,即是精气神合一,就会转化为道力。 这里竟然还有心火和气血相融的法门,张景夏一阵欣喜,他终于有了系统的融合之法,不用自己琢磨了,之前的气血爆炸,导致自己昏迷,就是因为自己瞎折腾的结果。 张景夏观想着这篇印入脑海的奇功,心火内力融合,内气为气血,汹涌澎湃,心火为精力,炙腾蓬勃,若是以蛮力融合,危险无比,力卷之中有一种非常简单的方法,只要做到精妙的控制内力即可。这一点难不倒张景夏,内力在他八岁时就已经通过《修真释义》练成了,到如今,已有九年时间。 提升心火时,先在焰心种下火种,再逐步向外渗透,由内而外,从焰心到内焰再到外焰,一层层改变。力卷中记载的方法与其仿佛,是将内力化为一丝丝融入心火的焰心之中,再一点点扩大,最后彻底融合。此法既稳妥,又快捷,润物细无声,与方天晓的方法大相径庭。 张景夏按力卷修行,心火从中丹田中涌出,覆盖全身,而后再运起内力,内力散于全身的经脉,再一运功,内力向经脉之外溢出,隐于皮肤之下,若仔细看张景夏的皮肤,可以发现他的皮肤通红一片,透着血光。 他按力卷法门,把皮肤下的内力化为无数的针芒,一道道针芒在皮肤下隐隐蜇动,难以忍受的刺痒从全身各处刺激的张景夏的感官,张景夏微微颤抖,极力控制,每一根汗毛之下都有一道内力化为的针芒,而在体表皮肤上,覆盖着一簇簇青灵心火。 张景夏忍受着针芒带来的刺痒,他的双手握拳,咬紧牙关,成败在此一举。 咝咝! 内力针芒从皮肤下刺出,半吐未吐,带出丝丝血迹,扎进这一簇簇跳动的青灵火焰中。 啊! 张景夏忍不住痛叫出声来。 血色雾气染红了全身,真正化为一个血人,这些青灵火焰的焰心扎满了内力针芒,针芒一散,化为气血内力,从内部融合渗透,而血雾刚一出现,就被融进了心火,配合焰心的内力,内外夹击,刹那间,张景夏体表的青色火焰顿时熄灭,变成一缕缕散发混沌的颜色,里面有点点火花不断迸发。 气中一线如有光。 成功了! 张景夏睁开眼睛,看着身上散发火花的精气,感慨莫名。 他细细体悟这种力量,虽然他有过三次融合成精力的经验,但是还从未如此清晰的用心感受,他伸手手掌,向前一推,一团精气飞出,撞在了静室石壁上,引起一阵剧烈的震动,把张景夏吓了一跳。 威力这么大? 他本想再试验一下从十指射出精气光柱,但现在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张景夏再次熟练一阵,把精气一收,重新分为内力和心火,各归其位。而后旧法重施,将内力化为针芒,逼出体外,当然这是一半在内一半在外,毕竟内力一旦离体,就会化为虚无。针芒与心火融合,再一次化为精气法力,如此反复几次,直至彻底掌握,这过程中的刺痒疼痛又算什么。 在反复尝试融合后,张景夏终于到了一念出而精气现的境界。 张景夏收了精气,内心雀跃不已,这一次闭关修炼,收获巨大,不仅心火提升到了青灵心火,从此在修为境界上不弱于人,没有短板,而且在精气上也熟练掌握。 还有一件事,大佛说把神念散于神庭识海,可为何没有丝毫的记忆,张景夏努力回想,还是一无所获,无奈放弃,难道是自己没有到气冲醒神的境界?另一件事,他尝试着召唤出识海中的破天尺,却发现自己连上丹田的感应不到,没有神魂念力,什么都做不了,张景夏颓然。 算算时间,闭关了十天,该出去了,张景夏心想。 他低头看了看余下的四张青灵符箓,没有去动,而是飘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扎袖缎袍,打开静室石门。 静室的大门缓缓打开,外界的亮光照射进屋内,张景夏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令他意外的是,石门打开后,竟现出金流光的身影,他就站在张景夏的静室之外。 “恭喜主人修为大进!” 金流光一见张景夏出来,立马躬身一拜,声音异常的诚恳。 张景夏被外界强烈的亮光刺的眯起了眼睛,他看着俯身的金流光,开口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可从来没有要求你叫我主人!” “主人修为远超于我,理应称一声主人!”金流光神态恭敬,看起来不像是假话。 “好了!”张景夏摆摆手,“以后直呼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是!” “这几天,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一切风平浪静,但我在我们的隔壁发现了一个特殊的人!” “谁?” “方天晓!” “他!”张景夏深感意外。 方天晓竟然与他同住迎辉轩,张景夏还曾想与他接近,没想到现在就住自己隔壁,倒是不用自己去辛苦寻找了。 “现在应该就在房内,他整日闭门不出,除了进行生死斗,从不外出。”金流光说道。 “你怎么认识这方天晓的?” “这方天晓如今在枫城外三环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继上一次生死斗杀了鬼山狼陆山之后,之后又进行的两次生死斗,都是枫城外三环中的成名人物,两次都成功的活了下来,而且每一次都修为都有所精进,第二次的时候,他的心火中已经带着蓝光,显然是种下了蔚蓝火种,而到了第三次,彻底点燃了蔚蓝心火。” “这心火境还能通过战斗突破吗?”张景夏疑惑。 “那倒是没有,在战斗的时候,他的境界没有波动,我是说这几天他的进境太快了。每出现一次,都是一番新天地。“金流光语气中带着无限艳羡。 “我要见一见这个方天晓!现在,我们就去拜访一下吧!” 两人离开房间,金流光走在前面,张景夏跟随其后,走过一段曲径回廊,来到隔壁门前,门上刻有“丙卯”二字。 金流光敲敲门,没有动静,他再次抬手,仍然无人出现,金流光再次准备敲门时被张景夏拦了下来。张景夏走上前来,朗声喊道,“隔壁张景夏前来拜访,请君一叙!” 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个少年出现在门内,正是方天晓,此时他的形象与张景夏在远处看他生死斗时迥异非常,头上是一寸短发,身上布袍革履,远不像之前那么狼狈。 “何事?”方天晓冷冷的说。 “同住迎辉轩,特来拜访。”张景夏客气着说道。 “不用!”方天晓拒绝,说完就要关门。 张景夏见此不慌不忙,而是悠悠开口。 “心悟自然!” 方天晓听到这样的话语,手上一顿,神色一变,连忙将门大开,退后一步,让开道路,抬手邀请。 “原来是同道,请!” 张景夏连同金流光施施然走进去,随后方天晓关上的门户。 入得房间,张景夏四下打量,这个屋子的装饰格局与他的“丙寅”号房间一模一样,宽敞而明亮,可直接欣赏到窗外的假山鱼池,枫林红叶。 偌大的房间,不见其他人影,显然只有方天晓一人住此。 “我是张景夏。”张景夏首先介绍起自己。 “这位是……”张景夏看着身边的金流光,语气一顿,“是我的同伴,金流光。” 这时,金流光起身作揖,神态自然,动作行云流水。 “幸会!” “幸会!” 三人互相客套了一番,就在门厅内的椅子上围桌而坐。 “孤身一人,清净苦修,所以,没有果蔬茶水,还请自谅。”方天晓说道。 “没关系,我们不请自来,已经是唐突了。”金流光应对着,他这些客套礼节颇为熟稔,张景夏反而有些不自然了。 “之前,你说心悟自然……”方天晓看向张景夏。 “不错!我便是心悟自然。”说到正事,张景夏来了精神,实在对这些繁琐冗节无感。 “我也是心悟自然一派,也是自由派!”方天晓抬手在自己的一寸短发上捋过,神色暗了下来。 “可惜今非昔比,哪里还有自由?在暗黑天未破之前,心悟自然虽然艰难,但还是有希望,暗黑天一破,前路彻底被阻,要么投靠世阀大族,要么加入仙宗门派,还有一个就是参加通天圣朝的通圣考举。” “通圣考举?”张景夏有些诧异,他从未听说过这个词。 第四十四章 轮回三途 “通圣考举,也叫升仙大会,与其说是升仙大会,不如说是登圣之门,进幽泉书院,方有机会入圣都,见圣皇,圣皇殿试,直接册封,平步青云,位列绝巅。【零↑九△小↓說△網】” “通圣考举?登圣之门?”张景夏明白了,这是一个晋升之路。 “我本是杨城孤儿,被一个年老的心火境修士捡道和抚养长大,他是心火境的青灵心火之境,几十年前,参加考举,名落仙榜,通圣考举只收前二十名,而他恰恰是二十一名,败落的原因是世阀大族耍诈,在安排比赛对手时,直接对阵第一名,他拼尽全力,仍然不敌,实在可惜可叹。随后心灰意冷,拒绝招揽,垂暮之年,捡到了我,就把他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毕生所学,尽数传授,垂死之际,以他全身心火为引,为我点燃心火,临终遗言,就是让我报仇,呵呵……”方天晓竟然将他的来历全数告知了张景夏,让张景夏颇感意外。 从他的眼神中,张景夏看到了坦诚,虽不知真假,但张景夏也看出了他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我本是城外村落之民,我的机遇就是一年多前的那场天降血雨,让我点燃了心火。后来认识了枫城的小郡主,才有幸进入迎辉轩。”张景夏只是简单了说了一下自己。 “那场血雨我也知道,因为我在杨城之内,有大阵阻隔,刚开始还觉得庆幸,后来见城外枯木逢春,老树抽芽,而且城外之人突破境界,才察觉痛失了一场机缘。但我听说杨城的城主以大阵收取,再以特殊器物收取了很多,我等平民,就无这等福分了。”方天晓满脸苦笑。 “心悟自然何其艰难,走上修仙路,靠的是偶然的机遇,不像那些世族,有资源,有功法,有师傅。”张景夏感慨着说。 “你可知,这通圣考举,最大的对手是谁?”方天晓说道。 “大能转世?” “对,既是大能转世,必是城内之民,因为要借轮回司才能挑选到好资质。这些转世之人,多是小家族的子嗣,或者名不经传的平民子弟,常常以黑马姿态睥睨众多考举者。他们以某某大能转世之名,一路横扫,罕有敌手。” “我听闻大能转世,在能够自保前不会暴露身份。”张景夏提出了疑问。 “既然是通过轮回司转世重生,最起码轮回司是知道大能身份的,再加上轮回司内部的明争暗斗,考举比斗中,必然会暴露身份,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们陨落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了后路,转世以来,有着最好的资源,还有前世的遗泽,再加上护道人的守护,所以说,只要不死,修为定会更胜生前。” “大能转世,就占了几个固定名额啊!”张景夏叹息着。 “大能以附体感孕而生,占据了优势啊。”方天晓也随声附和着。 “何为附体感孕?”张景夏问道。 “你不知轮回三途?” 张景夏摇头。 “所谓轮回有三途,一者,附体感孕,二者,夺舍重生,三者,借尸还魂。” “附体感孕又分为附体和感孕两种,附体就是大能的转世之法,在婴孩脐带断裂的那一刻,魂魄附体,获得新生。大能挑选绝世资质,剩下的资质上佳者,也被世阀大族或者大神通者挑去了。世阀大族是为了战死的家族子弟,而大神通者则是为了他们寿元耗尽或者意外身死的子女。这些大神通者,为了死去的子女真是费尽心思,操劳转世之事。” “大神通者会挑出一个好资质的婴孩转世,转世之后,待其长大,再去渡他。这也就造成了,前世是子女,今世反而成了徒弟。其中的关系,繁琐而复杂。” “另一种叫感孕之法,修士斗法陨落,残魂徘徊荒郊野岭,若是此时恰巧有妇人经过,大能之魂趁机遁入妇人腹中,以感身孕。所以,城外村落常常有着这样的传说,有妇人意外踩到一个石头而有感身孕,还有妇人倚靠着一颗大树休息又有了身孕,更有睡觉的时候有天雷金光临室,第二天就有了身孕。踩石而孕,倚树而孕,等等不一而足,村民常常会误以为天神下凡。但话说回来,修士残魂,对村民来说,和天神有何区别。” “二者,夺舍重生法,所谓夺舍,就是强行附体修士或者凡人,吞噬原来身体的魂魄,占有躯体。但有一个条件,夺舍之人,必须神魂念力要强于被夺舍之人,不然,夺舍不成,反而成了被夺舍之人的养料,壮大其魂。” “此法最是快捷有效,关键时刻,可保命。因为夺舍之后,身上的修为就是被夺舍之人的修为。但有一点,夺舍之后,面临身魂不契合的后果,常常导致寿命大减。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像附体感孕,转世之后,俱都成了襁褓中的婴儿,全身一点法力也无,成长也是需要时间的。” “最后一途,借尸还魂。此法有太多的巧合,修士斗法,败亡一方,往往都是形神俱灭,纵然逃脱,也会只是一缕残魂,哪里会留下躯壳。既然修士的躯体无望,那么还有凡人,可是凡人死后的躯体,又怎会瞧得上,谁会甘心还魂后成为一个普通人。所以通圣考举中还从未出现借尸还魂之人。不过,我听我的养父说过,浮云寺被灭后,曾兴起过一股盗墓之风,因为大德高僧圆寂后的遗蜕不腐,葬于寺庙之内,修士纷纷抢夺,开墓盗尸。” 方天晓说完,房间内陷入了沉默,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各有心思。良久后,张景夏打破沉默。 “我明白了!这轮回?轮回的便是自身的意志,只要意志不亡,身躯只是载体,长生路上的载具而已。” “你这样的想法,既认同也不认同,即使是载体,也不能轻易丢弃,没有载具,如何渡过这危机四伏的红尘大世?”方天晓反驳。 “是啊!”张景夏不说话了。 “不过,我们聊得虽投机,但你我一同参加通圣考举,那么我们也是对手,若是遇到你,我是不会留手的。根据往年考举机制,你我早晚会有一战!”方天晓笑着对张景夏说道。 “到时,我也会倾尽全力!”张景夏微笑着回应。 从两人的眼中,可以看到惺惺相惜。 “我还有一事不明?”张景夏问道。 “你说?” “你是如何进入这迎辉轩的?还有你为何疯狂进行生死斗?” “带我来的人,是卢府的大少爷,卢龙。卢龙是卢月儿的哥哥,那卢月儿,我还未曾见过。至于为何生死斗,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快速提升战力。而且我挑选的人都是欺男霸女之辈,该死之人,当年我的养父为了保护我,被几个帮会之人打死,那时他已经内力衰竭,心火虚弱,才会不敌。我在那时就发誓,杀尽世间恶人!” …… “杀尽世间恶人!” 张景夏回到自己的屋子时,这句话仍萦绕耳边,从这句话中,张景夏听出了他的决心,这似乎是他修行的目标,长生都要在其之后。 张景夏发呆半晌,而后不去理会金流光,直接钻进了静室,他从方天晓那里感受到了压力,方天晓为了提升,不顾生死,以生死斗来提升自己的战力。还有三月不到的时间,通圣考举之前,张景夏打算不再走出静室,一心修炼。 静室中一切如常,还是走出去之前的模样,四张青灵符箓还摆放在原来的位置,显然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他本以为会有人来取走这珍贵的青灵符箓。 张景夏盘坐蒲团之上,开始修炼。 他回忆着刻在脑海中的奇功“策力击天穹”,在力卷中寻找对自己有用的功法,努力搜寻着。 有了! 一篇名为“万禽灵火”的功法浮现而出,这是一篇心火功法,也是一篇内力功法,在功法后期,甚至还有精气的运用之法。 万禽灵火,火变万禽。 这片功法内力篇是移动之法,无论是小空间的躲闪腾挪,还是长距离的赶路,都有记载,如燕般灵活,如鹰般迅疾。 张景夏尝试着修炼,此法讲究的是对穴窍足涌泉的开发,内力从脐下丹田分循双腿,入足涌泉,使人身轻如燕,张景夏内力一入足涌泉,他就觉得腿部有无穷的力量,不知疲倦。在静室中也不好练习,张景夏只是熟悉了一下内力在经脉中运行的方法就放弃了。 心火才是重中之重,内力不可离体,心火才是攻击之法,心火三重境,张景夏刚刚掌握心火化丝,而心火幻物,张景夏尚未掌握。这心火幻万禽,就是心火幻物之法。 张景夏抬起手心,唤出心火,青灵灵的火焰在张景夏的眸子中跳跃着,张景夏心念一动,手心的火焰变幻着形状,心火不再是一簇簇的样子,一会横向拉长,一会竖着升高,他全力操控着。 第四十五章 青火麻雀 青灵心火在张景夏的手中变幻着形状,虽一次次的失败,但这并不影响张景夏的心情,他很有耐心,紧紧盯着手心的跳跃着的火焰,心念动间,这一簇火球向两边伸展,如同羽翼,渐渐有了飞禽的形状。 张景夏紧张的眼睛露出了欣慰,心神有些疲惫,稍一松懈,手中的飞禽雏形立刻崩散,重新化为一簇簇跳动的火焰,目睹此景,张景夏一下子瘫软下来,精神和体力都已不支。 无时无刻地释放心火还要精妙控制,张景夏有些吃不消了。 休息片刻,张景夏振作精神,端坐起来,心火再次跃出手心,火焰散发青光,照亮了张景夏的脸庞,这一次,他先将心火化丝,一簇簇火焰分解为一缕缕,随后变成一丝丝的青色丝线,这些青色丝线在张景夏手中如海带般在空气中飘舞,青丝上缭绕着火焰的光华。 张景夏心念一动,这些上下翻飞的青丝立刻绷直,而后再张景夏的控制中,相互穿插交织,张景夏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用针线缝补衣物的情形,一针一线,一丝不苟。 张景夏神情坚毅,虽心神已经极度疲惫,但他丝毫不敢放弃,这种让心火凭空化为丝线,比在兵器上缠绕后再化丝编织图纹要艰难的多,在半空中,心火无依无凭,上下左右前后都要顾及,而在兵器上,只是在表面上交织图纹。 万禽灵火中详尽的介绍如何编织飞禽,张景夏只需按部就班就可,他现在编织的是一只麻雀,他要做到的是将麻雀之形显化而出即可,其内的腑脏血肉暂不考虑,张景夏即便想编制出内部的血肉也是有心无力。 张景夏捧着手心放在眼前,眼睛不敢眨动一下,手心中青火丝线,千千万万,有无数的线头乱舞,一团乱麻,张景夏在这一团乱麻中找出一根线头,心念操控青丝在乱麻中飞旋,控制好后,又去挑选另一根丝线,他要把这些丝线按照万禽灵火的记载,统统安放在应放的位置上。 第一千两百五十九根已编制好,就差最后一根,从外表看,这依旧是一团乱麻,悬浮在张景夏的手心。按万禽灵火记载,自己编织好最后一根丝线,再猛然收紧,就成功了。 张景夏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额头上满是汗水,汗水流淌,顺着眼睑向下,一点点滑落。 该死! 一滴汗水落在了张景夏的右眼中,他的视线骤然模糊,手心丝线一阵晃动,他立刻用另一只手抓住手腕,稳住这突生的变故导致的手掌颤抖。【零↑九△小↓說△網】 他眯起右眼,从乱麻中抽出最后一根丝线,他强忍着身心的疲惫,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张景夏小心翼翼,缓缓将最后的丝线送进这看似杂乱的无数根丝线中,这根丝线弯曲前行,一会顺着另一根丝线前行,一会又在一根丝线打成的结中穿过,穿行良久,终于在这团乱麻的另一边穿出。 成功了! 张景夏的手掌骤然一握,无数飘舞的线头猛地向外一拉,一只小鸟出现在眼前。 太丑了! 这是张景夏的第一感觉。 这只类似于鸟的东西呼扇着翅膀在他眼前扑腾飞舞着,翅膀一只大一只小,导致其在飞行时在空中左右摆动,摇摇欲坠。眼睛少了一只,缺了一半的鸟喙,全身都有两寸长的线头冒出,乍一看去,这只鸟没有翎羽,反而长着两寸长的青色毛发,看上去怪异又丑陋。 毕竟是成功了,这是张景夏以心火幻化的第一只禽鸟。 成功的念头一起,张景夏再也坚持不住,仰面倒了下去,丝毫不像动弹了,那只丑鸟犹自在半空歪斜着盘旋。 从此,这是属于张景夏的武器,张景夏念头一动,小鸟就会飞扑出去,用它那半截鸟喙攻击敌人,伸手一招,还可将其召回。张景夏看着这只怪异小鸟,心中满是成就感。 这一次,过了很长时间,张景夏才坐起身来。盘旋的小鸟青色毛发暗淡下来,扑腾的翅膀也没有了力气,偶尔扇动一下,不让自己坠落。这么长时间,怪鸟上的心火之能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这只怪鸟是没有思想的,它只是心火幻化而出,其内有张景夏耗费的心神,所以张景夏才能自如控制。他手一招,怪鸟飞来,落在他的手臂上,而后往手臂上一***身扁平,贴在了手臂皮肤上,然后心火从中丹田涌出,注入小鸟图纹上,青光暗淡的小鸟再次鲜活起来。 青火幻物,可循环使用,这也是张景夏如此耗神也要幻化出一只禽鸟的原因,这只禽鸟就是他的杀手锏。现在心火所耗不多,心神消耗极巨,张景夏很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时间紧迫,他不敢躺下,而是盘坐蒲团,修炼起了内力。 内力是气血,他要以气养神。 脐下二寸四分下丹田,内力涌入经脉,在体内运转大周天。 两个时辰后,张景夏才睁开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伸出手掌,唤出心火。只有一只是不够的,他要在升仙大会前尽可能多得弄出禽鸟。 心火变成丝线,在掌心中如草叶般四散,张景夏依旧选择的是麻雀,这是最简单的一种。这一次,因为有了经验,进展颇为顺利,张景夏从容了许多,额头也没有了那么多的汗水。 他穿梭好最后一根丝线,心中一动,手掌一握,麻雀现身。这只卖相好了太多,虽然还是没有像样的羽毛,全身青色毛发相比之下短了一寸,但翅膀对称了,鸟喙和眼珠也没有缺失,飞的很是平稳,这一只甚至有两只鸟爪,上一只像是一团毛线上安了一个脑袋和两个翅膀,既无爪子,也无尾巴。 张景夏手掌一翻,小麻雀化为一道青光附着在手臂上,看着手臂上的两只小鸟图纹,张景夏满意地点点头。 就这样,张景夏在静室之中心火幻物,不眠不休,累了,就运转内力,恢复体力,回复过来后再次投入其中。一连变幻出十只麻雀后,使得他的左手臂上印满了奇形怪状的麻雀,这十只麻雀中,最后一只,也就是第十只是最形象的,双眼灵动,脚爪有力,鸟喙尖锐,伸出的线头也化为了翎羽上的绒毛,飞舞之时,青火环绕,绚烂美丽。 第四十六章 戮目神针 这时,张景夏的心火也耗完了。心火耗尽,张景夏不慌不忙,他用身边的青灵符箓、玉杯、泉水等物兑制符水服用,瞬间心火圆满。 张景夏闭目调息了一会,伸出两只手臂,两手托举,心下绛宫金阙中丹田,所有青灵心火一涌而出,心火在双手间汇聚,变成一个大火球,火球奇大无比,大如磨盘,张景夏盯着这团火球,手臂忽然张开,火球中迸发出无数的丝丝缕缕的青火丝线,几乎充满了整个静室,犹如一团巨大的海带在张景夏双手间绽放,张景夏极力维持着,心神的消耗急剧增加,张景夏咬牙忍耐,他有条不紊的处理着这一团磨盘大的乱麻。 有了之前积累的经验,张景夏要编织出一只苍鹰,苍鹰比之麻雀要威力巨大的多,张景夏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他一根根丝线的理顺,有一根错误,就可能导致整个苍鹰形体的崩溃,他聚精会神,一丝不苟,双手托举着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在这千头万绪中找出那根相应的丝线,再用心神控制着安放在正确的位置上,张景夏并不明白为何这样做,这一切都是按照万禽灵火的上照葫芦画瓢而已。 这一调理丝线,张景夏就弄了三天三夜,这无数的丝线中已经大半归位,只有一层不到还散乱着,此时,张景夏面容枯槁憔悴,身上的血肉明显瘦了一大截,手指上的血肉消耗,露出一根根骨节,这三天中,张景夏消耗气血内力来补充心神所耗。他的脸色黯淡无光,唯有一双眸子闪亮发光,神光炯炯,很是有神。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张景夏更不可能放弃,强打精神,去调理最后的丝线,将这一根根丝线送归其位,这些丝线千层万层,相互交错,从外表看依旧是一大团乱麻,但已经有了规律性。 半天时间过去,张景夏盘坐蒲团,挺直腰杆,颤抖着双手,调理好最后一根丝线。眼看最后一根丝线归位,张景夏大吼一声,双手张开,扯出外露的所有线头,这团相互交织的丝线骤然一缩,一头苍鹰现身而出,张景夏没有改动任何地方,每一处都不敢偏移分毫,所以这只苍鹰一出现就神俊非凡,犹如有了灵魂,展开双翅,足有手臂长,鹰爪锋利,洞金穿石。雄鹰展翅,似有鹰啼,穿越空间,直透灵魂,青色火焰环绕全身,俊逸凶猛。 这只苍鹰仍旧只有形而无魂,只有皮毛而无血肉腑脏,这是如今的张景夏所能做到的极限了,他伸出右臂,苍鹰顺势而落,在碰到手臂的瞬间,化为图纹缠绕在整个手臂上。 张景夏耗尽心火幻化这一只苍鹰,还有一层目的,他抬起右臂,看着化为图纹的苍鹰,目光向上移,随着目光,手臂上的苍鹰也随着动了起来,慢慢向上移动,渐至肩膀,继续上移,最后完全消失了,移到了后背上。 张景夏看不到后背的情况,他强撑着乏力的身躯,坐直了身体,低头闭上眼睛,用心感应,后背上的苍鹰,身贴脊背,翅环双肋。 呼啦一声! 一双火焰翅膀在他的后背展开,每只翅膀都足有一丈长短,在这狭窄的静室无法伸展开来,青火羽翅缭绕着青火,蜷缩在这张景夏的后背上,张景夏伸手去摸,手掌一穿而过,虚幻如无物。 青火有形无质,怎能触碰得到。 能不能腾空飞起,张景夏也无把握,他还没有尝试,毕竟有形无质,连扇动空气都做不到。观察片刻,张景夏心念一动,双翅收起,隐于缎袍之内,贴在张景夏的后背上,仍然是一副振翅欲飞的模样。 为了通圣考举,张景夏要做万全之准备。接下来就是为自己弄一个趁手的武器了。根据张景夏的了解,通圣考举是不允许带着奇兵上阵的,只能从功法上入手。 万禽灵火这篇功法之中记载了一种心火武器的炼制法门,名为戮目神针。针虽细小,却极难炼制,因为这一次不是用心火编织出一个外壳就可以的,由内而外,全部用心火丝线充实编织。 张景夏再次兑制一杯符水服就,恢复心火,而后运转内力恢复气血,张景夏盘坐一动不动,一直盘坐了五天,这五天来,张景夏的气血迅速回升,面上又有了红润之色,血肉肌体生长,恢复了修长的身形。 张景夏调息之后,双生平伸而出,心火溢出,在手掌上方出现两团心火,心火拉长,两团心火连接在一起,化为一根吞吐着火焰的长棍,而后继续向左右延伸,延伸至一丈长短才停下来。 长棍横陈,张景夏双手虚捧,手指一握,长棍上浮现出螺纹般的图形,螺纹旋转不休。这根长棍中间粗,两端细,两头尖尖,看上去十分奇异。 张景夏就这样坐着,抽茧剥丝,不断精简这根巨大的戮目神针,丝丝缕缕的青火丝线一点点从中剥离,神针渐渐缩小,内部致密,外部螺纹,从一丈长短化为半丈长短,又化为手臂长短,最后只有手指长,发丝细,张景夏仍不满足,继续炼制,戮目神针接着缩小,慢慢只有指甲盖的长短了,青光敛起,几乎微不可见,张景夏五指相继地来回屈伸,而这根戮目神针就在他的指尖旋转穿梭。张景夏在熟悉着如何操控这根神针。 他的手指陡然停了下来,保持着虚握的姿态,张景夏盯着手心,在他的感知中,戮目神针就悬停在自己的掌心上方,但肉眼几乎不可寻,极力观察之下,方才发觉那一丝丝青芒。这是大杀器,张景夏亲手炼制,深知这戮目神针的威力。 张景夏虚握的手掌猛然握起,口中轻呼。 “大!大!大!” 微不可见的神针应声而涨,忽大如针,忽大如臂,继而大如长枪,螺纹旋转,青火缠绕,看上就就满是杀气。张景夏一把握起这根长棍,触手温润,轻若无物,手指一松再次小如微尘。 “戮目神针,大小随心,无物不破……” 张景夏手掌下翻,青芒一闪,微尘大小的神针飞入了食指的指甲盖中,看上去毫无异常。 弄好这些,张景夏闭目调息,良久后睁开眼睛,接下来就是内力与心火相合的精气法门,他全身心火覆盖,内力运转于经脉,正准备将内力和心火相融。 就在这时,静室上方的角落,一个小巧铜铃无风自动,摇晃了起来。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铜铃声响传来,张景夏按下内力,敛去心火,睁开眼睛,目露疑惑之色。 之前和金流光约好,不到紧急时刻,不要轻易打扰自己。这次摇铃,是有何事呢?张景夏有些遗憾,这次闭关要结束了,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但万事怎能都遂人意? 张景夏长身而起,挥手打开静室石门。随着石门慢慢打开,金流光头上的纶巾缓缓映入眼帘。 石门一开,金流光就抱拳拜身。 “景夏兄弟,小郡主有请!” 第四十七章 升仙榜 “小郡主?卢月儿找我何事?”张景夏沉吟了一下,对金流光说道,“好!” 金流光立刻转身欲要带路。 张景夏突然觉得金流光身上的气息强盛了许多,忍不住问道,“你的修为突破了?” “是的,前些日子,点燃了蔚蓝心火。”金流光头也不回得答道。 “那倒是要恭喜你了。”张景夏说道。 “我年龄过了,不能参与升仙大会,有什么好恭喜的。”金流光的语气之中并无兴奋之意。 这时,张景夏想起一事,开口问在前疾步而行的金流光。 “我闭关了多久?” “两个多月,算算时间,还有十来天升仙大会就要开始了。” “这么快!”张景夏惊叹,“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英才阁!” “东门的英才阁?”张景夏略敢奇怪,那地方一般可进不去。 “英才阁和迎辉轩都是城主府在四环的私产。”金流光解释。 两人说着走出了房间,来到了走廊上,走向楼梯时,正好看到方天晓走在前面,只是此时的方天晓形象再次有了变化,头上的一寸短发消失不见,光溜溜一片,身上仍旧是布袍革履。 张景夏招呼一下,方天晓转身,面带诧异。张景夏趋近,两人一交流,竟然都是去英才阁,不同的是,张景夏是受卢月儿邀请,而邀请方天晓的是卢月儿的哥哥卢龙。 三人一起下了楼梯,出了迎辉轩,向着东门的英才阁而去。 路上。 张景夏感觉一路三人无言,有些尴尬,于是开口打破沉默,他侧头看向方天晓。 “你的头发……”张景夏看着方天晓的头顶,在耀眼的阳光下,有些刺眼,张景夏不由得想起带走张景夏的光头术士,他已经知道,他是世间最后一尊真正的佛。 “这是我功法的原因。”方天晓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苦笑一声,开口说道,“这些日子,不断进行生死斗,才会导致头发越来越短,最后彻底没有了。” “你又生死斗了?”张景夏觉得不可思议,生死斗不是吃饭喝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怎么能随便进行呢? “我的功法就是如此,生则修为大进,死则魂散形消。”方天晓淡淡地说,“况且生死斗后,若是不死,就可获得对方的全部身家财产。这三个月,想和我生死斗的人都挑不过来。” “是啊,这三个月,外三环的十二座轮回台被开启了无数次,每一次,我都前去观看,方兄真是越来越神勇啊,不可望其项背。”一边的金流光感叹,方天晓挑战的人在几环,轮回台就会就近开启。十二座轮回台分别在十二座城门附近,方天晓整日在外三环闲逛,寻找挑战之人,并无规律,这也让得知消息的金流光疲于奔命,轮回台开启,会散发冲天光柱。之前,一年都难开启几次的轮回台,这三个月频繁开启。 这不仅是因为金流光的原因,这三个月中,参加考举之人接连来临,枫城之内,一下子鱼龙混杂起来,陌生面孔增多,有人不顾路途遥远,提前几个月,独自前来,最近相继进城,更多的是由修为高深之人带队,领全城愿意参举的青年才俊,乘巨舟从汝水上赶来。 乘坐巨舟的,一来就是成千上万的人,好在城主府安排了住所,就在四环内。因为枫城九成的人都住在外三环,内三环空旷而奢华,光是四环,突然多出五百万人也不会显得拥挤。 人一多,矛盾就多了,因为城内禁止争斗,这些人就在升仙大会开始前上了轮回台进行生死斗。上了轮回台,不死也要受伤,到时,哪里还有余力进行通圣考举。所以大多数人还是比较克制,即使被人言语挑衅,也不会轻易上当。这些挑衅之人,大都是世阀大家的所蓄养的家仆死士,为了削弱对手实力,无所不用其极。这些家仆死士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完成主人的命令,死也要重创对手。那些参举之人,唯恐避之不及,哪有像方天晓这样,自己往上面撞的。 就如同现在,张景夏、方天晓和金流光三人沿着城墙从迎辉轩所在的西门赶往东门,张景夏和方天晓两人年轻而且修为高深,明显是参举之人,这时,迎面走来一个高高瘦瘦,塌鼻小眼的布衣男子,在走近时,他突然横移身体,直接撞向张景夏,张景夏躲闪不及,被撞了一个趔趄。 “你没有长眼吗?这么大的路看不见?”布衣男子坡口大骂,“我要和你生死斗!” 张景夏目瞪口呆,竟然还有如此奇葩的理由就要与人一决生死的,看他悍不畏死的模样,随即醒悟过来。 “你是找死!”张景夏冷冷说道,他一抬手,手心一团精气浮现,即便现在是白天,也能看到他的手心火花炸裂。 “气中一线如有光!” 布衣男子震惊,碰到硬茬子了,他的额头汗水渗出,一瞪眼,竟然转身跑了。 路上原本独来独往、行色匆匆的人们,也不由侧目,原本互不交流,此刻也相互议论起来。 “他是谁?” “那是气中一线如有光,未到心火巅峰就能掌握,实在是一个可怕的强手。” “升仙榜上没有这个人,光是这一手,前一千就应有他的名字,快去禀报少主。” 这些本想围观的人,快速消失在张景夏的眼前。 “快点赶路吧,还不不要节外生枝。”金流光提醒道。 “所以才出手警告,不然,我可不介意练练手。”张景夏手掌一握,精气消散。 “这样的小角色,如今我也是懒得去接。现在,我们用内力赶过去吧!”方天晓说完,一马当先,率先飞奔出去,张景夏和金流光连忙追上。 …… 就在他们赶向英才阁的时候,距离枫城不远,有一条浩浩荡荡的汝水河,雪浪连天,银涛遍地,可不是张景夏渡的那一条支流,此河宽就有百里。此时,在河面上,一艘巍峨巨船劈风斩浪,快速地驶来,此船并无桅杆风帆,却能破风而行,显然是以法术催动。船首一个大大的李字,发出金光,耀人眼目。 除了这艘巨船,河面上还有许多大船,但都不如这艘船来得磅礴巨大。 船头甲板,有一青衣少年,迎风而立,颇有些意气风发,藐视天下英雄之感,在他身边站着一个白衣男子,而他们身后则佝偻着一个一言不发的绿袍绿发绿皮肤的怪人。 “哥,我们就要到枫城了。” “是啊,我上一次来,还很狼狈呢!” 第四十八章 会面 高峙银楼,遥映一天碧空。【零↑九△小↓說△網】横开宇阁,远接五色晴霞。 张景夏、方天晓和金流光三人来到一个气象非凡的楼阁之前,阁上挂有一镶金匾额,书有“英才阁”三字。 楼阁前,有山、有水、有花、有木,山是怪峰奇石,水是鱼点波纹,花是含露吐芳,木是红叶绵绵。 三个穿过山水花木,进入英才阁。 阁楼内屋不显材,裹金裁银,奢华无比,进门即有墨画屏风,绕过屏风,是一个朱漆楼梯。三人目前为止,还未看见一人。他们上了楼梯,来到二层,有一个大的厅堂,如同酒楼,摆满了桌椅,已经有一些年轻才俊三三两两在桌椅上轻声私语。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澎湃激荡的气息,一看就知这是参举之人。 这时,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脸上挂着笑容来到三人近前。 “三位可否让小的看一下身份铭牌?”小厮言语客气,态度谦卑,但一感应他的修为,竟然是心火第二层,点燃了蔚蓝心火。 张景夏拿出自己的枫叶状的身份铭牌,小厮接过后随即仍给了张景夏,也不要求看其余两人的身份铭牌,直接一个侧身,让开道路。 “各位请随我来!” 小厮领着他们在楼梯上一路攀爬,这座英才阁有七层,小厮带他们直接到了顶层,站到一个房间前,那里依然有一个屏风,屏风上是一副山水墨画。过了屏风,令人惊异的是这是一个很大的长形屋子,里面已经有一些人,每人单独一张几案,几案下是蒲团,蒲团上有锦垫,这些人就盘坐在锦垫上,品尝着几案上的奇珍异果。正上方有两张几案是空的,暂时无人。 房间内共有两排几案,相对而立,是这些各路英杰的座位,几案后面还有几个蒲团,也仅仅只是蒲团,既无几案,也无锦垫,更没有异果和符水享用,这些寒酸的蒲团为这些英杰的仆从所设。 小厮让张景夏和方天晓到左侧最靠外的两个相邻几案落座,而金流光只能坐在张景夏身后的蒲团上。小厮退了出去,张景夏观察着这些被卢家兄妹邀请来的英杰。 共有二十个几案,在张景夏来之前已经有七人,而在他们落座后,又陆陆续续有人进来,这一会,座无空席,只有主座仍然空空荡荡。 这些人落座后就默默吃着异果,互相之间没有交谈,张景夏也拿起身前桌上的一个细长如筷子,晶莹如紫色葡萄的异果,他一口咬下,入口即化,下丹田的内力不自觉运转起来,心火也被勾动出中丹田,内力心火在胸口相汇,一丝丝火花出现,张景夏低头看去,这异果竟然能帮助融合出精气,他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零↑九△小↓說△網】 “真是土鳖,把宴会提供的筷子给吃了,哈哈……”张景夏的右侧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声虽不大,但满室可闻。其余人转头看来,嘴角含笑。 张景夏的动作一滞,随后咔嚓咔嚓将整个筷子吃了下去,拍了拍肚皮。 “你们不吃,怎么会知道此中的美味呢?”张景夏毫不在意,环视四周,说完又将另一根筷子吃下了肚。 “你们瞧,这双筷子助我融合成了精气。”张景夏坐直身体,向这些大都出身豪门世家的子弟解释。他的胸口,一团精气浮沉,气中有光,然后隐没消失不见。 “有这等奇效?” “我也尝尝!” 这些锦衣绣袍的世家子弟纷纷拿起身前的筷子尝了起来,场中其余十九人,包括张景夏身边的方天晓,都拿起了身前的异果,随着紫光莹莹的筷子下肚,渐起嘈杂之声。 “有感觉了!有感觉了!” “内力心火在中丹田外汇聚了。” “嗯?怎么没有反应?” 嘈杂之声又渐渐熄灭,惊喜之声响起,更多的是遗憾叹息。 场中只有四人心口浮现出精气。 “我的为什么没有效果?”右手边的灰袍男子呵斥张景夏,他的心口没有精气出现。 “我怎么知道?”张景夏摊摊手,一脸无奈。然而,他的心里却有些后悔。 失算了,这是在试探这些与会之人的修为境界,此果会使得已经能够融合精气的人显露出来。而本身不能融合的人,即使内力心火受到牵引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发生。张景夏看到左边的方天晓也有精气出现时,就有些明白了。 会是谁呢?是那古灵精怪的卢月儿,还是未曾见面的卢龙?张景夏思绪百转。难道是卢月儿,她在判断与会之人的价值?他又回想之前的情形,别人筷子都放在几案桌面上,为何自己的筷子会放在盘碟中呢?这是有意安排吗? 这时,从屏风后进来几个侍女,她们来到点燃精气的几人身旁,半跪着俯耳细语。张景夏旁边也有一个十三四岁的侍女,正俯身轻声说话。 “郡主请您移座后叙!” 然后,这些侍女起身带路,五人紧随其后,那些没有融合精气的则一脸茫然。尤其是那灰袍男子,满脸嫉妒。 五人中包含张景夏和方天晓,另外三人,一个锦缎白袍的长脸少年,一个灰衣布袍嘴上有着濡绒胡须的少年,还有一个袅袅娜娜的秀丽女子。 五人各有一个侍女领着,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更加富丽堂皇的小厅堂,其内雕窗绣幕,极尽人工之巧。室内已有三人,卢月儿和另一个肥胖之人正坐主位麒麟椅上,下方一张檀木椅上坐着一位青衣少年。 一见张景夏这五人进来,卢龙立刻起身相迎,抱拳作揖。 “我是卢龙,快快请坐,这里才是正地,我给诸位介绍,这位便是桐城少主李孝。” 一身锦袍的卢龙介绍一直端坐不动得青衣少年,即使五人进来,他也无动于衷。 桐城?李孝? 张景夏心中一动,他和那李义是什么关系,既然是桐城少主,那一定是李元心的儿子了,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李府的人,张景夏有些吃惊意外。 还有这个自称卢龙的肥胖锦袍人,一进屋,张景夏就觉得眼熟了,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努力回忆着。 第四十九章 三指风雷箭 张景夏一见这肥胖男子,就觉得有些眼熟,他背靠在檀木椅上,侧头沉思。 想起来了! 张景夏立马低头,不去看那肥胖男子,这人就是自己走出瀚海戈壁第一次碰到的人,先是拿箭射他,后来又带着二十人骑马追了几百里,对于这些,张景夏可是记忆犹新。 张景夏认出了他,他却没有注意到张景夏,卢龙挪动着脚步,如同一座肉山在堂中晃来晃去。 “诸位都是升仙榜上的成名人物。”卢龙环顾一周,突然眉开眼笑。“天晓兄弟,你也来啦!” 卢龙走向坐在张景夏身边的方天晓,脸上热情的很。 “你现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升仙榜第五百六十二位。”卢龙赞叹着,从袖子中拿出一根薄薄的木片,另一只手指着木片,“这升仙榜上课都记着呢。” 同来的其他三人面露惊容,纷纷侧头看向这位头上光亮,装束普通的方天晓。 张景夏为了表现的不怪异,也是侧头看去,用手遮脸,住吃惊状。 “他是方天晓?”那位袅袅娜娜、装扮艳丽的女子,以手掩口,睁大凤目看向方天晓。随后从高耸的胸部同意拿出一根木片,闭目贴在额头三寸上丹田处,不一会,她移开木片,抬起纤纤玉手指向方天晓,“真的是你!” “没想到与你同行了一路,真是荣幸,你现在形象大变,竟没有认出。”她从檀木椅上起身,迈开洁白如脂的腿走向方天晓,到了近前,身体一软,竟要倒在他的怀里,方天晓不动声色的闪到一边,没有理会他。 “于韶华,你就不用卖弄风骚了,你都不在升仙榜这万名之内,不要打扰到方兄弟。”卢龙发声呵斥,“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哼!不解风情!”名为于韶华的艳妆女子,轻哼一声,向方天晓翻了个白眼,扭动着身体回到檀木椅上。 “月儿妹妹,该和我介绍一下你所看好的这三人了吧?”卢龙笑着回到主位,把肥胖的身体挤进麒麟椅,他对方天晓很有信心,不认为妹妹的眼光会比自己高。 “好啊!”穿着白素绣裙的卢月儿笑嘻嘻,满口答应,轻轻起身,款款而行,绣裙飘荡,手指向锦缎白袍的长脸少年,“这位是马成,升仙榜,九千九百六十三名。” 听到这个排名,那长脸少年脸色有些羞愧,如果说知道方天晓之前,他心里还有些自得,现在却没有这个脸皮了。 介绍完马成,卢月儿一转身姿,裙边飞舞,看向长着濡绒胡须的少年,“他是严松,升仙榜九千八百七十一名。” 名为严松的少年脸上含笑,微一起身抱拳,而后就坐了下来。 “而这一位……”卢月儿移步到张景夏的身前,这一次张景夏想躲也躲不开了,卢月儿脸上绽放笑容,“张景夏,好久不见了,距离上一次分别快有三个月了吧!” 卢月儿没有介绍,反而和他打起了招呼,既然躲不过去,索性不再躲避。 张景夏抬头,镇定应对,“是啊,还要感谢你多次相助。” 张景夏应付着卢月儿,实际上他在观察卢龙的脸色,只见他面露狐疑,盯着张景夏的脸瞧个不停。 看到这里,张景夏猛然站起,向卢月儿长身一拜,“救命之恩,铭记在心。” “不要这么客气。”卢月儿娇嫩悦耳的声音传来,甚至还抬手扶起张景夏。卢龙再次看到张景夏的脸,脸色再变。 “他是张景夏,我的一个朋友,他不同于这两个招揽之人。”卢月儿介绍着,回到椅子上坐下。而这时麒麟椅上的卢龙,忽然起身,看着身边的卢月儿,手指着张景夏,不停的指点,似有所言。 “你说,他是谁?”一直静坐一旁的青衣少年李孝突然开口问道,打断了卢龙本欲说出口的话语。 “张景夏!”张景夏重复自己的名字,“不知这位李孝少爷有何指教?” 从知道这位青衣少年是李家之人开始,张景夏就知道冲突不可避免,和卢龙的事也无法比得上和李家的仇怨,和李家乃是杀父弑母之仇。 “指教说不上,就想试试你的身手。”李孝仍然端坐,只是伸出右手,先是握拳,而后缓缓伸直拇指和中指,呈现倒八之状,一道青光闪现,在两指之间轻轻一绕,猛然绷直,化作直直的丝弦,而后食指一勾,拉开青弦,顿时,篆烟袅袅,檀香四溢的房间无风自起,一股雷光出现在丝弦之上,遥遥对着张景夏,卢龙食指慢慢后拉,雷光越加璀璨耀眼。 张景夏汗毛竖起,心头大跳,这是有大危险降临,张景夏离李孝只有五步,如此短的距离,如何躲闪,张景夏一抬手臂,一只全身长毛、翅膀一大一小的畸形麻雀飞出,就在这时,李孝也松开了手指,风雷激射,白光乍起,电挚般飞向张景夏。 畸形麻雀全身缠绕着青火,猛烈扇动翅膀,一团团火球飞出,打向飞来的风雷箭,只见呲呲呲,火球接连破灭,毫无效果,这时,青火麻雀一展翅膀,伸出半截鸟喙,如同利箭,扑向那道雷光。 轰! 如螳臂当车,雷光洞穿麻雀,前后透亮,砰一声,漫天青丝毛发飘散,麻雀被一击而散,风雷箭其势不减,锐不可挡,只有三步距离了,张景夏目光一闪,一抖手臂,又有三只麻雀袖中飞出。 叽叽喳喳! 扑腾着翅膀,排成一列,挡在张景夏身前,张开鸟喙,火柱从嘴中飞出,三道火柱齐齐射在风雷箭上,箭光一顿,然后光芒大盛,猛一发力,瞬间穿透,三道火柱不能阻挡分毫,这三只麻雀旋即如之前那只一般,如飞蛾扑火,接二连三撞向手指长的雷箭光,风雷箭击散第一只麻雀时,暗淡三分,打破第二只麻雀,再暗三分,最后一只麻雀最是凶猛,翅膀一转,身如风轮,旋转着撞向手指长风雷箭。 爆鸣一声!雷箭爆裂,满室雷光耀眼,光芒过后,众人一看,张景夏毫发无伤的坐在椅子上。李孝脸色铁青,就在他还要有所动作的时候。 “来而不往非礼也!” 张景夏一甩袖子,剩下的六只麻雀一股脑全部仍出,六只麻雀旋转身躯,甩出青色焰尾,如箭矢般射向近在咫尺的李孝。 第五十章 通圣榜开 “雕虫小技!” 李孝一拍心下绛宫,一只青钵出现在手中,往空中一抛,悬在了头顶,钵中漫天光华倾泻而出,化为光幕包裹着李孝,李孝则好整以暇在光幕中淡然看着飞刺来的麻雀。 砰砰砰! 一圈圈波纹在光幕上出现,六只麻雀纷纷倒飞,旋即前冲,拍打着翅膀,在光幕外悬停,以鸟喙叮啄,以利爪撕扯,仿佛这一刻不是麻雀,而是雄鹰,六只麻雀依附在光幕上,纠缠不休。李孝淡然看着这一切。 “想不到你的心火幻物,造诣这么高,真是小瞧你了!”李孝的声音从光幕内高武阻碍的传出。 上方的卢月儿不高兴了,玉手一推,把侍女送来的香茶煮茗摔在地上,玉脂茶杯四分五裂,杯碎之声在这清雅小屋内异常刺耳。 “李孝,你就这么对待我的朋友?”卢月儿脸上挂满寒霜,冷冷说道,“不要忘了,你是客!” “略试身手而已,何必大惊小怪。”李孝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香茗。 “是啊是啊,各退一步,大家好好说话嘛。”卢龙在打圆场。 “这里不是你桐城,上次李义在这,不一样灰溜溜回去了?”卢月儿继续说道,“所以不要太放肆。 “我不是李义!”一直淡然的李孝突然变了脸色,手指一捏,茶杯粉粹,一团心火在手心从拳头指缝中冒出,拳头伸开,手掌光洁如初。他抬眼看了一眼仍在光幕外侵扰不停的麻雀,手指掐诀,口中默念,而后一指头顶青钵,散于李孝周身的光幕顿时倒卷,把六只麻雀裹在里面,往钵中一收,消失不见。 李孝张开手掌,青钵缓缓落在他的手心,他低头轻遥钵盂,一声声凄厉的雀鸣传出,一股青烟从钵中溢出,随后悄无声息。李孝手掌一翻,钵盂化为流光飞入心下绛宫。 “现在,你还有什么招?”李孝站起身来,剑眉倒竖,战意冲霄,他的手指间雷光闪烁。 张景夏一言不发,缓缓起身,横眉相对,一声鹰啼,从他的右臂上中传出。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在这满场寂静压抑的气氛下,这突然的“咚咚”声打破了沉寂。敲门声没有停下的意思,接连不断,敲个不停。 卢月儿脸色阴沉,一甩衣袖,门户陡然打开,一小仆匆忙冲进来,见到卢月儿就拜倒在地。 “少爷!小姐!” 小仆向卢龙和卢月儿相继拜礼,而后抬头看着两人。 “城主有急事请两位回去,飞舟已准备好,请两位现在就出发。” “好!” 两兄妹走下来,卢月儿走过张景夏身边时刚想说话,外面忽然一阵绿风吹来,绿风一转,一个绿袍怪人出现,他直接来到正与张景夏对峙的李孝身前。 “少爷,通圣榜已从燕泉山飞至,速与我来。” 声音沙哑而刺耳,他不等李孝回答,直接驾起一团绿烟,往两人身上一扑,再一旋转,往空气飘起,呼啸一下,破开窗户就飞走了。 见到李孝已经离开,卢月儿便不再言语,看了一眼张景夏后,与卢龙跟着小仆一起离开了。 不一会,英才阁前,一个飞舟升向半口,飞舟光芒流转,瞬间远去。 众人在房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进屋前便已在这房间的三人就都离去了,一场激烈的冲突不了了之,众人看向张景夏,目露震惊。 袅袅娜娜的艳女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拿出木条状的升仙榜,往额头一贴,口中喃喃。 “李孝,升仙榜第五位,桐城城主之子,擅御风,掌天雷,傲视群雄,锋芒无匹,为五百万参举之人中的绝对霸主。” 随着她的念出,众人看向张景夏,目瞪口呆。 这升仙榜乃是天晓楼所制,天晓楼在圣都,而在圣朝各城都建有分部。这升仙榜也是仿通圣榜先行排出一个豪杰黑马的榜单,其内有各人的简单介绍,虽然很简陋,但大体可作为一个参考,榜单也是参举之人的战绩决定的。而张景夏与李孝稍试身手,竟然平分秋色,让这几人震撼不已,没想到这一直不起眼的小子竟然是一头深不可测的卧龙。 就在他们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被遁出的绿风撞开得窗户外,耀目的金光出现,刺的人睁不开眼睛,随后白芒从天而降,白光夹杂着金芒,从城中心照彻四方,众人纷纷打开窗户,凭窗远眺。 只见西方有一道金光飞来,迅疾无比,快若挚电,迅如奔雷,所过之处,金霞漫天,与此同时,在枫城中心之环的中间一个方圆千丈、高数寻的祭坛旁,身穿圣朝官服的卢升象手托一座三层小木塔,带领一众枫城世族家主面朝西方静立,在这些家主的身后,就是几个少年少女,仔细数来,共有九人,其中卢龙、龙月儿还有李孝都赫然在列,再往后还有上万的仆从跟随。 同时,白袍鬼面的司空也在他的身侧左手边,右手边是一个背负双手的陌生之人,此人鬓下有美髯,颌下有长须,头戴八宝紫金冠,脚踏纹墨穿云履,身穿锦衣黑袍,胸前绣有一只五爪黑龙,朱爪金睛,霸气无双。 一见金光飞来,卢升象向左右点点头,向前一步,站到祭坛下方,将手中三层小塔往空中一抛,抬手一指木塔。木塔滴溜溜旋转,迎风暴涨,忽大如树,忽大如楼,继而大如山岳,耸立云间。 祭坛是被削去顶部的圆锥形,山岳大小的木塔轰然而落,底部与祭坛刚好重合,塔身轻轻一震,空中云气震散,耀眼的白光从云层漏斗样子的空洞上照射下来,显得圣洁无比。 此时,西方金光飞至,往塔尖上一落,原来是一个卷轴。卷轴位于塔尖,金光璀璨,与空中照射而下的白光交相辉映。 也是在这时,站在最前方的三大巨头,城主卢升象和轮回司的司徒以及刚刚到来的巡城使在祭坛下躬身一拜。 “请圣榜!” 其后众多世族家主和后面的少男少女同样躬拜,后面随从奴仆齐身拜下,口中齐呼。 “请圣榜!” 声浪滔天,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