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归途》 第一卷 采薇 赫雪薇(第一章) 楔子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赫雪薇 (一) 当我终于完成《论凡世的天空为什么是蓝的》时,猃狁终于消却了他那如冰般寒冷而严厉的面容,变得春风和煦。 我的眼睛由于一天的劳累酸痛得流下了眼泪,滴在红色凤凰木雕成的桌子上与之融为一体。猃狁抱着一堆竹筒,坐在旁边凝视着我,一脸的温柔似水。 见我回头,他连忙起身,伸出食指和中指微微轻叩。“清水如泉”,他念道,向右边轻轻一挥,清凉的泉水从他的指尖缓缓流出,注入进他刚刚拿的竹筒。看着我一饮而尽之后,微笑着摸摸我的头。 天空是一望无际的刺眼的白,不像凡世中拥有湛蓝的天空和柔软的白云,到了夜晚紫红色的月亮张开怀抱将冥界笼罩为紫黑色,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这大概也是冥界名字的由来吧。现在的窗外已经变成了昏暗的紫色,我揉揉眼睛表示自己要睡觉了,猃狁也打了个哈欠为我盖上被子,我的耳畔又荡漾起了那熟悉的歌谣。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猃狁的声音沉静而动听,如袅袅余音。 看见我有些朦胧的睡眼,他挑了挑眉峰微微一笑。青色的光芒一闪而过,这种颜色让人有着无法言喻的舒服与放心,我知道猃狁又去凡世了,这才渐渐闭上双眼。 “雪薇,该起来了。”窗前的凤凰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替我遮挡住一部分属于天空的白亮。已经到了清晨,我听到屋顶上猃狁的声音。我气愤地站起来冲屋顶大喊:“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炫耀你那些术法了!” 猃狁的身影从窗户上方缓缓落下,脸上还是那一成不变的笑,却没有对我的态度说些什么。 他轻轻勾了勾食指,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住,揪到了窗外。 这一举更是令我不满了。“不是说了不要炫耀吗?”我赌着气不再理他,也没有再注视着他那如同蓝宝石般晶莹的瞳仁。 哼,可恶的猃狁,明明会那么厉害的术法却不教给我一丝一毫,反而天天在我面前拿出来炫耀。我好歹也算是冥界中人吧,不仅一点术法都不会,还要天天研究凡世中那些无聊的东西。凭什么我和猃狁就是云泥之别啊。 “喂,猃狁,教我学术法。”奇怪,每次我提到这个,他的脸颊就会变得阴沉,这次也是一样。“不行。”冷冷的口气让我打了个寒噤,尽管猃狁表面上没有勃然大怒,他心里一定很生气。 见我呆滞了一会,猃狁缓和了表情拍拍身边的笼子。“雪薇,给你看样好东西。”他的右手轻轻一挥,笼子便自己打开,里面飞出几只雪白的鸟儿。它们扑打着翅膀飞向天空,与白色的天空融为一体。 “这是什么鸟?好漂亮。”我的心中打消了不理他的念头,我问道。“凡世的白鸽,喜欢吗?”我欢喜地拍了拍手。冥界很少有白色的鸟儿,重明鸟和凤凰都是如火一般的红色。 记得以前曾经有一只凤凰落在我窗边的凤凰木上,它浴火重生的烈焰还差点烧掉了我的屋子。心中悸动,突然有一种不安涌上心头。 “雪薇,今天你就研究白鸽吧。”好吧,这只是不安的源头,无聊的猃狁。 我叫雪薇,赫雪薇。自从有记忆开始我便一直住在这片山谷中,猃狁从不让我离开半步。匆匆一过便是一百年。 猃狁的身世我并不是很了解,但他一直都陪在我旁边照顾我,待我如同兄长一般。可是有些事猃狁并不了解我,我向往山谷外的世界,也向往学习术法,可猃狁总是有意去避开这些话题,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禁忌。我闲来无事时会在脑海中搜索过去,却总是有一部分残缺着,努力去回想却毫无头绪。 “喏,猃狁,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在瞒着我什么?为什么我感觉自己脑子里缺了点东西呢?” “我看你是想找事做吧?不要问这么毫无边际的话了。”猃狁狡黠地笑了,目光却闪烁着,不肯直视我的眼睛,像是刻意的隐瞒。不过我还是识趣终止了话题,我可不喜欢写那些无聊的文章。 我对世界的认知完全是从书本上得到,可是纸上得到的东西始终觉得它不是那么生动,凡世究竟是怎么样的繁华呢?冥界的彼岸花究竟是多么漂亮?此事须躬行啊! 晌午和子夜猃狁老是会出去,虽然我不知道他去干嘛却也不敢多问,至少这样他会带来凡世的糖果,我会很开心的。 不过,我的意识告诉我必须要走出这个山谷,这种意识埋藏在我的血液中,且越来越强烈。 无论猃狁白天去做什么,他永远会在紫色的月亮升起之前赶回来,紫色的月亮让我有种莫名的烦躁感,而猃狁回来后为我唱的那首歌谣,却能让我平静下来。 “猃狁,你要知道一个人一百年都在听一首歌谣是很无聊的。”这一次我不耐烦地捂住了耳朵。 “不可以。”他用左手轻轻一弹,我捂住耳朵的手就被强迫放下了。那轻蔑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不想听又能怎么样,你根本不会术法。 唉,在冥界术法造成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哼,可恶的猃狁,等我有机会出去就找人教我术法,看你还怎么欺负我。 从那以后我趁猃狁外出研究了许多能走出山谷的方案,尽管我并不知道往哪里走,但是我早就打点好了行李,走上多久我都不会怕的。 就这样我把猃狁不许出去的警告抛在了脑后。 “雪薇,别乱跑啊,要不然就没有糖了。”猃狁每天临走时都会这样嘱咐一遍,而我没有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等我学会术法还要你给我糖吗,我可以自己去凡世!猃狁并没有注意我恶狠狠的目光,而是伴随着青光倏地不见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我还是有点害怕猃狁不开心时的阴沉眼神。兴高采烈背起行李,我走向了早已计划好的路。 路边的芣苡郁郁葱葱,我摘了片晶紫色的叶子遮挡刺眼的白亮,火红的凤凰发出悦耳的鸣叫。山谷中没有路,我只能拨开各种障碍一步步艰难地行进,但沿途的风景却让我欣赏了够。 注:猃狁(xiǎnyun)出自《诗经采薇》 芣苡(fouyi)凡世称作车前子,其实到了冥界会变异成另一个样子。 赫雪薇(第二章) 我不知道在山谷里转了几个日夜,虽然风餐露宿,却也充实快乐。这片山谷很大,可以看到不少书籍中说的冥界异兽。 凤凰和重明鸟很常见,绿影总能看到一抹火红。其他灵兽也偶尔会出现,不过似乎怕人只是远远地望着我。 现在我仿佛走出了长满芣苡的地带,来到外围的轩辕柏林中。树林中突然沙沙作响,不详的预感使我绷紧了神经躲在一颗轩辕柏后,森林中可能也有凶兽,还是小心为上。 正在我的心跳动加速时一头雪白的翻羽出现了,展开巨大的翅膀散发着祥瑞的光芒。 “原来是虚惊一场。”我走了出来来到它的面前,它温顺地站在我的面前,没有显露出害怕的意思。 我开心地拍拍手, “请带我飞出山谷吧。”古籍上说的翻羽是能听懂人言温顺的祥兽,我想它会帮我的。 毕竟在这一望无际的山谷中走何时是个头啊!有时候还是要找一些可以利用的条件。 果然,这头翻羽出奇地配合,它低了低身子让我上去,随后拍打着背上的翅膀向天空飞去。 苍翠的丛林就在我的脚下,身边有凤凰与我齐飞,唱出悦耳的歌谣。翻羽也低鸣一声,加快速度载我向天边飞去。 猃狁回来后看到我留下的字条应该不会太担心,我的心头却充斥着一种异样。 和这头翻羽待的时间越长我的心中反而增加了一种无形的恐惧,像堕进无尽的的深渊,我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我究竟是怎么了? 《枉归途》赫雪薇(第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赫雪薇(第五章) “雪薇,别乱跑啊,要不然就没有糖了。”猃狁每天临走时都会这样嘱咐一遍,而我没有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等我学会术法还要你给我糖吗,我可以自己去凡世!猃狁并没有注意我恶狠狠的目光,而是伴随着青光倏地不见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点害怕猃狁不开心时的阴沉眼神。床底下早就被我藏好了要离开所需要的东西,兴高采烈背起行李,我走向了早已计划好的路。 整个森林是寂静的,只有我脚下的浅草沙沙作响,冥界是没有四季的,所以不存在时节更替。树木永远是青翠的,映照这嫣红的天空却是如此的诡异。 路边的芣苡郁郁葱葱,我摘了片晶紫色的叶子遮挡刺眼的天空,火红的凤凰发出悦耳的鸣叫,隐在天空之中。 我不知道在山谷里转了几个日夜,风餐露宿,我开始无比思念猃狁。没有他的歌谣陪伴,无法凝视他温柔的目光,我总是心神不宁的。这片山谷很大,可以看到不少书籍中说的冥界异兽。凤凰和重明鸟很常见,獬豸也偶尔会出现,我好像走出了长满芣苡的地带,来到外围的轩辕柏林中。 树林中突然沙沙作响,我绷紧了神经躲在一颗轩辕柏后,我感觉自己双腿在发颤。我不会术法,若是碰到猛兽,可真是不够吃的! “尽管他有时候凶了点,却从来没让我受过委屈啊!”心里的小人骂着自己,我壮着胆子将发抖的身体向外探去,这时一头雪白的翻羽突然从草丛中现出,展开巨大的翅膀散发着祥瑞的光芒。我惊呼之后定过神来,它温顺地站在我的面前,翕动着鼻子。记得古籍上说的翻羽是温顺的祥兽,我慢慢地靠近它,抚摸它雪白的双翼。奇怪,这几天积压在心头的烦闷却像开了闸的水涌出不见。“要是你能带我飞走就好了...”我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喃道。 这头翻羽居然听懂了我的话,低了低身子让我上去,我用手勾着它的翅膀顺势而上,随后它拍打着背上的翅膀带我向天空飞去。 《枉归途》赫雪薇(第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赫雪薇(第六章) 不出多久我便看到了远方的集市的灯光,火红的凤凰灯将漆黑的夜空照得通亮如同白天,人声鼎沸。 翻羽将我在森林边缘放下。“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呢?”我抚摸着翻羽雪白柔软的毛自言自语道。 “不要迷茫,命运的齿轮即将旋转,芣苡的效力即将逝去,采薇的歌谣会谱写一段传说,请您耐心等待,我亲爱的雪薇祭司。”我恍惚听到翻羽缥缈的声音。“夜冥宫。”它突然腾空飞走,疾风使我睁不开眼睛,并给我留下了无限的疑问。 听不懂什么意思,算了,先看看到哪里住下,明天再物色学术法的地方吧。 心中有些小烦躁,我在一个巷子的角落中缩在芣苡叶中沉沉睡去。青石板有着沁骨的冰凉,空气却不如山谷中清爽。 “老伯,你知道哪里有学习术法的地方吗?”我问一个路过的老伯。 “我对这些不了解,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引路人,那里什么都知道,不过费用很贵。”老伯这么回答我。“那您能借...”我话未完,发现老伯已经消失了踪影。 我向路人问明白地点,并卖掉了那片芣苡,原来在这里芣苡是稀罕物,不久我的口袋里就塞满了银子。 虽不华丽却很雅致的小木屋,门口立着引路人的牌子,我攥着衣角轻轻推开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闷响。 屋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青铜三足香炉中冒出袅袅白烟使得屋子雾气昭昭般神秘。在这雾霭朦胧中,一位容貌精致的女子斜卧在堂上的金丝楠木椅上。柳叶弯眉微微倒竖,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威严。 就这么面对山谷外的人和事,我有些战战兢兢,不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请问…哪里有有学习术法的地方?”声音小得不像自己了。 “姑娘花大价钱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吗?看样子你似乎不是冥界中人。”她没有睁开眼睛。 原来,术法是有专门学习的地方的,只有冥界的大家族或者培养冥界之王护法的地方才可以学到,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是接触不到的。而只有灵力卓越才可以被选为护法的候选人。 “既然你从远方来,就现在这里住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雪薇,赫雪薇。”我答道。 “雪薇?”她突然睁开眼,露出一红一蓝的异色眼瞳,静静地端详我,仿佛要将我看穿。“原来你跑出来了。”她轻轻一笑,手中幻化出一只九尾狐,它围着我转了几圈便跑出去了。女子缓缓起身,走到我的面前看着我,我甚至可以从她的眼瞳中看到我的影子。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她竟然也会唱这首歌谣,唱罢她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我心中的烦躁仿佛像火被浇灭一般。 青光一闪,我最怕的事情发生了,猃狁还是找到我了吗?这熟悉的颜色令我心头一颤。 喂喂,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要被拖回去吗? 猃狁的脸庞还是那么英气逼人,可是却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雪薇。”他叫着我的名字,语气中尽是无奈,眼底氤氲着欣喜。 “猃狁我告诉你,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下意识后退几步,鼓起勇气对他喊道。他眼中的光芒顿时黯淡了些许,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猃狁叹了口气,我低下头等着他的训斥,不过没有,我等到的是他的拥抱。在猃狁的怀中我呆住了,只是远远看到那位女子柳眉紧蹙。 “我说了不会回去。”最后我还是倔强地挣开猃狁的手,要是他用术法绑我回去,我就绝食! “罢了,猃狁,天色已晚,让雪薇在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女子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我叫苏之雾,是猃狁的老朋友。” 走进苏之雾为我安排的房间,对着火红的凤凰灯出神,既然是老朋友会唱那首歌谣也没什么吧,可我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看似不关联的事情之间形成无形的网将我包裹。夜冥宫是什么?为什么翻羽临走会扔给我这么莫名其妙的词呢?它为什么会称我是祭司? 赫雪薇(第七章 ) 本想去找苏之雾问个究竟,却在拐角处听到了猃狁与苏之雾的对话。 “有一点让我觉得诧异,雪薇不会术法,她怎么从深山中走出来的?” “我有种预感,是夜冥宫。” “不可能,棠罹怎么会放过她?” “先不说这个,你怎么会让她随便出来?幸亏是到了我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怪我。”猃狁的话很少,异常的憔悴。这有气无力的两个字砸在我的心中隐隐作痛。 一堆没有听过的名词落在我的心中掷地有声,我一时有些好奇难耐想冲上去问个究竟,思忖之下还是耐心地听了下去。 “放心吧,雪薇在我这我会看着她的。” “那好,我走了,正好这几天我要去夜冥宫探探情况。” 看着我?原来苏之雾也和猃狁一样,我不能待在这了,既然翻羽和猃狁他们都提到夜冥宫,我不妨去打探个究竟。 我蹑手蹑脚回到屋中,悄悄地将随身的东西收拾好,提着凤凰灯翻出窗户,灯光照亮青石板路又渐渐消失于夜色。 “请问夜冥宫是什么?”第二天早上,我问一个路边的说书人,并听他娓娓道来。 夜冥宫是冥界之王所在的地方,里面还有大祭司,十二护法,和一些普通的术师。夜冥宫位于凡世和冥界的边缘,掌管着冥界和凡世。说着他给我指了指远方一座高塔。那座塔虽然离我好远,可看起来恢宏的气势丝毫不减。 额,感觉要走几个月了,我下意识看看自己已经酸痛的双腿。 一阵风过,将墙上张贴的纸吹了下来,这纸年代似乎很久了,皱皱巴巴的背面已经泛黄,仿佛稍微一用力这纸便可以变成尘埃。我将纸翻过来,正面的黑墨书写着醒目的通缉二字,还有一个女子的画像和一行小字。 “长发,红衣,倒是有些熟悉……”我嘀咕着,总觉得这个面孔在哪里见过。 “等等…这眉眼处,怎有几分像我……”我越嘀咕声音越小,似乎渐渐明白了什么,这幅画像如惊雷,劈开我的内心。 我强行安抚自己,这是错觉,天底下跟我像的女子多了去了,不会是我,不会是我。定下心来之后,我跑到巷子的拐角,接着看旁边的小字。 “祭司赫血葳,杀王叛国……” 可我叫雪薇呀,雪薇,血葳,莫非… “雪薇,站住。”苏之雾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她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吃痛将那张通缉令丢下,被她拉回小木屋。 “你怎么知道的夜冥宫?为什么跑出来?你就不怕我告诉猃狁?”苏之雾的语气让屋中的温度一低。 “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只好自己问!”事已至此我也不想隐瞒, “你以为我们在害你吗?寻根究底有什么好处?”苏之雾歪着头冷笑,眼中是深邃的让我看不懂的情绪,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我和猃狁为你出生入死,换来的就是你的无理取闹吗?” 不等我回答,她接着又说:“你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她轻蔑地对我笑着,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出生入死,我见过她吗?莫非我的记忆真的残缺不全?不然苏之雾为什么会这么问我呢?可恶的猃狁居然讳莫如深,把这件事瞒得这么隐秘。我究竟是谁,那个血葳,真的是我? “好啊,那你告诉我。”我没有理会她不善的笑,如今我心中的烦躁一天比一天强烈,我只是想知道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自找的。”她说着,拿出一个小瓷瓶。“喝了它。”我没有迟疑,强烈的好奇心控制着我,我仰起头一饮而尽。 随着冰凉苦涩的液体流过我的喉咙,一股强大的灵力伴随着锥心的疼痛感从我的体内喷涌而出。 “苏之雾。”我笑了笑,“好久不见。” “芣苡的效力本来就要消失了,我也算帮你了,否则你会被烦躁折磨得不堪。”苏之雾丢下一句话,消失在珠帘后。 “已经一百年了,我必须去找棠罹。” “随你。”苏之雾轻笑着,声音从屋外传来。 记忆的碎片已拼凑完毕,命运的齿轮即将旋转。 第二卷 来生书 棠罹 (第一章) 棠罹 (一) 夜冥宫的夜晚只有星星点点的凤凰灯光,比不上宫外的喧扰繁华。那里原本紫黑色的夜空已经染上了火红,而我只是坐在屋顶的砖瓦上静静地看着。火红的彼岸花也失了它引以为傲的血红色默默伫立在幽冥之海旁守护着冥界,远方是哗哗的水声。 据说无论是凡世或是冥界人都会在死后面临两种选择:一是忘记所有生前的爱恨情仇踏入轮回,二是保留生前的记忆化作幽冥之海的一滴水。我想那水声就是每一位难以忘怀过去的人儿的歌声吧。 我还记得这些小时候听到的故事,当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你会遇到一位掌管生死的神,她将遵从你的答案让你步入轮回或留在幽冥之海。其实我更喜欢幽冥之海的另一个名字:忘川河 关于这个名字又不知要牵扯出凡世中多少爱恨情仇的故事了,多少人不想忘记刻骨铭心的爱而选择在幽冥之海中受尽千年苦难,看着心爱的人们的魂魄一次次度过幽冥之海步入轮回,却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如果要我选择,我也许甘愿化作一滴水在幽冥之海里永生永世地流淌,只因我忘不了那个能让我为之付出一切的女子——神绪。 《枉归途》第二卷 来生书 棠罹 (第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神绪(第一章) 神绪 (一) 温暖的凡世,寒冷的冥界,在幽冥之海的切割下映成两段分明的颜色。我是个祭司,可以任意在凡世冥界来回穿梭的祭司,看多了凡世的脉脉温情,也看清了冥界的寥寥冷风。我爱凡世,爱那些虽然没有灵力却敬我为神的人,爱那蔚蓝的天空和夜晚那轮天上的皎洁,爱那些人的目光中透出的温和,爱那些明亮的宫殿... 我厌恶冥界,除了一个能触碰我心中的柔软的人——棠罹。 夜冥宫黑色的城墙围困着黑色的寂寞,夜晚的紫红被凤凰的火焰映成血红色,我站在夜冥宫最高的黑塔上,飒飒冷风灌进我的术袍,我可以轻易看见远处的集市,幽冥之海边缘的薄雾。一切都是血红色,就像这夜冥宫上方永远弥漫着杀气一样。 每个进入夜冥宫的人都一样:从一级术师做起。可这里有一套残酷的规则,若你只想安安稳稳当一个小术师就错了,没有人可以止步不前,落后的人就会被规则淘汰。不是被赶出夜冥宫,而是被灵力高的人杀掉。每个人都被迫往上爬,在中途死去为操练场上的红砂再蒙上一层深红或是发到顶峰——护法。护法只是代表一个小顶峰,换掉的护法其实不在少数,不过我能看到棠罹的努力,藏书楼总能看到他钻研术法的身影,他一直在不断提升着。 传说操练场上的砂起初是白色的,在经年的鲜血浇灌下已经变成了褪不去颜色的红砂,我的心中涌起莫名的悲凉。 祭司不需要受这项规则的束缚,人人都知道祭司是为了王而存在的,却忽略了后面的那一句话:若祭司不是为了王而做他所做的事,那么祭司就不必存在。这句话也许是个警告,也可能是个咒语。我对棠罹的好感只能被压在心底,随着幽冥之海冲刷夜冥宫的城墙。 一个行踪无定的王,一个站在王身前的祭司,十二个从血色中走出的护法,这就构成了夜冥宫的核心。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不顾一切想要进入夜冥宫,在这里我们最终的归宿无非是给红砂再染上一层深红罢了,进了夜冥宫就别想出去。 究竟是谁,定下了这么残酷的规则呢? 析木(第十七章) (十七) 第二天清晨,紫黑色的天空刚刚泛起一丝柔白,我们三人便悄悄离开了引路人府上,只留下一封书信表明我们的去意。 司奕少见的发火之后,他说话的次数就更少了,默默地走在我和荼音前面带路。明白其中原委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缓解司奕的情绪,也许在这件事上我们永远不可能达成共识,只有还被蒙在鼓里的荼音笑得很开心。 赫家没有引路人的住处富丽堂皇,身为三大家族之一的赫家府上外表看起来十分简洁,牌匾上单单一个赫字,殊不知这个姓可以使多少冥界之人为之一震。门口的两个小厮问我们要找谁,司奕一脸阴沉地说他叫赫司奕,一股强大的气场波及到周围,只见两个小厮连忙跑进去通报。 司奕自幼离家,现在连家里的佣人都不认得他了,还真有点讽刺。 不久,一位穿着上等绸缎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术师移步到了门口,司奕走上前去淡淡的说:“父亲。” 中年男子仔细打量了司奕一番:“是司奕啊,进来吧。”虽然认出了司奕,却并没有流露出欣喜,相反却是疏离的口气。他又扫了我和荼音一眼说道:“那边的就是析木殿下吧?请进。” “你突然回来是怎么回事?”司奕的父亲是赫家的族长,族长难免是严厉的,可司奕的父亲除了严厉好像还不太希望司奕回来的样子。荼音的目光和我对视,看得出来她对司奕父亲这个态度也很惊讶。早就知道他们关系不太好,也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是关于我的灵兽的事,释衡祭司觉得我的灵兽有些凤王的痕迹,要我回来问您。”会客厅内司奕坐在他父亲旁边,眼睛却在盯着别处,有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凤王而已,你也莫要骄傲。”司奕父亲冷哼一声说道:“这种东西还是问你三叔伯去吧。”他起身对身边的术师说:“给他们三人好好安排个住处。” “析木殿下,鄙人在族中还有些要务在身,就先行一步了。”他冲我稍稍低了个头,便大步离开了会客厅。他对司奕固然严厉,不过对我还算客气。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们主要是陪司奕完善他的灵兽,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令司奕别扭的地方。 从当天晚上开始我们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司奕,荼音说他应该是去找叔伯教授他驾驭凤王的方法了。从前我只觉得释衡祭司是个随意的人,没想到他也会有这番良苦用心。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师父?师父他可是很尽责的!”荼音听我的自言自语后开始抗议了。 “你看,我连《百物志》都记不住。”我狡黠地找找狡辩道。荼音说我不过就挥出一只拳头,被我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我突然不受控制地想把心里的话都对她说。 “荼音,等我以后当上王,一定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她突然安静下来,嘴角勾勒出微微弧度说道:“嗯,我信你。” 我曾那么信誓旦旦地对她承诺,却不想诺言这种东西是最冰凉的枷锁。当你不顾一切把它放在心里的时候,你就成为了那枷锁中挣扎的哀怨。承诺,在现实面前,脆弱到不堪一击。 析木(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 我召唤出烛阴,希望能用时节风雨对抗鬼魅的灵力,当我使用术法一跃而起时,鬼魅突然闪现至我面前,她的脸上是我日夜思念的荼音的笑容,朱唇轻启说道:“析木..你果真这般狠心..” 我怔住了,高高举起的手如同生了锈无法动弹,就在此时鬼魅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立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甩到了地面。 鬼魅利用了我无法对荼音下手的弱点,每当我出其不意发动攻击时,荼音的笑靥就会浮现在鬼魅的脸上,我的术袍上也渐渐被自己的鲜血染红。 旁边的司弈也好不到哪里去,每次他掩护我时都会被鬼魅打到一边。以鬼魅的灵力其实杀死我们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可她却如同对待一个玩物一样,你全力以赴但无法动她分毫,她也不急于杀掉你而是默默地炫耀实力的差距。 术师分拥而上,都被鬼魅的灵力压迫而重伤。十二护法凝聚灵力组成灵力法阵将鬼魅包围,耀眼的光芒几乎穿透到了幽冥之海海底,十二道光芒结合形成破天的光柱,鬼魅被困在里面却毫发无伤。 “析木,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压制我?”鬼魅在光牢中狞笑,她抬起右手将那根玉笛贴近嘴边吹出刺耳的曲调。 幽冥之海随着笛声的节奏诡异地卷起波涛,天空逐渐被阴霾笼罩,身边的术师却纷纷惨叫起来,我的身体也有些不听自己使唤,似乎骨头随着音乐的敲击有要脱离我的趋势。 “你这是什么..术法...”司弈脸色惨白,双手紧紧地抓住肩膀。 “骨笛嘛,自然是控制骨头的喽。”荼音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她晃了晃手中的玉笛说道。 骨笛?可它的光泽与玉笛无异啊!我望着荼音左边宽大而空荡的术袍袖子,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随着笛声的飞扬,术师们陆陆续续地倒在地上,司弈向我投来了坚定的眼神,我明白他的意思,眼前突然一热。 祭司这个职位名字的由来,是因为一种除了祭司会被传授之外没有外人能够习得的术法——献祭。 所谓的献祭就是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以生命和永远无法转世的代价达成一个愿望,如果十二护法是王的屏障,那么祭司将是王的最终防线。 司弈决绝的眼神告诉我,他决定用献祭来换得冥界的安宁。 “析木,如果你不想冥界的人全都死光的话,就把良樱交出来。”荼音盯着我身后的夜冥宫,笛声渐渐停歇。 “我不会的。”我没有和荼音的目光对视,尽管我很爱荼音,可我面前的荼音只是个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人。“你不明白,荼音。”我说道,这是为了给司弈准备献祭的时间。“我也很痛苦,我也一直在找你,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想在以后好好弥补你,醒醒吧荼音,摆脱鬼魅的控制吧。” “把良樱给我!”眨眼的瞬间荼音已经移步到我的眼前,抓着我的术袍说道。我可以在她血红色的眼瞳中看到自己无奈的样子,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回来吧荼音。”我抓住了她满是伤痕的手。 “不把良樱给我,冥界人一个都别想活!”就在荼音沙哑的嗓音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司弈已经将献祭术法的术式画好,昏暗的冥界天空立即被术式发出的耀眼光芒而取代。 一道道画符飘忽,旋转,组成一道灵台,荼音大惊之下弹出一道黑色的灵刃,却被灵台周围的光芒顷刻消解。 司弈站在灵台中央,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在他身边环绕着,他以生命和无法转世为代价要求鬼魅消失,可灵台却晃动起来,像是不能实现这一愿望。 鬼魅是黑暗的存在,只要有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它便永远存在,消失不得。何况以司弈的灵力,就算要驱除鬼魅的力量也是很难的。 鬼魅的灵力无法渗透进这个灵台,司弈趁此时机起誓:以生命和无法转世为代价,将鬼魅封印在凡世,永远都走不出囚牢。天空突然阴沉下来,鬼魅跪在地上捂着头发出痛苦的声音,荼音的灵魂挣扎着从鬼魅的身体中脱离,引路人族的长老以术法将一个水晶瓶传到我的手中说道:“王!请马上将灵魂收进瓶子,冥界的灵力会使无主的灵魂破碎!” 失去了荼音灵魂的身体像一个坚固的囚牢,鬼魅会被囚禁在其中,直至身体的主人死去。女子的脸又恢复了我当初见到的南墨身后的那个女孩子,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哀怨地看着我和冥界的一切。 紧接着,她化作一道光芒转瞬即逝,幽冥之海的水跳跃起来形成一道水幕,我看到凡世森林中的地下水牢,女子会被当做容器囚禁鬼魅的力量,她再也无法看到南墨,和凡世夜晚的璀璨星光。 荼音(第一章) 荼音 (一)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知道自己是夜冥宫大祭司的徒弟,一个被师父收养的孩子。 夜冥宫的氛围尽管压抑,我却从不觉得孤单,只因这黑暗之中的两束光芒——析木和司弈。 析木是王子,未来冥界之王,不过他每天倒是没有王子的样子,和我们嘻嘻哈哈闹个不停。司弈是赫家的质子,其实做了质子就相当于被家族抛弃了,司弈表面上不说,我却能感受到他眼底的失落。 司弈和析木站在一起,他就会被遮蔽在析木的光芒之下。析木是若是耀眼的天空,司弈只能是幽冥之海清冷的海水,析木是炽热的火焰,司弈只能是燃烧火焰的木炭。 我从未觉得司弈不好,只是他相比析木而言内心封闭了些,我更愿意跟析木玩玩闹闹的,一如火红的彼岸花。 作为最小的徒弟,师父还是很关照我,我可以偷懒不去和师兄师姐练习,而是找司弈和析木去玩。师父除了祭司还是析木的老师,不过我和析木的性质不同,析木是未来的王需要学习术法,而我们则是为了日后继承祭司之位。 我希望成为祭司,除了仰慕师父外,我希望永远陪伴在析木和司弈身边。如果不能继承祭司,就会按照灵力排名分到各个护法手下,夜冥宫同时也是个残忍的地方,如果你灵力不够就会有人代替你的位置,你的结局就是染红操练场上一小片红砂。 因此我偷偷地练习一些术法,借着偷懒的由头让析木教我一些术法。王的藏书阁中有很多记载术法的卷轴,析木基本都能过目不忘地告诉我。 “析木,你日后定会成为最好的王。”我经常这样对析木说。析木没有兄弟姐妹,因为夜冥宫不允许争夺王位,不允许兄弟阋墙。 析木有玩伴,有王后的关怀,有师父的栽培,有王的疼爱,我知道司弈失落的原因。 尽管我和司弈在一起的时间长,我却不可救药的爱上了析木。我欣赏他身上某种不羁的态度,喜欢他的活泼热烈,他们两个人有时我会额外偏向析木一些,不过司弈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跑过来问我:“你好像很喜欢析木的样子。” “什么啊,你别乱说!”我害羞地跑开,生怕被司弈揭露让我在析木面前无地自容,可他没有那样做。 也许女子的直觉天生敏锐,我觉的司弈看待我的目光有些许温柔些许无奈,彼岸花开得正艳,幽冥之海还是那样静默,我选择无视司弈的目光。 在他们二人面前我是很活泼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希望让他们看到我的明亮而不是夜晚那个孤独的背影。从某个角度来说我和司弈很相似,都被夜冥宫夜晚的寒冷所侵袭,我只是喜欢把情绪埋在心里而已。 学习召唤灵兽的日子,我第一次幻化出灵兽白泽,这是种极为稀罕的灵兽,据说拥有它的人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我看到散发着圣洁光辉的白泽温顺地向我点头,我与它便有了心灵相通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捧在掌心的炽热,明亮而温暖。 史册中记载的拥有白泽的人并不多,半数以上都是曾经创下一番事业的人,我开心的是可以离司弈更近一步,能实现我一直陪伴他的愿望。 我开始暗自期待析木灵兽的样子,我们曾约定等术法测验时再揭露灵兽的面目,此时我只得将好奇心暂时按耐下去。 析木的烛阴出现便撼动全场,那是创世灵兽,析木今后定能有一番足以改变冥界的作为,我的心中欢腾不已,析木令我自豪。 司弈一直脸色不对劲,难道是因为神兽不够高级吗?也许司弈是自卑的,他只能默默做一片叶子衬托,多年的情绪使他快要爆发。 果然,司弈检测完毕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我怀念一起学术法的时光,析木悟性高进步最快,我与司弈次之。作为未来的王析木这些努力还远远不够,冥界的历练也必不可少,我从师父口中得知术法测验后会安排我们外出历练。 我开始暗自期盼了。 荼音(第三章) 黑色的大门打开,火红的光芒闪耀,似乎要将天边燃烧殆尽。 无边无际的彼岸花是夜冥宫的天然屏障,无知的我们竟没有识破这其中的玄机,徒劳地在彼岸花丛中转圈,白白费了不少气力。 除了司奕,我和析木几乎都是从小在夜冥宫中长大,没有见过夜冥宫外的冥界,只知道火红的天空总会被黑色遮挡。每十年会举办一次的宫宴才是夜冥宫最热闹的日子,这时三大家族的长老和一些亲眷们才被允许进入夜冥宫。可司奕在经过这么久岁月的洗礼,大概也不记得彼岸花丛有结界的事了。 看着析木的背影我突然觉得骄傲和自卑复杂地在心中交织成密集的网,骄傲是因为析木过人的经历,自卑是觉得自己如此卑微。 我不求和析木长相厮守,只求能做一个祭司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凝洛花的香气使我看到了析木,看到了我和他被虚构的结局:相依而白头。眼中的画面变得模糊了,尽管我知道这是凝洛的作用,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相信它,向它靠近。 析木的目光中满是温柔,他用手轻抚我的脸颊,我甚至可以想象到自己的脸火红地发烫。 这时,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那黑衣女子柔魅而冷漠的声音,响起了司奕那时为了点醒我所说的话。霎时间,我觉得黑衣女子话里有话,我的生活似乎被一些无形的网缠绕住了,而这些网就是黑衣女子所指的东西。 我就像一只飞虫,飞在布满蛛网的丛林,稍微一个不小心,我就会被蛛网缠住,死亡。 遵循王后的嘱托,我们来到了引路人的小店寻找能带领我们进入夜冥宫的人。引路人的小店分布在各市镇,每个小店都会有几个外族人,稍微大一点的会有内族人坐镇。外族人只是一些被收入引路人族的旁系,被传授了一些占星的功夫混口饭吃,因此他们并不姓苏。 而内族人就不一样了,一些高级的占星术和秘术在引路人族是不外传的,大一点的店铺才能有内族人带我们进入引路人府。 掌事的女子我有些面熟,直到她道出姓名我才恍然想起曾经见过这个女子的事情。 夜冥宫每隔十年都会举行盛会,两大家族的长老及亲眷还有一些小贵族会参加。良樱就是我在一次宴会上见到的,她穿着烟色绫罗华服站在族长身后,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只有她不同。 眼眸像寒潭,被天空所映亮,却紫得更加深邃,我不明白一个孩子为什么会这么冷淡。 只一眼,我便印象深刻。 析木不会记得她,司奕也不会,他们不会注意那个孩子的目光。 她只来过一次,其后是一个叫良慕的女子,笑容甜美如蜜,完全是不同的风格。这也是析木没有印象的原因吧。 谁知这个良樱居然画风一改,变成了娇柔可爱的小女孩,难不成是为了吸引析木的注意好日后入主夜冥宫?暂居引路人府的这段时间看到她故作天真的面容我都觉得无比厌恶。 析木,你不会喜欢这样的人吧? 荼音(第四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以为我很懂析木,也以为析木很懂我。 云雪落满头,我再也无法忍受这份煎熬了,有时何不让自己的人生痛快一些,什么冥界规矩,什么家族联姻,我只知道我喜欢析木。 我鼓起勇气走到门前,推门的刹那我的气势却像打翻的灵药在空气中消弭殆尽,那扇门是那样沉重,我的手仿佛浸泡在幽冥之海中那般无力。 析木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背影沉静而美好,灯火的光芒在他的长发上跳动,我小心翼翼地唤着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安宁得遗世独立。 “我在注意你啊。”他说这句话时,眼睛是活的,透过它闪烁出来的光泽我看到了析木炽热的心。那一刻被我压制了许久的的感情便无法抑制地涌上喉咙,化作滚滚泪水滑进脖颈,夹杂着笑容忍不住想要对冥界宣扬一下...那大概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司奕闭关修炼他的灵兽,庭院间总是飘旋着他的笛声,如微风轻点花枝,在每朵花瓣间流连。 我在心底留了一页,记下析木对我说过的所有誓言,有他在,我不必担心两族的联姻,我可以放心地依偎在他的怀抱中,我爱的人会为我挡下风雨。我没有再因为良樱而打翻醋坛子,只要能继续和析木生活在这片苍穹之下,没有事可以让我烦心。 冰雪消融,我的心情从未如此舒畅。 “我知道你和析木在一起了。”一夜,司奕找到了我。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选择,你不要干涉了。” “你和析木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劝了你们这么多遍怎么不听呢,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只知道我爱他!” “析木那么幼稚,你也跟着他幼稚吗?他是王!是冥界的,不是你一个人的!” 争吵过后,我叹了口气。 “司奕,你别多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总会遇到一位女子,比我更值得你专情。”我拾起发簪随性将头发盘起。 我讨厌没有温度的一切,可在这冥界,连集市中的喧嚣都是令人窒息的蓝色,因为没有感情参与其中。当我看到析木真挚而炙热的心,当我触碰到他喷涌欲出的感情时,我就不可救药地喜欢他,就像火苗在黑色的夜空中蔓延,析木就是那火光的中心,温暖我的目光。 由于怕吵醒熟睡的析木,我终止了这场争吵。司奕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这样狠心的拒绝他,也是为了他不要陷得太深。 荼音(第五章) 司奕不快乐,将忧伤倾注于笛声。 至少我们三人会这样一直相互扶持着走下去,却不想一个神秘的南墨,打破了我对未来所有美好的幻想。 区区凡世中人,不知是吸收了何处灵气,居然来到冥界兴风作浪,我查遍了凡世之人,却寻不到他的半点痕迹。不俗的实力,没有运用任何术式就可以接下我们的攻击,身于幽冥之海之上毫发无伤,这样恐怖的人,莫非是鬼魅不成? 我和没有了结界的南墨一起承受了析木的术法,强大的力量几乎将我撕碎,我眼前一黑,堕进无尽的虚空。 醒来后,感觉自己身处另一个冥界一样,任务中断,我们回到了夜冥宫。析木像变了一个人,和昔日忧郁的司奕越来越相似,他没有来看过我,除了司奕每天给我送饭,只有师父告诉我养好伤后要为接任祭司做准备。 我又回到冰冷的黑棺中了吗,这里的一切我都不想触碰,那种噬入人心的寒冷,压迫得我喘不过气来。 良樱也搬进了夜冥宫,她已经成了王定下的质子人选了,我还听见她的两个侍婢对我颇有微辞。我不在乎别人如何反对,只是连析木也要离我远去? “骗你的。”析木啊析木,你可知这句话,便是将我的心当作玻璃砸碎了。我甘愿违反规矩,和司奕反目,一切都是因为你的一句宁负冥界也不负我。司奕是早就看透了一切才来劝我的,怪我太天真,没有早些认清他。我焚毁了一切属于他的回忆,我的心也如同那些灰烬一般,再无复燃的可能。 四目相对,久久伫立,他却离我而去。 析木再也没有来过,封王大典的日子将近,他和良樱这对璧人也成了小术师的新话题。没有人想过我这个落魄的祭司,只有司奕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良樱看我的眼神越来越讽刺,夜晚越来越绝望。 封王大典前一天的深夜,良樱敲响了我的门。 “良樱姑娘深夜前来不知何事?”我用灵力探知她的身份,不屑地问道。 “析木殿下让我给你带点东西。” 析木?我心头一动,手不由自主地为她开了门。 “荼音姐姐。”她目光中的紫色突然黑了下去,轻轻地关上了门,手中的占星杖一现,在凤凰灯光下闪烁着殷红色,占星杖的尖刺离我的脖颈只剩两寸。“你知道析木殿下为什么离你远去吗?” “我没有兴趣。”手中的灵力已经蓄势待发:“杀害祭司,罪名可不小。”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给了我这么大的勇气?”良樱轻蔑地笑了,面目可憎。 “荼音姐姐,你是下一任祭司,想必对冥界大事小情都了解不少。你可知道这白泽的拥有者都是什么下场吗?” “你想说什么?” “也难怪你不知道,王和释衡祭司故意对你隐瞒了此事,就是为了提防你呢。” “别想用反间计激我,你不过是个引路人,论术法你是赢不了我的。” “白泽是上古灵兽,拥有它的人不多,却个个都是有一番伟大功绩的人物,如今你白泽的力量还没完全觉醒就已经很强了,那么觉醒后呢?谁知道你会不会像南墨那样威胁冥界!” “我身为下一任大祭司,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之事!”我的灵力化作剑指向她的胸口。 “荼音姐姐,你还不懂吗?我信,王可不信。你巧言吸引析木殿下,若是以后让你当了祭司,王怎么能够放心呢?”良樱的眼神一寒,就像我曾在宴会上看到的那样,我就知道这才是她的真正面目。 说罢,她居然直直的撞向我的灵剑,锋利的剑刃刺破她的胸口,鲜血顺着灵剑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我一声惊呼,连忙收回灵力。 那鲜血落在地上,迸发出黑色的火焰,火焰中浮现出一个环形术式,将我紧紧包裹,动弹不得。 “良樱!”我挣扎着,体内气血上涌,灵力不受控制地从我体内挣脱,被地上的术式吸收。 “荼音,王族早已容不下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你,你就不怕析木和司奕知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怎么没有早点看清你!就算王族容不下我,也轮不到你来处置我!” “析木殿下不会知道的,他只会以为你负气出走了。”良樱凶相毕露,湛紫色的眼瞳变得漆黑如墨,我仿佛看到了那个黑衣女子的身影。“这是我引路人族的秘术,你的身体很快就会被它吞噬,到时候你连转世都是奢望!” 她靠近我,目光邪魅如魔:“你抢了我的析木哥哥,我怎么能放过你呢?” 每挣扎一分,我的灵力就会消散地越快,意识也开始涣散。司奕,析木,你们在哪... “灭!”良樱将占星杖立在胸前,左手在我胸前一拍,脚下赫然升起黑色的火焰,火焰灼热,骨肉很快便分离开来,我体无完肤,只能发出凄厉的喊声。“良樱--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火焰将我包裹,痛入骨髓。 荼音(第六章)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飘在房间里,这种飘渺的感觉似乎就是脱离肉体的感觉,房间里一切如旧,一点看不出灼烧的痕迹,虽已天明昏暗的灯光还未熄灭,光线贯穿我的身体映在屋内,连影子都不留下。良樱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我攥紧拳头想着:这就去告诉析木,让他小心。 不想我的身体居然穿墙而出,迎面穿过了前来探望我的司奕。 “荼音!开门好吗?” “司奕!我就在你后面!”我大声喊着,他却像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敲门。 果然,正如书中所说,失去身体的魂魄,人是无法看见的。难道我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析木和良樱成婚吗? 昨日良樱与我说的那番话,恐怕不是真心告诉我实情,而是为了拖延时间布好秘术,等待时机取我性命。真如她所说,我中了秘术无法转世,岂不是要永远飘荡在冥界里?何德何能,竟招人恨我至此,连轮回转世都由不得自己! 我突然回想起了那个黑衣女子的话,荼靡之音,在最繁盛过后就会极速衰败,这说的不就是我的一生吗?莫非她是比神隐王后还要卓越的引路人,上次特来提醒我? 一直被压抑的黑色笼罩着的夜冥宫,在这个欢腾的日子中难得填了一抹明丽。屋檐下的凤凰灯被套上红色的灯筒,灯光变得更加柔和,就像析木曾经看我的温柔目光。 术师们都在忙碌着,用各色的花朵将房殿和小径装饰起来,几个小术师为析木穿上黑色的王服,袖口用黑线攒金丝织成,背上绣着紫微垣的字样和图腾。良樱坐在铜镜前,脸上有难以察觉的得意。 几个侍婢为她涂上浅绛色的唇脂,头发盘成高高的发髻,用妆花点缀,耳后的一支彼岸花凤羽步摇格外夺目。 “小姐这身装扮,不知强过那荼音多少倍呢。”一个侍婢将手镯给良樱戴上后说道。 另一个侍婢将香包盒打开后接道:“一会小姐出去,也不知那荼音是什么脸色。” “你们两个不要胡说,荼音姐姐岂是你们可以嘲讽的?”良樱嘴上训斥着,脸上却越来越得意。昨夜那个狰狞的良樱似乎不曾存在过,她用完美的演技骗过了所有人,就连面对贴身侍婢也不曾撕下这层伪装。 封王大典开始,师父幻化出漫天的烟花,我站在析木的身边,看他执着良樱的手,眼神温柔似水。王冠触碰到析木的头发时,那飘逸的青丝瞬间化作银色,析木微笑着,英俊而安宁。 我跪在他旁边声嘶力竭地喊着,没有人能看到一个绝望的灵魂,我恨冥界,我恨所有人。 析木,你回过头来看看我好吗.. 析木,你不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她接近你是另有目的... 析木,司奕,救救我... 没有人能听见我的哭喊,我的魂魄无法流出泪水,终于只剩我自己了,在这个三大家族欢聚在一起的日子,另一个空间中只有我自己了... 荼靡清酒饮尽,没有人记得一个叫荼音的祭司消失了踪迹,那个说永不负我的析木此时眼中只有良樱,那个说永远陪伴我左右的司奕此时也没有注意我。 析木,你果真如此狠心。冥界,你果真这般无情。 若是我能回来,定不放过你!良樱! 荼音(第七章) 幽冥之海变得更加殷红,与岸边的彼岸花相映一片。 “可惜你如此付出,就落得这般下场。”身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谁?谁还会看得见我? 我抬头,迎上黑衣女子倾国倾城的容颜,我怔住了,任何人看到她的容颜恐怕都会如此,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容颜。不加粉饰依旧美的不可方物,冷漠而邪魅,诡异而安详。 “你怎么会看得见我?你到底是谁?” “析木真的爱过你吗?若是爱过,怎么会突然翻脸,怎么会与良樱执手偕老?” “你想说什么?” “你难道就不恨吗?为什么他们对你如此不公,因为一只灵兽就要了你的性命?” “良樱一定是骗我的!王不会这么做的!” “荼音,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何必自欺欺人呢?”黑衣女子望着我,笑容诡谲。 是啊,我心中何尝不是早有了答案,师父只告诉我拥有白泽的人都很不凡,冥界的记录怎么会少了白泽?王自从知道我的灵兽后就开始提防我了,他们封锁了所有关于白泽的消息,就是为了不让我威胁夜冥宫。那么析木呢?他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确定我有没有威胁。他和良樱早就见过,怎么会不记得,这一切不过是针对我的局罢了,我死了他们开心还来不及,怎会找我。 “你太善良了,总是将人想得太好,不加提防,才会引来杀身之祸不是吗?”黑衣女子的手缠上我的脖颈,将脸贴在我的脸上:“仅仅因为灵兽,就杀害了对夜冥宫忠心耿耿的你,他们应该得到教训才是啊。” “他们要付出代价!” “说不定这就是析木授意的,否则他如何能笑的那样开心呢?那些口口声声说着陪在你身边的人,最后都没来救你不是吗?” “他们都要死!” “即使毁了冥界也无所谓吗?” “冥界要为我陪葬!” “真是聪明的孩子!”她的双手抓住我的肩膀,黑色的长指甲嵌进我的魂魄。“你这么有决心,我怎么忍心不帮你呢?” “你怎么帮我?” 黑衣女子笑了,邪魅而渐渐模糊:“我会赐你最强大的力量,帮你复仇。” 她拉起我的手,我盯着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仿佛世界在旋转,意识也逐渐消散。 荼音(第八章) 再次醒来,四周黑气环绕,地上满是已经凝固和尚未凝固的血迹,一个女子背对着我躺在尸体堆成的小山上。在魂魄看来,这个屋子里的空气污浊得难以忍受。 昏暗的小木屋,只有一口足以装下一人的大锅下的火焰是这屋子中唯一的光亮,火焰只是普通的凡世之火,极不平稳地闪烁着,那个女子还是没有动,我转过身去,正对上黑衣女子的眼瞳。 “你醒了。” “说吧,你要给我怎样的力量?” “想必你对鬼魅很熟悉吧?”她指了指我身后仍旧未醒的女子。 鬼魅?我打了个寒噤:“鬼魅现世冥界会生灵涂炭的!” “生灵涂炭又如何?”她眯起眼睛神色严肃:“他们杀了你不就是为了守护冥界吗?如此你还维护它做什么?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好。我咬紧牙关。我本来不想如此,这是你们逼我的,错在你们。 “这才是乖孩子。”黑衣女子的笑容有一种无形的威压,让我没有力气反抗她一丝一毫。 她将手中的紫红色火焰送入锅底,烈火熊熊几乎将那口锅包裹,锅中猩红色的液体开始翻滚,她又用灵力将侧卧的女子扔进锅中,液体飞溅,却没有半点沾上她的术袍。 女子紧闭着双眼,掉进锅中的一刹那我看清了她的脸。 “是她?”我惊讶中脱口而出:“这不是南墨身边的那个...” “她心中怨念积压太多,最适合培养鬼魅。现在我把这幅躯壳给你,就等于把鬼魅的力量给你。” 不等我说话,她将我一把抓起,我在她的手中越缩越小变成了一丝灵魄。紧接着,她把我往女子的脑门上一拍,我感到一阵灼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确实拥有了女子的躯壳。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才发觉这猩红色的液体居然是人的血液。灵魂没有嗅觉,致使我如今才发觉。 “这…究竟是什么术法?”一个沙哑的嗓音从我的喉咙中传出来。 “试试你的灵力吧。”黑衣女子将火焰收回手中,锅中的血液顿时冰凉刺骨。 我左手轻微发力,霸道的黑色灵气在我的手中盘旋,轻轻向下一推我便跳出了血水,锅应声而碎,血液像一条条毒蛇画着猩红色的痕迹向四处蔓延。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好。”她的身形越来越淡,慢慢从空气中隐去。 “这段时间你就学着慢慢驾驭他吧。”黑衣女子留下这句话后就消失在血色中。 驾驭?驾驭鬼魅吗? 眼前的房间开始旋转,暗沉下来。南墨身后的那个女子浑身是血现在我的面前。她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露出两颗虎牙:“你就是那个荼音?”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了踪迹,她的脸从我身后探出,咬住了我的肩膀。“我是萤,也叫鬼魅。”她说鬼魅两字的时候,嗓音变得雌雄难辨。 肩膀处流出的血液如溪流涓涓流淌,却没有痛觉。 “你的灵魂闻起来不错…”她用嘴撕下我肩膀上的肉说道。 我反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摔在地上,左手钳住她的脖子,右手捂住流血不止的肩膀。 “我知道你恨析木,恨他杀了你的南墨,可你一个人打败不了冥界。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借我力量,我帮你杀了析木。” 她喘着粗气:“我完全可以吃了你,这样我的力量会更强大。” “你知道怎么才会使析木痛苦吗?你对冥界很了解吗?有我的帮助你会更轻松。至于冥界毁灭后,随便你怎么吃。” “听起来不错。”萤狡黠地笑了,像极了黑衣女子。 荼音(第九章) 小屋是万葬岗中废弃的屋子,这座建在山上的万葬岗不知经过多少岁月的洗礼,墓碑的缝隙中长满了青苔,坟头青草岑巍。 鬼魅说凡世的死者其生前的怨念都会集中于坟中,万葬岗无数的怨念是最好的食粮。这种力量需要人血的滋养,我圈养了一些从附近村子抓来的孩子用来取血,鬼魅说孩子的血更加纯粹力量会恢复地更好。 根据鬼魅的记忆,我从万葬岗的尸体中取了许多谷虫,将灵力注入让它们互相争斗,受灵力异化的谷虫变得凶残,在罐中厮杀血肉横飞。我将最后剩下的一只养了起来,放在我身上吃我的血,鬼魅说这种灵蛊养成可以寄生于彼岸花中取人性命。我曾在《百物志》中看到这个词,却没有详细的介绍,夜冥宫如此惧怕冥界受到威胁,怎么会把这种东西公之于众呢。 被灵蛊咬噬的伤口如同火焰在烧灼,灵蛊越来越多,伤口愈合越来越困难,我常常在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已经被灵蛊覆盖。 无妨,想到自己能看到析木和良樱的尸体时,这一切苦痛都是值得的。 “灵蛊固然是好,可惜培养起来太费灵力,这副身体还有个妙处,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黑衣女子鄙夷地看着我身上的灵蛊说道。 “你还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变得更强?”我问道。 萤是天生玉骨,这种骨头可以制成骨笛,这样你就可以控制身边所有人的骨头了。他们的生死都掌控在你手里,不是很好吗?” 我看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笑了笑:“听起来不错。怎么做?” “我觉得臂骨最好不过,你可以砍下来试试。”黑衣女子笑得诡异,手中出现一把锋利的匕首。 “我不需要。”我说道,黑色的灵力汇聚在右手外化出灵刃,随着一道黑色的光芒闪过,鲜血喷溅而出,左手臂应声落地。我将灵力转至伤口处防止血液继续流出,黑衣女子得意地将地上的黑色血液收到掌心,注入血迹斑斑的小桶中。 “接下来把它削成骨头,待曲谱一熟便是你去冥界最佳时机。” 我不知道在万葬岗中待了多少岁月,春来秋往,天空在短暂明亮后是无穷的黑夜,我喜欢在日落时练习曲谱,调子急促而诡异,伴随着血红的落日成为我最爱的风景。 无事时我会放出几个孩子看着他们慌张地逃跑又被灵力强行扯回的绝望表情,想象着析木就是我手中的猎物,在生死追逐的游戏体会我带给他的绝望。 万葬岗的森然白骨随着我的笛声在落日下翩翩起舞,锅中的血液越来越粘稠。必须确定万无一失,我才会回来夜冥宫复仇,我来冥界之时,就是良樱的死期。 荼音(第十章) 月色下火光冲天,我看着自己栖身很久的木屋被火舌吞噬,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伴随着困在其中的孩子的一声声哀嚎。 “你的灵力已经完全恢复,不把这些孩子放回去吗?”黑衣女子出现在我的面前,墨黑的眼瞳被火光映亮。 “成为我的猎物怎么可以活着出去呢?要不是为了取血,这么吵的孩子早就该死了。”我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右手,黑衣女子投来赞许的目光。 “以你现在的灵力,渡过幽冥之海轻而易举。”黑衣女子双手聚成灵力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形,熟悉的雾气在弧形中凝结。 她居然凭空幻化出了幽冥之海尽头的那片白雾!这个黑衣女子,究竟是谁? “去吧,等你的好消息。” 我穿过雾林,雾气凝结出来的结界在我的灵力压迫下自动避散,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不需要像从前刻意凝结灵力制作灵台拱自己落脚,在灵力的压迫下四周的灵力会移动形成平面供我行走。从前的南墨便是如此吧,只是他的死因实在蹊跷,灵力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我从怀中撒出灵蛊,它们进入冥界之后呈透明色,幽冥之海边的彼岸花是它们最好的栖息地,待我需要之时,这些彼岸花就会成为我的利器。 幽冥之海泛起涟漪,似乎在欢迎我的到来,远处熟悉的夜冥宫矗立在彼岸花海之中,似乎还不知道危机的到来。 我闭上眼睛,将灵力波及四处,夜冥宫很快就会感到这种灵力,不需浪费太多时间我就能了结这一切。 每条灵蛊都是用我的血肉喂养,和我有着奇妙的精神纽带,站在幽冥之海之上,我感到了灵蛊吸食彼岸花花蕊的欣喜之情。灵蛊所过之处开出了妖艳的彼岸花,花茎像凡世的柳枝那般柔软,诡异地弯曲着,盘旋着。 夜冥宫的瞭望台上开始涌现了许多术师,一个护法装束的人用灵力传音问我是何人,来冥界何干。我没有理会,静静地感知灵蛊,不慌不忙踱着步子。 在没得到回复后,城墙上的术师开始释放灵箭,却都被我的灵力压迫在外,近不得身。 一个熟悉的紫色身影在众多白衣术师中穿梭,我展开灵眸仔细一看,只见司奕神色严峻,向身边的护法询问着什么。 灵箭铺天盖地,几乎遮挡了夜冥宫的轮廓,我没有后退,只是轻轻用手拨开这些根本伤不了我的东西。 我释放灵力进行威慑,灵力尚浅的小术师甚至会因为灵力压迫而口鼻流血。为什么出来的是司奕而不是析木呢,我想直接潜入夜冥宫找到析木,却被夜冥宫外的一层封印挡住。 夜冥宫外的这层封印威力怎会强大至此,难道是专门为了防止我回来复仇而设的?如果不继续施加压力,恐怕是不能惊动析木的。想到这里我继续释放灵力,白亮的天空渐渐蒙上了阴影,赤红色的海水也暗沉了下来。 荼音(第十一章) “把你们的王叫出来,否则,我就要踏平这夜冥宫!”虽然没喊,但在灵力的辅助下却是如雷贯耳的声音。我的脸因为这种复仇的快感染上一层红晕,幸福地想要发狂,一想到很快良樱就会痛苦地死在我的手上,这么多年的苦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析木霓瞬到司奕的身旁,我看到他有些苍老的容颜,少了当初的年少轻狂,多了许多岁月雕琢的痕迹,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我以为我不爱他了,却还是在看到他以后,不争气地落了泪。 他仔细地打量着我,恐怕认出来这副躯壳就是当年南墨身后的那个女子了吧? “怎么,心软了?”心中响起了鬼魅的声音。 “不会的,我没有退路了。” 我要见析木,我说。如今除了我还有谁敢这么嚣张地直呼他的名字呢? 他不顾众人的阻拦来到我的面前,我轻哼着帮他找回当初的记忆,看着他恍然大悟悔不当初的痛苦表情,我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快感。 只要他把良樱交给我我就答应放过冥界,我只是这么说说而已,良樱的过错怎么是她一条贱命能承担得起的呢?整个冥界都要为她陪葬,为曾经的我陪葬。我不过是看着析木天真的表情觉得有趣罢了,看到他发现我没有遵守诺言的惊诧一定很舒服。坏人怎么会遵守诺言呢。 如果是析木一人他会把良樱交给我的,当我与司奕深邃的目光对视时,我仿佛觉得自己被他看穿了。有他在,我恐怕就得不到良樱。 “司奕啊司奕,曾经你就打扰我和析木,现在居然还来坏我的好事,一会我定将你剥皮抽筋,扔到幽冥之海里。”我得意地看着司奕,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结局。 夜冥宫拒绝交出良樱,这点还是有点血性,只不过他们不该愚蠢到以为能将我制服。每当析木靠近我的时候我都会换成曾经的面孔,恐惧忧伤地看着他,问他真的要杀了我吗?看着他一瞬间暗沉下来的目光,我又笑着将他的术法一一化解。 我就是喜欢利用析木这点,他太重感情了,倘若他稍微冷漠一点,或许就不会被我打得这么惨了呢。 恍惚间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躲在角落的血泊里恐惧而忧伤地望着我,眼角流下血泪,我以如今的躯壳和她四目相对,我早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荼音了。 执起手中的骨笛缓缓而奏,就像凡世诡异的狐舞,调子尖利刺耳,所有的白骨都会随着这支曲子舞动,所有的彼岸花都会为这支曲子绽放。无数的术师跪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声音,附着灵蛊的彼岸花破土而出咬住路人的脖颈吸食血液,失去血液的人们会成为一副副白骨继续舞动着,血液滴在地面开出了更妖艳的彼岸花。 我闻着骨笛上淡淡的血腥味,轻舐其中的甜腥,眼角瞟着面对无数彼岸花自顾不暇的析木司奕。 突然,两个人相视一笑,有种难舍难分的意味,司奕咬破舌尖将血点在指尖,迅速画出一个复杂地术式。我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动作,任何术法都伤不了我,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丝毫不惧。 析木跑过来想掩护司奕完成术法,被我用术法打到一边。在胜利的喜悦冲刷下,我没有心思去关注司奕画的到底是什么术式,我将目光投向整个夜冥宫,唯独不见良樱的身影,可能是被我的灵蛊吃了也说不定。 正是这一丝大意,我错过了杀掉司奕的最好时机,他完成了献祭,想用生命作为代价来了解我。 术法展开的刹那,一束强烈的光芒拨开层层阴霾照射在我的身上,撕裂般的疼痛遍布全身,我想喊却没有任何力气。 看着远处倒下的白衣男子,我的泪,突然喷涌而出。 早知如此,不如不遇,不如不见,便可不念。神为何不把我的灵魂带走?只留我在这世间一人,孤单苦寂,心无所依。 析木(第三十九章) 所有人都离我而去,失去灵力的我独自坐在夜冥宫里,任凭寂寞吞噬。 宫殿里的一切都布上一层灰尘,我却没有擦拭的心情。如今的我只是一个凡人,看着镜子中自己快速衰老的脸庞,在重生后又周而复始地轮回。 如今只有荼音的来生书才会给我一点欣喜,尽管我知道她不会记得我,只会遵循来生书中我设想的一点轨迹,我依旧很满足。这辈子终究是我欠她太多。 冥界的天空亮了又暗,我对荼音的思念却不减丝毫。我期望她哪天会成为祭司来到我的身边,我只消看着她的眼眸静静地离开足矣。 那一天深夜,我没由来地失眠,突然撇见来生书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荼音终于转世了,那被我压抑了许久的情意哽咽在喉,化作行行泪水滚落下来,所有的等待都有了结果。 窗外的星光闪烁,我想起了昔日母后在占星台上操纵占星杖的样子,也想起了良樱倒在占星台满口鲜血的场景。不知多少个寒暑,幽冥之海依旧鲜红如血,岸边看着它的人的面孔却是每年都不同的。 三大家族早已没落,我只爱荼音,引路人族就没有了联姻的靠山,赫家失去制衡也有独大的趋势,我在很久以前就将这两个曾经叱咤的家族从历史中抹去了,我将过去的史书全部毁掉,想让它们随着荼音的死成为永久的灰烬。 如今的祭司性质上和之前有了很大改变,表面上几乎成了夜冥宫真正的主宰,为了防止祭司专权,我托神在这个职位下了一个死咒,保证我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安心等待荼音的转世。祭司是一代代继承的,并非像其他夜冥宫的人有着残酷的斗争。不过这次,为了荼音能够顺利进入夜冥宫,我废掉了这个规则——只有让祭司卷入斗争中,荼音才有机会成为下一任祭司,才能来到我的身边。 神绪接过我的指令,看了看,呆滞了许久不说话。 看着她的眼睛,竟觉得是把荼音推上了死路,我摆摆手叫她退下,不愿意再对上那双眼睛。 我通过荼音的来生书关注着她每天的生活,看着她从荼音变成赫血葳,看着她每天刻苦地练习术法,看着她和那个叫猃狁的人待在一起。我突然觉得释然了,上一世给不了她想要的,这一世也不想揭开美好生活背后的污浊。 析木(第四十章) 看着镜子中正值壮年的面孔,庆幸在老去之前能见到血葳——我的新任祭司。如果她看到的王有着一张如凡世的迟暮老人一般的面孔,恐怕不会与我太亲近吧?想到这里我突然笑了,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多思了呢? “王。”稚气的面容,好像又回到了我在孽镜台初遇荼音的时候,天空蒙上了一层紫晕,她坐在卷檐上冲我会心一笑,那笑容和场景就成了我心中的至宝,未有一刻能忘。 “王?”我被她的声音从回忆钩入现实。 “王怎么面带愁容?” “无碍,你快起来,跪着太累。”我心疼她,让她跪了许久,膝盖一定酸痛。 我将自己的来生书交给她,嘱咐她小心保管,教了她许多本是前任祭司该教她的事,每天都能看到她,虽不能相守一世却也满足了。 看着她钻研术法急得满脸通红的时候,就像从前我故意惹荼音生气,她红着脸追我一样。我爱荼音,爱血葳,可我不能给她幸福,我现在只能依赖来生书生活,成了永生轮回的怪物。每当我的心不由自主向血葳靠近时,理智都会打醒自己。我渴望告诉血葳真相,渴望她重新回到我的怀抱,但这是不可能的。 看着她和荼音能重合的一切,我恍惚了,她们都是相同的面容和性格,但荼音就是荼音,她的记忆和血葳是不同的,血葳多么像荼音,也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荼音。 “荼音早就死了,析木啊析木,你还奢求什么呢。”长夜漫漫,内心的煎熬让我无法入梦,我坐在床头低语,看着快速发白的鬓角。 我想起了良樱,想起她卑微地做着王后,帮我处理宫中一切繁杂事务,想起了生命中这三个让我难以忘却的女子,愧疚和悔恨,又染白了一束头发。 唰。寂寞冷清的长夜,连头发白了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我将毕生术法的技巧都教给血葳,看着她飞快的进步。这样也算是我对她的另一种保护吧,刚来夜冥宫不久,不知会不会有人欺负她。 她告诉我要去为凡世的鬼魅重设封印之后,我便再没见她。直到某一天,我的心脏剧烈疼痛起来,身体化作灵力慢慢消散在空中。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甚至也没有时间思考,来生书失效了?还是血葳受了欺负?在我双眼化作灵力的前一个瞬间,突然看到神站在我的面前,笑容诡谲。 良樱(第一章) 我常常从梦中惊醒,梦中母亲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在深渊中伸出手来死死抓住我的裙角对我说:良樱,要爬上去。 这一生似乎都应了母亲的话,我努力地往上爬,终于成了冥界的王后,可是我不快乐。 母亲是父亲的妾室,年轻时是冥界小有名气的舞姬,由于身份低微不能成为正室,深墙中的日子使她渐渐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容颜,终日被我的正母欺负。 我小的时候,正母无女,对我和母亲还算客气,引路人族以女为重,女子是要与王族联姻的,在我之前已经很久没有女子出生了,我成了母亲的希望,成了她漫漫长夜中的慰藉。 好景不长,正母生下了妹妹良慕,正室的女儿一出生就备受瞩目,从此我再也没有被带入夜冥宫,也失去了作为质子候选的培养资格。 刚开始我对成为王后并不感兴趣,那不过是我所认为的一个向上爬的渠道,成为未来的王后,了却母亲的心愿。 自从朝会后遇到了析木殿下,我的人生便不再是无止境的黑暗。 十年一度的朝会,侍女一早为我梳洗打扮,父亲嘱咐我在王面前注意仪态,引路人一族的脸面,都系在我的身上。 院中族长和一干亲信及侍卫在术式前等待,侍女搀着我的手缓缓向前,地上术式图案繁复,散发刺眼的光芒。我的心没由来开始狂跳,若是真能获得王的赏识,便能于母亲有个交代。 夜冥宫坐落在幽冥之海旁,海水,彼岸花从与天空连成一片耀眼的红,黑色的城墙带来视觉上无限的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王高坐在大殿中央,强大的灵力像无形的手按着我的肩膀,走路都有些吃力。 “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声音浑厚而威严。 我抬起头看着王的白发和火红冠冕,尽力躲避直视他的双眼。 “很好。”王示意我们可以起身,他转身对族长说道:“质子入宫还可以缓缓,毕竟析木也小。占星之术也非一朝一夕练成,多培养培养,日后协助析木也是有益的。” 王的话中不难知道,他对于我还算满意,只要不横生枝节,我便能实现母亲的愿望。 族长与王闲聊之际,我有机会在夜冥宫中四处转转,远处的孽镜台是眺望远方的好地方,院中的彼岸花和曼陀罗红得妖艳,像极了夜色下歌姬妖娆的身姿。 我拨开华帐,猝不及防撞上他安宁的容颜,那时我不知道他便是析木殿下,只注意到他一身黑衣,发髻高高盘起以玉做饰,眉目清秀。 “姑娘。”我向后一个趔趄,他急忙扯住我的衣袖。 “失礼了,不知公子大名。” 他微微一笑,眼光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我的脸有些发热。 “析木。” “不知是析木殿下,请殿下恕罪。”知道他就是析木殿下,我连忙跪地行礼,悄悄地打量着他。 “起身吧,我有事先行一步,姑娘自便。”说罢他大步迈出了孽镜台,留下洒脱的背影。 “析木殿下...”我望着他的背影,看那一抹黑色逐渐消失在花丛之中。脸颊微微发烫,但愿胭脂可以掩盖脸上的通红,我这样想着,再也无心欣赏风景。 梦里无数次与析木殿下的对视,我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其中。想到日后入宫他便是我的夫婿,总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入宫之后我更加努力练习占星术和医术,不再只为了母亲的遗愿,可让我没想到良慕的出生,打破了我本可以平坦的人生。 良樱(第二章) “良樱!良樱……”母亲眼中流出血泪,扑上来将我紧紧搂入怀中。“答应娘,一定要爬上去。” “良樱。”析木殿下温柔地向我伸出手,画面一扫从前的阴沉,如沐春风的温暖。 “你不配。”良慕牵过析木殿下的手,留下背影,和一望无际的深渊。 我低下头,深渊中是母亲布满血丝的双眼,目光炯炯,像蛛丝密如织,我如同一只毫无挣扎之力的小虫,被蛛网缠绕致死。 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满是虚汗。夜色依旧,院中凤凰灯的光芒艰难地穿透窗纸为这房间增添难得的光芒,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入耳。 我早已数不清是第几次午夜惊醒,尤其良慕长成之后逐渐频繁起来。她出落得额外的标致又是嫡女,完全是质子的不二人选,族人眼中的我早就成了毫无价值的废材,昔日巴结我的人如今都围在了良慕身边。 “我不甘心……”我重新闭上眼睛,无力地向后靠去,砰地一声倒在榻上。 “不甘心吗?” 屋中传来突兀的女声,我惊呼一声,心狂跳不止。 “来人…”刚说出两个字,就好像被空气中无形的手捏住了嘴巴,无论怎样都张不开嘴,手脚也动弹不得。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黑漆漆的屋中不见人影,只有婉转的女声回荡。 床前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如同沉底后的尸体终会浮出水面,她似乎就是这样从空气中浮现,黑色的衣裙吸收了屋中的微光。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助你,不过,这代价很沉重。”冷漠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 我抬头,只看到了黑色的帷帽,嘴上的术法突然解除,我不住地咳嗽起来。 “一个不愿意露脸的人,怎么敢说帮我…咳咳…” “有趣,有趣,你还是第一个提出这样的要求的人,不过我不露脸,倒是为你着想。”说罢她摘下帷帽,露出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倾国倾城的容颜。青丝倾泻,瑞凤眼,樱桃口,柳眉一蹙便足以勾人心魄,那副容颜简直是神的极致,连我这等女辈也不由得为她着迷。 直到她重新戴上帷帽,我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几乎要倾到女子身上。尴尬之下假咳几声我连忙说道:“不知道你以为我想要什么,不过恕我直言,如此深夜突兀出现,我很难相信你。” “信不信我无所谓,此事只关乎你,我可以告诉你如何爬上去,如何得到析木。”她说到析木停顿一下,我的心跳也仿佛漏了一拍。 “我不过是教给你方法,做不做看你自己,我只是局外人,只想,看一场好戏。” 听这女子的话,倒是也不无道理,我不过是听听,这样思忖着。“说来听听。”我说道。 “引路人一族素来神秘,除了占星治病,还精通巫术,这一点想必你是比我清楚的。” “这点自不用你说。” “我这有本你们族失传已久的巫术秘籍,你只需要学会其中的术法。” 我接过她手上一本已经破旧泛黄的册子,封面上微微发亮的天市族徽彰显着它的身份。翻开册子后,字体和图画在光芒中快速涌入我的脑海,待全部内容灌输之后,册子又失去了光泽。 “既然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何不自己留着?” “这册子只适合你们引路人修炼,快看看这个术法吧。” 我在脑海中回想适才记住的术法,才发现它是以死后灵魂为祭,将所厌之人的身体毁去,灵魂不得转世,使用者自身也会寿命减损的阴毒术法。 “这等损人不利己的术法,竟也出自引路人,真是羞耻。我虽想入夜冥宫。却也不会以这种手段害死良慕。”我将册子还给女子:“你走吧。” “你虽没有心思害人,怎保他人没有心思害你呢。你们引路人的灵力最是羸弱,学了也可以防身。” 帷帽下传来轻笑,女子手上的册子化为虚无,她的身形也在灯光下模糊起来,直到屋中重归死寂,好像这屋中从来只有我一个人。只剩下脑海中清晰的术法,告诉我曾经有人来过。 良樱(第三章) 接下来几日,我不停翻看引路人族的藏书,想找到这种随意隐去的术法,据我所知,冥界之中任何移动的术法,都不会随意在空气中消失。 这个女子,究竟是谁? “阿姊最近总是往藏书房跑。”一日清晨,正准备按礼数去和正母请安,走到门口,听到了良慕和正母的对话。 “良樱用功,你不要放松大意,若是她进了夜冥宫,你我的地位就不保了。” “阿姊术法娴熟,生的比我耐看,又曾得王的赏识,我如何才能赶得上?” “质子虽以术法取胜,却也和族中地位有关,你是嫡女,灵力自然醇厚,她母亲不过是个下贱的戏子,你超过她只是时间问题。” 下贱的戏子,我早知正母与母亲的矛盾,却也不曾想她说的这样难听。 “如今这最后一次朝会,族长可能会领你们二人一同前去,你明白我的意思。” “女儿清楚。” 我重重踏步几次,屋内说话声戛然而止,走进屋去,露出副自己都觉得恶心的笑容,向正母请安道:“女儿良樱给母亲请安。” “你这孩子真是勤快,总是想着来看我,快快,坐下吧。”正母笑着说,我起身坐在良慕的对面,四目相对。 “阿姊今日来得这样早。” “毕竟很久没有过来看看,妹妹不是比我还早吗。” 离开之后,我一直想着正母与良慕对话的最后一句,朝会和我们二人之间会有怎样的牵连? 你虽没有心思害人,怎保他人没有心思害你呢。黑衣女子的话在我脑海中萦绕,不知不觉中竟走入了无人已久的东花园。这里曾是上一任族长居住,后来便闲置了,院内杂草丛生,只能充当个放器具的仓库。正殿中是一扇古老又古怪的屏风,屏风上画着一个黑衣女子。 “这不是那晚的…”画面中的女子,竟和我那晚见到的女子一模一样。 “不,这就是她。”我喃喃道,手触及那扇屏风,也不过是纸质的触感,这位作画的前辈功夫了得,竟描绘得如此细致。 这屏风的年份说来不短,可知这个女子年岁不小。几千年前的鬼魅之乱,引路人族元气大伤,许多术法秘籍也从此失传。冥界之人活上七八百年也不稀奇,可这术法秘籍,若她不是引路人,又怎会得到,若她是引路人,怎会在画上而无人认出? 想要知道真相,只能从那个作画的引路人查起,可族谱被供奉在祠堂中,平时不许闲人出入。 几日来我在藏书阁苦苦思索如何才能避开所有人偷入祠堂,突然不远处传来书本落地的声音。寻声而去,空荡的回廊被凤王灯照得通透,地上躺着一本书,隐隐的黑气环绕。 “巫法通篆?”正当我俯身拾起它,念出封面的小字之时,身后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苏良樱,你在做什么?”族长带着几位长老和爹爹出现在我身后,阴沉着脸,一改往日的和蔼。 “回禀族长大人,列位长老,良樱只是在藏书阁读书。” “只是读书?”三长老冷哼一声,似乎胡须也跟着起伏。“手里拿着邪书还敢狡辩,当我们是瞎子吗?” “三长老,这书只是我在廊中刚刚拾得,不曾读过,还望长老明察。” “明察?近日总是有人偷偷潜入禁书楼,你还装傻?”族长走到我的身前,一把夺走我手中的古籍。“藏书阁中只有你,难道这书还是自己飞来的不成?” “族长大人息怒,怪我教女无方,回去定将好好管教。”父亲站出来说道。我知道他这么说并非是为了关心我,只是担心我影响到他在族中的地位,他还有良慕,自然不缺我这个女儿。 “管教是当然,不过这个朝会,我看她是不必去了。引路人不缺她一个。”族长一抬手,两个家丁便将我押住。 “带下去好好思过。”被押下去的同时,我似乎想通了那日良慕与正母的对话。 良樱(第四章) 天气转凉,房间内越发冷清,如今连个小厮都不愿意来添凤火。我不免想起娘亲离世的那天,也是这样的萧瑟。娘亲染了怪病,卧床不起,灵力如同蚕丝一丝丝抽离体外,族中长老不愿医治,只推脱为无药可解。我日日守在床榻旁,最终彻夜的咳嗽声也抵不住我的倦意。正当我昏昏欲睡之时,娘亲抓住我的手腕,我吃痛之下倦意全消,只听娘亲说道:良樱,一定要爬上去啊。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似乎每一次吐字都要积蓄力量,手也无力地垂下,眼中的神采全消,呆滞地看着我,缓缓闭上眼睛。 父亲出现是在娘亲的尸首盛入棺椁时,他说娘亲身份太低,死后不能葬入族坟,拉到幽冥之海旁就地埋了。他们拦住哭喊的我,将棺木抬走,至今我都不知道娘亲葬在何处。 我一直被冷落着,直到族长要带我参加夜冥宫的朝会。 若问我恨不恨父亲与正母,自然是恨的,却也不那么强烈。怪只怪我爬得还不够高,自我生下来就知道娘亲是不被承认的存在,名义上我只能唤正母为母亲。时机未到,与其恨而不能报仇,不如不想。 本是想安稳度日,靠实力进入夜冥宫,却不想被逼至此。我想起黑衣女子交给我的秘术,想起她说的话。 “良慕,我本不想做的这样绝的。” 夜幕降临,午夜时分门口的守卫躲懒,早已不知所踪,为避耳目我还是选择翻窗户从偏花园的小路穿行至良慕的房间。 “良慕,开门,是我。”良慕在我不住敲门下,打开了房门,让我进来。进来之后,我便以脚下为中心,开始画着那秘术中复杂的术式,只消术式完成以血为引,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障碍。 “阿姊这么晚了可有什么事?” “夜里睡不着,想找妹妹聊聊。”为了拖延时间,我不得不分心与良慕说话:“偷入禁书楼的是你吧,嫁祸给我想阻止我参加的朝会的也是你吧。” 良慕倒水的手停顿了一下,转而恢复正常。“阿姊说的是什么话,同为姐妹我怎么会害你,你今夜偷跑出来我也没有声张不是吗。” “那日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族中之人,细想也只有你会从此事受益。” “那又怎样,只要我现在一句话,你就会被抓回去,事已至此我劝你安分一点,等我日后成了王后,说不定可以为你寻个好点的小厮嫁了。”良慕看着我,露出与往日无二的可爱笑容:“阿姊,得过且过吧。” 术式已画完,我冷哼一声:“妹妹,还是不要这样天真的好,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成为王后?” 良慕走进我,瞪着我的脸,眼神中满是不屑:“难不成阿姊以为自己还可以翻身?人赃俱获,族长不会为了你翻案。” 我用灵力划破自己的手指,钻心的疼痛从指尖传来,鲜血滴在地上,红得格外妖艳。我同样把脸凑过去,笑着说:“你死了,我不就是王后?” “你干什么!”良慕脸上浮现出惊恐的同时,我将早已画好的术式向地上一抛。鲜血顿时有方向地流淌,随着术式形成诡异的图画,以良慕为中心升起熊熊黑火,良慕的身体随着黑火消糜殆尽,一切是那样的突然,她甚至来不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便消失在空气中。 地面上没有丝毫烈火烧灼的痕迹,房屋中的一切都是那样平常,似乎良慕从未存在过。 “你本可以不死。”我打开房门,四顾无人后原路返回房中,脑海中还播放着良慕惨死的画面。我的胸口刺痛起来,解开衣裙发现胸口纹上了淡红色的与秘术相同的术式图腾。这大概是黑衣女子所说的,与幽冥之海签订的契约吧? 本以为会有的强烈的恐惧并没有出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的麻木,也许是因为没有喷溅的鲜血,也许是因为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妹妹,在她挡我的路的时候 “那又如何,不过是死后的事了。”我长舒一口气,像往常一样躺在榻上睡去,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似乎终于可以不被噩梦所扰。 良樱(第五章) 翌日醒来,整个引路人府早已乱成一锅粥。 不久便是朝会,良慕无故失踪自然是要闹得府中不安。 几个小厮来到我的房间搜查一番,我揉着惺忪睡眼佯装不解地说道:“一大早来我房间做甚?出去!” “我们只是奉命找良慕小姐,还望良樱小姐不要为难。” “良慕怎么会来我这里,查完快走。” 他们也明白良慕不会来这个荒凉的地方,扫了一圈遍走了,如今这禁足的惩罚倒成了我的护身符。 几日我足不出户,偏花园少有人来,倒还清净,不知外面如今闹成什么样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族长不日便解除我的禁足,并将我迁出了偏花园,安置到他处。我的礼仪和占星术也重新着了族中长辈教授,从前的那帮趋炎附势之人如今又围在我的身边。 “良樱!”一日正母来到我的房间,良慕失踪后她整日浑浑噩噩,满府寻找自己的女儿。她的面容似乎比上一次见时苍老了几百年,不像从前盛气凌人。“是你!是你把良慕藏起来对不对?如今你是质子了,你满意了!” “母亲。”我无辜地望着她:“妹妹失踪,女儿也着急难过,可是女儿怎么会害良慕妹妹呢?” “是你!良慕失踪了最得意的就是你!” “女儿知道母亲思念良慕妹妹,可母亲也要注意身体。” “你不要装了,你跟你亲娘一样,装了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骨子里还是下贱!你想入宫,就害了良慕对不对!你说!” 下贱两字出口,我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装出一副伪善的面容,脑海中浮现娘亲奄奄一息的模样。 “是我,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抓住她的衣服,四目相对,似乎是一场无形的斗争。 “你别想着揭发我,如今我便是唯一的质子,无论我犯了什么错,都会入宫,都是未来的王后,族长为了一族名誉,只会把此事不了了之。”看着她眼角流下的泪水,我止不住嘴角的笑意接着说道:“母亲,你还有我这个女儿不是吗,若是我进了宫,你也可以享受一份尊荣。” “你这个…贱人!”正母挣脱了我,无力地坐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俯身蹲在她的面前,贴近她的脸,近得可以看到她的眼瞳中映着我的面容。 “母亲。”我露出早已练习无数遍的可爱笑容:“您不认我这个女儿,日后我成为王后,自然也不认你这个正母。我会让引路人族把我娘亲葬入族坟,而你死后什么都得不到。” “良樱,良樱…别这样,我可是你的正母,我待你也不薄…” “很好。”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母亲,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您不挡我的路,我也不会烦到您。” “好好好…我绝不妨碍。”正母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我看的出她眼中的仇恨,可在我分析出利害关系后,她的仇恨只能埋在心底。 “母亲慢走,恕不远送。”我欠身行礼,目送她消失在院门拐角处。 良樱(第六章) 族长为我安排一处引路人的门店作为历练,引路人是三大家族之一,为百姓开些门店来占星治病,虽收入微薄,不过是遵循了王的意志。 门客不多我便在后院背背医典,如今母亲的遗愿算是完成,我多学一些东西,只是为了日后入宫能为析木殿下分忧。想到初见时的场景,想到日后他便是我的夫婿,心里很是欣慰。 “小姐如何笑得这样开心?”端茶伺候的小厮问道,我才发觉自己出神好久,竟不察觉有人进来。 “没什么,下去吧。” 小厮走后我摸摸发烫的脸颊,不免遐想起不久后的朝会要以怎样的仪态面见析木殿下。 外面的吵嚷声将我的思绪牵回,我走出,看到小厮正与三个吵嚷,不可开交。 两男一女,男子一个笑容俊朗,像极了析木殿下,一个沉稳内敛,看不出任何情绪。女子一身桃色术袍,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小厮,看到我来了,杏眼似乎闪过一丝惊愕。若不是知道析木殿下不会随意出宫,我当真以为是析木殿下来到这里。 直到我看了男子用术法递来的书信,才知道是析木殿下带着神隐王后的书信前来,为了避嫌我佯装不知哪位是析木殿下,顺便观察那名女子,她看析木殿下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一路来到引路人府,我了解到荼音与司奕的身世,既然荼音是未来的祭司,便注定与析木殿下无果,想必她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我对她的防备才逐渐消减。 可我看析木殿下的目光,似乎始终放在荼音身上。 析木殿下留宿的几日来,我总是不自觉来到西花园,看到析木殿下的身影,与荼音相对而坐,我的胸口发闷。夜色如水,温柔徘徊在他周围,凤凰火映亮他的侧颜,完美无瑕。这面墙似乎是无穷的隔阂,我与析木殿下的距离似乎一瞬间如同隔了幽冥之海那样遥远,我于他不过是一个过客,从他的目光便可知道,他从未记得那年扶过的女子,他眼中的温柔,始终在另一个人身上。 “小姐,您怎么一回来就闷闷不乐的?”婢女琳琅在门口接我回来问道。 “没事。”我微微叹了口气。 “若说是为了析木殿下与荼音小姐的事,您大可不必忧心。” “我明白。” 我不在乎析木殿下心在何处,也不在乎荼音多么喜欢析木。王族联姻世代如此,不是他们两个人可以反抗的。只要我入宫,日日陪伴析木左右,早晚会萌生情意。 可当我听到析木殿下说此生不负荼音时,又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犹豫。 他与荼音的目光相接时,似乎世间万物都无法入眼,再容不下第三者。 直到析木殿下离开,带着我的一片痴心,我不免怨恨,为什么和他一起走的不是我?为什么我不能早些入宫?为什么荼音就有这样好的运气? “无妨无妨,她成不了气候。”我抚着微微作痛的胸口安慰自己:“挡我的路的人都不会善终的。” 良樱(第七章) 再次相见,是夜冥宫元气大伤之时。彼岸花红得依旧,幽冥之海也和我儿时的记忆无差,果然物是人非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 大战之中王重伤而归,急于传位,我被急召入宫,准备封后事宜。 “析木哥哥。”我看到他路过,也顾不上礼义廉耻,露出无害的笑容。 他却后退一步,作揖道:“良樱姑娘。” 析木殿下看我的神情,尊重中带着疏远。 都是那个荼音。我想。 “良樱,本王一直比较看中你,你沉稳得体,日后必是析木的得力助手。析木心性还不稳,又受荼音蛊惑,可继位后本王不能再干涉夜冥宫事宜,需要你提点着析木。”一日,王召我入殿说道。大战后的王,面容憔悴卧在榻上,说话断断续续,就像临终前的娘亲。 “良樱明白。” “我这还有个密令,你要拿好。”王说罢,手中出现一个银色的令牌,带着独特的王族图腾。 “我要你,除掉荼音。” “王,这…”我惊讶,堂堂冥界之主,竟需要我这种小人物除掉祭司? “荼音是释衡祭司得意弟子,当众除掉她怕也是杀了某些人的忠心。她的灵兽白泽不是凡物,日后如果危及到夜冥宫的统治,后果不堪设想。她勾引析木,让析木为了她不惜与我对抗,更是留不得。这密令可以调得暗卫,一定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王,越多人知道越不安全,此事良樱有一个办法,只要王支持,良樱自己一人便可除掉荼音。” “果真?”王转过头盯着我,尽管他病痛缠身,却威仪不减,看得我心中不由得哆嗦一下。 “良樱保证。”我单膝跪地,坚定地回应他的目光。 “如此便好,本王限你在继位大典前完成,否则,后果要你们一族承担。” 我一定要亲手除掉荼音,就像曾经除掉良慕那样。荼音不比良慕,她灵力强大,杀掉我轻而易举,我要想个万全之策,在夜冥宫中避开所有人除掉她,可比在引路人府难得多。 思来想去,一个人太过冒险,夜冥宫中也不适宜有太大动作,我还是找到了暗卫,我明白王也是让暗卫监视着我,若我泄露一点,可能会牵连整个族群。 “这是王的密令,我要你们今晚前在夜冥宫的东南处布下隔音术法,覆盖东南处所有的楼阁,庭院。务必不能让人察觉。” “得令。”众人齐道。 只要隔了音,便不会有人听到荼音的喊叫,我只需像以前那样,先以对话拖延时间,再驱动术法让荼音灰飞烟灭,就像对良慕那样。 良樱(第八章) “良樱,你不得好死!”梦中荼音的面孔挥之不去。我无数次在梦中惊醒。 也许是因为荼音灵力强大的缘故,术法吞噬她的时间更长,我看着她在焚烧中惨叫而亡,看着她的术袍,其次是血肉,其次是露出的森森白骨。我总有预感,她会回来找我。 成婚后,析木再也没来看过我,他当真是把荼音放在了心上,荼音失踪后,他整日魂不守舍,守在夜冥宫中的一片荼靡花丛旁,好像把花当做荼音。 我看着胸前的两个死亡图腾,一时血气上涌,竟吐出一口血来。 “王后!”身边的琳琅扶住我,要叫引路人族的其他人为我诊治。 “不必了。”我前一阵为自己占过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我知道析木来看我仅仅是因为愧疚,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情意,尽管荼音已死,我也一辈子得不到他的心。析木不曾爱过我,睡梦中他叫着荼音而不是良樱,我能做的,就是作为一个荒唐的妹妹陪伴他,晚上偷偷来到他的房间,看着他熟睡的模样,抚摸不属于我的脸颊。 想到荼音我还抱有一丝得意,我可以陪伴析木,她不能。 胸前的图腾颜色愈来愈深,它们似乎在吸收我的灵力,只待我最后灵力耗尽而死,也许这便是良慕和荼音对我的报复,害人终害己。 我时常在想,我这一生,究竟得到了什么。我自知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奢求死后灵魂能得到安息,可我做的这一切,似乎并没有达到最初的目的。我爬到了顶点,却发现母亲说的赢家就是要在孤独中度过余生。如果她当初知道,还会不会让我这样做? 看着析木日益频繁看望我,我逐渐明白,留住一个男人不一定非要他爱你,利用他的愧疚也可以。我刻意消耗自己的灵力,身体越来越虚弱,可析木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温柔,我知道自己赢了。 我知道他有时会偷偷注视我,我佯装累倒,被他抱到房间,耳边传来术袍下微弱的心跳,我就是贪恋这样的温暖。 胸前的图腾开始转为黑色,印在我没有血色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我一定要在他的面前,为了他死去,他可以不爱我,但一定会为了我愧疚一辈子,记得我一辈子。 我命琳琅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走过占星台,我在占星时耗费最后的灵力,失去体力从高空跌落下来,落到他温暖的怀中。 看着他泛红的眼睛,我此生不悔。 奇怪,我似乎得到了一切,又好像失去了一切。 离(第一章) 我是离,世间所瞻仰的神。我还有个哥哥,他叫初。 我们生活在神殿中,神殿在幽冥之海的倒影中,而我就在樱花树下俯视苍生。哥哥醉卧在樱花树下,他是天下最温柔的人,樱花飘落在他的唇上,我蹲下来看着他出神。 我是掌生死轮回的神,在幽冥之海的尽头,让魂魄自己做出轮回的选择,选择化成海水的人极少,无论他们生前多么爱一个人,死后都不敢为了保存记忆而落入幽冥之海受苦。世人总是凉薄的。 冥界的人从来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只是通过星象来警示他们,世人是愚昧而无知的,实在没有必要现身于他们面前。但是一些死而复生的灵魂会将死后的所见所闻说出来,我便成了人们口耳相传的神话人物——孟婆。我讨厌这个名字,显得我老而无知。 哥哥总是喜欢捧着我的脸对我说:“离是最好的。”他每天接了樱花上的露水为我梳头,我们在神殿外倚歌相和。 我爱我的哥哥,比幽冥之海还要深沉。 我原以为我们永远这样活下去,不死不灭也是另一种幸福。 “离,我突然想到人世间看一看,你在神殿中等我,我很快回来。”人世间又有什么好看的呢?看那些愚昧无知的人吗? 神界中的时间是缓慢的,一天后哥哥就回来了,给我讲他的所见所闻。他说现在的人们安居乐业,歌舞升平,不再是从前那般打打杀杀了,他的眼神中渗透出喜悦。 果然,第二天他又走了。 我用灵力察探才知道,哥哥不是普通的游历,他将自己的灵魂写入轮回,随着凡人一样转世重生,每一世的他都没有神的记忆,每一世的他都是一个全新的生命。 我将幽冥之海化镜,看着哥哥每天的人生,在神界中朝生暮死。 他似乎爱上了轮回,没有人再为我梳头,没有人与我和歌,神殿慢慢腐朽,黑暗笼罩着它。哥哥明明说我是最好的,现在不是了,轮回是最好的。 “哥哥,可以回来了吧。”每一世的他结束生命后灵魂都会回到幽冥之海,我叫着哥哥他才会恢复神的记忆和灵力,恢复曾经温柔似水的眼眸。 “离,再等等我。”他笑了笑,又踏入了轮回。 哥哥走了,我的念头也随着他走了,他不会轻易回来,我知道他多么固执。 “那些愚昧无知的人有什么好?你这一世被他们迫害多少次了?” “离,你不懂,这才是轮回的乐趣。” 轮回有乐趣了,哥哥从来就没有为我想一想,一个人的神殿太冷清了,我的眼泪落在地上,凡世下了百年不遇的暴雨。 “我才是你的妹妹!你是神!不是可以随便转世的凡人!”哥哥什么都听不进去。 神本是不可以干扰人间的生活的,为了让哥哥回来,我顾不得这些了。 由于哥哥时常不在身边,我开始变得偏激,灵力越来越压抑,成了一团黑气,我将它从体内分离,它却跑到了凡世,专门吸收人类压抑的欲望,使人成为鬼魅。 鬼魅就是我的力量,它静待在凡世的角落,吸收着世间污浊之人的欲望,并将力量萃取得更为强大,待力量足够强大,便会附在人的身上为祸人间。黑暗的力量如此纯粹,一般人是承受不住的,鬼魅只会找精神力量足够强大,心中充满压抑的人附身,因此鬼魅之祸千年难遇,战乱时代才容易出现。 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以幽冥之海看着哥哥的转世,他因过人的灵力成了一名除妖师,受到人们的爱戴。面容没有变,依旧是天下最美好的容颜,他还像在神界中一样素爱黑衣,只是眼角的温柔不是对我,是对苍生。 我本是红衣的,在哥哥走后便将衣服染成了黑色,似乎是安慰自己哥哥的颜色还在身边。我不是个合格的神,没有人规定神非要怜悯众生不可,我只爱我的哥哥,如果非要用极端手段让哥哥回来的话,我可以毁了这个世界,尽管我很想这样,可是哥哥会不高兴的,我不想看他皱眉的样子。 起初,我还无法控制鬼魅的力量,只得任由它为祸人间,这一世的哥哥以他出色的灵力摧毁了鬼魅,成为世人心目中的英雄,可英雄迟暮便无人问津。老去的哥哥在冥界漂泊无依,最后竟因为偷吃东西被殴打致死。 “不…”我看着幽冥之海中,被众人殴打而抱成一团的老去的哥哥,仰天痛哭。 幽冥之海殷红如血,我看着死去的哥哥的魂魄再一次回到樱花林中,空洞的眼神在我的呼唤下,恢复了往日的柔情。 “哥哥…”我坐在地上,扯着他的术袍:“离儿求求你了,别再轮回了,世间这样无情,不如神界快活。你我相依为命有什么不好?你回来,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不好吗?”我的眼泪滴在自己的手上,冰冷的,就像哥哥此时的表情。 “离,我们虽为神,也不可高高在上,了解凡人生死别离,其实也别有乐趣。虽然上一世受人迫害,可这都是人性使然,我自然不会计较,世人终归是世人。” “可是…他们这样对你,我恨。” “神最怕的,就是心生黑暗。这鬼魅,不就是由你内心而生吗?你可知自己害了多少世人?” “我…” “离。”哥哥俯身将我抱起:“有些事,步入轮回才能懂的,神并非无所不能。鬼魅因你而起,必须由你解决。”他修长的手指勾了勾我的鼻尖,露出世间最温柔的笑容。“不可这样任性了,我很快便会回来。” 哥哥将我放到神殿之内的宝座上,便再一次步入轮回。 起初,我抱着哥哥会回来的念头,日日守在樱花树下,看着轮回中的哥哥爱着,恨着,哭着,笑着。哥哥很快活,可他的情感,似乎在步入轮回的那一刻开始,便与我无关。 我渐渐明白,哥哥不会回来了,他沉迷于轮回中,眼神执着得可怕。恢复记忆的他看我的眼神逐渐变冷,只有对轮回近乎疯狂的渴望。哥哥忘却了自己身为神的职责,是轮回毁了他,可我却无法摧毁轮回。 神既可以改变这世间,也会被这世间改变。 如何让哥哥不愿再踏入轮回,恐怕只有让他在轮回中经历最痛心的事,他才会彻底对轮回死心。 神界的日夜漫长,我找回了哥哥一世的尸骨,放置在哥哥喜欢的座位上,恍惚是哥哥回来了。 海镜中的哥哥仍然重复着作为人的一生,世间一年年,神界一天天,日子仿佛就是这样无休无止。 待我完全掌握了鬼魅的力量,也想到了如何为哥哥演一出人世间的好戏。 只因这一世,哥哥是冥界的王储——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