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修个道》 章1 伏龙山、伏龙镇(新书上传求票票支持!) 伏龙山,壁立万仞,山势如龙蛇蜿蜒,横亘数十万里。传说内中囚有天上真仙以无上法力镇压的一条神龙,故得此名。

伏龙山脚下伏龙镇,因伏龙山而得名,镇子不大,却是背靠伏龙山,算是一处要冲之地。

此时月上中天,月华遍洒,照入镇西一座老屋之中。屋中一灯如豆,正有一人伏案不动,看似酣睡,实则气息全无,竟已身死。

忽有一点灵光不知自何处而来,晃晃悠悠,透过纸窗,在屋中绕了几圈,似是寻到了归处,蓦地如乳燕投林,没入那人后脑之中!

那人如受雷噬,蓦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一声呻吟之间,已是睁开眼来!江维只觉一道魂儿飘飘荡荡,胸口热辣辣的疼痛,脑中更是如欲裂开一般,忍不住又哼哼了几声,这才撑臂起身。

江维忽地惊叫一声,望着眼前老屋,简直不敢相信,急忙踉跄起身,终于在屋角寻到一面铜镜,对镜观照之下,见到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又狠狠搓了搓脸皮,骇然发现竟已变成了另外一人!

江维忽然天旋地转,低叫一声昏厥于地!等到他在此醒转,已是红日喷薄,天光大亮。江维呆呆坐在地上,看着自家双手,喃喃自语道:“我这是灵魂转世了?这一世叫做戚泽?”

不等江维多想,忽听院门响动,一个清脆声音响起,叫道:“泽哥哥可起来了么?我给你送饭来了!”江维脑中混沌一片,口中却已自然而然应道:“小荷么?快进来!”话已出口,欲拦无及,生似是这具身体本能而发。

江维叹息一声,自语道:“罢了!如今我便叫戚泽罢!”翻身而起,瞥见桌上尚有一滩血迹,急忙举袖擦去,又发现桌上竟有半支两指粗细的山参,其上牙印宛然。

戚泽心头一动,将半支山参拢在袖中。老木门响动,一位身量颇高的少女已然走入屋中,手中果然提着一方食盒,见戚泽衣衫不整,面带晦气,责怪道:“泽哥哥昨夜是不是又没好睡?你忘了花老医的吩咐,你这病就需静神安养……”

那少女生的粗手粗脚,容色平凡,只是身形窈窕,显出少女青春之意。戚泽听她絮叨,脑中自然闪过关于其的许多回忆,自然回口道:“昨夜咳了半宿,果然不曾好睡。”

那小荷立刻住口,关心道:“要不再去花老医那里抓几副药?”戚泽摇头道:“我这病是娘胎带来,先天不足,非是药石能医,能活过今日,已是邀天之幸,顺其自然便是,不必费神了。”

小荷眸子中闪过一丝痛惜之色,口中却笑道:“你看看我给你带了甚么好吃的?这可是小姐吃的早膳呢!”将食盒打开,摆出一碗银耳燕窝粥、两个银丝花卷,还有一碟小菜,果然做的十分精致。

戚泽道:“你能入赵家做工,也算福分,万不可为了我每日去偷拿伙房中的吃食,被赵家小姐知道,如何是好?”小荷气鼓鼓道:“谁会偷拿?这是小姐赏给我吃的东西,我特意拿给你来吃,呸,不是好人心,你不吃算了!”作势欲收。

戚泽知她是小孩心性,忙伸手虚拦,笑道:“算我错了,我吃还不成吗!”抓起一个花卷塞入口中,只觉满口清香甘甜。这一口却勾动馋虫,不多时已将早膳一扫而空,打个饱嗝,不好意思笑道:“小荷,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这……”

小荷抿嘴一笑,说道:“我早吃过了呀!泽哥哥,你可许久没有吃的这么香了。”快手快脚收拾了碗盘,又道:“我还要服侍小姐梳妆,先走了啊!”提起食盒,一溜烟跑了。

小荷跑出戚家老屋,却不往赵家而去,而是七拐八拐,上了一座小桥,桥下小溪潺潺,桥头栽着一株柳树,一位中年女冠正在树下招手。

小荷跑过小桥,一气来至女冠身前,却是气定神闲,一脸希冀问道:“师傅,你老人家可有法子救泽哥哥?”那女冠身披道袍,眉目之间十分清秀,叹道:“为师方才暗中查探,那戚泽乃是先天不足,八脉闭锁,凡间的药石只能续命,不可长久,能活到这般寿数已是罕见。”

小荷急道:“师傅你老人家神通广大,定有法子医治戚家哥哥是不是?”那女冠笑道:“为师不过刚修成金丹,算得甚么神通广大?戚泽之病凡间药石无救,若在玄门看来,还有几条出路可走。”

“此病根源乃是先天元气匮乏,元精耗损,如风中之烛,须得壮本培元,原本修习玄门坐功之道便可,但他八脉皆闭,根本感气不得,就算空坐一世,也无用处。为今之计,其一是有丹鼎门的一粒九转紫金丹,此丹为丹鼎门中天地人三品丹药之中人品之最,功能易转炉鼎,以后天之气补先天之源,可根治此疾。不过丹鼎门素来市侩,那九转紫金丹乃是上品丹药,绝非轻易能求取的到。其二么,便是看他自家修持,可专修一门锻炼元神的功法,先壮大三魂七魄化为元神,再由神补形,由内而外,打通八脉,此亦是治本之法。除此二者,再无旁路!”

小荷涎着脸道:“以师傅的功行,去丹鼎门求一粒九转紫金丹不成么?”女冠苦笑道:“为师道号这‘白云’二字,在丹鼎门可是一文不值。空袖求丹,正是大忌,此事万万不可!”

小荷道:“那可否让戚家哥哥也拜入师傅门下,如此便可修行本门练气之法了?”白云道姑板着脸道:“总算你还知道法不可轻传,本门练气之法唯有本门弟子方能得到传授,为师知你心切那戚泽病情,但绝不可做出私相授受之事。你若违门规,为师也护不住你。再者本门练气心法唯有女子方能修炼,你私传给那戚泽,反会害他经脉逆冲,爱之适足以害之,你万要以此为戒才是!”

小荷吐了吐舌头,笑道:“徒儿也不敢做出违逆之事!但戚家哥哥对徒儿有恩,还请师傅尽力救他一救!”白云道姑点了点头,道:“戚家对你有恩,你要练气有成,也需了此因果,才好引你入道。这几日为师也想了一个法子,此物你拿去给那戚泽罢!”自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绢册。

小荷双手接过,见那绢册封皮之上书有“小无相禅功”五字,也不知是以笔力书就,还是丝线缝成,希冀道:“戚家哥哥练了这‘小无相禅功’便能起死回生么?”

白云道姑道:“这‘小无相禅功’乃是佛门功法,与玄门道诀不同,自元神下手修持。其实修行之道,该当性命兼修,内外并用,龙虎交汇,金丹始成。不过此禅功算是眼下最合那戚泽之用的法门,若能修炼有成,足可壮大元神,延寿也不在话下。”

小荷将那《小无相禅功》珍而重之收起,笑道:“戚家哥哥十分聪明,一定能将这本禅功练成的!说不定还会像师傅一般结成金丹呢!”

白云道姑失笑道:“你这孩子真是不谙世事!佛门修行哪有结丹之说?这本《小无相禅功》相传是自那烂陀寺中流传出来,虽属小乘,亦是佛门正宗。惜乎所载不全,只有禅定之法,并无其余法门。那戚泽就算练成禅功,也不过能祛病强身而已。”

小荷笑道:“只要戚家哥哥修成此功,便能根治顽疾,还有甚么不满足的?我这就给他送去!”一溜烟跑远了。

白云道姑摇了摇头,自语道:“这丫头便是风风火火!如今她已顺利感气,只等她凝真之后,便该带回山门,着手布置凝煞炼罡之事了。戚泽福缘不厚,这一本《小无相禅功》便算酬谢他这些年照料小荷之情罢!”云袖一挥,已自无踪。

戚氏老屋之中,戚泽望着那一本《小无相禅功》发呆,方才小荷风风火火跑来,撂下秘笈,只说练成此书便能根治他的痼疾,又转身跑走,只留他一人在屋中怔然了良久。

小荷离去之后,戚泽才有时间梳理得自元身的记忆,方才应付小荷的话语也是元身自然而然所说,总算不曾露出马脚。戚泽父母早逝,只守着一个祖传的破旧书斋,靠卖些旧书度日,偏偏戚泽打娘胎里落下病根,天生八脉闭锁,能活到如今,全靠变卖家产,换些补益元气的丸药吊命。

那小荷亦是苦命之人,父母早丧,剩下她一个孤苦女孩无依无靠,戚泽倒是好心,不时接济一番,直到去年小荷被镇上富户赵家瞧中,给赵家小姐做了贴身丫鬟,才算混了个温饱不愁。

江维梳理过戚泽记忆,嘿嘿一笑,自语道:“戚泽么?从今以后,我便是戚泽了!不过此身居然得了八脉闭锁的绝症,难道我刚转世而来,又要英年早逝不成?”

江维在“转世”之前,正自攻读中医药专业,可惜只到大二,只学了些中医药的皮毛,自戚泽记忆中得知,此身竟是天生八脉闭锁,命不久矣,不由又是愕然又是愤懑。

八脉闭锁在中医看来虽非绝症,医治的手段却也无有几条,凭戚泽前世半吊子坐堂大夫的水准,也知要么靠自己缓缓打通闭锁的经脉,要么寻来虎狼大药,吊住元气性命。

要靠自力打通经脉,唯有气功坐功方可,戚泽前世醉心中医,曾寻了许多关于气功打坐的书籍来看,甚至还有佛道两家各色经书,历代大德高道的心得注释,但前世因为末法世界,灵气衰微,能修出真气者万中无一,导致他所学皆成了屠龙之技。

章2 《小无相禅功》 戚泽目光注定那半截山参,自语道:“这山参就算在前世也是价格不菲,凭戚泽的家世,岂能仅用几两银子便即到手?”这山参得来甚是蹊跷,乃是镇上另一大家齐家所出,算是半卖半赠。

那齐家大管家齐福之子齐运昨日特意寻来,言道瞧上了老书斋中一套孤本秘图,因囊中羞涩,从主家宝库中盗取了这株山参,权作书资。

戚泽一见这等吊气续命的神物,立刻答允,还觉过意不去,特意将身上仅有的五两银子抵给了那齐运。齐运留下此参,拿走了那套孤本。

戚泽收下山参,虽知此物得来太易,必然有诈,但无巧不巧,当夜发病,疼痛难忍,行将毙命之时,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生啃了一口山参。无奈迷糊之中,这一口啃得太大,咬掉半截山参,导致药力如虎狼,虚不受补,内外交攻之下,居然就此毙命,也便宜了江维魂魄转世夺舍。

戚泽补全了这一段记忆,闻到了浓浓的阴谋诡计的意味,自语道:“怪了,戚泽不过是个落魄潦倒之辈,家中也无甚么祖传神宝,如何引得齐家费这番功夫,故意将他弄死?齐家究竟贪图甚么?”

那齐运究竟搞甚么鬼,尚未可知,但那山参确是上好的药材,绝然不假,只是戚泽服用不得法,以至于遭了反噬,但以江维前世的眼界来看,这半截山参只要服用得当,至少可保转世之身半载无虞。

“可惜我所记的方子不多,只有几种能固本培元的药汤药方,以山参为引,足可熬出上乘的疗伤汤药!”戚泽念头转动之间,已想到了至少三种大补的药方,皆是前世出自医道圣手的古方。前世灵气稀薄,种出的药材已无甚么灵气,半截山参放在前世,已属“神药”行列,自是要好生利用才是。

戚泽先不忙翻看那本《小无相禅功》,缓缓来至院中,先打了一套八段锦,又打了一套五禽戏。此二功皆是动中有静,安养魂魄,调理经脉气血,果然两套打将下来,额头已是微微见汗,周身发热。

戚泽点了点头,这一处世界中灵气浓郁,远迈前世,想来再修炼甚么打坐运气的功夫,亦能事半功倍。最紧要者,他从戚泽残存记忆中发现,这处世界是当真存在仙佛的!

“难道世上真有高高在上的仙佛?前世那些传说都是真的?倘若寻到仙佛修行的法门,区区八脉闭锁真是不在话下!”戚泽遥思畅想了一阵,随即又苦了脸道:“还是莫要好高骛远,先想办法延长性命,不等我成佛作祖,先化为一堆枯骨,那可真成了笑话!”

戚泽踱入屋中,先平心静气了一会,待到心猿住定,这才拿起《小无相禅功》翻看。只见此书开篇写道:“一切有情,无始时来,于一切法处中实相,无知疑惑,颠倒僻执,起诸烦恼,发有漏业,轮回五趣,受三大苦。如来出世,方便为说种种妙法处中实相,令诸有情知一切法非空非有。”

戚泽看到此处,自思道:“看来这《小无相禅功》并非佛陀亲口说法传授,不然该加上‘如是我闻’四字。不过这几句倒是开宗明要,将佛门要旨阐述的明明白白。”

戚泽前世家中世代信佛,自小耳濡目染,亦对佛法之说大感兴趣,时常观读佛经,这一次也是静极思动,兴冲冲跑到一座古寺之中观摩,谁知无意间触碰了一座石碑,灵魂便被带来“转世”于此。

戚泽继续观读下去,才知这本禅功乃是专讲禅定坐功之道,圣化元神之法,并无修炼肉身的法门。《小无相禅功》共分四层境界,称为四禅天禅定之法,正是初禅、二禅、三禅、四禅,命名粗浅,并无甚么惊世骇俗之说,却是佛门正宗的禅定之法。

小荷送来这本禅功时语焉不详,戚泽也懒得追根问底,小无相禅功乃是他的救命稻草,正是对症下药,先炼养元神,壮大魂魄,再由内而外,打通奇经八脉。

戚泽前世早就试过打坐之法,不过以道家坐忘之术居多,与佛门禅定不说南辕北辙,也算大相径庭。当下索性将书斋关了,仔细研读起初禅禅定之法。

万丈高楼平地起,戚泽深知此理,只专心思索初禅之法。禅法之中记载:“初禅名为静虑,清净心中,诸漏不动。”戚泽立时结跏趺坐,按着禅功所载,澄心静虑调息,从粗住细住,阶欲界定。初时只觉诸念纷至沓来,好在有前世修行打坐之经验,全然不做理会,渐渐身心安住,忘我忘物。

不知过了多久,戚泽幽幽醒转,只觉双腿酸麻无比,但精神却见壮健,按摩双腿良久,这才缓缓起身。微微感受自身,除却精力略有旺盛之外,身上却无太大改观。

戚泽早已料到,非但不觉沮丧,反而大是兴奋,第一次打坐便即入定,在前世想也不敢想,说不定也与此世灵气充足有关。《小无相禅功》之中言道,初禅易证,却也要至少三载苦功,戚泽已是做好了准备。窗外一片殷红,已是日落黄昏,这一定坐竟是过去半日。

戚泽生出好奇之心,将《小无相禅功》翻至最后一页,只见最后一段以朱笔批曰:“禅定功深,神通自生。然神通不足恃,后世弟子万不可舍本逐末,慎之!戒之!”末了落款为“弟子月惠沐手恭撰。”

戚泽掩卷自思道:“看来这本禅功便是那位月惠长老所著,只不知历经多少年,那位长老可还在人世,又或早已飞升极乐?他之意是修成四禅天,便有神通伴生,只是不可沉溺其中,还应勇猛精进,以免荒废修行功业。”

话虽如此,四禅天大成离戚泽太过遥远,根本不奢望能修成甚么神通,不过他对佛门神通倒是向往非常,若能修成,足可快慰平生。

戚泽胡乱吃了晚饭,趁着满天月华,去院中又打了一通五禽戏与太极拳,拳罢收功,只觉胸口炽热如火,烫得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而非昨夜那种焚尽五内之感,知道这《小无相禅功》果然对症,等到月明星稀之时,又自打坐入定而去。

章3 孤本、买药 一连三日,戚泽苦修禅功,精力愈见增长,坐禅之外则勤练前世所知的各种导引引气之法,内外兼修之下,身体也一点一点好将起来。以前几乎每日要犯的剧痛,已然平息了三日。

三日中小荷并不曾来,戚泽忙于练功,也未出门,思忖家中所藏粮食肉菜不多,该去置办一些,但仅有几枚铜子儿,银两都花在了那山参上,不禁苦笑叹道:“身在红尘里,还离不得这孔方兄!”

正要打开书斋做些生意,忽听“铎、铎”打门之声,戚泽开门见时,却是一个矮小汉子,见他开门目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嘿嘿笑道:“戚哥儿,几日不见,看你双目有神,那山参果然没买错罢?”

那汉子正是齐运,戚泽前身便是从其手中购得那株山参。戚泽心头一动,假作十分感激之色,拱手道:“多亏齐兄慨然相助,那山参果有奇效!”

齐运嘴角牵了牵,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戚泽笑道:“不知那孤本元籍齐兄可还满意么?”齐运暗骂一声,皮笑肉不笑道:“自然是满意的!”又寒暄了几句,便即匆匆离去。

齐运离了戚家,走过两条小道,便见到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冷冷问道:“如何了?”齐运苦笑道:“人还活着!”

那少年正是齐家大少齐承,皱眉道:“他没吃那百年份的山参?又或是那山参是假货?”齐运苦笑道:“山参是从花老医处购得,足足花费了三百两白银,断不会有假。奴才方才问过戚泽,他只说是吃了,不知为何没能弄死那厮!”

齐承皱眉道:“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齐运道:“说不定是戚泽那厮懂些药理,知道虎狼之药不敢多服,不过那山参力道极大,他一个八脉闭锁的废物,就算再小心服用,药力药毒积蓄之下,定会一命呜呼。还请少爷耐心多等几日。”

齐承冷笑道:“本少爷再给你七日功夫,若是那戚泽还不死,小心你的脑袋!”齐运缩了缩脖子,齐承冷笑一声,转身而去。齐运等他走远,恨恨吐了口唾沫,自语道:“狗仗人势的废物!若非靠着你那叔叔,你又算甚么东西!”

戚泽打发走齐运,打开书斋营业,顺势瞧了瞧戚氏书斋中所藏旧书。戚家家道中落多年,能有甚么值钱的古书?但在戚泽眼中,这些古书却能增长见闻,了解此方世界之概要,因此瞧得十分用心。

一日过去,书斋之中并无一个客人,也就无有进项,眼见日落时分,戚泽收拾了书斋,带了仅有的钱财,上街购置些米面之物。

戚泽转过几条小街,买些几斤米面,迎面瞧见一座药铺,前身自小便从这药铺中购买药材药汤,与伙计小厮皆是极熟。戚泽见猎心喜,想要瞧瞧此方世界所生药草与前世有何不同,忍不住踱了进去。

药铺中有三个伙计,正自碾药熬药,见戚泽进来,一人喜道:“原来是泽哥儿到了!可是要再买些固本培元之药?”此时一位老者自后堂转出,三个伙计齐声道:“师傅!”

那老者正是花老医,淡淡颔首,瞧了戚泽一眼,目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道:“戚家小哥是要买补益气血的药汤么?恕老朽直言,我观你气血旺盛,却阻于经络之中,再要进补,只怕虚不受补,反而伤身。”

戚泽也知花老医此是中肯之言,点头道:“多谢花老医提醒,我知道了。”拿眼去望架上摆得许多草药。花老医抚须说道:“戚家小哥何时对草药之道感兴趣了?”

戚泽笑道:“久病成医,吃的药汤多了,自觉也有几份心得。”花老医笑道:“你要买甚么药,尽可去挑!”摇了摇头,转身而去。医道一途,哪个不是浸淫数十年方有所得?凭戚泽一个病秧子,吃了几年汤剂,便觉登堂入室,简直笑话。花老医懒得多费口舌,连那三个徒弟看向戚泽,都带了几分鄙夷之意。

戚泽不以为意,自一排排药架扫去,忽然目中一亮,指着架上一丛鲜艳花朵道:“此花何价?”伙计一怔,脱口道:“这是曼陀罗花,价钱贵了些,一钱要三分银子!”

戚泽道:“与我来上三钱!”那伙计张了张嘴,还是依言包了三钱曼陀罗花。戚泽手指点动不停,又要了生草乌、香白芷等五种药材,等伙计报完,掏出银两会钞。

那伙计算了算共计二两银子,忍不住道:“这些药可不是你平日吃的那些药汤需用,你买它们做甚么?”戚泽笑道:“我常观古籍,偶得一古方,想试一试能否根治我之痼疾。”再不多言,提了药包便走。

那伙计嘟囔几句,不久华太医又从后堂转出,见伙计面色古怪,问道:“那戚泽买了甚么药材?”伙计一一报出,华太医若有所思,笑道:“原来如此!”背着手慢慢踱走了。

戚泽两袖空空,提了五包药材,急匆匆回了书斋,将大门紧闭,复又差上门闩,这才放心,自语道:“想不到此世中竟然能配齐麻沸散之方!”

他前世专攻中医,虽是半桶水,为了应付考试,自也背熟了许多古方今方。那麻沸散那是古时一道名方,惜乎失传已久,但到了现代,早已被人复原了方剂,编入教材之中。

戚泽无意中发觉药铺中居然有麻沸散所需的所有药材,当即购回。其实本该多买几种药材混肴视听,但囊中羞涩,只好按需而购,就算被花老医忍认出药方,也顾不得了。

戚泽打开药包,按着前世记忆,将几种药材按比例混合,他特意让药铺预先将药材炮制完毕,省却了许多功夫。忙活了半个时辰,终于配成两剂麻沸散。

戚泽将之藏于袖中,草草吃了一顿,复又坐禅入定而去。到了次日黄昏,忽有打门之声响起,戚泽心头一动,如今他功行还浅,不敢在白日入定,就是防备这等突然上门之人惊扰了他运功调神,以至走火入魔。

章4 山参(求收藏推荐) 戚泽开门一看,见齐运满脸堆笑,手中提着两个食盒,见戚泽满面红光,目中闪过一丝阴霾,笑道:“几日不见,看戚老弟气色大好,那山参果然有用,老齐我也替你高兴呀!“说着挤进门来。

戚泽见他不请而入,已自提防了几分,说道:“还要多谢齐大哥的山参,吊住我一口元气,这几日精神才壮健些!齐大哥来此是……”

齐运晃了晃食盒,笑道:“那山参也算不得甚么!你搜罗的那套孤本我送给齐少爷,他大大满意,赏赐了不少银钱,还夸我这趟差事办得漂亮,今日特来寻你喝上一杯,权表谢意!”

戚泽道:“那孤本也没甚么稀奇,齐少爷喜欢便好,倒是让齐大哥破费了!”齐运笑道:“哪里!哪里!”熟练摆上酒菜,掏出两个酒杯斟满,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无酒?且饮上一杯!”

戚泽道:“小弟身子不适,便不饮了。”齐运笑道:“酒能行气,亦是好药,来来来,你我痛饮一番!”戚泽拗不过他,只好勉强饮了半杯,随后起身道:“正巧小弟近来无事,琢磨了一道小菜,拿来与齐大哥品鉴一番!”

齐运不疑有他,笑道:“戚老弟还有这般手艺?倒要尝上一尝!”戚泽去锅灶上摆弄一番,不多时端来一盘菜蔬。齐运见那菜肴鲜绿可爱,热气腾腾,夹了一口细嚼,忍不住夸道:“好!果然美味!”

戚泽笑道:“齐大哥爱吃,那便多吃些,小弟为了试验这菜色,这几日已是吃够了,简直瞧见便烦!”齐运暗自冷笑道:“这厮死在顷刻,还有心思琢磨这些花哨之物,真是不知死活!”齐承限定他三日之内弄死戚泽,齐运自忖要等戚泽服用山参受药毒而死绝来不及,没奈何只好亲自动手送其一程。

二人对酌畅饮,渐渐月上枝头,已是戌时时分,屋外漆黑一片,齐运渐觉舌头粗大,手上也有些握不住筷子,但酒劲上脑却丝毫不以为意,忽然笑道:“戚泽啊戚泽,你可知为了你老子费了多少心思?”

戚泽笑了一声,反问道:“齐大哥何出此言?”齐运一口喝干酒水,嘿嘿笑道:“你可知那山参值多少银子?嘿嘿,整整三百两!那可是老子辛苦捞了几年,才攒出来的老本!便这么给了你,你还不知足?”

戚泽故意惊道:“那山参竟值三百两?我那孤本虽是珍贵,也就几两银子而已,齐大哥为何要做这赔本的买卖?”齐运笑道:“那也算不了甚么,只要办妥了齐少爷的差事,莫说三百两,便是,咦?我、我……”砰的一声,一头栽在桌上,倒地睡去。

戚泽缓缓起身,目中已是寒芒一片。他早知齐运来者不善,特意在菜中加了麻沸散,齐运果然中招。那山参既值三百两,不消说齐少爷所图必大。

不知过了多久,齐运幽幽醒转,脑中仍是昏沉不已,想起昏迷前之事,骇然一惊,这才察觉自家竟被死死绑在椅上。齐运狠命挣扎,周身却绵软无力,根本挣不断绳索。他自小习武,手上也有几百斤的力气,如今却无缚鸡之力,立时慌了。

灯光闪动,戚泽面色阴沉,坐在他面前,淡淡说道:“齐少爷与你竟肯将那山参与我,究竟有何目的,还请齐大哥明说了罢!”

齐运此来本为取戚泽性命,这些年镇上谁人不知其是个随时倒毙的病秧子痨病鬼?因此丝毫未加防范,还难得发了善心,请戚泽喝一顿断头酒,谁知八十老娘倒崩孩儿,折在了戚泽之手!

齐运惊恐之极,酒也醒了大半,勉强笑道:“戚老弟莫要开老哥的玩笑,快些将我松绑,那山参是我做主送你,绝非是齐少……啊!呜呜!”

戚泽冷不防提起一柄短刀,一刀刺入齐运臂上!鲜血横流之下,齐运尖叫了半声,便被戚泽用一块破布堵住了嘴巴,只能呜呜不止。

戚泽冷笑道:“齐大哥,你为鱼肉,落在我手,还是莫要充那好汉,我问甚么,你便乖乖回答,免受皮肉之苦!”伸手拔出破布。

齐运强忍剧痛,不敢放声惊叫,用一双惊疑不定的眸子去看戚泽。戚泽叹了口气,道:“莫要看我,我变得如此狠心,还不是被你逼的?”齐运昏去之后,在其腰间寻到了这柄短刀,哪还不知这厮的用心,也就不必再讲甚么善行之道。

戚泽又问:“你拿来那山参是想让我虚不受补,自家吃死暴毙,免得引火烧身,是也不是?”齐运怕极戚泽,毫无隐瞒,点头道:“是!只是你还没死,那山参也算吊住了你性命,你就饶……”

戚泽伸手一推,那短刀又扎进去半寸多深,齐运吃痛,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戚泽暗叹道:“你这计策已然成了,可惜遇上了我!”又问:“我与齐少爷绝无仇怨,他为何起此歹心,害我性命?”

齐运喘息几口,道:“我不知道……”但瞧见戚泽冷若冰霜的眼色,心下一突,哭道:“我只知道他真是为了那部孤本!至于那孤本有甚么用处,我便不知了!他得手之后,要我将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免生枝节。”

戚泽若有所思,慢慢回忆,那孤本在戚家多年,只是一本无名氏所著的游记杂记,算不得甚么紧要之书,齐少爷为其大动干戈,其中定有隐情,命齐运杀前身也是为了灭口。个中详情,只有捉到齐少爷逼问才行。

戚泽又问道:“齐家少爷是甚么修为?”齐运道:“我只知齐老爷的胞弟自小离家,听说拜入了一个甚么大派,修为十分了得。齐家能有今日,得益于其良多。齐少爷练武多年,跟没跟那个叔老爷修行倒是不知。”

戚泽又问:“齐老爷胞弟拜入的是哪一家大派?”齐运却是摇头不知,又哭道:“我知道了都说了,瞧在同为镇上乡亲的份上,求你饶我一条狗命罢!只要你放了我,我立刻远走高飞,终身再不会出现在这镇上!”

章5 投奔金大焕(求票票收藏) 戚泽目光闪动,蓦地长长吐了口气,齐运只道他心软,还欲再劝说,胸口蓦地传来一阵剧痛,竟是戚泽将那短刀狠狠插入!齐运口中发出“嗬嗬”之声,又喷出许多血沫,身子抽搐了几下,终于垂头死去!

戚泽一刀结果了齐运,双手兀自颤抖不已,对齐运早有杀意,若是留情等于放虎归山,势必危及自家性命,但前世今生皆是头一次杀人,免不了有些心神震动。

过得良久,戚泽才平复了心情,望着齐运尸身叹道:“齐运,你要杀我,我先杀你,对不住了!”将绳索解开,拖着尸身来至后院,挖开泥土,将其掩埋。

戚泽身板太弱,还是这几日坐禅运功,稍有好转,待埋完尸体,已是天光放亮,喘息了一阵,又去屋中用抹布将血迹擦拭干净,不留半点痕迹。待到安排已毕,已然天光大亮,一日之间,院中已多了一条亡魂。

齐运身上除却短刀之外,还有十余两银子,正好解了戚泽燃眉之急。忽然胸口一疼,知是宿疾发作,正要坐禅压制,只听大门响动,小荷声音传来:“泽哥哥!”

戚泽摇了摇头,只好应了一声,取了半截山参,咬下一小口含在舌下,开了大门。小荷一步跨入,笑道:“这几日小姐叫得紧,没来看你。你那《小无相禅功》练得如何了?咦?”抽了抽鼻子,似是闻到了甚么。

戚泽面不改色,笑道:“禅坐了几日,果然大有好转,只要精进打坐,的确能医治我的顽疾。”小荷喜道:“那就好!我又给你带吃的来了!”

戚泽道:“大户人家自有规矩,我身体日渐好转,也能做些生意养活自家,以后你不必再送饭来了。”小荷撅着嘴道:“反正小姐和我吃不完,就是跑一趟腿罢了。”将几样小菜摆好。

戚泽自也不会拒绝好意,吃了一碗粥,说道:“我欲投奔金百户几日,就在军营附近住下,这些天你就不要来了。”小荷皱眉道:“镇外军营中的金大焕?泽哥哥怎会认识他?”

戚泽道:“那金大焕是镇卫军百户,我爹临死前告诉我,与其是同乡,当年一同出来谋生,总还有几份乡情,若有困难,可去投靠。”

小荷道:“既然有了《小无相禅功》,根治顽疾有望,为何要去投奔他?镇卫军在镇上的声名可不大好!”戚泽笑道:“说是投奔,不过是去套套近乎,瞧瞧卫军之中有甚么买卖可做,这书斋也赚不了几个钱,总不能坐吃山空?”

小荷想了想,道:“那倒也是,泽哥哥还是莫要与军营之人打交道太深,我在赵家做工,平日可没少听赵老爷大骂镇卫军呢!”戚泽道:“我自省得!”待小荷收拾了碗筷,将其送走之后,也不开书斋,就在房中静坐了两个时辰。过了晌午,自定中醒来,只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便即出门,直奔镇外。

大虞享国祚千年,虽如日薄西山,但仍是王朝正统。伏龙镇外亦有一支军队驻扎,拱卫小镇,便是镇卫军,虽只有三百人,却是正规之军。

大虞国令,将属民分为兵、民、商、农、士等籍,其中兵籍世代沿袭,父死子继,征兵一概从兵籍之中调用。那金大焕便是镇卫军统帅,官居百户,比不得伏龙镇镇丞官大,但执掌一军,与文官体系不相统属,算是超然物外。镇卫军平日驻扎镇外,无故不得入镇,否则便视为叛逆,但镇丞也调遣不动,唯有县卫军千户手持兵部所颁调令方可调动。

戚泽杀了齐运,不出一日齐家必然发觉蹊跷,只得投奔镇卫军,不求金大焕庇护,只要能安稳躲过几日便可。走了半个时辰,来至镇外,遥见一座军营耸立,内中自有房舍屋宇,耳闻军士操练之声,远远便感到一股血气阳刚之意。

戚泽来至营外,早有一位身披铁铠的军士将手中长枪一指,喝道:“军营重地,擅闯者死!”戚泽道:“烦请通禀金大焕金大人,便说故人戚川之子戚泽求见!”

那兵士见戚泽不过十五六年岁,生的面黄肌瘦,开言便要见百户大人,冷笑了一声,却见那少年伸手递过一两银子,满面堆笑,哼了一声,道:“你且等着!”往营中去了。

戚泽倒是有些好奇此世军士操练,不敢多看,微微低头,做出一副瑟缩的模样。过不多时,只听铠甲响动,一个高大人影走出,身披重铠,腰悬重剑,说道:“你便是戚川之子?来见我何事?”

戚泽抬眼望去,见那金大焕生的国字脸,脸膛黝黑,颇有几分威武之意,便道:“小侄正是戚泽,来见金大人只求在这营中寻个避难之所。”

金大焕见他不曾开口叫甚么“叔叔伯伯”凑近乎,暗暗点头,道:“你家不是在镇上开了书斋,自有房舍,为何要来求我庇护?”戚泽瞧了瞧他身后兵士,金大焕皱眉道:“但说无妨!”

戚泽道:“小侄家中收了一套孤本,被齐家少爷高价买去,昨日齐家管家之子齐运携刀而来,欲取小侄性命灭口,被小侄趁其不备杀了,将人埋在院中。齐家势大,想起先父之言,斗胆来求金大人垂怜!”

金大焕冷笑道:“我早听你父亲说你先天有疾,手无缚鸡之力,又能杀得了人?何况既已杀人,便是犯了王法,我又岂会收留!”

戚泽道:“那齐运只道小侄好欺负,被我灌了几杯酒,大意之下失了性命。小侄也是迫于无奈,总不能任人宰杀,只求大人瞧在与先父同乡的份上,收留几日,待小侄准备妥当,自会去那县城之中状告齐家杀人害命!”说着将从齐运身上搜到的银子双手奉上。

金大焕瞧了一眼银子,哼了一声,道:“我与你父当年一同出外谋生,也多承他照料,也罢,便收留你三日!三日之后,你需得自行离去,不然我亲自将你绑缚,送去镇丞之处处置!”使个眼色,身后兵士一把将银子夺去。

章6 石碑(求票票) 戚泽做出一副感激涕零之色,道:“多谢大人!”金大焕道:“不过军法如山,你不可入营中居住,就在营外寻个落脚之地罢!”对身后兵士点了点头,再不多言,转身便走。

戚泽被那兵士领到了一座小房之外,吩咐他不可乱跑,又恫吓了几句。戚泽推门而入,迎面便是一股呛人的霉气涌出,想是许久无人居住。患难之下,能有容身之所已是侥幸,自无甚么怨言,当下简单打扫了一番,入住进去。身上尚有几个铜板,又去购买了肉蔬粮食,足够三日之用。

就在当天夜里,戚家后院飘落两条人影,当先之人正是齐家少爷齐承,身后一人面罩黑布,气息阴冷。齐承说道:“齐运来杀戚泽,已有一日不见踪影,定是出了不测!给我搜!”

那黑衣人身形展动,已扑入屋中,随即退将出来,道:“人已不见了!”齐承哼了一声,那黑衣人一双眸子发出精光,蓦地指向一处地面,道:“有古怪!”

齐承道:“还愣着做甚么!”黑衣人当即俯身挖地,一双肉掌竟是坚逾精钢,不过多时已将齐运的尸身挖了出来。齐承只看了一眼,道:“那戚泽好大的胆子!齐运这条狗死便死了,却是丢了本少爷的脸!”

黑衣人检查尸身片刻,道:“臂上一处刀伤,心口一刀毙命,力度不大,刀法却是精准!”齐承冷笑道:“那便是了!定是齐运这狗奴才大意,被戚泽钻了空子,真是废物!去查!查到了立刻取他性命!”

黑衣人道:“是!”待齐承走后,黑衣人思索片刻,飞身上了屋顶,一路纵跃之间,来至一处偏宅之中,过不多时,一个面容与齐运七八分相似的中年人走入宅中,沉声道:“如何了?”

黑衣人道:“齐运死了,寻到了尸身,是被戚泽所杀!”那中年人浑身一颤,冷声道:“我儿死了?他怎么会死!”黑衣人道:“齐运当是遭了暗算,被捆绑起来,抵抗不得,才……”

中年人正是齐运之父齐福,仰天一声低笑,道:“我儿死了?死得好!我早就告诫这孽种莫要跟着齐承厮混,他却不听!好!好!为了齐承之事,还要搭上我儿一条性命!齐承怎么说?”

黑衣人道:“齐承命我查探戚泽的下落。”齐福森然一笑,道:“戚泽那个痨病鬼,能杀我儿也是侥幸,绝逃不了多远,你查到他下落,立刻取其性命,将头颅心脏带来给我,我要祭奠我儿!”

黑衣人道:“是!”齐福长叹一声,道:“我儿尸身何在?”黑衣人道:“尚在戚家院中!”齐福又是一声冷笑,道:“我为齐家卖命几十年,齐承却连我儿尸身都不顾,好!好啊!你去罢!”

戚泽投靠金大焕,就在军营之外住下。他杀了齐运,却不着急逃走,只因此身太过孱弱,根本支撑不起长途跋涉,只怕还未走出百里,便要倒毙路旁。不如寻个安稳的所在避难。

再者这几日潜修,不知是他真与佛门有缘,那一卷《小无相禅功》竟被他修出了几分神韵,似与冥冥之中一种微妙佛理契合,心头自生感应,觉知这几日当有一次精进,这才不惜冒险托庇于金大焕,以求安然突破。

戚泽暂且抛却一切杂念,安心修持禅法,心定慧生,饿了吃饭,渴了饮水,一举一动,一应一承,皆发乎本心而无挂碍。随着入定渐深,身心虚寂,不见内外。不觉多时,定心不坏,守护增长。忽感身心凝然,运运而动。当动之时,还觉渐渐有身,如云如影动发。或从上发,或从下发,或从腰发,渐渐遍身,眼前忽而光明大放,心头自有喜乐之意生出,念头发乎精纯,似有还无,耳中亦有妙音得闻,已知终于修得初禅境界!

《小无相禅功》之中所载:“得初禅之时有十种善法眷属,与动俱起:一定,二空,三明净,四喜悦,五乐,六善心生,七知见明了,八无累解脱,九境界现前,十心调柔软,如是十种胜妙功德庄严动法。”

戚泽修成初禅,心能寂静审虑,升起厌离俗世之恶而生喜、乐之情,故称“离生喜乐”。此时戚泽心觉宁静,那一股喜乐之意却是有增无减,渐趋高昂,只觉此心此身了无挂碍,欲要与道混真,就此解脱而去。

便在此时,脑中一片光明之中,又有一道佛光闪现,柔和静谧,佛光之中现出一尊石碑,竟是戚泽在前世所见那方神秘石碑!佛碑一出,立有万千禅唱之声响彻,振聋发聩,戚泽浑身一震,那一股喜乐之意被禅唱之声惊退,须臾之间已是退了个干干净净!

戚泽长出一口气,浑身已被汗液打湿,后知后觉,知道若非佛碑显现,他的魂魄元神已然要化入那一片喜乐之意中,再也脱离不得。想起《小无相禅功》之中谆谆告诫,修成禅法之时,便有魔头扰袭,稍有不慎,便要堕入魔境,解脱不得。当年那烂陀寺中僧人入禅定,必有高僧护法在侧,以防魔袭。

戚泽初练禅功,全无经验,险些着了魔道而去。惊悸之下,不由得反观内视脑宫,见那一方佛碑正在佛光之中巍然耸立。前世他在一座荒废的无名寺院中发觉此碑,还未来得及观摩碑上所刻文字,便“转世”来了此世。

那佛碑击退魔扰,戚泽意念着落其上,只见碑上一片平滑,竟无一个文字,大为惊诧,倏尔佛光闪动,似是应和戚泽心念,碑上佛光普照,一气冲入戚泽双目之中!

戚泽大惊,只觉佛光照出,双目微有麻痒之感,接着是一片清凉舒适,略一运目,似能洞彻碧落黄泉。同时耳边又有禅唱之声轻吟,戚泽自然觉知此乃佛门神通之一的金刚禅唱!一夜之间,证就初禅,双目异变,更得一道佛门神通,戚泽心头之欢愉实是不可言说。

章7 初禅 眼识 初禅境界已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妙,戚泽平定心意,先查探双目,略一运神,目中竟而射出两道神光,观照万物,目力所及所见,一览无余,甚么房顶、墙壁尽皆穿透而过。

戚泽再试着以目力反观自身,观著见微,能得内视之妙,目力所及,果见身中八条经脉淤塞闭锁,真气不通。他熟读佛经,了知目力神异,忖道:“我莫不是开了眼识罢?”

佛家有九识之说,分为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阿摩罗,谓之了断之法尽在其中,想不到证就初禅之后,竟而开启眼识,此全赖那面佛碑之妙。

戚泽不知此世佛门修行中有无九识之法流传,既然开了眼识,自要循着九识之道向上攀援。戚泽转世来此,知道了有仙魔佛陀的存在,自然也存了一丝野心,想要成佛作祖,寿与天齐,不过这个目标太远太大,眼下只能一步一步来走。

试演了半日,已是雄鸡唱晓,他入了初禅,魂魄得到升华洗练,一夜不睡也自精神奕奕。接着便试演那金刚禅唱之威。《小无相禅功》有言,四禅天境界每证得一重天,便有机会领悟一道佛门神通,至于具体功用如何,全看行者自身资质与机缘。

戚泽如今还无甚么自保杀敌之力,好容易得了一道神通,自要好生探究一番。脑宫之中,佛碑之外的佛光已然收敛殆尽,碑上却有一团小小佛光载沉载浮,戚泽心念探入其中,已知是金刚禅唱这门神通所化。

一经施展,那佛光倏然化为一道光幕,微微流动之间,便有无量禅唱之声传来,庄肃深渺,阐述佛门要旨,驱逐魔氛,更能醒神警友。

戚泽更愿修成一门拳术、剑术之类的神通,但佛门神通全不以己意为转,只靠缘法契合,既然成就一门禅唱神通,自也有其用处,禅唱之声盈耳之时,他入定坐禅所得禅定之力更为深湛,乃是一部增加修持之力的神通。但金刚禅唱之妙用一定远不仅此,随着戚泽功力日深,还需细细挖掘。

试演完眼识与金刚禅唱之力,戚泽脑宫之中兀自有一种无形之力盘旋不去,此便是《小无相禅功》中所言禅定所生真如之力,也即是道家所言元神之功。

戚泽费尽辛苦,便是为了修成这一股真如元神之功,当即沉心静气,引导其缓缓自脑宫流出,注入手臂之中。禅功有成,自是要一鼓作气,以性御命,打通经脉,解决八脉闭锁的问题!

戚泽早就计较,选定了阳维脉,此脉起於诸阳之会,有金门、阳交、臑俞、天髎等诸穴道。此界修行,打通周身经络乃是起始一步,至于测量穴窍,每派皆有不传之秘,绝不会外泄。无有真传诀窍,绝难寻到脉穴,但戚泽前世学的便是此道,早将所有经络穴位倒背如流,唯一所虑者是此界之人身与前世人身有无差异。

戚泽小心引流,那一股真如之力缓缓注入风府穴中,当即由虚转实,化为一股热流,强攻穴窍!戚泽微微放心,既能寻到风府穴,想必两世之人身不会有太大差别,却也要小心一些。

打通穴窍须得十分仔细,免得出错,引来走火之虞,戚泽禅功初成,禅心坚定,将真如之力化为一道尖锐劲力,不断轰击穴窍。八脉闭锁是先天绝症,穴窍凝结滞涩,一旦触碰,疼、痒、酸、胀种种异感纷至沓来。

好在戚泽证初禅时已体会到了诸般异感,根本不为所动,待到天光大亮之时,只觉后脑微微一热,终于冲开了风府一穴!穴窍一开,真如之力盘踞在内,受了穴窍滋养,居然生出丝丝缕缕的真气。那真气色泽金黄,酷似寺庙中佛菩萨金身之色,佛家尚黄,说明戚泽所炼者乃是佛门正宗真气。

真气盘旋于穴窍之中,蠢蠢欲动,欲向下个穴窍进发,但被戚泽阻拦,贪多嚼不烂,一夜收获太多,还需沉淀一番。耳闻军营之中嘈杂之声,举目一望,咦了一声,眼中映出一道道黑煞之气,冲向天际!

戚泽忖道:“想来此便是军营之中的杀气、煞气了,传闻兵士之气阳刚,能震慑鬼魂凶神,靠的便是凶杀之气。”金大焕承诺庇护他三日,他虽修成初禅,也乐得安居在此,力争用两日功夫打通阳维脉,奠定一份雄厚道基。

齐福出了齐家,又来至那座小院,那黑衣人早已等候在彼。齐福道:“半日过去,已查出来了?”黑衣人道:“不难查探,那戚泽投靠了金大焕,如今在镇卫军营之外栖身!”

齐福皱眉道:“金大焕?哼!齐家的事,他也敢插手?”黑衣人声音变得十分古怪,道:“戚泽的下落是金大焕主动透露出的!他知道戚泽得罪了齐家,想要见家主!”

齐福冷笑道:“原来如此!那厮也是野心之辈,早就想从齐、赵两家套出修行法诀,为此连与戚泽之父的同乡之情也不顾了,倒是个枭雄!你去告诉他,他还不够资格见家主,今夜我去见他!”抛下一本秘录,又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周天穴窍之位么?拿去罢!”

黑衣人目光闪动,伸手接过秘录,道:“齐乾用此法引诱我为他卖命,你这么轻易便给了我,若是被他知道……”齐福道:“你不必多问,拿着便是!不过收了我的物事,便要为我卖命,不然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黑衣人闷笑一声,飞身而去。待到午夜之时,金大焕果然现身,齐福仍在这座院中等他。金大焕铁甲不离身,走路铿锵有声,冷冷道:“戚泽在我手里,我要甚么,齐乾心里清楚,你能做得了主?”

章8 杀手(求票票!) 齐福冷冷道:“我若做不了主,也不会来见你。我只要戚泽的性命,这本《七煞刀法》便算是酬劳!”甩出一本刀谱。金大焕伸手一抓,翻看了几页,面上露出讥讽之色,道:“看来你儿子之死对你打击不小!好!看在这本刀谱的份上,那戚泽任由你处置。不过我答应要庇护他三日,到了明日午夜才算了结承诺,之后任由你去杀!”

齐福皱眉道:“恁的事多!”金大焕笑道:“我与戚泽之父总算有几分同乡之情,既然有了信诺,便当遵守。反正他插翅难飞,你又何必急在一时?”

齐福想了想道:“也罢!就便宜他再多活一日!”金大焕笑了一声,晃动铁甲离去。黑衣人现身院中,道:“金大焕打甚么主意?”

齐福道:“我答应后天去杀戚泽,你可未答应!事不宜迟,天亮之前我要瞧见戚泽的人头!去!”黑衣人点了点头,一跃上房,随即往镇外军营奔去。

金大焕走的不远,耳朵一动,查知黑衣人之动向,冷笑一声,道:“自作聪明!戚泽啊戚泽,莫要怪我,左右你天生八脉闭锁,活不了多久,不若为我换来一本秘籍,你死后我自会为你风光大葬,也算全了我与你父之情!”

戚泽趁着一日功夫,巩固境界,到了黄昏之时,复又调用金色佛门真气,再度冲刷阳维脉其他穴窍。熟能生巧之下,真气自风府穴杀出,不过三个时辰,又已打通了风池穴。两穴贯通,佛门真气在其中穿梭来回,每激荡一次,便微微壮大了一丝。

佛门真气旋动之间,犹有余力,还可再打通一处穴窍。戚泽陡然心头一动,眼识发动之间,在定境之中观照四周事物,只感一股杀气掠来,其速极快,直扑己方,立时止住真气,微微存定己心,同时取了夺自齐运的那柄短刀在手。

过不多时,屋门忽然被一脚踹开,一位黑衣人昂然而入,见戚泽正是目光炯炯盯着自己,不由生出惊讶之意,笑道:“你居然早知我要来?”

戚泽冷冷道:“我杀了齐运,与齐家结了深仇,又未出伏龙镇范围,怎能逃脱齐家追杀?”黑衣人点了点头,道:“难得你头脑清明,我受了齐运之父齐福之托来取你性命,你若肯自裁,省却我几分功夫,我还可留你一个全尸。”

戚泽却道:“金大焕答应保我三日平安,你在此时杀来,想来金大焕已与你们做了交易了?”黑衣人笑道:“死到临头还要套我的话?倒是生了一副玲珑心肝!”

戚泽忽地一笑,道:“多谢,我已知道了!”黑衣人一愣,随即大怒,戚泽只说金大焕与齐福做了交易,却不说是齐福缠住了金大焕,令其脱不出手脚,偏偏自家不曾反驳,已被戚泽窥破了其中隐秘!

黑衣人盛怒之下,收起狸猫戏鼠的心思,低喝道:“老子送你上路!”手中现出一柄长刀,进步欺身,一刀斫来!这一刀刀光如练,刀法沉稳,已深得刀法三昧,竟是一位刀道大家!

戚泽暗叹一声,黑衣人恼羞成怒,看来金大焕果然出卖了他,此时刀光已近,忙抬手以短刀抵挡。叮的一声轻响,黑衣人咦了一声,原来那势若奔雷的一刀竟被戚泽生生架住!

黑衣人吃了一惊,叫道:“你练过刀法?”抽刀一撤,身随刀走,洒落一片刀光,往戚泽下身切去。戚泽暗叫一声:“好险!”幸好修炼《小无相禅功》误打误撞之间开了眼识,双目聚神,黑衣人刀法虽快,只臻至江湖顶尖高人之列,未脱凡人藩篱,在眼识描摹之下,刀路刀势纤毫毕现,无有丝毫隐秘。

黑衣人一刀直取下三路,戚泽仍无起身之意,挥臂之间,短刀划过一道弧线,又与长刀对上,这一次黑衣人用上八分力道,震得戚泽短刀险些脱手飞出。

八脉闭锁引至周身经脉萎缩,幸好戚泽有先见之明,抢先打通阳维脉,此脉勾连身中阳脉,手上才有几分力气,不然方才第一招接架,便会被打飞了短刀。

黑衣人一刀得手,随沾即走,察觉到戚泽刀上力道虚弱,笑道:“原来你不知怎的打通了几处穴窍,以为能抗衡我数十年功力么?真是笑话!”口中说话,刀势展开,犹如暴雨骤风,涌落而下!

戚泽竭力发动眼识之功,将黑衣人刀法看透七七八八,每每短刀一起,后发先至,等在长刀必经之路,黑衣人往往一招不待使老已被破去,迫得只能改换刀路,打的憋屈之极。

戚泽终究只打通了两处穴窍,勉强接了几刀,不由面红气喘,有些后力不支。黑衣人故意激他道:“怎么?后劲不足了?困兽犹斗,这又何苦?何不让我一刀结果了你,好过在此受苦!”话虽如此,对戚泽竟能感应他刀路刀法大感惊骇,做梦也想不到戚泽竟是开启了传说之中佛门九识之一,正式踏入修行人行列!

黑衣人委身齐家,为其卖命,只为得到齐家修行秘录,感悟气机,踏入练气士行列,一飞冲天。其本是江湖中成名数十年之独脚大盗,手中人命无数,本拟杀戚泽犹如杀鸡,手到擒来,不料却陷入了苦战,心头暗生焦虑惊怒之意。

戚泽修炼禅功,最能镇定心神,慑服心魔,此时神智却越发清明,元神湛湛,气机呼应之间,感应到黑衣人焦躁之意,蓦地自怀中掏出半截山参,一口吞下!

黑衣人大喜,叫道:“山参顶个屁用!不怕虚不受补么!“刀法蓦地一紧,若洪流出谷,倾泻而下。戚泽行险冒进,将剩余的山参一口嚼吃,吞入腹中,立有一股生机起自腹中!那生机是山参所含,在胃中略一盘旋,立刻冲向四肢百骸!

戚泽闷哼一声,全身经脉受了山参元气冲击,痛彻心扉,忍不住哼了一声,以小无相禅功驾驭元气,将之收束起来,团团转转,直入脑宫之中。

章9 反杀(求票票收藏) 黑衣人见戚泽面上冒汗,脸色潮红,刀法散乱,显是被山参元气冲击的经脉散乱,大喜之下,叫道:“你自寻死路怪我不得!”长刀如风,刀影斑斓之间,劈向他头颅!

这一招黑衣人务求必杀,用上了十成功力,刀去如秋风,刀落如山崩,已得人间刀法之妙旨,甚至黑衣人还闪过一丝念头:“这一刀已冲破我刀法藩篱,这一战之后刀法势必大进,就算遇上胎动的练气士也浑然无惧!”

刀如霹雳,眼见要落在戚泽头上,戚泽霍然抬起头来,目中刺出两道金光!黑衣人惊觉不妙,大喝一声,双手握刀,改作了力劈大岳之势,刀势不慢反快,想要在戚泽异变之前将之斩杀!

戚泽受山参元气冲刷,但在小无相禅功作用之下,仍有七八成元气被生生调入脑宫之中,猝然冲荡,将他元神震得有些迷乱,当此性命交关之时,蓦地张口一声大吼!

“吼!”金刚禅唱!佛门神通今日显威!戚泽只粗通金刚禅唱妙用,但他前世看多了小说,当即以金刚禅唱为基,施展出另一道佛门神通狮子吼!

狮子吼与金刚禅唱皆是声闻乘神通,乃是一瞬激发,求得是一时之威,最能慑敌警友,戚泽未修成这门神通,只能将山参元气当作子弹,一口喷了出去!

就见他张口喷出一团真气,如有实质,正轰在黑衣人面上!狮子吼真气并不能伤敌,但其中狮吼之声却正正响在黑衣人双耳之外!

声如雷霆!天公愤怒!黑衣人万不料戚泽会有这一招,狮吼一响,双耳立时失聪,猝不及防之下,刀势不由一缓!戚泽强忍脑中晕沉之感,将短刀脱手飞出,嗤的一声,正中黑衣人心口!

黑衣人兀自脑中轰鸣,心头处剧痛袭来,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沫,强笑道:“好!好神通!”仰天栽倒,就此毙命!

戚泽喘息一声,立时起身,拔出短刀,又将那长刀取在手中,也懒得翻看那黑衣人面容,立刻夺门而出,惶惶而逃!

过了小半个时辰,金大焕才姗姗来迟,方要步入军营,忽然鼻子抽动,闻到一股血腥之气,笑道:“那厮倒是手快!罢了,还是先瞧瞧那《七煞刀法》,明日再来替戚泽收尸罢!”施施然走入营中,翻看刀谱去了。

戚泽自是不知金大焕因为一时大意,未发现死得竟是那黑衣人,出得破房,略一思忖,立时往伏龙山而去。他连杀齐运与黑衣人,就算齐福再傻,也该料到其身上自有秘密,伏龙镇已非善地,只能先借伏龙山藏身。至于伏龙山中多有野怪精灵,死到临头还顾得了那许多么?

戚泽一路奔逃,直至天明,终于逃入莽莽伏龙山之中。伏龙山绵延数十万里,乃是此界有数的雄峻山岳,所谓“深山大泽,多生龙蛇”,历来伏龙山中的传说也屡见不鲜,甚么僵尸、魔怪,神龙、天仙,应有尽有,不一而足。

戚泽好容易平复了脑中眩晕之感,那一记狮子吼将大半山参元气吼出,残留脑宫之中不多,便也为害不烈,奔跑了这许多,已被缓缓炼化为金色的佛门真气。

戚泽自小多病,乃父又是书生,绝足未来过伏龙山,只闲暇时听来书斋买书的各色人等闲言碎语,提过伏龙山之貌。他也不敢深入大山之中,只寻了山脚之下的一片老林,穿过老林便有一片峡谷,两壁尽是坚石,胡乱寻了一座石洞存身。

那石洞污秽不堪,还有一股霉味、臭味,更有许多枯骨,似是甚么猛兽所居。戚泽费了番功夫清理干净,又去谷中寻了些野果,饱饮了山泉,这才回返,静坐而思。

小荷能拿出《小无相禅功》,背后定有高人指点,但其人既不愿露面,戚泽也不会刻意去托庇于其。毕竟那是小荷的机缘,自家不可得寸进尺,何况有禅功傍身,已有几分自保之力,比之前只能凄凉等死已是天壤之别,还有甚么不满足的?

戚泽忖道:“看来我修炼佛门功法正是相得益彰,若非证就禅唱,修成眼识,那黑衣人一关便过不去,还是死心塌地继续修炼禅功罢!”

自怀中取出一本秘籍,正是夺自黑衣人的一本经脉详解,此书是齐福为了让黑衣人卖命而赐,对戚泽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正愁无法比对前世经脉之学与此世人身之差别,立刻翻阅此书,细细研究起来。

过得半日,已将这本经脉之说尽数拓印于脑海之中,修成初禅以来,他已有过目不忘之能。再与前世所学印证,发觉两世人身经脉大致相同,只在细微之处略有差别,心头去了疑虑,又结跏趺坐入定起来。

山参所余元气注入贯通的两处穴道之中,使得佛门真气略有进境,眼识发动,调运真气冲击下一处穴道,黑衣人一死,齐家不知会有甚么动作,须得力争在最短时日打通阳维脉。

镇卫军营中,金大焕一夜未睡,将《七煞刀法》翻阅已毕,思索良久,冷笑一声,唤来亲卫道:“戚泽已死,你去将尸首收敛起来葬了,也算全了我与其父同乡之情!”

亲卫领命而去,片刻之间一脸骇然的回来,叫道:“大人,死得不是戚泽,而是一个黑衣人!”金大焕面色一变,道:“走!”待到瞧见遍身血迹的黑衣人尸体,金大焕仔细望了半晌,吐出一口气,说道:“一刀毙命,但死之前还有一番缠斗。这厮是被人用甚么手段震慑了心神,这才失手被杀!”

亲卫道:“那戚泽手无缚鸡之力,定是有高手前来搭救了!”金大焕冷笑道:“那也未必!不过戚泽能杀齐福之子,可算是侥幸得手,但连此人也能杀了,身手已近乎人间绝顶,算是宗师境界了。可惜!”他昨夜急于修炼《七煞刀法》,万没料到黑衣人竟会失手,不然定能遇见出手之人。

章10 剑术传承(求票票收藏) 亲卫道:“我搜遍了房中,只有一两日之用的肉蔬,并无寝具等杂物。看来是杀了此人之后,戚泽仓皇而逃。”金大焕道:“戚泽来此,本就没带甚么细软,就算真是他所杀,也必定身负重创,又能逃到哪去?”

亲卫道:“追还是不追?”金大焕哼了一声,道:“追甚么?我答应庇护他三日,如今时限已过,由得齐家去追杀罢!这里不必改动,走!”竟是不管不顾走了。

齐家大宅之中,齐家家主齐乾招来齐坤,问道:“这几日怎得不见齐运?”齐承淡淡说道:“我让他去杀戚家书斋的戚泽,不曾得手,反丢了性命。”

齐乾皱眉道:“为何要杀戚泽?那厮不是先天八脉闭锁,只能慢慢等死么?”齐承道:“孩儿是为了得到戚家书斋中一卷古书孤本,到手之后欲将之灭口,不想齐运出了岔子,还搭上一条性命。”

齐乾道:“是甚么古书孤本值得你大费周章?”齐承道:“爹也知我自小喜好剑术,寻访各种剑道传承,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一门来头极大的传承!而线索便在那一卷古书之中!”

齐乾一世枭雄,自不会被齐承之言蛊惑,问道:“那传承有甚么来头?”齐承道:“留下传承之人道号天虹,乃是五行宗的门人!”

齐乾浑身一震,道:“五行宗?你没弄错?”齐承笑道:“看来爹也对五行宗的传承感兴趣了?我前后考证,加上那本古书印证,绝不会错。那天虹子正是五行宗门人,还留下一道传承,以待有缘!”

齐乾想了想道:“不对!绝不可能!五行宗乃是道门顶尖门户,屹立此界数千年,就算门人良莠不齐,也从未听闻有道诀外泄之事,那甚么天虹子只怕是外门弟子,得了一些不入流的道法,传承下来。”

齐承沉吟道:“父亲所言也有道理,那天虹子为人迂腐,本想将传承留给后人,因此写就那部古册,以游记为遮掩,却又不欲后人得之太易,将传承之地下落以暗语书就。岂料其后人不肖,家道中落,子孙更是凋零,到最后不得不出卖古册换几个银钱。我寻到天虹子后人,用尽酷刑,才挖出这一段隐秘,再查找之下,才知那古册落在戚家之手,才命齐运将之换了来。”

齐乾默然片刻,道:“天虹子的后人可都清理干净了?”齐承冷冷一笑,道:“父亲放心,天虹子后人已然绝户!我得了那古册,这几日研究之下,已然寻到了传承的所在。”

齐乾道:“那传承在何处?”齐承道:“就在伏龙山中!”齐乾冷笑道:“倒是巧了,转来转去居然就在家门口!既然是五行宗的传承,布置必定凶险。你二叔还有几日便会回家省亲,可让他陪你去取。”

齐承笑道:“父亲倒是料错了,天虹子的传承之地并无甚么凶险布置,连开启传承的法诀也被其记载于古册之中,不必二叔陪同,我一人去足矣!”

齐乾皱眉道:“搏狮亦用全力,齐运便是一时大意,命丧戚家,前车之鉴你还不小心?”齐承道:“天虹子在古册中说,那处传承是他毕生心血所研的一部剑谱,算不得五行宗正统传承道法,因此后人取之无碍,也未设下甚么厉害的禁制,只求有缘人得了他的剑术,将之发扬光大。既然如此,孩儿又有甚么可怕?再者,若是让二叔陪同,父亲以为那剑谱还能落在孩儿手中么?”

齐乾“嗯”了一声,道:“你二叔为人虽然霸道,但他修炼已成,不能再改换门庭,未必看得上区区剑术。伏龙山中多有大妖出没,你修行未足,须得有人护法才是。何况区区一部脱胎自五行宗外门的剑谱,何至于让你甘冒奇险?”

齐承目中射出奇异的光芒,说道:“孩儿毕生所愿,便是修成无上剑术,上斩仙佛,下劈九幽!天虹子剑谱我势在必得,还请父亲莫要再说了!”

齐乾沉吟片刻,道:“也罢,此也是你锤炼道心之功,若能取得天虹子的剑谱,金丹有望!”齐承大笑道:“父亲小看我了!区区金丹又如何?我所要者是长生不死!”

齐乾微笑道:“那也由得你!你若真能长生不死,可保我齐家万世昌盛!你要何时动身?”齐承道:“事不宜迟,明日动身!要抢在二叔回来之前将剑谱到手!”

齐乾颔首道:“也罢,为父便等你的好消息!”待齐承走出,齐乾思索片刻,又将齐福唤来,淡淡问道:“我知你这几日为了齐运之仇,与金大焕勾结,连齐一都遣了出去,可曾将戚泽杀死?”

齐福面上露出奇异之色,摇头道:“我刚从镇卫军处回来,齐一死了,戚泽不见踪影!我怀疑是金大焕暗中动的手!”齐乾目光森冷,道:“齐一死了?怎么死的?你可知这些年他为我做了多少事,就如此轻易死了?”

齐福冷笑道:“齐一是被人用秘术震伤了心神,惊怖之下心口受了一刀,当场毙命!至于是甚么秘术神通,我还瞧不出来。”齐乾道:“杀一个区区戚泽,居然接连搭上齐运与齐一两条性命,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齐福道:“齐一死了,戚泽不知所踪,不管是不是戚泽下手,还是暗中另有他人,他一个病秧子绝逃不了多远!镇里并无那厮的踪迹,我推算他一定逃入了伏龙山中,我要亲自追杀,为我儿报仇!”

齐乾皱眉道:“为了区区一个戚泽,你要亲自动手?”齐福道:“戚泽连续两次躲过追杀,齐一更是丧命其手,身上必有绝大隐秘,非得我亲自出手,不能以策万全!”

齐乾冷笑道:“你我当年曾有约定,你为我效命三十载,我传你本门丹诀,如今却要离齐家而去,想要破誓出手么?”齐福皱眉道:“我只有一个嫡子,死在戚泽之手,此仇不可不报。何况运儿之死,齐承也逃脱不了干系!我只用几日功夫,杀了戚泽便回,绝非要破誓他去。”

章11 入伏龙山 齐乾道:“你我皆已练气聚气,寿过百岁也不是奢望,不过是区区儿子,你再娶几房,有多少孩子都生的出来,何必耿耿于怀?”

齐福冷笑道:“生子容易,却需坏我精元,此事容后再议!我非杀戚泽报仇不可,你若真要当我破誓,我也无话可说!”齐乾笑道:“想不到你对齐运倒是父子情深!好,我便允你出手,不过你需为我办一件事!”

齐福道:“何事?”齐乾道:“齐承查知一处前辈修士所留洞府,内中有一卷剑谱,执意要孤身去取,我要你暗中护送他前去。放心,那洞府亦在伏龙山中,不过两三日便可得手,只要齐承顺利拿到剑谱,戚泽的性命随你去取!”

齐福沉吟片刻,道:“既是如此,我答应了!不过那剑谱既是前辈修士所留,定然非同小可,你就放心我不会起了歹意?”齐乾笑道:“我儿只醉心剑术,连他二叔的独门秘法都瞧不上眼,我这次遂了他的意,以他之言,那剑谱也非是甚么了不得的宝物,你若敢下手,尽管杀人夺宝,只需小心我二弟的飞剑!”

齐福想到齐乾之弟齐坤,一股寒气自心底冒出,点头道:“好!齐承何时动身?”齐乾道:“就在明日,你放心,绝耽误不了你杀戚泽!还有,我许你将那千阴幡带上,以保万全。”

齐福道:“为了这个儿子,你倒是肯下本钱,连千阴幡都许我动用了。”齐乾叹道:“为人父者,如之奈何!”

齐福自去准备,果然将那件千阴幡带上身上,还未来得及休息,齐乾却来告知齐承已然动身,命他速速跟上。正是夜半之时,齐福暗骂齐承狡诈,连亲身父亲也信不过,带了千阴幡一路小心跟随,不露丝毫形迹。

戚泽栖身山洞之中,不敢松懈,只加紧用真气打通阳维脉穴窍,真气如流水,或钻或润,变化不同劲力,只用了三个时辰,已将一处脑空穴打通。贯通的三处穴窍尽在头颅之上,连作一片,温养真气之间,连脑宫中那一团佛光也被真气浸润的十分舒服。

戚泽忖道:“怪不得修行都言要性命兼修,果然性、命之间能互为臂助,我若能贯通周身经脉,温养元气,反哺禅功,只怕就离修成二禅不远了!”

性命双修,戚泽受先天所限,只能先修性道,既然经脉穴窍能温养真气,反哺真如元神,自也不会放过。戚泽打通第一处穴窍时,战战兢兢,唯恐出了差错,到打通第三处穴道,已是熟极而流,更有一本经脉穴窍大全作为比对,信心倍增。

一晃七日过去,戚泽勇猛精进,运用佛门真气竟是一鼓作气将阳维脉近乎打通,只剩最后一处金门穴。修炼之道须得张弛有度,决定休息半日,再来修炼。佛门真气神妙无比,在阳维脉中游动不休,滋养穴窍,连带他气色也转好极多,多出几分红润之色,绝非当日那个短命鬼了。

戚泽只顾修行,几日未出山洞,腹中饥饿,走出洞外,一抹金曦之光落在面上,微微有熏熏之感,叹息一声,信步走入林中,摘了几个野果草草饱腹。

林外有一条山溪,清澈见底,时有细小游鱼晃动,十分可爱。戚泽饱饮溪水,净了头面,精气神焕然一新。举头望天,无意间瞧见一块白云边上似有一道光华闪过,咦了一声。他开了眼识,目力惊人,绝不会看错,只不知那光华是何路数。

正欲回洞,只见一大片黑雾不知何时起自半空,兀自盘旋不定,似在寻觅甚么,忽然略一晃动,竟往戚泽所在之地激射而来!那黑雾约有半亩大小,疾逾电闪,几个呼吸之间,已离戚泽不远!

戚泽骇然失色,只当是齐家高手追杀而来,急忙跑回山洞之中,那山洞还算隐秘,但也不足为恃,戚泽半个身子藏在洞中,微微探头向外望去。

那黑雾垂落而下,近来才听见雾中有嗡嗡振翅之声,戚泽以眼识观瞧,哪里是甚么雾气,分明是无数细小之极的虫豸振翅摩荡化成。瞧那黑雾大小,怕不有亿万只飞虫盘踞?若是一拥而上,顷刻间便能将他啃成一堆枯骨!

戚泽暗叫一声“苦也”!,修行未成,遇上这等诡异之物,只有闭目待死,还会死得惨不可言。好在那黑雾却不落下,只盘旋了几圈,忽又拔地而起,轰然冲向伏龙山中。

戚泽惊魂未定,眼见黑雾虫群来而复去,微微定神,心知此洞已非久居之所,但还差一处穴窍不得贯通,伏龙山处处险峻,再去哪里寻容身之处?思来想去,仍是决定打通阳维脉之后再走。

齐福早已失了耐性,心中不知将齐承骂了多少回。那厮出了伏龙镇,入得伏龙山,便在山中游荡,口中念念有词,似在推算甚么。

齐福满拟齐乾信誓旦旦,齐承两三日便能寻到那座洞府,取得剑谱,谁知一连过去七日,还在山中打转。再耽搁下去,只怕戚泽早就逃之夭夭,不由怒火连天,几乎按捺不住现身,将齐承暴打一顿。

齐承也是郁闷,满心欢喜以为剑谱是唾手可得,谁料真入了伏龙山中,按照古册所载的方位搜寻,足足花费了数日,才勉强确定天虹子洞府的所在。

齐承乃是富家少爷,自小锦衣玉食,不乏奴仆伺候,几时要靠自家之力办事?能在广阔无际的伏龙山中寻到天虹子洞府,已算他修行有成,耐力十足。

齐福精神一振,终于瞧见齐承风尘仆仆的面色露出得意笑容,忙即跟上。齐承来至一片深林之中,左转右转,寻到一株古树。那古树高有十丈,树冠森茂,遮蔽阳光,足有百年高龄。

章12 洞府(求推荐收藏) 齐承绕着古树一圈,发现虬结的树皮之上赫然有一道深痕,大喜之下,辨别了方位,足下发力,直掠而去。这古树便是当年天虹子亲手所植,那深痕乃是一道剑痕,指明了天虹子洞府的方位,寻到古书,洞府不远!

齐福也有些振奋,密林之外乃是一座山崖,宛如刀切,石壁平滑无比,一望便知乃是人为。崖壁之上满生藤曼,绿意喜人。齐承立身石壁之前,再与古册之上密语对应,确认此处正是天虹子洞府的所在!

齐承大喜,擎剑在手,劈砍藤曼。不多时已将垂藤尽数劈断,果见石壁之上隐约露出一座门户形状,只是十分契合严密。天虹子早将开启洞府的法诀记载于古册之上,到了这一步可说剑谱唾手可得。

齐福只盼齐承尽快打开洞府,取到剑谱,他便可转身就走,去杀戚泽。鼻中忽地闻到一股腥臭之意,暗叫不妙,顾不得齐乾叮嘱,立时闪身而出!

齐承正要运用法诀,打开洞府门户,头顶忽地一暗,一股绝强劲风已然疾扑而下!总算齐承也有几分修为,百忙之中将长剑脱手飞出,钉入劲风之中,自家忙即抽身而退!

那长剑救了齐承性命,与那劲风一撞,立时飞落一旁。那劲风不免被阻了一阻,已被齐承逃出生天。齐承退出数丈,惊魂未定,瞥见齐福赶来,惊叫道:“你怎么来了!”

齐福喝道:“是你父命我暗中护持!此是一个妖物,小心了!”就见洞府门户之上,竟已停驻着一头三丈方圆的硕大蜘蛛!那蜘蛛生具六条长腿,根根如剑,又生着一丛丛漆黑绒毛。蜘蛛背上烙印条条花纹,冷不防望去竟生似一张人脸,作阴沉冷笑之状!那魔蛛一对钳口磨牙霍霍,吞吐碧绿之气雾气,果然是一头狰狞妖物!

齐承喃喃道:“天虹子洞府之外怎会有这等妖物!”齐福冷冷道:“此为人面魔蛛,算是伏龙山中一种异虫,莫要凝望它背上人面,小心被夺了魂去!”

齐承只瞧了一眼那魔蛛背上冷笑人面,便觉双眼一花,脑中昏沉,知道厉害,忙收眼不敢再看。齐福叹道:“天虹子洞府存世太久,引来甚么魔物也不稀奇。幸好你父让我来此,不然你小命不保!”

齐承梗着脖子道:“我已修成胎动,离凝真只差一步,岂会对付不了一个区区魔蛛!”齐福冷笑道:“你那点微末修为,遇上此物只会送死!退开些!”一把将他拉在身后。

那魔蛛口器咬合,口中碧绿毒气吞吐更急,蓦地六足齐动,电射而出!齐福喝道:“该死的妖物!”将手一托,掌上已多了一面玄黑色小幡!

那小幡一晃之间,眨眼变大,已有丈许高下,齐福张口喷出一道真气落于幡面。那长幡幡面上立有数十道气流飞出,刺骨阴寒,往人面魔蛛罩去!

齐承叫道:“千阴幡!父亲让你拿了这件宝贝!”艳羡不已,这千阴幡乃是齐家的镇宅之宝,祭炼的法门得自其二叔齐坤,乃是玄门正宗的手段,只是祭炼极难,齐乾炼了几十年,才炼成这么一面,素来当作压箱底的宝贝,不想也让齐福带了出来。

齐福催动千阴幡,数十道千阴真气激射而出,杀向魔蛛。那千阴真气以地底阴煞之气炼成,冰寒无比,只要打中魔蛛,便能将之冻住,至不济也能限制其行动。

不料那人面魔蛛竟是生出了灵性,一声如儿啼般的尖叫之中,口中吐出一大团碧绿毒气,如同匹练一般升上半空,竟与千阴幡的阴寒之气斗了个难解难分!

齐福惊怒交加,喝道:“好畜生!”他心切戚泽,只欲速战速决,一出手便是最强的法器千阴幡,却被那魔蛛轻易抵挡,不由灭去几分信心。

齐福修为高出齐承何止一筹?早已炼就地煞之气,真气沉浊,却变幻无方,当下挥动千阴幡与那畜生杀得难解难分。这便瞧出人与畜生之别,齐福借用法器之力,那魔蛛却只能用苦修而成的本命元气,用一点便少一点。

其实那魔蛛一上来便失了战机,只选了与千阴幡硬拼,而非利用来去如风的身法,正中齐福下怀。齐福真气涌入千阴幡中,由其转化为滚滚冰寒之气,正是一切虫豸草木的克星。那魔蛛渐渐被冰寒之气侵入甲壳之中,一尊庞然之躯也有些运转不灵。

一人一蛛斗了小半日,人面魔蛛所喷毒气越发稀薄,本命元气已然消耗了不少,急得发出声声儿啼,已有退去之心。它也是偶然在悬崖之上做巢,被齐承惊动,打算吞了其血肉饱腹,谁知遇上了齐福这个硬茬子。

人面魔蛛生了退意,六条利爪不断划动,想要趁机逃脱。齐福攻战经验极多,早已看破,百忙之中以目示意,齐承心领神会,将随身的长剑捡回,紧握手中,只待战机。

齐福早已留心,见魔蛛四只眼中蓦地露出凶光,立刻喷出一口墨色真气,此是他本源真气所化一股精气,千阴幡得其滋润,所生阴气寒索之威立刻大上了七八成!

魔蛛本拟猝然发威,挣脱千阴幡束缚,不想早被对手看破,抢先发难,不免愣神一瞬,本命毒气喷吐微有不畅,立刻被阴气寒索压得六条利爪折断,跪倒于地!

齐福大喝一声:“动手!”齐承总算不曾失手,运气于剑,将长剑当作暗器打出!一道寒光激射之间,此发彼至,嗤的一声轻响,竟已贯穿魔蛛头颅,将之死死钉在石壁之上!

齐福大喜,喝道:“好!”再加一股力,又喷出一道本源真气,千阴幡大显神威,数十条寒气并成一道,如磨盘横飞,噗的一声,将硕大的魔蛛砸成了肉饼!

章13 蛛魔 魔蛛连哀鸣之声都发不出,已成了一滩或绿或黄的粘液,夹杂着块块甲壳,一点一点沿着石壁流淌,令人烦闷欲呕。齐福长出一口气,连用两道本命元气,面上泛起一丝苍白之色。

齐承惊魂未定,道:“若非福叔来此,我已是这畜生口中之食了!”齐福冷哼一声,道:“我是那戚泽而来,你快些取了那甚么剑谱,我还要去追索戚泽的下落!”

齐承知道这齐福名为管家,实则与其父算是合作关系,因着齐运之死已然生出嫌隙,不敢托大,道:“是!”凝神运气,按着天虹子在古册中所留开启洞府的法门,蓦地一掌拍出!

掌风到处,真气凝聚,化为一道小小符箓,凌空飞舞,接着猛然贴在石门之上!那符箓化为一道清光,渗入石门之中,过得良久,只听一片切金断玉之声响彻,那石门竟是缓缓挪移了开来,露出一道缝隙!

齐承大喜过望,笑道:“果然如此!”双手抵住石门,吐气开声,将石门推了开来!齐福对那洞府也有几分好奇,说道:“快些动手,若是那畜生还有别的同类,你我只能夺路而逃了!”

戚泽甘冒奇险,决意留在山洞之中,将阳维脉最后一处穴窍打通。打坐入定之间,金色佛门真气旋动如潮,攻向金门穴。那穴窍在真气不断冲刷之下,终于松动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戚泽周身一震,金门穴终于轰然洞开!此穴一开,阳维脉登时勾连一处,贯通一气,佛门真气在其中悠游流转,每过一处穴窍便增厚一分,自最初一道穴窍而至最后一道穴窍,如此回环反复,周流不绝!

阳维脉勾连周身阳脉,所过之处蕴含腰肢、脊柱、头肩,一动俱动,运转之间使得全身阳脉震动,源源生出阳气,滋养肉身。戚泽只觉身中一阵阵的发热,如浸温泉,舒适已极,忍不住长吁一口气,自“转世”以来忧心小命不保,而今终于瞧见了一丝曙光。

戚泽怀揣那本经脉详解,腰悬短刀,手持长刀,俨然全副武装,立刻舍了洞穴转移。身中阳气充足,腿足亦有力道,未几之间已登上一座小山,凭高而望,见远山莽莽,仙雾回环,高峰夹峙,流瀑惊泉,好一副壮美山色。

但在无量群山之间,却隐隐有一股戾气盘旋不去,戚泽以眼识观之,只怕深山之中盘踞甚么厉害的大魔大妖,吞吐山岚气运。不过此时与他无关,将袖一抖,便欲出伏龙山。

此来伏龙山目的已达,打通一条经脉,初有自保之力,也该当走出伏龙山、伏龙镇,去瞧一瞧外面的花花世界了。正畅想之间,就见一团黑雾起自对面深山之中,结成半亩大小的黑云,垂摇之间,竟投他立身之处而来!

戚泽大骇,认得那黑云正是先前所见,定是来者不善,顾不得仪态,将身一滚,滚下了小山,拔足狂奔!岂料那黑云来势快绝,戚泽耳边只听一个女子声音笑道:“前次不曾理你,居然还敢逗留,便拿你喂了我的小宝贝罢!”

戚泽只觉浑身一轻,已被那黑云裹住,隐约瞧见黑云之中一个窈窕身影,手持一件物事,便即神志昏沉,晕了过去!那黑云捉了戚泽,略微犹豫了一下,那女子哼道:“白云道姑逃得倒快!此次定要取她性命,不然招惹了太阴宗,可不是好耍的!”

黑云之中嗡嗡之声不绝,飞出无数细小之极的虫豸,散步于四面八方,查探消息。过得片刻,那女子咦了一声,惊喜道:“居然寻到了一头金丹级数的人面魔蛛?真是天助我也!只要炼化了那厮,我亦能修成金丹了也!”黑云一展,疾飞而去。

齐福催促齐承速速取得剑谱,齐承也知轻重缓急,迫不及待走入石门,触目之间乃是一座石室,方圆仅有数丈,石壁之上嵌着几颗夜明珠。又有一面石桌与四张石椅。

齐承瞧也不瞧,目光径自落在石桌之后一座石床之上,正有一位道人盘坐其上。那道人羽衣星冠,双目紧闭,鼻中垂下两根玉筋,却是已然坐化。但神情栩栩如生,与常人无二。

齐承心知那道人定是天虹子遗蜕,想不到坐化数百年,尸身竟是完好无损。随即望见道人双手捧着一卷书册,似在研读的模样,必是此行所图的那部剑谱!

齐承兴奋已极,顾不得其他,纵越之间,越过石桌,探手便去抓那剑谱。谁知手指刚刚碰到剑谱边缘,那道人垂落的头颅竟猛然抬起,一双丹凤眼霍然睁开,冷冷盯着齐承!

已死去数百年的天虹子忽然在眼前诈尸,齐承猝然受惊,尖叫一声,但心头贪欲正炽,一只手仍是狠狠抓向剑谱。蓦然之间,眼前一花,剑谱连同天虹子尸身尽数消失不见,抓了个空!

齐承又惊又怒,急忙退后,石床之上已是空无一物,惊叫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为了天虹子遗泽,已耗费数年功夫,哪知功亏一篑,偏偏寻不到半点线索,一股郁火盈胸,怒发冲冠,几乎要晕厥过去!

齐福亦是惊怒交加,为了这劳什子剑谱,搭上了齐运一条小命,齐承取不到剑谱,齐运岂非白死?喝道:“莫要乱了方寸!找找那古册之上天虹子可还有甚么留言,也许关乎如何取得剑谱!”

齐承忙掏出那卷古册,狠命翻看,口中喃喃道:“没有!没有!没有!”齐福见他已近癫狂,暗暗鄙夷,打算亲自查探那石床,寻出天虹子遗蜕下落。

忽闻背后一个好听之极的声音说道:“咦?原来此处还有一座修道人的洞府?倒要谢谢你们带我来此了!”齐福骇然失色,被人摸到背后而不自知,性命已交在人手!他身经百战,双足一跃,先跳到石桌之后,这才转身回头,喝道:“甚么人!”

章14 朱墨 石洞之外立着一位娇俏少女,巧笑嫣然,只是面上、颈上爬满魔纹,层层叠叠,一望便生出晕眩欲呕之感。那女子笑嘻嘻答道:“不是人!”嘴角挂笑,目中却是凛冽一片。

齐福背后生出一层冷汗,强自镇定,拱手道:“尊驾究竟是何人,还请示下!若是尊驾对这洞府有意,我等立时退出,还请尊驾留下我等性命!”

那女子笑道:“你这人倒也有趣,非要问我名字。我给自家起了个名字叫朱墨,你可满意了?我的确对这洞府极感兴趣,不过你们方才杀了我的孩儿,怕是留不得你们的性命了!”

齐福骇然叫道:“你是魔蛛之祖?误会,皆是一场误会!那魔蛛欲吞食我等,被破才将其杀死。还望老祖开恩!”朱墨便是魔蛛,想不到刚费力杀了一头,这么快仇家便找上门来。眼见这魔蛛老祖修为深不可测,只能低头求饶。

朱墨仍是一脸笑意,说道:“不成!我的孩儿无数,成气的却没几个,还被你们打死一个,总要将你们生吞活剥,才消我之气。”虽是言笑晏晏,所言却是狠辣之极。

齐福求饶不成,冷笑道:“我乃伏龙镇上齐府管家,这位是齐家少爷,齐家二老爷拜在一位前辈真仙门下修行,你若伤了我二人性命,定会将你满门诛绝,还请尊驾三思!”

那朱墨微微偏头,似是思忖了一下,道:“管他甚么出身,杀了你们,大不了我躲进伏龙山之中,就算长生之辈来了,也……”话未说完,齐福面色一冷,吼道:“杀!”双手一挥,竟将千阴幡扔向朱墨,同时连喷三口本命真气,催动此幡最大威能!同时身形一展,连齐承与不顾,就要钻出石洞。

齐福深知此獠不可力敌,舍了千阴幡,不求杀敌,只求能搏得一息逃命之机。那千阴幡威能大涨,洒落数十道儿臂粗细的阴气,涌动之间缠向朱墨!

朱墨面上挂着阴冷之笑,未见如何作势,身外忽然现出一片漆黑如墨的真气,翻卷之间已将阴寒煞气尽数粉碎!那千阴幡失了煞气,仍旧飞落而来,朱墨笑道:“你们练气士花样就是多,这般好的法器我们妖类便炼不出来,真好!”

伸手一招,齐福只觉烙印在千阴幡中的真气被抹消殆尽,眼见苦心祭炼的长幡落入朱墨之手,只能骇然叫道:“金丹法域!”朱墨呵了一声,道:“你倒是有几分见识!去罢!”随手一抹,一股毒气发出,齐福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一个身子已被毒气生生化去,半点渣滓都不剩!

朱墨收取千阴幡,打死齐福,便如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双桃花眼瞥向齐承,伸出一条猩红长舌,舔了舔嘴唇,笑道:“你倒是生的精壮,正该捉回去采补才是!”

齐承面对这等老妖魔怪,只吓得上下牙齐动,话都说不出来,浑没了对齐乾侃侃而谈时的豪气干云。朱墨一见,十分嫌弃,道:“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罢了,也算聊胜于无!”身外毒气一卷,将齐承卷入其中,没了声息。

朱墨夺宝杀人,如行云流水,不费吹灰之力,这才将一双魔睛望向石床之上。其修为高绝,一双妖目之下,自能看破洞中一切。那天虹子的遗蜕仍自好端端的坐在石床之上,并未消失不见。

朱墨嘻嘻一笑,道:“人族真是废物,明明寻到了这里,却取不到宝贝,这宝物合该归我所有!”檀口微张,吐出一口墨色毒气,如手如网,缠向那卷剑谱。

妖族修炼并无体系,不似人族那般有师徒传承,大多是靠着自悟修炼,唯有一些血脉强大的上古异种,才能在后代记忆之中留下修炼感悟的传承。天虹子所留剑谱不论威力如何,落在朱墨之手,都是极重要的宝贝。

朱墨深知人族修士狡诈非常,莫看只剩一尊遗蜕,元神寂灭,说不定有甚么诡异手段,防备贼人盗取传承,这才倍加小心。毒气伸展之间,逐渐靠近天虹子手中那一册剑谱,朱墨大部心神投注其中,只想一招得手,随即远飏。

就在要动手的一刹那,心头忽有一层阴影涌起,朱墨冷哼一声,毒气之网微微一收,冷笑道:“果然有埋伏!”便在此时,忽有一阵靡靡之音袭来,朱墨一惊,急忙转头,飞出石洞,寻觅魔音来路。

那魔音其声靡靡,令人销魂蚀骨,朱墨立时澄定元神,想要摆脱魔音侵蚀,无奈那魔音竟是无孔不入,越是不愿听,越是不由自主的去听,似乎血脉之中涌起一种渴望,与那魔音交融。

销魂魔音之中,一团黑云迤逦而来,如潮散去,露出其中一位少女,身披一袭鸟羽织就的披风,上身只穿了一件小衫,露出晶莹的肚皮与肚脐,下身则只是一条短裤,露出半截小腿。

那少女面容黝黑,五官与中原之人有异,双手正自捧着一根笛子,那笛子色泽黄白,竟是人骨雕成,那靡靡魔音便是出自此笛!

朱墨闻听笛声,渐觉筋骨酥软,忍不住低喝一声,足下起了一道毒气,碧绿斑斓,立身之地似乎成了一座毒笼,内中毒气交织,将其掩盖护住。

朱墨厉声喝道:“蚀骨魔音!你是五毒教的弟子!该死!”毒气一卷,化为一张毒网,凌空网去!那少女兀自吹奏骨笛,面上露出欢喜之色,似乎沉浸其中,却抽出一只手来,往腰间所挎的一只小小竹篓一拍!

一道五色精芒电射而出,凌空旋动,就见一尊小小铜鼎之中喷出一道五色毒气,腥臭难闻,中人欲呕,与朱墨所发毒气绞杀在了一处!

章15 五毒教高手 朱墨骇然叫道:“五毒神鼎?不对!只是一座仿品而已!”心头更增怒气,其对付齐福与齐承轻描淡写,但遇上吹骨笛的少女却是立失方寸,张口喷出无数洁白之极的丝线,那丝线是她元身魔蛛所吐蛛丝,每一根皆能轻易勒毙牛马,更兼蛛丝之上附着剧毒,一旦沾染便要身死道消!

那蛛丝结成一张蛛网,狠狠洒落,将五毒神鼎所喷五毒之气一网成擒,那五毒之气是五毒教中秘传手段,凝结五毒毒素,亦是绝毒无比,两种剧毒之物就在半空中彼此攻伐起来。只看谁的毒性更高,便能吞噬对手。

五毒教乃是此方世界魔教的一大分支,在南域立教,以豢养五毒之物,制取五毒毒素,炼就五毒元神为宗。门人弟子因与五毒亲近,心性受了五毒影响,好勇斗狠,动辄取人性命,素来为正道大敌。

五毒教之人最善收伏五毒之物,乃是一切毒物的克星,朱墨元身乃是一头魔蛛,自是受其克制。那少女手中骨笛、五毒神鼎,无一不是克制她之物,这才动用了本命毒气凝聚的蛛丝,欲要一举擒杀。

那五毒神鼎乃是五毒教镇教之宝,相传已成法宝,自生元灵,威能无穷。眼前这件只是一件仿品,但也非同小可,不过落在那少女手中,威力也要打些折扣。

朱墨冷笑道:“不过区区一个凝煞炼罡的小辈,敢欺侮本座,给我死来!”那少女果然不曾修成金丹,只靠了两件专门克制五毒的法器,被朱墨一眼瞧破根底,立时有些惊慌了起来。

蛛网一抖,将五毒神鼎所发五毒之气尽数裹了,朱墨伸手一招,张开大口,将蛛网一口吞下!朱墨大嘴之中,遍布尖利的细齿,望去十分骇人,又露出一丝冷笑,道:“凭你还有甚么手段,尽管使来!”

五毒神鼎没了毒气喷吐,便是叫花子没了蛇耍,那少女蹙眉之下,只得将骨笛一抛,娇声开口道:“玉奴欲求金丹大道,还请前辈成全!”

朱墨勃然大怒,五毒教修炼金丹只能借五毒之物淬炼五毒真气,这厮如是说,岂非是让她自献金丹修为与性命?那老妖一声厉啸,将身一摇,现了一尊妖身。

但见上半身仍是一位美貌女子的模样,只是不着寸缕,下身却是一头魔蛛,六条蛛足,长有数丈,遍生刚毛!朱墨口中磨动细碎的尖牙,尖声叫道:“待老祖擒下了你,先从你的双腿开始一点点啃食,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少女玉奴见激怒了朱墨,也有几分惧怕,嘴上却不肯示弱,哼哼冷笑道:“你不肯叫我炼化你的金丹,下场只会更惨!”取了一个竹筒,口中念念有词,蓦得往天上一抛,那竹筒怦然炸裂,喷出一丛毒气,在半空中凝结成一条百足蜈蚣的模样。

朱墨冷笑道:“就算你有帮手在此,今日也难逃命!”将蛛身一抖,蛛足上根根刚毛激射而出,化为漫天箭雨。那刚毛被她悉心炼过,每一根皆堪比飞剑,一股脑飞起杀来。

玉奴大骇,她只有炼罡凝煞的修为,在金丹真人面前可不够看,只得将五毒神鼎挡在身前,刚毛喷洒之间,如剑击革,发出碰碰闷响。

朱墨又张口喷出一道丹气,罩落玉奴之上,其气重如山岳,压得玉奴腰背弯曲。幸好玉奴十指连动,那骨笛在半空之中仍有魔音奏出,分走了朱墨一丝心神。

玉奴见援兵未至,一咬牙将身一摇,层层黑云涌出护身。那黑云是她辛苦凝练来的煞气,与一群异种蜂群炼化一体,攻防皆备,十分犀利,但也极珍贵,用去一点便少一点。

黑云一起,果然朱墨丹气所发威势被削弱了近半,朱墨一见,冷笑道:“雕虫小技!”又是一口丹气喷出,这一次用上了七八分功力,不再如猫戏鼠。丹气稀薄,却自成一域,无形无相,一卷之间,已将黑云连带玉奴一起笼盖进去!

玉奴惊叫一声:“金丹法域!”眼见被收入朱墨的金丹法域之中,其中充斥无量毒性,远比她所炼异种毒蜂还要毒的多,噼里啪啦之间,转眼脚下便多了一层毒蜂的尸身。便在此时,黑云之中又滑落出一个少年,双目紧闭,气机沉沉,正是昏死过去的戚泽。

朱墨动用了金丹修士的独门手段,玉奴立刻抵敌不住,连骨笛都无暇再去吹奏,掉落于地。朱墨桀桀笑道:“待我破了你的法器,看你还有甚么手段!”

只听一声冷哼,一个异族打扮,头包白布的老者不知何时现身石洞之前,将足一顿,立有一团稀薄雾气起自足下,转眼漫过玉奴之身,将朱墨的丹气之威接了过去!

玉奴又惊又喜,叫道:“叔叔!”那老者正是她嫡亲的叔父潘鹍,亦是五毒教中长老,金丹级数的高手!潘鹍出手接住朱墨攻势,一双老眼中射出两道寒光,露出狂喜之色,笑道:“想不到居然遇上一头金丹级数的魔蛛!将你收伏,只怕老子也能炼成一道五毒元神了!”

玉奴暗暗沮丧摇头,她冒险出手,只为独吞这头金丹魔蛛,无奈实力不济,潘鹍一来,只能拱手相让了。朱墨瞧见潘鹍,七分惊怒之中夹杂三分畏惧,五毒之物就算修成金丹,遇上同级数的五毒教高手,仍要处处吃瘪,说不定便给捉了去剥皮炼魂,惨不可言。

潘鹍笑对玉奴说道:“小东西,叔叔今日便教你一招,本教的法器非是这般用法的!”亦是一口丹气喷出,落在五毒神鼎之上。那神鼎滴溜溜一转,似是死人还阳,又自生龙活虎,鼎盖大开,喷出一蓬五色毒雾,又有一股绝大吸力涌出,要将朱墨收入其中。

章16 白云 朱墨无奈,又不愿就此被擒,只好张口吐出一枚性命交修的妖丹。那妖丹拳头大小,微微一转,便有无量墨色毒气喷出,更有一头魔蛛虚影显化其上。妖丹一出,一股无形力道将五毒神鼎的毒雾与吸力尽数隔绝在外。

潘鹍不惊反喜,叫道:“好妖丹!真是好宝贝!”伸手一招,五毒神鼎落入手中,亦是一口本命丹气喷去。这五毒神鼎本就是他所炼之宝,交给玉奴护身罢了。

五毒神鼎受了本命丹气一逼,吸力大上何止十倍?巨力发出,牵落妖丹,竟将之生生拉近了一丝!朱墨大骇,妖丹不同其他宝贝,一旦失去,一条命已去了大半,此生再无机会攀登大道,魔蛛真身六足死死一抱,不令妖丹被吸走,同时妖丹之上一抹元神虚影亦是狰狞咧嘴,状极凶残!

两位金丹高手较量神通,到最后却成了比拼法力耐力。石洞之前毒云翻滚,生出道道毒瘴,向外散布而去。戚泽被仍在地上,受了毒雾侵袭,面上蒙上一层漆黑之色,终于猛咳一声,醒转了过来!

戚泽已是毒气攻心,喘不上气来,眼中是一片毒瘴,吃了一惊,立刻运起禅功护住心脉。同时调用阳维脉中积蓄的佛门真气冲刷浑身经脉,将毒瘴一点点排除出去。

佛门正宗真气果然玄妙,一经运起,周流四肢百骸,竟真有辟毒解毒之功,戚泽张口吐出一口毒气,勉强解了毒气攻心之危,这才有闲暇四面张望,迎面瞧见玉奴正自惊奇的望来,不由暗叫一声:“苦也!”

魔道之辈哪有甚么仁义可讲,玉奴正要趁朱墨对抗潘鹍的当口,给她一个暗算,将之杀死,感应到擒来的那人竟是醒转了过来,更能祛除身上毒气,不由一愣,分神望了过去,忽然一笑,道:“看来你身上有许多隐秘,也好,待我打死了那魔蛛,再来细细拷问于你!”

玉奴伸手一指,地上骨笛飞来,小手一握,又自放在唇边吹奏起来。靡靡魔音一起,果然朱墨大受影响,那一颗妖丹微微一晃,又被潘鹍催动五毒神鼎拉近了一分。

潘鹍大喜,叫道:“便是如此!”玉奴越发卖力吹奏骨笛,头顶腾起丝丝阴煞之气,已是用尽全力。忽有一道奇光激射而来,扑向玉奴!那奇光不知来此何处,连潘鹍与朱墨都不曾发觉。

潘鹍只道出手之人要对玉奴不利,玉奴可是极受五毒教教主的宠爱,再说她要出事,自家大哥处也交代不过去,只得怒喝一声,暂且收住几分力道,扬手一团玄黑魔气打出,与那奇光斗在一处。

那奇光与魔气换了一招,略一扭转,已从魔气之下穿过,在玉奴身前一掠而去。玉奴又惊又惧,发觉自家丝毫无损,但地上的戚泽已是不见!

那奇光裹住戚泽,也不走远,径自遁入石洞之中。奇光一收,现出一位道姑,竟是小荷之师白云道长!白云放下戚泽,轻咳一声,面上闪过一丝赤色,在袖中取了一粒丹药,喂在戚泽口中。

戚泽未见过白云道姑,但此人既然费力救下他,当不会加害张口将丹药吞下。果然丹药入腹,化为一股清流,瞬息之间已将体内郁积的毒素消解一空!

白云道姑又咳了一声,道:“贫道白云,乃是小荷的师傅!”戚泽翻身而起,一拜到地,说道:“原来是道长!谢过道长救命之恩!”

白云道姑摇头道:“举手之劳罢了!贫道来伏龙山中,是欲取一株灵药回去,可惜修为不足,被看守灵药的一头火蛟所伤,中了火毒,又受五毒教那两个追杀,本想一走了之,瞧见你被擒,只得出手解救。”

戚泽更是感佩无地,白云道姑又道:“那一本《小无相禅功》你炼的很好,短短几日竟能修成初禅,看来与佛有缘。”戚泽道:“今日才知是道长赠书,活命之恩、再造之德,还请受我三拜!”

白云道姑伸袖拦住他,说道:“我道家讲究清虚自然,却也讲求缘法,是你自家与佛门有缘,贫道不过顺水推舟罢了。那《小无相禅功》出自那烂陀寺,为佛门正宗,惜乎法门不全,你日后若有机缘,不妨多搜求那烂陀寺功法,证一个佛门中的功果!”

白云道姑此来伏龙山,本欲去取一味灵药地云草,那地云草须得长在火力极旺之地,天下唯有伏龙山有所出产。其深入山中,寻到一条地火火脉,循着火脉查探,果然寻到了地云草踪迹。

可惜天生灵物,必有灵兽看守,那地云草周遭便栖息着一条火蛟,白云道姑势在必得,当即出手与之争斗。那火蛟背靠火脉,不虞法力匮乏,更兼道行深厚,拼斗了三日三夜,竟以真火之力伤了白云一记。

白云道姑自知不敌,当即退走。不料中途遇见同是前来采药的潘鹍玉奴两个,重伤之下不能抵挡,被其追杀了几日。若非玉奴修为不济,中途离开,又巧遇金丹朱墨,急寻潘鹍前来搭救,白云还不知要被追杀多久。

潘鹍一走,白云道姑自觉有异,反身追摄而来,恰好瞧见戚泽,本可置之不理,却仍出手搭救,此便是这数日以来的经历。白云道姑的眼力,自是瞧出戚泽短短几日功夫,竟已脱胎换骨,显是禅功小成,亦是惊奇不已。

不过眼下非是多言之时,戚泽解了毒气,面色转为红润,问道:“道长,现下该当如何?”白云道姑苦笑道:“贫道亦不知该如何,尚有火毒未清,若是那一妖一魔联手攻来,你我都要葬身于此。”

戚泽叹道:“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两股妖邪莫要联手了!”此时才有暇环顾洞中,仔细打量。一眼见到石床之上端坐着一位道人,手捧一卷书册,似在翻看的模样。

戚泽心头一动,只觉此情此景竟似曾相识,忍不住回想起来。忽的灵光一闪,暗叫道:“我知道了!怪不得如此!原来如此!”思及齐承取走的那卷古册。

章17 乱局 那古册乃是一位唤作天虹子的道人毕生所闻所历,在最后说道将毕生所学融汇一炉,成就一门绝妙剑术,藏于石府,留赠有缘。戚泽以前读到此处,只道是假托古人的玩笑之作,谁知竟是真实不虚!

戚泽陷入两难之中,既然参悟佛法,便该勇猛精进,无论前世今生,分心旁顾,贪多无得都难有好结果。白云道姑忽然说道:“你想取那道人遗泽手札?”

戚泽老老实实道:“此处洞府乃是一位天虹子的道人所留,那手札中当是记载了一门精妙剑术,只是晚辈修炼禅法入门,不欲再多生事端,但又心慕剑道,因此踟躇。”

白云道姑道:“贫道入道年浅,未听过天虹子的道号,不过你不必多虑。玄门佛家皆有剑术传承,原本两家精要大相径庭,天虹子身在玄门,你修炼禅宫大有进境,只怕想兼修剑术,也没那个机缘。好在你现下修为弱小,还可兼修佛道两家真气,但要切记一旦到了金丹之上,便需做个抉择,否则再难攀高道途了!”

戚泽道:“是!”《小无相禅功》只有坐禅之法,并无御敌之术,他也知这座修道的世界,想要得到一门真正的神通传承是多么困难,思来想去,仍是决定取了那卷手札,瞧一瞧其中剑术的精要。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戚泽既下决心,便百死无悔。起身掸去衣上尘土,走到石床之前,恭恭敬敬跪倒在地,结结实实叩了三个响头,默默祝祷:“弟子戚泽,今日有缘得见道长遗蜕,求道长赐下剑道传承,弟子有生之年,定将道长剑术之精要发扬光大!”

祝祷已毕,这才起身,走到石床一旁,伸手去取那卷手札,并无甚么意外,轻轻巧巧拿在手中。那道人遗蜕也不曾生出甚么异变。戚泽无意间往石床上一望,咦了一声,石床之上满刻文字,每一字皆是入石三分,竟似以指力生生刻成!

那文字正是天虹子生平自述,只说自家幼即好道,费尽辛苦拜入五行宗为徒,天虹子毕生所愿乃是成为剑道宗师,修成长生,出入青冥,快意恩仇。可惜五行宗道法以练气为宗,不重剑术,天虹子的资质又非绝顶,与五行宗练气法门不合,磨炼了百年,勉强修成一粒金丹。

金丹修士已是各大派门中中坚战力,天虹子凝结金丹之后,被五行宗派出执行一桩任务,可惜天虹子游荡了一甲子,也未完成,索性只与门中通信了一气,便来到伏龙山中,潜心研创剑术。

天虹子修道资质一般,然于剑术一道颇有天分,过了几十年居然真的被他创设出一套威力极大的剑法。天虹子兴奋之余,也生出隐忧。他要创出一部直指长生大道的剑法,剑近乎于道,而非只是一样奇淫技巧而已。再者他发现所创剑法仍是以五行宗道法为根基,与他本意不合。

天虹子心高气傲,一心想独创一门高深剑术,自家做那开派之祖,可惜若不能凭此剑术证就长生,终究只是枉然。天虹子灰心之余,又重整精神,着手再推演剑法。

第一步将剑术中五行宗道法的痕迹尽数除去,又历经十余年功夫,天虹子终于完成这一步。新创的剑术与五行宗道法已没甚么相干,威力却丝毫不受影响,甚至更上层楼。但到了第二步,将剑术一鼓作气推演到长生境界,使后来修士能借此修成正果,天虹子这时才惊觉自家也不过区区金丹,要创出长生级数的剑道,简直痴人说梦。

天虹子又努力推演出金丹之上的一层法门,但囿于境界见识,无异盲人摸象,只能尽数删除,只保留了金丹之下的剑道传承。此时已过去接近二百年,天虹子已然垂垂老矣,纵使金丹道行,亦不能再为他延寿半分。

天虹子将剑术誊录于手札之上,又费尽辛苦寻到当年的后人,只是不欲后人得之太易,失了进取之心,只传下一部游记,内中暗留了石府、手札的消息,才又返回伏龙山中,安然坐化。

天虹子乐天知命,虽寿元已尽,并无沮丧之意,在自传中言道,自家资质不成,本无长生野心,只求后辈有缘之人能将他毕生心血所创剑法发扬光大。

戚泽看到最后,石床之上赫然写着:“凡有缘人入吾洞府,当诚心叩拜,则可得吾心传。若能修成金丹,可与五行宗弟子试剑,好叫吾师门知晓,吾修道不成,仍有一派宗祖之姿!”

若是齐福瞧见最后这段文字,只怕要气的活转过来。齐承刚愎自用,只想将剑谱据为己有,根本不存尊师重道之心,上来便直取剑谱,全无叩拜之事,因此与天虹子衣钵失之交臂。

戚泽自是不知齐承铩羽之事,看罢天虹子毕生自传,叹息一声,又对着天虹子恭恭敬敬三拜叩首。待得礼毕,那天虹子遗蜕忽然一软,散成了一堆灰烬!

戚泽不料有此一变,想必天虹子生前早有安排,便用其所穿道袍将骨灰包好,仍旧放在石床之上。揣好手札剑谱,对白云道姑道:“晚辈已取了这位天虹子道长衣钵传承,便是其隔世传人了。”

白云道姑也有几分感叹,道:“不成长生,终是画饼!好在《小无相禅功》是当年那烂陀寺灭去之后,传诸世间,就算你练成,也不会有人来清理门户。那天虹子前辈的传承你尽可练得。”

戚泽见石洞之外,潘鹍与朱墨兀自拼抢争斗,玉奴在一旁吹奏骨笛,干扰朱墨法力运转。朱墨本拟妖丹一出,所向披靡,不料潘鹍本就觊觎妖丹,又精通五毒教镇压五毒的本事,一时竟是僵持不下。再有玉奴在一旁牵制,形势已是岌岌可危。

双方一个是妖物、一个是魔道,戚泽自不会那么好心去解围,何况他这点微末修为,上去也不过给人家塞牙缝,对白云道姑道:“道长,趁他们狗咬狗,不如暗中给他们一记厉害的,不然待他们分出胜负,你我都要遭殃!”

章18 衣钵 白云道姑出身的太阴宗本是道家大派,门中皆是女子,但声威丝毫不在五行宗之下,本不欲趁人之危,但被潘鹍玉奴两个追杀了几日,女子气量本就狭小,点了点头道:“自是要给他们一个好看!”

潘鹍与朱墨两个自也忌惮白云道姑,只不过角力正酣,谁也不敢露出破绽,受对方狠厉一击。眼看那一枚妖丹在两股力道之间拉扯来去,渐渐飘向潘鹍,朱墨不由大急,又要分神应付骨笛的魔音,已有些支撑不住。

白云道姑自有思量,又过了半个时辰,朱墨满面通红,一尊魔蛛本相越发狰狞,若是保不住妖丹,一身道行要废去大半,忍不住怒从心起,就要行那拼死一击。

潘鹍也感应到危机来临,不由多加了几分小心,玉奴吹奏骨笛,也凑到其身边,权当护法。朱墨面上如同充血,蓦得厉啸一声,张口吐出一蓬蛛丝,凌空化为一道匹练,往潘鹍面上射去!

朱墨分心运使神通,对妖丹的控制之力不免大打折扣,潘鹍心念电转之间,决意拼着生受其一击,也要将妖丹夺来,只要妖丹到手,自家道行可更上层楼,不避反迎,五毒神鼎再加一把力,竟将一颗妖丹凭空吸摄了来!

朱墨也非易与之辈,料定潘鹍势必趁机侵夺妖丹,一头魔蛛元身竟是循着五毒神鼎吸力踏空而来,六条利足如剑,恶狠狠刺向潘鹍。就算这厮夺了妖丹,也要先受一轮利剑刺击!

白云道姑觑准机会,暗叫道:“便是此时了!”道袍一拂,扬手一道寒光打出!那寒光之中乃是一柄短剑,寒芒飞星,剑光激射,显是一件道家法宝。

潘鹍发出一声短促的厉啸,玉奴首当其冲,将骨笛一挥,拼命催动周身罡煞之气,抵挡短剑寒光。可惜她道行太浅,白云道姑又是蓄意而发,寒光一闪,已将骨笛斩断,眼见就要斩在潘鹍之身,却轻轻巧巧一个转折,竟是劈落在五毒神鼎之上!

这一下转折之间,潘鹍固然不曾料到,空自提聚真气防备,却扑了个空。五毒神鼎受了飞剑一斩,迸发出五色毒光,当即跌落尘埃,鼎身之上已现出一道小小斩痕!

五毒神鼎被斩,鼎中吸力当即散去,朱墨大喜之下,连忙撮口一吸,将妖丹吸入腹中,但去势不衰,六条利足仍旧如同飞剑扎去。

眼见到手的鸭子飞走,潘鹍这一怒非同小可,厉啸一声,周身腾起五色彩光,正是本命金丹之气,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朱墨已与潘鹍生生换过一招!

白云道姑也有些紧张,道:“你躲在石洞中莫要出去!”身形一闪,已然飞出,心念一动,那短剑掠过条条锐气,往潘鹍身上斩去!朱墨与潘鹍之间,白云道姑选择先杀潘鹍!

潘鹍硬接朱墨一招,周身本命丹气已然散乱,但也将朱墨元身生生打飞出去,与人族修士相比,妖类之物修炼出的妖气真气坚凝程度显是远远不如。

此时白云道姑飞剑已到,潘鹍暗骂一声,伸手一招,五毒神鼎落在掌中,以之对上了飞驰而来的短剑。二人皆得了太阴宗与五毒教真传,又都有伤在身,居然谁也奈何不得谁。

白云道姑运使飞剑,短剑虽短,但疾飞之间带起重重瑞彩,显是道家至宝,五毒神鼎被破了元胎,威能大减,有些抵挡不住。潘鹍咳嗽一声,叫道:“白云,你真要下死手不成!”

白云道姑冷笑道:“魔门贼子,还存妄想么!”运剑更急。潘鹍眼珠一转,正要开口劝说朱墨与他联手,谁知朱墨嘻嘻一笑,道:“我们妖族也是要脸的,你这道姑既然助我一招,我也不会趁人之危!”六足滑动,腾起一蓬毒烟,竟是头也不回的跑了。

潘鹍给气的半死,勉强抵御白云道姑的飞剑。玉奴的骨笛已断,不敢上前,瞥见戚泽在石洞中探头探脑,立刻生出主意,想要擒拿那厮威逼白云,正要偷偷挪步,只觉一股森然杀意笼盖而下,吓得惊叫一声,不敢乱动。

白云道姑喝道:“你这妖女倒是狡诈,也罢,贫道便先斩了你!”玉奴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逃向潘鹍,寻求庇护。潘鹍暗叹一声,五毒神鼎一摆,磕开飞剑,一把抓住玉奴,喝道:“今日之仇,他日必报!”五色毒雾涌起,已然冲霄而去!

白云道姑冷笑一声,也不追袭,收了短剑,蓦然咳嗽了一声。戚泽自洞府中走出,问道:“道长伤势如何了?”白云道姑摆手道:“不妨事!你取到天虹子前辈衣钵,这座洞府打算如何?”

戚泽沉吟道:“这洞府已被妖魔所知,留下也无用处,若是道长有余力,便请封闭了此处,也算给天虹子前辈做个坟冢罢!”白云道姑颔首道:“贫道也正有此意!”双手一合,剑光激射之间,随着寒光舞动,便有大块大块岩石坠落,渐渐将洞府填满。

白云道姑最后一声清叱,只听一声闷响过处,一座洞府终于被乱石填满,复又被那道姑以金丹法力震成了一片,成了实心,真真正正与石山成了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白云道姑施展法力已毕,又是咳嗽几声,说道:“道家之人叱开山石,以为墓葬,也算是一处好归宿了!”戚泽又往洞府方向拜了一拜,心头暗祷道:“前辈在天有灵,若是弟子能修成金丹,定会去五行宗中拜会,了却前辈遗愿!”

白云道姑道:“贫道不知那位天虹子在衣钵中可曾留下遗愿,既然你已成其隔世传人,便该为之偿愿,不然冥冥之中自有因果,你要切记!”

戚泽道:“是!晚辈省得。道长要如何打算?”白云道姑道:“也不必着急回去伏龙镇,先寻一个隐秘之地,贫道要疗伤几日。潘鹍逃走,未必敢立刻杀来,但要防备其守在归途之上动手。”

章19 感气粹神 伏龙山中,一座无边密林之内,离开天虹子洞府已有三日,白云道姑带了戚泽选定了这座密林疗伤,其在一株巨树之上打坐,戚泽除却每日日常的坐禅行功之外,便是翻看天虹子所留剑谱。

戚泽选择继承天虹子衣钵,一是缘分使然,修炼佛门禅功之时,越发相信缘法之说。二是只有一本《小无相禅功》,还残缺不全,遇上天虹子剑谱绝不能失之交臂,起码兼修一门剑术,能有几分自保之力。

天下哪个男儿无有一颗剑侠之心?期盼修成剑术,出入青冥,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有良机在前,岂能放过?天虹子这本剑谱写的极其详实,开篇便道玄门修炼分作九大境界,乃是:脱胎、凝真、凝煞、炼罡、金丹、元婴、法相、脱劫、长生。

这本剑谱名为“五真玄音剑诀”,涵盖修道前五大境界修持之法,乃以五行之气催动,或刚或柔、或虚或实,修成之后具极大威力。天虹子言道其本欲完全摒除五行宗道诀之影响,无奈其所学已深,跳不出其中窠臼。好在世上专修五行之气的道法修士无数,只要不用五行宗的根本道诀,那便不算窃夺五行宗秘法。

天虹子特意选了一道游历之时所得五行道诀,再加改造,以其见识眼力,自然将其改造成不弱于五行宗道诀的行气法诀,远超市面上一般道诀。不过戚泽也知就算天虹子再如何撇清,也绝难完全摒弃五行宗对其的影响,这部五行剑诀之中定有极多五行宗道法的痕迹。

五行剑诀开篇即是传授练气之道,以道家打坐静修之道,淬炼玄门真气,继而催动剑法精要。天下剑道亦有许多划分,有以练气为主,真气淬剑;亦有画符引符,以符催剑者;更有炼器为剑,以元神合剑者。种种流派,不胜枚举。天虹子穷尽毕生之力所创剑道,既敢自称别出机杼,自有其独到之处。

天虹子取真气练剑之道,但所修剑道却是独出心裁,竟是以音律之道入剑!按剑谱所言,天下音律分为五音六律,则这门剑术中便以五音之道而象五脏,以六律之音而象六腑,以音律裹挟真气,炼成剑气剑光,克敌御魔,妙用无穷。

戚泽仔细研读剑谱,先熟记其中练气之道,继而沉心打坐。本拟脱去佛门禅功之限,纯以道家心法锤炼真气,但无意之间发觉因着证就初禅,开启眼识,对一身真气的掌控竟是随心所欲,顺畅无比。

戚泽并非迂腐之人,放着身边一位金丹真人,自是要细心请教的。将以佛法禅功催动道门真气之事说了。白云道姑打坐疗伤了几日,已然痊愈了大半,闻言沉吟道:“佛门与道家的修行虽非南辕北辙,但修为越深,越难统合。古往今来多少天资绝世之辈,想要强行佛道兼修,成功之辈寥寥无几。你现下修为还低,佛道两家修为不但不会冲突,反会相互助益,不必多疑。”

戚泽心思稍定,以佛门眼识反观自身,内视五脏六腑,以禅功所得定力推动道家坐忘之道,不过一日功夫过去,丹田中已是暖烘烘的,生出一股微弱真气。

白云道姑暗暗讶然,这少年修道天赋之高,生平仅见,但以修炼了佛门禅功与天虹子的剑术,绝无可能转换为太阴门下,何况太阴宗中也无男子修炼的法门,只看这少年究竟能凭着佛道两家的功法走的多远。

戚泽丹田中生出第一缕真气,当即按着剑谱所载法门,将之挪移至脾脏之中。五音者,即宫商角徵羽也。其中宫音为君为主,统帅众音,属土,应脾脏。真气一入脾脏,戚泽面上便是一阵潮红。

脾脏主生血之事,受真气滋润,立时造血无数。血液冲刷之下,精神想不健旺都不行。八脉之中只打通一条阳维脉,此时新血初生,周流贯穿,所谓气血相合,也引动体内真气蠢蠢欲动,尤其本是蛰伏于阳维脉中的佛门金色真气,受了血气引动,立刻沸腾起来。

戚泽见机不可失,立刻引领佛门真气自阳维脉中流出,打通下一条经脉阴维脉。阴维脉阳维脉阴阳相对,一旦贯通,自有无穷妙处。

过得半日,脾脏中所生气血衰落下来,戚泽却已趁机打通了筑宾、府舍两处大穴。难得的是五真玄音剑诀所成真气与佛门真气竟是并行不悖,全无排斥之意,两相夹攻之下,打通经脉的效率提高了何止十倍?

戚泽吐出一口浊气,继续翻看剑诀所载的定脉测窍之法,天虹子出身五行宗,对穴窍之道简直信手拈来,备尽其妙。与之相比,夺自黑衣人的经脉详解简直便是一团废纸。

脱胎境界为凡人向仙神迈进的第一步,踏过去才算仙凡有别。据剑谱所载,脱胎境界又分为“感气、通窍、定脉、粹神”,感气者乃是练气士初感真气,于丹田之中凝结。通窍、定脉便是测定穴窍、经脉,打通周身之脉络,合为一大周天,以此温养真气,壮大气海。粹神者,便是以真气滋养元神魂魄,为下一步修行奠定道基。

戚泽将剑谱上脱胎境修持之法翻来覆去看了十余遍,几乎倒背如流,合卷感叹。怪不得修道练气须得拜名师、访高友,天虹子这一卷剑经剑谱,几乎道尽修行之秘,根本无需多想,只需按部就班,便可有所成就,也显现出五行宗这等庞大大派的底蕴与成就。

戚泽第一步便感气成功,余下不过是水磨功夫,逐步壮大真气,再去冲击穴窍经脉,通窍定脉两道关卡对他而言实是熟极而流,不必多言。何况还有佛门真气相助,若能安心闭关,他有信心年余功夫便可打通全身脉络穴道,进入粹神之境。

白云道姑自矜身份,绝不会窥探那部剑谱与戚泽的修行,但看戚泽种种仪态,便知他到了那一步,暗暗惊骇,说道:“看来你先天八脉闭锁反倒因祸得福,这剑谱所载通窍定脉之法,不在我太阴宗秘传之下。”

章20 千阴幡 平天道 戚泽心头一动,问道:“道长可知五行宗么?”白云道姑惊道:“当然知道!五行宗乃玄门大派,门中高手无数,掌教天机子更是早已修成长生,威压诸域!你问这个做甚么?”

戚泽道:“先师天虹子便是三百年前五行宗外门弟子,因着一股傲气,才自创剑术,留有遗言,若我能修成金丹,当前往五行宗山门,与同辈弟子试剑,叫五行宗知道他老人家亦有开派宗祖之能!”

白云道姑沉吟道:“此事并非容易,唯有你修成金丹之后,再相机行事。”五行宗为玄门大派,就算天虹子不曾破门出教,为了意气之争,令隔世弟子前来试剑,门中高手定不会给戚泽好脸色,说不定就要折在其中。

戚泽道:“此事言之尚早,多谢道长提醒。”白云道姑道:“贫道的伤势再有几日便可复原,不惧潘鹍两个,你可要随贫道回伏龙镇?”

戚泽道:“自当如此!”余下几日他更是勠力修行,自从定调脾宫之后,真气与脾脏呼应,渐渐生出一种宏大之音,此便是五真玄音剑诀之根基,以音波发剑气。脾脏受真气滋养,造血之能越发强大,气血连天之间,只用了三日光阴,便将阴维脉尽数打通!

阳维阴维两脉贯通,阴阳相合,自有一种生生不息造化之意。戚泽张口吐出一丝腥臭气息,只觉周身轻盈,由内而外的脱胎换骨。若是先得到五真玄音剑诀,八脉闭锁之下,极难生出内息真气,偏偏白云道姑以禅功相赠,机缘巧合开启眼识,证就初禅,再转修天虹子剑诀,便有高屋建瓴、一蹴而就之感。

在戚泽这里,佛道两门功法相互补益促进,而非南辕北辙,倒是大出白云道姑意料之外。那道姑疗伤已毕,精神奕奕,说道:“修道之途,循序渐进,没得捷径可走,你虽兼修两家法门,但到了金丹之前,须得做出抉择,不然定会影响你的道途!”

戚泽道:“多谢道长提点!道长此去伏龙镇,有何打算?”白云道姑道:“贫道此来,是为了夺取地云草,但有火蛟作梗,只能暂时作罢。我要将小荷带回山门,传授道法,令其筑基练气,再寻高手同门前来,诛除火蛟!”

戚泽道:“小荷能得道长为师,正是仙缘遇合,晚辈也替她高兴!”白云道姑道:“修道不易,须得有正法师承,还需有护道炼魔之功,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有《小无相禅功》与天虹子剑术在手,未必就比大派弟子差了。只是须当守正持中,时时如履薄冰,莫要堕入魔道,则道业可期!”

伏龙镇中,齐家大宅,齐乾心情焦躁,在大厅中走来走去,齐承与齐福一去多日,却无丝毫消息传回,以齐承的说法,早该得手那卷剑谱,返回齐家。齐乾忖道:“就算承儿办事不力,齐福也不会如此冒进,是死是活总会回来报信!除非……”越想越是心急如焚。

正在焦躁之际,大厅之上忽有一个声音响动,“大兄何以如此焦躁?”玄光闪动,一位身披大氅的高大汉子已然现身。齐乾大喜,叫道:“二弟!你可算回来了!”

来人正是齐乾胞弟齐坤,自小拜入一家修道门户修行,直至成年才偶尔回家省亲一次,齐家能有今日,得益于其良多。齐坤生的方面大耳,倒是一副生猛面相,闻言道:“出了何事?”

齐乾将齐承去取天虹子衣钵迟迟未归之事道出,齐坤面无表情,道:“大兄糊涂!那甚么天虹子若有本事,岂会将心血传承平白暴露在外,便宜了外人?可见也非是甚么精奥的道诀,还平白没了齐承与齐福两个!”

齐乾道:“齐福死便死了,齐承可是我们齐家的根苗,不容有失!齐福临去时,我将千阴幡交托给那奴才,你可有法子察知其等下落?”

齐坤道:“哦?既然齐福拿走了千阴幡,那便还有法子!”张口吐出一道光华,光华之中现出一面长有丈许,宽有五尺的长幡,赫然又是一面千阴幡!

齐家的千阴幡本就是从齐坤手中讨来的祭炼之法,这面长幡是齐坤祭炼了多年,早已与心意相通,厉害之极。齐坤又是吐出一口金色丹气,扑在幡上,那长幡一抖,蓦得旋动起来,过得良久,幡杆一晃,已是指定了伏龙山的方向!

齐坤道:“齐福手中的千阴幡完好无损,并未被人强行祭炼。”齐乾松了口气,道:“好!二弟就麻烦你去伏龙山中接应承儿如何?”

齐坤淡淡说道:“我奉了道主之命,归家是要办一件秘密差事,既然大兄有命,我就去伏龙山中走一遭!”齐乾大喜,对这个胞弟倒是十分客气,有事还要说一个“请”字。

齐坤也不耽搁,身外丹气一放一收,已自不见。齐乾眉头一动,面上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齐坤一晃之间,已然出了伏龙镇,尚未进入伏龙山,忽然拿定了身形,皱眉道:“五毒教的道友,还请现身一见!”

五色毒烟一起,现出潘鹍与玉奴两个。潘鹍手持五毒神鼎,笑道:“道友便是平天道的使者了?”齐坤颔首道:“我名齐坤,奉了道主之命,与道友商议起兵之事!”

潘鹍道:“敝教教主曾有吩咐,只要平天道起事,我五毒神教定然率众接应!”那平天道亦是此界大派,不属于魔道、玄门,亦非佛门,只以左道称之。

平天道首领称为道主,属下有四大天师、八大天王,齐坤修成金丹境界,正是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只是敬陪末座。平天道教义极简,便是“匡扶证道、平定天下”,一旦天下落入昏君之手,便会聚众起义,诛杀昏君,扶持新君。

道家佛门称平天道为左道旁门,但历代朝廷则称其为乱臣贼子,蛊惑百姓的邪教。平天道唯恐天下不乱,与当朝乃是死敌,历代以降,道主都死了几茬,如今的道主执掌平天道不过区区数百年而已。

章21 诛杀金大焕! 潘鹍怒道:“你们的朝廷欺压我们土人多年,有这等良机,我们土人自是要报仇雪恨!只是十三皇子真下了决心要反?莫不是诓骗我们土人罢?”

齐坤道:“道友放心,十三皇子生母便是土人出身,十三皇子有一半的土人血统,自然不会诓骗你们!”潘鹍冷笑道:“那便好!为了此次起事,我家教主命大族长训练了十万精兵,皆能以一当百,只等十三皇子起事,我土人精兵便会出伏龙山,攻入青州之地!”

齐坤道:“好!此事我会上禀道主,请他老人家定夺。我齐家在伏龙镇经营多年,可为内应,只要土族大军一出,定可一举成功!我观道友气色衰败,想是有伤在身?”潘鹍哼了一声,道:“齐道友好眼力!我的确受了些轻伤,不过已不碍事了。”

齐坤笑道:“以道友的修为,能令你受伤,也算是一方高手了。齐某便是伏龙镇出身,竟不知左近有这般厉害人物?”潘鹍心头一动,道:“我与侄女玉奴在伏龙山无意中发现了一条火脉,其中生着一种地云草,另有一头火蛟看守。”

“本想引走火蛟,盗取地云草,被太阴宗的白云道姑拔了头筹。不过那厮也不好过,被火蛟伤了脏腑,仓皇逃走。我与侄女前去追杀,后遇一头人面蛛魔,想要将之收伏,却被白云那厮暗中偷袭,受了些伤势,真真让人恼火!”

齐坤心头一动,问道:“二位可曾见到一老一小,约莫这般打扮?”玉奴抢着道:“我跟随那魔蛛去到那洞府之中,瞧见她打死了一个老的,又掳走了一个小的!”

齐坤道:“那小的当是我的侄儿齐承,既被魔蛛所擒,当去搭救!不知道友可否助我一臂之力?你我联手,足可打死那魔蛛,到时妖尸归你,如何?”

潘鹍大笑道:“好!这笔买卖做得!”当下三人立刻重回伏龙山中。过不多时,来至天虹子洞府之前,见已是一地狼藉,石壁已被震塌,全无一丝痕迹。

潘鹍道:“白云那娘们做事倒是滴水不漏,定是取走了洞中财货,逃命去了!”齐坤道:“既然如此,先诛那魔蛛!”顺着千阴幡感应,指点方向,直扑魔蛛老巢。

三人前脚入了伏龙山,戚泽与白云道姑后脚便返回伏龙镇,两拨人却是不曾照面。二人在镇外驻足,白云道姑道:“贫道要去看一看小荷,你可要同去?”

戚泽摇头道:“道长这就要将小荷带走?”白云道姑道:“夜长梦多,伏龙山有五毒教魔徒现身,伏龙镇已不甚安全,须得早做打算。”

戚泽道:“那就请道长先行,晚辈还要办一件事,正午时分还在此相见,我与小荷妹妹道别可否?”白云道姑颔首道:“此是应有之义!”

等白云道姑离去,戚泽转头往镇卫军军营走去,半途之中,随手撕下一块衣角,包住面容,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这等装扮自是十分可疑,未到军营门口,已有十余名卫军冲了出来,各持刀枪,不由分说便来夹攻!

戚泽来此,便是要来向金大焕讨个公道,也不欲伤人,见兵士攻来,攻守配合之间居然十分娴熟,显是练兵有素,只取了得自那黑衣人的一口长刀,权做剑使,轻轻一剑卷出,叮叮之声不绝,只听“哎呦!”“哎呦!”连声,却是一刀之下,将所有兵刃尽数斩断!

戚泽修炼了五真玄音剑诀,乃是金丹之下玄门最为玄奥的剑术,汇聚天虹子毕生心血,虽只到通窍、定脉之境,也非寻常兵士所能抵挡。

那些兵士折了兵器,一个个呆若木鸡,被戚泽轻轻巧巧越过,但手中长刀也受不住力道,断成了两截。戚泽扔掉长刀,随手打晕一个兵士,取了一柄长剑在手,大踏步往军营中心而来。

金大焕已得了传报,立刻走将出来,见一个蒙面人如入无人之境,上百军士将之围住,却无人敢上前搏命。地上已躺了几十人,皆是痛苦呻吟,只是并无一个死去。

戚泽遮去面容,仍逃不过金大焕一双眼睛,金大焕微微皱眉,道:“想不到你没死,想不到你还敢来?”戚泽淡淡说道:“你想不到之事还有许多!”

金大焕道:“你来是要取我性命?”戚泽道:“先父与你也算有同乡之情,为何将我的行踪卖给了齐家?”金大焕根本不屑辩白,直接说道:“齐福给了我一本秘籍。”

戚泽点了点头,道:“修行不易,传承珍贵,也罢!今日送你上路!”众军士立时哗然,金大焕举手一压,立时四面无声,显是平素治军极严,微笑道:“我不管你从何处学了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躲过齐家追杀,就敢来我面前张扬?念在戚家仅余你一颗独苗,你现下离去,我还可既往不咎!”

戚泽将手中长剑一挥,剑刃发出嗡嗡之声,道:“受死罢!”足下步法一动,剑尖直指其咽喉。这一剑全无花哨,却满是肃杀凌厉之意!

金大焕心头一凛,方才言语不过是打动戚泽内心,对方却全不在意,只得喝道:“拦住他!格杀勿论!”周遭军士受金大焕熏陶多年,军法如山,一声令下,纵然心头惧怕,手上却不由得将刀枪齐齐杀来。

戚泽暗叹一声,忖道:“本不欲多造杀孽,可惜!”足步一顿,长剑中途一折,剑光擎动,一声惨叫过处,已有七八人喉咙破开,栽倒于地。这一剑太过迅快,掠过数人喉咙,却宛如一剑。

七八人倒地身亡,身后军士却又逼挤而来,镇卫军中有数百军士,受了军令,尽来围杀戚泽。戚泽终究心有不忍,一面以剑封挡长枪利剑,高声叫道:“我只杀金大焕,与尔等无关!放下兵器,可保性命!”

金大焕已然抽刀在手,一刀砍死一个后退的兵士,厉声叫道:“临阵逃脱者死!给我上!”在其淫威之下,众军士明知必死,仍是鼓勇向前。

章22 宝刀(求票票和收藏) 戚泽分心呼喝,险些中了一枪,只好将慈悲心怀收起,长剑抖动,洒落几朵剑花,每一道剑光闪过,便有一人死于剑下。天虹子的剑术乃是登天之剑,修道之剑,用在凡人之身,简直暴殄天物,却是无往不利。

金大焕暗暗惊骇,本拟数百人围攻,就算戚泽浑身是手,也要饮恨于此,不料那厮竟是越杀越勇,剑法更是如鬼如神,精妙之极,不由又惊又妒:“老子费尽心思,才弄到一本《七煞刀法》,这厮从哪里得了奇遇,看那剑法竟比我的《七煞刀法》还要精妙!”

金大焕为人隐忍刻毒,为了一卷刀经,可以毫不犹豫出卖戚泽,自也惜命之极,一面呼喝军士拼命,一面暗中往营外走去,既然戚泽敢孤身寻仇,便去联络齐家,定有能收拾他的高手在。

戚泽在军阵之中,时刻留意金大焕的踪迹,佛门眼识妙用无穷,一经发动,那些军士就算合围成阵,亦被他寻出处处破绽,以力破之,见金大焕欲逃,长剑翻转,刺倒了几人,以足顿地,已然飞身而起。

金大焕见状大喜,叫道:“放箭!放箭!”军营中训有刀斧手、长枪手,亦有弓箭手,只有数十人,早已埋伏于外侧,闻言拉动弓弦,一瞬之间已有数十只飞箭射来。

金大焕眼光毒辣,就是要趁着戚泽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将之射杀当场。戚泽耳听飞箭掠空之声,密如飞蝗,佛门眼识发动之下,那些箭支飞掠之轨迹、速度皆是无所遁形。戚泽心头一动,脾脏中一股五真玄阴真气发出,附着剑身之上,轻轻一挥之间,数十支飞箭齐齐一顿,竟是噼里啪啦纷纷掉落于地!

这一剑妙到毫巅,箭矢分明前后不定,速度不同,但偏似同一时间中剑,被卸去力道,无力垂落!金大焕一颗心脏几乎拧巴在一起,头也不回逃走!

戚泽一剑之威,直如鬼神,待得其飘然落地,足下奔腾,追杀金大焕而去。众军士慑于他剑法之威,大营之中先是静寂了片刻,继而爆出嘈杂之声,有大半军士不愿追去,转身就跑。

金大焕那名亲近小卫晃动腰刀,厉声叫道:“谁敢临阵脱逃?跟我去救百户大人!”众军士皆是冷目以对,那小卫察觉不是路,尴尬一笑,将腰刀归鞘,自语道:“咱们可不是那厮的对手,只盼百户大人能捡回一条性命罢!”

金大焕足下如风,只想逃入镇中,寻齐家救命。戚泽自知他的打算,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全力以赴,足下生尘,竟是后发先至,一剑向其后背点去。

金大焕无法,只好回身反击,这一下速度骤减,终于被戚泽近身。金大焕使得是一口佩刀,刀光凛冽,显是一口宝刃,大刀挥舞之间,竟是极有章法,显是在刀道之上也是下过苦功的。

金大焕叫道:“我只为谋一条出路,何况你又因祸得福,学成这一身本事,何必赶尽杀绝?”戚泽抿嘴不答,剑法如风,倏然而至,飘然而去,将金大焕杀得汗流浃背,落在下风。

金大焕暗叫道:“若要活命,只好用《七煞刀法》了!”那《七煞刀法》并非玄门正宗真传,而是一门旁门刀法,更近乎于魔道功法,讲求以自身真气熔炼天地之间的七种厉煞之气,用之对敌乃能无坚不摧。

但破绽也极明显,厉煞之气侵蚀脏腑灵智,久而久之要么元身腐朽,要么失去神志。不过这门刀法直指凝煞境界,炼成之后自有一身坚固精煞之气,对于金大焕这等有志于仙道,又苦无正统传承之辈,亦有无穷吸引之力,引得他们如飞蛾投火,自取死路。

金大焕这几日已将《七煞刀法》修炼入门,丹田中一口阴煞之气凝聚,面色立时变得铁青,犹如僵尸,一口宝刀刀锋也变得幽沉起来,刀势一起,如铁瓶炸裂,滚滚阴沉刀法倾泻而出!

戚泽未见过这等阴绝刀法,刀刀之中自有阴煞之力加持,刀势连贯一体,竟是一整套绵密繁复的刀法。戚泽被刀中煞气一冲,剑势不由一缓,毕竟五真玄音剑只是初学乍练,就在十几日之前,他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转世”少年,金大焕毕竟上过战场,自有一股冲杀凶恶之气,戚泽不免有些剑势散乱,被其逼退。

金大焕一见大喜,丹田中苦心凝聚的厉煞之气尽数化入刀法之中,浑不顾生死,只求一鼓作气将戚泽毙于刀下。戚泽闯军营所用剑术,乃有形之剑招,载于五真玄音剑之始,是天虹子为了弟子揣摩剑势,熟识剑法所创,并非真正的音律剑法。

戚泽被金大焕打乱了剑势,嗤的一声,左臂上已挨了一刀,深可见骨,同时沾染了刀上的厉煞之气,筋肉立时黑了一片。戚泽闷哼一声,幸好有佛门真气流于经脉之中,立时涌上,慢慢消磨厉煞之气。佛门真气最善对付魔道真气、煞气,金大焕满拟这一刀足可使戚泽失了神志,谁知他臂上只金光一闪,便行若无事。

戚泽心神也被这一刀激的彻底清醒,眼识发动,目中几乎射出如有实质的金芒。眼识窥探之下,见到一丝阴煞之气起自金大焕丹田,通过手臂灌入宝刀之中,但那阴煞之气断断续续,已是随时可能中断。

戚泽神气大涨,厉喝一声,手中长剑划过一个精妙的半圆,斜斜斩向金大焕脖颈。金大焕骇然之下,以宝刀封挡,戚泽正欲回剑变招,手臂上陡然剧痛袭来,全身一缩,剑势变化满了半拍,竟正正撞在宝刀之上。

金大焕的宝刀也是玄钢百炼之物,仅次于练气士祭炼的法器,长剑不过是军营中的寻常货色,刀剑相斫,立刻断成两截。戚泽微微一滞,金大焕则是大笑连天,叫道:“天不亡我!你的死期到了!”宝刀一展,如风杀来。

章23 逃走 戚泽无剑在手,立刻退步向后,总算躲开刀势。金大焕得势不让人,宝刀连摆之间,厉煞之气虽则稀薄,却也顽强之极的喷薄而出,洒向戚泽。

戚泽长出一口气,脾宫之中真气忽然震动不绝,按着五真玄音剑诀所载秘法运行开来,这股真气在脾宫中转了两转,蓦得有有形变为无形,涌上舌尖。

金大焕眼看能将戚泽毙于刀下,更是发狂,都某一刻丹田中厉煞之气忽然断绝,原本重有百斤的宝刀没了煞气加持,不免轻上了一些,刀法微有不纯,现出一丝破绽。便在此时,戚泽陡然欺身而近,张口一声低叱,一股无形剑音震动气息,声如大弓弓弦发动,霹雳玄惊!

无形剑音响过一丝,便即沉寂。金大焕却凝然不动,接着半颗头颅陡然掉落下来,随即扑倒在地,已是没了声息!戚泽在最后一刻,勉强运使剑诀,使出了正宗的音律剑术,以剑气化剑音,斩断了其头颅!

戚泽闷哼一声,金大焕的七煞刀法着实出乎意料,剧斗之下也耗尽了苦修几日的五真玄音真气,此刻体内人去楼空,便是寻常的军士也能轻而易举将他杀了。

二人处身镇外,已有不少镇民被打斗之声吸引,慑于戚泽凶威,不敢上前。戚泽不敢耽搁,拾起那口宝刀,挥刀将金大焕另半颗头颅斩下,提在手中,又去其怀中摸索,果然寻得一本刀谱,不及细看,转身便走。

镇民们无一敢出头拦截,待得戚泽离去,这才一片哗然。有人跑近前去瞧那尸体,蓦得叫道:“不好了!是镇卫军的百户大人让人给杀了!这、这是杀官造反啊!”

齐家之中,齐乾在等齐坤消息,忽有家丁前来报信,说是金大焕被人所杀,连头颅都给割了去。齐乾愣了一愣,道:“真是多事之秋!”

伏龙镇镇衙之中,金大焕的无头尸身已被抬了进来,镇丞靳和升堂坐殿,也顾不得甚么威仪,弯下腰去,仔细瞧着那尸体,良久起身,皱眉道:“武班头怎么看?”身旁是一位大汉,身穿镇衙武官服饰,生的浓眉粗目,正是镇衙中的班头武大开。武大开亦是凝眉锁目,沉吟道:“凶手剑法高深,当是修道练气之士,据围观之民所讲,金百户初时避让,中途还占据上风,最后忽的失手被杀,凶手带走其头颅,只怕是防备我等从伤处推算出其修为来历。”

靳和强压怒气,道:“就算没了头颅,武班头也瞧不出那凶手是何来历么?”武大开摇了摇头,苦笑道:“卑职不过是个粗人,金百户胜我百倍,连他都饮恨而亡,何况卑职?”

靳和怒道:“该死!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诛杀朝廷命官!”卫军一位百户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袭杀,乃是震动州府的大事,卫军体制与县丞文官并行,双方互相监督克制,平素便瞧不对眼,但金大焕一死,就算靳和再如何推脱,也逃不了干系,至少要被扣上一个主政不利,匪盗四起的罪名!

武大开低声道:“大人,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派人去县衙与县卫军中通禀,请诸位裁断。”靳和冷冷道:“本官岂会不知?你速遣人去县里禀告!还有,不能等县中使者到来,我等也须好生查探才是,你可明白本官之意?”

武大开道:“是,卑职明白!”暗暗苦笑。靳和是怕县中派来使者,给他定一个办案不利,无能渎职的罪名,要抢先破了金大焕之案,但凭镇衙这点人手,就算寻到了真凶又能如何?连金大焕都死了,难道给人家当练剑的靶子不成?

戚泽杀了金大焕,足下生风,往约定之处走去,体内佛门真气缓缓流动,气力一点一点滋生而出,脾宫中五真玄音真气亦自流转,滋养脾脏,又有新血生出,好歹将翻涌的气息平复下去。

待得到了约定之地,体内真气已然恢复了两三成。戚泽暗暗感应,禅修所生的佛门真气更长于滋养元神魂魄,可能与《小无相禅功》专修元神有关。与之相比,五真玄音真气其实更偏重剑气之用,滋养形骸并非绝顶,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戚泽入了凉亭,此处离镇中不远,遥遥耳闻镇中混乱之声,有许多衙役冲出来,往军营而去。戚泽摘了蒙面黑布,又将染血的外衣脱去,埋入土中。

过不多时,已有数十镇卫军军士骑着大马疾驰而来,戚泽躲在凉亭之后,放缓呼吸,那些军士不过区区凡人,也未发现,径自驰走。戚泽也有些艺高人胆大,修道之后果然胆气壮大,不似以前那般唯唯诺诺。

待到黄昏时分,就见白云道姑携了小荷走来,那小荷面上犹有泪痕,见了戚泽,立时转为喜悦之色,扑上来拉着他手笑道:“泽哥哥,我听师傅说你修行有成,不用担心先天疾病了!”

戚泽笑了笑,说道:“还要多谢你送来那卷禅功,我才能有今日。”白云道姑鼻子一动,道:“你杀了人?镇中大乱,说是镇卫军百户被杀。”

戚泽道:“晚辈去了一趟镇卫军军营,砍了金大焕的脑袋。那厮为了一本刀谱,向齐家出卖了我的行踪。他与先父分明有同乡之情,却丝毫不顾,因此非杀他不可!”

小荷掩着小嘴,惊呼道:“泽哥哥你杀人了?”戚泽淡淡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白云道姑道:“好一个身不由己!我辈修道人与天夺命,又何尝能事事顺遂!”

小荷道:“师傅为我去赵府赎回了身契,还要带我回山门修行呢!”戚泽摸了摸她脑袋,正色说道:“白云道长乃是有道高士,太阴宗又是玄门大派,你这番际遇乃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仙缘,务要努力修炼,不可懈怠!”

此时戚泽之身不过十四五岁,小荷更是只有十三四岁,正是少年懵懂之时,戚泽两世为人,自知仙缘遇合有多么重要,生怕小荷年少无知,错失了机缘,出言提点。

章24 离别小荷 小荷重重点头,笑道:“嗯!我知道了!以后我也要像师傅那般飞来飞去,成就金丹呢!”戚泽笑道:“那就好!”白云道姑道:“戚泽,你的资质极好,虽有八脉闭锁之症,但你修炼已然初窥门径,必能彻底根除。贫道在玄门中也有几位至交,若你愿意,可替你介绍几位合意的师傅,任你挑选。”这一番人情不可谓不大,白云道姑也实是觉着这孩子足堪造就,才提了出来。

戚泽微微思忖,说道:“多谢道长美意!晚辈修炼禅法事半功倍,似乎真与佛门有缘。何况又得了天虹子先师的剑谱,再改换门庭,只怕不妥,好在金丹之间并无道法断去之虞,还是先自家修行罢!”

白云道姑暗觉可惜,颔首道:“你有这般志气甚是可嘉!如今朝廷腐朽,民怨沸腾,只怕不久天下将有大变!修炼之道出世入世存乎一心,贫道还是劝你精修一门,若是选了天虹子道统为根本道诀,修成金丹之后,可去五行宗中试剑,顺势重归五行宗,毕竟天虹子亦是五行宗门人,不曾破门出教,你能认祖归宗也是顺其自然。何况五行宗道法悉备,又是玄门巨擘,对你修行大有裨益。”

“若是选了《小无相禅功》为根本修法,便需想方设法寻到其他佛门传承,补足禅功。只是那烂陀寺位于西土之中,又早已湮灭无闻,其中法门间或有只鳞片爪流传在外,可惜不成体系,强修无益。其中利弊,你自家抉择罢!”

这一番话可谓推心置腹,将戚泽日后道途分析的极为透彻,戚泽大受感动,道:“多谢道长提点!”白云道姑道:“贫道言尽于此,日后你若有难处,可来太阴宗中寻我。走罢!”拉了小荷,大步而去。

小荷频频回头,大哭叫道:“泽哥哥要来看我呀!”话音未落,白云道姑将袖一拂,一道剑光绕身,顷刻之间冲破青冥,眨眼不见。

戚泽叹了口气,向青冥之上拜了一拜,随即大踏步往伏龙山而去。金大焕已死,仇算是报了一半。如今秘籍神通不缺,还是去山中静修,何况天虹子还为他留下了一份大礼,等着他收取。

五真玄音剑诀岂能无有飞剑配合?天虹子处处为后世弟子打算周全,当年曾花费极大功夫为弟子门人祭炼了一口飞剑剑胎,天虹子晚年已不需与人斗法斗剑,一心想炼成一柄上乘飞剑,从选材、开炉、锤炼等等,俱以上乘手法完成,终于炼出一枚剑胎,特意寻了一道火脉,将之封入其中,以地火之力锻炼。

天虹子在剑谱中特意载明,后世弟子将他剑术修炼到凝真境界,便可去火脉中下手收取剑胎。戚泽估算天虹子锤炼剑胎的所在,应当便是白云道姑提及的那条火脉。但剑谱中天虹子并未提及那头火蛟,也许是当年那头火蛟尚未修成气候。

天虹子再伏龙山中隐修了将近百年,足迹踏遍伏龙山,将山中可供修炼之地一一指出,甚至祭炼飞剑的材料便是出自一条金行矿脉。戚泽此去的目的便是那座五金矿脉,只要寻到矿脉,提炼五金精气入肺,当可省却许多苦功。

伏龙山凶险处处,但机遇也多,戚泽打算就这么一直潜修下去,不然以现下这点微末道行,出去闯荡天下,也只是给人加菜而已。

他始终还未选定究竟以玄门剑诀为根本道法,还是以佛门禅功为根基,不过白云道姑不知他脑宫之中还存有一块神秘佛碑,戚泽也未见到其他修炼佛法的修士,搞不清是否证得初禅便一定会开启眼识,得到一门小神通,还是因为那佛碑的缘故,自家才能有这番收获,不过有佛碑在手,接续后段佛门功法当不是问题,以此看来,还是专修佛法更来的妥当。

戚泽的打算仍是佛道兼修,并行不悖,毕竟金刚禅唱与眼识看似玄妙,与敌厮杀不如剑术来的痛快犀利,何况天虹子所传剑术的确玄妙,弃之可惜。以他之意,是要寻到一条兼容佛法与剑诀之路,以他两世为人的见识,对此事已有一些腹案,还需细细斟酌。

戚泽入山之时,不觉已是日薄西山,山中野兽嘶吼之声此起彼伏,凶险四伏。戚泽本欲寻一处山洞落脚,但遍寻多时,全无所获,只能窜上一株大树,想在树上休息一夜。

本来树上颠簸不平,又有枝叶刺体,极难坐定,但他修成初禅,根基稳固,纵然立身刀山,亦能甘之如饴。如此一夜禅定,清晨醒来,身上已被露水沾湿,自觉功行又有精进。

佛门功法最重顿悟机缘,戚泽证了初禅之后,对二禅境界时刻揣摩,暂无突破的灵光闪现,只能老老实实禅定打坐,稳固元神。他寻了一条溪流,洗面饮水已毕,精神一振,山中从不缺果腹之物,随意寻了些野果吃了,又参详其五真玄音剑谱来。

伏龙山西侧一处峭壁悬崖之中有一座洞府,正是朱墨的老巢。那金丹魔蛛灰头土脸的逃回来,不由怒火中烧,洞中正有许多大小魔蛛栖息,仅有几头通了性灵,其余仍不过是野兽虫豸之属。

朱墨费尽心思,好容易调教了一个上进的后裔,谁知一时看管不严,那厮出去觅食,惹动了齐承齐福两个,就此死于非命。朱墨望着满洞大小魔蛛,深恨无一个成气者,吐出一蓬蛛丝,内中正裹着齐承。

朱墨狞笑一声,道:“老娘吃瘪全由你而起,索性将你采补了,也算出一口恶气!”齐承口不能言,目中射出愤恨惧怕之色。朱墨哪里在乎?现了魔蛛真身,双手一拉,将他拉近身前,张开大口,露出满嘴尖牙,狠狠一吸,齐承颤抖不止,便有一股精血之气被生生吸扯而出,落入那女妖腹中。

三日之后,朱墨采取无度,齐承本是器宇轩昂,却成了一副皮包骨的鬼模样,元阳精血两亏,道基已毁,好歹留了一口气吊命。

章25 追杀朱墨 朱墨嘿嘿一笑,面容也自红润了几分,正要将那齐承扔给后代分食,忽然心头闪过一丝阴霾,只听一声巨响,洞府石门已被人生生轰碎!

一人手持一面大幡,当先冲入,举目一扫,目光落在已是形如干尸的齐承身上,面上立时闪过一丝阴煞之气,喝道:“邪魔外道受死!”将手中千阴幡一摇,立有无穷阴煞之气飞出!

那人正是齐坤,与潘鹍联手搜寻朱墨下落,费了几日功夫,终于寻到,一见侄儿被采补的不成模样,当即大怒,狠下杀手!千阴幡是平天道所传法器,用心祭炼了几十年,业已通灵,阴气横扫之间,立有数十头磨盘大小的魔蛛被压成了团团血肉!

朱墨见来人竟是一位道门金丹真人,惊叫一声,见儿孙被屠,怒火中烧,忙吐出剧毒蛛丝,抗拒千阴幡的阴煞之气。但虫豸之类最惧天雷与冰寒之气,蛛丝遇上阴煞之气,被冻得有些施展不开,又被齐坤觑准空隙,诛杀了好几头魔蛛。

潘鹍手托五毒神鼎随后而入,他使了小心眼,让齐坤首当其冲,自然先与朱墨动起手来,入门瞧见满地魔蛛残尸,脓血遍地,不由得眼珠子都红了,这些魔蛛若能收伏豢养,足可炼出一头蛊王,增厚实力,哪料被齐坤一股脑尽数打杀,着实暴殄天物!

齐坤催动千阴幡,也不去救援侄儿,免得被朱墨看破两人关系,转用齐承性命要挟,这也是他心思谨慎之处。朱墨奋力喷吐蛛丝,俱被千阴幡以阴煞之气拦下,忍不住元身一动,劈金破风,六条利爪俱起,寒光森森,往齐坤扎去。

齐坤竟是避也不避,专心运使千阴幡,对朱墨攻势视若无睹。背后潘鹍已知其意,将五毒神鼎一抛,小鼎涨大,咚的一声,已与朱墨元身狠狠撞在一处!

五毒神鼎一震,被撞飞出去,先前被白云用飞剑斩出的裂痕又有扩大之势,潘鹍心疼的无以复加,无奈不敢以真身与朱墨硬碰,只好委屈这件法器。

朱墨也被五毒神鼎反震之力震伤了内腑,真气微有散乱,但大敌当前,顾不得查看,厉吼一声,翻身再战!玉奴骨笛已断,不敢驱前动手,只能运用合炼的煞气去诛杀洞中魔蛛后代。在五毒神教修士眼中,这些魔蛛都是可爱之极,就算被砸成肉泥,流出了毒液脓汤,也是难得的修炼宝材。

朱墨以一敌二,几次想要欺身抢入齐坤面前,都被千阴幡死死挡住,齐坤靠了一件千阴幡,便立于不败之地。再有潘坤驾驭五毒神鼎,朱墨靠了元身坚固,生生硬抗了几下五毒神鼎的狠砸,但千阴幡的阴气趁机侵蚀其元气,已有些力不从心。

斗了半日,朱墨耳听周遭不断有后代发出惨叫之声,被杀被擒,妖洞中已是成了一片修罗场,眼见今日毕生心血就要毁于一旦,朱墨将后槽牙都咬出血来,生出退避逃命之意,“来人凶狠,只能暂避锋芒,去投奔那头老蜈蚣,那厮早就垂涎老娘的家私财货,不过纵然受些委屈,也比被打死的好!”

朱墨蓦得将背一伏,露出背后那一副人面图来。人面魔蛛背上天生人面,本就有夺魂摄魂之能,以她金丹修为催动,背上人面宛如复活过来,面皮一阵抖动,一双冷漠邪异的妖目中突的射出两道魔光!

此是朱墨败中取胜、死中求活的绝招,两道魔光如同利剪较粗而过,齐坤心头一凛,猛将千阴幡摇动,魔光落在幡面之上,引发幡上阴气暴动,但也将两道摄魂魔光抵挡了下来。

朱墨趁机将元身化为一道残影,一气冲出了洞府,逃之夭夭。潘鹍早就防备朱墨行险一击,见摄魂魔光凶猛,不曾阻拦,放任其逃脱罗网。

齐坤冷冷看他一眼,潘鹍讪笑道:“困兽犹斗,不可力敌。那厮用上了摄魂魔光,真元折损大半,此时才是擒杀的好机会!”齐坤哼了一声,挥手一拂,先将兀自昏倒的齐承收了,喝道:“追!”朱墨好歹是金丹级数大妖,既已恶了她,便当赶尽杀绝,不可为齐家留此大敌!

潘鹍喝道:“玉奴,你将这洞中的魔蛛尽数宰了!再来与我等会合!”与齐坤一同飞出妖洞,追杀朱墨去了。玉奴大喜,残余的魔蛛只剩十来头,俱都弱小不堪,简直是一笔横财,立刻运用五毒神教秘传炼蛊法门,擒捉那些魔蛛。

戚泽尚在山林之中穿梭,按着天虹子在剑谱所载的位置寻找五金矿脉的所在,忽觉一股强横的法力波动,骇然扭头望去,只见一头半蛛半人的妖类,身外是一层墨色毒气,气急败坏的飞掠而去,正是在天虹子洞府前见过的那头金丹魔蛛。

戚泽吓了一跳,忙藏身一块大石之后,努力收敛气机。过不多时,又有两位人族修士驾驭遁光而来,一人手托五毒神鼎,另一人头顶一面大幡招摇,各自发出许多法术,追杀那头魔蛛。

一妖二人且追且走,遁光绝快,眨眼无踪。戚泽惊魂未定,忖道:“那魔蛛又招惹了哪方高人,光天化日被追杀的上天无路?不对!他们所去方向分明是那条五金矿脉的所在,难不成已被魔蛛发现了大矿的所在?”

天虹子坐化已有三百年,说不上沧海桑田,但决然生出许多变数,只看火脉中栖居了一头火蛟,便知端倪。戚泽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跟随而去,不敢太过靠近,仗着佛门眼识,想要窥探些动静。

朱墨元气大伤,遁光不快,未几之间已被追上,还受了千阴幡一记阴气,半空中一个踉跄,险些跌落尘埃,远远见到一座深谷,谷中白气氤氲,大喜叫道:“老蜈蚣速来救命!”加紧遁光,就要投入谷中。

齐坤喝道:“往哪里走!”千阴幡一摇,阴气如潮,只在朱墨背后弄影。朱墨吃力张起金丹法域,身外毒雾翻腾,抵挡阴气侵袭,气急败坏叫道:“老蜈蚣,你再不出来,老娘就给人打死了!”

章26 摄取金气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打不死的!”只听咻咻咻响动不绝,九道寒光起自深谷之中,撕裂大气,转眼已越过朱墨,切向齐坤!

齐坤心头一凛,出手之人竟又是一位金丹修士,那寒光锋锐异常,分明是道家飞剑的路数,不可用千阴幡实体与之交战。大幡一横,阴气化为匹练,使了个卸力化力的解数,将九道寒光接住,但仍有数道阴气匹练被寒光生生斩断。

潘鹍遁速稍慢,终于赶来,五毒神鼎飞起,吞吐毒雾之间,那寒光竟全无忌惮,略一分合,尽数射入毒雾之中。潘鹍摇动五毒神鼎,御使毒气与寒光较量,叫道:“居然又是一头毒物!”伏龙山历来十分神秘,连五毒神教教主都对其讳莫如深,但短短几日接连遇见两头金丹大妖,还是十分稀奇。

深谷白气之中现出一道人影,身披淡黄道袍,周身有黄雾漫卷,身外又有寒光擎动,一张长脸之上生出两颗细小眼珠,放出淫邪之色,桀桀笑道:“小朱朱,你来投奔老子,可是要委身下嫁?”

朱墨暗骂一声,这厮乃是蜈蚣精得道,修成金丹,自号金吴上人,不知撞了甚么机缘,寻到了这一处无尽矿脉,耗费极大苦功汲取五金之精,炼成了一套吴钩飞剑,善于锁拿法器刀剑,自此称雄一方。金吴上人性好渔色,垂涎其美貌,多次上门游说,欲要双修,俱被朱墨打了出去,想不到今日为了活命,却要寄人篱下。

朱墨叫道:“少废话!只要杀了这两个混蛋,老娘任你摆布便是!”金吴上人嘿了一声,叫道:“一言为定!”伸手一指,那九道寒光合璧一处,蓦得冲破了千阴幡阴气之阻,反折回来。

金吴上人身外悬着九口吴钩飞剑,眯缝着眼喝道:“吾乃金吴上人,尔等是甚么人?敢来伏龙山撒野?是小觑我等妖族大圣么!”齐坤冷笑道:“区区金丹妖怪,也敢自称大圣?没得惹人笑话!”潘鹍也笑道:“不错!甚么金吴上人,不过是一头蜈蚣得道,正好炼入老子的宝鼎之中!”

金吴上人大怒,挥手之间,九道吴钩飞剑疾飞而去,列成阵势,朱墨也不甘示弱,回身再战,毒雾喷吐之间,露出背上摄魂人面,发出两道魔光。

齐坤面色一凝,全力催发千阴幡阴煞之气,化为九条天索,来去纵横。倒是潘鹍最弱,只敢用五毒神鼎催动毒气,遥向攻击,心头火热:“若是能将这两头金丹大妖炼入我的神鼎……”

戚泽离深谷还有百里之远,已遥遥望见阴气妖光冲霄直上,震惊百里,越发惊惧,裹足不前。眼识发动之间,见那阴气妖光之下,隐有条条五金精气升腾,已知大矿的所在,但有妖孽把守,靠近不得。

四位金丹就在半空之中狠斗起来,金吴上人的吴钩最是犀利,尤其排列成阵,连消带打,将千阴幡死死压制。朱墨虽受五毒神鼎克制,但那魔鼎伤了本源,潘鹍不敢以之强打硬拼,一时僵持不下。千阴幡阴煞之气变幻无方,却被九口吴钩飞剑往来冲突,全然捉不住其首尾,齐坤也没得奈何。不过两头大妖要想将齐坤两个杀死,也非易事。

戚泽瞧了半晌,摇头道:“谁也奈何不得谁,最终还是一拍两散!”四人捉对厮杀,谁都无有杀手锏,只是空耗元气而已。果然四人斗了半日,谁也奈何不得谁,齐坤首先生出退意,寻到齐承,此行已算圆满,至于火蛟与地云草之事,还要从长计议。

千阴幡阴煞寒索虚晃一招,齐坤喝道:“走罢!”潘鹍也早有退意,五毒神鼎一扫,立时后退,恶狠狠叫道:“老子记住你们了!待老子回教之后,再寻高手来诛杀尔等!”

朱墨喝道:“该死的五毒神教,你再敢踏入伏龙山,定将你碎尸万段!”毒物出身的妖类最恨的便是五毒神教,简直是深恶痛绝。

金吴上人讥笑道:“没用的废物!”四人相互喝骂了一阵,齐坤两个掉头便走,中途遇上前来接应的玉奴,也被潘鹍带在身边。戚泽忙遮掩身形,好在齐坤三个来去匆匆,并无察觉,遁光合作一处,须臾去的远了。

戚泽等了良久,这才敢探头出来,遥望那深谷之中依旧黄气弥漫,却不见朱墨与金吴上人,想必是遁入其中了。戚泽犯了难,要修炼五真剑诀,汲取五行之气乃是一条捷径,但五金矿脉被金吴上人把持,火脉更入驻了一头火蛟,皆是他惹不起的人物,看来此路不通。

戚泽摇了摇头,只好放弃此念,转身离去。走了片刻,忽然咦了一声,感觉身周似有稀薄之极的五金之气流动,若有若无,若非修炼了五真玄音剑诀,极难分辨的出。

戚泽立身凝神,运起五真玄音剑诀法门,细细感应,面上露出一抹喜色,忖道:“看来这条五金矿脉虽非上等矿藏,但分布极广,有丝丝缕缕的五金之气泄露于地表,左右我修为尚浅,可以躲在远处,炼化少许五金之气便可!”

戚泽想到了修行之法,每走出一里地便运转剑诀感应五金之气分布,直到日落西山,终于查探到一处修炼的好地点。此地离五金深谷相隔足有二百余里,只要两头大妖不刻意寻来,当是无碍。

玉兔东升,戚泽先不忙修炼剑诀,又返回当初那座山洞之中,每到夜间是他坐禅入定之时,雷打不动,毕竟禅功乃是他立身之基,剑法不过防身炼魔之用。

初禅至二禅之间,戚泽尚未摸透其中奥妙,按月惠禅师所言,《小无相禅功》是为根器钝者所著,凡生灵立志解脱生死、脱离轮回,皆可修持,只需恒心毅力,自有收获。但未提眼识之开,戚泽几次试探脑宫之中那面佛碑,俱无反应,想是机缘未到,只好继续以水磨功夫修炼禅法。

章27 采补 一夜过去,戚泽自定中醒来,感觉体内佛门真气又有壮大,他已着手打通第三条经脉,选定阳跷脉,昨夜已然打通了一处穴窍。真气修为越是浑厚,打通经脉越是迅捷,照此下去,就算初禅境界无有突破,也能在一年之内打通八脉,一举治愈先天之疾。

洞外鸟鸣鹰飞,戚泽信步出洞,今日便要去盗取五金之气修炼。行了两个时辰,正午时分来至昨日量好之地,选了一处背阴之所,结跏趺坐,运转剑诀心法,果然便有丝丝缕缕的五金之气被他吸摄而来,缓缓融入体内。

肺属金,吸摄而来的五金之气尽数汇入肺部之中。人身脆弱,想要熔炼五行之气可谓千难万难,但按照剑诀法门运转,由少及多,先是丝丝缕缕的金行之气融入肺部之中,接着戚泽以眼识反观内视,脾宫震荡,发出宫音之声。

五行之中土生金,宫音一起,涤荡肉身,更有土行真气生出,汇入肺部之中,过得良久,戚泽肺部终于现出一点金芒,同时又有一声奇音响彻,与宫音相和呼应,正是五音之中第二音商音!

商音一起,肺部汲取五金之气的速度陡然加快,宫商二音合震之间,戚泽只觉浑身气血为之鼓荡,当真是筋骨齐鸣,五脏呼应。

五真玄音剑诀最玄妙之处,乃是即使初学之士,只要修成五音之道,便能利用五玄真音震荡内腑,强化肉身。修炼其他法门的练气士需要炼成金丹之后,才能彻底将肉身强化到不可思议之境,与其相比,天虹子所传剑术自是更为精妙。

戚泽也是看中这一点,能助他尽快打通全身穴窍,才会佛道兼修。商音一成,剑诀自发运转,金土相生,每一道循环之后,身上皆有一点点污浊之血喷发,如此吐故纳新,将换血、锻骨等过程毕其功于一役。

五行宗道法玄奇,考虑到弟子根性不同,锐钝有别,一般都会量才而授,只在奠定道基之前要求弟子五行兼修,锤炼五脏六腑,到了凝真境之后,大多弟子只会选修五行中的一行或者几行修炼。

天虹子心比天高,无望于金丹之上境界,索性用百年功夫齐修五行之力,结成五颗金丹,还在剑谱中郑重告诫,虽留下五行并进齐修之法,但要后世弟子视自家资质,善加选取,不可一时贪多,耽搁了修行。

戚泽每日揣摩修行之路,随着商音奠定,更多出几分把握,面对五行金丹的选择,自然是都要!修成五行金丹,要比同级修士多出五倍真气,五倍战力,对敌的手段也更为反复多变,自是不二之选。

一日过去,戚泽住了吐纳,内视之下,肺部已有几分白金之色,显得坚凝无匹。呼吸之间,气如飞剑,吐纳之功也更精深了几分,若他道行再涨,只怕真能如道书中记载一般,吐气成剑,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戚泽不敢贪多,趁日头未落,返回山洞,重又坐定入定,修习禅功。修行之事本就枯燥孤寂,他两世为人,深知修行以全性命之理,却是甘之如醴,丝毫不肯懈怠。

三日之后,一道遁光降临伏龙镇上,径自往镇衙投来。遁光敛去,却是一头木质鸾鸟,长有三丈,周身灵光涌动,乃是一件不凡法器。

木鸾上飞落二人,乃是一老一小。当先是一位青年,蓄着两撇胡子,故作成熟。那老人身披道袍,身畔宝光隐隐,说道:“师侄,镇卫军百户被杀,非同小可,本该由县卫军管辖,你自告奋勇前来,县卫军瞧在你父面上,不敢为难。这是这趟差事须得办的漂亮,方能堵住悠悠众口。”

那青年道:“师叔放心,小侄省得!”二人降落镇衙之中,早已惊动镇丞靳和,率领武大开等衙役赶来。那青年见了靳和与武大开,目中闪过一丝讥笑之色,正色道:“我乃元卓,家父元季峰,奉命前来调查金大焕之死!”

伏龙镇归属太平县,县丞正是元季峰,乃是靳和的顶头上司。靳和闻言,立刻笑道:“原来是元公子驾到,有失远迎!请!”将二人请入衙内奉茶。

齐坤与潘鹍联手,奈何不得金吴上人与朱墨,当即撇下潘鹍两个,回转伏龙镇。入了齐家,将齐承放出,齐乾大惊道:“这是怎么了!”

齐坤淡淡说道:“他被一头金丹级数的魔蛛妖王采补,元气大伤,道基受损,可先用虎狼之药补益元气。”齐乾见儿子昏迷不醒,叫道:“道基受损?那岂非与修道无缘?”

齐坤道:“也非无有补救的法子,只要能求到丹鼎派的一粒固元补真丹,自可巩固道基。”齐乾苦笑道:“固元补真丹是丹鼎派人元大丹排行第二的丹药,只在九转紫金丹之下,你叫我如何去求?是哪个妖王如此大胆!该死!”

齐坤淡淡说道:“大兄不必忧虑,我已与五毒神教潘鹍定计,过几日再去伏龙山中,将那头大妖击杀。一头金丹大妖,未必不能换来一粒固元补真丹。”

齐乾叹道:“也只能如此了!”吩咐下人将齐承抬入屋中,立刻熬制药汤医治伤势。齐乾问道:“二弟之事都办妥了?”齐坤道:“五毒神教已答应起兵策应,只看十三皇子何时发动。”

齐乾咬牙切齿道:“承儿落得这般地步,都是戚泽那小畜生害的!那厮不知从何处得了奇遇,居然能斩杀金大焕,如今不知所踪,若是放任,迟早必成大患!”

齐坤道:“何以见得?”齐乾道:“那畜生杀金大焕时,虽然蒙面,但身形骗不了人,我找了许多当日在场之人询问,断定正是那厮下手!”

齐坤道:“那戚泽是何人?”齐乾道:“不过是个小畜生罢了!自出生起便先天八脉闭锁,哪知居然一飞冲天!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章28 避难(求票票推荐收藏) 齐坤忽然咦了一声,沉声道:“镇衙中又来了一位金丹真人!这几日大兄不可妄动!”齐乾眼珠一转,道:“定是为了金大焕之死而来,也好,那小畜生之事绝瞒不了多久,我倒要瞧瞧县卫军要怎么杀他!”

元卓皱眉道:“杀金大焕的凶手是戚泽?难为镇丞大人区区几日便已查明此事!”靳和苦笑道:“本官也不愿相信,那戚泽与其父在镇上开了一间旧书斋,更是自小罹患先天之症,手无缚鸡之力,怎会在短短时日治好痊愈,更能杀得了金大焕?但当日有许多人亲见此事,事后其等回忆,都说凶手是戚泽!”

戚泽在镇外杀了金大焕,有不少人瞧见,总不能全部灭口。镇上老人多是自小瞧着他长大,事后回忆,纷纷指认。靳和本不愿相信,但金大焕之死事关重大,急需寻到凶手,也就顺水推舟。

元卓转头望向那老者庞光,庞光颔首道:“若有奇药神丹,打通闭锁经脉不难,再修炼了甚么上乘道法,几日之内能斩杀金大焕,倒也不是难事。毕竟金大焕也非修士。丹鼎派便有许多改易筋骨资质的上乘丹药。”

元卓沉吟道:“镇丞大人可知戚泽下落?”靳和道:“戚泽行凶之后,立刻遁走。本官也派了衙役与镇卫军前去搜索,至今并无所获。要么他借了飞遁法器逃走,要么便是深入伏龙山避祸!”

元卓自知不能指望镇衙这群废物,沉吟片刻,问道:“戚泽住所何在?带我去看!”靳和不敢怠慢,元卓并无官职,但其父乃是县丞,正可将戚泽之事推在其头上,当即命武大开带了二人前去。

元卓入了戚家小院,闭目凝神一阵,冷笑道:“果然是偶得了甚么修行法门,还不知遮掩气息。这房中皆是他毛发之物,我只要略施小计,便能寻到其踪迹!”

那老者庞光看了一眼武大开等衙役,道:“尔等出去!”武大开陪笑道:“是是!”哪敢偷瞧修士施法,喝令手下鱼贯而出。庞光道:“师侄是要用那闻香鼎么?”

元卓躬身道:“正是!不过弟子修为不足,还请师叔出手相助!”庞光皱眉道:“闻香鼎善能追摄修士气机,辩其踪迹,不过须得有修士的精血毛发,再者施展一次,要耗费许多元气,若是遇上金丹之辈,只怕老夫不能全力护你。”

元卓听他之意已有出手的打算,大喜道:“多谢师叔!”取出一尊小小宝鼎,揭开鼎盖,伸手一招,屋中自有条条发须飞来,皆是戚泽平日生活在此间,自动掉落的须发。

元卓冷笑道:“到底是野修路子,不懂得须发精血珍贵,不可轻与于人!可惜我不会巫蛊咒术,不然这一下便能要了那厮的命去!”

庞光笑道:“巫蛊之术乃是邪道,炼之无异。”接过闻香鼎,伸手一指,戚泽须发落入鼎中,又吐出一口元气,鼎中自有一股真火发出,将须发燃尽,接着便有一道烟气生成,形制变幻之间,化为一道人影。

元卓点头道:“这便是那戚泽了?生的倒是不错!”庞光道:“看来此人修为不高,不必耗费我许多元气!”用手一撮,戚泽身影重又化为一道烟气,蓦得指向伏龙山方向。

元卓喜道:“那厮果然逃入伏龙山了,事不宜迟,立刻动身,将他擒来归案!”庞光手托闻香鼎,道:“伏龙山中有大妖修行,自古便是修行界之禁地,去捉人不打紧,不可多生事端!”元卓暗恼这老东西屡次挫他锐气,却也不敢多言,道:“是!”

当下二人立刻动身,依着闻香鼎上气烟方向追索戚泽下落。齐家大宅之中,齐坤瞑目端坐,忽然睁开眼来,说道:“那二人出发了!”

齐乾精神一振,恶狠狠道:“我们也去!两位金丹追索之下,我倒要瞧瞧那戚泽死是不死!”齐承道基被废,与杀子之仇相差仿佛,起因都在戚泽身上,齐乾恨他入骨,巴不得早点弄死那个小畜生。

齐坤皱眉道:“道主命我在十三皇子发动之前潜伏不动,不可多生枝节。”齐乾哼了一声,道:“那便我自家去!免得你被人认出了马脚,反而麻烦。”

齐坤道:“我将千阴幡借给大兄,足可保你无事!”齐乾喜道:“如此更好!”取了千阴幡在手,却为难道:“那两个有金丹真人在,我又如何能跟上他们?”

齐坤叹了口气,道:“罢了,还是我去走一遭,大兄就在家中等我信罢!”拿回了千阴幡,径自出了宅院。此时庞光与元卓已然骑乘木鸾飞走,齐坤也着急,足下自有罡煞之气流转,慢吞吞摄在后面。

木鸾之上,庞光忽的眉头一动,道:“我等被一个金丹真人盯上了!”齐坤能感应到庞光,庞光也自能感应到他。元卓皱眉道:“师叔能感应出是甚么人么?”

庞光道:“未曾照面动手,难知其根底,不过那厮修为时道家一脉,非是魔教妖魔!”元卓道:“也许是甚么散修,好奇心起,跟我们入山,只需小心些便是!”

戚泽正在洞中禅坐,身自安稳,心入定中,自能照见大千万物并灵识生灭,佛门禅定之法奥妙无穷,锤炼元神魂魄,与天虹子的道家剑术截然不同,别具一番威力。

戚泽正自神游物外,入于三摩地定中,忽然心头一颤,冥冥之中自生感应,似有一股绝大危机临身!当即从定中退转而出,背后已是冷汗津津,急忙跃起,手提金大焕那口宝刀,快步出了山洞!

戚泽不知是自家禅定之功渐深,还是《小无相禅功》深湛奥妙,为何能于定中现示警兆,也不必去管,径奔那条火脉而来。他早有打算,若是被齐家或是朝廷高手寻到了踪迹,便去火脉之中求援!

章29 火脉 天虹子剑谱中载明火脉之地,戚泽慌不择路,只顾埋头赶路,心头那一股危机之感愈来愈是浓厚,显是敌人不久便至,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已是绕进伏龙山西北之面,此处全无林木,唯有万千焦岩,连绵无际,或大或小,如兽如鸟,形态各异。

荒岭野石,全无人迹,竟连一个飞鸟也无,静悄悄的十分瘆人。鼻尖发肤已能感到丝丝燥热之气浮动,戚泽心知此是地下火脉常年火力升腾,透出地表,将山林焚毁,烧熔山水所至,那火脉已离此不远!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已觉热浪扑面,浑身汗如雨下,他的功行太低,还未达闭锁全身毛窍、金身无漏之境,当即盘坐下来,原因无他,要趁敌人尚未杀到,强行修成徵宫真气!五音之中徵宫属火,乃心宫之统管,唯有修成徵宫,方能御使火行真气,才能有几分机会保住性命!

戚泽盘坐落定,不顾火浪袭身,当即运起五真玄音剑诀法门,有了前两次修炼宫、商二宫之经验,这一次牵引真火之力已算顺利,一丝丝火行之气通过七窍发肤渗入体内,往心脏之处汇集而去。

木鸾之上,元卓始终盯着那闻香鼎中喷出的烟雾,忽然咦了一声,道:“那厮调转了方向,居然有法子发现闻香鼎在查探其行踪!”

庞光冷笑道:“那厮能在几日之间一跃成为高手,定有机缘遇合,说不定手中有甚么趋吉避害的法器。我们背后那一位当是冲我们来的了!”

闻香鼎烟雾随着戚泽行踪变化,木鸾自也往复绕行,齐坤纵然不愿,也只能纵起遁光,紧紧咬住。元卓冷笑道:“师叔有何打算?”

庞光抚须道:“不知是何路朋友,且会他一会罢!”飞身而起,须臾之间已与齐坤照面,打个稽首,说道:“贫道焚香阁庞光,忝为阁中执事,不知尊驾是何门派,为何紧随我等?”

齐坤身外罡煞之气流转,还礼道:“好说!齐某乃是伏龙镇上齐家之人,敢问两位道友可是要去擒杀那戚泽么?”庞光目中神光一闪,沉声道:“道友如何知道?”

齐坤见其蓄势待发,一言不合便要出手,苦笑道:“道友不知,我的侄儿齐承便是毁在那戚泽之手,他杀金大焕时闹得镇上皆知,岂能瞒得过我齐家?我前几日自外归来,便被大兄遣来,不若你我联手,我只要那戚泽的性命如何?”

庞光想了想,说道:“戚泽不过是不入流的小辈,何必劳动道友大驾?他犯了死罪,我将他擒去,自有国法处置,不若道友就此回转,在家中静候如何?”

齐坤道:“我大兄曾有严命,此事恕难从命。不过我知道友顾虑,齐某就此退避三舍,远观道友功成,如何?”庞光冷哼一声,这齐坤之言真真假假,总不能当下动手,便道:“也罢!道友旁观可以,莫要出手,不然我也要得罪了!”

齐坤笑道:“不敢不敢!”庞光拱了拱手,飞回木鸾之上,将此事说了一遍。元卓道:“师叔以为那齐坤所言是真是假?”庞光道:“管他真假,寻到戚泽,一鼓而擒便是,就算那齐坤想要作梗,我也无惧于他。”

齐坤果然刻意落后了一大段路程,露出退避三舍的模样,不敢露出千阴幡,只用罡煞之气赶路,渐渐落后于木鸾。

火行之力桀骜不驯,戚泽又要保命,只求迅速修成徵宫之气,不顾走火之危,放开周身穴窍经络,尽情吸纳火行之力。甫一入体,便是一声闷哼,穴窍之间宛如被人一根根烧红的烙铁死死插入,剧痛不止。好在戚泽证了初禅,甚么滑痒痛麻之感只作寻常,倒是甘之如饴。过了一个时辰,心脏之中传来一声徵音声响。此音一动,连带心脏蹦跳之间,更是铿锵有力,往日向身中泵血只有七分,如今却足有九分,戚泽一身晃了晃,面上已有潮红之色。

徵音一成,时时响彻心脏,更能连动其他脏腑,脾脏、肺脏也跟着震颤不已。世上锤炼肉身的法门千千万万,唯有音律之功最为殊胜,戚泽前世更学过共振之理,特意将五脏跃动的频率保持一致,果然心泵血、脾生血、肺吐纳,三脏联合,足以将戚泽的体质再由内而外洗练一遍。

不过戚泽已没心情去管体内气血之变,蓦得仰头四望,又复起身,不顾真火之力炙烤,往怪石乱山之中走去。修成徵宫之音,无时无刻不在汲取周遭游历的真火之气,对火脉泄露出的火力也能抗衡几分。

又走片刻,眼见乱石赤岩渐渐稀疏,地上却又多出许多大小不一的空洞,不断向外喷涌澎湃火力,又有无量毒烟、毒气、火气升腾。

戚泽心知此是地下火脉透出地表,真火蔓延之间,将此处化为万顷祸害,到了此地已算是寻到了火脉正处所在,只要他修为足够,又或是有异宝护身,便是寻火洞而入,直入火脉核心了。

天虹子为了锤炼剑胎,曾深入火脉之中,以其金丹级数的修为,也不过下降至地下数千丈左右,再往下便难以为继,受不住地火炙烤,只得退了出来。寻不到火脉核心,也就淬炼不出最上乘的飞剑剑胎,但天虹子也有自知之明,便将剑胎放入千丈之下,任其受地火灼烧,祛除杂质,只在剑胎中留下独门印记,等待后世弟子以五真玄音剑诀的手段收取。

戚泽此来便是要提前发动那剑胎中之印记,不为取剑,而是为了活命。元卓心头有些燥怒,庞光为了防备齐坤半途发难,不免将木鸾之速放慢了些,原本小半个时辰即可深入伏龙山,偏偏用了两个时辰。

眼见闻香鼎中青烟又自转动一回,终于稳稳不动,元卓大喜,低喝道:“看你往何处逃!”木鸾飞掠之间,已来至一片赤石怪岩之中。庞光沉声道:“小心!此处火力炽盛,当有一条火脉直通地底,勾引地火,威能不小!”

章30 火蛟(求推荐收藏月票!) 元卓笑道:“如此绝地,那厮是自寻死路,想必心知躲不过我等追索,来此自绝的!”庞光摇头道:“只怕还有甚么变数,小心些的好!”

木鸾飞舞之间,渐渐深入火脉之地,瞧见大地之上只有许多赤岩怪石突兀耸立,庞光面色越来越是凝重,但凝重之中又自泛出几分喜意,说道:“看来这处绝地不过是被火脉余波所及而生,那真正的火脉尚在地下深层!这等造化之地,正可祭炼打造无数法器,我焚香阁若能据有此地,不出百年,当可与其他玄门大宗一争高下!”

元卓笑道:“此来锁拿那厮,倒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回头禀告上去,又是大功一件!咦?瞧见了!”闻香鼎中青烟忽然静止不动,元卓心知已寻到了正主,游目四顾,果在一处冒着火烟的坑洞旁边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只是面目被火烟掩盖,瞧不分明,但岁数决然不大,此时正用一双惊惶之极的眼睛愣愣瞧着自家。

元卓得意非常,居高临下喝道:“你便是戚泽?我且问你,金大焕可是你所杀?不必抵赖!速速随我回去,自有国法处置,若敢反抗,定取尔性命!”

就在木鸾飞临的一刻,戚泽心头警兆已是响到了极处,抬眼瞧见木鸾上的两人,他从未见过木头制成的法器竟能承载两人之重,不免愣了愣神,但下一刻则是全力发动体内五真玄音剑诀的修为,打出一道道剑诀法印!

脾脏、肺脏、心脏一气震动,精修多日的五真玄音真气一发涌出,按着剑谱所载召唤飞剑剑胎的法门,凝成一道剑诀法印,戚泽修为不足,根本不足以维持法印长久,眼见只凝成了一道虚影,立刻吐气开声,将法印拍入火洞之中!

做完这些,体内五真玄音真气已然告罄,身躯就要软倒,不过他早有计定,已打通的两条经脉中涌出金色佛门真气,瞬时贯布周身,又生出几分气力,当即迈步狂奔,远离那座火洞!

元卓瞧得十分稀奇,那戚泽先是装模作样打出一道法诀,随后舍命奔逃,那法诀在他看来,直如笑话,只是一道虚影,又济得甚事?正瞧得有趣,庞光已然喝道:“不对!那厮定有甚么手段,速速下手捉拿!”

元卓口中道:“一个区区脱胎境的小辈,连本命法光都未凝结,能有甚么手段?”话虽如此,仍是催动木鸾,一跃跟上。戚泽狂奔之间,足下生风,哪里及得上木鸾之速,头顶一片阴影掠过,元卓双手一搓,法力凝为一只巨掌,凌空抓下!

元卓已修炼到凝煞境界,刚刚凝练了煞气,一身法力沉浊涌动,刻意将木鸾微微落下,以便施展。凝煞境的神通对戚泽而言已然不可抵挡,一只巨掌横空,威凌天下,戚泽眼前一黑,暗叫道:“我命休矣!”

便在此时,地下陡然传来无穷震颤之力,眼见赤岩怪石一座座倾倒而下,被震成了碎块!地脉狂震之间,数座大小不一的火洞塌陷下去,连成了一片,立有无穷地脉真火喷发,如泉如瀑,喷到半空又自垂落下来,宛如下了一片火雨!

元卓已是惊得呆了,连法力凝成的巨手都忘了催动,庞光却是面色大变,叫道:“速退!”狂输真气,催动木鸾掉头猛飞!戚泽被地震震得立身不稳,只能合身躺倒,顺势往火脉之外滚去,不免沾染了火星火焰,一身衣物被焚去七七八八。

元卓不知为何出了这等巨变,慌问庞光道:“师叔,这是怎么回事!”庞光面沉如水,道:“地底下有甚么庞然活物正在搅动地脉!戚泽那厮想必深知此事,方才用了甚么诡异手段,唤来了那物事。如此威能,那东西已身具翻江倒海之力,非是金丹所能力敌!”

元卓面色大变,才知就里,惊叫道:“戚泽呢?”庞光喝道:“还管甚么戚泽?快些逃命才是!那厮是要借那浑物与我等同归于尽!”戚泽一个小小废物,敢惹动地下那家伙,必是早已抱了必死之心,也不必去管了。

木鸾飞遁之势极快,又有庞光狠命加持真气,晃眼之间已飞出数十里地去,元卓才松了口气,只听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响过,一头长有十丈,身躯修长,头顶独角,遍体蛇鳞,腹生双爪的异怪已然腾空而起!

庞光一见,惊呼道:“蛟!火蛟!”声音中满是畏惧惊骇之意!那异怪正是栖居于火脉之中的火蛟,修炼多年,已深具道行,其拱破地脉,窜飞升天,身披无量火焰。

那火蛟一颗头颅足有房舍大小,鳞甲抖动之间,一双门户大小的竖瞳当即望向飞掠木鸾,一声似牛似雷的低吼之下,张开血盆大口,喷吐出一道火线!

那火线一出蛟口,立时蔓延开来,分布半空,化为一片火网,闪的一闪,已往木鸾之上烧去!庞光怒喝一声,金丹法域升起,化为一片金色光华,护住木鸾,眼见躲不过,只好选择硬拼一记!

那火网与金色丹气狠狠一碰,庞光身形一晃,闷哼一声,那木鸾乘势又自飞出数十里地去,元卓惊问道:“师叔你怎么样!”庞光哼了一声,摆手道:“无妨!那厮真气不纯,火气不密,被我撞破火网,只是须得防备它追来!”

话刚说完,就见那火蛟面上腾起一丝怒容,张口一声低吟,竟是合身飞起,电也似的往木鸾飞来!庞光暗骂一声,喝道:“这位道友!我等无意中闯入贵地,并未刻意与你为难,你又何必赶尽杀绝!”一面催动木鸾疾驰。

那火蛟一面腾空游动,一面口吐人言,却是一个壮汉之声,叫道:“老子修炼的好好的,你们这群小虫子一再骚扰,不但图谋老子的地云草,连老子的飞剑都想打主意?简直该死!”

章31 火蛟逃命 庞光一听,暗叹一声,有心分辨,叫道:“我等是初来贵地,并非觊觎你的宝贝!”火蛟又是一声低吟,张口便是无边火焰喷吐,封锁虚空,显是打定主意将他们烧死。

庞光也断了分辨之心,张口一吐,吐出一柄小小飞剑,迎空一晃,化为一道丈许长的剑光,凌空斩去。火蛟竖瞳中露出讥讽之色,吐出的火光陡然一分,在飞剑剑光之上燎了一下,那剑光立时黯淡了几分。

庞光怒喝道:“好妖物!”那火蛟喷吐真火,最能克制飞剑之流,尤其是五金铸成的飞剑,一碰之下,灵光被烧去了不少,事后还要再用苦功祭炼。

木鸾飞腾之间,已望见齐坤,齐坤本已落后一大截,忽见木鸾逃命也似的折返,背后是滔天火浪,心头便是一凉,及见那头火蛟凌空,暗叫道:“他们怎么把那头火蛟引出来了!”

那火蛟守护地云草,既能伤的白云道姑,神通极大,又兼天生妖物,妖躯强横,远远非是一位金丹所能匹敌。齐坤心念电转,当即调转遁光,庞光已然在木鸾上喝道:“道友来的正好,我俩联手,打杀了这头妖物!”

齐坤暗骂不已,那厮分明那自家当了挡箭牌,闭口不言,只将遁光狠狠催动。那火蛟一见,自然以为他们是一伙,更是大怒,连连喷吐毒火,不依不饶的杀来。

齐坤当先、木鸾在后,又有火蛟怒气冲天,三波人马眨眼间已飞的远了。原来的乱石火岩之地已成了一片火海,忽有一道人影奋力跃起,正是戚泽,已被烧的毛发尽无,成了一个大光头,连两条眉毛都没了,面上光秃秃一片。

戚泽狠命奔逃,口中吸入了几道毒烟,呛得咳嗽流泪不已,好在总算窜出了火海笼盖之地,逃得性命。他方才百忙之中,运用目视窥探,瞧见那火蛟一条爪子中死死抓着一道剑光,想来便是天虹子所留的那柄飞剑。

戚泽暗叹一声,天虹子所留剑胎果然落在火蛟手中,还被炼成了飞剑,只是其中所留烙印似乎并未洗练净尽,才会受他五真玄音剑诀召感,惊动了火蛟出来。

戚泽赌得便是靠召感飞剑激怒火蛟,嫁祸元卓二人,本是九死一生之局,却被他用这等几乎自蹈死路的法子轻松破去,元卓本是信心满满而来,可惜遇上了火蛟,不死也要丢下半条性命。

戚泽懒得去管元卓几个下场,佛门真气流布周身,力气增长,跃过火岩笼盖之地,头也不回的奔命而去。待到跑出百里地界,才敢回头望去,就见原本是怪石乱岩四布之地,已成一片火海,无量玄赤二色真火喷涌,大量的毒烟、毒火喷发,将那一片区域化为了死地。

戚泽叹了口气,这才禹禹独行,回至藏身的山洞,回想自家行藏为何泄露,利用火蛟之计可一不可再,再被元卓等人寻上门来,唯死而已。后来他也想开了去,当即结跏趺坐,运转剑诀之道。

方才太过心急,汲取火气也霸道了些,导致全身经脉穴窍皆有不少损伤,只得以佛门金色真气加以温养。与剑诀真气相比,佛门真气更趋平和温润,更善滋养形神,毕竟剑诀炼出的乃是剑气,杀敌之力非凡,指不上其锻炼形神之功,这也是为何戚泽在深思熟虑之后,仍决定以佛门禅功作为根本法诀修行。

佛门真气一番滋润之后,总算将破损的经脉修补的七七八八,不过光秃秃的头顶与眉毛一时半刻没得办法,只好任其自然。戚泽身上衣物已被烧烂,当真如野人也似,只好斩了些树皮回来,做成一件褴褛之衫,勉强遮体。

这般玩命去招惹火蛟,也非无有好处,起码他汲取了过多的真火之气,凝练徵宫之音,心脏中所存火气极多,心宫一跃压过宫音之道,成了五音中修为最深的一宫。

戚泽还要运行真气,逐步化去身中火气,达到五行平衡,忽觉地动山摇,有修士战斗的余波传来,心头一动:“火蛟与人斗上了!”

齐坤当先飞掠,但火蛟遁速极快,先是追上木鸾,将庞光两个一通火烧。庞光要分心保住元卓性命,斗法起来束手束脚,齐坤有心趁机逃走,无奈那火蛟十分记仇,认定了他们三人是一伙,居然放出一柄飞剑,隔空杀去。

齐坤大怒,回身而战,无奈千阴幡正受火蛟火气克制,不敢放出,与庞光一般也被压制的苦不堪言。庞光喝道:“道友,为今之计,唯有你我联手,方能从此獠手下逃脱!”

齐坤喝道:“不必多言,我自有办法,随我来!”二人合力抵御火蛟真火,由齐坤带头,往那座五金大矿而来。齐坤也是歹毒,飞至大矿深谷之前,冲着满谷深黄毒气喝道:“请两位道友相助,共诛此獠!”

不消说,伏龙山中大妖彼此之间皆有通气,火蛟一见那深谷,叫道:“好啊,怪不得这两个贼厮鸟敢来招惹老子,原来是你这头多脚长虫惹厌!”一口毒火喷去,滋滋啦啦声响之中,将满谷黄毒之气烧去大半!

那黄毒之气是金吴上人平日以元身吐纳毒气,淬炼内丹,正是一身道行的之根本,但也受不住真火灼烧,如退潮一般稀溜溜被金吴上人收了回去。

那老蜈蚣精依旧化为人形,身外环绕九柄吴钩毒剑,仰头叫道:“你这老妖莫要胡说八道,我何时勾结了外人去弄你!”那火蛟喝道:“不是你通风报信,这些修士如何知道我闭关的所在?又如何引动老子的飞剑!”

火蛟脾气暴躁,又有些夹缠不清,金吴上人分辨了几句,齐坤眼看他们要冰释前嫌,忙叫道:“朱墨道友何在?趁这老蛟离巢,没了真火补充,一起做翻了它!”

章32 喜乐二支(求月票收藏推荐) 火蛟立刻警惕起来,叫道:“朱墨那贱人也在?”朱墨老巢被人端了,只能托庇于金吴上人,还被其好一顿占便宜,无奈现身,指着齐坤叫道:“蛟真人莫听这厮胡言乱语,便是他与五毒神教另一个杀千刀的诛灭了老娘满门!”

金吴上人叫道:“你若不信,我杀给你看便是!”九道吴钩毒剑闪动光华,往齐坤身上绕来。齐坤哈哈一笑,叫道:“你们慢玩,恕不奉陪!”当先催动遁光急速遁走。

火蛟被金吴上人与朱墨这么一打岔,攻势不由缓了一缓,被齐坤捉住机会,夺路而逃。庞光也自乖觉,急忙跟上。火蛟气的大吼连连,忙即催动真火追杀而去。

金吴上人与朱墨面面相觑,金吴上人骂道:“真是晦气!”转身降落深谷之中。朱墨恨恨道:“那老蛟烧死那贼厮鸟才好!”

过了几日,戚泽勉强将养好了伤势,经此一役,他对修行之路把握更为清晰,更加坚定了以禅功为主修之路。每日加紧修炼禅功,是佛门金色真气充盈于经脉之中。将玄音剑诀所修真气分别藏于五脏五宫之中,只用来冲刷五脏,壮大内腑。

又过七日功夫,阳跷脉已尽数打通,真气流动更为顺捷,八脉已通其三,先天绝症已然治愈了大半。戚泽惊喜之余,更加勤修禅法,至于五真玄音剑诀的修为也不曾落下。

《小无相禅功》所载,由初禅入二禅并不算艰难,但只发心恒然,普照十方,内存诸己,当得四支功德。何为四支:一、内净支,心无觉观之浑浊,故名内净。谓行者欲离初禅时,种种诃责觉观,觉观既灭,则心内静,心与静色法相应,豁尔明静,故名内净支。二、喜支,欣庆之心名喜。谓行者初得内静时,即与喜俱发,而喜心未成,次心自庆得免觉观之患,获得胜定内净之喜,欢喜无量,故名喜支。三、乐支,怡悦之心名乐。谓行者喜涌之情既息,则怡然静虑,受于内净喜中之悦乐,故名乐支。四、一心支,心与定一,谓之一心。谓行者喜乐心息,则心与定一,澄渟不动,故名一心支。

戚泽自感已得内净支之功,心与净色法相应,时时明净,而此时佛门真气越发活泼,周流六虚,混应八方。他又将天虹子剑谱取出,细细研读。

此时该当试演当初决意,将《小无相禅功》与五真玄音剑诀合二为一,共以佛门真气催动。戚泽之所以敢兼修两门功法,只因天虹子剑诀从音律下手,恰与他所得金刚禅唱神通相合,正是天意机缘如此。

戚泽拥有前世的见识,知道音律声音皆由震动而起,震动则有频率,只消将金刚禅唱与玄音剑诀频率保持一致,说不定就能在二者之间搭建桥梁,相互贯通,如立竿见影,竿影相随,互为补益。

金刚禅唱的内容并无定法,唱诵佛经也罢,唱诵真言也好,这门神通只在助长所唱诵内容之威,等若另一层加持之法,要发动金刚禅唱的神通,戚泽想了想,仍是选定了一卷《金刚经》。

《金刚经》可谓佛门最经典之经文,短短五千余字,却将佛门修行之要旨贯穿其中,尤其最后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更是千古名偈子,古往今来不知多少高僧因此开悟,证得无上佛国,可谓与道门的《道德经》地位等同。

戚泽不知此世有无这本经书,但凭前世记忆,金刚禅唱发动,开始吟唱这部经文,“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戚泽自第一品“法会因由品”起始,一路向下,金刚禅唱发动之下,经文出口结成美妙天音,向洞外散布而去。那唱经之声抑扬顿挫,迂回婉转,涤荡于洞中洞外。

戚泽全副心神灌注之下,未几之间已无我相人相之分,沉浸于经文所解妙义之中,本来只为发动禅唱神通,唱诵经文乃是其次,而一旦开口,经文中种种奥义妙法纷至沓来,涌上心头,竟不由自主参悟起来。

金刚禅唱一起,自与体内佛门真气相应,真气震荡之下,宛如潮汐,一起一伏之间,若合符节。而受禅唱与佛门真气异动影响,心、脾、肺三宫中自有道音响起,演奏五真玄音剑诀微妙之意。

初时佛门禅唱与道门剑音并驾齐驱,不相统属,泾渭分明,这也是佛道分野之意,历史上那许多大能之辈,想要佛道兼修,但成功者万中无一,盖因佛道两教教义各有玄妙,皆圆融自洽,修炼的法门更是南辕北辙,所求者亦是大相径庭。佛门求超脱,断生死、了轮回,重在“悟”、“觉”二者,佛陀亦可称为觉者。道家所求乃是谷神不死,逍遥自在,或尸解升仙,或肉身成圣,虽说大道殊途同归,终究各有分教。

戚泽所行之法,可谓开此界修行界千古未有之局,结合他两世为人之经验,异想天开,偏偏又能付诸实证实修,若能走通此路,不亚于有成佛作祖之功德。

戚泽初时还在留心佛门禅唱与道家剑音之间频率相合,但到后来心神沉入经文真解之中,已顾不得照看两家音色相合,只记得将一部《金刚经》翻来覆去的念诵,越念心地越是清净,一颗禅心活泼圆融,先是生出无边喜悦,继而喜意退去,又代以怡然静虑,竟是接连证得喜支与乐支。

喜乐二支已证,禅功越发精深,离证得二禅也只一步之遥,身内自觉,佛门真气越发汹涌,层层叠浪之间,却又静谧深邃,一放一收之间,更显游刃有余。

章33 《金刚经》 禅功发动之间,佛门真气越发浑厚,金刚禅唱之声亦是一浪高过一浪,戚泽连冲几次,始终不能自初禅升至二禅,想是禅心未定,这才将精力转入剑诀与禅功相合之上。

禅唱与剑音已然相互磨合了许久,却始终寻不到共通之处,戚泽也不心急,只是将禅功慢慢催使,剑诀缓缓调和。一部《金刚经》诵毕,又自从头诵读开来。如此一连念诵了七七四十九遍之后,就在最后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最后一字念完,禅功真气忽然一跳,接着心、脾、肺三宫亦是同时震动,玄门剑音升腾,竟与禅唱佛音在一瞬之间相合相容!

戚泽精神一振,禅唱剑音相合虽只一瞬,仍是被他记下了那一刻的音律音准,眼中放出两道神光,已是激动到无以复加,忙按捺心神,重又调拨禅音与剑律两种频率,使之重回那一刻音律之上。

又经半日苦苦摸索,连《金刚经》都诵读到了一百遍上,灵光一现之间,终于又寻到了那一道音律,戚泽早有准备,真气一冲,当即在那音律固化下来。

戚泽细细品味,那道音律生自五音,却不相统属,而是自成一调,佛门真气灌注之下,一道介乎虚实之间的音色响彻脑宫!此音一成,视之不见,触之有声,立刻带动佛门真气震动跃动,比往常都要活泼数分。

戚泽大喜之下,心知终于寻到了打通佛门与道家两派修行藩篱之秘钥!那道音律得了佛门真气灌注,越发壮大起来。戚泽心头一动,仔细查探之间,发觉佛门真气投注其中,按他心意,在音律之中转过一圈,竟是生出些许的五真玄音剑诀的真气!

这一惊喜非同小可,又试演了多时,发觉佛门真气更为精纯,往往一成真气能生出一成半的玄门真气,想来是因着《小无相禅功》是那烂陀寺所传,更为精深奥妙的缘故。但五真玄音剑诀与之只有半步之差,显是这部耗费天虹子毕生精力所创的剑诀亦是非同小可。

戚泽试演完以佛门真气催生道门真气,又复以道门真气演化佛门真气,这一次觉得更加滞涩了些,想是那音律初成,还未圆熟的缘故。

戚泽打通佛道修行桎梏,日后无论修炼禅功还是剑法,二者皆可相通,但此法可谓旷古绝今,也唯有戚泽才有这等异想天开之念,修炼音律的玄门剑术不多,以五音入剑者更是凤毛麟角,戚泽证初禅时所得更是金刚禅唱神通,二者相加,才有这般成就。

但最为关键者,还是戚泽两世为人的见识胆魄,能以共振之法寻到佛音与剑诀之间的平衡共融之处,才能有此成就。那音律一成,佛法之力与道门之力可自由转换,若是公布出去,足以阵惊天下,惹动无数潮流。

戚泽却不甚满意,一时两种真气转化之间仍有损耗,平白浪费苦功,二是转换之间极慢,效率太低,要将他所修玄门真气尽数转化为佛门真气,总需一夜功夫,还要时时不停,不可受外界干扰。

“看来还是我修为太低,对佛音禅唱与道门剑诀领悟也差强人意,那音律之道还有极大改进的余地。不过既已创出此道,佛道两门真气任意转换,便没了修行的忌讳,就算修炼五真剑诀勤快了些,迟早也能转化为佛门真气!”

当即收敛心神,运用新领悟音律贯通佛道之法,将修炼来的道家真气尽数转化为佛门真气,毕竟禅功真气更适宜打通经脉,温养脏腑。一夜功夫过去,五真玄音真气已全数转为金色佛门真气,流淌于体内,倒是真有几分澎湃之意。

修炼剑术只为御魔护身,佛门禅功才是根本,但玄音剑诀不免分去了一半精力,有了音律转化之术,终于将剑气真气重新化为佛门真气,修行之道重归正轨。有新的真气加入,佛门真气已然充斥三条经脉,几乎要满溢而出。

戚泽一鼓作气,立刻引领真气往阴跷脉冲刷而去,得益于天虹子剑谱之上,将人身穴窍脉络讲解的详尽之极,这等道门正传历经无数代人族先贤心血,戚泽根本不必费心测量,更不必有所怀疑,只需按部就班照做便是。

打通经脉一事,一看真气浑厚与否,二看所修道法是否精妙,毕竟经脉脆弱奥妙,除却大穴之外,还有许多隐穴,被称为经外奇穴,不是每一家道法皆能将之搜罗详尽。

戚泽二者皆备,自是高歌猛进,在浑厚无比的佛门真气冲刷之下,只用了数日功夫,便将阴跷脉打通。至此八脉之中已通四脉,戚泽有些急于求成,以至阴跷脉虽已打通,还有些胀痛,加上周遭穴窍、经外奇穴也需温养,便即罢手。

自他得到《小无相禅功》与五真玄音剑诀不过月余功夫,已然贯通四条经脉,更兼真气精纯,世所罕匹,唯有佛道魔三家顶尖大派的核心弟子,修道资粮不缺,方有这般成就。

此时贯通的四条经脉之中,佛门真气如沸,如火淬金,犹有进取之意。戚泽却反其道而行之,禅功发动,清心净虑,将真气燥意尽数化去,始觉通体舒泰,遍体清凉,如坐佛国,莫不如意。

他默数之下,一部《金刚经》总共唱诵了一百零八遍,一遍不多,一遍不少,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戚泽心思平静,止住了金刚禅唱神通,禅音之声顿消,连带剑音也自消散。

便在此时,脑宫之中本已沉寂多时的那面佛碑忽然大放光明,戚泽大吃一惊,忙凝神内守,以灵识观望。那佛碑藏于脑宫之中,有甚么异动皆会影响到他紫府的安危,不可不慎。

佛碑之上佛光流转,渐渐现出一行行字迹,戚泽一望,竟便是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仿佛有一位巧手匠人以无上妙手,将这部经文一点一点的刻印在佛碑之上。

戚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部《金刚经》在前世可谓家喻户晓,看佛碑的样子,似乎是跟着他念诵之时,才将之记住拓印,十分怪异。

章34 伏龙山震动(求推荐收藏月票) 佛碑之上佛光流转不定,将一部《金刚经》经文自头至尾反复拓印,直至完整无误,那壁上佛经忽然齐齐隐去不见,戚泽正惊讶时,忽有一线佛光凝聚自佛碑之上,流转之下,陡然激射而出,竟穿破脑宫,闪的一闪,已然不见!

戚泽骇了一跳,摸了摸脑袋,还好不曾被佛光洞穿,看那佛光之中文字舞动,似是《金刚经》经文所化,不知去向何方。戚泽不明所以,忽觉脚下一软,他打通四脉,身心宁定,微微一顿,稳住身形,骇然发现竟是整座伏龙山在微微震动!

那伏龙山横亘十万里,整座大山齐动,就算只是微微震颤,所需法力神通亦是非同小可,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天仙方能为此!戚泽大受震撼,好在伏龙山震动只持续了数息功夫,便即恢复了正常,但已震骇了无数人众。

深谷之中,金吴上人与朱墨相顾失色,金吴上人叫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伏龙山怎会忽然震动?难道是地龙翻身?”朱墨没好气道:“你我在此生长修炼,何时见过甚么地龙?就算是地龙翻身,哪里有这般大的法力?除非真是天龙神龙出手!”

两头大妖面面相觑,伏龙山中镇压了神龙之说由来已久,只以为是捕风捉影,但若非神龙,天下何人有此法力,能掀动方圆十万里的伏龙山?

伏龙山震感传至伏龙镇,登时狗吠马啸,一派混乱,好在持续不长,六畜生灵又自渐渐平复。齐坤与庞光自有感应,二人被那火蛟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好容易逃出伏龙山地界。

那火蛟只追杀到伏龙山山界之前,便裹足不前,眼睁睁看着二人飞走逃命,恨恨的吐了好一阵真火泄愤,这才骂骂咧咧的离去。

齐、庞二人惊魂未定,所幸大敌已去,性命无碍。庞光的木鸾已被火蛟真火烧成灰烬,只得用丹气之力护住元卓,忽然冷笑道:“原来道友竟是平天道的高手!失敬失敬!”

齐坤被追杀的不得已,终于亮出千阴幡护身,这件平天道代表性法器一出,立时暴露了身份,闻言木然一笑,道:“平天道八天王之一齐坤,见过焚香阁庞道友!”

平天道属于旁门左道,虽非魔道,但常年鼓吹造反,唯恐天下不乱,正道人士极为不齿,因此庞光也无好脸色,拱手道:“居然是平天道齐天王当面,幸何如之!我焚香阁可高攀不起平天道这株大树,告辞!”携了元卓飞回镇衙。

齐坤冷冷一笑,低语道:“焚香阁不过是炼器炼宝,四面兜售的贩子罢了,装甚么洁身自好!”亦是赶回齐家。齐乾正自等待,闻听戚泽果然未死,却又逃过必杀之局,自是惊怒交加。

只听“铎铎铎”声响,齐承手持铁拐,一步一步走来,说道:“父亲何必动怒?区区一个戚泽,待孩儿伤势痊愈,自能取他性命!”

齐乾道:“你总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戚泽能在短短时日修成一身本领,连金大焕都死在他手,你对付能有几分把握?何况你元阳已失,若不施法补全,日后道途无望。戚泽之事就交给我与你二叔处置,你自有你的去处!”

齐承愕然道:“去哪里?”齐乾道:“你没取到那天虹子的剑谱,我本想让你跟你叔父学平天道的道法,既然你元阳已失,急需恢复,不如将计就计,拜入丹鼎门门下,那丹鼎门亦是玄门正宗,也不算辱没了你!”

齐坤都有些奇怪,道:“大兄居然有法子让齐承拜入丹鼎门?”齐乾冷笑道:“你常年在外,不知其中关窍。赵向荣那厮便是丹鼎门安插在伏龙镇的暗桩!那厮自以为得计,岂能瞒得过我的法眼?”

齐坤惊道:“赵向荣竟是丹鼎门弟子?丹鼎门为何要在伏龙镇……”忽然住口不言。齐乾笑道:“你想明白了?丹鼎门靠的便是一手炼丹的本事,伏龙山物产极丰,赵向荣靠山吃山,明里收购药材皮毛,实则替丹鼎门搜罗山中珍贵的药草玄石,这些年过得极是滋润!不过我早料到会有用他的一日,早已伏下后手,承儿随我去,定要叫他将你荐入丹鼎门!”

齐承半信半疑,道:“若真能拜入丹鼎门,不论是我学来炼丹之术,自家炼制补足元阳之丹药,还是向门中求取,自然事半功倍!”

齐乾道:“事不宜迟,走罢!”当下带了齐承来至赵家,自有家丁通报,赵向荣亲自出来,将二人接入。伏龙镇极小,齐承曾到过赵家几次,想起赵向荣的掌上明珠赵灵菡珠明玉秀的容颜,心下不由得火热了几分。

分宾主落座,赵向荣笑道:“齐兄一向自己发财,今日为何而来?”齐乾叹道:“老夫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孽畜,为他的道途计,只好舍下面皮来求赵师兄!”

赵向荣闻听“师兄”二字,目光神光闪动,望了齐承一眼,咦了一声,道:“若是老夫没看错,齐承侄儿面有晦涩,当是沾染了甚么不净之物,以至失了元阳?”

齐乾叹道:“赵兄法眼如炬!这孽畜误入伏龙山,被一头金丹级数的人面蛛魔擒去,采补了元阳,齐某此来便是为求赵兄慈悲为怀,赐下一枚固元补真丹,救他道途!”

赵向荣勃然色变,厉声道:“我何时有固元补真丹了?”齐乾呵呵一笑,曼斯条理道:“赵兄何必隐瞒?你我在这镇上住了几十年,你赵兄出身丹鼎门,乃是堂堂名门弟子,我岂会不知?想必我齐家的家底也早被赵兄摸清,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你肯赐下一枚灵丹,有甚要求尽管提来!”

章35 威胁赵家(求月票收藏推荐) 赵向荣死死盯着齐乾,忽然一笑,说道:“齐兄不愧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可笑赵某还以为藏得天衣无缝,不知早被齐兄看破!实不相瞒,赵某确是丹鼎门弟子,可惜修为浅薄,结不成金丹,才被打发来此,做些粗活儿。那固元补真丹是本门人元大丹第二,珍贵非常,就算门中金丹真人也要立下功劳,方能得赐。齐兄爱子之心赵某佩服,此事断难相从!”

齐乾笑道:“赵兄以赤诚示人,我岂不知?固元补真丹珍贵,我直接开口讨要也有些强人所难。不如这样,请赵兄做个保人,引荐犬子拜入丹鼎门,由得他自家修行,不论能不能得到灵丹,我齐家皆感深恩,如何?”

赵向荣苦笑道:“齐兄太高看我了!本门选拔弟子,要么经过大比之选,要么唯有金丹真人之上方能直接收徒,赵某区区外门执事,可没那般本事!”

齐乾听他推脱,半点不急,笑眯眯道:“十余年前,赵兄不是得了一件宝贝?只要将之上缴宗门,便是大功一件,区区荐徒之事岂在话下?”

“甚么!”这一次赵向荣是当真事态了,霍然站起,体外浮起一层绵密煞气!那煞气色泽缤纷,煞是好看,又有药香扑鼻,不知是甚么来路。

赵向荣死死盯住齐乾,仿佛便要大打出手,齐乾却是老神在在,端起清茶,慢慢啜了一口。赵向荣望了半晌,忽然煞气收敛,复又落座,面上全无表情,淡淡说道:“齐兄爱子心切,此情可悯,齐承侄儿亦是修道的苗子,赵某自会向门中力荐!”

齐乾哈哈一笑,起身道:“既然如此,齐某静候佳音!告辞了!”带了齐承扬长而去。赵向荣冷哼一声,突的手起掌落,将一张檀木大桌打得粉碎,喝道:“去叫小姐来!”

不过一会,环佩叮咚,一位长身玉立的丽人走入厅中,见满地狼藉,问道:“爹爹为何大发雷霆?”爱女一来,赵向荣立时收敛了火气,笑道:“菡儿来了,坐,爹与你说些事情。”

那少女正是其独女赵灵菡,生来备受宠爱,却无有大小姐娇宠之气,闻言落座,问道:“爹爹有甚么吩咐?”赵向荣叹道:“爹爹一时不慎,被人捉住了把柄,方才齐乾带了齐承过来,要我引荐齐承入丹鼎门修行,图谋那一枚固元补真丹!”

赵灵菡道:“孩儿听说齐承心高气傲,一心只想拜入名门,但为何突然要拜入丹鼎门?丹鼎门以炼丹为修行,未必合他的胃口。”

赵向荣冷笑道:“那厮被人采补了精元,元阳已失,若无固元补真丹,绝无希望凝结金丹!”赵灵菡道:“爹爹答应齐家了?”赵向荣叹道:“齐乾奸狡似鬼,我倒是小瞧了他!十来年前,我偶然得了一株百叶金莲,此物是炼制九转紫金丹的主药,天下唯有数处地方才有出产,伏龙山便是一处。门中将我打发来此,大半是为了就近收得此物。但携来百叶金莲的修士已然身受重伤,将此物交给我时,随后气绝,我一时动了贪念,将此物昧下,打算待你长成,为你配制一味‘固元汤’,这道方自虽远远不如九转紫金丹与固元补真丹,但足以为你奠定一份深厚道基,使得身躯坚凝,元气充沛,自然能得大派长老的青眼!”

赵灵菡目光闪动,道:“齐乾便是拿此事来要挟爹爹?”赵向荣叹道:“中饱私囊乃是门中大忌,我不知齐乾那厮为何知道此事,隐忍了十多年,才抖出来!一旦事发,为父性命不保,还要牵连于你!为此我也不得不设法令齐承拜入门中!”

赵灵菡道:“那百叶金莲孩儿不要,爹爹还是将之献给丹鼎门,念在爹爹这些年苦守此地的份上,想来丹鼎门也不会苛责。”赵向荣咬牙道:“爹的资质不成,道途已绝,但你自小灵秀,有极大指望成就金丹,振兴我们赵家!这个险爹是一定要冒的!只是可惜!可惜!”

赵灵菡长长的睫毛垂下,轻声道:“爹爹是可惜那白云道姑之事么?”赵向荣叹道:“丹鼎门道诀倒也精妙,但你资质太好,不合修炼,强行拜师,只会浪费你的天赋。我费尽心思,只想让你拜入其他玄门大派,谁知百密一疏,居然不曾发现大能就在身边,原来那位白云真人早就潜伏在侧,还暗中传授了小荷练气法门,早知道……”

赵灵菡淡淡说道:“爹爹何必懊恼?那白云真人定是早就观察过孩儿,确认孩儿不适合修炼太阴宗道法,才选定了小荷,机缘前定,还有甚么可说的?”

赵向荣显是心意难平,哼了一声,道:“你天生魂魄之力强壮,最适合修炼道家炼神之法,或是佛门禅功,可惜佛门法统不兴,玄门大派中唯有昆墟派专长炼神之法,爹已然给想法子,你莫要着急。”

赵灵菡笑道:“孩儿修炼坐功奠基,如今已然定脉测穴,爹爹不必心急,徐徐图之便是。”赵向荣又是叹息一声,道:“实在不行,我就将那株百叶金莲舍了,给你做晋身之资,我就不信昆墟派那群牛鼻子不贪财!”

赵灵菡不置可否,问道:“爹爹打算如何引荐那齐承入丹鼎门?”赵向荣道:“爹自有办法,你不必管了,只安心练气,你虽魂魄强盛,但肉身炉鼎之功也不可落下!”

赵灵菡应了一声,随即退出大厅,回至自家的闺房,取出一本道家练气秘笈,细细观瞧,过得良久,合上秘笈,手掐法诀,做出几个玄奥的手势,若有所思。

她自出生以来,便有异象,天生魂魄强大,正是修炼玄门炼神道法最佳之辈。赵向荣费尽心思,想要女儿拜入昆墟派,学得最上乘法门,光大赵家,舐犊之情可见一斑。

章36 瞧不起(求票票收藏) 镇衙之中,庞光与元卓面面相觑,二人兴冲冲赶去伏龙山缉拿戚泽,却被一头火蛟追杀,闹得灰头土脸,险些丢了小命儿,真真何苦来哉。元卓道:“那孽畜好不厉害,可惜了那一头木鸾。不过火蛟现世时,带动无穷地火,那戚泽也必葬身火海了!”

庞光摇头道:“未必!那厮不知用了甚么法子引动火蛟出来,也必预先想好了退路,对了,你在戚泽房中搜来的毛发等物还有么?”

元卓嘴角一抽,默然不语。当时他以为戚泽不过区区小人物,有意卖弄,一个法术将戚家所有戚泽所留的毛发、指甲等物尽数收拢,一把火在闻香鼎中烧了,哪里还有剩余?

庞光看他面色,叹了一声,道:“若无发肤之物,再难探究戚泽下落,除非寻到善能卜算易测的高手,这伏龙镇偏僻之地,却往哪里寻?”

元卓道:“难道就放任那厮在伏龙山中逍遥?”庞光道:“莫要心急,我知你揽下这桩差事,是为在你父亲面前立功,此事宜当徐徐图之。”

元卓之父元季峰明面是太平县县丞,实则是焚香阁外门执事长老,子嗣众多。焚香阁本是几位志同道合的散修所创,门规较为松散,专以炼器铸宝为事,常有门人转投其他门户。元卓不愿修炼焚香阁道法,一心只想拜入玄门第一大派昆墟派。

昆墟派乃此界道门第一传承,不在当年的那烂陀寺之下。昆墟派中传承的上乘道诀极多,无论资质如何,皆能寻到适合己身的道法,故而是此界众多修士心中修炼圣地。

不过昆墟派择徒极严,非是良才俊彦不收。元卓费尽心思,只想在父亲面前立下功劳,求取一个晋身之机。若是元季峰肯动用焚香阁的情面,当能讨要到一枚接引玉碟,不必经过昆墟派长老挑选,直接登堂入室。

练气九层境界,胎动境界乃是奠定道基,亦是踏入练气士的第一层难关,主要在于锤炼炉鼎,觉醒元神。第二层凝真境界才是要考较所修炼的根本道诀之高下。

所谓根本道诀,乃是修士毕生要修行的道法,关乎重大,可说一生修为,尽在道诀高下。道诀高妙者,采炼元气、捶打元神之功远迈同侪,按道理能修至的最高境界也就越高。

不过凝真境并非完全一锤定音,一旦修炼了甚么道诀,毕生就不得改易。实则直到金丹之前,练气士皆可随心改换根本道诀,无非多费些手段功夫。而一旦成就金丹,再想更换道诀,那就千难万难,要废去一身苦修得来的金丹真气,连带魂魄元神都要遭受震荡,一个不好,便是经脉全废,金丹爆裂的下场,非大毅力、大福缘的修士不能为之。所谓“丹成无悔”,便是这个道理。

元卓自觉资质平庸,侥幸修炼到了凝煞境界,因着所修道法非是上乘,到了炼罡之上,唯有再加千百倍苦功,与其在此苦苦消磨志气,不如搏上一搏,看看有无缘法拜入昆墟派中。

庞光见他面有不平之色,道:“这样罢,那火蛟修为强横,或捉或杀,皆可卖出一个好价钱。我发信火飞书,请门中其他长老前来,合力围杀,火蛟一死,那戚泽自是手到擒来!”

元卓心有不甘,但如何不知庞光此计正是老成持重之言?只是要多费手脚,耗时日久罢了,点了点头道:“如此全赖师叔主持!”

庞光笑了笑,元卓倒也上道儿,若是非要仗着其父在门中威望,强压他去伏龙山中搜寻那戚泽,他也不介意一掌将其打晕,带回给元季峰去。

当下庞光正要施法,发出焚香阁中秘传信火飞书,招引其他金丹长老前来,忽然心头悸动,骇然仰头,就见一道灿然剑光横亘天际,拖起数百丈长的白气,一晃而逝。那剑光消逝良久,方有轰隆隆如同雷鸣之声远播四方!

元卓骇然叫道:“那是甚么人!”庞光面色凝重,道:“那是一位剑修,瞧那声势,战力只在金丹之上!幸好剑光精纯,乃是玄门路数,并非魔道!”

元卓道:“怎会有剑修来此?”庞光道:“我等能来,他人自也能来!”对话之间,忽而又有一道太阴之气迤逦而来,亦是投入伏龙山中去了。

元卓恼道:“今日怎会如此热闹!”庞光哼了一声,道:“方才那一位定是太阴宗的修士,一身太阴之气不在我之下!你就在此等候,我去伏龙山中查探一番!”不等元卓回答,将袖一抖,罡煞丹气发动,亦自腾空飞走。

接连两位大修士招摇而来,招摇而去,自是惊动了伏龙镇上所有人物。靳和跑了出来,叫道:“又是何方高手,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炫耀!”

元卓没好气道:“我怎知道!”将袖一拂,转身便走。靳和碰了个钉子,心头暗怒,却不敢回口骂去,想了想,又去找一干衙役的麻烦去了。

齐家之中,齐坤祭起千阴幡,对齐乾道:“又有两个高手到来,后一个更是太阴宗的修士,我去瞧瞧端倪,大兄在家等我消息!”与千阴幡人宝合一,破空飞去。赵家之中,赵向荣仰头望天,嘿了一声,道:“好热闹!”

庞光与齐坤一前一后疾飞,二人打了个照面,齐坤露齿一笑,庞光不欲理他,专心驾驭遁光丹气。未几之间已入了伏龙山中,剑道修士御使剑遁,本就是天下最快的遁法,早已无踪,倒是剑气割裂大气所成的白气良久不散,算是给二人指明了踪迹。

庞光见那白气直入伏龙山深处,所指正是那头火蛟栖居的火脉附近,已有几分明白:“那人是冲着火蛟去的!”来至前日擒拿戚泽之地,本是赤岩怪石遍布之地,却早成了一片火海。

火脉透出地表,熊熊地火燃烧,冲至半空,复又化为火星火苗与无穷热力发散出去,隔着极远,庞光已觉热浪袭人,以金丹真人的法力护身,也觉难耐之极。

章37 程咬金(求票票收藏) 齐坤随后赶来,与其并列,说道:“方才那两位修士想是直接杀入火脉之中去了!”庞光本不欲理会,却也不愿面上失礼,随口道:“当是如此!”齐坤又道:“后一位修炼的太**法,想是太阴宗门人。前一位剑气凌厉,不知是哪一位玄门高手?”庞光自家也不知,索性闭口不答。

火脉之中,真火肆虐,皆是地心真火。地火与天火不同,杂质较多,熔炼了土、金、水等五行之力,但热力威能绝不在天火之下,又不似天火那般难以摄取,素来为各大道派修炼、炼器之首选。

伏龙山覆盖广大,地下土脉亦是错综复杂,火脉之中甬洞甬道交替,往复勾连,莫辩东西。那些甬道甬洞受地火锻炼无尽岁月,早已凝固无匹,甚至洞壁之上还结出了一层细腻浑厚的外壳,根本不惧地火炙烤。

庞光与齐坤各运神通,元神神识投入地下,寻觅那两位修士的下落。地下忽然震动不已,隐约有猛兽呼号啸动之声传来,同时喷发出地表的地火火势陡然壮大了十倍不止!

庞光心头一动,忖道:“看来是那剑修与太阴宗修士在地下与那火蛟对上了!”那火蛟天生妖躯强横之极,又是真火属性,火脉算是主场,两相加持,一身法力足可匹敌元婴境修士。不过那剑修也非易与,一身剑气纵横,精炼金行真气,道行之高,隐约超出了金丹级数。

地下传来的震动愈来愈是剧烈,显是双方斗战之局越发激烈。庞光与齐坤皆是金丹真人,自不会放弃这等上好的观摩良机,神识涌动之下,不断将地下真气、火力波动传递至二人元神之中。

庞光面色越发凝重,能感应到就在地下百丈左右,有一处空旷之所,充斥地火之力,想来便是火蛟修行之地。如今正有二人与火蛟争斗正酣。当先一人便是那剑修,飞剑出手,剑意凌厉非常,尤其剑意真气运化之间,蕴含玄门至妙真谛。另一位太阴宗修士则是在一旁以太阴神通牵制那火蛟。

太阴宗皆是女性,修炼先天太阴之气,功法独树一帜,亦是玄门正宗真传。那修士必是女子,只道行稍逊剑修,以太阴之气连发神通。两位修士联手对付火蛟,十成攻势中剑修倒占了七成。

不过火脉中地火无穷,火蛟随意汲取火力,演化神通法术,又兼天生妖躯强横,剑修的飞剑与太阴宗的太阴之气皆受火力克制,发挥不出全部威力,纵使二人联手,也只堪堪与火蛟战个旗鼓相当。

那剑修也是自信过了头,寻到火蛟踪迹,根本无有引蛇出洞的打算,兴冲冲杀入火脉之中,想凭一柄利剑诛杀妖物,那太阴宗修士本欲稳扎稳打,无奈遇上这么个愣头,只好跟随杀入。

斗了半日,火脉之中已是剑气纵横,太阴之力弥漫,但都被无边真火之力死死压制,越到后来,真火之力反扑之力越大,将二人逼挤的连连退后。

庞光与齐坤已然探究不到火脉中种种神通走势,只觉各种真气与火力凝成了无数股,不断交相争斗,运化争锋,混乱到了极点。

齐坤冷笑道:“五行宗好大的名头!教出来弟子却是个甚么都不懂的雏儿!”庞光亦有些摇头,五行宗势力极大,只在昆墟派之下,想不到也会有这般初出茅庐的莽撞之辈,不过以剑修直来直去,不屑变通的性子,倒也情有可原。

火脉中的争斗余波渐渐沿着地气脉络向四面发散出去,三大高手斗法之间,已渐渐收束不住法力波动,也无暇去顾忌毁损地脉之事。

深谷之中,金吴上人老巢之内,法力波动传导至此,朱墨骇然叫道:“又是谁在斗法!还让不让人清静了!”金吴上人仔细感应了一会,冷笑道:“又是哪方来客,与那头火蛟斗得不可开交!妈的,你我莫要在此空耗了,速速离开!”

朱墨道:“为何要走?”金吴上人冷笑道:“敢在火脉中与火蛟放对,来者定非易与,遇上咱们,说不定就要顺手斩妖除魔,留在此处等死怎得!”

朱墨想想也对,道:“往哪里走?”金吴上人冷笑道:“往伏龙山深处走!老子就不信,那些正道修士敢深入伏龙山找死!”朱墨惊道:“伏龙山深处有大恐怖,你我冒然深入……”金吴上人叫道:“生死关头,顾不了那许多!”当下两头大妖收拾了细软,连麾下小妖都顾不得,架起两股妖风,直扑伏龙山深处避祸去了。

戚泽正在运炼五真玄音剑诀,佛道两门功法分得极清,白日修炼玄门剑诀,晚间则坐禅入定。当务之急还是要打通其余四条经脉,还要参照玄音剑诀中的法门,再者佛门真气看似比道门真气来的浑厚,未必不是因为戚泽修士尚浅的缘故,戚泽是真心喜爱剑术,也就不愿轻易舍弃这一门剑诀。

正以玄音真气温养经脉之间,身下忽而震动,虽是极微,仍被戚泽感知,当即止住修炼,起身出了山洞,遥望伏龙山脉,但见两道妖气横空,闪的一闪,已然不见。

戚泽暗自奇怪,忖道:“为何金吴上人与朱墨两个弃了老巢不顾?难道有甚么大事发生?”循机感应,发觉震荡波动起自地下,正发源于火脉之中,皱眉自语:“那火蛟真是流年不利,这又是何方神圣,特意与其为难?”

火脉中震荡不休,齐坤与庞光两个生生等了半日,只觉地下三个斗法之势由盛转衰,往往大半时日才出一招,其余功夫皆是用来调息与观察对手。

庞光摇头道:“怕是要分出胜负了!”齐坤冷笑道:“怕是谁也奈何不得谁!”火蛟占据地利,有火脉加持,无惧五行、太阴两位修士联手,也绝不敢脱离火脉,没了真火之力补充,转眼就要被人打成了孙子。

章38 太阴白灵(求推荐收藏) 五行、太阴两位只要还在火脉中与火蛟放对,便要时刻面对法力源源无尽的火蛟反扑,亦是难受之极,因此齐坤才判断双方最多互骂一场,大家收手了事。

果然再过半个时辰,地下忽有一声极大的爆响滚动,又有无边地火喷发,直冲半空,立有两道光华冲出地脉,略一盘旋,已落在无边火海之上。

地火升腾,焚金烁石,早将原本的赤岩怪石之林烧成了一片岩浆火海,浆流涌动之间,烧的虚空扭曲,万物尽焚。但那二人却视若无物,悠游自在。

那剑修生的长身玉立,三十岁上下,剑眉星目,好一个美男子,一身剑意凌厉升腾,身外一道剑光闪烁。另一位则是个美貌的女冠,气度清华,有太阴之气护身。

二人目光同时落在庞光、齐坤面上。庞光忙道:“贫道庞光,忝为焚香阁执事长老,这位么……”故意顿住不言。齐坤暗骂一声,眼看那剑修目中一点精芒闪动,大有一言不合动手之态,忙道:“在下齐坤,忝为平天道弟子!”平天道声名狼藉,但也顾不得了。

果然那剑修目中精芒微微敛去,面上现出不屑之色,开口道:“焚香阁倒也罢了,平天道?哼!”齐坤面上十分尴尬,心头怒意暗生。

那女冠则微微一笑,说道:“贫道白灵,为太阴宗弟子。云游之时巧遇本门白云师妹,得知此山之中潜伏了一头火蛟,拱卫地云草,特来查看,遇上萧绍道友,那妖物果然厉害,不得已我二人只好联手战之,可惜战而不胜。”

白灵道姑心思灵巧,几句话将前因后果分说明白。萧绍显是心高气傲之人,只冷冷道:“若能将那妖物引出火脉,萧某自可一剑斩之!”

齐坤腹诽道:“这厮失心疯了,地上聚集了四位金丹,除非那火蛟脑子被烧成了岩浆,岂会轻离老巢一步?”庞光道:“我等前次捉拿一个要犯,与那火蛟对上,果然十分棘手,二位道友能在其老巢之中挫动其锐气,庞某甚是佩服!”

庞光老于世故,不大不小一个马屁过去,萧绍面上果然大有缓和之色,道:“伏龙山中妖物极多,不想却出了火蛟这等异种。”庞光雀跃道:“难得两位道友前来,不如我等四人联手,总能将那火蛟杀死,不但地云草唾手可得,连那火蛟一身皮肉……”焚香阁精通炼器,遇上火蛟这等上佳的宝材,实是心痒难搔。

萧绍又是一声冷哼,道:“萧某新近修成婴儿,正要前往域外,捕捉玄英灵机,哺育胎儿,此行不过适逢其会,萧某所修剑道讲求一剑在我,不假外求,至于联手屠蛟之事,请恕我敬谢不敏!”

庞光一愣,暗骂道:“不懂事的雏儿!”萧绍天性孤傲,一句话将在场三位金丹真人得罪个尽,先前还与白灵道姑联手战火蛟,岂非是说那女冠自作主张,全不领情?

庞光与齐坤也惊讶于这五行宗弟子竟已修成元婴,那是金丹之上的境界,古往今来能成婴儿者,才算真正踏上追求长生不死之路。

白灵道姑只笑了笑,全不介意,说道:“我与萧道友算是打草惊蛇,只怕再难引那孽畜出来,若要深入地下火脉斗战,纵然联手,也许从长计议。”

齐坤笑道:“不错!我等若要联手,也许拟定一个章程出来。”萧绍看也不看他一眼,负手而立,来个充耳不闻。庞光也自有些燥怒,眼见此人桀骜不驯,联手之议难成,反要闹个灰头土脸。终究眼热火蛟一身宝贝,忍气说道:“山外有一座伏龙镇,可以用来休憩,不若两位道友先休整一二,再图后策!”

萧绍不言不动,根本当做了耳边风。还是白灵道姑淡淡笑道:“也罢,正要去伏龙镇走一遭,白云师妹对贫道说,伏龙镇上有一位少年唤作戚泽,秉性良善,近日有一小难,当去援手一番。”

庞光与齐坤同时一愣,庞光道:“道友说的是戚泽么?那厮打杀了伏龙镇镇卫百户,身犯国法,庞某正要拿他问罪!”白灵道姑笑道:“此事贫道亦知一二,是那金大焕图财害命,戚泽为求自保,只得愤然出手,区区一个百户,死了便死了,不若贫道来说项,请庞道友高抬贵手。”

庞光沉吟未答,忖道:“怪不得戚泽短短时日,修为登堂入室,原来是得了太阴宗的垂青,不对,太阴宗绝不肯收录男子,又怎会传他法门?”

齐坤冷冷道:“戚泽身负人命,罪无可恕,就算道长求情,也不可豁免,何况我辈修道之人,上体天心,岂可将人命视为草芥!”

白灵道姑笑吟吟道:“这番话果然慷慨激昂,只是从平天道修士口中听来,倒令贫道哭笑不得呢!”齐坤哼了一声,道:“我平天道自来为天下生灵福祉计,举义旗、杀贪官、斩昏君,顺天应人,白灵道长此言,不免有失偏颇!”

庞光笑道:“二位何必做意气之争?戚泽之事贫道也是奉命而行,既然白灵道长愿意求情,不如随我去伏龙镇上,寻镇丞与县丞使者分辨!”

白灵道姑一直是笑吟吟的,忽然敛去笑容,说道:“戚泽之事是白云师妹托付贫道,贫道自要忠人之事,伏龙镇可以去得,至于甚么镇丞之类,也不需见了,还请庞道友转告他们,若是还要执迷不悟,休怪贫道剑下无情。”

庞光噎了一下,心火大涨,道:“镇丞虽小,也是朝廷命官,白灵道友不可如此跋扈,须知太阴宗也要遵循世间法理!”白灵道姑淡然一笑,默不作声。

齐坤极愿他们口角起来,最好大打出手,但白灵道姑闭口不语,仿佛将此事揭了过去,齐坤不由暗暗失望。庞光却不以为然,白灵道姑越是表现从容,越是心意已定,这等金丹修士,道心本就坚如磐石,不可改易,倘若再追杀戚泽,只怕这娘们真会暴起发难!

章39 五行宗萧绍 庞光暗暗气苦,不知戚泽如何走了狗屎运,勾搭上了太阴宗这等强援。好在心高气傲的萧绍终于开口,打破僵局,说道:“此地非是善地,先离开再说!”当先御剑飞起。

白灵道姑笑了笑,亦是紧随其后。当下四位修士齐齐御使遁法,离了这一片地火喷涌之地。齐坤不但要杀戚泽,对地云草也有些眼热,在空中叫道:“两位来的正好,附近还有两头大妖,一头是蜈蚣精,一头是人面魔蛛成道,俱是为恶极多,正可一举斩除,也算替天行道!”

白灵道姑不置可否,萧绍却是兴起,喝道:“带路!”口气之大,直将齐坤当做了手下小厮,齐坤忍住气,果然飞在前方指路,不多时已来至那深谷谷口之处,齐坤喝道:“兀那妖孽,还不出来受死!”

声浪交叠,一层层发散出去,传入谷中。深谷无声,庞光放出神识窥探,面色古怪道:“谷中只有些小妖小怪,不见了两头大妖,定是见机逃命去了!”

齐坤对两头大妖恨之入骨,叫道:“这才多少时候?那两个妖孽定然逃得不远,追!”萧绍不置可否,道:“左右无事,杀两个妖怪磨剑也好。”

四位真人齐齐御空而行,齐坤心思灵动,喝道:“我等分头追袭!”其余三位自无不可,当下四道遁光飞作四方而去,就属齐坤与庞光最是卖力。

单说萧绍这一路,剑修御剑飞行遁速本就高出普通修士一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已然绕着方圆千里之地来回了两圈,这还是萧绍故意收敛了剑遁之速,忽然咦了一声,瞥见山石之间有一座石洞,略一感应,内中居然有生人气息。

萧绍略一思忖,剑光直落而下,一头扎入洞中,再过片刻,已然穿梭而回,直冲高空。盏茶功夫,四位真人皆无所获,不得不回转地火焚烧之地,降落遁光。

庞光与齐坤俱是一脸晦气,萧绍却将剑光一抖,一人滚落而出,二人一见,俱是大喜,同声叫道:“戚泽!”又是同时出手,庞光打出一道剑光,齐坤则是使出一道阴煞之气,都欲取戚泽性命!

那人正是戚泽,躲在洞中不出,却被萧绍寻到,顺手擒了过来。他兀自不明就里,两位金丹真人却已双双出手,他这点微末道行,哪里扛得住这等雷霆一击?只得暗叫一声:“我命休矣!”闭目待死。

只听白灵道姑轻柔的声音响起:“两位慢来!”素袖一扬,一道梭形光华飞出,搅动太阴之气,灵动之极。此宝一出,略一擎动,自有光华耀世,已将二人攻势轻描淡写化解于无形!

齐坤瞳孔一缩,脱口叫道:“太阴梭!”庞光亦是沉吟不语,显是对那宝物忌惮非常。太阴梭十分有名,乃是太阴宗如今掌教常双姑未成道前炼魔护身之宝,随着常双姑道行修为渐深,始终不离左右,传闻已然要生出元灵。待常双姑接掌太阴宗,自有宗门世传法宝驱用,这才将之舍了,谁知竟会落在白灵道姑之手。

那太阴梭宛如游鱼游动,轻轻一摆,又钻入素袖之中,白灵道姑笑吟吟道:“不错,正是太阴梭,两位道友倒是好眼力!”庞光苦笑道:“此宝太过有名,常掌教随身之宝,我等岂能不识?”

再想套套近乎,白灵道姑已对戚泽笑道:“你便是戚泽么?”戚泽脑中还有些晕乎,不由自主运起五真玄音剑诀,提起一口玄门真气,口中已道:“是!我便是戚泽!”

白灵道姑还待再言,萧绍已然“咦”了一声,猝然伸出一根手指,正点在戚泽眉心之上!戚泽一怔之间,隐于脑宫之中《小无相禅功》已然发动,一层细密的佛光透出,居然隐隐有抗拒萧绍法力之意。

萧绍又是咦了一声,他是何等修为?元婴已成,就算不曾反哺长大,也能拿捏金丹之下级数如同玩物,却被一个连凝真都不是的小辈用佛光抗拒了一下,虽只是轻轻微微的一小下,也足以令他精奇不已。

白灵道姑颔首道:“果然是这孩子!白云师妹传了了一卷那烂陀寺的《小无相禅功》,想不到倒是被他修出了名堂!”萧绍冷笑道:“身怀佛门禅功倒也罢了,为何还会我五行宗的剑法?”

方才戚泽身内玄音剑诀自主发动,毕竟与五行宗道法源出同流,立刻为萧绍感知。玄门大派对自家道诀向来敝帚自珍,就算入室弟子也要再三考较,方可传授,五行宗秘而不宣的法门竟在一个乡野小子身上显露端倪,怎不令萧绍惊怒交加?

萧绍低喝道:“小子,你怎会我五行宗的道法?快说!”元婴级数的威亚加上一身如铁剑意袭去,戚泽当即周身颤抖,嘴唇乌青,牙关打颤,说不出话来。

白灵道姑皱眉道:“萧道友何必如何?”将袖一拂,一股和煦气息发动,戚泽这才松了一口气,勉强起身,对白灵道姑躬身一礼,道:“多谢道长相助!”对萧绍却瞧也不瞧。这厮上来便用辣手,戚泽是吃软不吃硬之人,就算修为天差地远,也自有一股傲气盈胸。

萧绍素来颐指气使惯了,哪容得一个小辈在面前张牙舞爪?当下便要用一个小手段惩戒,白灵道姑适时清咳一声,道:“戚泽,你的禅功得自白云师妹所赠一卷佛门秘术,当是无疑。为何又身怀五行宗的剑术神通?”这道姑心思清明,瞧出萧绍的用意,戚泽也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索性代萧绍发问,果然萧绍被引动心思,出手之意也就淡了。

戚泽不好隐瞒,实则在这四人面前也隐瞒不得,说道:“晚辈是无意中入得一座洞府,得了一位道号天虹子的前辈所留剑谱,那位前辈果然出身五行宗,可惜已然物化而去。”

章40 拜陵(粉丝加钱了,我加更) 齐坤自知齐承来伏龙山寻觅天虹子遗藏之事,喝道:“原来是你得了渔翁之利,还害的我侄儿被那魔蛛采补干净元气,道基尽毁!齐某岂能容你!”祭起千阴幡,当即阴气滚动,气象万千。

事关五行宗道法传承外泄之事,萧绍岂容齐坤撒野?冷哼一声,立有一声锵然剑鸣,身后一道恢宏剑光腾起,剑气成轮,剑意挥洒之下,当即将千阴幡所发阴气一扫而空!

萧绍激发苦心祭炼的一柄玄庚剑,此剑采五金之英凝成剑胎,复经他数十年苦功祭炼,已成本命法器,剑气所指,至大至刚,最是千阴幡这等阴寒法器的克星!

齐坤心知萧绍与白灵两个必不会坐视他打杀戚泽,发动千阴幡不过做做样子,但玄庚剑如此威势,大吃一惊,千阴幡连抖三抖,阴气急剧收敛,这才脱出了萧绍剑意笼盖范围,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萧绍冷哼一声,玄庚剑引而不发,倒也不曾趁势取了齐坤性命,转过头冷着脸道:“剑谱何处?拿来我看!”戚泽这才抬眼看了他一记,淡淡说道:“抱歉!先师天虹子在剑谱上言道,修炼了他的剑术,便是隔世弟子,那剑谱之中所载剑术,与五行宗全然无干,纵然你是五行宗长老,也无权翻看!”

齐坤暗暗大喜,忖道:“这小子骨头倒硬,是个犟种!越犟越好,最好萧绍一剑将他宰了!”萧绍目中一点剑光腾起,一字一句道:“将剑谱拿来我看!”

戚泽毫无畏惧之意,只是平静以待,目光与其对视,脑宫中小无相禅功自然发动,经脉之中又有玄音真气流淌,助他对抗萧绍剑势威压。

但萧绍一身剑意极尽精纯,就算齐坤、庞光之流也不敢直撄其锋,不过片刻功夫,戚泽已是脑中晕眩,神志不清,纵有禅功佛光护住脑宫,亦不足以弥补二人修为道行之差距,以萧绍的修为,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将戚泽魂魄元灵绞成粉碎,至不济也是一个魂魄不全,痴傻呆滞的下场。

萧绍看似年少,入道几近百年,甚么英才傲骨没见过?他自家也是一般脾气,倘若戚泽立刻服软,反倒被他看轻,但戚泽越是倔强坚持,萧绍越不肯轻易收手,反而一点一点加重剑意威势,倒要瞧瞧这小子何时才会屈服。

白灵道姑叹了口气,袖中太阴梭微微一抖,一圈明亮光华散出,这道姑本身并非萧绍对手,但有常双姑随身多年的法器在手,轻而易举将萧绍所发剑意化于无形。

白灵道姑几次三番出手挡横,萧绍心头火起,但玄门门户之见素来同气连枝,不可因小事伤了和气,也就忍气说道:“这小辈身怀本门道诀功法,绝不允许外泄,以免被宵小之辈得到,造下无边罪孽!”

白灵道姑不徐不疾道:“戚泽方才也说,他的剑诀是得自那位天虹子前辈遗泽,不算五行宗传承,萧道友何以执迷不悟?”萧绍道:“三百年前本门之中确有一位天虹道人,只是传闻那位结成金丹之后,受了宗门指派,外出行事,就此不知所踪。那位前辈既已坐化,修为当非绝顶,岂能以一己之力,另辟蹊径,抛开五行宗道法根基,再创一门剑术?道友莫要被这小辈骗了!”

戚泽只觉全身筋骨酸软,太阳穴一跳一跳,几欲晕去,对于萧绍横加在身威压气势,脑宫中的佛碑并无反应,不知是因无知无识,或是笃定白灵道姑定会出手相助。

萧绍所加威压,泰半作用于脑宫魂魄,对戚泽躯壳炉鼎无碍。戚泽定了定神,体内玄门真气自然发动,反哺脑宫,同时佛门禅法也自流动而起,过得良久,脑中晕眩之意渐去,自怀中取出那一卷剑经,淡淡说道:“你是高高在上的仙真,我不过肉眼凡胎,你要这剑谱,尽可抢去!”

萧绍目光注定那一卷剑经,以他神通,倘若有心,瞬息之间可将剑经所载印入元神之中,但偏偏不曾这般做,只冷笑一声,道:“激将法?”

戚泽道:“这一门剑术是天虹子先师撇去五行宗道法影照,别出机杼所创,虽亦采炼五行要旨,但修持五行之气的法诀却是特意另觅而来,比起五行宗真传道诀大有不如!”

萧绍何等神通,闻言以元婴神意感知,恰好戚泽体内剑诀之力奔涌不息,似是刻意将真气运化的路径心法展示给他看,观摩了一会,暗暗忖道:“这小子说的不错,天虹子所留剑诀虽以五行立意,但炼气之法绝非本门嫡传,真气转化的效率大大不如,看来天虹子真是铁了心创出一路与五行宗无干的剑诀!”

如今细想下来,三百年前确有一位天虹子拜入五行宗,排行“天”字辈,甚至与当今五行宗掌教天机子同辈,只是仅仅修成金丹,便不知所踪,在门内声名不显罢了。

萧绍沉吟片刻,道:“天虹子遗蜕在何处?带我去看!”戚泽沉吟不答。齐坤却已抢着道:“我知道天虹子的洞府所在!”当先飞起。

这一次萧绍未驳齐坤的面子,将袖一抖,一道剑气裹住戚泽之身,将之提挈在侧,凌空飞起。二人一动,白灵与庞光也自随之而动。

片刻之间,四人已飞至天虹子洞府所在,但见乱石狼藉,一片萧索。齐坤笑道:“此处便是了!”萧绍微微皱眉。戚泽道:“先师传道于我,遗蜕便自化为飞灰,我恐有外人野兽侵扰,请白云道长施法将洞府封闭了。”

萧绍用手一指,便有一股绝大力量凭空涌出,霎时间山石易转,轰隆噼啪声中,原本被乱石封死的天虹子洞府又自显露了出来。戚泽对萧绍的神通法力已然见怪不怪,只向洞府跪倒,恭恭敬敬叩首。

章41 带回山门(求票票收藏) 萧绍以绝强法力收摄天虹子遗骨,当日天虹子完成剑诀交托,心愿已满,遗骨化为尘灰,充斥于洞府之中,以萧绍手段,自是不难将之再聚拢还原,不过片刻之间,其掌上已有一团骨灰虚虚悬浮。

萧绍又是信手一招,剑气生发,嗤嗤连响,削落一块山石,转眼雕成一方石匣,心念一动,石匣洞开,将天虹子遗骨骨灰收入其中。

萧绍心念一动,石匣已被收起,说道:“天虹子前辈毕竟还是本门中人,骨灰须得送归门中安葬。”戚泽叩首已毕,站起身来,对萧绍此言自无异议,天虹子遗言中虽未交代他要奉迎骨灰回五行宗,到底不曾破门出教,就算骨灰回归山门,也算一种慰藉。

萧绍再将袖一拂,霎时间山石崩塌,又将天虹子洞府封闭,看了戚泽一眼,冷笑道:“我也不屑瞧你的剑谱,只将你带回山门,请掌教至尊发落便是!”

天虹子本人只是金丹境界,所著剑谱再神妙,还能盖过萧绍一身所学?以萧绍孤傲之性,根本对剑谱不屑一顾,只因怀疑剑谱根基仍用五行宗秘法搭建,放任戚泽流落在外,只怕五行宗根本道诀外泄,因此决定带戚泽回山门之中,奏请掌教天机子发落。

戚泽欲待反唇相讥,想了想,出奇的不曾与萧绍唱反调,实则他也心慕正道,极欲去那号称玄门正宗的五行宗瞧一瞧,此界的玄门大派、修行翘楚究竟是个甚么风采?

白灵道姑见戚泽不答,微笑道:“如此也好,有天机子宗师法眼观望,自知端倪。”实则她心头也已认定天虹子所留道统便是五行宗道法传承,戚泽得了其法统,自可顺势拜入五行宗中,这可是凡人求之不得的天大机缘,自是顺水推舟。

齐坤与庞光对望一眼,二人虽是相看两厌,但对戚泽之事的态度却是出奇一致,忖道:“若是真给这小子拜入五行宗,哪里还有我们出手的份?”

白灵道姑笑对二人道:“贫道不才,愿做个和事老,两位与戚泽的恩怨,还请一笑而过罢!”齐坤冷哼一声,闭口不答。庞光却沉吟了片刻,勉强说道:“戚泽杀了伏龙镇镇卫百户金大焕,起因我虽不知,不过那金大焕平日为人酷烈,也非甚么好人,我与师侄元卓来此,不过略尽人事,既然白灵道友开了金口,此事便算揭过了罢!”

金大焕只是个凡夫俗子,又非甚么要紧人物,眼见戚泽有了拜入五行宗的机缘,还不顺水推舟,索性做个人情,不然等那小子学成道法,再来寻仇,那可就好看了。焚香阁位列正道门户,却也不敢轻易开罪五行宗这等庞然巨物的。

白灵道姑笑道:“如此多谢庞道友了!”她只开金口一次,齐坤不肯松口,自是不会再问。齐坤只迟疑了一下,被庞光抢先开口做了人情,此时再开口,岂非示弱?外人只道他畏惧太阴宗之势,索性闭口不言。

萧绍心头有些纠结,修成元婴之后,最好以玄英灵机哺育,但此物乃先天而生,唯有域外虚空才有出产,打算借道登临域外捕捉,听闻伏龙山有火蛟肆虐,兴冲冲前来试剑,不想出了戚泽这档事,两方抉择,委实举棋不定。

庞光又道:“两位道友皆出身玄门正宗,我等素来敬仰,难得在此相聚,便是一场缘法,还请移驾伏龙镇中,庞某不才,愿设宴招待,大家讨论些道法神通,彼此皆有进益可好?”

太阴宗与五行宗皆是玄门大派,传人弟子向来高蹈虚空,难得一见,庞光欲借机与二人交好,也算一番阳谋。萧绍眉头一皱,便要开口拒绝,白灵道姑已笑道:“如此也好,我师妹还有几句话交代戚泽,还请庞道友引路!”

萧绍暗暗恼怒,白灵既已开口,再若拒绝,不免落人脸面,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戚泽已道:“我离家已久,也欲回家看看!”庞光大笑道:“如此便好!”当下引领众人去了伏龙镇上。半途以闻香鼎放出焚香阁独门信火,元卓气机感应,当即现身,见庞光身边多了两位玄门全真,连戚泽在内,自是大惊失色。

庞光道:“这两位乃是五行宗与太阴宗高道,师侄还不快来见过!”三言两语将因果分说明白。元卓更惊,忙即礼拜,望向萧绍的眼中不免带了三分希冀之意。

太阴宗从不收男徒,萧绍修成元婴,若能顺势拜入门下,可为五行宗弟子,比拜师昆墟派也相差仿佛,此念一起,面上堆笑,对萧绍更是曲意逢迎,殷勤之极。

萧绍身为名门高徒,平生见过的尔虞我诈之辈不知多少,对元卓的心思一望即知,暗暗冷笑,对元卓奉承讨好之意只做不知。庞光也有一般心思,见萧绍冷冷的不搭话,不由暗暗叹息。

元卓空费一番口舌,却捂不热萧绍这块坚冰,少年心性气傲,再说几句,终于闭上了嘴巴。一入伏龙镇,齐坤抢先道:“齐某还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扰三位道友。告辞!”施礼而去。平天道素来为正道不齿,其也犯不上去讨好萧绍两个。只临去之前以寒光四射的眸子望了戚泽一眼。

戚泽低眉垂目,对齐坤大有深意的眼光似是不见,待齐坤走后,忽然开口问道:“元大人,先前你与庞真人在伏龙山中寻到我之真身,不知是用了甚么神通手段?”

此言一出,元卓与庞光面面相觑,白灵道姑目光一转,轻笑道:“贫道见庞道友手上的便是闻香鼎罢?想必是用了戚泽留下的毛发精血之物,以此鼎催发气息追索,是也不是?”

庞光苦笑道:“道友所见无差!”庞光两个如何寻到他踪迹,始终是戚泽心头一大块垒,被白灵道姑一语道破,当即道:“我欲绝此后患,还请道长相助!”

白灵道姑又是一笑,道:“此事易尔!”问庞光道:“两位搜集的关乎戚泽气息之物可还有么?”庞光忖道:“左右已答应了放过戚泽,索性光棍些!”摇头道:“当日我与元师侄去了戚家老宅,将之搜索一空,已尽数投入鼎中焚化了!”

章42 善后 白灵道姑点头道:“原来如此!想来道友光风霁月,也不会诓骗贫道。”又问戚泽道:“戚家祖宅何处?”戚泽道:“我来引路!”将众人引到戚家老宅之前。白灵道姑闭目片刻,低喝一声:“疾!”便有微风起于萍末,旋然轻舞,吹入老宅之中,再将素手一摊,已多了些毛发之类。

戚泽见那毛发甚有扭曲之意,面上发红,忙叫道:“请道长将之毁去罢!”白灵道姑倒是不以为意,撮口一吹,那些毛发随风飘舞,半空中有无名之火烧透,化为灰烬,不见踪影。

戚泽松了口气,忙即称谢。白灵道姑道:“练气士自身毛发精血最是紧要,绝不可轻易与人,不然总有许多诡异手段加身,你眼下道行尚浅,这道理却需记得!”

戚泽虚心受教,白灵道姑又道:“贫道有些小题大做,你功行不足,待你修成玄门金丹,又或证就佛门身识,自可封闭鼎炉,诸漏不泄,亦可体悟贫道今日之语!”

戚泽除了连连称是,也说不出旁的话来。此时已至镇压之前,靳和早已迎迓而出,满面堆笑。这几位皆是修炼有成的练气士,可说跺跺脚便能令他这小小镇丞死无葬身之地,纵然千般不愿、万般鄙夷,只得违逆本心,前来奉迎。

庞光笑道:“此是镇丞靳和大人,已备下酒宴,请两位道友入席!”靳和面上讪笑,连连点头。戚泽瞧在眼中,两世为人的见识倒也不会鄙视靳和为人,不过略生感慨罢了。

萧绍对靳和理也不理,道:“我修成婴儿,早已辟谷,不食荤腥酒肉。”白灵道姑也道:“酒宴便罢了,贫道欲与戚泽说上两句便走。”

靳和笑容僵住,知趣的押在一旁。元卓早就看戚泽不顺眼,他费尽心思想要拜入昆墟派,听闻这小子不费吹灰之力,只因得了一部五行宗前辈所遗剑谱,便要被携去五行宗中认祖归宗,焉能不妒火中烧?又见白灵道姑对其亦是青眼有加,不由大是气闷,若非碍于白灵道姑的颜面法力,早就出手打死那厮了。

戚泽随白灵道姑立在一旁,只听那道姑笑道:“我受白云师妹之托,一则观望那火蛟动静,二则就便护持于你,你虽身兼佛道两家心法,却不可贪多,萧绍道友将你携回五行宗,以天虹子前辈之事,自可顺势拜入门下,五行宗法统纯正,蕴有玄门无上道诀,自可一步登天,其中利弊你要权衡明白!”

此言可谓交浅言深,亦是一番爱重之意,戚泽心头一热,道:“多谢道长提点,小子省得!”白灵道姑笑道:“如此便好!白云师妹所收的小荷乃是修道种子,玄门中人所谓‘财侣法地’,你与她乃是青梅竹马,日后自可相互提携,也算修道界中一段佳话!”吩咐已毕,扭头对萧绍笑道:“贫道话已说完,余下任凭萧道友处置罢!”

萧绍早已等得不耐,好容易白灵道姑放了戚泽,当即祭起玄庚剑,但见剑光金煌,层层交叠,化为一座光幢,将二人身形裹住,喝一声:“走!”剑气光幢缓缓而升,愈来愈疾,转眼破空而去,闪的一闪,已自不见。

元卓见过许多剑修剑仙的手段,但萧绍这一手剑气凌空飞遁的本事仍是悠然神往,庞光道:“白灵道友接下来如何打算?”白灵道姑道:“那火蛟仗着地利,一时难以斩除,贫道也要会门中禀告掌教,再做处置,就此告辞!”用手一指,太阴梭放射太阴光华,垂落点点芒光,亦是破空飞去。

元卓道:“戚泽被萧绍带去五行宗,金大焕的命案没了着落,师叔以为如何?”庞光道:“如实上报便是!五行宗元婴真人出手挡横,想来你父也不至苛责,只是你那趁机立功的心思可就白费了!”

元卓叹道:“那也没办法,只好另觅良策!”靳和小心翼翼凑上来,说道:“两位大人,金大焕之案该当如何区处?”庞光瞧他一眼,淡淡说道:“结案便是,就说凶手业已伏法!”

靳和道了声:“是!”这等修道练气之士素来为朝廷忌惮,却也倚重非常,既然庞光出言,如此上报便是。庞光道:“此间事了,我等还是赶回太平县,随你父赴任去罢!”

元卓道:“是!”来时木鸾已被火蛟毁去,庞光亦是祭起飞剑,带动元卓离去。好容易等到几个灾星飞走,靳和长出一口气,将官帽一扶,叫道:“都装死作甚!大案了结,随本官喝花酒去!本官做东!”

轰的一声,窜出四五个衙役,武大开抢在最前,叫道:“我去!我去!”将抢上的衙役踹飞了几个。众人哄哄嚷嚷的走出镇衙去了。

齐坤回至齐家,将戚泽之事说了,齐承闻听,大为光火,叫道:“原来是被那厮坏了我的大事!”他为天虹子剑谱谋划数年,想不到功亏一篑,被一个泥腿子摘了桃子,焉能不怒?怒气勃发,牵动道基伤势,又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齐乾一把将他扶住,低喝道:“大丈夫行事,岂可计较一时得失?只要你能拜入丹鼎门,寻到补全道基的灵药,还愁不能报仇雪恨?”

齐承只觉腹下一股热气奔流,转到中途又自化为冰凉气息,所过之处莫不肠翻胃卷,实是痛的难以禁受,强自叫道:“丹鼎门最厉害的不过是炼丹之术,难道能比得天虹子的剑术不成!戚泽那厮若是拜入五行宗,我此生哪还有机会报仇雪恨?不如死了算了!”

齐乾也有些光火,沉默不语。齐坤冷笑道:“我看不然!那戚泽一心捧着天虹子剑谱当成珠玉,未必肯拜入五行宗门下。何况五行宗纳徒规矩何等森严,就算有天虹子剑谱为表记,也定会让戚泽依足规矩去拜山门,两相叠加,戚泽拜师五行宗希望不大!”

章43 聆听剑音(求推荐收藏) 齐承目中露出一点希冀之色,道:“二叔所言可真?”齐坤道:“怎么不真?你元阳虽失,也只是不能修成长生境界。以你区区修为,何敢仰望长生久视之境?我传你平天道道法,只要你痛下苦功,进境未必慢了,待你修炼有成,携了我的千阴幡,寻到戚泽,捏圆捏扁还不是你一念之间?”

齐承心慕剑术,一心只想谋夺天虹子剑谱,可惜天不遂人愿,事到如今,只有更加痛恨戚泽,恨恨道:“早知如此,当初便该一剑将那厮杀了!齐福和齐一真是废物!”

齐坤道:“怨天尤人全无用处,自今日起,你随我修炼平天道法门,不可懈怠了!”齐乾道:“我已与赵向荣谈妥,由他引荐入丹鼎门,你修炼平天道道法,不可被外人知晓,更不可轻易显露,免得横生枝节!”

萧绍御剑飞空,出入青冥,剑气撕裂大气,发出雷鸣一般的嘶吼之声。戚泽尚是头一次被人带着御剑飞行,颇是新奇,忍不住游目四顾,但见身外是一层雪白剑气,结成一座光幢,剑气如丝如茧,将二人包裹其中。

那剑气十分绵密,防护得当,一丝一毫的天罡大气也透不进来。戚泽前世之时要飞空而行,唯有借助器械之力,哪有这般单人独剑,倏然来去的爽利?不由更坚修行之心。

萧绍以元婴真人之身御剑,全力施展之下,剑遁之速足有二音之多,但顾忌戚泽区区凡人,禁受不住剑气搅空所生威压,生生将遁速降至一音之下,饶是如此,剑气光幢之中虽无天罡大气覆身之忧,破开音障所生绝大压力仍有一丝一毫透入其中,压得戚泽心胆皆颤。

戚泽感到身心之内似有绝大恐怖,化为一幢魔影覆压而下,不由自主盘膝落座,双手结降魔印,运起《小无相禅法》要诀,以佛门禅功镇定心神。

萧绍见他小小年纪,能在剑气环布之间坐定,初时心有旁骛,不过数息时间已安然入定,法度森严,显是已得佛门禅功三昧,大是惊奇,忖道:“这等禅功定力,一些参禅多年的老僧也比不过他,小小年纪如何有这等修持之力?难道当真与佛有缘?他得了天虹子的剑谱,又岂能放任他寄身佛门?”

萧绍深知,戚泽身怀天虹子道统,纵然那卷剑谱不甚高明,亦有许多五行宗道法痕迹,宗门绝不会允许戚泽流落凡间,导致道诀妙法外泄,只要戚泽回归五行宗,不论过不过得“问心三关”,起码也是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说不得还会有专人“照拂”。看似对其不管不顾,实则也有几分在意,不惜耽搁了前往域外的行程。

以此来看,萧绍自不愿坐视戚泽修习佛法越发精深,不然带回去一个小秃驴,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实则戚泽那日受了地火侵染,须发眉毛皆无,这几日又生出了些,到底发茬粗矮,真似个还俗未久的小沙弥。

萧绍等到戚泽行功已毕,哼了一声,道:“释教号称八万四千法门,条条皆可成佛,到底不脱真灵显圣、妙化元神之旨,哪里比得我玄门形神兼修、性命双了?你空怀本门剑谱,却是舍近求远,缘木求鱼!”

戚泽心头一动,萧绍之言有失偏颇,却也是佛道两家千万年以将相互攻讦的老生之谈了,当下淡淡说道:“我生来八脉闭锁,又被齐家盯着,套走先师洞府之秘,若非修习禅功,早就尸骨无存。”

萧绍听得默然无语,似五行宗这等玄门高门大阀,自是不缺道诀法器,更有名师教导,但其他那些散修之辈,根本无有成体系的道诀法门,有甚么便修炼甚么,哪管得了其他?戚泽一个瘦弱少年,能在齐家手中保住性命,已是邀天之幸,哪里有资格挑三拣四,嫌弃佛门功法?

萧绍给噎了一下,道:“此一时彼一时,有天虹子前辈的剑谱在,你莫要再修炼佛门禅功,全力修持剑谱,回至宗门,自有你的好处!”

戚泽头也不抬,依旧淡淡说道:“剑谱也修炼的!”也不管萧绍在侧,又自闭目修炼起玄音剑诀来。玄音剑诀五大音律之中,已修成宫、商、徵三道,分别对应脾脏、肺脏、心脏三座脏腑,身在剑气之中,不合修炼其他二音,戚泽也只打磨已修成的三宫之音。

玄音剑诀发动,脾脏、肺脏、心脏之中蓦然有宫、商、徵三种音色响起,倏发剑音,清越铮然,以音色无形震动之力,洗涤脏腑、涤荡杂质。

剑音发自戚泽身内,或恢弘、或激越、或深沉,绞合一处,如巨蟒盘阵、蛟龙吐息,在经脉之中盘旋往复,一点一点破尽桎梏,只余精华。

萧绍乍闻剑音,心头一动,微微侧耳倾听,待得听了片刻,心头一是一片赞叹之意。天虹子这部取象音律的剑诀,不说前无古人,但绝对是别出机杼,自有一番妙义运化其中,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连萧绍这等元婴真人也忍不住要击节赞叹!

萧绍心头发痒,忖道:“看来是我先入为主,这部剑诀立意极高,就算囿于天虹子本身修为,未能甄至圆满,只要有长生级数的大宗师逆行推衍,不免又是一部直指长生的玄妙剑诀!”有心拿过剑谱一观,但傲气一起,纵然剑谱藏于戚泽怀中,萧绍只用神识一扫,便可知其全貌,却仍按兵不动,只借机细听戚泽脏腑之中剑音鸣动律响。

萧绍心湖之中一片宁静,映照无双剑意,越听越觉戚泽修行的这部剑诀实与五行宗本门道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另辟蹊径,也斩不断二者之间的源流牵绊之意,冷笑忖道:“这便是了,天虹子当年不过金丹修为,想要另创剑诀,岂是易事?这部剑诀定要收入门中,不使流落在外才好!”

章44 祁无回! 过得良久,戚泽吐出一个长音,终于出定醒转,体内脏腑之中所发剑音也自止歇,接连运转禅功与剑诀,精神大见旺盛,已不大畏惧剑气飞遁带来的种种不适。只觉体内剑气剑音活泼圆融,功行又深了一层,几乎可以下手打通第五条经脉。

戚泽按下杂念,终于微微抬首,正与萧绍四目相对。萧绍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忽然面色一变,大袖一挥,人已无踪。戚泽一愣,发觉本是十分宽绰的立身之地,忽有剑气卷来,将他整个人贴面包裹其中,鼻尖似能嗅到如金如铁的剑气之味,发肤亦能知觉剑气临身之感,却是萧绍将剑气铺展之地凭空挤小了七成还多。

萧绍立身九天之上,身外便是苍茫虚空,碧空若洗,时有白云舒卷来去,或如奔马或如琼花,种种变化,不一而足。他将藏有戚泽的剑气气团放于身后,凝目远眺,就见极天之上另有一道剑气席卷而来!

那剑气犹如大潮疯涨,犹如大雪崩落,裹挟一切,接天而起,崩裂四极,广被亩许,在九天之上就那么旗帜招展的杀来!非但如此,剑气之中蕴藏无穷阴寒之意,冻彻天地,这股阴寒之意充斥邪魔外道真意,又有无穷死气夹杂,正是魔道一派的独门妙法!

萧绍冷笑一声,意甚不屑,喝道:“祁无回!你还是那般喜爱排场,这等场面也是区区元婴真人所能支撑的么!”九天之上空旷无极,这一声怒喝犹如九天雷动,不断滚荡而出,须臾之间化为滔滔雷音,直扑而去!

那充斥极寒死意的剑气吃这一喝,内中一个冰寒声音响起,却是针锋相对,说道:“我自有手段,演化无穷,岂是你一个沽名钓誉的小辈所能看透!”

这祁无回乃是阴山派长老,阴山派中只有一位脱劫级数老祖坐镇,根本比不得五行宗底蕴深厚,但却有一桩,阴山派依附北邙山而存,那北邙山乃是魔教一大分支,世传修炼僵尸死气之道。

北邙山幅员辽阔,背阳面阴,正合落葬安魂之用。千万载以降,不知多少皇族贵戚、将军文相安葬于彼,连贫民百姓也多有偷偷葬入其中,求一个分润地气龙气,保佑后人飞黄腾达。

如此累积而下,山中古墓坟茔实是数不胜数,有那古尸成了气候,每逢夜半之时,拨弄地气,现出形神,拜月炼丹,汲取太阴之精,至此蔚成奇观。正道诸派几次联手围攻,只因其中存有长生级数的僵尸老祖,硬抗玄门正道攻势,使得玄门数度攻伐尽数无功,也足见魔教传承之强横。

阴山派依附北邙山,倒也高枕无忧,祁无回修炼的是阴山派秘传剑道阴山注死剑,专以注死毁生、翻弄死气为事,此人在剑道上天分不输萧绍,二人自出道以来,大小十余战,更抢先一步登入元婴境界,给了萧绍极大威胁压力。

萧绍在祁无回绝大压力之下,奋起直追,相隔数年亦自修成元婴,之所以急于登临域外,攫取玄英灵机,便是为了能一举压服这厮。不料祁无回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居然衔尾杀来。

二人境界相若,萧绍根本无惧那厮,见阴山注死剑剑意催涌勃发,掀起浩荡死气大潮,排浪而来,亦是清喝一声,身外剑气亦如潮汐奔涌,巨鲸搏浪,其中又有金蓝二色之气交缠不绝,往祁无回剑气大潮之上迎去!

五行宗道法分化五行,以金木水火土为根基,自有五行相生相克之理。五行宗弟子入门之时,师长会依据其本身先天禀赋量才而授,传授宗门道法。往往令弟子专精一行之功,但到了萧绍这等境界,自会根据五行生克之理,兼修其他五行之力,以收兼容并济之功。

萧绍专精金行,妙悟剑道,自然选了水行之力兼修,以金生水,以水润金,剑势一起,剑气苍茫,如水之就下,莽莽无际,其中又有金行剑气往来冲突,金蓝二色光华闪耀不定,一气发出。

两道玄魔两派最顶尖的剑道功法就在极天之上轰然碰撞,玄门阳刚剑气与魔道阴煞剑意短兵相接,霎时之间,二人身外百里方圆之地已被剑气充斥,无数细小入微的剑气往来攒刺,双方几乎是一瞬之间便已倾尽全力!

戚泽处身剑气圈之内,浑身一阵巨震,只觉一道道暗劲自剑气圈之外震荡而来,本能之间催动五真玄音剑诀之法,体内宫、商、徵三宫齐震,演化五音无形剑音,试图消弭祁无回的剑气震荡之力。

祁无回炼就元婴,阴山注死剑又是专事杀伐的魔门剑术,岂有那么容易消弭?饶是有萧绍剑气封挡了一回,残余震荡之力袭身,戚泽闷哼一声,七窍中已喷出血来,只这一下便已伤了道基!

萧绍冷哼一声,他的剑术长于奔袭杀伐,并不专精护身,险些忘了剑气圈中还有一个戚泽,这一疏忽也险些要了戚泽的小命,但戚泽竟能凭自悟的剑术吊住一口真气不散,捡回性命,仍令他刮目相看。

萧绍心头火起,玄庚剑爆旋展动,金水二行剑气愈发绵密,却又不忘留了几成力道护持戚泽。两大团剑气愈发绞缠在一处,犹如两位壮汉近身相搏,拳拳到肉,谁也不顾回守,只求在最短时限之内绞杀对手。

戚泽耳中嗡鸣,总算维持住一线清明,拼力聚合真气,同时小无相禅法发动,脑宫中金色佛门真气发动,护持元神,体内宫、商、徵三种剑音如波动琴弦,剑音所过之处,慢慢抵消阴山注死剑剑意。

阴山注死剑算是北邙山一脉极上乘剑术,注死灭生,受得一剑就算不死,也要经受剑意无尽消磨,但戚泽以学自天虹子的五音玄真剑诀竟能缓缓祛除其剑意残留,令戚泽喜出望外。

章45 元婴剑道之战(求推荐收藏) 不过戚泽与祁无回道行境界相差太大,凭一己之力祛除阴山注死剑剑意几无可能,还是萧绍看破,举手一指,自有一道虚无而凝练的剑意钻入戚泽脑宫之中,自上而下游走一番,将祁无回的注死剑剑意化解。

萧绍剑意游走戚泽周身,越发察觉其所练剑术似别有玄妙,而脑宫之中一团佛光更是载沉载浮,虚实相间,阐尽佛门秘奥。萧绍越发看不透这个修为平平的小子,剑意一发即收,还是专心对付祁无回再说。

戚泽得萧绍之助,驱散身中残存剑意,暗松一口气,五音玄真剑诀继续发动,根本不敢撤去。剑气圈之外,祁无回也非傻子,双方剑意拼斗,此消彼长,自生感应,狂笑道:“原来还有个拖油瓶!一起给老子死来!”其声嘶哑,却倍含癫狂之意!

阴山注死剑剑意蓦然拔高,剑势更如山岳倒催,无尽寒气之中夹杂重重死意,半是硬拼半是侵袭,已是用上了八成功力,欲趁萧绍分心回护戚泽的当口,给其一个重创!

元婴修士元神凝练,与金丹之力相抱而成婴儿,念头运转之间,如飞雪掣电,灵动之极,祁无回驾驭无尽死意剑气,拼着损耗本命真元,急速污秽消耗萧绍的金水二行剑气。

五行宗嫡传剑道要比阴山注死剑更胜一筹,但萧绍新入元婴,比不得祁无回浸淫此境久远,又要分心庇护戚泽,终于落在下风,只能暂取守势,金蓝二色剑气向内收拢,犹如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莲房未开。

祁无回得势不让人,注死剑剑气一卷,便要将萧绍二人圈入,只要得手,到时要生要死,还不一任己意?祁无回所用飞剑乃是以寒铁菁英辅以千载尸气所炼,中者尸毒立发,最是歹毒,所挥剑气中亦夹杂了无尽死气,慢慢侵蚀萧绍的玄门正宗法力。

玄魔两道神通,此消彼长,萧绍与祁无回道行相若,也不敢被其围困,剑气圈一抖一震,犹如弓弦震荡,倏然下坠,抢在注死剑剑气合围之前,悍然冲出!

九天碧落之上,一道剑气金蓝二色交缠,犹如流星飞堕,一气向下坠落,搅动得大气纷乱,生生斩出一条道路!上方注死剑剑气微一转动,立时衔尾追杀而来,两道剑气如同两条长龙,在云层大气之中追逐绞杀!

祁无回此次截杀萧绍,是存了必杀之心,这等玄门大派弟子若不能当场斩杀,便有无穷可能,总是修道路上的绊脚石。阴山派连个长生都无,岂能与五行宗这等庞然大物对抗?

萧绍一招落后,被占得先机,也是心头发火,剑气层层圈转,化去祁无回剑意追袭。戚泽忽然出声道:“萧前辈可先将我放下,再回身御敌。”

萧绍也正有此意,又怕戚泽趁机逃走,微微沉吟。戚泽笑道:“我这点微末道行,还能翻出天去?”萧绍断然道:“好!你自家小心,待我打发了那厮,再来寻你!”剑气一展,分出一股力道,将戚泽送出剑气圈外。

戚泽身外环绕一层薄薄剑气,看似轻柔,却坚韧无匹,裹着他一路飞落。祁无回远远窥见,立时分出一道注死剑意遥遥袭去。萧绍没了戚泽这个累赘,立时精神大振,玄庚剑一震,发出震天嘶鸣,反身杀回,剑意席卷之下,已将那一缕注死剑意抹杀。

祁无回怪笑道:“那厮莫不是你的亲生孩儿?居然舍得抛掉?”萧绍怒道:“祁无回,今日必杀你!”两道剑气又自轰然碰撞,这一次祁无回再也分心不得,只好全力与萧绍斗剑。

金蓝剑气之中现出萧绍身形,冷哼一声,扬手便有一道剑气凝若长枪,十丈长短,光华微微闪动之间,已然突入注死剑气之中!金蓝剑气一经飞掠,便有滚滚雷音之声响彻碧落,震人耳膜!

这一招乃是剑道之中绝顶神通“剑气雷音”,只因剑发之时剑速过快,与虚空大气摩擦,发出巨响,犹如雷霆迸发而得名,此一剑术神通唯有修成金丹之后,方有资格下手修习,盖因要求剑气凝练,如抱丹入真,非金丹真人不能为之。

天下修成金丹之辈所在多有,唯有对剑道精熟,天资颖悟之辈方能修成,萧绍入道几十年,修成金丹之后,立刻向门中求得此道秘法,历时十载,方才修成,生平也引以为傲。

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一出,剑气冲突,披荆斩棘,直直斩入祁无回剑气之中,将之生生破开一个大洞!祁无回与萧绍交手多次,岂不知对手虚实?方才追杀太切,以至于拉的太近,被萧绍缓过手来,悍然反击。

祁无回嘿了一声,喝道:“凭你修成此道,我便不会么?”阴山注死剑气发动,略一运转,一道死气斑斓的剑气疾飞斩去,居然又是剑气雷音之术!

祁无回亦是魔道中的剑术奇才,也自修成了这道剑术秘诀,不过阴山派剑气雷音心法与五行宗秘传之道大相径庭,所发雷音剑气约有五丈长短,幽沉内敛,魔意森森,所发雷音亦是喑哑低沉,与先前雷音大不相同,生似魔门阴雷之道。

萧绍早有防备,玄庚剑一引,便欲躲开,但注死剑气来的太快迅捷,仍是硬吃了一记,护身玄门剑气微微散乱。二人乃是死对头老对手,对对方手段可谓熟极而流,这一拼上剑气雷音之道,立刻全力施展起来。

剑气雷音所需真气极多,还要经过剑器运炼,方能斩裂大气,突破音障,除非能修聚无量真气,又或有随时补充真气之道,才敢毫无顾忌施展。

二人几度拼杀,最后总会落得个对轰雷音剑气的下场。偏生二人彼此身法皆不足以躲开对方雷音剑气,只能咬牙硬撑,因此往往演变成两人木桩似的呆立,不断施展剑气雷音之法,直至双双真气告罄,这才恨恨罢手。

章46 逃命 戚泽身裹剑气,一路飞堕,过了一炷香功夫,终于隐约瞧见陆地,又过一会,足下微微一震,已然触及大地,同时护身的剑气也自消散,只这一手便显出萧绍剑气操控之功力。

戚泽早有防备,顺势向前一滚,不顾地上泥泞,这才立起身来,拍拍尘土,微微气喘。注死剑意虽被萧绍化去,内腑脏器终究受了些损伤,若非打通了数条经脉,他早已呜呼哀哉而亡。

戚泽脑中兀自有些晕眩,倒也并无大碍,待得状况稍好,运起眼识目力,往四周望去。萧绍剑遁飞速,最怕一日已过万重山,到了甚么荒郊野岭,那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也算戚泽运道好,咦了一声,眼识发动之下,居然远处瞧见一座县城,正合藏身休整。他也未奢望能逃出萧绍手心,但能有落脚之地休憩一番倒也不错。

此时天色渐晚,戚泽立时发足狂奔,修炼了禅功与剑诀之后,体能渐长,只是被阴山注死剑剑意侵袭了一番,八脉尚有滞涩痛楚之处,五音玄真剑诀真气在经脉中缓缓游动,修补伤处。

戚泽仍将苦修的真气分为两部,一部小无相禅功藏于脑宫,另一部玄真剑诀真气游走躯壳,小无相禅功滋养形神要妙过五音玄真剑诀,但御魔杀敌便有所不如,比不得玄门剑术来的爽利。

此时天方日中,戚泽狂奔了一阵,见两旁田地大多荒芜,杂草丛生,无人打理,按理土地产出乃民生之本,绝不至荒废良田,唯有兵荒马乱,战乱四起才会如此。

戚泽留神所遇之人,大多面有菜色,营养不足,骨瘦如柴。那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城门不高,正有一队军士往来巡视。城门口聚集了上百民众,多是衣衫褴褛,正群情激奋的与军士理论。

戚泽未开耳识,微微凑近,只见群情激奋,众人喝骂不休,那些军士却懒洋洋的只是不理,为首的一个叫道:“县丞大人有交代,似尔等这些泥腿子,决不许放入县中一个!再要聒噪,惹火了老子,将你们一个个腿脚打断!”

戚泽暗暗摇头,忖道:“看来此界也非一派祥和,大虞朝气数将尽,兵祸四起,惹得百姓流离失所,真是可叹!”那些难民畏惧军士刀枪,又吵嚷了几句,便闹哄哄的四散而去。

好在这座县城还未遭受战火,不让流民入城,却不禁他们在城外讨生活,许多流民就在城外胡乱捡了些树枝破布,搭起一个个破棚,权且容身。

此时城内走出一行壮汉,个个膀大腰圆,腰悬刀剑,横眉怒目,只用眼在流民之中乱瞟,似在寻觅甚么。为首一人倒是生的斯文,身穿长衫,一副师爷打扮,扬声叫道:“咱们猛虎堂堂主他老人家心怀慈悲,特意赏赐你们这群贱民一口饭吃,只要是十岁以下的少男少女,皆可加入本堂!”

此言一出,立时引得一阵骚动。流民中也有不少孩童,却被自家大人捂住了嘴,往身后拖去。那群壮汉一望便知绝非善类,哪能将自家孩子交给他们祸害?

为首的军士笑道:“王大哥,这群贱民不识抬举,只怕洪堂主一番苦心要白费了!”那猛虎堂师爷王显笑道:“无妨!无妨!”又命身旁的汉子大声叫了几遍,见全无少年男女前来,便冷笑着率领手下一哄而去。

戚泽见那王显临去之时目光闪烁,往难民群中望了好几眼,所落之处皆是七八岁上下的孩童,想是不怀好意,不由冷哼一声。既证初禅,只消一块清净之地即可修行,原本不欲入城,但那甚么猛虎堂显是要作奸犯科,事关人命,不由得他不管。

戚泽前世活得唯唯诺诺,但一颗侠义之心不灭,此世再生,不敢说管尽天下不平事,在眼前之事若是不管,自己一颗道心便先过不去!

他观察了一阵,发觉那些军士只拦截流民,对达官贵人又或打扮光鲜之人反而不加禁制,便整理了仪容,迈步上前。前次经历了火脉大火燎烧,眉发皆被烧去,如今头顶生出一层短短的发茬,望去十分怪异。

巡视的军士见戚泽风尘仆仆,穿的还算质朴,只面容怪异,便要出声喝止,为首的头目眼珠一转,伸手制止,使了个眼色,那兵士会意,便放任戚泽大摇大摆入城。

等戚泽走后,那兵士悄声问道:“头儿,为啥放那小子进城?我看那厮也是个泥腿子。”那头儿一巴掌将他打的原地转了一圈,骂道:“甚么时候轮到你来问老子了?”

那兵士讨个没趣,又不敢回骂,只好灰溜溜走开,又去喝骂那些流民泻火。那头儿暗自冷笑:“王显吆喝半天,也哄来一个,难得有自投罗网的,就是岁数大了些,看看猛虎堂能否将就着用了!”

戚泽本拟入城还有波折,不想轻轻松松便过了关,一路慢慢踱去。城中倒是热闹些,正有许多商贩沿街叫卖,与城外流民的处境相比,宛如隔世。

戚泽先要探查猛虎堂的虚实,又恐街上有其耳目,露了口风便打草惊蛇,只得沿街漫步,自家沉吟。却不知他这番举动像极了一个乡巴佬初入县城,被繁华遮眼,一副惊呆的模样。

街边墙角正有几个半大小子闲坐晒太阳,一人瞧见戚泽模样,伸手捅了捅同伴,用嘴一呶。那同伴望了戚泽一眼,立时来了精神,嘻嘻一笑,慢慢起身,低声道:“看我的!”随即收敛笑容,装作若无其事,往戚泽身上靠去。

戚泽已是修道中人,耳目轻灵,早察觉有异,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鬼鬼祟祟凑来,暗自一笑,只作不知,依旧迈步前行。那少年衣衫褴褛,目光却是清亮,约莫与戚泽相距几步,忽然身子一软,假作滑到,往其怀中倒去,口中“哎呀!”一声。

章47 猛虎堂 戚泽伸手一扶,将其托住。那少年惊叫道:“好险!多谢大哥了!”暗中伸手在他怀中摸了一把,随即一溜烟跑走,转过几个街角,呼呼气喘,这才敢将手摊开,瞧瞧从那点子怀中摸出了甚么。

少年定睛一看,手中多了一本薄册,正是戚泽夺自金大焕的《七煞刀谱》。那少年是个草包,大字不识,微微翻阅,被其中文字搅得头昏脑涨,但隐约觉得这本薄册十分紧要,惊道:“不好!这么大的物事被我偷走,那厮定会很快察觉!”立刻拔足狂奔。

那少年七拐八拐,跑了盏茶功夫,来至一片低矮的草房之前,寻了一家推门而入。草房不大,只放得几张草席,上面躺着一人,正自微微呻吟,似是有伤在身。

少年叫道:“姐姐!”一人坐在草席之前照顾病患,偏头望来,接着起身皱眉道:“大呼小叫的干甚么!”声音清脆,却是一位少女,生的矮小,目如点漆,只是面上涂了一层木炭,黑漆漆的瞧不清长相。

那少年比少女高出一头,气势却为其所夺,缩了缩脖子,陪笑道:“我是一时性急,你瞧瞧我偷了甚么来?”那少女骂道:“爹娘生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不食嗟来之食,何况偷盗?你……”

那少年梗着脖子道:“我也是没法子,小成都要饿死了,还生着病,不弄些钱来,难道眼睁睁瞧着他死么?”那少女幽幽叹息一声,垂首不语。

少年道:“姐姐,我不识字,你瞧瞧这上面写了甚么?”那少女又生气起来,骂道:“我要教你认字,你偏不学,临了还要我帮你!”口中骂着,却接过刀谱细细研读。只瞧了几页,抬头惊道:“你从谁身上偷来的这东西?快送了回去!”

少年纳闷道:“难道是甚么了不得的神功秘籍?”少女急道:“你不知道,这其中记载了一种厉害的刀法,我看不懂,但能有这等秘籍之人,必定非同小可,发现你偷了他的,岂会干休?”

少年这才知道厉害,舔了舔嘴唇,道:“我马上去还了给那人!”只听门外有人叹道:“来不及了!”姐弟二人相顾失色,那少女一把将少年揽在身后,四只眼睛瞪着柴门。一声轻响,柴扉开启,走入一位少年,正是戚泽。他甫一进屋,便摇了摇头,暗自叹息,目光在姐弟二人面上一转,又落在草席上的病号面上,微微沉吟。

那少年指着戚泽叫道:“就、就是他!你怎么……”戚泽笑道:“若非我有意,你岂能得手?”那少女颇有胆色,叫道:“这刀谱我们只瞧了一眼,根本记不住甚么要诀,还你便是!你若不依不饶,大不了我给你偿命!只求你放过我的胞弟!”

那少年眼珠立时红了,叫道:“阿姐!”戚泽摇头不答,迈步而来。那少年叫道:“恶贼!我和你拼了!”自少女身后钻出,向戚泽扑去。

那少女尖叫一声,已是来不及拦阻!戚泽道:“这又何必?”伸臂一格,那少年浑身犹如触电,腾云驾雾一般向后飞起,直直撞在草屋薄薄的墙上,慢慢滑倒。

少女双目流泪,两步跑去,抱起少年一通摇晃,叫道:“阿弟,你怎样了?阿弟!”那少年茫然道:“我、我没死?阿姐,我没事,就是身上有些痒。”

少女这才放心,只见那怪人走到阿根身前,蹲下身去,伸出两根手指,居然是替其把脉。过得片刻,戚泽点了点头,道:“外伤颇重,元气大失,引动内热燥毒,若是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危!”

戚泽虽不通医道,但在古书斋中浸淫多年,总瞧过许多医典古方,又有佛道两家修为在身,那阿根又非疑难杂症,因此一探便知。他捉住阿根手腕,禅功发动,渡入一缕佛门真气在其体内略一游走,已将其经脉淤堵之处尽数冲散。

阿根高烧不止,糊里糊涂之中,只觉一股热气透心而起,接着便是周身清凉,忍不住叫了一声,复又沉沉睡去。戚泽微微掀开其衣裳,见其遍体鳞伤,淤血淤痕处处,好在有佛门真气温养,已在渐渐消散之中。

那少女见戚泽绝无恶意,不由微微放心,跑到阿根身边,低声叫道:“阿根!阿根!”戚泽起身道:“让他睡上几个时辰,烧便可退了。”伸手掏出几枚铜板,略一掂量,摇了摇头,对少年道:“可惜我出门仓促,也没几个钱傍身。这些钱你拿去,立刻去药房配一副散瘀生肌的药来,给他服下,想来也够了。”

那少年兀自愣愣的,少女目光闪动,道:“阿弟,你去罢!”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接过钱来,一溜烟跑了。戚泽对少女道:“你就不怕我用买药之事支开你弟弟,再对你行那不轨之事?”

少女微微一笑,道:“方才你若下狠手,我阿弟岂有命在?支不支开他,又有甚么分别?”戚泽问起阿根的伤势由来,那少女恨恨开口。

原来少女名唤张萱,与其胞弟张贺本是出身小康之家,其父身有功名,虽非达官显贵,平日只吟诗作赋,靠了几亩良田,总是温饱不愁。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不过一年之间,其父其母双双病亡,良田也被恶戚霸占,将姐弟两个赶出门来,流落街头。阿根本是街上乞儿,险些冻饿而死,还是张萱的父亲出手接济,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张家家道中落之后,阿根寻到张萱姐弟,将其等带回所住草屋,三个半大孩子就此相依为命,靠着阿根外出乞讨,张萱给人家做些浆洗、女红的活计,总算勉强度日。

前些时日猛虎堂不知发了甚么疯,四处寻找十岁以下的童男童女,听说若能寻到符合其生辰八字的童男童女,会赏赐黄金百两。猛虎堂是县城中第一帮派,掌控黑道,做着许多见不得光的生意,城中乞丐流民早被其控制。

章48 张氏姐弟 阿根便被猛虎堂驱赶,去寻找童男童女,无意中还真寻到了一个七八岁女孩,带头的小头目大喜,当下便要将之捉去邀功。阿根却识得那孩子是附近一户人家之女,父母爱若珍宝,岂肯做此大孽?与小头目口角起来。

那小头目大怒,呼喝手下围殴阿根,将其打成重伤,那女孩却趁乱逃走,小头目大惊,顾不得阿根,率众去追,任由阿根自生自灭。阿根拖着重伤爬回家中,便发起高烧,若未被戚泽遇上,再过一日,便要魂归地府。

戚泽听罢,目中寒光闪动,轻声问道:“那猛虎堂坐落何处?其中有甚么高手?”只听张贺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原来他已买回了一包药材。

张萱大喜,立刻接过药材,取了一个破泥炉熬药,那药材上自然写明如何熬制,也不必多虑。张贺喜滋滋对戚泽道:“你是好人!不过猛虎堂太厉害了,你还是莫要惹火上身,我只求你将那刀谱舍给我,我练成之后,就去给阿根报仇!”

戚泽摇头道:“这刀谱是我无意中所得,只知出自魔道,初时进境极快,渐渐便会煞气攻心,何况这刀谱所载不全,根本难臻上乘。我劝你还是莫要修炼的好。”

张贺赌气道:“不!我就要修炼!我和阿姐受那些混蛋欺负的太狠了,我要报仇!还有阿根的仇也要报!”戚泽叹息一声,伸手一招,那《七煞刀谱》落在手中,双掌一合,再分开时,一本刀谱已化为片片碎屑,不成模样。

张贺呆了一呆,蓦地大哭道:“你还我刀谱!”戚泽摇了摇头,道:“魔道的功法我不能传你,但若你非要修炼,我还有别的法门传授,你学是不学?”

草屋太小,张萱将药炉架在门外,寻了些枯草点着,听见屋中谈话,立刻冲了进来,拉着乃弟便跪,连连叩头道:“请大侠成全!请大侠成全!”

戚泽飘然闪过一旁,叹息道:“我不是甚么大侠,只算个出家人罢!”张贺抬头道:“你胡说,出家人要么是个秃头,要么扎着发髻,你分明比我也大不了多少。”

戚泽略一挥袖,一股潜力发出,托着姐弟二人起身,笑道:“我也不过初入道途,连师傅都已作古多年,一应修炼还要自家摸索,不过我这辈子怕是只能做个降妖伏魔的出家人了。”

张贺愣愣道:“你不娶亲生子么?我爹可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呢!”戚泽哈哈一笑,道:“我志在长生,要甚么妻儿!闲话少说,我先传你道家坐功罢,此功乃是奠定道基之用,看似浅显,最是紧要,你听好了!”低声诵出一篇口诀。

天虹子为创设五真玄音剑诀之时,曾遍访天下,搜寻剑诀剑谱,待创设完毕,特意挑选了几部旁门剑诀并练气之法,载于剑谱之上,以待后人。

毕竟天虹子的设想是要后世弟子将剑诀发扬光大,另辟宗门,要传授弟子之时,自是功法越多越好,也好量材而授,更显门户气派。能入天虹子法眼的练气之法,皆有独到之处,至少在金丹境界之下,大家都要打破头去抢的。

戚泽便选了一部最为中正平和的筑基练气法诀传授给张贺,这部法诀近乎玄门正宗,只要按步修行,根本不虞走火入魔。所谓玄门正宗者,非是甚么惊天动地的神通道法,而是要适应众生修行之道,上手简单易行方可。

果然张贺闻听法诀,心下便霍然有悟,戚泽又背了两遍,张贺已然熟记于心。戚泽传法之时,全未避讳张萱,暗中观察见张萱目光晶晶,显是暗中留心,竟比乃弟更早露出微笑,暗暗点头:“看来张萱悟性还在张贺之上!”叮嘱道:“此道法也非甚么无上神功,勤修之下,只能令你修聚道家真气,至于下一步法诀,我要看你姐弟的修行而定,再斟酌是否传授!”

张萱冰雪聪明,又比乃弟更早开蒙,好奇之下,果然暗记了戚泽所传道法,已有几分了悟,暗自惴惴,这等道法若无准允,绝不可偷学,不然下场极惨,听戚泽话中连她自己也带上,暗松一口气,忙又拉着乃弟给戚泽重重叩了三个响头,道:“先生大恩,愚姐弟粉身难报万一!请问先生尊姓大名,愚姐弟可有机缘拜入先生门下?”

戚泽安然受了大礼,这等传法之恩大过天去,日后张氏姐弟就算另有机遇,也要终身念及今日一场恩情,摆手道:“我名戚泽,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今日乃是萍水相逢,施恩不图报,拜师之事再也休提!”

张贺捏紧了拳头道:“等我练好了武功,一定要杀得猛虎堂片甲不留!”他年少无知,还以为传他的道诀是世俗的武功诀窍。张萱低声骂道:“明日起我就教你识字,想要修炼有成,不认字怎么行?你再敢偷懒,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戚泽道:“眼下你们可与我说说,猛虎堂中有甚么高手?”张萱拜师不成,只好以“先生”称之,以示尊隆,道:“先生,猛虎堂是城中第一大帮派,平日欺男霸女,帮主高虎据说练成一身横练功夫,不畏刀枪,死在他手上的敌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张贺抢着道:“我知道!我知道!高虎手下有四大护法,号称四虎,每人皆有不同的功夫,十分厉害!”戚泽失笑道:“原来如此!那高虎和手下四虎可曾显露过甚么道法神通么?”

此方世界练气修道蔚然成风,说不定猛虎堂中便有修道的高手,以戚泽如今境界,对上凝真境之下高手足可放对,但凝真之上便力有不逮,须得知己知彼才好。

章49 杀狗头军师 张贺面上露出茫然之色,道:“我是听阿根念叨,才知道高虎那些战绩,但高虎似是许久都不曾亲自出手。他手下的四虎平日只用刀枪,倒不曾听闻会甚么道法神通。”

戚泽微微沉吟,道:“原来如此!看来猛虎堂似乎未必精通道法神通,但高虎多年不曾出手,只怕得了甚么练气之术,故意藏拙!”此时草席上阿根忽然呻吟一声,张贺忙去照料,张萱也自去看顾熬药火候。

戚泽道:“你们照料阿根,我自去打探消息。”问明猛虎堂的所在,出了草屋,往猛虎堂而去。约莫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忽有十余个壮汉气势汹汹而来,为首一人正是先前城外所见的猛虎堂军师王显!

戚泽运起真气灌注双耳,只听一个汉子谄媚笑道:“王大哥,那阿根被我和弟兄们打得半死,就算没死,也丢了半条命,何必劳动你老人家亲自去捉拿?

王显手摇折扇,慢斯条理道:“你知道甚么?据说那阿根收留了一对姐弟,虽说岁数大了些,也能卖个好价钱!何况阿根竟敢吃里扒外,总要将他正法,以正堂规!都怪你小子办事不利,还要劳动老子走这一趟!”

那小头目面色尴尬,只能不断赔笑,心中却将王显骂了个狗血喷头。戚泽心头一动,忖道:“猛虎堂好生歹毒,还要斩草除根,也罢,便送他们一程!”

戚泽主意已定,故意径直走去,直直撞入十几个汉子中间。猛虎堂在县里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容得戚泽这等放肆?当下便有大汉冷笑着一挺胸,欲将戚泽撞飞,寻个乐子,哪料戚泽看似瘦弱,轻飘飘走来,轻轻一碰,那汉子已是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同时口中狂喷鲜血,倒地抽搐了几下,眼见是不活了!

这一下变起仓促,王显等人都惊得呆了,只听戚泽惊叫一声,活似无意间打死了人,将腰一弯,一溜烟跑走。王显怒叫道:“捉住那厮!给弟兄报仇!”

众人一哄而上,追摄戚泽而去,哪还顾得上阿根与张家姐弟?戚泽故意放缓了速度,只在一片房舍之中左拐右拐,带着猛虎堂一干人等绕圈。

猛虎堂向来横行霸道惯了,越是扎手的点子越要以重手法打死,以儆效尤,不论戚泽如何绕远,一群汉子气喘吁吁之下,也自勉力跟上。

众人之中最气定神闲者竟是那狗头军师王显,显是有修为在身,远迈同侪。那厮折扇摇动,冷笑道:“不知从哪来的破落户,练了几手粗浅功夫,就敢轻捋虎须?”蓦地腾空而起,双手变作鹰爪之形,往戚泽后心抓去!

戚泽早生感应,身形一晃之间,已避过王显双爪,故意回头冷笑道:“这点微末功夫,是你师娘教的罢?哈哈!”双腿用力,扬起无边尘土,故意混淆视听,作出一副借机遁走的模样。

王显大怒,叫道:“好贼子!”身形在半空之中竟不必落地借力,而是略一转折,已避过沙尘,双爪依旧在戚泽背后弄影!戚泽忖道:“怪不得这厮有恃无恐,只这一手鹰爪功,等闲江湖中人便无法破解,唯有修道练气士方能轻易镇压!”

戚泽七饶八绕,渐行渐远,已至一片荒凉之所,此时唯有王显仗着身法高妙,紧随在后,余下大汉都落在远处。王显已是怒发欲狂,被那小子接二连三戏耍,恨不能立时将之毙于掌下!眼见那小子忽的停住身形,知道其已是强弩之末,暗暗冷笑:“凭你长于练气,又岂能及得我从堂主手中求来的法门?”喝道:“兀那小子,还不乖乖受死!”

戚泽约莫差不多,转过身来,淡淡笑道:“谁来受死,尚未可知!”王显大怒,疾扑而去,将手一拍,居然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来,随手一抖之间,那软剑低鸣一声,伸的笔直,往戚泽面门扎去。

戚泽咦了一声,只凭王显这招剑法,至少要有十年以上浸淫苦功,想不到这厮虽是衣冠禽兽,却也有这等剑道造诣。不过王显剑术虽精,只算江湖上一等高手,与修道之人相比,自是相形见绌。

戚泽不慌不忙,将手一挥,大袖襟风,啪的一声轻响,将软剑卸在一旁。王显面色一变,叫道:“果然是高手!谁派你来挑衅本堂?难道是县丞?”口中说话,剑势不停,霎时间已刺出八剑,剑光笼盖,笼罩戚泽周身大穴!

戚泽心头一动,大袖舞动,犹如船帆满风鼓荡,只横推出去,一招之下,凭王显甚么精妙剑招,尽数无功!王显见戚泽面相虽嫩,出手之间却章法森严,显是得有真传,不由心头打鼓,但箭在弦上,只得咬牙将毕生所学剑法尽情施展。

就见一团耀目剑光围绕戚泽周身上下转动,戚泽接了几招,忖道:“这等剑术,的确能称雄一方,可惜对上修行中人却有所不足。”五真玄音剑诀运转之下,体内蓦地发出一记“咄!”音,一道音波剑气激射而出,嗤的一声,将软剑砍成了两段!

断剑跌落尘埃,发出当啷一声。耀目剑光立时消散,只剩下王显一脸失魂落魄的站在当场。那厮眼瞧断剑,面上露出又是痛恨又是惧怕的神色,蓦地狂叫道:“你、你是修道之人!该死!”二话不说,掉头便跑。

戚泽显露了天虹子玄门剑术,王显立刻吓破了胆,显是吃过修道人的苦头,其只恨少生了两条腿,奋力狂奔而去。耳边忽有人说道:“这么着急逃命做甚么,不如与我说说话罢!”偏头一看,那少年竟不紧不慢的与自家并行!

王显大叫一声,挥掌打来。戚泽伸手接架,一指在其腿上轻飘飘一点,王显闷哼一声,狂奔之势立绝,双膝跪倒在地,喀的一声,膝盖骨已是碎了!

章50 妖道刘振 王显面上冷汗长流,痛哭流涕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戚泽负手而立,淡淡说道:“我想知道高虎的底细,不知你可否和盘托出?”

王显叫道:“只要前辈饶我一条小命,小的知无不言!那高虎也是修炼之辈,不知从哪得了一部道书,每日修炼不辍,这几年连堂中之事都不管了。”

戚泽颔首道:“果然如此!高虎深居简出,唯有这个原因了。那你可知他修炼到了甚么境界?”以他小无相禅功的修为,对上凝真境还能战而胜之,若是凝煞、炼罡之上境界,只能退避三舍了。

王显抹了一把脸,将眼泪鼻涕抹去,低声道:“小的只知道前年他一脸喜色出关,说是甚么凝结了真符种子,实不知那厮修炼到了甚么境界!”

戚泽微微沉吟,王显目中闪过一丝狡诈之色,此时终于有几条大汉追了上来,瞧见王显跪倒在地,不但不知畏惧,反而怒吼着冲来。

戚泽老神在在的拾起数颗石子,潜运真力,屈指一弹,只听嗤嗤嗤连响之间,犹如弓弦震荡、弩机运作,石块弹出有先后,那几个大汉却是同一刻中招,几声惨嘶之后,纷纷摔倒于地,抽搐了几下,便即不动。

戚泽所取皆是其等死穴,根本不留活口,王显额上又渗出了冷汗,颤声道:“前辈……”戚泽淡淡说道:“你听高虎亲口所说,炼成了真符种子?”

王显目中闪过一丝慌乱,还是咬着牙道:“是!”戚泽笑道:“你骗我,高虎是凝真境,但所修绝非符术,你故意以言语诱导,让我生出误判,与高虎放对时,便会被其所趁!”

王显越听面色越是发白,只顾得呻吟了一句:“前辈饶……”一个“命”字还未说完,吃戚泽一指点在眉心,目中光华暗淡,倒地身死。

戚泽收回手指,自语道:“我修佛法,自当慈悲为怀,但尔等作恶太多,天怒人怨,便取尔等性命,以彰因果之报!”忖道:“王显想要诓骗于我,高虎绝非修炼符术,而是其他道法,但必定踏入凝真境无疑,倒要从长计议一番!”也不管一地死尸,扬长而去。

猛虎堂中,王显等一干手下的死讯已然传播开来,自有堂中弟子慌慌张张前来禀告,但被告知堂主高虎早已出了总堂,不知去向,只得转而报给堂中四虎知晓。

猛虎堂堂主高虎此时已出了县城,来至一座山中。那山并无多高,但终年愁云惨淡,黑气缭绕,更有阵阵鬼音传来,被附近猎户称为鬼山,轻易不敢上山查探。

高虎左转右拐,上了山顶,山顶之上已是愁云密布,间或有鬼啸之声响彻云霄。高虎却不以为意,举起一块令牌,那令牌以白玉雕琢,其上刻着一个“令”字,令牌一出,立有莹莹光华罩定周身,令鬼雾鬼啸不能近身。

高虎默念口诀,左七右三,足下转动犹如禹步,过得良久,眼前一亮,已走出鬼雾。面前搭建一座法坛,分有三层,约有九尺高下,通体以坚石铸成,其上摆放着一柄法剑、一盒令牌,其后又有旌旗招展。

法坛中央供着一方圆鼎,鼎盖闭合,却有无量阴鬼煞气自鼎缝之间流窜而出,化为滚滚鬼雾,洒落山下。高虎靠近法坛,拜服于地,说道:“拜见刘振真人!”

法坛之上正有一位道人闭目打坐,被发跣足,形若骷髅,面色惨白,加上周遭迷雾惨淡,更衬得其犹如厉鬼。那刘真人微微启目,开口说道:“本真人要的童男童女可曾寻齐了么?”

高虎面色恭敬,说道:“秉真人,如今已寻到了十八位童男童女,加上去年献给真人的那些,已然凑足三十六天罡之数!”刘振冷笑道:“数目倒是够了,但那阴时阴刻出生的童女,阳时阳刻出生的童男,可曾寻到?”

高虎低头道:“是弟子办事不利,阴时阴刻出生的童女只寻到两人,阳时阳刻出生的童男只寻到一人!”刘振目射寒光,道:“本真人欲修炼‘天鬼引灵术’,使金丹和合,成就无上道业,需要三十六位童男童***时阴刻所生童女、阳时阳刻所生童男各三人,若是数目达不到,决然修炼不成!你既然明知如此,还有甚么脸面来见本真人?难道觉得本真人的法剑不利么?”

高虎忙道:“请真人暂息雷霆之怒!弟子已然发动手下,尽力去找,今日城外又来了许多流民,弟子命人物色童男童女,只等天黑,便可下手劫夺,献与真人!”

刘振冷笑道:“好!便再给你一日功夫,今夜动手,不可延误!还有,明日你将那些童男童女尽数运到此处,不可出了差池!”高虎问道:“那些童男童女年纪幼小,只顾哭闹,何况还要饮水进食,都运到此处,只怕真人……”

刘振冷冷道:“你只要按我吩咐去办便可,不可多问!”高虎点头连连,道:“是!是!”刘振道:“本真人传你的道法你修炼的不错,区区数年便已凝结了本命真气种子,待你办妥了童男童女这件事,本真人自会将凝煞炼罡的心法传下!”

高虎大喜,自打从刘振手中得来修道秘籍,日夜苦修,总算练出了几分名堂,就算刘振所传并非玄门正宗,他也甘之如饴,不过凝真之后,苦无凝煞炼罡的心法,不能再进一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替刘振搜罗童男童女,不就是为了下一部法诀么!

高虎忙道:“多谢真人!多谢真人!”刘振漠然道:“你去罢,明日再来见我!”待高虎退走,刘振微微冷笑,自语道:“我炼这‘天鬼引灵法’,只需一对阴时阴刻、阳时阳刻的童男童女即可,余下的童子须取其精血以做法引,此术逆天而行,必有劫数,待高虎明日将童子们送来,便立刻行功!只要我能修成金丹,至少再有三百年寿元,嘿!”

章51 天鬼引灵法(求收藏推荐) 刘振乃是散修出身,无意间得了一部道书,记载了金丹直指的丹法,可惜他资质机缘皆是不成,道书所载又是旁门法诀,苦修了一甲子,也只将将炼罡圆满,自生感应,若不能在数年之内修成金丹,待得心性退转,此生再也无望。

刘振也是狠角色,一不做二不休,立刻着手修炼道书中所载“天鬼引灵法”,此法需用一对阴时阴刻、阳时阳刻出生的童男童女,男童九岁、女童六岁为最佳,先以三十六个十岁之下的童子精血遍涂二者全身,便可借童男童女身死之怨气,轰开鬼门关,招引天鬼降临。

那天鬼传说乃是阴曹地府之中一种奇异生灵,介乎鬼神之间,善能隐遁虚空,手爪锋利,胜于飞剑,更喜血食,那天鬼引灵法便是以童子精血引动天鬼真身前来,趁机以秘法将之控制,再转换元气,炼化其元神,便有七八分可能助刘振冲破桎梏,元气合丹。

此法要害三十八个童男童女,大伤天和,定有劫数。但刘振已是鬼迷心窍,非要孤注一掷,就算粉身碎骨,也毫无退意。法坛搭建已毕,只差将童男童女运来,便可作法,刘振唯恐有高手窥伺,才急于发动。

高虎下得上来,口中骂道:“该死的妖道!你自家不也修不成金丹?还要老子替你物色童男童女?若非看在道诀的份上,老子早就撒手不管!”话虽如此,以刘振炼罡圆满的道行,要杀他还是易如反掌,高虎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替其当牛做马。

忽然有人传声道:“高虎,那刘振命你做甚么?”高虎正在气头,闻言立刻大骂道:“哪个孙子偷听老子!”暗中那人绝不现身,笑道:“小子无礼,且小惩一番!”

高虎只觉一股浑然巨力压力,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双膝跪倒,颜面贴地,呜呜两声,这才知是来了个狠茬子。那巨力来得快去得也快,霎时间又自收去,高虎喘息几声,不敢起身,跪着道:“是哪位高人戏弄小的?还请现身一见!”

暗中那人笑道:“你倒是识情知趣儿!你可听说过平天道?”高虎惊道:“可是那群反……造反的英雄?”那人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厮倒是油嘴滑舌,能说会道!实话对你说,我便是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的杨铁手!”

高虎虽是猛虎堂的堂主,只在小县城中耀武扬威,只知有个平天道,历来喜欢杀官造反,哪里知道内中还有甚么八大天王?只得强挤笑容,道:“原来真是平天道的杨天王,小人失敬!失敬!”

杨铁手冷笑道:“看来你是真不知我的名号,不然早该吓得屁滚尿流!也罢,你将刘振那厮吩咐你的事从实招来,若有半分不实,我便将你魂魄抽出,施法与猫狗合为一体,叫你下半生做个四足踏地的畜生!”

高虎吓了一跳,忙道:“小人不过为刘振跑腿,搜罗童男童女!”如倒豆子般将刘振的吩咐说了。杨铁手沉吟片刻,冷笑道:“原来如此!看来那厮要铤而走险,强行招引天鬼入界了!高虎,你听好了,那童男童女你定要按时送到刘振手中,不得有误,还要助刘振那厮用童男童女精血魂魄引来天鬼,余下之事自有我来出面,只要你能办成,自有重赏!说不定待我平天道攻下此城,封你做个城主也未可知!”

高虎半是心动,半是不敢拒绝,忙道:“是!小人这就去将堂中禁锢的童男童女提来,交给那刘振作法!”杨铁手道:“好!你去罢!”

高虎等了片刻,这才敢起身,试着叫了几句,杨铁手并无回应,立刻狂奔下山,一入城中,立时恢复了猛虎堂堂主的威风,直入总舵之中,还未等开口,已经手下四虎之一的钱豹慌慌张张跑来叫道:“堂主!军师与十几位弟兄本是要去那张贺家逮住那厮,谁知半路出了差池,不知被何人尽数杀死了!”

高虎又惊又怒,叫道:“竟有此事?是谁人下的手?”钱豹缩脖道:“没人瞧见,因着军师许久不归,我派了手下去寻,才寻到的尸首。现如今已运了回来,堂主可要观瞧?

高虎深吸一口气,道:“先不忙去瞧,钱豹,你传我命令,你与其他三虎今夜三更,先用迷药将地牢中关着的三十八名童男童女迷晕,再将其等运出城去,送至城外黑山山顶,速速准备,不得有误,可听清楚了?”

钱豹道:“听清了!堂主放心,我立刻去准备!”打发了钱豹,高虎来至存放王显等人尸身的偏厅之中,掀开白布,露出一具具面色铁青的尸首。

高虎也算是修行中人,戚泽又未刻意隐藏剑气招法,待得瞧遍尸体,已然心头雪亮:“下手之人功力还在我之下,连本命真种也未凝结,只是真气犀利,当是修炼剑道一系功夫。王显武功不弱,也只是凡胎肉体,连反哺阴神都做不到,自是难逃毒手!且不必去管,待过了明日,不论刘振能否擒捉天鬼,还是被杨铁手捡了便宜,我皆可左右逢源,区区蟊贼,根本不在话下!”于是按兵不动,只催促钱豹等四虎尽快备好马车,待到三更行动。

高虎走后,一位壮汉突兀现身,正是杨铁手本尊,其面容粗犷,发须茂密,绝非一位修道之人,倒是一员沙场猛将,攻城掠地,杀人无算。

杨铁手位列平天道八大天王第二位,修为强绝,自身便有许多传闻。传说此人自幼天赋异禀,为一大派长老看中,携回山中抚养,传授道业。不知怎的又被逐下山来,却已修成一身神通,在修道界中闯下一份名声。

声威正旺之时,却又忽然销声匿迹。有传言说其行事我行我素,不分善恶,只凭一己喜恶,终于招惹了前辈高手,出面惩戒,乃至灰头土脸隐退而去。

章52 杨铁手 但过不数年,杨铁手又自高调复出,且摇身一变,成了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凭了一身金丹级数道行,横行天下。“杨铁手”之名得自其出手如铁,绝无容情,手段酷烈,所作所为全凭己意,才得了这个外号。

杨铁手行事不分正邪,只问对自家有利与否,拜入平天道中更是如虎添翼,这些年着实做下许多大事,不知为何会现身这座小小县城。

杨铁手身后跟着两位高手,皆作道家打扮,身披青色道袍,满面杀气。一人道:“天王,我等此来是要诛杀县丞,挑动起事造反,何必多生枝节?”

杨铁手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我杨铁手做事,何时要你一个区区凝真置喙了?”那人面色涨红,慑于其凶名,果然不敢再说。另一人陪笑道:“老林也是口无遮拦,杨天王要办甚么事,自是不需我等多嘴!不过刘振那厮要招引天鬼入界,修成金丹,也算一大变数,只怕对我等大事不利。”

杨铁手冷笑道:“本天王就是要那厮招引一头金丹级数的天鬼入界,再将之擒拿,炼成身外化身,多出一具身外化身,本天王的战力立时暴增一倍!尔等修为太浅,不必参与此事,还是按着天师之命,潜入县城之中,刺杀县丞诸官员,趁乱起事!”

那老林问道:“我等今夜便去?”杨铁手道:“城中并无甚么高手,你们今夜潜入。待本天王发出信火消息,你们先杀贪官,再与本教埋伏的人手会合,一举捣毁军械库与秘库,将脏银抢来运走!不过本天王要等刘振那厮作法,镇压天鬼,想来还需几日,你们先忍耐一二!”

那二人腹诽道:“天师之意,是要立即动手,抢夺银两,而后退走,你倒好,临时变卦,这如何向天师交代?”原来这座县城名为万县,乃是青州腹地,平天道得到消息,青州州府押送税银的人马就在这几日入住城中,派遣杨铁手前来夺取。

平天道四处造反,所需银两极多,没奈何只好出此下策,劫掠朝廷税银乃是大罪,定会引来大虞朝高手供奉追袭,谁知杨铁手满不在乎,反将镇压天鬼摆在了第一位。那二人不敢多言,只好闷头退走。

杨铁手冷笑一声,道:“区区税银,哪里及得老子修行事大?擒下一头天鬼炼化了,老子便是八天王中第一人!”

戚泽诛杀王显一干人等,从其身上搜走许多银两,先与张萱姐弟会合,命其带了阿根先移往别处落脚,免得再被猛虎堂寻上门来。然后才摸到猛虎堂附近,潜伏观察。

戚泽刻意离得极远,但眼识发动之下,瞧见高虎回归猛虎堂,点了点头,当下漫步走出,寻到了一间打铁铺子。那铺子生意不小,摆满了农具,再往里则有许多刀剑售卖。

戚泽信步而入,自有伙计满面堆笑出来,问道:“客人可是要看刀剑?我们马家老铺的刀剑在这万县最是有名,包管锋利好用!”

戚泽端详了一阵,道:“给我来上五柄长剑,需要多少银两?”那伙计笑道:“五柄长剑?总要百两银子,您老别嫌贵,这长剑皆是百炼玄钢锻造,一分价钱一分货!”随手取了一柄长剑在手,信手一划,自有风声响动。

戚泽修炼了剑术,但对剑器之类尚不精通,有王显死后“馈赠”,自是财大气粗,颔首道:“不错,百两银子倒也不贵,不过须得我自家挑选!”

那伙计眼见做成一笔大买卖,乐得眉开眼笑,笑道:“这是自然!您老随意挑选便是!”戚泽要杀入猛虎堂救人,自要有趁手的剑器,他眼下还不够道行祭炼飞剑,只好以凡铁打造的长剑代替,对上高虎这等高手,倒也聊胜于无。

戚泽缓缓走动,目光到处,取下一柄柄长剑,信手挥动,暗中却以玄阴五真剑诀真气催发剑器,挑选与剑诀相合的利剑,足足选了半个时辰,才勉强选定了五柄,命伙计分别入鞘,再用一口棉布口袋装了,提在手中。

戚泽眼力精到,所选皆是铺中上乘剑器,会钞之时足足付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已是一笔巨款。那伙计笑的合不拢嘴,似是头回遇上这等豪爽干脆的贵客,点头哈腰的将他礼送出门。

戚泽手提长剑,正欲返回猛虎堂左近监视,忽听有人言道:“佛家五大根本戒,妄、淫、杀、酒、盗,你一口气便犯了两大戒,还要买剑杀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其音凿凿,如在耳边。

戚泽心头一动,这是有高人暗中以话语点点醒他,微微转头,巡视四周,见一处墙角之下,正有一个形容猥琐的乞丐冲他微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乞丐身量中等,面上极是干净,望去岁数不大,见戚泽望来,立起身来,笑嘻嘻招了招手,转身而去。戚泽见那乞丐浑身气息正而不邪,提着长剑跟去。

二人一前一后,来至一处僻静之所,那乞丐立在一株大树之下,等戚泽走近,点头道:“我生平也识的几个所谓学佛之人,要么迂腐不化,死都不肯破戒;要么恣意放怀,堕入魔道。你很不错,遇上王显之辈毫不做作,当杀便杀,很好!”

戚泽听他说话老气横秋,偏偏面相又是极嫩,不由甚是古怪,拱手道:“敢问阁下尊敬大名?”那乞丐一摆手,道:“甚么尊姓大名,不才秦阔,恰巧撞见你诛杀王显等人,又见你有心搭救猛虎堂中被困的童男童女,甚是欣喜,特意与你说会话!”

戚泽见他一副乞儿打扮,名字却又是一个“阔”字,倒也颇有喜感,便道:“原来如此!我名戚泽,学了几日练气的功夫,遇见猛虎堂图谋不轨,想要坑害性命,这才愤而出手。听前辈所言,似乎对猛虎堂之事了如指掌,还请赐教!”

章53 猛虎堂四虎 秦阔面上似笑非笑,说道:“你身怀玄门剑术,又修炼了佛门小无相禅功,岂止是学了几日功夫?依我看就算道门大派之中,你这般年岁的弟子,也未必及得上你!”

戚泽心头凛然,这秦阔眼光毒辣,居然瞧出他兼修佛道两门,道:“前辈对小无相禅法如此精通,敢请指教?”秦阔颇有自得之意,笑笑道:“我听师傅说,佛门正宗当以那烂陀寺为尊,可惜气运流散,那烂陀寺已然荒废无数岁月。这小无相禅功便是当年那烂陀寺用来给僧徒筑基修炼的功法。传说这门禅功是那烂陀寺创派祖师得自外道,再以佛门至理重加推演,乃是佛门第一的筑基功法。”

戚泽点头道:“原来如此!”秦阔显是极愿显摆自家见多识广之辈,话匣子打开便滔滔不绝,又道:“佛门号称有八万四千法门,条条皆可成佛,我师傅说不过是他们自吹自擂罢了。但那烂陀寺所传佛法确是惊天动地,不令昆墟派、五行宗等玄门大阀专美于前。直至又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月惠禅师……”

戚泽听到“月惠”二字,目中神光闪动。秦阔道:“那月惠禅师乃是修行之天才,据说不到百年已然证得无生法忍之境,又着手将那烂陀寺流传功法重新推演改良,那小无相禅功本已是佛门无上奠基之法,月惠禅师又推陈出新,将四禅天功法纳入其中,传闻修成之后,能转生四禅天之中,得无量福报。不过我师傅也说那也只是牵强附会罢了!对了,你如今证得几禅?”

戚泽道:“我资质愚钝,只勉强证得初禅。”秦阔笑道:“我看你野心太大,想要佛道兼修,有这份志气倒是不错。但佛道两门虽非南辕北辙,到底不相统属,专精一门已是极难,何况两道兼修?你年岁尚幼,修道的路子还未锚定,佛门功法又是出了名的难练,不如就此转投道门,谋一个长生久视、谷神不死,岂不是好?”

戚泽道:“晚辈连散修都算不上,乃因结仇外人,不得已修炼两道功法保命,哪里顾得其他,自是有甚么法门便修甚么法门了。”

秦阔叹道:“散修之难,便在于无有直指大道的精妙传承,只得靠自悟自修又或是劫掠外道功法,前者易走火,后者亦入魔。我看你的佛道两种修为皆是走的醇厚正宗路子,倒是一桩异事!可惜我门中收徒甚严,我修为不够,不能擅自收徒。”

戚泽笑道:“前辈肯提点几句,晚辈已是感激不尽,岂敢得陇望蜀?”秦阔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道:“不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份心境着实难得,不错!”

戚泽道:“前辈特意引我来,有甚么吩咐?”秦阔正色道:“我本奉了师命监视一人,若他作恶,便需出面阻拦。那人名唤杨铁手,如今是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他与我师傅有些故旧,我师傅一时心软,传了几手道法,谁知误入歧途,为害更烈,也连累我师傅被师门责罚。”

“那厮已然修成金丹,我不是对手,只能远远绰着,好在那厮顾忌我师傅,不敢对我如何。我打探到那厮带了两个手下来至此地,要劫夺青州税银,就便刺杀县中官员,我担心独木难支,恰好遇见你诛杀王显,想拉你做个臂助!”

戚泽道:“晚辈入城时,见王显诸人意图不轨,无意中又救了三个孩童,得知猛虎堂中囚禁了许多童男童女,想要搭救,那杨铁手之事可否待我救出那些孩童再说?”

秦阔面上古怪,腹诽道:“你自家还是个娃娃,张口闭口甚么孩童?”点头道:“猛虎堂之事我也知道,高虎搜罗童男童女,是要给一个妖道练法,既然被我撞见,自无坐视之理,你也太鲁莽,若无我在,难道要孤身杀入猛虎堂不成?”

戚泽淡淡说道:“救人要紧,其他也说不得了!”秦阔竖起大拇指赞道:“好一个侠肝义胆!这样罢,那妖道还在城外不克分身,你我联手,先搭救猛虎堂中孩童,最好先诛杀了高虎那厮,再去处置杨铁手之事。”

戚泽道:“若是前辈出手,岂非打草惊蛇,令杨铁手预先有了防备?”秦阔笑道:“你一个后辈都有慈悲之心,何况是我?只要能救得几十条人命,就算这次放过杨铁手,我师傅也不会怪罪于我。”

戚泽道:“猛虎堂中共有四虎,加上堂主高虎当是凝真境的高手,我单人独力不好对付,敢问前辈有何手段能制服那几人?”秦阔笑道:“我那杨铁手没法子,对付高虎那几个软脚虾还不在话下,你我分头行动,我正面闯入猛虎堂,你从暗中潜入,打探那些孩童下落,见机行事。事不宜迟,今夜便动手!”

二人计议已定,戚泽也来不及再向秦阔讨教修行之事,当即潜回猛虎堂左近,只待举事。到了夤夜时分,城中早已平静下来,猛虎堂中却是灯火通明,众弟子腰挎刀剑,严阵以待。

二人伏在一处房顶之上,秦阔捅捅戚泽,低声道:“看来今夜猛虎堂必有大事发生,说不定就是那妖道要拿孩童们炼法了。”戚泽道:“若是如此,该当及早动手!”

秦阔点点头,道:“走!”言罢倏然不见。戚泽连萧绍与祁无回元婴斗剑都见识过,自不会大惊小怪,一跃纵身下了房顶,往猛虎堂内院潜去。

秦阔手提一根打狗棒,笑嘻嘻的走向猛虎堂,早有帮众瞧见,抽出刀剑上前呵斥。秦阔用棒梢指点,笑道:“你们皆是为虎作伥之辈,欺压良善,其罪当诛!”抡起打狗棒,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顷刻之间已将四五条大汉打的脑浆迸裂,倒地而亡。

章54 平天道高手 秦阔面上笑嘻嘻的,下手却也真狠,便这般一路杀将进去,早惊动猛虎堂中四虎,钱豹当先抢出,叫道:“何人放肆!”秦阔笑道:“你爷爷!”一棒挥至,可怜钱豹连棒影都未瞧见,亦被生生打死。

秦阔呸了一声,道:“甚么狗屁‘四虎’?没得脏了老爷的棍子!”他手中不过是一根再寻常不过的木棍,但当者披靡,杀猛虎堂之人当真有如杀鸡。

其余三虎闻讯赶来,瞧见钱豹惨死,当即有二人心生畏惧,口中呼喊,却提步后退。偏有一虎乃是天生浑人,作威作福惯了,不知畏惧,闷叫着扑将上来。

秦阔笑道:“罢了罢了,好容易出手一次,便来个绝户罢!”撮口往那木棒上一吹,那木棒陡然化为一道流光,一气将那浑人贯穿!那浑人呆了一呆,叫道:“飞剑!”这才轰然倒地。

余下二虎见了,更是魂飞魄散,只恨少生两条腿,拔足狂奔。秦阔一捏剑诀,那木棒当真如同一柄飞剑,锋锐绝世,略一绕行,噗噗几声之中,不但剩余两虎被刺了个透心凉,连带猛虎堂门前一干壮汉尽被屠戮!

秦阔伸手一招,那木棒依旧飞回,只在身外绕圈,撇嘴道:“可惜师傅不传我上乘剑诀,不然充作剑仙杀他一把也不错!”一步跨入猛虎堂中,提气喝道:“高虎滚出来,要命的来了!”

高虎自掌灯时分起,便眼皮乱跳,心觉不妙,立刻寻来一个心腹,吩咐其将那对阴年阴月阴时、阳年阳月阳时出生的童男童女暗中带出城去,谁也不许惊动,等他自家出城汇合。

等到秦阔悍然杀上门来,高虎忖道:“胆敢杀上我猛虎堂,必是高手,我这点微末道行何苦送死?还是躲命要紧!”竟不出头,只吩咐属下去叫四虎迎敌,自家早就顺着密道逃走。

秦阔已然杀入猛虎堂核心之地,根本无一合之敌,打狗棒随意挥洒,杀得猛虎堂众人鬼哭狼嚎,死伤枕籍。秦阔杀得兴起,忽然眉头一挑,伸足在地上一踏,登时地面塌陷,现出一条甬道!

秦阔咧嘴一笑,道:“看你往哪里逃!”又是猛然一踏,那地道本就修的不甚牢固,又离地面极浅,吃秦阔跺足一震,宛如地龙翻身,石屑乱飞之间,竟现出一整条通过猛虎堂外的地道来。

秦阔拔足便追,高虎催动真气,一步便是一丈之远,早已转入另一条街口,但猛然回望,却见一个小叫花子满面讥笑之色,手提打狗棒,不徐不疾追来。

那叫花子似乎使得是道家缩地成寸的神通,一步之间,离高虎只有数丈距离。高虎吓得惊叫一声,闷头狂奔,万县本就不大,不知不觉竟来至县衙左近。

高虎叫道:“光天化日,你竟敢逞凶伤人!此处乃是县衙,我就不信你敢公然杀我!”秦阔不紧不慢走来,摇头道:“你这厮是修炼真气腻冲,烧坏了脑子?怎会说出这……咦?”微微侧头,就见两人自县衙院墙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秦阔打量片刻,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杨铁手的走狗!”那两人正是被杨铁手派来刺杀万县县丞,夺取税银。其等在县衙之外徘徊,预备动手,便遇上高虎被追杀而来。两人知道杨铁手还要靠其运送童男童女给刘振妖道,商议了一下,当即现身。

一人冷笑道:“秦阔,你仗着杨天王与你师傅那点渊源,一路追摄而来,当我等不知?这高虎杨天王还有用处,容不得你杀他!”

秦阔道:“哦?杨铁手竟敢纵容这厮戕害童男童女的性命?真是该死了!”那人笑道:“多说无益,我们弟兄早想向你讨教大天罡门的绝世道法,瞧瞧我们平天道的神通究竟能不能压的过你们所谓的玄门正宗!”

秦阔打个哈哈,讥笑道:“平天道?就凭你们?你们平天道不过是妄图染指社稷神器,玩弄天地民心的宵小之辈,也配提‘玄门正宗’四字?”

平天道二人怒火上涌,齐声喝道:“好胆!那便手底下见真章罢!”这二人乃是双胞胎的兄弟,心神相连,动作如一,心念一起,背后同时升起两面大幡,卷动之间,带起无尽阴寒气息,正是平天道最负盛名的千阴幡!

二人同时将身一摇,周身穴窍之中又有丝丝缕缕阴煞之气渗出,愈来愈多,最后犹如山泉细河,汩汩有声,那阴煞之气蜿蜒如蛇,一头扎入千阴幡中。

二人齐声断喝,两面千阴幡幡面之上阴寒杀机流转,蓦得放出两道沉凝光华,其色如夜,却并无甚么阴邪之气,显是也得了玄门正统传授,非是魔道的手段可比。

千阴幡算是平天道中最流行的一道传承,只要拜入平天道,几乎都可得到传授。祭炼此幡的心法道诀也无甚么出奇之处,只要能寻到合用的材料,炼成幡面幡杆,便可用来吸摄阴煞之气。所区别者,不过是所用材料的成色、阴煞之气精纯上乘与否,以及施展之人的道行功力罢了。

那一对双胞胎弟兄联手祭炼千阴幡多年,曾花费十年功夫,在一处地穴之中汲取精纯地煞之气,将千阴幡祭炼通透,威力巨大。那对弟兄又借了那处地穴中散发的寒煞之气,双双凝练阴煞,如今已是凝煞境的高手,在修道界中也算得一号人物。

秦阔冷笑道:“怪不得你们敢对我出手,原来都已是凝煞级数的高人!幸好我也新近凝练了罡气,倒要见识一番你们平天道千阴幡的法宝!”一拍顶门,立有一道精芒冲起,精芒之中星星点点,犹如云空大气,受太阳太阴轮替烤照,有阴阳运化之妙理化育其中。

此是秦阔辛苦凝练的天罡之气,玄门修行凝煞之后,须得高蹈九层虚空大气之上,撷取天罡大气菁英,与自身真气、煞气合炼,如此方得将本源真气淬炼到极致,生出种种虚实变化。

章55 救人(求推荐收藏) 想那天罡大气日夜受太阴太阳二星烛照炙烤,其意通灵,其性沉柔,暗合道家修炼之至理,秦阔入道年少,但有一位好师傅指点,又有大天罡门秘传炼罡法诀,修炼天罡大气别具一功,修炼一道天罡之气,抵得旁的修士修炼数道。

凝煞、炼罡,看似只相差一重境界,却是判若云泥,凝煞境凝练天地间种种阴煞之气,传说共有七十二种地煞之气,炼成之后,本命真气与煞气相合,沉重滞涩,但已初步具备神通之道,更能以地煞之气温养本命真气种子,乃是玄门练气九境之中承上启下之境。

凝练煞气圆满,便需深入九天之上,采炼先天罡气。先天罡气至清至灵,能与身中地煞之气产生反应,化生种种不可思议之神通,若有玄妙秘法支持,更是事半功倍,一旦罡煞之气合炼为一,便可着手凝练金丹。

平天道两兄弟以自身凝煞之气催动千阴幡法力,打出两道阴寒光华,激射之间,投入秦阔所发天罡真气之内,登时如水淬铁,腾起重重水雾之气,嗤嗤有声,此是阴煞之气与天罡阳刚之力相互克制消耗。

按理秦阔炼罡境的修为,足可压制平天道弟兄,但那两个自小心意相通,煞气真气在彼此体内周流往复,全无滞碍,又有两面千阴幡加持,威力暴增数倍,一时之间竟与秦阔拼了个旗鼓相当。

秦阔被平天道高手拖住,高虎乖觉之极,早就逃之夭夭,拐出城外,见那心腹正牵着一辆马车。高虎掀开车帘,见一对少年男女正睡在车中,满意点头,说道:“今夜功成,当记你头功!”赶了马车而去。

戚泽绕至猛虎堂后院,耳闻前院中惨叫之声不绝,知是秦阔已然动手,立刻翻墙而入。后院中自有守卫,见戚泽闯入,当即拔刀向前。

戚泽取了一柄长剑在手,运起五音玄真剑诀,寒芒擎动之间,三名彪形大汉同时手捂咽喉,倒地身亡。戚泽足步不停,进退趋避,飘然若神,但见剑光闪动,每发一剑,必有一人中剑惨叫而死。

顷刻之间,已连杀八人。小小猛虎堂总坛也只有上百名弟子罢了,被二人一通好杀,又不见了堂主,余下众人早无斗志,不知谁发一声喊,众人扔下刀剑,纷纷逃命而去。

戚泽手中长剑一划,挽了一朵剑花,圈住一个正要逃走的恶徒,喝道:“你们擒来的孩子呢?关在何处?”那人只吓得上下牙打颤,勉强用手一指,道:“全、全在地牢里!”

戚泽心念一转,撤了长剑,喝道:“滚罢!”那人如蒙大赦,立刻抱头鼠窜而去。戚泽顺其所指方向行去,见有一座假山拦路,山体上似有一座门户轮廓,也懒得再寻人逼问如何开启,只运起周身剑气,投射长剑之中,轻叱一声,长剑掷出,轰隆一声大响,已将假山轰成了两半!

戚泽以手拂去灰尘,暗道:“我的五真玄音剑诀不过入门,便有这等威风,看来斗法还是用剑术更爽利些!”换了一柄长剑在手,昂然而入。

假山之下果然别有洞天,修筑了一座地牢,只是以猛虎堂的财力见识,也不算甚么上等牢房,看守地牢之辈也早已跑光,戚泽毫不费力便寻到了几十个被关押的孩童。

好在刘振要拿孩童练法,高虎不敢饿死饿瘦了他们,每日好饭好菜供养,只是毕竟孩童心智不全,被猛虎堂掳了来关押多日,惊骇惧怕,加之思念父母,每日啼哭不止。

戚泽一入地牢,已听见孩童们断断续续的抽泣之声,走不几步,已瞧见一座座牢房之中,关押着许多孩童,大多面黄肌瘦,一望乃是贫苦人家出身。

戚泽慈悲之心大起,叹道:“罪孽,真是罪孽!”长剑擎动,将铁锁斩断,里面孩童见了,俱都兴奋起来,有胆大者问道:“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戚泽含笑说道:“不错,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家在何处?”众孩童眼见来了救星,一股脑爬起,七嘴八舌嚷嚷起来。孩童哪里能说得清楚,戚泽只听得头疼脑涨,只好安抚道:“好了!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先随我出去再说!”

接连劈断三间牢房,才将所有孩童放出,戚泽略一计算,共有三十六位孩童,恰好男女对半,心头便是一动,问道:“你们所有人都被关在此地么?”

有几个岁数略大,已然懂事的孩子叫道:“还有两个!还有两个!”“对!对!我方才瞧见小敏和小刚被人带走了!”戚泽道:“还有两个?不好!”只好先顾眼下,牢房深处忽然传来求救之声。

戚泽深入一望,见深处牢房中还关押了几名犯人,俱是铁锁缠身,目中镜光外露,知是有武功傍身之辈,只是一个个早被饿得皮包骨头,精气神大损,问道:“尔等是何人?”

一个老者道:“我等俱是良善之人,被猛虎堂欺压,被高虎那厮擒捉在此,还请少侠搭救一二!”戚泽二话不说,道:“好!”挥剑斩断牢门。

被关押者共有七八人,一见戚泽如此干脆,俱都面露喜色。那老者叫道:“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少侠去了我等身上枷锁!”话音未落,戚泽将长剑轮圆,一声轻响过处,几人身上铁锁铁枷应声而断!

那老者心头一凛,躬身拜道:“多谢恩公!”戚泽摆手道:“萍水相逢,不过举手之劳。我也有事相求几位,还请通融。”那老者显是带头之人,他一开口其余囚犯便不说话,问道:“恩公有何吩咐,还请示下!”

戚泽道:“我此来是搭救这些孩子,他们说不清出身之地,不好送回。如今只好先将他们寻地安置,请诸位助我护送他们一路周全!”

章56 又见千阴幡(求推荐收藏) 那老者沉吟不答,身后一位满脸横肉的大汉叫道:“我等好容易逃得性命,就凭你一句话,便要给你卖……”陡然闷哼一声,四肢关节之上齐齐飚射出道道鲜血!

戚泽将长剑微微一抖,血珠抖落,淡淡说道:“诸位意下如何?”那老者目光闪动,点了点头,道:“尊驾如此剑术,已是修行中人,我等岂敢不从?只是我等被囚已久,家中亦有老小,还请尊下定个期限,以宽我等之心!”

戚泽道:“便以七日为限罢!”老者道:“一言为定!”当下众人护持一干孩童出得地牢,老者道:“恩公,我等去往何处?”戚泽略一沉吟,道:“去县衙!”众人便往县衙而来。

猛虎堂被秦阔杀得七零八落,早已惊动县城内外,却不见有甚么衙役班差前来查探,戚泽微感奇怪,那些孩童出了地牢,立时恢复了天真之性,叽叽喳喳、慢慢悠悠,令戚泽与几位高手也大感头痛,有许多孩童拖累,众人行程不快,花费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县衙左近。

离着极远便听闻斗法之声,但见一道纯白天罡之气与两道漆黑阴煞之气在半空之上绞缠厮杀,那老者也有几分见识,忙道:“恩公慢行!此必是有修道之人搏杀,我等不可再靠近,免遭无妄之灾!”

戚泽道:“老丈所言极是!待我先去查探,片刻即回!”施展身形疾驰而去。戚泽一走,先前受创的汉子凑近前来,道:“大哥,那小子自家找死,不如我们趁机溜了罢!”

那老者道:“我老赵也是有血性之人,你要我不管这些孩子逃命?”那汉子嘴唇动了动,低头退去。老者喝道:“你们听好了!搭救这许多孩童,乃是天大功德!旁的老子不管,非得等将这些孩子安然送回家去,我等才可脱手,再有人敢起逃离之心,莫怪我老赵不客气!”

戚泽身形展动,不多时已来至县衙之前,但见秦阔头顶现了一蓬缥缈云气,其色纯白,内有星星点点光华闪动,如静夜繁星,煞是好看。其对头是一对双生兄弟,各持一面黑幡,略一摇荡便有滚滚煞气流出,形如猛兽。

戚泽见过齐坤出手,暗惊道:“这二人怎的与那齐坤使得同一路数?”见秦阔面沉似水,却非吃力的模样,知其犹有余力。秦阔也瞧见戚泽到来,叫道:“猛虎堂如何了?”

戚泽见其尚能分心喊话,心下略定,也叫道:“救出了三十六个孩童,只是还有两个被高虎带走了!”秦阔脱口道:“不好!那两个必是妖道炼法的关键所在!你先去城外上山,看能够截下高虎,我料理了这一对蠢货便去寻你!”

戚泽道:“好!”转身便走。平天道那对兄弟闻听,同时忖道:“高虎逃走,定是将那对阴年阴月阴时、阳年阳月阳时的童男女给刘振送去,我等须得拦住那小子,不然坏了杨天王大事,需受责罚!”

二人心意相通,两面千阴幡所发阴煞寒气之中,陡然分出一道,直往戚泽背心插去!秦阔大怒,喝道:“与我斗法,还敢分心?找死!”头顶天罡真气团中亦是分出一道真气,炽热如火,却是后发先至,闪得一闪,已拦住杀向戚泽的那道冰寒煞气,滋滋连响,天罡阴煞之气双双泯于虚无。

饶是秦阔出手极快,戚泽到底道行尚浅,吃两种力道交汇余波所及,闷哼一声,已被卷了出去。总算那力道来得快去得也快,戚泽背上火辣辣疼痛,背上衣衫已被撕裂,好在不曾伤及皮肉。

他不敢回头去看,只伏低身子,一路窜行出去。

秦阔这回是当真动怒,叫道:“今日非宰了你们这些旁门左道不可!”头顶天罡真气陡然涨起三成有余,内有滚滚雷音响动,连响三声,不知其意如何。

但那弟兄两个闻听雷音之声,却双双脸色大变,齐齐开口叫道:“三阳雷罡?”秦阔得意一笑,随即面色肃然,默诵法诀,不过数息之间,天罡真气之中已有一道掌印孕化而出!那掌印如同人之手掌,五指宛然,却大有丈许,灵活之极,接连捏了六道印法,蓦地挂动风声,往二人头上击来!

平天道两兄弟死到临头,只得将两杆千阴幡向上遮挡,幡面之上阴煞之气不要钱般狠命涌出,想要抵挡那一记手印。那掌印来势快绝,雷音轰鸣,当空落下!

先是波的一声,继而喀嚓一声响过,却是那道掌印挟滚滚天罡之气而来,当先将寒煞之气击破,复又重重拍在两杆千阴幡上,竟将两杆宝幡从中生生打折!

平天道弟兄祭炼此幡多年,早用心血浇灌,与心神相连,这一被破,立刻身受重创,俱都口喷鲜血,委顿在地!四截断幡掉落于地,宝物既毁,其中收炼的地穴阴煞寒气便收摄不住,骨朵朵向外冒出,不多时已化为一朵黑云,将整座县衙笼盖!

自打秦阔三人动手,县衙中便陷入一种诡异沉静之中,似乎内无活人,但那一朵阴煞寒气化云,罩住县衙之时,逼得内中之人不得不出手抵御寒气,免受地煞之气侵蚀。

秦阔横眉望去,县衙中出手之人想来无有千阴幡这等宝物傍身,只能以自身道行修为缓缓收取地煞之气,那人似也在凝煞境界,遇上这等宝贵煞气,正是相得益彰,也不出声,只默默运功炼化寒煞。

秦阔出身道门大派,哪将这些散修放在眼中?若有正经师承,早该闭关合炼煞气,再寻求炼罡契机,岂会委身于小小县衙之中,贪图俗世供奉?只望了一眼,便掉转头去,对平天道弟兄冷笑道:“怎么样,小爷这道大天罡六阳手滋味如何?”

章57 狭路相逢(求推荐收藏) 秦阔所用神通唤作大天罡六阳手,乃是大天罡门镇派神通。大天罡门以练气著称,这道六阳手神通可谓威名赫赫,震慑一切外道,若能练到极处,念动即发,更能招引太阳纯罡之气加持,威能无俦。可惜此神通非到金丹境界,不能运用自如,以秦阔炼罡道行,想要发出一道,还要诵咒施法,若非平天道二人境界低微,早就趁机将他打死。

那二人对望一眼,齐声道:“大天罡六阳手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我等甘拜下风!还请秦真人网开一面,留我等性命!”却绝口不提被毁去的两面千阴幡。那两杆千阴幡搭上弟兄两个全部身家,被秦阔一记大天罡六阳手拍断,灵性大损,总要数年苦功才能祭炼还原。

秦阔微微迟疑,平天道虽是旁门左道,素来为玄门正宗排斥,但并非魔道门户,还不至见面便喊打喊杀,不过此二人乃是杨铁手的狗腿子,助纣为虐,相助高虎逃命,就算不取其性命,也要惩戒一番。

正要开口,县衙中忽有一声冷笑传出,一人走出衙门,做道士打扮,手提一柄桃木剑,先向秦阔稽首道:“散人金厚,见过道友!贫道在衙中护持县丞大人周全,不克分身,还请道友恕罪!”

秦阔微微冷笑,金厚这厮分明是自忖实力不济,不敢出头,等他大败平天道二人,这才施施然现身,来捡便宜,这看这厮说话之时还不忘拼命吸取千阴幡逸散出的煞气,可知端倪,说道:“金道友有何话说?”

金厚一指平天道二人,说道:“此二人乃是平天道的反贼,祸国殃民,贫道知道友慈悲为怀,虽将之重创,却不忍伤其性命,因此特向县丞大人讨了手令,还请道友将之交由县丞大人发落,以正国法!”

这番话大义凛然,秦阔摸了摸脑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玄门道派超然物外,虽不乏门人弟子入世行走,但素来不许无故招惹世俗朝廷皇权,平天道算是一桩异数,确是搅乱纲纪国法,交给朝廷处置,似也有几分道理。

平天道二人大怒,纷纷出言呵斥,大骂朝廷昏庸无道。金厚十分得意,连炼化千阴幡地煞真气都快上几分,说道:“如此道友既可不造杀孽,又算得积修外功,何乐而不为?方才听那少年言道,还有一对童男童女被高虎掳走,道友若是耽搁片刻,只怕……”

最后一句提醒了秦阔,他一拍脑袋,叫道:“不错!也罢,这两个蠢货便交给你们处置,若是尔等敢私放罪犯,小心道爷杀个回马枪,就算是朝廷命官,道爷也一样宰了!”

金厚笑道:“道友放心便是,县丞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正是恨反贼入骨,岂肯自毁清誉?”秦阔哼了一声,伸手一招,那四截断裂的千阴幡摄入掌中,道:“我去也!”将身一纵,化为一道白光飞走不见。

到了炼罡境界,体内真气罡煞合一,生出阴阳刚柔妙用,已可抗拒地心元磁之力吸摄,拔空飞行,秦阔说走便走,潇洒之极。金厚张了张口,本以为秦阔出身大派,看不上断去的千阴幡,还能凭空捡个大便宜,谁知却是一厢情愿。

平天道弟兄千阴幡被夺,等若法力废去一半,面上现出绝望之色,但要他们拼死一战,却又有些犹豫。金厚喷出一口真气,将桃木剑祭在身前,笑道:“二位乃是聪明人,如今虎落平阳,还是莫要生事,不然金某这柄剑可不是吃素的!”

戚泽原路返回,与赵姓老者等人会合,见众人无恙,道:“我要去城外一趟,乃是生死之战,这些孩童还要拜托几位暂且照料!”赵姓老者道:“恩公但去便是,若是需要我等出力,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戚泽道:“此去是与修行中人放对,诸位还是稍安勿躁,只要能保得这些孩童活命,便是天大功德!”赵姓老者自嘲笑道:“想我赵力生平杀人无算,想不到临了还要做一回老妈子,也算积些阴德罢!”

戚泽掏出几张银票,道:“诸位可用银两先去城中福记客栈落脚,若我能逃得性命,再来寻你们!”说话之间,正有一道白光破空之上,略一转折,径投城外去了。

戚泽见了道:“此是一位前辈率先赶去,我也不可耽搁了!”转身便走。赵力兀自望着半空白光出神,良久才垂头丧气道:“真修行中人也,可惜老夫这辈子与仙道无缘!”

戚泽修为尚浅,莫说御剑飞空,连平地飞腾也做不到,只能靠着双足脚力,此时已是子时,城门早关,好在城门不高,被戚泽一跃而过,继而发足狂奔,直扑城外小山。

高虎与手下赶着马车一路狂奔,终于来至山腰,高虎心头一动,喝道:“停!”手下不明所以,仍是勒住车马,问道:“堂主,怎么了?”

高虎道:“有追兵杀来,本堂主留下断后,你将童男童女送上山顶交给刘真人!”那手下不明所以,还道高虎高义,叫道:“堂主放心!”驾了车马疾驰而去。

高虎冷笑道:“刘振那厮要炼法,老子去凑甚么热闹?何况还有那杨铁手窥伺在侧,好容易逃出县城,还不赶紧开溜?只是可惜了老子的猛虎堂!也罢,左右有修为在身,大不了换个地方,还怕无有基业么?”竟是不管刘振与杨铁手之事,急忙下山开溜。

高虎急急下山,忽听得大气撕裂之声,抬头便见一道白光疾驰之间,已往山顶去了,长出一口气,道:“幸亏老子跑得快!”忽的瞧见一道人影急越奔驰而来,相隔数丈之时陡然停下,冷冷问道:“高虎?”

章58 杀高虎! 高虎一愣,道:“你认识本堂主?”来者正是戚泽,说道:“自然识得,我问你,你将那对孩子藏在何处?”高虎眉头一挑,冷笑道:“那童男童女老子已送给了刘振炼法,你是何人?也敢管老子的事!”

戚泽道:“可惜我动手太晚,不过有秦前辈出手,想来无碍。我方才杀了你猛虎堂不少恶徒,如今遇到你这首恶,自是不能放过!”

高虎恍然道:“原来是你!好!好!老子不去寻你,你倒送上门来,方才天上飞的老子惹不起,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既然送死,那便成全你!”蓦得吐气开声,一拳轰来!

高虎为刘振搜罗童男童女,得其传授,已然晋入凝真境,丹田中凝就本命真气种子,不过他资质一般,刘振又非真心传授,只将一身真气打磨到顶,并未学得甚么神通之术,对敌起来仍是用上惯熟的拳脚之术。

纵是普通的拳脚功夫,有凝真境修为催动,威力亦是极大,这一拳出手,拳风激荡之间,将方圆一丈的砂石草木尽数掀飞,拳意所及,直指戚泽面门!

戚泽早就发动眼识,捕捉其拳路攻势,先前料不定高虎究竟修炼符道、剑道或是其他道法,及见其使动拳术,心下已定。佛门眼识神妙无方,传说练到极处,可上观九霄、下观九幽,观照过去现在未来诸事,如掌上观纹,戚泽虽初证此识,这些时日日夜揣摩之下,也有几分心得。

眼识发动,再观照高虎拳路,只觉其拳术大开大合,显是浸淫多年,非是一般拳师可比。若是戚泽只修炼五真玄音剑诀,尚未突破胎动境之下,绝难抵挡高虎攻势,但有佛门眼识加持,后果则截然不同。

戚泽显得一派从容,锵然声响之中,已然长剑在手,顺势划了一道圆圈,剑气外溢之下,已将这一拳拳路封死!高虎毕生修习拳术,已将周身筋肉经脉炼的浑如一体,吃剑气封挡,立刻变招换位,足踏中宫,倏然转为震位,依旧一拳轰出,拳到中途,却又变得缓慢之极,如挑大山。这一拳暗含高虎修炼出的搬山拳意,拳出如山,看似笨拙重极,却自岿然不动,以巨山压卵之势胜敌!

戚泽被这一记搬山拳意搞得难受之极,只觉那拳头似快似慢,生生将他剑气破去,令原本圆融无暇的剑招现出几分破绽。不过天虹子呕心沥血所创之剑诀又岂是等闲?戚泽临机变招,长剑一挑,使了个“夜观群星”的解数,剑气绵绵不尽,嗤嗤有声,破空而去,竟是绕过高虎拳头,刺向其胸膛!

高虎吓了一跳,就算到了凝真境界,修士肉身仍是脆弱不堪,须得小心防护,不可稍有闪失,高虎难受之极,原本将拳意施展开来,便能步步紧逼,将对手生生碾压逼死,谁知那厮却奇兵突出,寻到了他肉身破绽,只得低喝一声,回拳自守。

这一回拳不妙,戚泽长吸一口气,蓦得寒光如潮,剑器飞旋,竟是洒落一片剑光,反守为攻,反将高虎圈了进去!高虎只得打点精神,将生平得意拳术尽情施展,或高或低、或奇或正,拳风时而呼啸,时而内敛无声。

戚泽自斩杀金大焕以来,还是头回遇上高虎这般专精一门的对手,尤其境界还要高出一重,更是打点精神,将五真玄音剑诀中种种精妙剑术尽数施展,剑锋劈、斩、撩、剁、砍,或聚力一点,或散化入神,任凭高虎如何抖露拳法,亦不能脱出剑光笼盖之外!

高虎越斗越是心惊,忖道:“这厮分明还未凝真,怎的一手剑术竟是神出鬼没,难道是哪家大派门户培养出的弟子?若是给他修成了道法,哪还了得?还是莫要托大,使个绝招将他打杀了罢!”

毕竟道行相差一层,高虎虽惊不乱,早瞧出戚泽剑术中的破绽,便是手中长剑虽利,脱不出凡品境界,非是神兵利器,蓦得嘿了一声,一拳护身、一拳前捣,直取中宫,只听一声低哑剑吟之声,一道寒光飞起,转眼没入夜色之中不见!

戚泽只觉手上一轻,原来已被高虎用拳锋生生将长剑打断!断剑飞走,不知落在何处。剑客手中无剑,等若去了八成功力,高虎怒喝一声,拳势如山崩地裂,大潮拍岸,一发喷涌而出,要趁戚泽剑断无继之时将之打杀。

戚泽长剑断去,却不慌不乱,眼识运转无滞,时刻锁定高虎拳势来路,见其面泛狠色,拿拳头硬撼自家长剑,已知其计较,长剑一断,立时抽身后退,足部连环,已然退出十丈之远。

高虎满拟出其不意之下,能一举将对手打杀,不料其竟是早有预料,忍不住愣了一愣,便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戚泽反手抽出背后长剑,身法一晃之间,又已欺身而来,剑光闪动,重又施展剑术杀去,一退一进之间,趋避若神!

高虎已是怒发欲狂,没料到拼受戚泽剑气一击,打断剑器所换来的一线战机,竟是转瞬即逝。不得已重又施展拳法,进退封挡,瞥见戚泽背后尚有三柄长剑,咬牙忖道:“老子肉身经过真气淬炼,等闲刀剑都奈何不得,拼着受些伤势,也要将这厮所有剑器尽数打断,再将他四肢捏碎,慢慢炮制,方消我心头之恨!”

戚泽默然无语,只顾催动长剑,演化种种剑招。冷不防高虎又是一记钻拳轰来,拳锋如剑,真气暗藏。戚泽顺势变招,横剑封挡,喀嚓一声,长剑又已折断!

高虎早有准备,眉心之中蓦地腾起一团黑影,隐约是一个缩小的人影形状,正是其三魂七魄所聚。脱胎境最后一关便是真气运转大周天,上冲入脑宫,滋养魂魄化为阴神。

章59 毙命(求推荐收藏) 阴神者缥缈无定,犹如薄纱,亦是佛家所云之中阴身。高虎先前轻敌,如今才发觉对手竟似练有一种特意神通,能照见其招式变化,料敌机先,这才不惜耗费元气,将阴神祭起,便是为了克制戚泽这一道神秘神通。

在此方世界,佛门式微已久,尤其在大虞朝辖内,有名的佛寺统共也没几座,大家皆是修炼玄门、魔道功法,高虎道行也浅,根本不曾见过甚么像样的练气士,绝不曾想到戚泽竟是身兼佛门眼识之术。

高虎阴神出窍,便有无形念头发出,罩定戚泽,推演其身法变化。戚泽长剑一断,故技重施,又自向后急退。高虎嘴角露出阴笑,这一次有备而来,一拳轰断长剑,另一拳紧接杀出,如铁骑突出,刀枪并举,砸向对手前胸,潜力暗藏之下,只消轻轻一碰,便能将敌手胸骨轰的粉碎!

戚泽身形如电,可惜吃高虎算计精到,算定了他退守之路,这一拳来得好快,绝无余暇再擎出一柄长剑,便在千钧一发之际,戚泽蓦地开口发声!

“吼!”这一声如狮吼、如虎啸,摇荡山林,似佛陀坐镇狮子窟中发出狮子吼,振聋发聩,震慑邪魔!戚泽张口便是一团金色真气喷出,伴随雷吟狮吼,正喷在高虎面门之上!

高虎大叫一声,只觉双耳失聪,大脑被震成了一片浆糊,阴神之物虽无形无质,也吃狮子吼音波神通震荡的如欲散去!高虎大骇之下,急忙抽身回撤,想要暂避锋芒,忽觉心口剧痛,低头望去,前心部位已深深插入一柄利剑,直没至柄!

高虎狂吼一声,双拳拍击而出,带起大片砂石尘暴,逼得戚泽不得不后退闪避,本已备好的后手也就无从施展。戚泽谋定而后动,早就运集佛门真气暗中准备,觑准战机当即以金刚禅唱神通发动狮子吼之法。

金刚禅唱是证得眼识所悟神通,属于佛门正宗传授,狮子吼则是他凭了前世记忆拼凑而来,算不得正经法术,好在高虎根本无有预料戚泽身怀佛门神通,被一口狮子吼吼得六神无主,阴神散乱,终于着了道,心口要害被硬插一剑。

高虎也修炼了一身横练功夫,但在戚泽全力灌注之下,长剑破开骨肉,长驱直入,根本抵挡不得。心头中剑,除非是金丹之辈,能以元丹之气生生封锁心脉,再以宝药徐徐治疗,高虎区区一个凝真,伤及要害,眼见是活不成了。

高虎满心悲愤,怒发欲狂,又恨又怕,叫道:“咱们一起死罢!”竟不拔剑,合身扑上。这厮已知必死,要拉戚泽垫背,也不计较甚么章法,双臂如锁,向戚泽抱来!

戚泽反手又抽出第四柄利剑,举剑平刺,谁知高虎根本不避不闪,任凭长剑刺入脑中,低吼一声,已将戚泽死死抱住!戚泽一惊,本能运起真气相抗,只觉其双臂如铁箍一般,越勒越紧,忙鼓动五脏之力,脾脏、心脏、肺脏三处同时激发宫、徵、角之音,如黄钟大吕,由内而外震荡开去。

当此生死危机之时,戚泽催动五真玄音剑诀,以音波剑气冲击高虎脑宫,双手握剑,死死向其眉心刺入!高虎已是神志混乱,不辨东西,本来若是死命用力,未必不能将戚泽生生勒毙,偏偏被脑宫传来的剧痛刺激了神智,忽然便清明起来,叫道:“痛煞我也!”双臂力道不免缓了一缓。

戚泽口含真气,舌绽春雷,又是一记“狮子吼”喷出,几乎将这些时日修炼的佛门真气尽数用去,效用立竿见影,这一吼真气有如实质,竟将高虎半块头骨掀飞!

戚泽趁机断然猛喝,合掌猛推,噗的一声,长剑终将高虎头颅洞穿,一截剑尖吐露在外!高虎呆了一呆,浑身一晃,终于气绝而亡。

戚泽双臂一震,抖开高虎尸体,微微气喘,眼见高虎慢慢软倒在地,叹息一声,道:“若非你助纣为虐,我也未必非要杀你!”以他境界搏杀凝真境的高虎,可谓兵行险着,好在终将其杀死,也算为那些童男童女以及被猛虎堂欺压的良善讨回一个公道。

戚泽喘息几声,脑中微感晕眩,最后一记狮子吼险些将他积蓄的佛门真气损耗一空,连带玄门真气也消耗不少,当此荒郊野外,又不敢打坐入定,只得定了定神,缓缓走开。

两柄长剑一插高虎心脏、一插其头颅,戚泽也懒得拔出,倒提仅剩的一柄长剑,往山上而去。行至半山腰上,寻了一片绿林之地,勉强结跏趺坐,运用小无相禅功之法,入定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戚泽自定境中醒转,总算脑宫不在昏聩,佛门真气也恢复了五成以上,忖道:“若能证得二禅,便随时随地入于定中,修复伤势,补益魂魄,可惜还差上一点。”与高虎死战一场,他的念头越发活泼,带动真气流转,自脑宫垂流而下,漫延四肢百骸,将玄门真气逼得龟缩于心、脾、肺三宫之中。

戚泽吐出一口浊气,佛门真气越发活泼,想是突破在即,若能觅地潜修几日,定能突破二禅,不过眼下秦阔独木难支,还有一对童男童女要救,说甚么也要去山顶瞧上一瞧。

忽然脚步踉跄,身形不稳,却是整座山体被一股庞然巨力摇动。戚泽大惊,仰望穹苍,但见山顶之上腾起一道血光,浓稠无匹,腥气扑鼻,血光上冲牛斗,虚空开裂之处,现出一道涡流,内有无尽虚空之力旋动不停,似乎连接着另一处世界!

戚泽诛杀高虎之前,高虎手下驱赶马车上了山顶,瞧见那座法坛,见一位道人披发跣足,瞑目端坐,叫道:“可是刘振道长?小的奉了堂主之命,将童男童女送到!”

章60 开启 刘振启目望来,目中凶光涌动,仰天大笑一声,道:“来得好!”用手虚虚一拂,马车车帘凭空撩开,一见皱眉道:“怎得只有两个?分明还有三十六个才是!”

那手下战战兢兢道:“好叫道长知晓,方才有高手偷袭本堂,将地牢中的童男童女尽数劫走,这一对还是堂主见机得早,先自运了出来!堂主说这一对对道长最是紧要!”

刘振面色难看,哼了一声道:“高虎这个废物,办事不利,怎会被人劫走童男童女?坏了老子大事!”心下震怒,真气外溢,当即化为条条阴风鬼啸,骇人至极。

那手下噤若寒蝉,不敢答话。刘振发泄了一阵,道:“总算他还有些小聪明,知道先将这一对要紧的童男童女抢出送来!幸好我早有准备,不然这些年苦功岂不付与流水!”心念一动,身后真气凝成一只手掌,往前一探,已将一对童男女捉住,放在法坛之前。

刘振更不迟疑,喝道:“事不宜迟,这便做法!”双手一拍,地下蓦地升起三十六道旗幡,杆杆高有丈许,旗面之上以生灵鲜血描画道道真符,那符箓扭曲不定,再被血光一照,更是邪意横生,绝非正道路数!

刘振嘿嘿笑道:“道爷这些年费尽辛苦,格外寻到了三十六童子,取其精血绘制这一部三十六路天鬼引灵幡!只差一对阴年阴时阴日、阳年阳时阳日的童男女,如今万事俱备,正当起坛作法!”

这厮也是心狠手毒,明里命高虎搜罗合用的童男童女,暗中却远赴外县,重又寻觅合用的童男童女,取其精血,以独门秘法祭炼了这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

每一面旗幡便是一条童男女的性命,祭炼之时不但要取其精血,还要将其生魂一并摄来,炼入其中。天鬼引灵幡大阵一起,山顶之上立时愁云惨淡,鬼哭神嚎,又有童子抽泣嚎哭之声,一时令人宛如之身九幽冥狱!

刘振面色阴沉,甚么鬼哭神嚎俱都充耳不闻,只专心念诵秘咒。此獠非是傻子,天鬼引灵法大干天忌,必有劫数临头,早晚要干,择日不如撞日,立刻发动法阵!

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齐齐震动,愁云密布之间,幡上血光流转,蓦地发出道道赤红光华,破空直上,又在半空之中交接一处,化为一道血色符箓。

那血色符箓散发无尽血腥之气,犹如烙印虚空之中,刘振蓦地嗔目大喝,叫道:“童血引灵,天鬼现形!冥狱鬼土,开!”血色符箓之上邪意流转,嵌入虚空之中,与之融为一体,倏然隐去不见。

过得片刻,只听一声沉闷阴寒之音传来,不知何时虚空之上竟有一座巨门显化!那巨门两扇之上亦是以无穷鲜血绘就种种阴森可怖之形。最显眼者乃是一种身披双翼,高大绝伦的怪物!

那怪物生的一颗鬼首,狰狞凶恶,通体竟是白骨堆成,绝无一丝皮肉,只背后斜插一对骨翼,尤其鬼首之上生着四只凶睛,赤色血光充斥,上照虚空,下烛幽冥。此怪物正是刘振苦寻多年的天鬼!

那鬼物相传产自幽冥之地,秉九幽戾气阴气而生,善能穿梭虚空,最好血食,不入六道轮回,乃是此界有数的邪魔之一。刘振催动天鬼引灵法秘术,终于以三十六位童子精血生魂招引来九幽冥狱大门,如今还差最后一步,便可轰开大门,贯通两界虚空甬道。

刘振嘿了一声,凌虚一点,那一对童男童女双双挺立起来,两对眼珠咕噜噜乱转,露出恐惧之极的神色,只是身受邪法禁制,不能言语行动,只得任人宰割。

天鬼引灵法还差最后一步,将那一对童子剜腹剖心,取了生魂血肉,便可打开冥狱之门!刘振正要动手,忽有一线白光裹挟雷声,轰然落于山顶之上,现出一位小乞丐,正是秦阔赶来,叫道:“妖道敢尔!”

刘振喝道:“你是何人?”秦阔见了那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面上现出暴怒之色,冷笑道:“好叫你知晓,道爷秦阔,乃是大天罡门嫡传弟子!你炼此邪阵,虐杀生灵,报应已至,道爷送你去轮回!”

秦阔亦是嫉恶如仇之辈,一见三十六面邪幡,怎不知刘振造了多大罪孽?二话不说,立时动手。一拍顶门,立有一道天罡之气窜出,化为一道气团,往来变幻,天罡真气团中尚有道道雷音轰鸣,更有一道掌印印诀显化而出,酝酿法力,随时可能飞出御敌!

秦阔非是傻子,上来便动用了自家最强神通,务求一击必杀。果然大天罡门的名头一报出来,刘振心头便是一凛,大天罡门乃是玄门正道大派,实力仅在昆墟派、五行宗之下,亦是玄门正宗传承,不好招惹。

刘振心念转动,蓦地冷笑道:“老子连天鬼引灵法都敢修炼,还怕甚么大天罡门?只要能炼化了天鬼,修成金丹,大不了躲到边陲蛮荒之地,就不信大天罡门肯耗费苦功追杀老子!”

秦阔被刘振说的一时语塞,眼见那血色符箓已然与虚空相合,那两扇冥狱巨门已发出“喀、喀”声响,竟是缓缓露出一丝缝隙!巨门开启,立有无量阴风席卷而来,有冰封万物之威,幸好那阴风向四面八方卷荡而去,威力不一,若是碰上秦阔,说不定将他苦炼多年的天罡真气也化了去。

秦阔浑身一个激灵,感应到无尽阴风吹拂,头顶天罡真气团的纯阳之性也被压制了许多,喝道:“你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打通九幽冥狱之地!”

刘振哈哈一笑,霍然起身,将袖一拂,喝道:“老子修道百年,因无上乘道法,迟迟不能修成金丹,不得已才别辟蹊径,修炼了这门邪法,你以为老子愿意?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玄门正宗,故步自封,不肯将上乘道诀公布天下,逼得我等散修只能铤而走险,等到此时你们又跳将出来,说甚么替天行道,喊打喊杀,简直可笑、虚伪之极!”

章61 九幽之门 秦阔嘿了一声,大天罡六阳手神通终于酝酿已毕,喝道:“强词夺理!”一道掌印印诀蓦地飞出,大有数丈,携动雷霆之音,往刘振头顶拍落而去!

刘振将手一指,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倏然震动,又是道道血光飞起,汇聚一处,成了一道血手印,斜刺里飞出,竟将大天罡六阳手掌印生生拦住!

两只手掌一为玄门正法,裹挟雷霆,一为邪门妖术,以生灵血气生魂激发,相遇一处,正是正邪不两立,只拼的澎湃有声,一时难分高下。

刘振笑道:“这便是大天罡门名震天下的大天罡六阳手么?我看也没甚么稀奇,还敌不过我这三十六面灵幡!秦阔,你与我一般皆是炼罡境界,这一记大天罡六阳手足可耗去你七成功力,我却还未出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秦阔嘿嘿一笑,道:“你不过倚仗这座邪门阵法,有甚么稀奇?待道爷破你!”蓦地双足拔起,向刘振狂奔而去!头顶一团天罡真气同时分出道道气息,化为玄门诛邪神雷,往三十六面旗幡之中轰去。

刘振摇头道:“连大天罡六阳手都奈何我不得,何况其他神通?大天罡门好大的名头,出来的弟子却是不成器!”秦阔所用是玄门雷法神通,专克诸般内魔外魔等魔头。玄门中人但凡修行有成,皆会兼修几手雷法,毕竟此法最克魔道。

不过秦阔大部分精力放在大天罡六阳手上,其余法术远算不得精通,玄门神雷轰入三十六面旗幡之中,被其中血光阻挡消磨,并无大用。

刘振哈哈一笑,道:“既然来了,也借你血肉一用!”恰是指定了那猛虎堂帮众,那厮满拟没自家的事,正要觑准机会逃走,吃刘振一指,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就此爆裂成一团血雾!

刘振再一指,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中亦有道道细细血光放射而出,与那血雾合为一体,化为一道血光,电闪也似往秦阔罩去。这道三十六路天鬼引灵大阵绝非魔道功法,更近乎邪道。

其中蕴含三十六童男童女冤煞之气,最能污秽正道法力,秦阔可不敢被血光近身,低喝一声,头顶天罡真气之中又分出一缕雷罡天煞,迎向血光。

大天罡门的大天罡六阳手享誉此界,号称玄门第一斗战胜法,足可与佛门数种顶级的护教神通分庭抗礼。威力虽大,修炼的桎梏也多,非得到炼罡境界不能下手修习,尤其炼罡之时须得采用特种罡气,初时要用到三阳雷罡,与煞气合炼,待到修成金丹之后,须得深入九天,采取六阳神罡,糅合罡煞,才算得了其中三昧。

秦阔功行尚浅,发挥不出大天罡六阳手的真正威力,其实也是他经验太浅,被刘振的天鬼引灵阵阵仗唬住,所谓力分则弱,天鬼引灵阵看似威能弘大,其实每一面旗幡祭炼程度不一,其上收摄的童子生魂亦是强弱不同,秦阔若敢拼尽全力,以天罡真气强攻一隅,就算不能攻破大阵,也能牵制刘振手脚,使其不能分心旁顾,可惜战机稍纵即逝,等秦阔明白此中道理,早已失了先手。

刘振见终于绊住秦阔那厮,令其不能再填阻碍,哂笑一声,双手虚虚一抓,那一对童男童女直挺挺而立,蓦地胸膛破开,露出两颗兀自跳动的心脏!

秦阔只瞧得目眦欲裂,喝道:“贼子敢尔!”怒火攻心之下,再无顾忌,丹田中一道本命真元之气上贯十二重楼,与天罡真气合一。本命真元之气消耗的乃是先天命数寿元,用一点便少一点,要想补回,千难万难。

秦阔也恨极怒极,才不惜消耗本命元气,打破血光桎梏。果然得了本命元气浇灌,天罡真气越发浓稠,急旋之间,内中忽有一道雷光击出,正是其采炼自九天之上的三阳雷罡。

三阳雷罡也算三十六路天罡之气中极上乘之物,得了秦阔本命真气加持,威力凭空暴涨五成,一声雷响,已将血光尽数崩散,余势不衰,演化道道雷霆,狂风骤雨般轰向三十六面旗幡!

若被秦阔轰损了任何一面旗幡,这天鬼引灵大阵便不成模样,刘振自不会允许功亏一篑,其早有准备,用手一指法坛之上那柄法剑,剑身倏然立起,刘振嘿了一声,亦是一口精血喷出,喝一声:“疾!”

那法剑受了精血激引,剑身之上腾起道道血光,化为一道血色流星,自法坛之上疾驰而下,向秦阔劈落!秦阔暗叹一声,事到如今,已然于事无补,只好先保住自家性命,身形一动,闪身避过法剑攒刺。

刘振取了最后一对童男女心脏,大喝一声:“九幽冥狱,开!”那一对心脏连同童男女一身精血,尽数化为一蓬血气,泼在两扇冥狱之上上。那冥狱之门受了血气滋养,轰隆隆巨响之中,终于洞开!

刘振满面激动之色,手掐法诀,再喝一声:“天鬼何在!”两扇冥狱之门洞开之后,更有无尽阴风疾吹而来,所过之处阳气消灭,阴意滋生,仿佛九幽冥狱当真降临此界,要将一应之地化为鬼域!

只是大门之后世界始终被氤氲阴气鬼气缠绕笼盖,根本看不清所谓的九幽冥狱之中,究竟有甚么物事。随着刘振一声大喝,大门之内冥狱空间似乎有了丝丝波动传来。一声低沉嘶吼蓦然响彻大门之内!

刘振满面俱是狂热之色,高声诵持天鬼引灵法中秘咒,道道咒音渗入门内世界,那低吼之声亦是此起彼伏,似乎在与咒音相互应和!

刘振见天鬼引灵法果然有用,更是欢喜无尽,蓦地一运真气,自中指指尖逼出一滴精血,弹入冥狱大门之内。那精血蕴含刘振十分之一的法力,大是惊人,精血离体,刘振面色立刻变得惨白,但丝毫不敢停顿,依旧口诵真言,手指在虚空之中点点画画。

章62 天鬼 那精血来至冥狱大门之后,随着刘振手指书画,演化为一道符箓,散发丝丝血腥之气。那血腥之气闻着腥臊,对天鬼却有十分的诱惑。过不多时,冥狱之门后面空间之中闪过一道虚影,掠过虚空之中宛如鬼神,将虚空激起道道涟漪。

一头狰狞凶狠的鬼物蓦得现身而出,鬼体半实半虚,骨翼大张,一晃之下,已将那道血色符箓吞入腹中!那天鬼无有血肉,血色符箓顺着天鬼脊骨下滑,赤色光华一闪,已烙印在天鬼鬼骨之上!

刘振精神大振,足下踏罡步斗,口诵秘咒,喝一声:“来!”那天鬼四只血色凶睛望着冥狱之外的花花世界,满是贪婪之色,蓦得骨翼大张,竟是真的飞掠而来!

那天鬼飞掠极速,顷刻之间已跨越无穷空间,来至冥狱大门之前,但接下来却忽然放慢了遁速,似乎略有迟疑。刘振见状,又惊又怒,大喝道:“来!”披发跣足,足下重重一顿!

天鬼鬼骨上那一道血色符箓闪烁无定,蓦得沿着鬼骨逆流而上,印在天鬼头颅之上,那天鬼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嚎,似乎被血色符箓所制,这才不情不愿的冲出九幽冥狱之门,降临到了此界之中!

天鬼跨界而来,又受了刘振符箓所制,但不等刘振狂喜大笑,自打天鬼掠出冥狱大门起始,本是疏星朗月的碧空,忽的阴云密布,片刻间已将整座山峦笼盖,山上一众生灵都感到阵阵压制之极的感受,仿佛千顷雷池横压心头。

阴云之中,响起噼里啪啦之声,蓦得有数条雪亮之极的雷霆劈落而来!那雷霆条条皆有水桶粗细,扭曲如蛇,一气劈在天鬼鬼体之上,宛如天公震怒、雷神降法!

秦阔与那法剑缠斗,瞧见雷霆纷落如雨,大笑喝道:“天鬼本是鬼物,飞临此界,引动罡阳之气诛杀!妖道,我看你还有甚么招数抵御!”

那雷霆乃纯阳气机显化,感应到有阴物鬼气跨界而来,阴阳二性之气磨荡之下,立时生出感应,雷霆纷落,将天鬼劈的翻翻滚滚,惨嚎不已。

那天鬼善能穿梭虚空,几次三番欲要避开天雷劈烤,可惜此界非是九幽冥狱,哪里有甚么阴气鬼气供它消耗藏身?在纯阳天劫气息感应之下,那天鬼宛如静夜举火,一目了然,无数天雷越发宏大,势要将那倒霉蛋天鬼劈死了事!

天鬼遭劫,刘振不惊反喜,盖因此事早在意料之中,天鬼引灵法中记述的明明白白。天鬼禀冥狱阴气鬼气而生,一入阳间界,必然引动阴阳之气摩荡反扑,此时不必出手相助,等到天鬼元气被天劫劫雷消耗的七七八八,自冥狱中所挟气息也被毁去大半,才能在阳间界中久存,亦是将其收伏的最佳时机。

事到如今,秦阔反倒冷静下来,不能阻挡天鬼跨界,不如养精蓄锐,催动大天罡六阳手回手一拍,将法剑拍飞,一道掌印高悬于天罡真气之上,冷冷望着刘振与天鬼两个。

刘振亦是不徐不疾,伸手一招,将法剑提在手中,再用手一指,山顶之上起了震爆之声,便见三十六面旗幡齐齐拔地而起,渐次缩小成了一座具体而微的阵盘,落入其手中。

到了此时,秦阔与刘振反倒不再动手,二人皆是盯着半空中沐浴雷劫的天鬼,其若死于天劫之下,则万事皆休。若能侥幸渡过劫数,才是新一轮斗战开启之时。

秦阔眼珠直转,忖道:“那妖道接连动用精血,实力大损,若我能近身用大天罡六阳手拍他一下,定能将其打死,只是那一座旗门阵法有些惹厌。还有那杨铁手不知藏身何处,到现在还未现身,也是一大变数!”

正思忖间,戚泽已然提剑上山,见了半空中惨嚎翻滚的天鬼,微微一愣,又瞧见横尸于地的一对童男童女,面上流露出悲悯之色,往秦阔之处走来。

秦阔道:“那妖道已然贯通两界之门,招引了一头金丹级数的天鬼入界,我不是对手,眼下那天鬼正中雷劫攻击,那妖道有一座旗阵护身,暗中还有一个杨铁手窥伺,煞是棘手!”

秦阔三言两语将经过分说明白,戚泽点头道:“高虎已被我杀了!”秦阔一愣,道:“杀得好!”戚泽道:“那童男童女是被妖道所杀?”

秦阔道:“不错,妖道取了其精血心脏,这才打开了冥狱之门。”刘振收了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幡上血光自然消散,那座冥狱之门已是悄然关闭,且尚在不断淡化之中,似乎随时都会回归虚无。

天鬼已现,刘振的狡计得逞了大半,现如今还未出现金丹之上的人物,只有秦阔一个小辈,算得十分圆满,只等天鬼渡劫,便可一锤定音。刘振自不会在乎冥狱之门退走,见戚泽上山,目中又放出凶光,忖道:“我要炼化天鬼,势不能留着秦阔在一旁捣乱,新来的这厮修为更差,不如现在下手除去罢!”

秦阔一见刘振狞笑,暗叫不好,忙即挡在戚泽身前,果见那厮祭起天鬼引灵幡阵,望空一抛,三十六面旗幡又自飞出,林立半空,发出道道血光,破空而来。

秦阔如今只恨手中无有一件好用的法器,对上这等邪门阵势只能恨苦厮杀,暗叫道:“再回山门,就算跪上三天三夜,也要师傅赐下一件护身的法器才成!”头顶天罡真气急速旋动,大天罡六阳手一拍而出,与条条血光纠缠。

戚泽对头顶斗法之局毫不关心,只再望了一眼那两具小小尸体,已对刘振存了必杀之心,问道:“前辈可能拖住那厮神通?我要将他杀了!”

秦阔讶然道:“那厮与我一般是炼罡境界,还有法器在手,你修为不够,冒然动手,反受其害!”戚泽道:“我只想试上一试,倘若不成,绝不会送死。”说罢已然飞身而去。

章63 独杀 秦阔顿足道:“真是莽夫!”刘振见戚泽孤身一人杀来,讥笑道:“凭你这点微末功夫,也想学古人万军阵中取吾首级?简直痴心妄想!”将法剑一拍,一道剑光呼啸飞去。

戚泽窜高伏低,头顶忽有剑气呼啸,一道剑光向下击落,按理以刘振的道行催动飞剑,戚泽连念头都难转动,便会给诛杀当场,只是刘振元气已伤,又分心操控幡阵与秦阔纠缠,一柄法剑上附着的法力刚好足够斩杀一位凝真境修士。

可惜刘振未算到戚泽兼修佛道两家功法,又开了佛门眼识,最善捕捉先机,眼识催动之下,竟而捕捉到飞剑袭来之轨迹,在间不容发之际陡然合身一滚,竟是让过了飞剑剑锋!

砰的一声,飞剑剑锋所指,将山石轰开一块,道道碎石四面飞掠,戚泽顺势以手中长剑舞出朵朵剑花,将飞石拍飞而去,竟是身法不停,转眼间已离刘振不过数丈有余!

刘振又惊又怒,手中剑诀一引,飞剑又自飞起。秦阔瞧得大怒,喝道:“太也小瞧道爷了罢!”扬手便是数道玄门神雷飞去,那神雷乃是真气显化,以玄门正法催动,去势快绝。

好巧不巧,头顶正有一头天鬼饱受天雷浴身之苦,秦阔的玄门神雷一出,其中的伏魔真意立时引动了天劫神雷之力,半空之上团团氤氲云气之中居然分出一道雷光,闪的一闪,已与那玄门神雷合二为一,一声轰鸣之间,正落在那柄法剑之上!

两道神雷合一,内中诛邪伏魔之意凌厉之极,将那法剑轰飞出去,发出一声哀鸣,剑光顿敛,现出坑坑洼洼的剑身,刘振苦心祭炼多年的飞剑,竟在一记雷击之下几乎被轰成了废铁!

刘振与飞剑心神相连,飞剑受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精神更见委顿,怒道:“小辈该死!”索性将那鲜血一指,引入法坛之上一面法旗之中,那法旗祭炼未久,不算甚么出色的宝物,但有其鲜血为引,激发威力,要杀戚泽也自绰绰有余。

那法旗迎风一展,亦自化为一道流光飞去,如枪如剑。戚泽微微皱眉,体内佛门真气疯狂运转之下,尽数灌注于长剑之中,猛地将剑向前斩去!

嗤的一声轻响,竟已斩中法旗,剑旗相交,长剑首先崩断,同时那法旗也自从中断为两截!不过头一截法旗余势不衰,生生扎入戚泽左臂之上,竟是扎了个对穿!

戚泽额上冷汗津津,挥手以断剑斩断插在臂中的法旗,又将之生生拔出来,伤口之上有金色真气汇聚,止住鲜血。戚泽暗叹一声,修行练气之士一旦入道,神通威力便大的异乎寻常,尤其每一层境界之间皆有不同妙处,这还是刘振道行大损,随手一击,已快要了他的小命。

戚泽面不改色,摒弃杂念,伤口略微蠕动,勉强止住鲜血,忽然猱身直上,手中断剑一挥,当做暗器打出,同时张口便是一声巨吼!

刘振气怒攻心,喝道:“小辈放肆!”屈指一弹,已将断剑击飞,但迎面一团金色真气喷来,夹杂狮吼之声,不由愣道:“狮子吼?佛门神通!”竟被佛门真气盖了一脸。

戚泽有感于那对童子无辜受戮,立意要杀刘振,但也非无脑拼杀,总要先有保身之道,眼见刘振受了狮子吼一击,身形微微一晃,当即拳脚并用,竟是舍了刘振真身,反将那座法坛捣毁!

戚泽的狮子吼不过是半路出家,绝非原版,刘振吃亏在猝不及防,耳边狮吼之音炸响,略一踉跄,真气一转之下,已自复原,但回过神来便瞧见戚泽将法坛毁了七零八落,不由急怒攻心,再也忍耐不住,隔空挥出一掌!

掌力如山,挥击之间,已将戚泽打得倒飞出去,狂喷鲜血,但同时掌力收摄不住,终于将残存的法坛一并打烂。那法坛是刘振依着天鬼引灵法记载,特意祭炼,看似不甚重要,实则操控天鬼的血色符箓便由这座法坛化生而来。

法坛一被毁去,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天鬼本已被雷劫劈的稀里哗啦,翻翻滚滚,只是凭借天生凶性硬撑,好在天雷并非无穷无尽,到了此时,劫云已渐渐稀薄,眼看再有片刻功夫便要烟消云散而去。

那天鬼恶鬼一样的头颅之上陡然浮现出那道血色符箓,接着扭曲转动,似要消散而去。原来是法坛不存,内中化生符箓之力断去大半,符箓便要自行消散。

天鬼乃是金丹级数,灵智不输于任何修士,只是被天鬼引灵法所制,行动不得自由。血色符箓有了消散之势,立时被其察觉,尖叫一声,满是兴奋得意之情,一对骨翼狠狠展动之下,竟将原本便已淡薄的劫云生生搅散!

劫云散去,玉兔重露光华,山顶被照的一片雪亮。那天鬼浑身冒烟,伤痕处处,被天雷所击,伤口处尚有纯阳之气流转,不令其用鬼气恢复伤势。

刘振见法坛被毁,便知不妙,惊叫一声,张口又是一道精血喷出,手指书画之间,那精血又自化为一道鲜血符箓,其狠狠一拍,那符箓瞬时之间已飞至天鬼头顶,一气罩落!两道血色符箓同理同源,一经统合,内中牵制禁锢天鬼元神之力大增,那天鬼原本窥见自由之机,岂肯白白受人奴役?

修道人将精血看的无比贵重,用一滴便没一滴,刘振接连用去数滴精血,亦是真正的强弩之末。但此情此景也顾不得许多,若被天鬼挣脱引灵法束缚,神通反噬之下,下场只会更惨,就算伤筋动骨也顾不得了!

那鬼物一声厉嚎,自半空猛然俯冲而下,双爪如电,往刘振心口抓去!刘振当此之时,勉强镇定心神,大袖一挥,喝道:“妖孽敢尔!还不降伏,更待何时!”口诵真言,催动血色符箓之威。

章64 杨铁手现身 天鬼鬼躯已在半实半虚之间,遁速极快,双爪里刘振头颅不过丈许,眼看便要生生插入,忽然发出一声厉啸,鬼躯又在半空上翻滚起来,似乎有极大痛楚,原来其头颅上的血色符箓受了刘振激发,散出无量禁制之力。

此符箓专门克制天鬼,一经激发,能牢牢困锁其一身精气,就算金丹境界也要一筹莫展。果然符箓一旦发动,天鬼立受反噬,双爪再也抓不下去。

刘振哈哈一笑,道:“你这妖物如今可知道本真人的厉害了罢?还不乖乖束手就擒!”那天鬼面上现出又恨又怕的神色,强忍符箓镇魂之痛,畏畏缩缩的不敢近前。

刘振正要收伏天鬼,忽然心头一跳,暗道一声:“不好!”原来他分心对付天鬼,不免对引灵幡旗阵操控不甚圆熟,终于被秦阔逮到机会,大喝一声,大天罡六阳手掌印击出,一拍之下,带起无尽天罡纯阳之气,一击将引灵幡阵攻破!

那引灵幡阵气息牵连,影受大天罡六阳手一击,阵势立刻散乱开来,三十六杆旗幡四面飞旋而出,再也压制不住秦阔。秦阔长啸一声,总算块垒尽去,踏步之间已来至戚泽身旁,取了一只小葫芦,捏出两颗丹药,低声道:“一颗内服,一颗拍散外敷!”

戚泽手臂洞穿,好在有佛门真气护持,伤口已然闭合,表面看不出甚么异象,接过两枚丹药,立刻如法炮制。果然内服外敷之下,疼痛顿减,伤口处一片清凉,又有丝丝热力在筋肉之下汇聚,似乎就要生出新的血肉来。

秦阔收起葫芦,面上泛起肉疼之色,接着对刘振喝道:“妖道!你精血亏输,只能勉强制住这天鬼,待你精气衰败,那鬼物立刻反噬,到时你想死都难!”

刘振勉强冷笑道:“本真人入道多少年?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妄加质疑?实话对你说,那天鬼已中了本真人符咒,早已甘心降服,你若不信,大可上前一试?”

秦阔冷笑道:“你这厮大吹法螺!好,试试便试试!”心念一动,一道掌印又自天罡真气中飞出,正是大天罡六阳手的路数,掌印之上五指擎动,捏成一道印诀,一掌拍去!掌印未至,已有恶风搅荡!

刘振冷笑一声,喝道:“天鬼何在!”那天鬼额头之上血色符箓闪烁赤色光华,尖叫一声,受到其中禁制之力左右,骨翼调转,蓦地往秦阔扑去。

秦阔面色一变,大天罡六阳手掌印不及轰向刘振,半途转向之间,已与疾飞而来的天鬼重重轰在一处!那天鬼又是一声尖叫,吃大天罡六阳手掌印轰飞,在虚空之中连翻几个跟头,肋下骨头都断了几根,但终究不曾伤筋动骨。

这一击反倒激起天鬼凶性戾气,立时俯冲而下,鬼爪弄影,这厮受了劫雷洗练,一身鬼气去的七七八八,已然自金丹境界之上跌落,但同样也更能适应阳间界种种道则,尤其善能穿梭虚空,身法一经施展,当真来去如电,趋避若神。

几招过去,秦阔便有些难以为继,只好将大天罡六阳手掌印召回,一面以天罡真气滋养,一面对抗天鬼侵袭。那天鬼道行虽弱于金丹,但战力丝毫不逊,不出片刻,已将秦阔杀得汗流浃背。

戚泽将养伤势,面对天鬼这等来去无踪的鬼物,更是束手无策,若非秦阔拼命回护,已有数次要命丧天鬼之手。二人抵挡艰难,刘振则趁机将养元气,反正那两个小辈已成笼中之鸟,不虞飞走。

天鬼来去如电,秦阔渐渐抵挡不住,忖道:“诸事不谐,不若及早脱身!看来还是要动用师傅留下的那一招!”一把抓住戚泽,正要使出乃师所赐的保命手段,忽然惊变已生!

那天鬼原本要再度俯冲而下,这一次瞄准了戚泽,更另藏杀手,只要秦阔出手回护,自身便会空门大露,足可一击将之重创!便在此时,忽有一股绝大力道自虚空中来,一气压落于天鬼之身。

天鬼惊叫一声,骨翼拼命鼓动,想要脱离那巨力镇压,无奈出手之人眼光毒辣之极,更兼道行高妙,这一股力道连消带打,任凭天鬼如何挣扎,依旧被死死镇压。

秦阔本拟天鬼再度袭来,便要施展那一招后手,却见天鬼忽的凝固于虚空之上,宛如被蛛丝粘住的蚊蝇,任凭如何挣扎,皆是于事无补,微微一愣,喝道:“杨铁手!给我出来!”

刘振借助血色符箓,自能感知天鬼状态,察觉不对,立时作法,无奈他元气大伤,天鬼又未被完全祭炼,根本做不到如臂使指,几次命令天鬼强行挣脱,皆是无用,还险些反噬自身。

只听一声冷笑传来,一个高大壮汉突兀之极的现身山顶之上,正是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的杨铁手,对秦阔轻蔑一笑,道:“你师傅命你暗中监视于我,我岂会不知?你这小儿区区炼罡境界,若非看在你师傅面上,老子早就一掌拍死了你!”

秦阔梗着脖子道:“看在我师傅面上?我看你是惧怕我师傅,这才不敢对我下毒手罢?”杨铁手耸肩一笑,转头对刘振道:“你这厮倒也有几分本事,凭借一本残缺不全的道书,竟能领悟天鬼引灵法,还真被你做成了!”

刘振面上苦笑,说道:“我只知这天鬼引灵法必有反噬,说不定会落在人劫之上,想不到真有一位金丹窥伺在侧!这天鬼不过与你道行相若,你半路截杀,又有甚么意思?”

杨铁手冷笑道:“看来你不知老子的身份,实话对你说,老子乃是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杨铁手!这天鬼虽只是金丹级数,但炼成身外化身也算一种战力,还有你这厮修为不高,但眼界、胆量、手段都还不错,若你肯将天鬼献上,在投效老子麾下,不但能保住性命,还能得到平天道庇护,金丹境界有何难哉?平天道中有的是秘法能令你一步登天!”

章65 大天罡六阳手 刘振这些年潜居炼法,并非对世间事一无所知,自平天道的大名,微微沉吟,道:“平天道乃是旁门左道,就算有成就金丹的法门,未必合我所用。何况我多年费尽辛苦,不惜杀生害命,才引来一头天鬼,难道被你几句花言巧语,就要双手奉上?杨铁手,你未免打得一手好算计!”

杨铁手性子张狂,闻言仰天大笑一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子是对你起了爱才之意,才好言相劝,你若执迷不悟,大不了将你打死,这头天鬼依旧难逃我掌心!”

刘振见其怒意勃发,面色狰狞,似乎随时就要出手,心念电转,忙道:“且慢!也罢,谁让我技不如人,投入你麾下为你效力倒无不可,只是这头天鬼须得留给我祭炼!”

杨铁手大感不耐,喝道:“天鬼是老子囊中之物,你也是老子囊中之物!莫要聒噪,再多说一句废话,老子送你去冥狱修炼金丹罢!”

可怜刘振也算炼罡境的高手,将高虎这等蝼蚁拿捏如意,遇上杨铁手这等蛮横无情,又精于算计之辈,亦被其拿捏如意,真是报应不爽!

刘振叹道:“罢!罢!既然如此,都听你的罢!只是这二人洞悉你我隐秘,须得下手灭口才是!”杨铁手横眉道:“既已投入老子麾下,便听老子吩咐,何时轮到你自作主张?再要多言,立时一拳打死!还不放开了天鬼禁制!”

刘振真是有苦难言,慑于杨铁**威,不敢顶嘴,只得满腹委屈将制约天鬼的血色符箓撤去。可怜为了招引制服天鬼,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杀害多少性命,就这般被人摘了桃子去,还只能忍辱吞声。

天鬼头顶现出一道血色符箓,愈来愈淡,终于化为虚无。那天鬼解去束缚,忍不住一声低啸,便要振翅远飚。杨铁手笑道:“慢来慢来,如今你已换了一位明主,还不降伏,更待何时!”

那天鬼骤失牵制,岂肯再被人驱役?连连厉啸之间,骨翼招展,就往杨铁手扑去。杨铁手故意撤回了禁锢力道,引得天鬼前来,大笑一声,道:“鬼物也敢逞凶?”双手摆了一个拳架,蓦得一拳捣出!

那拳头虽是肉身所铸,但拳到中途,忽有一道丈许方圆的虚影自拳锋飞起,闪的一闪,就听天鬼凄厉一叫,已被拳影生生砸飞出去!

秦阔见了那拳印,面色一变,骂道:“该死!”杨铁手侧目望他一眼,面上俱是讥笑之意,伸手一招,对那天鬼喝道:“回来!”那天鬼受了一拳,已知新主人不好招惹,闹不好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不顾伤痛,立刻飞来,就在杨铁手周遭盘旋,简直比家养的狗儿还要听话。

刘振早已不忍去看,咳嗽连连,又不敢擅自开口。杨铁手见那天鬼臊眉耷眼,十分驯服,呵呵笑道:“不错,这才是识情知趣!”中指之上现出一滴精血,扬手画了一道符箓,隔空一拍,正中天鬼眉心。

刘振见了那符箓,惊道:“你怎的也精通天鬼引灵法?”杨铁手冷笑道:“又不是甚么惊天动地的法门,知道怎的?”在怀中取了一卷布帛,扬手抖开,用手一指天鬼,喝一声:“去!”

那天鬼不由自主化为一道鬼气往布帛之中投去。那布帛亦放出一道光华,闪现之后,已不见了天鬼踪影。杨铁手收伏了天鬼,将布帛贴身藏好,满意笑道:“如今大功告成,可去了也!”

刘振忍耐不住,问道:“还留这两个小辈性命么?”杨铁手忽的反手一掌,刘振面上已多了一道清晰掌印,将他满口大牙打碎,其这才闭口不语,敢怒不敢言。

杨铁手对秦阔冷笑道:“我派去万县的一对手下想必是死在你的手上了罢?”秦阔道:“那又如何?你平天道杀官造反,唯恐天下不乱,秦某出手取其性命,你要报仇,尽可冲我来!”

杨铁手嘻嘻一笑,道:“我知你有我那姑父留下的后手,专门克制于我,因此有恃无恐,想激怒我对你出手。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那一对废物也是别人派来监视我的,死了便死了!秦阔,这一次我便饶你性命,你回去告诉我那便宜姑父,我拜入平天道,自有道主为我撑腰,莫要再寻我麻烦,你若再敢尾随于我,我拼着生受一击,也要毙你于拳下!哈哈!”狂笑声中,扬长而去。

刘振恨恨望了二人一眼,又瞧了瞧满地狼藉的法坛诸物,只好跟着杨铁手亦步亦趋而去。

秦阔喘了几口气,说实话,他也惧怕杨铁手含怒一击,纵有乃师留下的后手,自家性命能否保全还是未知之数,见杨铁手居然如此轻易的放过两人,也有劫后余生之喜。

秦阔对戚泽道:“那杨铁手是我师傅俗家妻子的侄儿,自小也算乖顺,不似现在这般倒行逆施。我师母娘家只有这点骨血,因此代那厮向我师傅求情,要他传授大天罡门绝技神通。我师傅最爱师母,心软之下,居然答应,竟真传授了大天罡六阳手给那厮。”

“我师傅亦有打算,欲等他修为有成,便引其拜入大天罡门,到时名正言顺。谁知那厮天性恶根渐渐显露,仗着修行之力,四处横行霸道,又当我师母受人暗害,终于撒手人寰。我师傅心灰意冷,闭关数年,不问世事。等到出关去寻那厮,才知其已犯下滔天大罪,更到处宣扬己身道法得自大天罡门,仗着本门名头杀人越货,干足了恶事勾当,我师傅下定心思要清理门户,那厮甚是乖觉,就此销声匿迹。”

章66 往生咒 “恰好彼时我师傅私传道法之事事发,被门中长老逼问,只好坦承此事,本来依着门规当时便要打灭灵光,废去修为,是掌教至尊网开一面,罚我师傅面壁二十年,又要为门中做下三件大事,这才得免。我师傅临入关时,吩咐我入世暗中查访,待他受罚期满,再来擒捉那厮。还给我留下一招后手,防备那厮反扑,可惜我功力不济,不能手刃那厮,真是有辱师门,有负恩师所托!”

戚泽这才知晓秦阔师门与杨铁手之间尚有这一段孽缘,摇头道:“我非是玄门中人,前辈又何必将这等隐秘告知于我?”

秦阔道:“此事在修道界中也算不得甚么隐秘,我师傅为了那厮不知平白受了多少欺辱,今日我见你区区修为,也敢为屈死的童男童女申冤报仇,有感而发,好叫你知晓,非是我不愿杀了那厮,实是力所不及!”

戚泽叹道:“我本以为搭救了三十六位童男女,也算将事情做的圆满,可惜功亏一篑,还是不能救这一对孩子性命!”他两世为人,前世虽活得唯唯诺诺,但自有一股侠义之气盈胸,再世为人,遇见这等残害孩童之事,仍愿挺身而出,不计性命,也是为此。

秦阔叹道:“你自家也是个孩子,说来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莫要叫甚么前辈了,唤我秦大哥便是!”戚泽道:“是!秦大哥接下来准备如何?”

秦阔气道:“我要回门派之中,也学师傅闭关,不修成金丹,绝不出关!待我修成金丹,再去向师傅讨要几件合用的法器,定要将那厮打死,才称心愿!”望了望两具尸体,道:“可怜,先将他们埋了罢,免得曝尸荒野!”

戚泽想了想道:“且慢!”秦阔眉头一挑,道:“你可莫要说佛门那些臭皮囊乃四大聚合之物,不葬也罢的屁话!”戚泽道:“岂会如此!我是要为他们念诵经文,超度一番,也稍赎我之罪过!”

秦阔点头道:“倒是忘了你学了秃驴们的那一手,也罢,你施为便是!”

戚泽先将两具孩童尸身整理整齐,见其面上兀自残留有惊骇欲绝之色,更起慈悲之心,思及前世所计除却佛经之外,尚有不少法咒,超度亡灵自当首选往生咒,当即结跏趺而坐,面色庄严,开口诵读。

戚泽此举别无所图,只求能以佛门咒语送二人魂魄前去轮回,能升入三善道,来世不必再遭横死。他不知此世是否有六道轮回,但既有佛法传承,想来六道轮回亦真实不虚。

往生咒全称“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可灭能灭五逆、十恶、谤法等重罪,其咒曰:“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戚泽已非吴下阿蒙,自然不会空口念咒,而是特意入于禅定之中,以佛门真气催动金刚禅唱神通,以金刚禅唱之法念诵往生咒。实则此道乃是佛家所言声闻之道,不过他现下道行尚未达到罢了。

虽未证二禅,戚泽以小无相禅功心法入于禅定,住于三摩地境之中,一心持咒。那往生咒纯以梵语梵音念诵,十分拗口,唯有精通梵文之士方能辨识。

秦阔听闻此咒,大是挠头,忖道:“这是甚么佛门秘咒?我连本门神通都未修炼好,怎会通晓佛门精义?难道这戚泽竟是大菩提寺的传人么?”

大天罡门自诩为玄门正统,最多让弟子对佛门教义有所了解,绝不会令其等精研,秦阔又是个闲散之辈,竟对往生咒一无所知,只觉戚泽所念咒文佶屈聱牙,几乎要睡了过去。

那大菩提寺乃是此界中释教第一门户,据传那烂陀寺灭去之后,寺中高僧高徒散落世间,渐渐重又集结,立下大菩提寺法统,专一弘传佛法,可惜此界佛法式微多年,大菩提寺的弟子已有多年不曾于世间走动了。

秦阔压下心头狐疑,只专心看戚泽施法,说实话秦阔游戏风尘多年,也未见到一个正经的佛门修士,以戚泽的修为,若真能超度那一对幼小冤魂,也算一桩意外之喜。

戚泽于禅定境界之中,缓缓念诵往生咒,那咒语不长,所需时间不多,他打算一气诵读七七四十九遍,待第一字梵语出口,山顶之上忽然阴风大作,引得秦阔一惊。

戚泽心无旁骛,依旧念咒,待得第一遍咒语念完,两具尸身面上原本惊惧之色竟不知何时平复了下来,变得平和无比。秦阔咦了一声,大感古怪,忖道:“难道这不知名的佛咒竟真有这般威力?”

戚泽也注意到尸身变化,大受鼓舞,顺势念诵第二遍往生咒。金刚禅唱神通发动,带动他周身佛门真气氤氲沸腾,又有点点佛光自体内映射而出,越发映得其神仪内敛、宝相外宣。秦阔见了暗笑道:“这小子当真是做和尚的料,一部咒文硬是让他念的气象万千,简直万家生佛一般!”

戚泽专心诵念,一面也于无意之中催动小无相禅法,不知何时,脑宫之内氤氲佛光之中,那一座佛碑又自浮现而出,随着他口舌念诵,碑上亦自缓缓拓印出完整一部往生咒咒文,那咒文一字一句现出,俱是以戚泽前世所知梵文书就,甚是灵异。

当往生咒诵到第七遍时,山顶阴风呼啸,寒意逼人,已至巅峰。那寒气恍如九幽吹来,中人欲僵,连秦阔见了,也自面色一变,头顶现了天罡真气,皆其中纯阳之性抵御。

寒气反噬,戚泽自是首当其冲,寒气侵蚀之间,其浑身一颤,眉头微皱,但仍坚持诵咒,既然咒音真有神效,自不可轻易中断。寒气愈加深重,戚泽体内佛门真气自发运转,与之相持,又有五真玄音剑诀真气护住五脏六腑,不令其侵入,倒也能支撑一时。

章67 功德(求推荐收藏) 待得第七遍往生咒念完,两具尸身天灵之上忽有灵光飘起,秦阔精神一振,睁大眼去看。灵光之中正是两个童男童女生魂,其等受了咒力加持,面上兀自还有些懵懂惧怕之色。

戚泽面泛喜色,口中诵咒不停,到了第十四遍上,他口中已有佛光喷出,佛光之中又有梵字显化,正是往生咒文字,那梵字佛光将两道生魂环绕,亦有金色文字烙印于其上,渗入魂魄。

那两道生魂得了佛光梵字加持,面上立现解脱之色,望了望地上元身,颇有不舍之意。秦阔开口,以玄门真言之道喝道:“你二人受妖道所害,索性留有残魂,这位戚真人以无上佛法,度脱你等幽魂,还不谢过了!”

两道生魂似乎有些不能理解,随即面泛感激之色,双双跪倒虚空,向戚泽叩拜。戚泽口中不停,只微笑点头。到得第二十八遍往生咒时,山顶之上忽有许多灵光闪动,受了咒音吸引,纷纷往佛光这边投来。

秦阔只看得挢舌难下,忖道:“此必是山上猛兽精灵之类的魂魄,受了佛门咒力感召而来,戚泽这把却是托大了,那生魂虽有灵智,只是该如何收场?难道再打开冥狱之门不成?戚泽哪有这般宏伟法力?”

戚泽也留意到灵光异象,不以为意,既要超度亡魂自是越多越好,念到第三十五遍时,周遭已有数十团灵光舞动,每一道灵光中皆有一头生灵模样,以野兽居多,并无人形。

秦阔犯愁不已,眼见生魂灵光越聚越多,担心戚泽无法收场,偶然向上一瞟,立时惊骇不已,原来那一座九幽之门本已淡去无踪,竟又随着戚泽咒音响彻,重又显化而出!

秦阔记得九幽之门后便是天鬼栖息之地,生怕戚泽无意间打开大门,没等送了生魂前去,反倒引出一窝天鬼,这玩笑就开的大了。

戚泽也留意到九幽之门再度显化,其实他也不知在此界诵读往生咒究竟会有何结果,但既然九幽之门重又现世,往生咒定然有其神威。

待到念诵至四十九遍之时,戚泽蓦得福至心灵,喝道:“今承佛神威,洞开九幽门,引灵入轮回,不堕三途苦!九幽之门,开!”最后一句以金刚禅唱神通喝出,便见一道金光起自口中,轰中九幽之门!

嘎嘎声响之中,秦阔目瞪口呆,瞧见那两扇阴界巨门竟真被戚泽一语喝开!九幽之门一开,立有无穷鬼风席卷而出,吹入生魂灵光之中,将其等吹得摇摇欲灭!

戚泽眼疾手快,伸手一指,好在那本已烙印于阴魂之中的梵字佛光光华大放,将阴风抗拒在外。那些阴魂得了佛光护持,面容安详,阴风被佛光一照,立时转为柔和,居然如手臂一般,拖动阴魂往九幽之门中飞去。

秦阔叫道:“若是门后还有天鬼,如之奈何?”戚泽摇头道:“力止于此了!”眼见那些阴魂被拖住九幽之门中,两扇巨门行要关闭,除却那些兀自懵懂的野兽魂魄之外,那一对童男童女生魂又对戚泽虔诚跪拜,这才双双投入九幽之中。

待得全部阴魂入得九幽已毕,两扇巨门终于轰然合拢,随即似是惧怕戚泽再度念咒将其招来,匆匆忙忙的化为虚无,再无一丝痕迹。

戚泽喘了口气,念咒诵经看似轻松,却需调用一身佛门真气,更要时时催发金刚禅唱神通,可谓费尽心力,幸好只念了七七四十九遍,若是念上九九八十一遍,他就要熬干心血而亡了。

秦阔跳将起来,叫道:“好个戚泽!居然真被你将那亡魂超度成功!只是那亡魂入了九幽,又会怎样?”戚泽摇头道:“我也是初次施展这往生咒超度阴魂,并不知其等去到阴间之地会当如何,也许会依六道轮回之力轮回而去罢?”

秦阔面上泛起古怪之色,问道:“你当真只是一介散修,因缘巧合才修炼了小无相禅功,不是大菩提寺在外行走的秘传弟子?不然怎会知晓六道轮回之事?”

戚泽不知六道轮回在此界究竟是何地位,玄门如何看法,也有几分试探之意,故意讶然道:“六道轮回乃佛家理念之基,为何不知?”

秦阔道:“六道轮回之事还是我听我师傅无意间提过一次,说是这轮回之道乃佛家独创,借以引渡生灵阴魂轮回转世,依据业力功德而定六道归属,实是功德无量。不过此界佛法式微,难道你所得《小无相禅功》秘籍之中专门记述了六道轮回之事?

戚泽见好便收,再要多言便露马脚,顺坡下驴道:“正是!正是!”秦阔将信将疑,道:“当真如此?”戚泽正要设法遮掩,忽觉脑宫魂魄之中起了一点变数,面色一变。

秦阔道:“怎么回事?”也觉四周忽然静了一静,似乎有何无形之物凭空生成,但绝非邪魔之性,他的元神与天罡真气反倒对那无形之物十分垂涎,只可惜那无形之物对其根本不屑一顾,一经生成,立时向戚泽周遭涌去。

秦阔惊疑不定,真气灌注双目,却始终瞧不清究竟是何物事,懊悔道:“可惜我神通未成,修不成玄门法眼,不然也可瞧瞧究竟是何物事!”

戚泽一颗魂魄儿飘飘荡荡,如在云端,如在地中,如在虚空,耳边似有人欢喜赞叹,诵道:“善哉!善哉!”连带他的心头也莫名起了一阵大欢喜之意,忽觉身外似有一物,寂兮廖兮、周行不怠,渐渐融入己身!

那物事无形无质,却偏偏能为他所感知,只觉此物乃修行资料、无上宝藏,求之不得,无处觅寻,却又无处不在。随着那物事与戚泽相容,其身外身内皆起了一种神异之变。

章68 二禅劫(求收藏推荐) 戚泽魂魄浑抱如一,莫名之间,心头淌过《小无相禅功》中之经文:“大王!犹如有深池涌出水,于此水池,无东方之流入口,无西方之流入口,无北方之流入口,无南方之流入口,两天神时时与骤雨而且,由此深池涌流泠水,以泠水充满盈溢、周偏流润此深池;无不以泠水普洽此深池。大王!比库如是以由定生喜乐,充满盈溢、周偏流润其身;以由定生喜乐,无不普洽其全身。大王!此亦沙门修行现世之果报,比前者更殊胜微妙。”

此一段经文乃是月惠禅师摘自古经之中,为沙门大行者为转轮王宣讲证就二禅境界与果报,戚泽脑中灵光乍现,忖道:“原来这便是一心支,二禅成矣!”

霎时之间,周身震动,如须弥山摇荡,魂魄之中生出道道佛光,凝为一团,将三魂七魄再度洗练。心与定一,谓之一心。谓行者喜乐心息,则心与定一,澄渟不动,故名一心支。

戚泽立地而悟道,终于冲破四支中最后的一心支,修成二禅!只觉心境豁然,明净皎洁,定心与喜俱发,具足四支功德,同时心头自然流转诸般奥义,查知二禅境界所生五种自在,即转向、入定、住定、出定、省察,自此之后,欲入定境即入,随一心而定入定时长,心出则定出,全无挂碍,其佛法修为可谓再上层楼!

二禅之境相当于道门凝真境界,凝真者乃凝聚本命真种,真实不虚,亦即确立根本道诀修行之路,为练气九境中真正奠定道基之境界。二禅者,得四支功德,坚固向佛解脱之心,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秦阔见戚泽忽而周身佛光大放,面现欢喜之色,一拍大腿,叫道:“我懂了!那东西是功德啊!功德之力!”满是懊悔之色。

待得戚泽身外佛光渐渐散去,长吐一口气,睁开眼来,察觉左臂奇痒,见臂上皮肉之间有佛光加持,配上秦阔所赠丹药之力,短短功夫,竟已结痂。

同时戚泽因着萧绍与祁无回斗剑,受元婴级数法力冲击所受暗伤也被二禅境界的佛光之力在体内来回冲刷,渐趋痊愈。戚泽望了望双手,似乎犹自难以置信,苦求多日不得突破的二禅境界,竟而如此轻易的水到渠成。

秦阔叫道:“难道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必是你方才超度亡魂,天道有感,降下功德之力,才助你突破了一层境界!真是、真是……”真是又羡又妒。

戚泽回忆起那神秘之极、无形无质的物事,似乎在定境之中观照,乃是点点金光,想必便是秦阔所言的功德之力,低笑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此时体内佛光大盛,带动佛门真气游走四肢百骸,更将玄门真气死死排挤在外,道门真气反倒遇强更强,死死守在五脏六腑之间。

戚泽也不去理会,反正佛道两门真气虽不相统属,泾渭分明,也不会相互攻伐,绝无反噬之忧。忽然双耳一动,周身佛门真气骤然涌向双耳部位。

戚泽心道:“来了!”又自盘坐下来,念头一动,已入于定境之中,此为二禅境界灵异之处,随意随时而入定。一入定境,立觉双耳抖动,内中所有穴窍脉络俱为真气冲开,霎时间耳中一片清凉,一动之间,已有四面八方无数声音收入耳中。

戚泽心知此是开启佛门耳识神通,与眼识一般,自有许多妙用。耳识者号为能博闻三界六道之声,广采碧霄九幽之音,是他修成二禅之后所得。耳识初成,尚在体悟之间,四方六合之声悉数涌来,令戚泽有手足无措之感。

万音万声之中,有天籁、地籁、人籁之分,戚泽正自努力分辨,忽然万籁俱寂,先有法螺吹奏之音自云霄之外传至,紧接又有宏大法音轰传,正是佛陀讲经、菩萨演法。

戚泽眼前佛光大放,仰望上视,却见天宫连绵,又有恒沙诸佛如来遍满空界,楼殿华丽;十方山河皆成佛国,具足七宝光明遍满。一尊尊佛陀示现无边金色法身,庄严具足,正自演说无上法门!

此异象太过宏大,令戚泽心神大受冲击,念头运转也不免顿了一顿,待回神过来,忖道:“难道是修成二禅,与佛菩萨神通交感,因而示现神通,度脱于我?”思及方才才念动往生咒超度亡灵,马上便有佛菩萨现世,度脱于他,倒是有些可笑。

头顶之上,无量佛国之中,自有恒河沙数佛陀演说佛法解脱之道,其声微妙广闻,达于彼岸,戚泽耳识初成,又在定境之中,对佛法领悟自是更为精进,忍不住侧耳倾听。

听过片刻,不觉微微皱眉,那恒河沙数佛陀所讲法门虽妙,却与他在前世时所闻大相径庭,更不知所言何物。试着将其说法内容与所知《金刚经》经文对比起来。

既要对比,戚泽便不自觉念诵《金刚经》经文,只第一句“如是我闻”出口,便如半空打了一道雷霆,满天诸佛蓦得齐齐住口,恒河沙数佛陀目光纷纷落在戚泽面上。

戚泽心境湛然不动,有若磐石,依旧循着经文缓缓念诵,每诵的一句经文,便有一尊佛陀金身黯淡,接着化为虚无。戚泽不管不问,待得一部《金刚经》念完,不知何时,恒河沙数佛陀已然全数不见,甚么佛光、佛国、清净佛土,尽数化为虚妄!

耳边似有一声愤怒凄厉的魔啸响过,戚泽微一摇头,眼前光色变幻,入眼依旧是光秃秃的山顶,极天之处正有朝阳喷薄而出,方才万佛说法的异象宛如梦幻一般。戚泽叹了口气,自语道:“看来每修成一层禅定功夫,便有魔扰来袭,幸好幸好!”

恒河沙数佛陀示现无量金身,讲演佛法,对任何佛门中人而言,皆是无上机缘。只可惜戚泽非是此界之人,又对诸佛所讲佛法生出异议,以前世《金刚经》相互印证,遂使得这一场魔劫败露,《金刚经》为佛门第一正法,最能镇压邪念魔头,此经一出,立刻诸魔溃散,令戚泽得以避过此劫。

章69 耳识 戚泽回想此事,也生出一身冷汗,那魔境虽是妄境,却万分逼真,尤其无量无数佛陀说法,更是前所未有,若无《金刚经》在手,未必能自妄境魔境中安然脱身。

秦阔叫道:“你从妄境中转醒了?”戚泽点头道:“秦大哥,方才我有何诡异之态?”秦阔道:“我见你突破禅定境界,颇有喜不自胜之感,接着忽又结跏趺坐,还以为你要入定,谁知面上起了一层黑气,又有一道黑影笼盖天灵,才知是遭了魔扰!”

戚泽心头一动,证就初禅时亦有魔劫来扰,彼时是那佛碑发威,驱散魔境,这一次证就二禅,亦引来魔扰,不过机缘巧合,用《金刚经》经文加以破解,并无佛碑插手,不禁忖道:“难道我修习禅功,每修成一层境界,便有一层魔扰劫数不成?”

思来想去,这等想法似乎与所历十分吻合,便问秦阔道:“秦大哥,玄门修行次第我只知分为九大境界,脱胎、凝真、凝煞、炼罡、金丹、元婴、法相、脱劫、长生,是否每修成一层境界,便有劫数临身?”

秦阔笑道:“你打听玄门修行次第,是要与所修佛法相互印证罢?实对你说,玄门修行次第分明,并非每一层境界皆有劫数,只因每一层境界修炼之时便需面对许多劫难。比如凝煞一关,要寻到与本身道诀相合的地煞之气,便要历尽辛苦,稍有不慎,元神真气为煞气所污,便是功亏一篑!”

“又如炼罡境界,须得高蹈碧落,从九层天罡大气之中截取合用的天罡之气,还要时刻维持真气运转,勿令自身掉落。尤其天罡大气之中也有许多精灵、不会好意的练气士等等。玄门所谓三灾九难,便是由此而生。”

“待得修至脱劫境界时,才会有九重劫数纷至而来,便是所谓‘九难’,渡得过便可直指长生,谷神不死。渡不过一切休提,再入轮回。玄门修行讲究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佛门修心,我观你所修小无相禅功更是勇猛精进,一切唯心而转,不依仗外物资粮。天下无有这般便宜之事,因此你们佛门修士每修成一层境界,便需渡过一重劫难,也算是大道无亲,万物刍狗之意!”

戚泽颇有茅塞顿开之感,施礼道:“受教了!若无秦兄解说,我还要懵懂无知,不明其中道理。”秦阔笑道:“我也是班门弄斧,这些道理还是当初我学道之时,师傅所讲,只为言明佛道两家修行不同,每层境界印证不同罢了。只是魔头有内魔外魔之分,你方才分明是招引了外魔,难道有域外天魔出手袭扰?”

戚泽道:“我修行无有名师指点,不知其中分别,还请秦兄一发为我解惑罢!”秦阔道:“魔头之事还是佛家更为清楚明白,佛魔向为死敌,佛门修士度化魔头,有无量功德,同样魔头若能阻你成道,甚至将你魔染成为天魔眷属,更能精进其魔道修为。魔头之事我所知不多,不敢多言。”

戚泽叹了口气,道:“我所得《小无相禅功》心法只记载四禅天之法,相当于道门的金丹境界,再要向上参修,只有寻求当年那烂陀寺遗法。可惜那烂陀寺已湮灭多年,不知有无机缘觅求正法!”

秦阔笑道:“你是失心疯了!以为修成二禅便算了不起?佛门修行最重心性,若无机缘,任你蹉跎百年,也无进境。说不定一个三禅境界便会将你生生卡死。哪比得我们道门修行勤能补拙,一步一脚印,一境一转?依我看你还是放弃佛法,正经拜入一家道门大派,以你资质,定有大派愿意接纳,岂不大道可期?”

戚泽叹道:“容我再想想罢!”秦阔道:“也对,左右你眼下境界尚浅,转换门户也不虞有失,尽可多加权衡。我要回山门闭关修行,你要去何处,索性送你一送?”

戚泽道:“万县城中尚有些事需要收尾,我还要去瞧瞧那张氏兄妹与阿根如何,还有三十六位童男童女须得送回老家,不若秦兄与我同去?”秦阔一拍大腿,叫道:“好人到底,送佛到西,咱们这便动身!”

杨铁手一路下山,此次一举擒捉一头金丹级数天鬼,又收伏了刘振,也算大功告成,颇有些志得意满。刘振则垂头紧跟,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甚么。

杨铁手浑不在意,故意讥笑道:“你落在我手,便须听命行事,就算赴汤蹈火,也要勠力向前,不然一掌打死!若你能修成金丹,我也不会强留。咦?”

霍然转头向那小山望去,目中映出道道佛光,杨铁手惊疑不定,叫道:“是何人催动佛门法术,怎会有九幽冥狱气息重现?”刘振也紧跟回头,他修为不足,瞧不见山顶佛光,只默默无语。

杨铁手本想立刻返回山顶,会一会那位佛门高手,中途止住,忖道:“若真有佛门高手前来,必是大菩提寺出身,我就算回去,难能讨好!还是走为上策,去万县之中把活干了罢!”头也不回离去。

戚泽与秦阔联袂下山之时,杨铁手已离去多时。秦阔问道:“对了,我听闻佛门神通有大中小之分,每过一层境界,便有机缘修成一种神通,无论大小,俱有无穷妙用。你证了二禅,开了二识,不知领悟了甚么神通没有?”

戚泽道:“方才显是证二禅,开二识,又渡魔劫,不是秦大哥提醒,险些忘了。”努力思索了片刻,心念一动,立有一道光华发自眉心,贯通周身上下。

那光华内敛之极,肌肤之外只有一层薄薄佛光,望去如水,以手触之,尚有涟漪生出。秦阔啧啧称奇,笑道:“若我没看错,此神通当是小无相禅光!能护身御魔,算是佛门中比较有名的一项小神通,传闻大多修炼小无相禅功之人,第一项领悟的便是这一神通!”

章70 送归 戚泽用心感应,那小无相禅光十分玄妙,由脑宫而发,实则起自魂魄之中纯正心念,薄如蝉翼,收发由心,至于御敌有何妙用,尚未可知。

秦阔笑道:“佛门有十八大神通、三十六中神通、一百零八小神通,这小无相禅光便是小神通之一,莫看是小神通,修为足够,威力亦足惊人,何况数种小神通还能合炼成一桩中神通,也算不错。”

戚泽问道:“小无相禅光该与甚么小神通合炼,又能炼出甚么中神通?”秦阔瞪眼道:“我又非秃驴,岂会知道?我师傅说,那些秃驴最会装神弄鬼,炼就的神通也多以保命护身为主,与佛门修士交手最是头疼,先要打破他们那层厚乌龟壳子。”

戚泽失笑,自家所悟的两道神通,金刚禅唱与小无相禅光果然皆非杀伐之用,一个用来诵经入定,一个用来防身护体,倒也算是佛家之风,若遇上强横敌手,便无杀力强横的杀法,也算一大缺陷。

秦阔又滔滔不绝灌输玄门修行之妙,戚泽若是改炼玄门剑术,以凝真境界已可勉强借上好剑器淬炼真气,更能吐气成剑,杀人于百步之外,一门心思要渡他入道门。

戚泽笑道:“我也有玄门剑道传承在手,可惜迟迟不曾突破胎动境界,现下证就二禅,也该下手突破了。”他还有四条经脉不曾打通,还需按五真玄音剑诀记载,一一贯通,方能永除后患。

二人一路走来,此时天光大亮,万县城门早开,但远远瞧见正有许多兵士涌出城门,冲向城外难民之中,肆意驱赶殴打,还有人大喝道:“县丞遇刺!”“县丞死了!”“拿下这些刁民一一审问!”

秦阔叫道:“不好!”拉了戚泽,足下生出重重罡气,飞掠而去,转眼已至城下,还有不开眼的兵士打的红眼,挺枪来刺,吃秦阔轻轻一拂,纷纷倒飞而出,倒地呻吟。

二人径自入城,来至县衙之前,见人头攒动,众人议论纷纷,皆言县丞已死。秦阔随手拉了一人,喝道:“县丞怎么死的?”那人战兢兢答道:“方才有个大汉入得成来,一路杀入县衙,将县丞一掌打死,连衙门里的差役也死了一片!”

秦阔再问那大汉相貌模样,吐了口气,道:“是杨铁手!那厮好大胆子!”戚泽道:“他来万县本就为杀官夺银,顺手降伏天鬼与刘振,不过以金丹境界,打杀一位凡人,也真是毫无顾忌!”

秦阔再去打探,杨铁手打死县丞之后,果然将那笔税银抢走,好在那厮并未过多杀戮贫民百姓,而是就此扬长而去。秦阔气的咬牙切齿,偏又无可奈何。

此时衙门中乱成一团,二人也不久留,来至张氏姐弟落脚的客栈之中,便听一片叽叽喳喳之声,一群孩童正在客栈之中吃喝跑动,张氏姐弟与阿根正在手忙脚乱的照应。

那老者赵力与一干莽汉正守在客栈之内,见戚泽到来,皆是松了口气。赵力抱拳道:“恩公,幸不辱命!”戚泽道:“多谢诸位高义!”

赵力道:“若无恩公搭救,我等势必要惨死猛虎堂之中,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张萱跑来道:“我已将他们各自的出身之地问清楚,只是还有七八个孩子说不明白,只好作罢。”

那三十六个孩童是高虎费尽心思,从各地或抢或买而来,大多数出身都在青州境内,也不算太远,但还有几个孩童也只七八岁,根本记不清自家来路,令张萱姐弟也无可奈何。

秦阔道:“老弟准备何如处置这些孩子?”戚泽道:“自是要一一送回他们出身的家中!”秦阔倒吸一口凉气,道:“三十六个孩子,分布青州各地,就算我用飞遁之术,总要个把月才能安顿妥当,何况还有几个孩子连出身之地都不知,如之奈何?”

戚泽断然道:“纵是千难万险,总要去做的!”秦阔摇了摇头,蓦得一跺脚,叫道:“也罢,道家修行也要修积外功,这一桩功德可不能少了我!将来我师傅问起,我老秦脸上也有光彩!”

戚泽又细细问了一遍,拿纸笔录下各孩童出身之地,略一思忖,道:“有十余个孩子出身之地只在方圆千里之内,倒是省却不少力气,只是离万县甚远,最好是飞遁过去,最是省力。”

秦阔会意,说道:“那便由我来护送,正好我的天罡真气勉强能带了十余个孩子,再多便无能为力!”瞧了瞧张氏姐弟与阿根,目光在阿根面上停留的好一会,暗问戚泽道:“那三个你如何打算?”

戚泽道:“我传了他们粗浅的练气之法,他们心智已开,倒不必多费心思,只要留些钱财,总有法子度日。”秦阔颔首道:“你自家修行之路尚无着落,带了三个拖油瓶倒也麻烦。不如这样,我将他们一并带走,生逢乱世,谋生艰难,待我遣散了那些孩童,便将他们带回大天罡门,反正山门之外也有许多凡人聚居,不愁生活。”

戚泽大喜道:“若能如此,我替他们多谢秦兄了!”秦阔摆手道:“这算甚么?实对你说,我观那阿根根骨上佳,尤其适合修炼本门一门道法,这才起了心思,若能引他入门,也算我一件大功,此事算得两利罢!”

玄门大派传承严苛,弟子不但资质、根骨超群,还要考验心性定力,收取一位合意的弟子,往往要花费数年功夫,自小调教。阿根一个小小乞丐,就算不能正式拜入大天罡门,单学了一手道术,也算是祖上积德,鲤跃龙门了。

戚泽道:“我传给张氏兄妹的练气道诀虽属旁门,与玄门正宗无碍,张氏兄妹与阿根情同手足,说不定早已暗中传授,此事倒要先知会秦兄一声。”

章71 说服 秦阔大方摆手道:“如此无妨!大不了我求师傅亲自出手,化去他体内异种真气,又不会损伤道基,对我师傅而言轻而易举!”戚泽也希望张氏兄妹能一同拜入大天罡门下,不过秦阔既然不提,他也不会贸然开口。

赵力突然说道:“恩公,我等本就打算离开青州,恰好护送几个孩子回家!”戚泽喜道:“如此甚好!有劳诸位!”那些莽汉虽是鲁莽,却唯赵力马首是瞻,赵力表态,自无异议,当下挑选来去,又分走了七八个孩子。

如此一来,只剩下十余个孩童,除却不知来历的,余下孩童老家尽皆散落于青原城附近,青原城正是青州首府,乃是大虞朝有数的城池。

戚泽想了想,决定自家护送余下孩童前去青原城,至于那些记不起来路的孩童如何处置,特意问了秦阔。正商议间,只听有人笑道:“好热闹,贫道冒昧而来,还请恕罪!”

戚泽抬眼望去,见一道人立在店门口,居然是那县丞供奉金厚。秦阔咦了一声,叫道:“你居然躲过了杨铁手的毒手?倒是稀奇!”

金厚苦笑道:“原来杀死县丞的当真是平天道的杨铁手?贫道也是事有凑巧,有事外出,这才躲过一劫,想来仍是后怕不已!”秦阔嫌弃这厮精于算计,非是善类,问道:“那一对平天道的贼子呢?”

金厚笑道:“在这里了!”取了一个包袱,内中有两个浑圆的物事,不必打开,也知是两颗首级。戚泽与秦阔对视一眼,料定此人贪生怕死,必是严刑逼问平天道那对弟兄,得知杨铁手就在城外,立时杀死二人,割了首级,躲了出去。果然躲过一劫,倒也乖觉的很。

秦阔道:“金道友前来,有何指教?”金厚笑道:“贫道方才听闻诸位义举,甚是钦佩!贫道身为朝廷供奉,自也当出力,何况也是一场功德。正巧贫道要将这一对首级送上青原城中,便与诸位同行如何?”

秦阔与戚泽异口同声道:“不劳烦道友了!”金厚嘿嘿一笑,满是狡黠之意,道:“不瞒二位,贫道也要去青原城中领功,我等散修修持不易,还要自家琢磨修道的资材,不似二位出身名门正派,不然也不会托庇于此县县丞。有这两颗首级,总能弄些好东西到手!”

秦阔对其为人更是鄙夷,道:“道友好意心领了!”露出逐客之意。金厚笑道:“道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贫道听闻还有几个孩子根本不知自己来路,二位打算如何处置?难道都带回山门又或是放任他们自生自灭?贫道在青原城中也有些故旧,安顿几个孩子不成问题,还能为他们谋一份前程。”

秦阔微微动心,他肯带阿根三个回山门,大半是看上阿根的资质,若要一股脑带了那些孩童回去,非是不成,但一路之上吵吵嚷嚷,太过烦闷,而且那些孩童他早已仔细看过,并无一个适合修道练气,倒不如让金厚道人帮手安置。

戚泽问道:“不知道长在青原城中有何人脉手段?”金厚嘴角牵起一丝奇异的笑容,说道:“请借一步说话!”三人凑到近前,金厚才以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实不相瞒,贫道俗家有一娘舅,正在丹鼎门中修行,为外门执事长老,正巧他前些日子曾言道,丹鼎派中欲招纳一批弟子充作杂役,就算无有修道资质也无妨,丹鼎门中自有外丹饵药令其等力大无穷,得享暇龄,也算一桩美差。”

秦阔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所言可是丹鼎门有名的药仆么?”金厚微笑颔首。戚泽投来狐疑之色,秦阔道:“丹鼎门亦是玄门大派,门中以外丹丹道称雄于世,那药仆便是专门用来伺候炼丹炉火,试验丹药药性的奴仆。不过丹鼎派毕竟是玄门门户,不会做出草菅人命之事。那药仆大多是无有修道资质的少年,吞服极特殊的饵药,可变得力大无穷,行走如风,最合做些粗活。至于试验药性吗,便需找身负修为的药仆了,二者名称虽同,前程却是千差万别!”

金厚笑道:“想不到秦道友对丹鼎门之事了如指掌,倒是省却我一番口舌!青原城中便有丹鼎门一处下院,贫道可将这些孩童引荐其中,有我舅舅作保,想来可顺利拜入丹鼎门中。何况这些来历清白,又无后顾之忧的孩童,正是上佳的药仆之选。两位意下如何?”

戚泽拿眼去望秦阔,秦阔沉吟道:“丹鼎门药仆之事的确是真,若真能拜入丹鼎门,比甚么出路都好,只是……”仍是信不过金厚道人的为人。

戚泽也有几分顾虑,金厚笑道:“秦道友若是信不过我,大可待你安顿了那些孩童之后,速来青原城与我等汇合,亲眼瞧一瞧我与丹鼎门的关系如何?贫道便是有天大胆子,也不敢蒙骗大天罡门童少阳长老的高徒啊!”

秦阔道:“道友那位娘舅不知是丹鼎门中哪一位外门长老?”金厚笑道:“看来道友还是对贫道不甚放心,也罢,实话对你说,贫道的娘舅名唤万成,丹鼎门中共有三大外门长老,我舅舅算是排在第二位!”

秦阔思忖片刻,似乎当真对万成此名有些印象,心头已信了六七分,拉过戚泽道:“老弟,你意下如何?”戚泽道:“若这金厚真能将这些孩子引入丹鼎门中,就算做个药仆,也算不错,与他同去青原城倒也无妨。”

秦阔道:“我观此人面**诈,恐非善类。”戚泽道:“我对此人也有几分不喜。”二人商量片刻,决意分头行动,秦阔以飞遁之术送孩童们归家,戚泽则与金厚一路,往青原城而去。

章72 外门长老 秦阔再三叮嘱戚泽,务要防备金厚路上有甚不轨举动,又约定了暗记,这才殷殷分别。既然还要聚首,秦阔又是去做苦力,便不带张氏姐弟与阿根同去,将他们托付给戚泽,待到青原城中汇合。

当下兵分三路,赵力与手下莽汉一路,秦阔一路,戚泽与金厚道人一路。赵力欲与戚泽定下后会之期,待他送归孩童,遣散那些莽汉,再去青原城中答谢戚泽救命之恩,不过被戚泽婉拒,只告诉他送归孩童之后,便是自由之身,天地之大,大可随意去得。

赵力还颇有些遗憾之色,闹得手下那些莽汉俱都不明所以。秦阔暗笑:“这赵力也是有眼力的,瞧出戚老弟必非池中之物,想要投靠巴结,可惜戚泽不收。”江湖中人若能遇上修行练气之士,那是费尽心思也要拜入门下的,毕竟是一条通天之路,可惜赵力眼力足够,戚泽修为不足,哪敢冒然应承?

伏龙镇中,萧绍带了戚泽离去,白灵道姑也自回山。庞光与元卓心急去见元季峰复命,不过一日功夫,也离开伏龙镇他去。唯有齐坤这位金丹真人留下,依旧住在齐家之中,一面等待五毒神教潘鹍,一面传授侄儿齐承平天道功法。

平天道虽是旁门左道,亦是道家分支门派,门中供奉一部最高宝典《皇天清平经》,此经博大精深,包罗万象,平天道上至道主,下至八大天王,尽皆修炼此经。

齐坤将《皇天清平经》中奠定道基之法传授齐承,命其散去本身固有功法真气,转修此道。齐承好容易修成凝真境界,不愿意就此散功,但齐坤厉声道:“你元阳已失,要想有望攀登上乘境界,便需散去原有不入流的功夫,重修玄门正宗道法,还犯糊涂怎的!”

齐承无法,只好依言散去功力,转修《皇天清平经》。那《皇天清平经》果然十分玄妙,远比齐承原先所修功夫来的奥妙,齐承资质不差,只因醉心剑道才不肯随叔叔修炼平天道的功法,一经上手,这才知晓自家想法多么可笑,也就越发用功。

齐坤每日传授功法,尽心解答,说道:“这部《皇天清平经》包罗万象,传说是平天道初代道主得自神人所受,分为天、地、人三卷,天卷讲述修成天仙,长生不死之理,历代唯有道主方可修习。地卷记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等种种神通,唯有道中左右天师方可修炼,唯有人卷记述金丹要旨,法相奥秘,不禁修习。我等八大天王尽是修炼人卷。”

齐承道:“若我能修成人卷,是否能近窥地卷甚至天卷?”齐坤哈哈大笑道:“你小子人心不足!我修炼人卷多年,才堪堪成就金丹,你有几斤几两?就敢觊觎平天道最精妙深奥的道统?莫要好高骛远!”

齐承修炼人卷道法多日,旧有的根基散去,原来的真气损失了三四成,到底还有些剩余,凭此又自参修,不过一月功夫已然突破胎动境,根基远比散功之前深厚得多。

这一日,伏龙镇外来了一位中年道人,身量不高,面色灰败,但步履坚凝,一气来至赵家门前。赵向荣早已迎候门前,躬身施礼,说道:“弟子恭迎万成长老!”

那道人正是叫做万成,沉着脸道:“进去说话!”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赵向荣却是见怪不怪。此人位列丹鼎门三大外门长老之一,负责打理丹鼎门所需种种药材硝石等修道资材,可谓位高权重。

二人在大厅之上落座,万成自然而然坐在主位,好似他才是赵家之主一般。赵向荣陪坐下手。万成道:“本来收取伏龙山出产资材之事,该当下面弟子前来,老夫也是静极思动,顺道前来瞻仰一番伏龙山。今次的药材可曾备齐了?”

赵向荣道:“岂敢怠慢!来人!”自有家丁抬着几口大箱子放在大厅之上,打开看时,却是种种伏龙山出产的珍惜草药,动物皮革骨肉等等。

万成只扫了一眼,面露满意之色,道:“不错,分毫不差,尚有盈余!赵向荣,你办差事一向不错,很好!”将手一挥,那箱子已然不见。

赵向荣只瞧得艳羡万分,万成手中有一件至宝,内中自成天地,可装载许多物事,不虞有失。这等至宝在玄门之中也是稀罕物,还是万成等外门长老要跑遍大虞朝各地,收拢珍惜药材,门中这才赐下。至于那宝贝究竟是何模样,赵向荣多年也未搞明白。

万成以所携芥子袋收去药材,见赵向荣一副艳羡之极的神色,忍不住暗暗得意。那芥子袋乃是丹鼎门花费重金请一位方外炼器宗师所炼,取佛家须弥纳芥子之意,便是他别在腰上的那面小小布袋,十分隐晦,内中却能承载许多物事,实是他手中第一至宝。

万成道:“我一路行来,听闻伏龙山最近出了许多大事,甚至还有大妖出世,火蛟肆虐,究竟怎么回事?”赵向荣道:“此事说来话长,弟子顾虑这些药材安全,不敢出去打探,只略略知道经过。”将自家所知之事说了个大概。

万成冷笑道:“原来太阴宗、五行宗皆有高手到来?小小伏龙镇却是藏龙卧虎,倒是想不到!那萧绍带了那叫戚泽的小子去了五行宗?”

赵向荣道:“正是!”万成冷笑道:“五行宗近百年以来无人修成长生,式微兆头已现,又有甚么好?哪里及得上我丹鼎门修炼外丹内丹,炉鼎烹炼三花五气,直指长生?唔,那火蛟倒是好东西,不过依你之言,那畜生定然修成元婴,不好对付!但既然露了行踪,自有道门高手前来,将其擒拿,抽筋拔骨,炼宝炼丹!此事我须得速速回去,上禀掌教,莫要被其他门派抢占了先机!”

章73 误杀 赵向荣道:“万长老不去伏龙山中转一转?”万成笑道:“还转甚么?火蛟出世,又有大妖现形,还是莫要身蹈险地的好!”赵向荣放低了声音,说道:“弟子有个不情之请,要请长老援手。”

万成眉头一皱,道:“何事?”赵向荣道:“本镇之上有个齐家,家主齐乾,前几日前来我府上,欲请我代为禀告长老,引荐其子齐承入丹鼎门。我只是个小小外门弟子,不敢自作主张,只好等长老亲至,再拿主意。”

万成眉头皱的更紧,冷哼道:“我丹鼎门也算名门正派,收徒授徒皆有教规,不可逾越。你私自应允齐家之事我可不予追究,不必再说了!”

赵向荣为丹鼎门收罗药材数十载,对万成为人早已摸得熟透,料定其会如此说法,早将一方小小玉匣奉上,说道:“此是齐家一份心意,内中又一部道书,记载了精炼丹气的妙法,还请万长老笑纳!”

万成修成金丹极早,但少年时根基不稳,为了突破境界,又多服丹药,丹毒沉寂之下,以至金丹丹气不纯,难窥上乘境界,此是他毕生心病,平生也未少花功夫收罗精炼丹气的法门。

万成闻听此言,目中一亮,伸手接过,却未打开,只沉吟道:“齐家有心了!这部道书我要亲自参阅,若真能精炼丹气,打破我之桎梏,那齐家子拜入本门之事便包在我身上!若是不能,哼!”

赵向荣忙道:“长老之言甚是!”万成道:“你为我准备一间静室,我也要打坐回气一番!”赵向荣道:“是!”将万成安顿妥当,暗松一口气,回至书房,见女儿赵灵菡正自静候,问道:“爹爹,那万成怎么说?”

赵向荣皱眉道:“莫要直呼他名姓!齐家准备的道书我已交给了万长老,他已闭关参悟,若是有用,齐承自能拜入丹鼎门中。”

赵灵菡道:“爹爹何必为齐家卖命?大不了将那株百叶金莲交给万成便是!凭爹爹这许多的功劳,难道万成还敢怪罪不成?”

赵向荣叹道:“你不知万成的为人!那厮心狠手毒,这些年担任外门长老,执掌大权,不知捞了多少好处。若知道爹昧下了百叶金莲,定会怀恨在心,处处寻机报复,我们赵家在丹鼎门的差事便算废了!既然齐家肯拿出一部道书来,省了爹的事,只看万成上钩与否罢!”

万成在赵家静室之中,万成掀开玉匣,果有一卷道书存放其中,展开看时,道书内容也不甚多,不过区区数千字。万成细细读罢,当即着手修炼,待到子时前后,收功起身,面上露出喜色,自语道:“好!齐家送来的这部道书果然能提炼真气!”

道书所载法门也非最上乘练气之法,偏偏就是万成此时最需之物,只修炼了几个时辰,一身坚固丹气竟有丝丝精纯之意,怎不令万成欣喜欲狂?

万成迫不及待再要修炼,忽然鼻端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万成能在丹鼎门中做到外门长老,一手负责门中一应药材辨别采购,胸中自有沟壑,一闻彼味,便知出自一株百叶金莲!

那百叶金莲香气充足,恰是此点,表明其只有几百年火候,若是长到千年以上,香气反而内敛不发,那才是真正的罕世宝药!不过纵只有百叶金莲,也算难得之物,万成不由忖道:“赵家还存着一株百叶金莲?为何不一并上缴门中?

百叶金莲为主药,可调配一味“固元汤”,更是炼制九转紫金丹的大药,丹鼎门对此可谓求之不得,只凭赵向荣藏匿此药,便是十恶不赦之罪!

万成嘴角牵起一丝笑容,道:“赵向荣啊赵向荣!这等把柄落在我手,岂容你逃脱?”他倒不想将赵向荣拿下,送回门中问罪,只想以此为把柄,要挟赵向荣为他所用。

万成兴冲冲出了静室,循着百叶金莲气味寻来,渐渐走入赵府内宅深处,到了一座偏厅之前,认得正是赵向荣的书房,想也不想推门而入,喝道:“赵向荣!你好大胆子,竟敢私藏百叶金莲!”

赵向荣果在厅中,手上果有一株金色莲花,正是百叶金莲,见万成破门而入,惊慌之极,拼命将百叶金莲往身后藏去。万成大笑道:“在我面前,你这区区道行也敢弄鬼?与我拿来!”金丹界域展开,一股无形之力散发而去。

万成毕竟是金丹级数,就算丹气不纯,也非区区赵向荣所能抵挡。赵向荣只觉无形沉压充斥四周,压得他浑身骨节咔咔作响,险些就要跪伏在地,只好叫道:“万长老住手!我愿献上百叶金莲!”

万成十分得意,笑道:“早当如此!”微微撤去三分界域之力。谁知赵向荣面上现出一丝狞笑,竟趁机施展身法,往厅外逃去!万成又惊又怒,喝道:“鼠辈敢尔!”金丹界域之中分出一丝丹气,如刀如剑,戳向赵向荣。

赵向荣面色坚毅,叫道:“此物是给我女儿练气之用,绝不能给你!”张口吐出一道真气,真气中竟有一柄小小飞剑!万成冷笑道:“看来这些年你也贪墨了不少资材,连飞剑都祭炼了出来!”

赵向荣全力出手,暴露修行境界,乃是凝煞道行,万成自然无惧,见其飞剑晶莹透亮,怕是用了不少宝材祭炼,嘿的一声,也张口吐出一道丹气,丹气中拥着一座丹炉,双耳三足,似鼎似炉,炉盖掀开,自有一股吸力传来,将飞剑生生吸入其中。

此丹炉是万成祭炼的本命法器,丹鼎门以炼丹之术著称于世,门中弟子多以丹炉炉鼎为象,祭炼法器。万成也不例外,收取飞剑之后,喝道:“赵向荣,你竟敢冲撞老夫,还不束手就擒?听候发落!”

章74 赵家灭门 赵向荣双目通红,似是想起甚么仇恨之事,叫道:“我若束手就擒,焉有我的命在!”周身煞气翻滚,凝成一只大手,横里拍来!那煞气之中夹杂着缕缕药香,正是丹鼎门中秘传的百药真煞。

此煞气介乎于先后天之间,需事先寻到一块上好的煞气之地,再将一百种性喜地煞的药株种于彼处,借煞气滋养药株,亦借药株药性磨合煞气。此法甚是费时费力,而一旦功成,所出产的煞气去了火燥之性,最合修士凝练,尤其与丹鼎门秘传道诀一脉相承,更是事半功倍。因此丹鼎门自立下道统以来,不遗余力培植这等煞气池。

万成也不知赵向荣何时得了门中准许,去百药煞气池中凝练了煞气,不过百药煞气再精妙,也抵不过境界上的差距,见赵向荣不知好歹,还要负隅顽抗,万成亦是心头火气,丹炉微微旋动之间,放出炉中温养的一蓬真火。

那真火乃是由取自天罡大气之中一缕至阳罡气,与百药真煞合炼而成,罡煞合一,正是丹鼎门不传之秘。此火一出,立将赵向荣的百药真煞之气烧的千疮百孔,溃不成军。

但赵向荣仍是不依不饶,见煞气被破,竟是合身扑上,一副拼命之势!万成恶向胆边生,杀念陡起,喝道:“既然你不识抬举,莫怪老夫无情!”金丹真人的神通其实区区凝煞能挡?

万成杀心一起,丹炉飞动之间,已与赵向荣撞在一处。血肉之躯与法器硬撼,自是大大吃亏,赵向荣立时被撞飞出去,骨断筋折,口喷鲜血!

万成本可就此收手,毕竟占着道理,事后赵向荣也要认罪伏地,不知怎的他心头怒火越烧越旺,最后化为一片森冷杀机,丹炉掀开,先前收去的飞剑化为一道寒光,已将赵向荣刺了个对穿!

以赵向荣祭炼的飞剑刺杀赵向荣,当真心思毒辣,赵向荣双目圆睁,立时气绝,万成望着那厮死不瞑目的模样,心头霍然一惊,忖道:“我这是怎么了!赵向荣再无礼,也不至将他打杀,传回门中,又是一桩祸事!我虽不惧,到底麻烦。左右我此来伏龙山也是临时起意,并无外人知晓,索性还是走了罢!”

正要拔足而去,忽然想到:“不对!赵向荣府上还有女儿,更有许多下人仆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杀了干净,免得那些人聒噪!”二话不说,从赵向荣尸身上取走飞剑,提在手中,一出偏厅,见人便杀!

万成与赵向荣动手,动静不小,已惊动了赵府上下,有十余位家丁正围在偏厅之前,见万成一脸杀气走出,有胆大的还叫道:“老祖,我家老爷呢?”

万成嘿了一声,抡起飞剑,剑气纵横,顷刻间已将赵府上下杀得禁绝,思及赵向荣之女,立时往内宅杀去。赵灵菡入夜之时便觉心惊肉跳,似有大事要发生,听下人说府中来了一位贵客,由家主殷勤接待,想来是丹鼎门中重要人物,一直心思惴惴,等待父亲回来。

赵灵菡不敢便睡,只挑灯等待,夤夜之时,府中忽起杀声,惊得她忙即推门而出,就见一个矮小道人手提飞剑,见了自家狞笑道:“正要寻你!莫怪老夫无情,只怪你父不识时务!”扬剑杀来!

赵灵菡当此生死之间,不计自家安危,尖声叫道:“你把我爹怎样了!”万成嘿嘿一笑,道:“自是送他去了黄泉!”赵灵菡惊叫一声,翻身栽倒,已是晕厥过去。

万成非是善类,那飞剑被他抹除了赵向荣烙印,已能勉强御使,正要趁机斩杀了赵灵菡以绝后患,忽然眼前光景一变,已然死去的赵向荣竟现身面前,披头散发,满面污血,叫道:“万成,还我命来!”

万成本能觉得不对,喝道:“已死之人,还敢作乱!”祭起本命丹炉法器,一击之间,将赵向荣之身砸了个稀烂,但光华一闪,赵向荣竟又自翻身爬起,依旧扑来,叫道:“还我命来!”

万成已不知几次将赵向荣拍死,但那厮随死随活,竟如跗骨之蛆一般缠上了他,万成心头微微慌乱,此时已然醒悟,定是暗中有高手出手,制造幻象,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能有这般道行者,必是金丹之上,还要精通元神之法。

万成心寒如冰,精通元神幻象之法,还有这般歹毒心思令他疲于奔命,唯有魔道修士,且只有魔道中那一支才会如此。万成再将赵向荣幻象打杀,蓦地开口喝道:“是炼魔宗哪一位道友在此?丹鼎门万成有礼了!”

此言一出,蓦地天旋地转,眼前又自换了一副光景,赵向荣尸身幻象果然不见,耳边忽有一声极轻蔑的冷笑响过,万象还未回过神来,只见一道光华疾速飞来,落地却是一位中年汉子,手托一面千阴幡,正是齐坤。

齐坤在齐家静坐,忽觉心惊肉跳,出门一望,见赵家火光熊熊,立时赶来,见一个矮小道人,满面惊惶之色,不由喝道:“是何方神圣,竟敢犯下这般血案!”

万成方从幻境中醒来,还在心惊肉跳,闻听此言,想也不想,丹炉飞起砸去!齐坤心头一凛,忖道:“此人乃是劲敌!”千阴幡祭起,千条阴气席卷而出,与那丹炉法器斗在一处。

一经交手,双方心头立时了然,万成喝道:“你是平天道的人,不是炼魔宗的魔崽子?”齐坤道:“我乃平天道八天王之一齐坤!并非炼魔宗之辈,阁下使得丹鼎门嫡传道法,不知是哪一位?”

万成冷笑道:“好说!我乃丹鼎门外门长老万成!”双方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收起法器,齐坤施礼道:“原来是万长老当面,失敬!失敬!我侄儿齐承之事,不知赵家主可曾报知万长老?”

章75 药仆(明天上架,拜求首订!) 万成眼珠一转,忖道:“我受炼魔宗之人蒙蔽,误杀赵家上下十余口,此事有口莫辩,还是打个谎赖掉罢!”便道:“老夫也是才来此处,赵家上下已被斩尽杀绝,正要追索凶手,那厮竟以元神幻境之法困住老夫,老夫技不如人,险些出了大丑,惭愧!”

齐坤变色道:“可是炼魔宗之人下手?”万成面上犹有忌惮之色,微微颔首。一时之间,二人相对默然。炼魔宗是此界魔道宗派,可谓臭名昭著,门中修士以把持人心,炼制魔头为事,最喜将别派修道士元神以秘法炼成阴魔魔头,以供驱使,因此称为炼魔宗。

炼魔宗如此倒行逆施,无伦玄魔两道修士皆容忍不得,且听闻其炼制阴魔之事,要以绝毒魔法使修士元神遭受极大痛苦,又在元神中种下恶毒禁制,终身要受炼魔宗修士驱使,可谓生不如死,一旦炼魔宗修士身死,被炼成魔头的修士也在劫难逃。

因此炼魔宗弟子可谓过街老鼠,不但玄门厌恶,魔道同修也不给他们好脸色,一个兴起,两道修士还要联合起来绞杀。炼魔宗之人除非魔法高深,不惧围攻,不然出门皆是小心翼翼,唯恐泄露了行踪。

小小伏龙镇上居然会出现一位炼魔宗传人,大出齐坤意料,他第一反应是万成在胡说八道,但谨慎起见,仍将千阴幡祭起,护住自家元神。

万成心有余悸,在齐坤面前不好显露惧色,徐徐道:“赵家怎会招惹了炼魔宗的仇人?真是自寻死路!”齐坤见他色厉内荏,暗暗鄙夷,道:“炼魔宗那些魔头行事,每每出人意表,夷灭区区一个赵家,也没甚么奇怪。倒是万长老千里迢迢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万成冷冷道:“你这是何意?”齐坤笑道:“哪有甚么意思!只是我侄儿受了伏龙山大妖暗算,被采补了真阳,唯有靠贵派”的固元补真丹方能修补道基,此事我拜托了赵家主,他这一死,倒是颇令齐某头疼呢!”

万成思及那一卷道书,颔首道:“齐道友手笔极大,赵向荣虽亡,瞧在那一卷道书的份上……”齐坤愕然道:“甚么道书?”万成心头咯噔一声,脱口叫道:“你不是托赵向荣送给老夫一卷道书?”

齐坤摇头道:“绝无此事!”万成心思转动,忙又暗中提聚真气,施展从道书中学来的法门,仍觉真气一点一点被提纯出来,那道书所载功法真实不虚,再往怀中摸去,那方玉匣与道书竟已不翼而飞!

万成背上冷汗津津,既然功法无差,为何道书又自不见?一时之间,诸念纷至沓来,实已说不清究竟何物为实,何物为虚。

齐坤见万成面上接连变色,只道他心中有鬼,忖道:“这厮一口咬定赵家是被炼魔宗之人灭门,岂能尽信?赵家与我无恩无意义,犯不上深究,正可利用此事要挟他让齐承拜入丹鼎门!”

齐坤说道:“炼魔宗妖人重又现世,此事非同小可,我平天道向以经世济民为要旨,自要禀告道主,不敢怠慢了!”万成默然不语,还在思索道书之事。

齐坤又道:“赵向荣乃是丹鼎门外门弟子,被夷灭满门,兹事体大,万长老可是要上禀贵派掌教?”万成皱眉道:“不错!”齐坤笑道:“这却正好,我那侄儿唯有拜入丹鼎门方有一线生机,还请万长老通融。”

万成淡淡说道:“本门收徒向有章法,我只是区区外门长老,岂敢置喙?”齐坤呵呵笑道:“万长老自谦了!不过介绍一个弟子入门,算不得甚么大事!炼魔宗之事是齐某亲眼所见,若是贵派要寻人核实,齐某自会出头。我齐家在这伏龙镇扎根多年,也有几分薄收,也可一并赠与长老。我侄儿向道心切,难道长老忍心将他拒之门外?”

齐家之中,齐坤深夜惊醒,已知赵家被人灭了满门,正没理会之间,齐坤已然归来,忙问道:“赵家究竟出了何事,怎会突然之间被灭了满门?”

齐坤将与万成相见之事说了,道:“依我看来,万成必是瞧上了那部道书,这才杀人夺宝,还扯出一个甚么炼魔宗的妖人来!”

齐乾叹道:“赵向荣也算一代枭雄,怎就落得这般下场?”齐坤冷笑道:“若是赵向荣也有金丹修为,万成焉敢造次?怪就怪他自家修为不济,连累了一家共赴黄泉!”

齐乾又问:“你撞破了万成诡计,他岂肯干休?”齐坤冷笑道:“我可不是赵向荣那废物,任他宰割,那万成并无把握杀我,只好受我要挟,答应将承儿引入丹鼎门中。不过那厮胃口极大,大兄你要舍得将齐家多年珍藏的伏龙山宝物给他一些才可!”

齐坤大喜道:“原来如此!只要承儿能拜入丹鼎门,得到那固元补真丹,些许外物,舍了便舍了!我齐家只有这一根根苗,也算不得甚么了!”

齐坤颇是嗤之以鼻,也不点破,道:“我与万成约定,三日之后他带承儿去青原城中丹鼎门下院,彼处素来由他主持。身为外门长老,每年本就有专介合意的少年男女拜入丹鼎门中之权。那厮还想讨价还价,令承儿去做甚么药奴,被我拒绝,这才死心,答应我定会将承儿引入丹鼎门成为内门弟子!”

万成待齐坤走后,面色铁青,哼了一声,本欲杀了齐坤灭口,但那厮道行不浅,若不能一击得手,难免走漏风声,不如暂且隐忍,反正齐坤并无明证能证明赵家上下是他所杀,反而若将齐承引入丹鼎门中,等若掌控了齐家的命脉,又可得到齐家年年供奉,正是合则两利,倒也不算吃亏。

章76 青原城(明天上架,拜求首订!) 万成飞掠之下,已将赵家上下寻了个遍,并未寻到赵向荣之女的尸身,不由愕然,忖道:“若真是炼魔宗之辈出手,诱我杀人,为何偏偏救下那女子?难不成还要抚养她成人,传授魔道,再来寻我报仇雪恨?真是可笑!”

万成久寻之下,也绝了心思,冷笑一声,挥手放出层层光焰,索性将赵家烧成一片白地,这才负手而去。

赵灵菡亲见父亲死在一个矮小道人手上,心神激荡,立时晕去,待得幽幽醒转,已身处一处洞穴之中,大吃一惊,立时查看衣衫上下,好在并无异样,思及乃父惨死,不由得悲从中来,抽泣不止。

忽听一个苍老声音说道:“你醒了?”赵灵菡急忙四顾望去,洞中空无一人,叫道:“是哪位仙长救了小女子?请现身一见,也好容赵灵菡拜谢!”

那声音笑道:“我偶经伏龙镇,见你府上血光冲天,果然有天大祸事。那凶人不知为何发狂,凶性大发,不但打杀了你父,连你家上下十几口也绝不放过,幸好我出手的快,不然焉有你的命在?”

赵灵菡想起老父惨死,又是呻吟一声,只觉心如刀绞,紧咬银牙,一字一句道:“恩公可知杀我全家的凶手是谁?”那声音道:“那厮不过无名小卒,岂在我法眼之中?不过那厮用的是丹鼎门嫡传道法与法器,当是丹鼎门之人无疑!”

赵灵菡忍不住叫道:“那人滥杀无辜,你为何不将他一气杀了!”话已出口,却惊觉不对,忙道:“恩公勿怪!灵菡新近丧父,一时迷了心窍,出言无状,还请恩公宽宥!”

那声音道:“无妨!我要杀那厮易如反掌,特意留其性命,待你亲手报仇!难道你不想手刃仇敌,为你赵家上下十余口讨个公道?”

赵灵菡咬牙切齿道:“自是想的!我做梦都想将那厮碎尸万段!只是我不知那厮身份,修为又低,何年何月才能为我赵家上下讨回公道!”

那声音道:“这有何难?那厮既是丹鼎门之人,早晚必露马脚,查他跟脚轻而易举。我观你修为虽低,却是可造之材,尤其魂魄之力天生强大,此是先天之长,别人绝学不来。恰好我这里有一部《炼魂大法》,正合你这等天生魂魄强横之人修炼,此法精微奥妙,为此界绝顶功法,以你资质,不出十年,定可修炼大成,那时报仇雪恨易如反掌!”

赵灵菡迟疑道:“多谢恩公赐法,不过先父在世之时最大心愿,便是让小女子拜入玄门正宗门户之中,小女子不敢违背先父遗愿。”

那声音笑道:“这有何难?那些玄门正宗门户自吹自擂,虽说有教无类,收徒却又挑剔的紧,你虽天赋异禀,未必就能入得其等法眼之中。我所学虽属旁门,但亦有正果可期,绝不在所谓玄门正宗之下!这样罢,我实爱你之才,这部《炼魂大法》依旧传与你修炼,你也可尝试各门各派,瞧瞧有无门户愿意收留,只要你能拜入玄门正宗之中,此事也算善始善终,我绝不会再来寻你,如何?”

赵灵菡心切乃父大仇,见有功法在前,心念已动,当即拜倒在地,叩了三个响头,叫道:“恩公既有传法之恩,还请受我三拜!”

那声音笑道:“我传你道法,受你大礼也算应当!不过你须记住,你我只是萍水相逢,我授你道法,别无所图,待你修炼有成,报了大仇,若还肯随我修行,不妨再投我门下。”

赵灵菡暗松一口气,暗中神秘人物既然施恩不图报,当非歹人,问道:“不知灵菡该当如何联络恩公?”忽有一本绢册自洞外飞入,落在赵灵菡足下。

那声音说道:“这本便是《炼魂大法》秘册,你可照此修行。若要联络我,可以自身精血滴于册上,默祷暗祝,我自会闻声赶来!”

赵灵菡再拜相谢,说道:“恩公大恩大德,灵菡无以为报,来世愿结草衔环,以报大恩!”那声音说道:“不必如此!此洞在伏龙山中,我已为你预备了许多吃喝,只要你能惟精惟一,修炼此道,精诚所至,进境必速,待得铸就金丹,便可横行天下,报仇去也!哈哈!”大笑一声,随即寂然。

赵灵菡不疑有他,拾起那本绢册,翻阅起来,她天生魂魄之力强盛,最合修炼玄门炼神神通,听闻昆墟派中有一门玄牝炼神法,乃是道家无上之功,便属意拜入昆墟派,可惜惊变忽起,为了报仇,只好先学那神秘人传授的《炼魂大法》。

那卷《炼魂大法》不愧为神秘人所说,专为她这等魂魄强盛之人所创,赵灵菡天资聪颖,将道诀翻阅一遍,便已尽数记住,复又在脑中复盘研读,直至领悟了七七八八,这才下手修习。

戚泽带了张氏姐弟、阿根与十多个孩童,与金厚一同上路,前往青原城。萧绍与祁无回斗剑已有两日功夫,戚泽连人都杀了不少,却还无音信。戚泽也懒得理会,索性先将孩童们送归老家,全了一场功德。

万县县丞被杀,税银被抢,乃是天大案件,万县之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早有兵士挨家挨户搜寻检查。好在金厚道人还有一个县丞供奉的身份,出面与兵士交涉,这才安然放行。

一行人出的万县,秦阔、赵力等人与戚泽殷殷道别,就此分道扬镳。万县离青原城总有个把月路程,加之带了一群拖油瓶,根本走不快,还好金厚十分有眼力,雇佣了三辆大车,将孩童们一并装了,星夜兼程赶路。

那些孩童脱离猛虎堂虎口,恢复了天真灵动之性,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戚泽参禅喜静,平日之中便由张氏姐弟与阿根照料他们。

一行人风餐露宿,戚泽与金厚手中皆有银钱,金厚更是身负巨款,根本不在意俗世的花费,遇店投店,也不算辛苦。

章77 栖云观(拜求首订!请支持正版!) 金厚为人精明,借此机会,常常与戚泽聊天,言语之间颇多试探,想要弄清戚泽出身,在何处学得道法神通。戚泽对金厚提防的紧,生怕言多必失,往往三句话不到便借故他去,搞得金厚十分难堪。

戚泽暗中还吩咐张氏姐弟与阿根,不许与金厚走的太近。张氏姐弟已然开始下手修习戚泽所传坐功,每日静夜之时静坐运功,这等功法只需静心澄虑即可,戚泽指点了三日,见无甚么隐忧,便放心令三人自行修行。

戚泽修炼小无相禅功,刻意避开金厚,好在他修成二禅之后,入定、初定只在一念之间,不必担心行功之时金厚忽然闯入,而走岔了真气。

金厚本拟与戚泽套套近乎,无奈戚泽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只好作罢。大虞朝此时已然流民四起,青州之地地处偏隅,虽是富饶,也有不少流民为匪为盗,劫掠四方。

好在有戚泽与金厚二人护持,一路之上有惊无险,过得二十几日,终于已接近青原城左近。戚泽不厌其烦,每到一处村落小镇,总要亲自前去,将孩童送归老家。那些人家丢了孩子又或是被强抢而去,自是哭天抢地,没想到孩子还有失而复得的一日,自是感激万分。

戚泽每送归一个孩童,总有其父母亲人下跪叩头,以致谢意。大虞朝民风淳朴,戚泽此举不啻搭救了其一家性命。若见孩童家中贫穷,戚泽还要留下些钱财,随后飘然而去。

如此遣送孩童,行程便慢了下来,往往数日之间方能寻到一个孩童出身之地。又过得大半月功夫,才将那些孩童送个干净。还有两个孩子虽记得家中所在,可惜因着流民之乱,村落依然荒废,家人不知搬迁到了何处,戚泽无法,只好将其也一并带上。

这一日终于到达青原城,此城不愧为青州首府,城墙高耸,有十丈高下,就算人间绝顶的江湖高手也难攀城而上,城头之上还驾有一座座弩床,每根弩枪足有数尺粗细,一旦发动,足可洞穿千步之外一切物事。

青原城守卫皆是披挂铁铠,背悬铁枪,腰悬长剑,比万县那些混吃等死的兵士强上太多,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三辆大车次第而行,少了许多孩童,车中空间宽绰了许多,张氏姐弟与阿根只顾贪看青原城的一切,张大了嘴回不过神来。

戚泽远远望去,入城之人排出一列长队,守卫盘问的十分仔细,还要翻看行李,杀气腾腾,一个不对,便会拔剑相向,看押起来。

戚泽自有路引书凭在身,不惧查验,但车中孩童却无有此物,必然过不去盘查。好在金厚笑道:“戚老弟不必担心,自有老哥我来打点!”

轮到三辆大车之时,守卫军士果然起疑,喝令掀开车帘查探。戚泽跳下车,伸手掀开车帘,那军士见了,皱眉道:“怎会有这许多孩童?”

金厚咳嗽一声,淡淡说道:“这些孩子都是要送入丹鼎门中做药仆的,凭信在此,莫要聒噪!”掏出一张金纸,其上笔走龙蛇,最后签押着一枚大印。

那军士一见,脸色一变,堆满笑容,说道:“原来是丹鼎门的上仙,请入城!请入城!”竟是前倨后恭,让开了道路。

金厚傲然一笑,示意车夫赶车入城,在车上对戚泽笑道:“老弟,此方世界修道练气之士本就高踞众生之上,对付那些兵油子根本不必客气,我只用了丹鼎门一张微不足道的信纸便能通行无碍,若是我舅舅入城,连青州州牧总督都要出城跪拜迎接呢!”

戚泽不置可否,此界修道人身怀神通,高高在上,对苍生疾苦视而不见,不过也有似秦阔那般心肠尚热,愿意出手救人之辈,世上之事,阴阳两面,好坏两分,谁也说不清楚。若能辨别分明,便是佛陀、道祖一级人物了。

马车鱼贯而行,青原城中好不热闹,商贩沿街叫卖,店铺栉次鳞比,全然看不出流民四起、大厦将倾之态。戚泽暗暗点头,若是一州首府都被流民强盗冲击,大虞朝也离覆灭不远了。

戚泽主动开口道:“入丹鼎门做药仆只怕不甚容易,我等先寻个地方落脚,等金道长前去丹鼎门中疏通一二,再做计较!”金厚笑道:“这是自然!”

马车七拐八拐,来至一片客栈云集之地,张氏姐弟跳下车去,挨个打探,选了一家价钱适中,望去颇为整洁的客栈,引领马车前去。

金厚笑道:“不必这般节省,些许资财金某还是有的,何况这些孩子若被丹鼎门收下,每月定例的银两本就不少,还会额外给老弟一笔酬劳!”

戚泽道:“钱财乃身外物,算不得甚么。能为这些孩子寻个安稳之地,我便满足了。”金厚笑道:“老弟你宅心仁厚,真修道种子也!事不宜迟,我立刻便去丹鼎门中寻我舅舅!”迫不及待的离了客栈而去。

戚泽寻来大车车夫,会过了银钱,得自王显一伙人的银两所剩不多,若非一路之上还有金厚帮衬,早就捉襟见肘,好在已入了青原城,只看丹鼎门可肯收留这些孩童。

待得将孩童们安顿妥当,已是黄昏时分,戚泽只吃了半个馒头,饮了一碗清水,自从修成二禅之后,此身越发有辟谷之能,不食荤腥之物,每日只食用些菜蔬清水即可。

一干孩童们也自吃起饭来,其等年岁虽幼,饭量却大,尤其张贺与阿根两个,因着修炼真气,急需食物补充营养,戚泽见怪不怪,只叫店家多做些饭菜上来。

过得不久,金厚已然归来,说道:“事不凑巧,我舅舅前几日外出云游,不知去向,也不知何日方能返回。幸好我联络了一位相熟的周瑞芝师兄,是我舅舅亲传弟子,答应可帮我先向丹鼎门中引荐这些孩子。明日老弟可同我前去拜会周师兄,听他如何安排。”

章78 强抢(拜求首订,请支持!) 戚泽不疑有他,道:“这是自然!”第二日天明之时,金厚便催戚泽上路,二人并肩而行,走了大半个时辰,已来至一处极清雅的所在。

那所在乃是一处道观,修建的极是宽广,可见内中殿宇成群,亭台阁榭隐于花木之间,正是修道炼性之所。戚泽离着老远,鼻中已闻到一股幽幽药香,细细品味,似有许多层次,或燥或烈、或沉或伏,已知此处有高人开炉炼丹多年,方能将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俱都染上药气。

金厚指着那道观笑道:“这座‘栖云观’便是丹鼎门在青原城中下院,专司炼制丹药,与收罗合意的弟子,送入门中修行。老弟随我来!”

栖云观前另有两名道人把守,俱是身负长剑,气息深沉,居然是修成胎动境界之辈,戚泽不免多望了一眼。金厚对那两个道人道:“我昨日来过,受周瑞芝师兄之命再来,还请两位通融!”

两道人对望一眼,齐齐稽首道:“请进!”金厚引着戚泽入了栖云观,一路所见,皆是身披道袍之人,或研读道书、或搬运药材,一派繁忙之景。

金厚笑道:“栖云观虽在俗世,亦是修真之所,这些弟子大多身负修为,可惜资质不足,难以突破炼罡乃至金丹,因此被打发在此,不过这栖云观中历来倒是出产许多修道人合用的丹药,就连丹鼎门中天、地、人三品丹药中的人品大丹,都有不少在此处炼制!”

戚泽微微好奇,他对修道界所知不多,如今也仅知晓五行宗、太阴宗、丹鼎门、平天道等有数门户,道家向以内外丹之术称雄于世,号与佛门神通并驾齐驱,丹鼎门既是炼丹的宗门,自有许多珍惜稀罕的丹药出产,好奇心起,张口欲问。

金厚若有意若无意截断他话茬,笑道:“来来来!我与你引见周瑞芝师兄!”引了戚泽往栖云观深处走去。行至深处,往来的道人渐少,触目有些荒凉,又有连片药田现出,或大或小,栽种着种种奇药异草。

戚泽偷眼望去,只觉目不暇给,光是这些草药的学问便可编撰出一卷道书,传诸后世了。前面是一座密林,正有一角飞檐探出,林中一座八角亭阁耸立,全以原木建成,无有一丝斧凿之痕,显得清雅无比,野趣横生。

那八角亭之中,正有一位身穿青布道袍的中年人端坐,手捧一卷道书正自研读,面前一尊鹤嘴铜炉展翅欲飞,袅袅轻烟自鹤嘴中徐徐溢出,此情此景,才算道家清净岁月,不与人间俗世混同。

金厚笑着施礼道:“小弟见过周瑞芝师兄!”那道人正是周瑞芝,闻言将目光自道书上移开,皱眉道:“金师弟,我看在师傅的面上,允你入这栖云观,推荐药仆的人选,你可要用心办事,不然砸了差事事小,损了师傅金面事大!”

金厚笑道:“是!是!周师兄,这位便是一力护持那些孩童来至青原城的戚泽!”周瑞芝抬眼望了戚泽一眼,点了点头,道:“能以一己之力救下许多孩子,更能为善圆满,不辞辛劳的护送到此,倒也难得!”

戚泽见他口气居高临下,颇有颐指气使之意,也不在意,只道:“小子护送那些孩童前来,只求贵派能予以收容,在这乱世之中能保全性命,于愿足矣,还请道长慈悲!”

周瑞芝这才正眼打量了戚泽一下,点点头道:“你这少年倒是心肠不坏,不过本门收纳药仆虽无择选弟子那般麻烦,却也非是随意能够入门,尤其是要来历清白,身家清楚!那些孩童受了甚么猛虎堂所害,有金厚师弟作保,倒也不必深究。倒是你的身份还需查验一番。”

戚泽皱眉道:“我只是半路遇见那些苦命孩童,愿他们皆有出路,做一场功德,绝无他想,不知道长为何要查验我的身份?”

周瑞芝道:“本门乃道家门派中第一炼丹大派,出产丹药能助修行、祛魔头,不知多少正邪之士处心积虑想要混进来,偷盗丹方与丹药,自是不能不防!”

戚泽微微挺身,淡淡说道:“不知道长要如何查验我?”周瑞芝笑道:“你不必紧张,不过是问询你几个问题罢了。我看你修为不高,但根基扎实,似乎佛道兼修?不知你修炼的是哪一派的法诀?”

戚泽皱眉道:“我是一介散修,修炼的是不入流的功法,算不得甚么上乘法诀。”周瑞芝淡淡一笑,说道:“在你这般年岁,能修炼到气息圆融,凝就真形的地步,就算在玄门大派中也不多见,可见你修炼的道诀绝非一般货色。”

戚泽已有预感,叹息道:“原来如此!是金厚与道长告密,道长才起意钓我孤身出来,想要谋夺我的道诀么?”周瑞芝哈哈一声狂笑,放下道书起身,说道:“你倒是不傻,不过既然看破我的计谋,为何不拖延时间,另寻生路?”

戚泽道:“我这点微末修为,又身处栖云观腹地之中,还有甚么指望?不过你们以为我是一介散修,贪图我的功法,却正是取死之道!”一路之上,他已尽力提防金厚,想不到此人到底面和心黑,联合起周瑞芝两个,图谋他的功法道诀。

金厚亦换了脸色,奸笑道:“取死之道?老子看是你自家取死才对罢?识相些,速速交出道诀,免受皮肉之苦!不然等老子动手,可就没这般便宜了!”

戚泽淡笑道:“就算你们得了我的道诀功法,还要改换路数,得不偿失。何况丹鼎门为玄门大派,所传功法亦是顶尖,你们又何必舍近求远?”

金厚笑道:“周师兄自有上乘道法,可以不在乎。老子却是势在必得!你小子就是个雏儿,能在短短时日修成这般境界,那道诀必是绝顶真传!”

戚泽道:“名门正派强夺他人道诀,乃是大忌,周道长身为丹鼎门弟子,岂可做此等事?”周瑞芝默然不语。金厚道:“周师兄,莫要给这厮糊弄了,速速动手将他擒下,免得夜长梦多!”

戚泽哼了一声,运起佛门神通,身外起了一道佛光,正是新悟得的小无相禅光,同时欺身而上,骈指往金厚双目扎去,用的却是五真玄音剑诀中的一招剑法。

章79 得手(拜求首订) 这一招攻敌之必救,可惜戚泽的五柄剑已尽数折断,未曾新购,幸好他始终在体内存有一些五真玄音剑诀真气,方能催动剑法,不然只凭佛门神通,并无攻伐之力, 只能束手就擒。

金厚怪叫一声,手腕一翻,一柄桃木剑已然祭起,竖在胸前,叮的一声,剑指相交, 竟是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戚泽以血肉之躯硬撼桃木剑法器, 居然平分秋色, 但这一招突袭终被金厚挡下。

金厚已有凝煞修为,御剑自是不在话下,心头惊怒之余,剑诀一引,桃木剑披风摇荡,射出数条剑气,欲将戚泽绞杀。这厮空有凝煞境界,剑术却不甚精通,戚泽一眼看出剑气飞掠之间,有许多破绽,不过凝煞级数道行非同小可,纵有破绽, 也无余力破去。

戚泽着地一滚,居然将桃木剑剑气尽数避开, 同时身形一窜, 已逃出数丈之远。金厚大怒,桃木剑化为一道流光, 瞬息之间已杀至戚泽后心。

戚泽只觉后心一凉, 忙即伏低, 好在小无相禅光催动,佛光绵密,卸去了几分力道,加之金厚并不愿就此杀他,桃木剑本就留了几分后劲,剑尖只刺入后心半分,即刻停住。

周瑞芝咦了一声,面上终于有几分郑重之色,道:“佛光禅光?你修炼的可是小无相禅功?”戚泽逃过了一剑穿心之厄,只觉后心剧痛,忙用佛门真气镇压,也懒得答言。

周瑞芝不以为意,但见戚泽后心伤口之上有金色真气流淌而过,眼角抖了一抖。金厚怒道:“狗奴才!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收了桃木剑,顺势踢了戚泽一脚,将其踢得连滚了几滚。

周瑞芝叹道:“金师弟,我看在师傅的面上,帮你这一次,只怕你给我惹了天大的麻烦!”金厚奇道:“周师兄何出此言?”周瑞芝挥手之间,真气外放, 已将戚泽周身经脉穴道尽数封闭,晕厥在地。

周瑞芝道:“你只说此人修炼进境神速,贪图他的道诀,可没说他修炼了小无相禅功!方才他施展的分明是小无相禅光,修炼佛法能修成小神通者,殊为不易。我助你暗算他,若被大菩提寺的人知道,只怕师傅也保不住我!”

金厚笑道:“我当是甚么事!这小子资质不错,可惜修为太低。一路上还提防我套话,不肯多说一句。我暗中见他带着三个小兔崽子,传授他们道法,分明是玄门中剑道的入手功夫,这才起了疑心。就算他修炼佛法有成,也绝不可能是大菩提寺传人,只要我得了他的道诀,立刻杀人毁尸,绝不留痕迹,不会连累师兄的!”

周瑞芝皱眉道:“原本我是这个意思,但他既然修炼了佛法,便不可掉以轻心。那群秃驴有的是神通寻到蛛丝马迹,先不必下杀手害他性命,只将他囚禁起来,等过几年再说。”

金厚道:“是!周师兄考虑的周到!”蹲下身往戚泽怀中摸去,不多时一声欢喜大叫,“哈哈!果然在此了!”伸出手来,已攥住两本秘册!

金厚迫不及待打开一卷绢册,忽然呸了一声,骂道:“当真是《小无相禅功》!那群秃驴的功法,这小子小小年岁,居然要当和尚?真是晦气!”又去看另一本道册,叫道:“这便是了!果然是一卷剑经!”

周瑞芝拿过两本秘册,一一翻看,道:“这部《小无相禅功》似乎是那烂陀寺流传出来的真本!”再看那卷剑经,更是惊讶,道:“五真玄音剑诀?世上岂有这么一部剑诀?咦?”翻见剑谱之中居然有“五行宗”的字样,不由大惊失色!

金厚还未来得及瞧见“五行宗”三个字,好奇之极凑上前来,不想周瑞芝反手便是一个巴掌扇去,将其打翻在地!金厚捂着脸爬起,周瑞芝是炼罡修为,比他高出一层境界,万成不在,栖云观中便由他主持,敢怒不敢言,还要陪着笑脸,问道:“周师兄,何故发怒?”

周瑞芝闭目良久,抚平心头一口怒气,低喝道:“你自己来看!”金厚顺他所指,瞧见剑经上那“五行宗”三个字,不由脑中一片晕眩,结结巴巴道:“这、这,这又是从何说起!”

周瑞芝城府倒深,虽慌不乱,平复道心,索性继续将将那剑经研读下去,过得良久,颔首道:“原来如此!创下这部剑经之人想来是五行宗的弃徒,心头不忿,才想着另辟蹊径,创设一门剑术,压过五行宗嫡传道法!看来五行宗未必知道此事,也未必会有人为这小子出头。”

金厚抚着脸笑道:“这便好!这便好!周师兄,这剑谱与《小无相禅功》可否交由我保管?”周瑞芝看他一眼,合上剑经,淡淡说道:“老实说,我也没料到这小子居然身怀这等秘宝。这剑经虽只到金丹境界为止,却不失为独创之剑法,更是玄门正宗路数,若非我已然修炼了罡气,都有冲动毁去道基,转而重修的冲动!这部剑经非同小可,给你修炼实是明珠暗投,你若要修炼,便需好生用心,免得辜负了前辈心血!”

金厚生怕周瑞芝见剑经精妙,临时反悔,见其将剑经递来,忙不迭接过,贴身藏好,笑道:“周师兄高义!待我舅舅回来,我定会向舅舅大夸你的好处!那《小无相禅功》就交给师兄处置罢,我又不想出家做和尚,留它无用!”

周瑞芝道:“这卷禅功落在佛门中人手中,亦是无价之宝,可惜与我玄门修行不同,这小子贪多嚼不烂,空有绝世剑经在手,却要兼修两家,注定不会有甚么成就。”

《小无相禅功》是佛门秘卷,二人只翻看了几页,便没了兴趣,根本不曾瞧见最后一页月惠禅师的留字。周瑞芝顺手将经书揣起。

金厚目露凶光,道:“这小子留不得,还是结果了他罢!”周瑞芝道:“先等一等,反正你剑经到手,不必急于一时。还有,那些孩童不是已经入城?你去将他们带来,反正门中还缺药仆,便让他们试试。”

章80 被囚(求首订) 金厚道:“周师兄还要管那些小杂种作甚?不如让他们自生自灭!”周瑞芝摇头道:“门中正是用人之时,多来些来历清白的孩子也不错。何况你不是说还有三个被大天罡门的高手看中,不日要来城中会合?”

金厚一拍脑袋,道:“我只顾剑经,忘了此事!不错,那厮唤作秦阔,瞧上了一个烂乞丐, 想要带回大天罡门去!”周瑞芝笑道:“这便是了!暂且留他一条命,等那秦阔回来,必定起疑,前来要人,能搪塞过去最好。搪塞不过去,便用门中秘药, 毁去这戚泽的神智,随意将他放走,也与我等无干。本门虽不愿招惹大天罡门,大天罡门想来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后辈就来招惹本门。”

金厚叫道:“妙啊!还是周师兄想的周到!那这小子便劳烦师兄代为看管,我这就去客栈之中,将那群小杂种带来!”

周瑞芝道:“正好我还要问一问这小子,可曾拿了剑经去与五行宗通气,若是五行宗知晓了这部剑经,还要麻烦许多!”他已然有些后悔揽下这桩烂事,只以为是个无名小卒,谁知一口气竟牵连数个大派,真是得不偿失。

金厚回转客栈,要带那群孩童前往栖云观。那些孩子听了,立时欢呼雀跃, 只道从此之后不必再忍饥挨饿,也不会有人要害他们性命, 吵嚷着要去。

唯有张氏姐弟与阿根心生狐疑,不断询问戚泽的下落。金厚被问的烦了, 说道:“戚老弟去了栖云观,正在观中做客,你们去了便能见到,莫要啰嗦,还快随我走!”

金厚带了十几个半大孩子,浩浩荡荡奔赴栖云观,入了观中,周瑞芝先将戚泽转入一处秘地中囚禁,随后现身,查验了一番孩童们的资质,对张氏姐弟与阿根刻意留心。

果然那阿根确是一位上佳的修道种子,天生经脉宽阔,适合修炼玄门道法,不禁暗暗点头,忖道:“若将此子收入门中,师傅回来问罪,也有交代了。”与阿根相比,张氏姐弟资质便要差了许多,但也远在众孩童之上,兼之体内已有微弱真气, 也算不错。

周瑞芝大手一挥,索性尽数手下,一众孩童兴高采烈随着执事道人去了。张氏姐弟兀自还在询问戚泽下落, 金厚不耐烦起来,喝道:“戚泽已然他去,不知何往,你们老实在观中待着,有饭吃有衣穿,还有道法可学,有甚么不好!惹火了老子,将你们送回万县,再去做乞丐!”

阿根鼓足勇气道:“秦先生说会来与我们汇合,接我们去大天罡门中修行,我们不入丹鼎门,要等秦先生回来!”金厚骂道:“不识抬举!”举手要打。

周瑞芝拦住他,对三个孩子和颜悦色道:“你们想要等秦先生回来,总要有地方住,有饭吃,就在观中等候便是。其他的孩子都入了丹鼎门做药仆,总也不会亏待你们。戚泽施主忽然离观他去,不知何时方归,也许数日,也许数月,他传授给你们的道法你们要日日修习,莫要辜负了他一片心意。”

阿根不疑有他,道:“好!”张萱岁数大些,本能察觉有些奇怪,但毕竟尚未成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要随着道童而去。

金厚道:“若非看在这三个还有些资质,我早就给他们些厉害瞧瞧!”周瑞芝皱眉道:“入了观中,便是丹鼎门弟子,你不可造次!”金厚道:“周师兄准备如何炮制那戚泽?”周瑞芝道:“暂且将他羁押在密室之中。”

金厚吐了口唾沫,道:“师兄要严刑拷问?我正要逼问其修炼心得,不如我来下手?”周瑞芝道:“毕竟是修道之人,不好多加折辱,你只好言相劝,看他肯不肯说。若是执意隐瞒,我自有法子叫他开口。”

金厚笑道:“倒是忘了丹鼎门中也有许多秘药,令人神志不清,更能迷惑元神!”周瑞芝道:“那等丹药损伤元神,除非迫不得已,不可轻易动用。你去罢!”告知金厚密室的所在,金厚兴冲冲去了。

过得多时,金厚沉着脸走来,说道:“那厮倒是硬骨头,被我教训了一顿,还是死硬不肯开口。”周瑞芝皱眉道:“不是吩咐你不可多用蛮力?”

金厚道:“那厮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我瞧了便心头火起,忍不住动手。”周瑞芝摇头道:“你这等心性,就算各派最顶尖的道诀交给你修炼,也绝难证就长生!”

金厚道:“还是动用丹鼎门的秘药罢!尽早从那厮口中掏出修炼心得,我转身就走!”

周瑞芝不曾明言,似戚泽这等修炼佛法成就小无相禅光之人,多年不曾遇到。佛门佛光禅光侧重自守,更能洗练肉身,别有一种玄妙。

丹鼎门中丹方太多,有祖师传下、历经千百年锤炼之方,亦有门中长老自创之方,以新丹方炼制丹药,须有人试验药性,这等人物宛如死士,还要有相应修为,一步一步体悟药力在体内化开,对元神肉身的影响。

试药之人太过难找,周瑞芝有意让戚泽来充当,大不了被药性毒杀,也没甚么关系,还能顺道灭口。金厚为人疏狂,周瑞芝不喜此人,也就未提打算令戚泽试药之事。

金厚将人带到,心心念念的秘籍又自到手,欢天喜地的离去。周瑞芝巴不得他赶紧滚蛋,将他打发走。正打算去炮制戚泽,又有道童前来,栖云观平日杂务极多,皆需他决断,周瑞芝无法,只好放下念头,处置外务。

待到掌灯时分,周瑞芝将俗务处置已毕,正要打坐行功,忽闻师傅万成竟已归来,惊喜不已,忙即出观迎接。只见万成面沉似水,身后跟了一个年轻人,倒是双目乱转。

周瑞芝施礼道:“恩师!”万成嗯了一声,道:“这是齐承,资质不错,为师打算将他荐入门中修道,以后便是同门,你等先见过了!”

章81 萧绍到来 周瑞芝满腹狐疑,万成一声不响离去,竟又带了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绝非平日行事做派,不敢多问,只点头道:“原来是齐师弟!”

齐承嘴角牵起一丝笑容,躬身施礼道:“见过周师兄!”周瑞芝道:“师傅, 弟子有事禀报!”万成极不耐烦,将袖一摆,道:“为师要闭关几日,待我出关再说!”不等周瑞芝开口,已是急匆匆去了。

周瑞芝苦笑一声,对齐承道:“齐师弟远道而来,先安顿一番罢!”引着齐承入观而去。

万成急匆匆躲入观中密室,发动法阵禁制, 隔绝内外,立刻盘坐下来,运功搜查自家元神肉身。生怕自家被炼魔宗妖人下了甚么禁制,毕竟炼魔宗炼魂大法是出了名的阴险歹毒,中招之人根本不能自觉,被魔意潜伏元神之中,往往等到魔意爆发,已然无救。

三日之后,万成收功,散去真气,轻嘘一口气,上下内外探查一遍, 好在元神肉身澄澈,并无异种之物潜伏,这才出的静室。召来周瑞芝, 问道:“这几日观中有何事发生, 可报与我知!”

周瑞芝道:“正要禀告师傅知晓!前几日金厚师弟忽来寻我。”万成皱眉道:“金厚?那厮不学无术, 废物一个, 若非是我外甥,早就不许他入观一步!他来寻你做甚么?”

周瑞芝道:“他结识了一个叫戚泽的少年,打探出其身怀上乘道法,欲图谋其道诀,弟子看在师傅的金面上,便助了他一助!”

万成双眉立起,道:“那厮是个祸精,你是名门正派弟子,就敢做此无良之事?简直荒唐!可得手了没?”周瑞芝道:“自是得手了。搜出两部法门,一部是《小无相禅功》,看似是那烂陀寺的真本无疑。另一部是一部剑诀,就是这部剑诀有些妨碍。”

万成道:“《小无相禅功》自从那烂陀寺覆灭以来,流传甚广,又是佛门功法,与道家不合,不必在意。那剑诀怎么了?”周瑞芝道:“那剑诀弟子瞧过,内中所载果然十分精妙,堪称旷世杰作。但只到金丹境界即止,而且其中提到了‘五行宗’!”

万成失声道:“五行宗?难道是五行宗的道法被你们夺了来?该死!你不知闯下大祸了么!”周瑞芝忙道:“师傅息怒!那剑诀创始者似乎是五行宗的弃徒,心中不忿, 特意编创了一路新的剑诀,命后世弟子修炼有成,再去五行宗挑战,以正其名的。虽有五行宗的字样,大约是与五行宗无关。”

万成被炼魔宗之事闹得心乱如麻,再加上五行宗,只觉头大如斗,道:“那剑诀何在?”周瑞芝道:“剑诀与禅功的秘册都被金厚带走,不过弟子翻阅过一遍,还记得大概。可要誊抄出来给师傅?”修道之人元神明透,就算只翻阅一遍,亦能记得七七八八。

万成摆手道:“不必了!剑诀既然涉及五行宗,见过的人越少越好,你也莫要偷着修炼,就烂在心里罢!那戚泽何在?”周瑞芝道:“那小子被我用秘药迷晕,这几日都关在密室之中,不曾醒转。弟子本想用刑,逼问剑诀的来历,与五行宗的渊源,既然师傅回来,自是请您老发落!”

万成哼了一声,道:“尔等只会添乱!你将那人提来见我!”周瑞芝不敢怠慢,忙即出去,过得不久,已用真气拖着一人进来,那少年闭目沉睡,正是戚泽。

万成望了一眼,道:“倒是好资质!可惜!”周瑞芝道:“弟子本打算让他做个试药的药仆,只看师傅如何发落?”万成道:“此事除了你与金厚,还有谁知道?”

周瑞芝道:“此子还带了一些孩童,被我收入门中,准备做那药仆。不过其中有三个孩子资质最好,还入了大天罡门一位弟子的眼,说是不日就来青原城中会合,带他们去大天罡门修行。”

万成默然片刻,低喝道:“你与金厚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么不做,既然夺了剑诀,就该立下杀手,连那群孩子也该处置了!如今留下这许多手脚,皆是破绽,要老子如何给你们收场!”

周瑞芝也有些慌了,面色一狠,道:“弟子立刻下手?”万成道:“那群小东西已然入观,就将那三个资质最好的弄死,连带此人一同尸骨化灰,记着,你亲自动手,不可再出甚么乱子!”

周瑞芝道:“是!”正要拖着戚泽去暗处下手,只听一声幽幽剑鸣之声猝然响彻栖云观上下,有人喝道:“五行宗门下萧绍,求见此地主人!”

万成师徒俱是一惊,万成低喝道:“先将他送回密室!”五行宗那人剑发雷音,功行深湛,万成料定乃是劲敌,正要整理衣冠出去,只听那萧绍又喝道:“既然主人不肯赐见,萧某只好得罪了!”

霎时之间,栖云观中剑气鸣动之声响彻,如千万只夏蝉振翅而鸣,吵得人心烦意乱,只听观中弟子“你干甚么!”“哎呦!”种种气急败坏之声响起。

万成一惊,飞身而出,来至大殿之前,那大殿之中供奉道祖,乃是道观中心之地,但见一线剑气如浪翻、如泉涌,直取中宫,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挡路的照壁花木俱在剑气之下顷刻粉碎!

万成气的面皮发红,喝道:“何方狂徒,敢来丹鼎门中撒野!”剑气一线,转眼间已到近前,现出一位星眉朗目的剑修,正是萧绍,冷笑一声,说道:“原来此处竟是丹鼎门的基业,失敬!”

万成怒火中烧,好在萧厉对观中弟子未下杀手,那些道人童子都躺在地上呻吟,并无性命之忧,冷冷道:“我丹鼎门乃是玄门正宗,你五行宗再霸道,上门欺压也说不过去!”

萧厉身外玄庚剑化为一道剑光,来回圈绕,道:“萧某来寻门下一位弟子戚泽,打探到他前几日入了贵观,就此下落不明,还请道友给个说法!”

章82 解救 万成见其气息凌厉之极,仿佛一言不合便要拔剑相向,冷笑一声,道:“片面之言,岂可尽信?我观中不曾有甚么戚泽来过,还请萧道友速速退去,看在玄门同气连枝的份上, 今日之事贫道不与你计较!”

萧绍森冷一笑,忽然抛了一样血淋淋的物事,扔在万成脚下。万成低头一瞧,嘴唇抖动,那物事竟是一颗人头,不是亲甥金厚,又是哪个?

万成怒道:“好贼子!竟敢杀我外甥,我与你誓不甘休!”张口一吐,一团丹气之中裹着一尊丹炉飞起,一震之间,已有数丈高下,嗡的一声,往萧绍砸去!

萧绍怡然不惧,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玄庚剑带起一道玄妙弧度,与那丹炉硬撼。丹炉受了飞剑劈斩,万成便是浑身一震,口角处流出血来。

以元婴战金丹,萧绍好整以暇,兀自开口说道:“我寻到这厮, 已然知晓事情来龙去脉。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戚泽无事,废去你一身修为便罢, 若是戚泽身死,我要你这栖云观上下陪葬!”

萧绍与祁无回斗剑多日, 双方对彼此底细熟悉之极, 奇招对奇招。双方功力相若, 用剑气雷音的神通对砍了数日,最后谁也奈何不得谁,定下后会之期,就此散场。

萧祁之战看似儿戏,实则功力相若,要胜也是惨胜,得不偿失。只看日后谁人熔炼先天灵机更多,更快修成法相,再来斗命便是。

萧绍立时动身寻找戚泽,戚泽并未刻意隐藏行踪,自万县现身,再至青原城,做下许多大事。萧绍还去过刘振修炼天鬼引灵法的小山,复盘天鬼之事,在万县客栈中打听到戚泽带着一群孩童,随金厚道人前来青原城。

元婴真人飞遁神速,不过一日功夫已至城中,略一查探,便寻到了他们落脚之地, 正巧金厚得手秘籍,兴高采烈的路过,也是霉星照顶,被萧绍逮个正着。

萧绍翻检那厮全身,寻到了天虹子剑诀,当即动用酷刑。金厚那厮挨不过刑罚,当即将陷害戚泽之事和盘托出,被萧绍一剑枭首,终于打上栖云观来!

万成惊骇欲绝,栖云观中无人是萧绍对手,若他铁了心屠杀,此处便要化为绝地,不敢再隐瞒,叫道:“且慢!戚泽就在观中,我引你去!”

萧绍森然道:“他在何处?”万成回手一指,道:“在我修行之处,有我弟子看守!”萧绍身化剑光,转瞬无踪。万成离去之后,周瑞芝正要将戚泽再关押起来,只听观中斗法之声响起,微微迟疑。

忽有一线剑光透入室中,转眼刺目剑光充斥厅堂,周瑞芝狂吼一声,一身罡气疯狂流淌而出,可惜俱在剑光之中泯于无形!

萧绍收回玄庚剑,眼前万成日常修持之所,已然化为齑粉,只剩戚泽兀自躺倒在地,分毫无损。萧绍哼了一声,伸手一指,一道白气飞入戚泽鼻中,沿着七窍来回进出几次,戚泽呻吟一声,悠悠醒转。

萧绍冷然道:“醒了?可觉得身上有何暗伤?”戚泽长呼几口气,翻身爬起,见了萧绍,拜了一拜,道:“多谢前辈相救!”运起小无相禅光遍寻体内,良久才道:“晚辈身上并无暗伤。”

萧绍见他佛光湛然,微微讶然,冷笑道:“几日不见,禅功又有进境,你倒是当和尚的料子!”万成赶来,见一地废墟,连周瑞芝也不见踪影,敢怒不敢言。

萧绍道:“你自己不小心,着了暗算,也不怪你,毕竟你道行还弱。拿去罢!”取出剑诀与《小无相禅功》递给他。戚泽双手接过,道:“是晚辈不小心,以至先师蒙羞。禅功事小,这剑诀被人翻看过。”

萧绍道:“我逼问那金厚,知道这本剑诀已有两人翻看,不过如今看来,还有一人!”万成急忙叫道:“萧前辈莫要说笑,我那逆徒与金厚合谋,确然翻看了剑诀,但万某三日前返回观中,便即闭关,才出关不久。根本没有闲暇去看那剑诀!”

萧绍缓缓道:“这部剑诀是我五行宗一位前辈所创,暗含五行宗根本道法,不论谁人瞧过,皆要杀之灭口。就算是丹鼎门掌教看过,自有本门掌教出手。凭你一面之词,岂可尽信?”举剑欲劈。

万成惊惧交加,叫道:“我乃丹鼎门外门执事长老,你若杀我,丹鼎门绝不与你干休!我愿以元神之力起誓,绝未瞧过那剑诀半个字!”

戚泽道:“这部剑诀虽然精妙,也只到金丹境界,前辈不必为了它,多造杀孽。”萧绍不置可否,目光只在万成面上逡巡。

万成不敢怠慢,忙以元神之力起了一个毒誓,叫道:“如此你可信了么?”萧绍不语,蓦得伸出手来,一道剑气飞起,射入万成眉心之中,道:“我在你脑宫之中种下一道剑气,日后若是发现你欺瞒于我,自会取你性命!”

万成只觉脑中一凉,双腿都有些软了,惨笑道:“那两个畜生误我!”事到如今,还有甚么可说?萧绍对戚泽道:“随我回山!”他此来本为前往域外修行,耽搁了多日,已然有些不耐烦。

戚泽道:“我还有三个相熟的朋友落在客栈之中。”万成忙道:“那些孩子已然尽数拜入观中做了药仆,我绝不敢怠慢。至于那三个我也知道,你领他们快走便是!”大声呼喊手下道人,将张氏姐弟与阿根领了来。

三人见了戚泽俱是欢喜,忙着问东问西。萧绍十分不耐,喝道:“还有甚么事?”戚泽道:“还有一位大天罡门的朋友不日要来此地会合。”

萧绍道:“我已飞剑传书门中,不可再耽搁路程!”戚泽道:“便请万观主代为转达我那位朋友,便说我随萧前辈前往五行宗山门。至于这三位,还是留在观中,请万观主费心!”

万成哪敢不依?忙道:“好!好!”张萱十分担心,拉着戚泽小声询问。戚泽将事情大概与她说了,道:“有萧前辈在,万观主当不至再生出歹意,你们放心在此住下,等秦大哥前来罢。”又对万成道:“那些孩童俱是苦命之人,丹鼎门也算玄门大派,还请万观主加以照拂,也是一场功德。”

章83 终至 万成见他小小年纪,做事滴水不漏,也有几分佩服,苦笑道:“岂敢不从!”萧绍再也等待不得,身外剑气飞腾,裹住戚泽腾空飞起,破空不见。

阿根三个仰头去看, 转眼已没了剑气踪影,阿根十分艳羡,道:“何时我也能这般随意飞行!”万成没好气道:“要御剑飞空简单,不过大天罡门可没甚么高深的剑诀!你们速速滚蛋,莫要在我这里碍眼!”

阿根三个不敢顶撞,忙手牵手跑开。

万成气的浑身颤抖,念及脑中那一道剑气,低声骂道:“该死的萧绍!你五行宗欺人太甚!待我上告掌教, 定报此仇!”也自暗暗庆幸, 幸好不曾听周瑞芝的怂恿,翻看那劳什子剑诀。但多年培养的弟子就此丧命,还是心痛之极。

万成瞥见那齐承躲在一旁,缩头缩脑,心思一动,伸手将他招来,道:“周瑞芝已死,今日之事你皆亲眼所见,待我明日修书飞报山门,日后门中派人前来勘查,你便照我所言行事!你放心,我定然将你举荐入内门,至于能否将那固元补真丹到手,全靠你自家造化!”

萧绍再次携了戚泽飞遁,这一次再无疑虑, 将剑遁催发到了极致, 往五行宗山门而去。一路之上萧绍闭口不言, 绝不提五行宗或是与祁无回斗剑之事,不知是为戚泽四处乱跑,或是又修成了二禅恼怒。

戚泽也不开口,无论如何总是萧绍救他性命,不然不知会被万成师徒炮制成何样,也许早没了性命。故此他也不以萧绍的态度为意。

前次身裹剑气之时,戚泽还觉有些不适,修成二禅之后便好了许多。尤其二禅境可随意入定,发心于前,纵然萧绍将剑遁催发到极致,也安之若素,反而借机进入禅定之境,缓缓疗伤。

戚泽被金厚封禁经脉穴道,原本尚有四条经脉未曾打通,更有萎缩之势,体内还残留有丝丝周瑞芝所下秘药,也要一并拔除。小无相真气流灌百骸,滋养经脉、炼化药力。

萧绍飞遁之间,见戚泽竟能安然入定, 面上一片祥光,恍若有道高僧,心下越发烦躁,忖道:“我发飞剑传书回门中,想不到掌教之尊亲自回信,命我尽快将这小子带回山门,难道天虹子那卷剑谱如此重要,连掌教之尊都十分紧张?若是掌教之尊发现此子居然禅功深厚,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要想个甚么法子,令这小子弃佛修道才好!”

萧绍剑光离了青原城,直投正北方向而去,约莫飞了七八日,又改为飞向西北之地。半月过去,戚泽偶尔出定醒来,隔着重重剑气遥望天地,只觉大日周行于天,越来越远,大地则越来越是荒芜。到得后来,可见处处冰雪覆盖,连半个生灵都无。

隐约可闻剑气圈外寒风嘶吼,如鬼啸神号,但俱被挡在剑气之外。戚泽勉强记忆,距离青原城出发,已过去二十几日。二禅境界,也不足以辟谷不食,萧绍每日会放开剑气,觅地休息,容他吃喝拉撒,再行上路。

萧绍二十几日不曾多言,此刻忽然开口道:“我观你禅功越发深厚,玄门真气稀薄,这几日你也不曾修炼剑诀,真想彻底放弃天虹子的道统么?”

戚泽缓缓吐了口气,叹息道:“我也不愿如此,但小无相禅功我已证二禅,索性勇猛精进下去。再者佛道殊途,我若分心旁顾,日后难成气候。”

萧绍冷笑一声,道:“那《小无相禅功》也不过记载了四重禅天,等若玄门炼罡境界,天虹子的剑诀好歹还能修到金丹,你舍道择佛,岂非舍本逐末?”

戚泽默然片刻,道:“五音玄真剑诀我连胎动境还未修成,禅功却已修成了二禅,似乎与佛门更是有缘。”萧绍冷笑道:“天虹子的剑诀若与你无缘,你又岂能到手?实话对你说,掌教至尊对这部剑诀十分在意,说不定会亲自见你,你若能趁机求肯,掌教至尊必不会拒绝,收你入门。我五行宗中道法无数,尽可任你挑选,岂不是好?”

“小无相禅功只有四重禅天功法,要想继续修炼,唯有搜寻流散天下的那烂陀寺功法。那烂陀寺早已湮灭不存,要寻到其功法传承谈何容易?一面是攀天之梯,一面万丈深渊,你自家抉择罢!”

萧绍言罢,再未开口。剑气偏折之下,可见险峰处处,如屏如障,绵延广博,望去竟比伏龙山还要来的广袤。群山环抱之间,乃是一方大湖,湖面平滑若镜,湖水幽深杳杳,泛起墨绿之色,探不出深浅。

巨湖之后忽有五座巨峰接天而起,宛如人之五指,箕张开来,耸立于天地之间。五座巨峰自雪线以下,俱都披绿挂红,秀茵如画,雪线之上则是云雾茫茫,如遮白纱,更衬得五峰之境缥缈氤氲,好一派仙家气象!

萧绍开口道:“彼处便是我五行宗根本之地五峰山,那湖唤作天秀湖。五峰山乃世外第一仙山,你若肯拜入门中,自可饱览胜景,万里山河尽入胸襟!”

说话之间,剑光摇荡,径往最高峰上投去。忽有一道仙云之气起自半山之地,萧绍特意将剑光一顿,等候片刻,待那仙云飞起,正托着两名青袍道人飞来,一人喝道:“何方人物,擅闯本宗!”

萧绍提起喝道:“萧某奉了掌教之命,前来拜见,还不让开去路!”剑气一转,微露面容。那两个道人见了,俱都慌忙行礼,道:“原来是萧师叔回山,恕弟子等得罪!”另一人将手中一面符牌一晃之间,仙云回落,让开了去路。

萧绍喝一声:“不怪你等!”纵起剑气而去。那两个道人收了仙云落下,嘀嘀咕咕道:“萧师叔不是离山而去,前往域外熬炼先天玄真灵机么?怎的又回来了?真是咄咄怪事!”

已入五行宗腹地,萧绍索性放开剑气圈,只以一层薄薄真气护持二人,向上飞腾。

章84 天机子(求订阅) 五峰山形如五指,分为五峰,依次为观澜、太冲、玄岳、仙柱、当阳。其中以玄岳峰最高,亦是掌教天机子所居之处。

戚泽眼前无剑气阻挡,得以近窥玄岳峰之全貌。只觉那山峰如枪如旗,傲然秀出于其余四峰之上,竟生似人之手指, 居然有一十二节关窍之处,远望还不觉如何,越是飞近,越觉此峰分割阴阳,雄踞极北,有无穷玄妙。

萧绍见戚泽面有惊容, 只顾贪看玄岳峰胜景,暗笑一声, 飞剑一声清鸣,已然掠上峰顶,但见一座白玉神城立于峰顶,恰与玄岳峰大小相合,不知是就山开凿而成,或是依着峰顶形状铸造,又复迁移而来。

那白玉神城当真以白玉雕琢铸就,散发莹莹清光,戚泽吃那玉光一照,只觉通体舒泰,魂魄清明。他却不知此玉光便是五行宗中一门绝顶功法所发,功能内照元神、外伏诸魔,妙用无穷,为道家先天第一奇功。

白玉城也不甚大,却气魄惊人,高出云表, 时有道道金芒霞光如电如水, 流散荡漾,果是仙家气派。戚泽想起玄岳峰上十二节关窍,脱口吟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萧绍品咂片刻,颔首道:“此句绝妙,本门五峰山正可当得!”剑光敛去,二人已落足于白玉城前。那白玉城不用烟火,只凭莹莹玉光便已亮如白昼。门前自有道童把守,喝道:“无有掌教令诏,不可擅入!”

萧绍道:“我奉掌教至尊金令,带戚泽前来拜见,劳烦师弟通禀!”那道童立刻换了脸色,笑道:“原来是萧师兄!请师兄稍待……”

白玉城中忽然传出一个温和声音,道:“萧绍,你带他来见我!”萧绍望空一拜,当即带了戚泽走入白玉城中。白玉城中楼阁樘榭齐备,又有飞廊如龙,勾牵连动,所泛玉光绝不刺目, 反而十分温润。

二人缓步而行,直趋中宫,自有一座大殿立于中轴之上,四面空旷,别无遮拦,正是五行宗掌教至尊天机子修行的所在。戚泽目不斜视,步上玉阶,终至大殿。

大殿云床之上端坐一位青衣道人,面容颇为苍老,若非身在这座白玉城中,几乎便是俗世中一位最平凡的老人。那老道正是天机子,见戚泽双目低垂,淡淡说道:“此处是五行宗,练气修行之所在,非是俗世朝堂,不必忌讳,抬头便是!”

戚泽抬首见天机子竟是一位垂暮老者,不禁一愣。天机子道:“我不修皮囊,便是如此了!萧绍说你得了天虹子的道统,可否将剑谱拿来我一观?”

戚泽微微沉吟,道:“掌教真人欲观,晚辈敢不从命!”取出剑谱,双手奉上。天机子伸手一招,那剑谱落在掌中,翻看了几页,叹道:“天虹师兄素来心高气傲,若非当年负气出走,如今也该证就长生,也不会黯然埋骨于伏龙山了。”

戚泽才知天虹子竟是天机子师兄,不禁讶然。天机子将剑谱翻瞧一遍,轻轻一推,依旧还了戚泽,沉吟片刻,道:“天虹师兄果信人,这部剑谱果然无有丝毫本门道法的痕迹,尤其以五音入剑之创想,更令我叹为观止!可惜他受道行所限,不能将此剑谱推演至尽善尽美。惜哉!惜哉!”

天机子又问:“萧绍,你可将天虹子师兄骨灰带来?”萧绍取出天虹子骨灰,天机子目露伤感缅怀之色,道:“天虹师兄遗骨流散在外三百年,终于回归本门,你将遗骨送入祖师堂中供奉,不可怠慢!”

萧绍躬身称是。天机子又道:“这部剑谱之中虽未涉五行宗根本道法,但天虹子师兄受修为所限,依旧未能脱离五行宗道书藩篱,若被外人得到剑谱,不免从其中推演出几分本门道法之妙,因此万不能坐视其流落外间!”

戚泽心头一凛,道:“不知掌教真人有何打算?”天机子抚须笑道:“你不必惧怕,老道执掌五行宗门户,还不至行那巧取豪夺之事。你可愿拜入五行宗?”

戚泽微微迟疑。萧绍低声道:“天大机缘,不可错过!”天机子摆手道:“不必如此!戚泽,你有何疑难,尽可说来。以老道的道行,天下难解之事想来不多。”

戚泽沉吟片刻,道:“不敢欺瞒掌教真人,晚辈得此剑谱亦是机缘巧合,晚辈天生八脉闭塞,唯有修习道法神通,方可保命。之前已得了一卷《小无相禅功》,一时贪多,将禅功与剑谱同修同参,剑谱尚未入门,禅功却已证了二禅,因此抉择两难。”

天机子颔首道:“原来如此!老道观你身浴佛光,看来你与佛家亦有极深缘法。佛道兼修倒非甚么大事,不过到了高深境界,会分去你之精力,难望上乘。”

戚泽道:“正是如此!还请掌教真人指点迷津!”天机子道:“不必多虑,你功行尚浅,金丹之前大可随意修行,待深思熟虑之后,再定下未来修行之路。”

戚泽道:“太阴宗的白云道长也曾对弟子说过此言。”天机子微笑道:“太阴宗常双姑道友收的好弟子,白云白灵,号为太阴双璧。戚泽,你是天虹子师兄隔世传人,若肯拜入本门,排辈当在天字辈之下,为本门二代弟子。你可愿意?”

萧绍嘴角一抽,戚泽若真拜入五行宗中,与他同辈,为二代弟子,只要其修成金丹,在五行宗中地位立刻不同,天机子开出的价码不可谓不高。五行宗这等高门大阀,不知多少俊彦才子哭抢着拜师,天字辈长老仅存数位,皆已多年不收弟子,戚泽可谓是一步登天!

戚泽道:“晚辈修炼了剑谱,自将天虹子奉为先师。剑谱中留有先师遗命,命我修成金丹之后,与五行宗英才比剑,瞧一瞧先师所创剑术,能否胜得过五行宗嫡传道法。”

天机子道:“天虹子师兄便是太过骄傲,甘愿舍了长生之路,也要赌这一口气。也罢,你可先在本门修行,权做外门弟子,待你修成金丹,尽可挑战本门英才,就算遵守他的遗愿。但不论胜败,你都要正式拜入本门,老道绝不容这部剑诀流传在外。”

戚泽暗叹一声,天机子所言算是为今最为妥善之计,不可再不识抬举,躬身道:“谢过掌教真人!”

天机子问萧绍道:“自接你飞剑传书,怎的用了这许多时日才到?”萧绍道:“中途有些琐事,正要禀明掌教至尊!”将栖云观与万成之事说了。

章85 辟谷丹 天机子笑对戚泽道:“你能秉持善心,善始善终,为那些苦命的孩童打算,怪道你与佛家有缘。至于栖云观之事,那万成的弟子杀了也就杀了,此事丹鼎门理亏在先。不过那万成是否见过剑谱,确是可虑。我会发书一封, 向丹鼎门问罪,尔等不必再管。萧绍,戚泽之事记你一功。你引戚泽去左丘明处,他自会安排。去罢!”

二人不敢怠慢,施礼告退。

天机子独坐高台,记起三百年前风物旧事,自语道:“天虹师兄,你当真去了, 倒是潇洒的紧!”忽有一线清光起自左侧太冲峰上, 转眼已入殿中。

清光之中乃是一位宫装女子,云鬟雾鬓,唇若点朱,风华绝代。天机子见了那女子,只淡淡说道:“原来是萧天环师姐!”

那女子看似年少,竟是天机子师姐,执掌太冲峰,亦是萧绍之师。萧天环施了一礼,开口道:“掌教师弟见过天虹的隔世弟子了?”其声似冰雪透寒,绝无起伏,与人绝情寡性之感。

天机子道:“三百年过去,天虹师兄尸骨早已成灰,师姐还放不下昔年一段恩怨么?”

萧天环冷笑一声,道:“我是妇道人家,气量本就比不得你们男子。天虹宁死不肯回来,依着门规早该开革!我听闻掌教师弟有意将他弟子收归门下, 只怕于规矩不合罢?”

天机子道:“天虹师兄留下一卷剑经,内含本门道法至理, 绝不可流传在外,是以我将那孩子调做外门弟子,容后再议。”萧天环道:“我听闻那剑经不过记载金丹之下的剑术,掌教师弟却如此看重?”

天机子道:“境界虽低,剑理一如。师姐难道忘了,天虹师兄当年便是天字辈弟子中剑术造诣最高之人?秀出同侪,他耗尽心血所留剑经,自是要留在本门。”

萧天环道:“剑术精湛又怎样?还不是毕生止步金丹,落得个尸骨成灰的下场?”天机子淡淡说道:“师姐慎言!”

萧天环哼了一声,道:“萧绍也是可气,明明叫他去域外熔炼先天玄真灵机,半路却惹了这个麻烦回来!”天机子道:“萧绍有功于本门,自当奖赏。”

萧天环碰了个软钉子,挑了挑眉,道:“掌教师弟当年便与天虹最是亲近,他的隔世弟子自要另眼看待了。”天机子道:“我为掌教至尊,于门下弟子一视同仁, 师姐所授弟子亦如我亲徒一般,不必多虑。”

天虹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 我便告退了!”天机子忽然说道:“近来天秀湖下那件物事躁动连连,还请师姐多多看守,莫要惹出甚么事端!”

萧天环微微一震,道:“这是自然,请掌教师弟放心便是!”清光一散,已然无踪。

天机子摇了摇头,道:“作茧自缚,又是何苦?”

萧绍带戚泽退出白玉城,复又发动剑遁下了玄岳峰。剑光闪动之间,已落在天秀湖湖畔。戚泽眸光闪动,早发现湖畔修筑着许多房舍,栉次鳞比。

萧绍道:“我带你去见左丘明,其人乃外门长老,辈分甚高,不可怠慢!”来至那片房舍之前,自有一位中年道人立在门前晒太阳。

萧绍施礼道:“左丘师叔,弟子奉掌教至尊之命,将戚泽送来,做个外门弟子。”

那中年道人本是懒洋洋的,听见萧绍之声,忙即站起,拍拍屁股,笑道:“原来是萧师侄!咦,此子竟能得掌教至尊青眼么?”

萧绍淡淡说道:“若能得掌教至尊青眼,岂会来此做个外门弟子?”那道人左丘明一拍脑袋,呵呵笑道:“说的极是!极是!”

戚泽见那道人生的白白胖胖,一团和气,也自躬身施礼道:“弟子戚泽,还请左丘长老多加照拂!”左丘明哈哈一笑,道:“本门掌教至尊甚是贤明,五行宗在他治下,绝无欺压同门之事。就算是外门弟子,只要真心上进,总有拜入内门的一日!”

萧绍道:“掌教至尊别无吩咐,请左丘长老按例传授便是!告辞!”身化剑光,望空便走。

左丘明笑道:“御剑飞空,果然潇洒的紧啊!戚泽,你曾修炼过甚么道法,现下是何境界?”戚泽老老实实答道:“弟子修炼了一门剑诀,但未过胎动,因天生八脉闭塞,如今正在打通周身经脉。”

左丘明讶然道:“原来如此!你倒是好缘法,八脉闭塞若无上乘道诀修炼,绝活不到你这般年岁!我五行宗道法博大精深,直指长生,你虽只是外门弟子,也有上乘道法传授,我先传你一卷吐纳之法,视你进境再传授高深道法。你那剑诀若非玄门正宗,又或来历不正,索性弃了罢!”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本薄册递过。

戚泽也不辩解,双手接过,道:“多谢长老传法!”左丘明笑道:“不必谢!外门弟子每人皆可独居一室,如今入门的弟子倒是不多,你尽可随意挑选空置之所。门中配发辟谷的丹药,一粒足可抵得七日餐食,不必担心口腹之事。饮水么自可去天秀湖中打水,若是馋那血食之物,只有你自家出去猎取,但不可离得太远,不然自有门规伺候!”

左丘明不厌其烦,将一应规条一一讲了。戚泽暗记在心,外门弟子的规条倒是不多,一旦触犯,惩罚却是极重,几乎都要逐出山门。似五峰山这等地界,若无人接引回中土,十有八九要冻毙途中。

左丘明为人极是精明,虽知戚泽是掌教至尊开口收入外门,却一字不曾多问,唤来一位执事道人,吩咐道:“简明,此是戚泽,新入外门,我已传授了一卷坐功,你将他安顿妥当罢!”

那简明身着道袍,身量极高,一脸精悍之气,闻言道:“是!戚泽师弟,跟我来罢!”戚泽向左丘明拜别,随简明而去。简明甚是干练,带他到了一排房舍之前,道:“这些房舍无人居住,你可随意挑选。”又取了一枚小小葫芦,道:“葫芦中是四颗辟谷丹,每七日服用一粒,用罢再来问我拿。”

章86 禾山雁、皇甫柳 戚泽接过葫芦,简明又道:“你初入外门,有百日修行的功夫,百日之后,便需出力做工,我五行宗虽是玄门正道,却也不养闲人。每隔三年, 内门中会有长老降临,挑选合意的弟子。若你能勇猛精进,入得内门长老法眼,便可一跃登天,若是不能,最多十年便要被打发回去, 到时抹去记忆,收回功力, 惨不可言。言尽于此,你自家好生为之罢!”不等戚泽开口,已然转身便走。

戚泽颇有些无语,好在总算有个落脚之地。选了一处离天秀湖最近的屋舍,稍事打扫,便住了进去。他身无长物,幸好屋中还有被褥桌椅等物,倒是十分周全。

玄门修行修成脱胎境,阴神显化,便可辟谷不食,戚泽证就二禅,相当于道家凝真境,自是不必服食辟谷丹,不过对那辟谷丹药十分感兴趣,特意掀开葫芦,倾出一颗, 含在口中,以唾液化开, 慢慢品味。

辟谷丹化开,慢慢散为一道暖流,流入胃脏之中,果有饱腹之能,忖道:“此界丹药之道果然奇妙,这辟谷丹若在天下推广开来,能挽救多少性命?”

他拒绝天机子提议,不肯拜入天字辈门下,一是遵照天虹子遗言,修成剑术之后,须得胜过五行宗最杰出的弟子,替其出一口恶气。二是还未拿定主意,到底入道还是参佛,关乎自家道途,不可不慎。

戚泽奔波多日,杀高虎、战刘振、超度亡灵,又受了栖云观监禁之苦,形神俱疲, 终于能忙里偷闲, 清净些时日。当即结跏趺坐, 运起小无相禅功,入定而去。

佛门真气运转周身,冲刷脉络,过得一夜功夫,出定之时,已是精神奕奕。取出天虹子剑谱,自语道:“何必杞人忧天?要治经脉闭锁之症,还要靠这部剑谱,何况身在五行宗中,修炼了再说!”

白云、白灵甚或是天机子皆是慧眼独具,一针见血指出戚泽兼修佛道,分心旁顾,两门皆难臻至巅峰,但其等料不到戚泽竟独辟蹊径,以金刚禅唱与五音玄真剑诀相合之法,截取前世共振之理,于万中无一的可能之中,寻到了兼通佛道的那一条道路。

有此秘法在手,戚泽随时能在佛道两家之间来回转换,但此法乃属初创,君不见天虹子为了独创剑术,熔炼百家剑法于一炉,尚且耗费了三百年苦功,何况戚泽区区后进?

戚泽思忖了一会,暂且将念头压下,拿出左丘明所赠秘册翻看起来。那秘册讲述五行宗基本坐功、静功之道,亦有打通周身经络穴窍,真气搬运大周天之秘奥。这本秘册若是流落江湖之上,定会引起无穷杀劫。

戚泽看过一遍,已将秘册熟记于胸,再与剑谱对比,颇是惊讶,忖道:“看来天机子所言甚是,天虹子虽在剑谱中极力排除五行宗道法之影响,无奈其根本道法皆出自五行宗,就算改易了练气法诀,也逃不出五行宗道法藩篱!”

秘册中所载练气吐纳之法甚是高明,还在剑谱所载之上,显是天虹子所极力排除的五行宗正宗筑基道诀。戚泽手持两部修行诀要,沉思片刻,道:“既然认了天虹子为师,自当遵从师命,还是继续修行剑谱罢!”

遂将五行宗秘册放置一旁,瞑目打坐起来。这一次要先将佛门真气转化为五真玄音剑诀真气,体内金刚禅唱神通与玄音剑诀同时激发,寻到那一丝共鸣之机,须臾之间,已得关窍,功法一转,金色佛门真气开始徐徐转化为玄音剑诀修为。

修成二禅之后,佛门真气越发浑厚,要尽数转化所需时日拉长了许多,打坐一日,眼见日落西山,才不过转化了五六成而已。但这五六成真气损耗极微,几乎尽数化为玄音剑诀修为。

戚泽只觉经脉中充斥玄音剑诀剑气,忍不住随手一挥,屋中顿有一声剑音响起。忽听得门外有人笑道:“好!好一手剑术!我等冒昧前来,不知主人可愿相见么?”

戚泽微微皱眉,所居之地四周分明无有人气,忽然冒出不速之客,好在不曾运起静坐,有心拒绝,想了想道:“请进便是!”

门扉开启,二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做书生打扮,手摇折扇,颇为潇洒。后一人一身布衣,面相忠厚。那书生见戚泽盘坐,面现讶色,折扇一合,叫道:“不知兄台正在行功,我等却是唐突了,还请恕罪!”

戚泽道:“无妨,不过静坐一会罢了。”那书生道:“兄台可是新近入门?若要打坐运功,请将门口玉牌翻过,同门见了,自然不会打扰。我等也是见玉牌无事,才敢叫门。”

戚泽才知是一场误会,心头转过一个念头,起身道:“我名戚泽,正是昨日入门,正要请教!”那书生唰的将折扇打开,笑道:“好说!好说!我名禾山雁,这位是皇甫柳,我等俱已入门三载有余,算得识途老马,戚师弟有疑问,尽管问来便是!”

禾山雁侃侃而谈,几句话已拉近三人关系,皇甫柳却是惜字如金,只是憨笑不已。戚泽道:“我听简明师兄说道,若是入门十载以上,不得内门长老青眼,便要打发下山?”

禾山雁苦笑道:“确是如此!五行宗为玄门正道,只在昆墟派之下,欲拜师求道者如过江之鲫,岂能尽数收下?便定下十载之限,若能修成胎动,便有资格入得内门,不然便要抹去记忆,散掉修为,遣送回去。师弟试想,我等耗费十年光阴,就算资质不堪,好歹也能修成一身真气,一夜之间被打落原形,岂不要了命去?”

戚泽讶然道:“十载功夫,修成胎动么?”禾山雁自顾说道:“不错!哎,这一关不知难倒了多少英雄好汉!”戚泽默然不语。

皇甫柳轻轻碰了一下,禾山雁这才惊觉,苦笑道:“看我多嘴多舌,没得坏了师弟兴致!”戚泽道:“还要谢过二位师兄为我解惑!”

章87 寒月珠 禾山雁笑道:“这算甚么?大家总有数年光阴相处,日后若能拜入内门,亦可守望相助。我等此来,本欲问一问师弟要不要联手去争那寒月珠,没想到师弟昨日才来,还需百日苦功筑基,只是可惜了一场机缘!”

戚泽道:“何为寒月珠?”禾山雁道:“天秀湖乃北地第一福地, 天生能聚敛无边无量清灵之气,五行宗便是看中此点,才在此地修筑五峰山,将天秀湖纳为己有。天秀湖中出产极丰,多的是对修道人有益之宝。那寒月珠便是一例!”

“此珠产自百年老蚌体内,非得每五年七月初七, 子午二时, 太阴之力最盛之时, 浮出湖面,采撷月华菁英,同时吞吐宝珠。我等外门弟子每五年此时,便可趁机抢夺。今年正是五年之期到了!”

戚泽道:“妖类之物修行不易,何苦去夺其等道果?何况百年老蚌修为高深,我等岂是对手?”

禾山雁笑道:“师弟果是宅心仁厚!不必多虑,此事是五行宗中早与蚌族一族族长约定,每次便有一头老蚌出湖,吐出寒月珠任由外门弟子争抢。就算失了寒月珠,五行宗中自会赐下丹药宝贝相抵,算来还是那群老蚌赚了!”

戚泽道:“原来如此,门中是想借此机会查看外门弟子中可有可造之材?”禾山雁笑道:“着啊!门中正是此意!那寒月珠蚌族拿着当个宝贝,实则只对脱胎、凝真二境的修士有用,若能到手,足可抵过二十年苦功。历年夺到寒月珠的外门弟子,无不鲤跃龙门, 一举修成脱胎,拜入内门之中!”

戚泽道:“七月初七,尚有一月光阴。”禾山雁垂头丧气道:“外门弟子极多, 门规只许最多三人联手争夺,今年外门弟子共有三十七人,我与皇甫柳意气相投,自是一路,还缺一位同门帮衬,这、这可如何是好!”

戚泽道:“我初来乍到,修为不足,还要打通经脉,寒月珠之事只怕爱莫能助!”禾山雁苦笑道:“那还有甚么说的?我等再去寻人便是!”又聊了几句,拉着皇甫柳告辞。

戚泽沉思片刻,先起身走到屋外,果见一枚玉牌高悬,禾山雁已告知他用法,当下注入一丝玄音真气,果见玉牌微微放光,现出一个“闭”字。

做罢此事,戚泽重回屋中坐定, 自语道:“看来五行宗中亦是暗流汹涌,我欲求清净, 未必可得呀!”简明并未告知玉牌功用, 难说其中有无猫腻。若真有人在戚泽行功之时闯入,致其真气走火,戚泽若无靠山,也只能自认倒霉,就此失去了无上机缘。

禾山雁与皇甫柳两个话语之中,也有颇多不实之处,只怕是当他新来乍到,前来唬他一唬。寒月珠之事是真,但如何争夺、有何禁忌,二人并未点透,尤其三十几位外门弟子,二人竟寻不到一个联手之人,也大为可疑。

自从修成二禅之后,戚泽念头转动越发清明,许多之事一望其表,便知其里,思忖片刻,便将之抛在脑后。决意先打通经脉再说,他已贯通四条经脉,接下来要打通带脉。

带脉者,属足少阳胆经,因环身如带,顾得其名。戚泽早已驾轻就熟,只在脑海中微微存思片刻,便即下手牵引玄音剑诀真气冲击关窍。

萧绍处置完戚泽之事,立刻御剑飞空,径投太冲峰而来。峰顶亦有一座道宫,却非白玉雕琢,而是以金铁之物浇筑,宛如一座铁城一般。

那道宫正是太冲峰之主萧天环所居,此人乃是五行宗当代掌教天机子师姐,辈分尊隆,更修炼金行道法,早早炼就长生,在五行宗中权势极大。

萧绍入了道宫,直趋大殿,往来之人并不加以阻拦,反而纷纷施礼。萧绍与萧天环皆出身萧氏宗族,萧天环还是萧绍祖奶奶一辈,因天生近道,幼小时被萧天环抱上山来,悉心调教,方有今日成就。

萧绍入得正殿,见白帐垂挂,丹鹤衔香,白玉铺地,金砖为阶,奢靡万分。白玉城乃前代掌教所留,暗合道家修真传说,天机子继位之后,并未改动,实则其人返璞归真,不喜排场。

萧天环与天机子大不相同,最喜奢靡之事,将道宫布置的堂皇光明,又有许多力士侍女伺候,不似得道长生的高人,倒似俗世中贪图享乐的女皇。

萧绍撩衣跪倒,说道:“弟子拜见恩师!”萧天环端坐云床之上,玉手一拂,道:“免了!你倒是好兴致,出去一趟,玄真灵机未炼得少许,却捡回个宝贝来!你那掌教师叔欢喜无极,险些收了那厮做关门弟子!”

萧绍垂首道:“弟子惹得恩师震怒,惶恐无极。”萧天环冷笑道:“为师岂敢震怒?你萧大真人大可不必惶恐无极,我来问你,那戚泽当真不愿拜入天字辈门下,反要做个外门弟子?”

萧绍道:“是!”萧天环目中似有雷霆闪动,蓦地尖声笑道:“好啊!有志气!甚么师傅教会甚么徒弟!三百年前那天虹入门之时,便是眼高于顶,气概吞天,想不到化为一堆枯骨,还能收了一模一样的传人!”

萧绍已有十余年不曾见乃师如此恼怒,暗暗后悔自家多事,非要掺和伏龙山之事,先前委实不知萧天环与天虹子居然还有一段仇怨,只好道:“戚泽先得了一卷《小无相禅功》,后得了天虹子的剑诀,以弟子看来,其修炼佛法的资质远高于修炼剑诀!”

萧天环眸光一转,蓦地笑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天虹便再不济,当年也号称金丹之下剑术第一,他的隔世弟子居然还要修炼佛法?天虹泉下有知,岂不要气的活了过来?嘿嘿,有趣,真是有趣!”

萧绍小心翼翼问道:“恩师可有甚么吩咐?”萧天环冷笑道:“为师能有甚么吩咐?天虹当年与你那掌教师叔最是交好,天虹之死掌教至尊一直引以为憾,天虹有了传人,掌教至尊定然欢喜不尽,你瞧着罢,不出几年,掌教至尊定会将戚泽收入门下,悉心调教。未来的掌教门徒,岂是你我师徒能得罪的起的?”

萧绍不敢回言。萧天环哼了一声,道:“戚泽只是小辈,短时间成不了气候,不必多管。你还是即刻奔赴域外,为师吩咐你的事,需要好生去做!”

萧绍心头一凛,道:“恩师放心,弟子定当尽力办好!”萧天环将手一拂,萧绍叩了一个头,缓步退出。出得太冲道宫,立时飞入青冥,直趋天外!

章88 宇文胜 禾山雁与皇甫柳退出戚泽修行之所,信步而行。远近无人,禾山雁道:“皇甫兄如何看那戚泽?”言语之间居然颇为恭敬。皇甫柳微微皱眉,道:“禾兄不必如此,你我早已约定,入了五行宗便以师兄弟相称。”

禾山雁道:“但皇甫兄身份高贵,此处又是无人……”皇甫柳澹澹说道:“禾兄, 你我还是以师兄弟相称罢!”禾山雁微微低头道:“是!皇甫兄为何要来寻那戚泽,我观他修为不过平平……”

皇甫柳道:“我命简明故意不说玉牌的禁忌,能入五行宗做外门弟子者,又有几个平庸之辈?那戚泽得了筑基道诀,定然忍不住修炼,你在门外一叫,若是真气走火,是他自家不小心。若能以定力收摄真气,安然无恙,便是可造之材!”

禾山雁笑道:“原来如此!那戚泽居然能收摄真气,想是可造之材了?”皇甫柳道:“简明说戚泽是左丘明直接指派给他,想来颇有来头。禾兄,你派人盯住戚泽。我总觉得他的修为不止于此,倒要好生观察!”

禾山雁愤愤道:“那宇文胜拉拢了不少羽翼,我等身边也没甚么可造之材!”皇甫柳澹澹道:“宇文家那位大将军受了我皇兄之命,派宇文胜在五行宗中钳制于我,我又岂能令他如愿?寒月珠我势在必得,为此必须招揽实力强劲之辈,方能压过宇文胜一头。”

禾山雁道:“外门弟子中除去宇文胜的羽翼之外,只有戚泽与崔腾两个,戚泽尚未可知,崔腾精于剑术,不过油盐不进,宇文胜多次拉拢, 也置之不理, 一门心思要修成脱胎,跻身内门。”

皇甫柳道:“那便先拉拢崔腾!他不是爱剑么?就将我那柄腾龙剑给他, 此剑与他名字相合,他必定欢喜而受!”禾山雁道:“腾龙剑是皇妃留给皇甫兄的遗物……”

皇甫柳澹然道:“成大事者岂可在意身外之物?只要我能拜入内门,一切花销皆是值得!”禾山雁道:“是!我这就去办!宇文胜不过出身将军府,哪里有能匹敌腾龙剑的宝贝?崔腾定然会为皇甫兄效力!”

七日之后,戚泽收束真气,温养新打通的带脉。玄音剑诀真气奔腾汹涌,又是做熟的勾当,只花了七日功夫便将带脉打通。照此下去,一月之内便可贯通八脉,彻底解决先天痼疾!

戚泽静坐了小半个时辰,徐徐收功,带脉诸穴还有些滞胀痛楚,须得平复之后,再着手行功。站起身来,微微使动一套拳法,活跃筋骨脉络。

此拳正是前世所学太极拳,拳分阴阳,进退成圆, 趋避成圆, 攻守成圆, 道家最玄奥之理尽含其中。以玄音剑诀真气推动之间,初时拳风飒飒,到得后来,拳风内敛,拳出无声,戚泽周身真气飒然,体表微微泛起金光。虽在陋室之中行拳,却丝毫不绝逼仄。

一套太极拳行罢,周身微微汗出,戚泽推门而去,安步当车,索性往天秀湖而去。天秀湖有万顷之水,虽说是湖,却是浩瀚无极,目力难以穷尽。

戚泽来至湖畔,见湖面之上烟波浩渺,白气充塞,难见叁丈之外。时有湖水拍岸,一涨一缩,水声激荡,宛如天籁,不觉心胸大畅。

忽闻一缕剑音不知起自何处,戚泽微微凝神,脑中已自然现出一副持剑飞舞之相。耳识催发到极致,聆听剑音之声,忖道:“此人剑法精妙!所用剑器似乎更是了不得!”

听了一阵,那剑音由高转低,渐趋不闻。戚泽也懒得去见识那位剑道高手,金丹都见识了好几位,凝真之下,剑法再妙,又有何用?转身离去。

戚泽走后不久,一人负剑踏波而来,生的长眉入鬓,十分俊秀,但面色森冷,望了戚泽立身之地一眼,转身而去。过不多时,已在另一处湖畔上岸,正有一人恭候,不是禾山雁又是哪个?

禾山雁见那人归来,大笑道:“崔师弟果然剑术高深,这腾龙剑落在你手,正遇明主!”那人正是外门弟子之中号为剑术第一的崔腾,只是生性冷峻,不善言辞,缓缓道:“禾师兄赠剑,我当助你取寒月珠!”

禾山雁一愣,随即狂喜,叫道:“此言当真?”崔腾道:“你不就是为此而来?我答应了!”禾山雁一滞,干笑道:“好!七月初七,就此说定!”

戚泽回至房中不久,便听简明之声响起,“戚泽可在?”当即开门,就见简明手托药葫芦,说道:“七日已过,我来送辟谷丹!”

戚泽接过辟谷丹,施礼道谢。简明若有所指道:“辟谷丹每隔七日发放,你闭关修炼莫要持续太长时日,免得错过了丹药,便只能自家想法子饱腹了。”

戚泽送走简明,这才记起辟谷丹之事,好在他不必依靠此丹,省去许多事情。玉牌之事并未与简明当面对质,还未到时机,若是简明存心暗害,必然会露出马脚,还是等八脉俱通之时,再来计议。

他将玉牌重又翻起,依旧入定而去。简明并未远离,躲在暗处窥伺,见戚泽不久出来,将玉牌翻起,并未质问他当初为何不传授玉牌禁忌,目中闪过一道寒光,缓缓退去。

简明向外门弟子分发辟谷丹,此药乃丹鼎门所产,品质上乘,纵以五行宗之实力,也不可放量供应,因此需要外门执事亲自看管,亲自分发。

绕天秀湖而行,来至一座大屋之前,早有人迎接出来。当先一人身披锦袍,方面大耳,施礼道:“原来是简师兄到了!”身后跟着十几位少年修士,俱是外门弟子,足见此人威望极高,将一应之才俱都揽在麾下。

简明澹澹点头,取出一个极大葫芦,道:“宇文胜师弟,七日已过,我来送辟谷丹!”宇文胜呵呵一笑,自有身后之人上前接过。

宇文胜道:“我等人多势众,想要以血食饱腹自是不难,却难免身有杂质,唯有用这辟谷丹方能洗刷肠胃,使真气精纯,仙家神丹,果然非同凡响!”

章89 束辰、田弘光 简明澹澹说道:“这辟谷丹也算不得甚么神丹,真正的神丹乃是丹鼎门中天、地、人叁品丹药中上品之物,你等就算修成金丹,也未必有机缘一见!”

宇文胜不以为意,侧身道:“简师兄难得来此,还请入内一叙。”简明道:“不必了,我还要去给禾山雁、皇甫柳送丹。”宇文胜闻听二人名字, 面上掠过一层阴霾,笑道:“那两位我已有几日不曾见到,想必在准备寒月珠之事。”

简明望他一眼,道:“寒月珠非同小可,谁人得手,都能拜入内门,得传上乘道法,不可怠慢了。”宇文胜问道:“不知师兄可知禾山雁两个寻了谁人联手?”

简明微微一笑, 道:“外门弟子之事, 哪能瞒得过你?何必来套我的话?”意味深长一笑,扬长而去。

宇文胜带了一干手下回至大屋中,便有一位手长脚长,面如猿猴的少年开口道:“宇文师兄,我已打探的明白,那皇甫柳以家传的腾龙剑相赠,换得崔腾出手。此外他还与禾山雁拜会过一位新来的弟子叫戚泽的,不过那厮新得了练气秘籍,先要打通全身经脉,不曾答应禾山雁之邀。”

宇文胜笑道:“束辰师弟当记一大功!”束辰愤愤道:“那皇甫柳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非要跑到五行宗来求道,狼子野心, 怪道大皇子要咱们打压于他。见识过玄门仙家气象,谁还会将俗世荣华放在眼中?偏偏家人亲眷都在朝中,不得不听命行事, 真是憋屈!”

宇文胜面色微变,道:“束辰师弟,这番话今后不可再提。”束辰面色一凛, 道:“是小弟失言,还请师兄恕罪!”宇文胜笑道:“朝堂之上的争斗,刀光剑影之间,看似与这等方外之地无关,其实谁又能躲得开?这五行宗号称玄门正道,不也是碍于皇室面子,受了皇甫柳入门?”

另一个白面少年道:“崔腾号称外门弟子中剑术第一,也不知是谁封的,我等人多势众,莫说他还未修成胎动,就算修成了凝真,也能叫他俯首称臣!”

众人点头称是。宇文胜出身大虞朝宇文世家,宇文家历来替朝廷执掌兵马,为皇帝心腹。皇甫柳乃是当今虞朝天子的十八子,不过其母出身江湖世家,非是显贵之后,按照大虞旧例,这等出身莫说执掌社稷神器, 便连个王爷也没资格染指。

皇甫柳也是心机深沉之辈,以父子之情说动虞朝天子,将之荐来五行宗拜师学道,他为避人耳目,特意改名换姓,皇甫乃是娘家姓氏,柳才是虞朝天子之姓。

皇甫柳只是个落魄皇子,身边只有一个娘家遣来的禾山雁做跟班。但虞朝太子爷仍旧不放心,动用权势将宇文胜也送来五行宗,为的就近监视这位十八弟,以防他修道真修出甚么名堂,再来争夺大宝。

宇文胜入了五行宗,施展手段,将原本的外门弟子一一降伏,收为手下,见识了五峰山仙家气象,已不大愿意再入俗世,无奈宇文家世代为朝廷效力,修道未成之前,不敢与太子翻脸,只好遵命行事。

宇文胜对那白面少年道:“田弘光师弟莫要大意,崔腾的剑术确是一绝,再有腾龙剑配合,极难对付。”田弘光笑道:“宇文师兄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崔腾的剑术厉害,我的剑术却也不差!”

束辰笑道:“不错!田师弟出身京师第一大剑派,一手移岳剑深沉厚重,正是天下所有轻灵剑术之克星!有他在,崔腾不足为虑!”

田弘光道:“小弟斗胆,请宇文师兄将家传的天缺剑借我一用,定斩崔腾于剑下!”宇文胜豪气顿生,喝道:“田弘光师弟有此志气,我又岂一宝剑哉!”

束辰笑道:“好了,崔腾有田师弟接着,我倒要瞧瞧禾山雁与皇甫柳两个能否接得住我的百步神拳!”田弘光笑道:“束师兄的百步神拳亦是武林一绝,正好送他们上路!”

宇文胜皱眉道:“二位师弟不可任性胡来!争夺寒月珠绝不可闹出人命,此乃门规所限,何况简明师兄定会在一旁掠阵,我等只要夺走寒月珠,断去皇甫柳念想即可!”

束辰道:“可惜寒月珠只有一枚,不够我等分润。”田弘光眼珠一转,笑道:“寒月珠自是该由宇文师兄炼化,待宇文师兄拜入内门,自可再来接引我等。”

余下十几位少年大多面泛不虞之色,碍于宇文胜的威势,谁都不肯多言。宇文胜笑道:“两位师弟不必争持,我近来已有所感,不出一年定能阴神出窍,修成胎动,那寒月珠于我不过锦上添花,此次谁人功劳最大,便将寒月珠相赠!”

此言一出,立时群情耸动。束辰与田弘光两个修为仅次于宇文胜,二人对望一眼,皆有跃跃欲试之意。宇文胜道:“还有二十几日便是七月初七,我等须得好生计议,绝不可出了纰漏!”

这一番龙镇虎斗,戚泽自是毫不知情,又过几日,他已将一条冲脉打通,如今只剩下任督二脉,便可贯通大周天。思忖良久,决意一鼓作气,将任督二脉一起打通。

任督二脉本就相互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为此戚泽特意停功数日,改用小无相禅功禅定之法,滋养魂魄。他发现未修成道家阴神之前,以佛门二禅的修为更能滋润脑宫,元神清明。

其实以二禅禅定之力驾驭元神魂魄,再修炼玄音剑诀,便是高屋建瓴,如水之就下,可一蹴而就。天机子所言不差,金丹之下,佛道兼修不但不会冲突,反有相互砥砺之功。

戚泽难得放松心境,也曾再去天秀湖畔驻足,几日之间,禾山雁曾往来多次,言语之中颇多试探。戚泽已瞧出二人之间怕是以皇甫柳为首,对禾山雁力邀他参与争夺寒月珠之事只是推却。

禾山雁无法,只好作罢,怏怏而去。

章90 打通任督二脉! 这一日简明又来送丹,戚泽为了少生事端,将十几颗辟谷丹藏于暗处,简明不疑有他,递过丹药,颇有深意说道:“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初七,众弟子要争夺寒月珠, 门规有言在先,只要不出人命,尽可施为。你若有暇,也可前往一观,也算开开眼界。”

戚泽谢过,从此闭门谢客。玄音剑诀真气游走诸天, 悍然向任督二脉冲去!戚泽首先选定的正是会**,此穴位置妙不可言,玄之又玄, 真气一旦灌入,酸、麻、痒、痛、胀诸感齐齐涌来。

戚泽以禅定之力,将诸般苦痛之意皆作清风萦怀,玄音剑诀真气贯穿会**,陡然分兵两路,沿任、督二脉向上冲去,欲在头顶百会穴汇合。

戚泽在打通任督二脉之时,禾山雁却是一脸苦相,瘸着一条腿,对皇甫柳道:“皇甫兄,实在惭愧,我被人暗算……”

皇甫柳面色铁青,低喝道:“是谁干的?”寒月珠关乎他之道途与未来谋算, 好容易拉拢了崔腾,不料半路又出事故。

禾山雁踯躅道:“看那身法, 似是束辰!”皇甫柳道:“宇文胜手下的束辰?宇文胜, 你欺人太甚!”怒气勃发, 反手一掌,将屋中桌椅击的粉碎!

离七月初七仅剩叁日,禾山雁居然被人暗算,打伤了腿脚,势不能参与寒月珠争夺之战,令皇甫柳阵脚大乱,登时大为光火。

禾山雁苦笑道:“门规只限不许伤人性命,却不禁诡计,如之奈何?”皇甫柳道:“本以为宇文胜为人还算坦荡,想不到亦是鸡鸣狗盗之辈!禾兄,你去找崔腾商议,请他出手,打伤宇文胜几个手下,好歹出口恶气!”

禾山雁道:“此事我早已提过,崔腾那厮是个死脑筋,不肯出手暗算,只愿在七月初七动手!”皇甫柳怒道:“崔腾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禾兄重伤,就再无他人能顶替了么?”

禾山雁叹息道:“皇甫兄不是不知, 外门弟子叁十几人,几乎都被宇文胜收服,那厮大撒钱财, 威逼利诱,手段着实高明!”皇甫柳怒道:“这些逆贼,待我登上大宝,定要他们株连九族!”

禾山雁道:“为今之计,只有去求戚泽加入,不然连争夺寒月珠的资格都没了!”皇甫柳道:“那戚泽还在打通经脉,绝非甚么高手,要他何用!”

禾山雁道:“好歹凑足叁人,其他之事另做计较!”皇甫柳想了想,道:“也罢,大不了我与崔腾多出些力。哼,宇文胜!七月初七定要给你好看!禾兄,你随时留意,只要戚泽门前玉牌有异,立刻报与我知!”

禾山雁道:“若是戚泽七月初七之前不肯出关,如之奈何?”皇甫柳冷笑道:“那便强闯,绑也要将他绑去,由不得他!”

与此同时,宇文胜亦是怒火中烧,怒喝道:“是谁人擅作主张,打伤了禾山雁?”束辰面皮抖了抖,道:“宇文师兄,是我!”

宇文胜立时面向他,目中如欲喷出火来,低喝道:“我等人多势众,皇甫柳只得叁人,绝无胜机,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如此一来,皇甫柳只会以为是我吩咐你暗中作梗,岂非陷我于不义!”

束辰嗫嚅道:“那一日我喝的烂醉,忽见禾山雁鬼鬼祟祟而来,一时激愤,便用百步神拳将其打伤,不过未伤他性命,只打折了一条腿。他自家技不如人,也怨不得我!何况门规只说不许打死伤生,余下不咎,算不得违反规矩,他禾山雁也只能打断牙往肚里咽。”

宇文胜长吸一口道:“我自知你未犯门规,不然不必简明出手,我早已将你擒拿!不过此事你未得我允准,皇甫柳只道我是隐忍暗算的小人,坏我名头!”

田弘光打圆场道:“宇文师兄出身世家,凡事自要堂堂正正,不过兵者诡道,奇正相合,束兄所为,并无不妥!”宇文胜哼了一声,道:“做都做了,我还能说甚么?何况束辰是为我打算,还有何话可说!”

束辰咧嘴一笑,道:“没了禾山雁,皇甫柳只能眼巴巴瞧着咱们去夺那寒月珠,真是解气!”宇文胜叹道:“可惜不曾与皇甫柳交手,会一会那位十八皇子!”

田弘光忽道:“不然!皇甫柳还可去拉拢一人,便是那戚泽!”束辰不以为然道:“戚泽不是连经脉都未打通?就算答应出手,也不足为虑。”

宇文胜道:“不必去管戚泽,束辰师弟,暗算之事可一不可再,门规虽不禁你动手,但在简明师兄与左丘长老那里,不知会如何评判,你若还求上进,就莫要再做傻事!”

束辰心头一凛,道:“是!”

玄音真气沿任督二脉一路逆行而上,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合之则为血气,亦即道家所言之龙虎交媾。

任督二脉穴窍平坦直贯,条理分明,打通不难,但难在每一处穴窍所需真气极多,两相叠加便是海量。戚泽又要一鼓作气贯通二者,五日过去,任督二脉已分别贯通了接近七成,但未能自成循环,眼见玄音真气每过一道穴窍,便稀薄了几分,照此下去,绝难贯通百会穴。

戚泽元神湛然,后手早已备好,脑宫之中小无相真气倒灌而下,金刚禅唱与五真玄音剑诀次第发动,又自转化为玄音真气。这一次戚泽再无留手,索性将蓄存的佛门小无相真气尽数转化。

小无相真气剩余叁成左右,亦转化为叁成玄音真气,得此生力军之助,打通经脉的过程骤然加快!到第九日上,任督二脉仅剩百会穴不曾打通,余下已然贯通一气。

到此之时,戚泽将玄音真气缓得一缓,道心澄澈,蓄势待发。此时已是第十日夤夜子午之交,便在阴消阳长的那一瞬间,玄音真气悍然发动,直冲百汇!

咚!咚!咚!轰!轰!轰!真气一至,戚泽脑宫之中宛如黄钟大吕响动,震得魂魄不稳,随即咬牙强忍,一面以禅功禅定之力镇定心神。

章91 经脉俱通(求订阅) 一瞬之间,魂魄入于甚深禅定,八风不动,我自岿然。但百会穴之中屏障出乎意料之坚韧,两股真气夹击之下,只微微摇动,不见破开。

戚泽早有准备, 天虹子剑谱之中对此亦有详解,当下真气震动一变,呈现长枪之形,枪头宛如一枚铁锥,劲气一搅,往那屏障之上钻去。

此为真气拟化之道, 剑谱中记载,唯有精通此道,方能施展剑气化形之神通, 因此真气拟化之道亦是上等剑修必修之课。戚泽以禅功定力强行驾驭真气,勉强施展出拟化之道,果然奏功。

真气如钻,渐渐将那层屏障钻出一个漏洞,随即两股真气勐地向内一合!轰隆!戚泽脑宫之中如春雷炸响,惊蛰复苏,百会穴中屏障被霍然轰开!

两股真气终于合流,至此戚泽前身八脉闭塞之先天绝症终于彻底根治!任督二脉已通,八脉俱通,玄音剑诀真气立时如野马脱缰、渴骥奔泉,在八条经脉之中肆意奔涌狂动!

戚泽还从未试过打通周身经脉之后,真气会有这般汹涌澎湃,急忙以五真玄音剑诀心法收摄真气。八脉一通, 全身经脉俱通, 以往沉积在经脉中的真气尽数迸发出来, 在四肢百骸中流淌。

真气于奇经八脉中每转过一次,便成为一个大周天, 每一个大周天过去,玄音真气便壮大几分。任督二脉初通,尚未开拓,真气在其中运行,撕裂之痛可想而知。

到得后来,戚泽体内真气潮涌,汩汩有声,已有不受控制之兆,此是定脉途中一大关卡,真气暴增之下,经脉承受不住,只有爆体而亡。

玄音真气冲击之下,鼓荡全身,冲击舌关,戚泽险些就要开口大喊,以抒胸臆,好在天虹子早有交代,此为魔扰之一种, 忙即以二禅禅定之功,生生锁住舌关喉咙, 将那一口冲上热气狠狠压了下去。

一口热气被压回丹田,反倒通体清凉舒泰,原来桀骜不驯之真气也变得乖顺起来,循着戚泽意念所致,往来纵横,一面拓宽经脉,一面滋养穴窍。

忽忽又是一日过去,已是第十一日子时,打通任督二脉、降服暴涨真气,以花去整整十二个时辰。终觉真气畅行无碍,如臂使指,周身经络无不贯通,玄音真气入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血肉、经脉俱被浸染。

戚泽智珠在握,念头活泼泼的,如手捻念珠,粒粒分明,冥冥之中忽然升起一丝明悟,忖道:“阴神出现,便在今日!”全身玄音真气复又集结而起,蓦地逆势直上,直冲脑宫!无量玄音真气扑入脑宫之中,寻找那一缕先天灵光点化而成的魂魄,戚泽心念一动,一道虚无缥缈的魂魄显化于脑宫之中。

玄音真气立时扑上,将魂魄包裹,戚泽魂魄呻吟一声,如浸温泉,懒洋洋的甚是舒服,接着便大口吞吸炼化玄音真气。魂魄为虚无缥缈之物,但玄门练气法门就是这般奇妙,能以真气滋养,使之由虚化实。

不知过了多久,戚泽魂魄传来饱胀之意,已然吞吸了足够真气,戚泽心念一催,如掠风火,那魂魄牵引真元之气,竟是纵身一跃,自天灵跃出,显化于世间之中!

脱胎境界分为感气、通窍、定脉、粹神四境,定脉境已然修成,玄音真气滋养魂魄便是淬神,魂魄与真气相合是为阴神,阴神出窍,便是胎动境大圆满,戚泽竟是厚积薄发,用了一月功夫,一举将玄音剑诀胎动境修成!

阴神出窍,只觉周身一冷,幸有玄音真气护体,少时已觉无碍。戚泽还是首次阴神出窍,颇有新奇之意,低头望见自家元身兀自瞑目打坐,微微抬首,感应漫天月华,心念一动,立有皎洁月光菁华透体而入,只觉浑身舒泰,念头都活泛了几分。

阴神出窍必须选定深夜,借月华修行,不可在白日出窍,免遭太阳真火炙烤,魂归虚无。戚泽阴神功力尚浅,面目还有些模煳,细望自家手脚,也觉几分虚浮。

忽然记起一事,脑宫之中两团佛光骤然明亮,竟也飞了出来,围绕阴神旋动,继而与阴神合一,阴神一震,魂魄之外已多了一层澹澹佛光,望去犹如仙佛菩萨。

有佛光加持,竟比玄音真气还要来的爽利,阴神立时灵动了几分。那佛光正是金刚禅唱与小无相禅光两门小神通所化,还是方才戚泽将小无相真气消耗一空,才自显化而出,就在脑宫之中乱飞。

阴神收取佛光护身,兴之所至,沿所居之地飞了一圈,风驰电掣之间,颇有畅怀之意,但阴神尚未圆熟,不可离肉身太远,戚泽翻弄了一阵,往下一合,阴神归窍,肉身一震,已然睁开眼来!

戚泽缓缓起身,手足舞动,依旧打出一套太极拳,但闻关节百窍之中响起啪啪脆响,如正月爆竹,清脆之极。八脉一通,此身沉疴尽去,阴神清明,说不出的写意舒爽。一套太极拳打完,周身发热,微微冒汗,长吁一口气,曼声吟道:“天根月窟咸来往,叁十六宫都是春!”

戚泽收功而立,察觉屋外气息有异,随手推门而出,笑道:“咦?怎的又是禾山雁禾师兄?”禾山雁瘸着一条腿,候在戚泽门口已有数日,偏生戚泽炼法正在紧要关口,根本不曾现身,急的那厮上蹿下跳,明日便是七月初七,戚泽若再不开关,说不得便要请皇甫柳强行冲关了。

禾山雁见戚泽面色红润,声音洪亮,眉宇之间尽是喜色,不由一愣,问道:“戚师弟,你可是已然打通全身经脉?只用了一月功夫?”

戚泽不好隐瞒,只点了点头。禾山雁欣喜无比,大拇指竖起,叫道:“能在一月之内打通全身经脉,戚师弟果有大才!”戚泽不得不辩解道:“禾师兄言重了,我不过只打通了四条经脉,已是拼尽全力,难当‘大才’二字。禾师兄在此徘徊,是要寻我有何事么?”

章92 崔腾 禾山雁颇有些扭捏,道:“明日便是争夺寒月珠之期,但我遭人暗算,腿脚不便。皇甫兄本已请了崔腾师弟搭伙,如今还差一人方可参与争夺寒月珠之事,特来延请戚师弟出手!”

戚泽沉吟道:“我修为不济,诸位师兄皆是个中翘楚, 岂敢献丑?恕我不能从命!”禾山雁急了,叫道:“那寒月珠乃是皇甫柳师兄拜入内门的唯一希望,难道戚师弟这般狠硬心肠,眼睁睁瞧着他这数年苦功毁于一旦?”

戚泽暗暗好笑,忖道:“本就与我无关,怎的还要道德绑架不成?”正要推却,只见皇甫柳已大步走来,露出憨厚笑容,道:“戚师弟炼通经脉, 可喜可贺!”

戚泽抱拳一礼,皇甫柳又道:“禾兄所言,句句是真。拜入内门是我毕生所愿,那寒月珠必不可缺,如今只有拜求戚师弟援手!师弟放心,我皇甫柳素来坦荡,只要师弟肯答允出手,绝不会令你空手而归!你来看!”自怀中掏出叁件物事,摆在戚泽面前。

戚泽抬眼望去,叁件物事乃是一柄匕首、一卷帛册、一枚鸭卵大小的碧绿圆球。皇甫柳道:“此叁件乃是我家传宝物,皆有妙用,绝能抵得过一枚寒月珠所值,只要戚师弟肯出手助我, 可任选一件,权做谢礼!”却不点破每件宝贝的来历功用。

戚泽暗道:“这是要考较我之眼力了!”本不愿出手,但见这叁件物事,倒有些感兴趣, 一一拿起,仔细分辨。沉吟片刻,道:“这匕首当是一柄飞剑炼成,须得极高功力,方能御使自如。这枚鸭卵之物当是玉髓菁英凝结,若是修炼土行道法,可事半功倍。至于这卷帛册么……”沉吟未决。

皇甫柳拍掌笑道:“戚师弟果然好眼力!竟是一点不错!”那匕首与玉髓俱是他母亲所赠,乃是皇甫家历代收藏,唯有那卷来历莫测的帛册,是他得自虞朝大内宝库之中,也不知藏了多久,只觉的有些灵异,顺手取出。

戚泽不动声色,说道:“皇甫兄之意,是要我助你夺得寒月珠?”皇甫柳笑道:“不错!戚师弟不必多虑,届时我也自会出手,必不令你有性命之忧!”

戚泽沉吟片刻,颔首道:“好, 我答应了!”皇甫柳面泛喜色, 道:“如此戚师弟可任选一件, 决不食言!”戚泽想也不想,取了那卷神秘帛册,道:“便是这件了!”

那件帛册落在皇甫柳手中数年,无论以真气法术祭炼,皆无反应,若非看其刀砍不破,火烧无损,早已扔掉,但戚泽毫不犹豫选定此物,莫非知晓其底细?

皇甫柳实则也希望戚泽选那帛册,匕首与石髓皆是异宝,尚有大用,算是皆大欢喜,暗松一口气,笑道:“戚师弟爽快!既然如此,明日我来寻你,一同入天秀湖!”

戚泽待二人走后,将帛册放在手中把玩,方才这帛册入手,脑宫内佛光竟微有跳动,生出感应,这才改易念头,揽下这桩差事。

那帛册展开来望时,只觉非布非帛,倒似是某种兽皮制成,双手用力一撕,竟是纹丝不动。戚泽微微惊讶,玄音真气加持,他双臂足有数千斤之力,那帛册丝毫无损,这般坚韧也算是一件异宝了。

戚泽心念一动,玄音剑诀改易为小无相禅功,小无相禅功发动,佛光轻柔如水,覆盖整片帛册,那帛册无风自动,任由佛光渗入,戚泽一见大喜,此物果能以佛光祭炼,当是佛家之物,又或是与佛门有缘,但祭炼之事非一朝一夕之功,戚泽暂且将帛册贴身收藏。

屋室之中,戚泽五心向天,专心搬运五真玄音剑诀真气,滋养经脉,这部剑诀锤炼肉身之功及不上佛门禅功,但也是世间顶尖的功法。

如今八脉俱通,阴神显化,下一步该当下手修炼五音五脏之宫,进军凝真,不过既有约定,便先运炼真气,将状态提升至最佳,应对寒月珠争夺之战。

第二日黄昏之时,皇甫柳与禾山雁果然依约前来叫门,戚泽收功吐气,开启门扉。皇甫柳笑道:“戚师弟果是信人!”戚泽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禾山雁笑问:“戚师弟不用法器么?”戚泽道:“我亦擅剑术,可惜手中无剑。倒也无妨。”皇甫柳道:“可惜我的那柄滕龙剑交给崔腾师弟使用,再无神兵利器了。”那柄匕首要留着自家使用,便不曾提起。

当下叁人结伴而行,往天秀湖畔而去。到得湖边,见已有一座大船停靠,那船高有叁层,凋梁画栋,船首凋刻着一颗龙头,作狰狞怒吼之状。

湖畔已有数十人等候,皆是外门弟子,为首者正是宇文胜、束辰、田弘光叁人。禾山雁一见那叁个,眼珠立时红了,喝道:“卑鄙小人!”

宇文胜面色漠然,田弘光笑道:“禾师兄何必出口伤人?大家皆是同门,伤了和气不好!”禾山雁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扑上去厮杀,吃皇甫柳一个眼神止住。

皇甫柳澹澹对宇文胜施礼道:“宇文兄请了!”宇文胜回了一礼,道:“皇甫兄请了!”二人眼神交错而过,俱是冰冷无情。束辰笑道:“皇甫兄便只带了这二位前来么?禾兄腿脚不便,只怕……”

皇甫柳笑道:“不急!”正说之间,天秀湖上忽而有人踏波而来,那人一身凌厉剑意,背负长剑,神采飞扬,正是外门弟子之中号为剑术第一的崔腾。

田弘光一见崔腾,紧了紧背后天缺剑,颇有跃跃欲试之意。崔腾来至岸上,只对皇甫柳道:“皇甫兄!”颇有目无余子之态。

皇甫柳笑道:“崔师弟果然信然守诺!”崔腾目光一转,掠过禾山雁,在戚泽面上停驻,道:“这位是……”皇甫柳道:“禾师兄腿脚不便,我便请了这位戚泽师弟前来助拳!戚师弟亦精剑术,两位正可亲近亲近!”

章93 太极十三势(求订阅) 崔腾目中陡然爆发出两道光彩,低笑道:“那便好!”田弘光笑道:“崔师弟,稍后倒要领教你的剑术!”崔腾目光一转,望了望他背后天缺剑,笑道:“宝剑虽好,可惜所托非人!惜哉!”

田弘光冷哼一声,道:“崔师弟这口舌倒也犀利, 只盼你的剑术莫要让我失望!”宇文胜目光在戚泽面上一转,微微沉吟。

那大船之上传来简明之声,道:“人已到齐,诸弟子可上船来!”宇文胜笑道:“走罢!”率领叁十余位弟子齐齐飞身上船。

戚泽暗暗观察,从飞腾身形之上足可判断出许多信息,见叁十余人修为有高有低,大多落足无声, 不由忖道:“五行宗不愧为玄门大宗, 这些弟子虽属外门, 修为已算不错!”

待得宇文胜等人上船已毕,皇甫柳也笑道:“我等也去罢!”禾山雁道:“我腿脚不便,只好在岸上静候诸位消息!”宇文胜微一点头,飘身上了大船。

戚泽感觉崔腾目光始终在他左右逡巡,全不理会,双足一顿,已然飞身而起。与此同时,崔腾呵呵一笑,足下剑气一撑,亦是发动。二人不前不后,恰好一同落在船上。

简明环视一圈,澹澹说道:“争夺寒月珠之事,尔等皆已明了,简某还要明言一句,不限手段,各凭本事, 但不可杀害性命,坏了同门之谊。简某会在一旁掠阵,若有违令者,立时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众人心头凛然,纷纷称是。简明大袖一拂,喝道:“走罢!”那大船亦是一件法器,简明袖中真气喷涌,落在大船禁制之上,大船微微一震,缓缓开拔。

此时已近午夜,天秀湖上起了一层大雾,氤氲迷蒙,又有水湿之气漫延,遮蔽视线,众人各自调息真气,竟无一人开口,耳边唯有大船破浪之声。

戚泽也自默默调息,体内玄音剑诀真气越发活泼,胸中自有一股豪情迸发。简明道:“稍后便至蚌精修行之处, 待到子夜之时,蚌精自会出湖,吞吐太阴菁华,待我一声令下,尔等自可前去争夺。记住,叁人为一组,不可多不可少,亦不可故意留手!”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那天秀湖上不知广大几许,大船破浪而行,约莫有半个时辰,已入一片深水之中,戚泽以目下视,湖水幽暗难明,以他眼识之力,也只能看透湖下数丈之距。

大船又行一阵,微微一震,终于停定下来。眼前白雾茫茫,唯闻水声滔滔。简明道:“已为你们备下十余艘小船,尔等可自去!”

众弟子向简明抱拳为礼,立时飞身下船。果见大船最下一层已然打开,内有十余艘小船,只需推入湖中便可进退自如。宇文胜挥手道:“各自师弟可按计划行事!”

众人轰然应诺,当下便有十余人自动分作叁人一队,往小船抢去。皇甫柳咳嗽一声,对戚泽与崔腾道:“请两位师弟出手罢!”戚泽一愣之间,皇甫柳与崔腾已然双双飞起,皇甫柳赤手空拳,一掌拍出,两声惨叫响起,立有二人被掌风拍中,扫落湖中!

皇甫柳面色不改,又起一掌,竟将两艘小舟生生拍碎!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骂骂咧咧,联手攻来。崔腾哈哈大笑,反手拔出腾龙剑,喝道:“挡我者死!”剑光乍起,如星瀚辰耀,又有数人吃剑风扫中,四仰八叉平平砸在湖面之上!

束辰喝道:“好啊,我们不来惹你,你先动手!”凝神静气,蓦地一拳轰出!拳风劲烈,如狂风骤雨,横扫而去。戚泽不曾想到在船上便要动手,想想也对,少一人上船,便少一个对手,恰好只当束辰拳风,想也不想,立时摆了一个野马分鬃的架势,随即一招如封似闭,阴阳劲气吞吐之间,已将这一记百步神拳化为无形!

束辰一愣,喝道:“你这是甚么拳法?”戚泽玩心大起,故意正色道:“无根无极,万法自然!太极!”束辰家传百步神拳乃天下一绝,练至极处,足可媲美入道神通,却从未听过甚么太极拳的名头,怒道:“放屁!”又是一拳轰来。

戚泽打点精神,将太极十叁势尽数施展开来,这一套拳法还是前世时为了强身健体,特意学来。据说是最为古朴的太极拳招,为天下一切太极拳之祖。

太极十叁势最善以柔克刚,绵里藏针,动静开合之间,蕴含无穷玄机,看似绵柔无力,往往能料敌机先,后发先至,正是百步神拳这等先天刚勐拳法的克星。

斗不几招,束辰便觉自家拳力被那厮尽数化去,那厮的拳势反过来又将自家的百步神拳拳架尽数克制,无论出甚么招法,尽皆逃不脱其拳势笼盖之下。

束辰斗得焦躁不已,拳势微有散乱。宇文胜见了,心惊戚泽拳法之强,所使拳术更是为所未闻,喝道:“束辰师弟,莫要自乱阵脚!”

束辰悚然一惊,临阵乱心,正是兵家大忌,急忙收摄心思,百步神拳拳势登时化为内敛,叁分攻七分守,竟渐渐扳回弱势。戚泽想不到前世随意学来的太极拳竟有如斯威力,毕竟头一回以玄音真气施展,不免有错漏之处,被束辰捉住破绽,挽回了劣势。

宇文胜自矜身份,兀自负手而立,见戚泽拳法精妙,实有宗师风采,忍不住喝道:“好拳法!”大船之上,简明屹立船头,默然望着下方弟子争斗,瞧见戚泽拳法,忍不住咦了一声,忖道:“这是甚么拳法?似乎暗含无穷妙理,戚泽从何学来?真是怪哉!”

崔腾手持腾龙剑,只以剑锋挑动剑气,将众弟子轰飞出去,玩的不亦乐乎。田弘光拔出背后天缺剑,叫道:“崔腾,我来会你!”纵身前扑,使了一招“白猿献果”的解数,往崔腾双目点去。

崔腾目中一亮,喝道:“来得好!”腾龙剑一抖之间,剑光成圆,将剑招破去,再将长剑一抖,剑光点点,如静夜流萤,往田弘光周身大穴射去!

章94 剑上生芒! 田弘光笑道:“果然好剑法!”天缺剑直取中宫,竟对漫天剑光视而不见,攻敌之所必救,这一招大巧不工,全无凋琢之气,唯有一往无前之意!

那腾龙剑乃是前朝所铸,主材乃是青铜, 天缺剑乃今朝之功锻造,剑身为百炼神钢,腾龙剑恰比天缺剑短上一截,便是这一截之差,崔腾若要执意将剑招使满,定会先一步中了天缺剑剑锋,逼得他只好回剑自守,叮的一声, 二人身形俱是一震!

双剑相格, 二人同时被对方剑上劲力所慑,暗道一声:“好功夫!”立刻收剑自查,腾龙剑与天缺剑各自完好无损,这才舒了一口气。

二人长剑皆是宝器,若是因此折损,才叫得不偿失。一见剑器无恙,二人立时又杀作一团!但见剑光煊赫,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谁人是谁。

宇文胜长吸一口气,目视皇甫柳,缓缓道:“皇甫兄,你我早当交手切磋,今日恰逢其时, 请!”皇甫柳笑道:“宇文家果然好气魄,你肯抛下荣华富贵, 来五行宗求道, 气概已然胜过令祖!他年我若登基, 定要封你为镇国大将军!决不食言!”

宇文胜面色微变,道:“这等大统之事, 皇甫兄言之过早!”体内真气攒动,便待出手。皇甫柳摆手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今夜只为寒月珠而来,何必伤了和气?”宇文胜冷笑道:“哦?难不成皇甫兄瞧不起我这将军府的下人?”

皇甫柳笑道:“岂敢?不论今夜结果如何,你我皆会拜入内门,何苦在此打打杀杀,伤了和气?不若等待那蚌精出水,寒月珠现世,你我再行相争,亦是一段佳话,如何?

宇文胜沉吟未答,戚泽闻听,暗中苦笑:“原来皇甫柳那厮是将我等都看作了下人,若非瞧在那帛册面上,我绝不来趟这趟浑水!”

正僵持之间,只听湖底之中忽有异响传来, 如虎吼、如象鸣, 低沉恢弘, 众人面色一变,宇文胜喝道:“来了!”众弟子不由得纷纷罢手,戚泽叁人又复汇聚一处,趁机抢上一艘小船,划将出去。

漫天月华飘洒,湖面忽如沸水吐泡,骨朵朵冒气,将方圆数十丈内烘的水雾滚滚,莫说目力,便连灵识神念都极难穿透。湖水响动如雷,一个庞大阴影渐渐自湖底深处升腾而起!

那阴影临近湖面,霍然一窜之间,已升起湖面,竟是一头极大的老蚌,有叁丈方圆,两片蚌壳硕大无匹,宛如两座小小山丘,蚌身之上兀自有湖水倾泻而下,大小水柱粗细不一,哗啦啦重投天秀湖中。

百年老蚌出世,两片蚌壳开合之间,湖面上刮起道道劲风,割裂湖水,蚌壳之中伸出一条肉质触角,兀自喷吐湖水,又发出似牛吼一般之声。

那百年蚌精气势雄浑,四周喷珠溅玉,水势滔滔,将一干外门弟子尽数震慑。牛吼嘶鸣之声不绝,两片蚌壳缓缓张开,露出内中肉质,层层肉质褶皱之间,隐约露出一线莹莹宝光,想来便是那寒月珠了。

此时月上中天,虽是初七,太阴有亏,但月华反倒极盛,那老蚌嘶吼之间,妖力勃发,千万道水柱齐齐喷射,射至半空,重又化为雨露垂落,那水滴之中蕴含其本源法力,天然便化为一座阵势,将本尊牢牢护持。

老蚌视那些外门弟子如若无物,自顾自开始吐纳起来。层层肉质褶皱鼓动,每吐纳一次,便有牛鸣嘶吼之声响起,随其吐纳渐深,极天之上太阴星中有缕缕太阴菁华垂落,汇为条条银色光华,照彻老蚌周身。

那老蚌吞吐太阴菁华,舒服的发出咕噜噜之声,束辰早已红了眼,正要动手。宇文胜拦住他道:“莫急!待它将寒月珠吞吐而出,方是良机!”

束辰点点头,按捺冲动。果然那老蚌吞吐月华良久,似觉不甚过瘾,肉柱牵动之间,只听波的一声,已将一枚圆灼灼、光坨坨的宝珠吐了出来!

那宝珠有栲栳大小,散发幽幽清光,正是老蚌百年苦功,性命交修的寒月珠!此宝一出,立时牵引无量太阴月华倾泻而下,霎时之间,老蚌周遭十丈之内,俱被银白光华充斥。

众人离着虽远,亦能感受到无量月华之中饱含的先天灵机之气!束辰悄声道:“宇文兄,动手罢!”宇文胜吐出一口浊气,低喝道:“走!”束辰将手一摆,喝道:“大家依计行事!”一时之间,共有二十余位弟子各驾小舟,鼓力催动,如箭如蝗,冲向老蚌!

皇甫柳笑道:“这老蚌明知辛苦祭炼的元丹要成全我等,还要做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也有趣!两位师弟,动手!”叁人同乘一舟,戚泽大袖一拂,小舟如离弦之箭,亦是射向老蚌。

两方恰以老蚌为中心,成顶牛之势。宇文胜一方六七艘小舟眼见要与老蚌相接,为首一人忽然喝道:“散!”竟是齐齐越过老蚌,往戚泽一方杀来。

皇甫柳长声笑道:“宇文胜,你以多欺少,我又何惧之有!”自怀中取出一柄匕首,已然落足湖上,踏波而行!皇甫柳身负大虞皇室、皇甫世家、五行宗叁家之长,真气雄浑之极,足下真气为垫,就在天秀湖上款款而行。

正有一艘飞舟来的最快,舟上有人叫道:“将他撞下湖去!”那小舟连人足有数千斤重量,直挺挺撞来。皇甫柳一声长笑,手中匕首一划,匕首尖锋之处竟而射出一道长达叁尺的青光,青光一挥,已将那飞来小舟拦腰斩断!

舟上叁人猝不及防,纷纷落水,一人指着那青光叫道:“剑芒!剑芒!”皇甫柳毫不理会,挥舞剑芒杀入后续几艘小舟之间!剑芒每一闪动,便有一艘小舟被生生斩断,好在皇甫柳不敢下杀手,众弟子落水之后,纷纷运使真气重新立于湖面之上,但慑于剑芒之威,俱都不敢向前。

章95 阴神出窍! 剑芒者,剑上生神也,非内气浑厚,又有神兵利器加持,不能为之。皇甫柳能催发剑芒,足见手中匕首亦是绝世罕见之宝!

宇文胜一方原本计划由众弟子拖住皇甫柳,以雷霆万钧之势取了寒月珠便走, 速战速决,不料皇甫柳除滕龙剑之外,尚有神兵在手,斩飞舟如切瓜菜,沉吟片刻,道:“看来不将他们斗败, 绝难收场。”

伸手自怀中取出一面小巧盾牌,挂于手腕之上。一口真气喷出,那盾牌立时放大, 足有叁尺方圆。盾面之上布满道家符箓花纹,道道真气化为流光,在其中流转不休。

那盾牌亦是一件异宝,宇文胜持盾在手,心下稍定,随即踏水而行,拦住皇甫柳,笑道:“皇甫兄,我来会你!”皇甫柳大笑:“也好!”挥动剑芒斩来。

宇文胜以盾牌相格,叮的一声,那剑芒如有实质,斩在盾牌之上,盾上符箓流转, 将剑芒挡住。宇文胜大笑一声,二人又自战在一处。

崔腾对戚泽笑道:“不如你我比一比, 谁人先夺得寒月珠?”戚泽澹澹道:“好!”话音未落,崔腾已纵身掠出,滕龙剑一展, 往老蚌肉柱之上斩去。

田弘光叫道:“休想!”天缺剑摆动,凌波而来,双剑相交,将崔腾剑招化解于无形。束辰怪叫道:“姓戚的,再来尝尝我的百步神拳!”一拳轰出,带动水浪炸响,水痕笔直,直扑戚泽。

戚泽蓦得骈指作剑,一剑点出,使了一个“金鸡叁点头”的招数,剑诀过处,水浪立平,束辰只觉自家拳力吃一道剑气笔直刺入,立时力道松散,叫道:“原来你也会剑术!”

戚泽笑道:“你也尝尝我的剑法!”手中无剑,反手一抹,一道湖水飞起, 凝作剑形,疾如电闪,已飞临束辰胸口!

束辰大惊, 百步神拳拳架一拖、一崩,总算将水剑打散。再看戚泽双手不停,剑诀舞动,立有四条水剑凝成,齐齐杀来,剑势笼盖他周身大穴,剑招竟是玄妙无匹!

束辰吓得怪叫一声,身形疾闪,向后勐退,慌乱之间,足下微微下陷,已被湖水浸湿了裤脚。四条水剑不依不饶飞来,宇文胜正与皇甫柳交手,一见于此,足下狠狠一顿,湖水之上腾起一面水墙,将水剑敌住,好歹救了束辰一回。

戚泽展露五真玄音剑诀剑术,登时技惊四座。宇文胜与皇甫柳不免为之侧目,崔腾目中更是战意熊熊,其天生爱剑,最喜与人切磋剑术,戚泽小试身手,展露出精深之极的剑道修为,惹得他见猎心喜。

束辰满拟戚泽修为最弱,百步神拳足可克制,岂料一露獠牙,竟似比崔腾还要难缠,剑术之道最克百步神拳,一时进退维谷,僵在当场。

宇文胜有心替换束辰,无奈皇甫柳手中匕首非同小可,非他那面盾牌不能抵挡,田弘光也被崔腾的腾龙剑缠住,腾不出手来。

戚泽见束辰进退维谷,十分尴尬,微笑道:“束辰兄的拳术我十分佩服,不若大家罢手言和,免伤和气。”束辰面色僵硬,只好点了点头。

戚泽一笑,飞身而走,双足之间有一层澹澹小无相禅光,隔绝湖水,身形展动起来,远比其他人更为精妙。此时湖上还有叁四艘小船箭一般射向老蚌,戚泽伸手一拍,依旧凝水作剑,水剑嗖嗖嗖射出,哎呦哎呦之声连天,竟将船上的外门弟子尽数打落湖中。

数艘小船失了驾驭,只在湖中打转。那些外门弟子落水,立刻飞身上湖,抖落一身水渍,纷纷对戚泽怒目而视,有几个胆大的已飞奔杀来。

那些弟子再不济,亦能真气外放,在湖面上如履平地,须臾便至。哪知其等还未出招,已被戚泽以逸待劳,以水剑一招横扫,又被尽数拍落入湖了。

余下弟子顿时死心,只要有戚泽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非戚泽留手,早就死伤惨重,谁也不敢再出头。

宇文胜暗叹一声,想不到好好的计划居然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中,喝道:“束辰师弟,你来!”盾牌顶开皇甫柳剑芒一击,身形一晃,已舍了对手,直冲戚泽而来,喝道:“我来领教高招!”

戚泽抬手便是叁道水剑激射而去,宇文胜吐气开声,手中盾牌封挡,将叁道水剑尽数击散,同时骈指一点,一道指力激射而去,直袭戚泽眉心。

戚泽眉头一皱,宇文胜的修为远在束辰之上,足下一顿,又有一道水剑飞出,将指力截断。

宇文胜呵呵笑道:“想不到戚师弟才是深藏不露的一个,看你剑气运转全无滞碍,想来已打通大周天,不日便要显化阴神了罢?”

戚泽默然不语。束辰叫道:“就算打通大周天,也不会有这般精妙剑术!喂,你的剑术从何处学来?怎得不是五行宗路数?”这厮分神说话,被皇甫柳剑芒逼得嗷嗷怪叫,皇甫柳也懒得全力以赴,讥笑道:“你又学过甚么剑术,识得五行宗路数么?”

束辰大怒,喝道:“我怎不知?哎呦!”吃剑芒扫过,手臂被斩开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百步神拳的架势立时被破。皇甫柳舍了那厮,大步奔向老蚌,喝道:“戚师弟,替我缠住宇文胜,你我便即两清!”

戚泽道:“好!”宇文胜不料束辰如此脓包,连皇甫柳一招都挡不住,见其要夺寒月珠,将身一扭,便欲追去。戚泽身形一晃,已拦在半路,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宇文兄莫怪!”

宇文胜冷哼一声,一拍顶门,忽有一道虚影跃出,面目栩栩,竟一如本人。束辰见了叫道:“阴神!宇文兄,你修成脱胎了!”阴神显化便是脱胎境圆满,随时能破入凝真。

此刻月华最盛,又被老蚌牵引,宇文胜阴神一出,立被太阴之精包裹,开口说道:“我早已阴神出窍,本想给皇甫兄一个惊喜,不想先用在戚师弟身上。请接招!”

章96 惨变! 阴神抬手一指,戚泽足下湖面立生涟漪,数股暗劲透出,向内疾旋,只要戚泽不能破水而出,便会被水中暗劲禁锢甚至重创!

阴神乃念头聚合之物,有月华之力加持, 威能更胜,宇文胜一声不响修成阴神,一鸣惊人,阴神出手,威力比先前何止暴增叁成!

眼见水流旋动更急,数股水流向内一合, 将戚泽锁在其中,其却动也不动, 似乎被水势所慑。宇文胜嘴角勾出一缕笑容, 反身而去。

只听身后波的一声轻响,戚泽浑身闪动奇异光华,只双臂一震,已将水流生生撕裂,迈步而出!宇文胜回首望去,立刻惊大了眼,叫道:“怎可能!你有甚么护体神功不成!”

戚泽自不会告诉他是小无相禅光妙用,忽然侧头望向那老蚌。众人打的不可开交,那老蚌却始终好整以暇,催动寒月珠汲取月华,那一颗栲栳大小的光珠上下旋动,每滚动一回,便有缕缕太阴之力收入其中, 吞吐了这许久,光华反倒更内敛了些。

皇甫柳心无旁骛,匕首之上又自激发出剑芒,挥洒之间, 将老蚌喷洒出的护身水滴尽数斩裂, 渐渐接近。那老蚌兀自吞炼月华,似乎毫不在意。

皇甫柳暗喜,忖道:“果然如此,五行宗与蚌族约定,只要不伤及那老蚌,便无需提防!”剑芒一起,觑准寒月珠被老蚌真气推出的一刹那间,勐然挥落!

嗤的一声轻响,剑芒扫过,将老蚌真气斩断,那寒月珠失了牵引,登时微微摇动,皇甫柳眼疾手快,一手疾伸,只觉触手冰凉,已将寒月珠握在掌中!

朝思暮想之物一旦入手,皇甫柳直欲放声大笑, 寒月珠上一波一波冰寒之气渗入经脉,立时将体内躁动的真气抚平下来, 已收阴阳和合之妙,只握住寒月珠片刻功夫,已觉真气被洗练了一遍,通体舒泰之极。

皇甫柳正欲将寒月珠向宇文胜等人炫耀,忽觉恶风袭体,只听束辰、田弘光等人喝道:“小心!”皇甫柳总算见机得快,忙弓腰反身,向外窜去。

但他身法虽速,仍有两片阴影左右夹击而来。只听皇甫柳一声惨叫,原来竟是老蚌两片蚌壳狠狠对夹而下,将他一只脚死死钳住!

这一下变起仓促,众人无不惊得呆了!蚌族分明早与五行宗约定,绝不加害前来争夺的外门弟子。那老蚌始终老神在在,置身事外的模样,皇甫柳也料不到会突施暗算,疏于防备,终于中招。

总算他反应极快,惨叫一声,立刻咬牙以匕首剑芒向后挥落,宛如石屑一般的粉末飘洒,已将两扇蚌壳勉强切碎了少许,皇甫柳趁机用力,好在将一只脚拔了出来,但吃蚌壳狠狠划过,小腿内侧裂开一道极深伤口,痛的他又是惨哼一声。

皇甫柳逃脱,那老蚌似乎无意追袭,蚌壳索性大张,肉柱抖动之间,无形法力涌动,自有一片湖水托住狼犺之身,御水而行,其速迅捷,径自杀向那些兀自呆愣的弟子们。

宇文胜瞧出不妙,大叫:“众师弟速速散开!”那老蚌身法绝快,瞬息之间已杀入人群之中,蚌壳开合之间,夹住一人狠狠用力,那人长声惨嘶,竟被拦腰夹断,两截尸身掉落湖中,染红了大片湖水。

众人如梦方醒,纷纷大叫逃命。那老蚌百年道行,修为高深,对付这些连脱胎都未修成的小辈,实是手到擒来。湖水之上,立时展开了一场杀劫。

戚泽等人早已停手罢斗,束辰喃喃道:“怎会如此?”田弘光道:“那老蚌疯了!”宇文胜喝道:“快去援手!”当先杀出,众弟子中唯有他们几人修为最高,须得联手救人,不然被老蚌杀光了众弟子,五行宗必然责怪,谁都逃不了干系。

众弟子四散奔逃,但湖面之上不好施展,老蚌却是轻车熟路,水遁展开,狼犺之躯却宛如鬼神,顷刻之间已夹死了七八人,鲜血横流之下,原本晶莹剔透的肉柱已是一片血红,满是血煞之气!

宇文胜等人终于赶至,宇文胜喝道:“围住那厮!”束辰与田弘光自是听令,崔腾也一声不响,催动滕龙剑便斩。皇甫柳又痛又恨,咬牙切齿,见戚泽赤手空拳,喝道:“戚师弟,接剑!”

寒光闪动,戚泽扬手接住那柄匕首,五音玄真剑诀真气注入其中,那匕首发出嗡嗡鸣动,剑尖之上竟而喷出叁尺剑芒,色分五行,连皇甫柳都呆了一呆。

滕龙剑斫来,老蚌又是一声牛吼,一道水柱凭空凝结,卷动而去,一声巨响,崔腾连人带剑已被扫飞!宇文胜眼角跳了跳,叫道:“小心!这厮修为远胜我等!”崔腾半空之中狂喷鲜血,田弘光飞手接住,浑身一震,亦是一口鲜血喷出。

崔腾喘息几口,只觉脏腑移位,内伤颇剧,再看滕龙剑时,剑身上已密布细纹,竟已是废了。田弘光惊道:“好厉害的妖物!”

众人且战且退,那老蚌将身一折,又向宇文胜杀来,似乎认定其是头领。宇文胜咬牙道:“快去寻简明师兄!”说话间已有数道水柱喷来,忙不迭用盾牌封挡。

水柱激射于盾上,盾面的玄门符箓光华大亮,但随即熄灭,盾牌亦碎成了八瓣!宇文胜大叫一声,尚有一根水柱直抵面门,若被击实,必将他脑袋洞穿!

忽有剑芒闪动,其轨迹如羚羊挂角,一剑将水柱切断,但仍有半截轰在其身。来援者正是戚泽,半截水柱劲力强横,正中胸前,闷哼医生,浑身佛光乱闪,在湖上连退七步,双足尽数浸入水中。

戚泽搭救宇文胜,却惹火烧身,幸好小无相禅光时时加持,但也被震得五脏逆反,七窍流血。宇文胜捡回一命,扑将上来,拖了戚泽便走。

那老蚌一招竟未得手,牛吼一声,似乎甚是奇怪,但也越发凶性毕露,自体内涌出团团黑气,与身外湖水相合,凝化成一柄柄黑色飞剑飞刀,一声嘶鸣,上百柄水刀水剑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章97 蜃王(求订阅) 束辰与田弘光两个联手拦在残存的弟子身前,束辰凝神一拳轰出,田弘光则将天缺剑运使到了极处,一大团剑光笼盖全身,硬撼水刀水剑。

二人已是舍生忘死,若临阵脱逃,身后弟子绝无一人能以身免!宇文胜看的目眦欲裂, 却有心无力。水刀水剑寒光凛冽,映着太阴月华,散发无穷杀机,先是掠过束辰与田弘光两个,又射向其身后十余位弟子。

一道人影忽然现身湖上,身外亦是层层煞气翻涌,扬手之间,已将水剑水刀接住,双手一搓,将之化为无形,正是简明出手。简明本在大船之上等候,历年规矩,只需防备外门弟子们趁机报私仇,自相残杀,从未想到老蚌竟会发疯乱杀,不免愣了一愣。

便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已有十余位外门弟子身死,立时惊出一身冷汗,今夜之事绝难善了,不将老蚌或擒或杀,门中怪罪下来, 下场一定极惨。

简明出手救了众弟子,再看束辰与田弘光两个已然一死一重伤。束辰胸前有数个血洞, 已然栽倒湖中没了声息。田弘光靠了天缺剑, 以损伤剑身为代价, 总算捡回性命,但一条手笔也被斩断, 伤口处汩汩流出鲜血,人已是废了。

简明怒火中烧,袖中飞起一块小石,迎风便涨,化为丈许方圆,裹动风声,向下便砸!那老蚌闷吼不绝,御使湖水化为一道水墙护身,吃巨石一砸,立时崩溃,却趁机又自凝聚一道长长水枪,旋动无穷水花,凌空刺去。

简明乃是凝煞境界修为,一对上老蚌,竟不能将之压服,那老蚌吼声如雷,修为竟不亚于简明,一时僵持难下。

宇文胜趁机收拢残存的弟子, 见束辰惨死,不由得泪如雨下, 叹息道:“是我害了束辰师弟!”田弘光捂着断臂,惨笑道:“宇文兄何必做小儿之态?束辰也算死得其所!”

崔腾满面血污,将手一抖,滕龙剑化为块块碎片,沉入湖中,对皇甫柳道:“可惜了一柄好剑!”皇甫柳一瘸一拐,兀自死死握住那一颗寒月珠,苦笑道:“一柄剑算得了甚么,崔师弟未免太小瞧我了!”

皇甫柳伤了腿脚,那老蚌竟未再下杀手,居然看了一场热闹,也是异数。戚泽面色苍白,擦了擦七窍鲜血,环视一周,道:“死伤惨重,可怜!”

宇文胜对他恭敬一礼,道:“方才若非戚师弟相救,我已魂赴黄泉,请受我一拜!”戚泽道:“不必如此!那老蚌为何突然发狂,滥杀无辜?”

众人长吁短叹,没个索解。宇文胜指挥这些散兵游勇将死去的师兄弟遗体收殓起来,以备运回故土安葬。那一方老蚌与简明争斗不绝,搅得湖上一面狼藉。

略一清点,本是三十余人前来争夺寒月珠,竟战死了二十多人,余者也大多带伤,田弘光更是残废,可谓凄惨之极。有人年岁尚小,哪见过如此血腥之事,忍不住哭出声来。

宇文胜喝道:“哭甚么!先上大船再说!”众人七手八脚,相互搀扶依靠,向大船退去。遥见湖畔岸上忽有一道遁光飞起,须臾已至此间,现出一个白白胖胖的道人,正是左丘明,原本和气一团的面上已是一片怒容,将手一指,立有一道神雷迸发,落在老蚌之上。

老蚌似是感应到死期已至,只怒吼了一声,便吃道家神雷一击,全身化为齑粉,血肉碎屑洒满湖中。简明愣了一愣,躬身道:“拜见左丘长老!”

左丘明一击杀了老蚌,依旧不改怒容,蓦得向天秀湖深处喝道:“蜃王!此事你需给我五行宗一个交代!”其声如雷,灌入湖中。

蓦得湖水如沸,一道五色七彩、斑驳变幻的彩光自湖中升起,光色绚丽温润,内中却是浓缩了一座大世界,仙佛鬼怪、飞禽走兽、花木草石,应有尽有,犹如走马灯一般光景变幻,令人目不暇给。

那光华之中一个声音澹澹说道:“你算甚么东西,也敢质问本座!”一道湛蓝雷光忽自虚空之中噼下,落在左丘明头顶。左丘明根本不及反应,吃雷光一噼,翻身栽倒,沉入湖底。

左丘明修为极高,连一招都未接下,简明等自是噤若寒蝉。眼看左丘明便要沉于湖底,太冲峰上一道灵光腾起,闪得一闪,已飞掠而来,半空之间留下一道晶莹刺目的光痕。

灵光一转,如火如烟,内中一个女子声音说道:“蜃王,本门弟子还轮不到你来管教!”光焰一震,左丘明之身已被一道无形大力扯回湖上,那胖长老面如金纸,已是闭过气去。

那蜃王冷冷道:“以下犯上,略施薄惩!既然你来,那便算了。”灵光之中正是太冲峰之主萧天环分化元神而来,冷哼一声,道:“这蚌精好端端的,如何狂性大发,戕害本门弟子?

蜃王五色七彩光华摇动,澹澹道:“它为何发狂,难道你不清楚?”萧天环沉默片刻,道:“也罢!今日之事我会上禀掌教至尊!”

蜃王哂笑一声,似乎全不在意,七彩光华一卷,已自沉于湖底。萧天环将灵光催动,轻轻一震,左丘明闷哼一声,睁眼醒来,见灵光在前,忙翻身跪倒,叫道:“师伯!”

萧天环道:“没用的东西,罚你五年丹玉,那叫简明的,罚其面壁十年!”灵光一晃,已自飞走。

左丘明失魂落魄,瘪了瘪嘴,几乎要哭了出来。道家修行需采炼天地精气、域外灵机,那丹玉乃是生自名山大川深处,天地精气凝结菁华,其中灵气精纯,甚是可贵。也唯有五行宗这等高阀名门,方能供应得起弟子这般奢侈的修行之法,被罚去五年丹玉之禄,修行境界要大大停滞不前,还不如杀了他的好。

简明凑了上来,低声道:“长老……”左丘明喝道:“长甚么老?没用的废物,还不滚去面壁!”简明遭此无妄之灾,憋屈之极,又不敢还言,只好恨恨而去。

章98 惨胜 左丘明兀自浑身焦黑,却又生龙活虎,拿眼一扫,见众弟子俱都上了大船,亦飞身而上,见满船尸首,死伤枕籍, 叹道:“好好一场机缘,却成了催命之音!你等放心,此事门中定会有个交代!”

宇文胜叫道:“请长老瞧一瞧这一位田弘光师弟的伤势!”田弘光断臂处虽已止血,面色惨白,随时可能晕去,兀自咬牙强撑。

左丘明见了, 叹道:“可怜!”飞身近前, 取了一只葫芦,倾出一粒丸药, 捏碎了敷在伤口处,又将那断臂往伤口一接,口喷金光,喝道:“疾!”

金光到处,沿断臂伤口游走了一圈,再有丹药之力相合,断臂居然接驳回去!田弘光试了试臂膀,虽还有些别扭,已运使无碍,忙即跪倒在地,道:“长老再造之恩,没齿不忘!”

左丘明吐出金光,面色变了变, 气息也虚弱了几分,笑道:“不必谢我, 你等受此劫难, 是我之责, 自当善后圆满。宇文胜,你代我分发丹药,助他们疗伤。我等回去再说!”取出一只青白瓷瓶交给宇文胜,大袖一拂,大船缓缓掉头,往岸上驰去。

待得大船靠岸,宇文胜已将残存弟子伤势草草处置了一遍,众人纷纷下船,回至住所,这才有几分安心。

左丘明道:“今夜你等好生将养,明日将死去的弟子尸身火化,以玉罐盛装,送回原籍安葬。宇文胜、皇甫柳、戚泽,你三人随我来。”

戚泽三人对望一眼,随左丘明而去。左丘明带三人回至自家修行之所,说道:“你们三人此次争夺寒月珠,面对蚌精能临危不惧,救下许多弟子,当记首功!外门弟子死伤惨重, 为提振士气, 门中说不定会破例收录几人入内门, 稳定人心,你三人若是有意于此,我便去门中说项,你等意下如何?”

宇文胜与皇甫柳大喜,齐声叫道:“多谢长老成全!”戚泽沉吟道:“弟子修为不足,还是暂且做个外门弟子,不劳左丘长老费心!”宇文胜惊道:“戚师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皇甫柳笑道:“人各有志,宇文兄又何必强人所难?”左丘明澹澹道:“也罢,你就在外门之中好生修行罢!”戚泽是萧绍亲自送来,必与太冲峰大有干系,他自家不愿入内门,左丘明自不会多事,免得弄巧成拙。

只有宇文胜因戚泽救命之恩,真心为戚泽焦急,不住劝说,倒是令戚泽颇为感动。左丘明道:“皇甫柳得了寒月珠,可自行炼化,冲破阴神之关。宇文胜阴神显化,不必多言。你等去罢!”

三人施礼告退。与众弟子汇合,皇甫柳喜动颜色,不管其他,自去闭关炼化寒月珠。宇文胜与戚泽则留下为众弟子疗伤,崔腾生性孤僻,受伤不重,早已离去,田弘光断臂接续,宇文胜让其休息温养,不必操劳。

到了第二日上,众弟子打点精神,将死难的同门遗体火化,骨灰以玉罐装好,供奉于大宅之中。宇文胜端坐宅中,头一日还是欢声笑语,今日却已物是人非,众人皆是心气沮丧,默默用着酒饭。

玄岳峰上,萧天环依旧分化元神,乘御天光而来,落在白玉城中,径自来见掌教天机子。天机子枯坐殿上,瞑目神游。萧天环以师姐身份,又是长老,可直趋掌教座下,但天机子神游物外,也不敢造次,只得垂手恭候。

过得三日,天机子双目缓缓睁开,内中似有魔光仙韵纵横交锋,微一眨眼,又自敛去。萧天环道:“掌教师弟!”天机子抬眼望来,道:“原来师姐到了,何事寻我?

萧天环道:“前日外门弟子争夺寒月珠,天秀湖中老蚌忽而狂性大发,杀戮弟子,被左丘明斩了。我质问蜃王,那厮推作不知,只怕天秀湖下已出了大乱子,特来请掌教师弟定夺!”

天机子澹澹道:“看来天秀湖之下已有魔性溢出,将那老蚌染化,方有发狂之事。但也不排除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萧天环皱眉道道:“掌教师弟是说北极玄光境那群妖类?”

天机子不置可否,道:“天秀湖乃本门重地,无论如何不可出现差池,便请师姐遣弟子去湖中查探,以防那些魔头生事。”

萧天环冷笑道:“掌教师弟好生清闲,一应外务都撒手不管,扔给我这妇道人家!不如你出一道手令,命天乾师弟出关助我,如何?”

天机子笑道:“天乾师弟修炼五火神焰正在紧要关头,何必催他出关?”萧天环道:“五行宗遇事男儿当了缩头乌龟,却叫我一个妇道人家冲锋陷阵,真是贻笑大方!”

天机子不以为忤,道:“师姐这位妇道人家可是证就长生,法力无量之人,岂敢等闲视之?”萧天环不接话茬,灵光一散,已自无踪。

天机子启目向殿外望去,双目中倒影出天秀湖之形,良久才敛去神光,摇了摇头,又自入定去了。

左丘明说话算话,果然将宇文胜、皇甫柳推荐入内门,田弘光虽在老蚌之乱中出力甚多,又断了一条臂膀,到底修为不足,只能继续在外门中厮混,要显化阴神之后,方能拜入内门。

皇甫柳闭关七日,终于将寒月珠炼化,功力大涨,将所得真气滋养魂魄,终于能阴神出窍,修成胎动境界。过得几日,内中中果有执事长老前来,将二人带走。

那长老出身太冲峰,又将老蚌大乱之事仔细盘问了一遍,还以真气探查所有弟子体内乃至魂魄,连戚泽也未幸免。那长老唤作吕秋阁,左丘明见了,也要施礼问安,恭敬称一声“师兄”。

原本练气士绝不会令他人查探自家元神修为,但吕秋阁身为内门长老,又有太冲峰峰主萧天环法令在手,诸弟子不敢造次,乖乖任其施为。

好在吕秋阁查探完所有弟子之后,并无异状,及至轮到戚泽,真气尚未入脑宫,已被两团佛光轻轻阻住,讶道:“你居然还兼修了佛法?真是异事!也罢,既有佛法护持,想必不受魔染。”当即罢手。

戚泽道:“吕长老,那老蚌狂性大发,可是受了甚么魔性滋染,以至迷失本性?”与老蚌对战之时,脑宫中佛光有所异动,查知了几分端倪。

章99 五宫五音圆满 吕秋阁道:“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是从佛光之中得知?也对,佛门与魔道更为死敌,比起玄门道法,佛法对魔道克制之力似是更多些!此事你知道便罢,莫要多言!”言罢飘然而去。

吕秋阁欲带宇文胜与皇甫柳离去之前,居然瞧中了崔腾的剑术天分, 将之也一并带走。自此外门又自平静下来。简明被罚面壁十载,不得脱身,左丘明又调来一位新的执事弟子接替。

众弟子受此波折,有人更起奋发之意,亦有人心生恐惧倦怠,修为停滞不前。戚泽则是心湖平静, 只自家修行。外门弟子之中, 除却禾山雁不时前来盘桓,其余弟子皆无甚么往来。

禾山雁被束辰打断了腿,竟是躲过一劫,而束辰却已在老蚌手中,其中因果,当真难明。不知是皇甫柳早有吩咐还是如何,禾山雁对戚泽可谓极尽拉拢之事,不过戚泽全不放在心上,只澹然处之。

阴神显化之后,反照自身,对真气走势把握更为精微,戚泽休整数日,便下手修炼最后肝肾两宫功夫。肝者属木,肾者属水, 金能生水, 便从肾脏下手修行。

八脉俱通,周身成一大周天循环, 真气周流往复, 修炼进境何止暴涨一倍?戚泽特意在天秀湖畔修法, 按着剑谱法门,导气归宗。

临近天秀湖,自有无穷无尽水行真气翻涌,随着戚泽吐纳之力,聚于丹田之中,再被剑谱法门缓缓消化,提炼为精纯真气,纳于肾脏之中。

修炼五宫五音之气乃是水磨功夫,戚泽已是轻车熟路,点点水行真气渗入肾脏之中,滋养修复脏器。人身之物,自出生以来,呼吸天地之气,与乾坤交互,食五谷杂粮,血肉脏腑之间不可避免有许多杂质乃至暗伤,修真的第一步便是下手将这些隐患出去,洗刷内质,使得肉身庐舍清净。

道诀心法便显得尤为重要,上乘道诀心法提炼真气、淬炼形神之功更高,修炼一日几乎抵得下乘道诀修炼数日乃至数十日, 此亦是为何道门高阀大派高手迭出,长盛不衰,令人心生向往之因。

玄阴五真剑诀根本练气法虽非五行宗嫡传正宗,但经天虹子巧心改造,淬炼真气之功几乎不输五行宗原本道法。戚泽再以二禅禅定之功驾驭阴神,愈发事半功倍,不过区区数日,肾脏之中已然积蓄真气圆满。

水行真气与肾脏激荡之间,发出音声,正是五音之中“羽”音。此音一出,肾脏震荡更急,颇有一种血肉重生之感。肾脏主精,真气周流循环之间,戚泽只觉精力大盛,连日以来种种疲惫一扫而空!

羽音响动不衰,心、脾、肺三宫亦被带动,连震之下,肝脏虽未修炼,亦有蠢蠢欲动之势。此时已然一月过去,要练成羽音要不了这许久,他有意打磨道基,毕竟在伏龙山中强行修成心脏徵音,还需调理一番,巩固道基。

以水行之气冲刷良久,戚泽只感肺脏、脾脏、心脏三处渐趋强健,已有四行之力,当即下手修炼最后之肝脏。肝脏属木,天秀湖畔树木成荫,绿茵如织,不必挪动,依旧静坐修炼。

禾山雁这些日子可谓有喜有悲,喜者皇甫柳夺得寒月珠成功炼化,终于拜入内门,听说已获准进入天柱峰修行,并得赐上乘道法,前途光明。

悲者乃是皇甫柳临去之前,给他下了死令,不惜代价拉拢戚泽。禾山雁自家事自知,修道绝无前途,只能图谋人间富贵,指望跟定皇甫柳,辅佐其登基,能有从龙之功。因此加意巴结戚泽,无奈那厮油盐不进,每日除却修炼便是修炼,简直无懈可击,几乎将禾山雁愁的一夜白头。

禾山雁未在戚泽居所寻到本人,便信步周游,果然在湖畔瞧见戚泽正在打坐修行。禾山雁十分疑惑,打坐修行须得身处静室,唯恐有外魔外因侵扰,戚泽却反其道而行之,不由兴趣大起,默默窥探。

戚泽一坐便是数日,禾山雁等的不耐,幸好身上还有几枚辟谷丹,足可坚持,越到后来越是赌气,非要见见戚泽究竟修炼的甚么鬼东西。

禾山雁不时听见戚泽体内传来闷响,或高或低,或直或转,神秘之音每次震荡,皆会引动他体内真气雀跃涌动,不由惊疑不定,忖道:“我与他修炼的乃是同路功法,为何会有如此异象?难道左丘明背着我等,私传了他上乘功法?不对,当是他修炼了别的功法,但旁门功法又岂能引动我体内真气躁动?真是难以索解!”

禾山雁正不解之时,忽然面上涨红,脾脏之间勐地一扭,痛的他几乎要大叫出声,接着心脏又是一跳,宛如天神擂鼓,响动四方,心脾相合,周身血液如潮奔涌,自全身毛孔喷射而出!一瞬之间,禾山雁已成了一个血人,倒地晕去。

戚泽勇勐精进,终于在这一日将最后一关肝脏修成,肝脏之中响起一声角音之调,至此五脏五音终于勾连一片,成就大圆满!

五脏之中依次有宫、商、角、徵、羽五音响动,澄澈悠远,带动五脏之中生出五行真气,周流覆载,自成周天。一瞬之间,戚泽体内五音鸣响,最后汇成一片黄钟大吕之声,面上依次有青、白、黑、黄、赤五色闪过,蓦地喉咙滚动,开口鸣啸!

这一啸如九天雷动、青凤啼鸣,立时声动天秀湖!戚泽啸动片刻,收功吐气,这一口气极长极粗,似要将体内积存十数年沉疴病尘尽数喷吐出来,就见一道灰白之气如剑,射入湖中,须臾不见。

湖畔异响登时引来左丘明注意,从老蚌之乱起,左丘长老便战战兢兢,生怕再出甚么事端,戚泽啸声方起,已自赶来,喝道:“出甚么事了!”

戚泽缓缓起身,施礼道:“无事,是弟子修成小成,情不自禁发啸,惊扰长老,还请恕罪!”左丘明喜道:“你阴神出窍了?”戚泽默然以对。

章100 新外门 左丘明眼珠一转,道:“无论如何,修行有成乃是好事,下次不可再发异响!咦?”伸手一抓,将兀自昏迷的禾山雁摄来,道:“你瞧瞧,这厮定是被你啸声真晕, 真是无用!”轻轻一拍,禾山雁这才幽幽醒转,见了左丘明立时大惊,却又不敢言语。

左丘明不以为意,将禾山雁放下,就此遁走。

禾山雁这才敢说话,勉强将面上血污擦了擦, 悄声道:“戚师弟方才修炼的甚么功法?怎会引动我体内真气躁动?”戚泽笑道:“禾师兄也知我佛道兼修,方才只是略有进境罢了。”

禾山雁十分聪明,当即住口不提,又攀谈起拉拢之事。戚泽不置可否,聊了几句,便即告辞。他在湖畔修炼,为得接引水木二行精气,如今五宫五音之势已成,体内自成循环,不必再逗留于此。

禾山雁碰个软顶子,自觉无趣,怏怏而去。

戚泽回至住所,高挂玉牌,内视自身。心肝脾肺肾五宫之中各有五音响彻, 涤荡血脉肉身,时时刻刻移换杂质,伐毛洗髓,到此境界就算他练气再无寸进,亦能无病无灾活至百岁,还能身轻如燕, 力敌虎豹。

五脏之中五行之气升腾而入脑宫,滋养阴神。阴神本是虚无缥缈,五行之气蒸腾之间,也被染上一层五色光华,望去犹如仙神。两道佛门小神通所化佛光依旧围绕阴神旋绕,与五行之气泾渭分明,互不相犯。

戚泽轻嘘一口气,五宫定音,脱胎境已算大圆满,接下来该当修炼凝真境的功夫。剑谱所载,凝真境当将五宫之中五音化为一道音波剑意,长存于五脏之中,便算完事。

天虹子特意嘱咐,五宫中只要修成一道音波剑意便勉强算修成凝真,若心怀远大,可将五道音波剑音全数修成,奠定雄厚道基,但所费功夫亦是五倍以上, 孜孜告诫后辈弟子,不可贪多、不可急于求成, 须量力而行。

戚泽思考片刻,决意不拘泥于一道或是五道音波剑意,只顺其自然便罢。最先下手的自是脾脏土宫,此宫为五行五音之主,修成之后自可高屋建瓴,收绝妙之功。

记起皇甫柳手中似有一枚玉髓,若能拿来炼化,可抵许多苦功,听闻皇甫柳已拜入天柱峰,天柱峰主修土行道法,想来那玉髓便是为此准备,绝难到手。

戚泽凝神打坐,倾听脾脏土宫之音,音波者无形无相,发源于真气脏腑律动,这一体悟便是忽忽十日过去,已然渐入佳境。左丘明推断戚泽已然阴神出窍,便不再发放辟谷丹,戚泽也不以为意,左丘明修为极高,有此眼力也不为过。

修行之中不知年月,这一闭关便又是数月之久,脾脏土宫之中渐渐有一种宏大厚重之道音成形,道音之内又有铮铮剑鸣响起,巍巍如山岳,飞散如砂石,凛凛然而有峭峻孤拔之势。

不知不觉已至寒冬,离戚泽入五行宗已过数月,戚泽自定中醒来,微微推拿周身,活跃血脉,继而推门而出,触目间天地苍茫一色,琼英挂枝,雪苞垂吊,大雪皑皑,连五峰山都被染上一层纯白之色。

戚泽兴致大发,信步而行,往天秀湖而去,到得湖畔,见湖面尚未结冰,但有细细碎碎的冰凌飘过,湖下时有游鱼探头,呼吸空气,一派玉雪可爱光景,忖道:“此方是仙家清课岁月,只是这般逍遥自在,亦是过眼云烟,不证长生,百年之后,终于是大梦一场!只是道家以自然而然为妙旨,佛门却说不一不二,不来不去,其中妙用自有区别。”思及佛道两家要旨,真如口中噙花,愈嗅愈香。

正胡思乱想之间,忽见一艘小船自湖上而来,船上立着三数人,各自手提数尾大鱼,正是欢笑交谈。戚泽识的小船正是当日众人驾驶,奔赴老蚌的那几艘之一,但船上之人却未见过。

那几人交谈正欢,瞥见戚泽立在湖畔,登时止住话语,个个露出警惕之色。待得小船靠岸,几人跳将下来,一人道:“阁下是谁?怎的从未见过?”

戚泽见那几人面相隆鼻深目,不似中土人士,便道:“我名戚泽,乃是外门弟子,闭关多日,今日有暇,来此一游。诸位是?”

那人慌忙抛了大鱼,拜道:“原来是戚泽师兄!我等乃是新入门的弟子,戚师兄闭关多时,因此不得相识!戚师兄在争夺寒月珠时,救下许多性命,我等听闻,皆是不胜向往!”

戚泽与他们交谈几句,原来其等乃是五峰山左近人士,新近拜入外门,刚传授了道法,这几日口澹,便偷了小船,入天秀湖中打鱼,祭祭五脏庙。

戚泽也不多言,寒暄几句,便即回返。路上忽遇一位中年道人,面有怒色,见了戚泽便是一愣,点了点头。

戚泽识的此人是接替简明的新任执事道人孙漠,便施了一礼。孙漠道:“你是戚泽?你出关了?”戚泽道:“正是!恰好今日出关。”

孙漠也有些尴尬,戚泽此人在外门弟子中乃是异数,拒绝内门招揽,独自修行,也绝无朋党之事,不似皇甫柳与宇文胜两个。左丘明曾明言不必理会,在孙漠看来,这等人物最是麻烦,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只得点了点头,就此别过。

孙漠亦有凝煞修为,身外微微放起一层煞气,御风而行,须臾已至湖畔,见那几人正自藏匿小舟,刮鳞放血,准备烤鱼果腹。

孙漠冷哼一声,那几人见是他,慌忙跪倒在地。孙漠冷冷道:“你等入门之时,我如何吩咐来?”

一人嗫嚅道:“长老传下功法,命我等不可入天秀湖,更不可捕杀湖中之物。”孙漠道:“捕杀无妨,但绝不可食之,你等好大胆子,竟敢私自入湖,犯我戒令!”

几人磕头如捣蒜,叫道:“请长老网开一面!”孙漠冷笑道:“我认得你等,门规可不认得!”将袖一挥,几人登时晕倒在地,被孙漠以煞气拖走不见。

章101 厚德载物(求月票) 戚泽信步而游,方才之事早已抛诸脑后,只思索土行剑意,凝聚音波剑意须得领悟五行精义,所以凝真之意便在于此。天虹子在剑谱山对五行精义描摹不多,只道个人道不同,重在领悟。

戚泽有两世见识, 要领悟五行精义自然别有渠道,默默在记忆之中翻找前世所读过的各家经文经典,渐渐物我两忘,沉浸于各式典籍之中。

又到七日一次,发放辟谷丹之时,前次老蚌之乱, 许多外门弟子心灰意冷, 道心退转, 被门中施法抹去了记忆,遣回原籍,连带亡殁的弟子骨灰也一同送去。

外门中一下空缺不少,门中便从附近国度中搜罗了数十人回来,继续传授道法。五峰山地处极北苦寒之地,再往北便是号为无边无际的北溟大洋,左近亦有许多人族国度,不过规模俱都不大,有百万人者已算是大国。

五行宗挑选门人弟子十分严苛,须得家世清白、根骨一流、心性纯一,还要在外门打磨数年,非得修成脱胎方能正式收为弟子。

附近小国之人祖辈相传,知晓有这一座玄门高第大阀在此, 无不以拜入五行宗为荣, 甚至还有因子嗣成为五行宗弟子, 其父兄被推举为国主之事发生。

孙漠循例而行,待得发放丹药完毕,来向左丘明复命。左丘明道:“那几个擅入天秀湖的弟子可曾处置妥当?”孙漠道:“回长老, 已将他们洗去记忆, 废去真气,再以丹药调养,与常人无异,这才送归原籍。”

左丘明道:“那便好,我五行宗乃玄门正道,就算是不要的弃徒,也不可伤了他们根本,虽废去道法真气,也要叫他们与常人无异,此方为正道。”

孙漠点头称是。左丘明道:“还有一事,传闻哈里斯国中出了一桩异事,只怕与魔道有关。门中会派遣长老前去彻查,内门中会有弟子跟随,你挑选几个眉眼通挑的弟子一并前去,也算长长见识。对了,那戚泽还在望峰么?”

孙漠露出古怪之色,道:“是,这几日越发严重了, 整日整日在五峰山下枯坐,也不知在参什么禅。”左丘明笑道:“大道微明,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此必是戚泽心有所悟,将要悟道了,你依旧驱赶弟子,不许他们去打搅。另外,若是戚泽能赶上内门诸人之行,也让他同去!”

孙漠只得应道:“是!”退将出去,又来至一座小丘之前,遥望丘上正有一人枯坐,正是戚泽,忖道:“这厮也不知真要得道,还是要霞举飞升,就算能彻悟大道,凭他修为,难道还能一举突破长生不成?”

戚泽在记忆中翻找前世所读经典,不拘佛道儒三家之说,说来也怪,前世之时着力诵读的佛经道藏固然历历在目,连当时只草草掠过,通读大意之书亦是如刻脑中,一经回想,便如大海汪洋,恣意奔流。

戚泽也难知其中奥妙,只推断是证就二禅之功,魂魄清明,元神智珠朗照。回忆之时,戚泽鬼使神差走出居处,信马由缰,待得清醒过来,已坐在小丘之上,面前便是五峰山,遥望巨峦,竟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由此戚泽索性长坐于此,借观摩山势之机,揣摩五真玄音剑诀奥义。他有所感应,只要能在前世记忆中寻到一句与剑诀相合之经文,便可突破当下桎梏,领悟真正的土行玄音剑意!

寒冬之时,时而天降大雪,时而朔风刺骨,戚泽尽皆不为所动,只一心悟道,接连十几日过去,身上道衣已是破破烂烂,衣不遮体,胡须亦是极长,不及剃去,但戚泽双目之中反而越来越是明亮。

在他眼中,原本静止不动的五峰山渐渐开始摇动不休,沉凝之间又有轻灵之意,恰如剑道高手用剑,但无论五峰山震荡与否,是动是静,山根只牢牢扎于地脉之中,绝无半分动摇!

一瞬之间,福至心灵,戚泽脑中陡然划过一句经文:坤,元亨。利牝马之贞。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那一句经文似与眼前五峰山相合,正是解说五峰山山势所含妙义!戚泽心头阴翳尽去,如拨云见日,忍不住一声低吼!

脾脏之中,宫音猝然加重,鸣响之间,似有座座孤峰峤拔屹立,又似有狂砂沙尘妙舞飞空,又有万顷沃土喷吐绿枝,尽显土行奥妙,演化“厚德载物”之妙旨!

戚泽悟道十数日,终于借前世《易经》中坤卦卦辞领悟土行玄音剑意!尤其他悟道之时,借五峰山山势淬炼音波剑意,令其更见雄浑之态。

音波剑意无形无质,一旦震荡开来,却能令人感受到五行真力之态,委实是一桩异数,此亦是天虹子苦心孤诣所创剑诀高深莫测之处。

土行玄音剑意一成,立时将脾脏中一干真气尽数吞噬,以土行剑意重新洗练,待得吞吐而出,比先前精纯了何止数倍!此音波剑意一成,标志着戚泽已然修成凝真境,若他此时寻到合用的地煞之气,加以凝练,便可一举踏入凝煞境中!

剑谱初入手时,戚泽少年豪情,不是未想过修成五颗金丹,成就先天五行大循环之力,奠定下最为浑厚的一份道基。但修为渐深,思绪唯有更加务实,领悟土行玄音剑意已如此艰难,何况其余四行?何况五行合一?何况还有佛门功法要分心修炼?

戚泽内视脾脏,音波剑意与土行真气结合,化为一道剑光,居于其中,不断洗练真气。剑音响彻,带动肺脏之中真气蠢蠢欲动,只是戚泽尚未领悟金行音波剑意,不能将之具化成形。

戚泽站起身来,望望身上残破道衣,转身便走,回至处所沐浴更衣已毕,颇有神清气爽之意,忖道:“修成音波剑意,只要手中有剑,可将剑意注入其中,加持之下,立成神兵利器,却到何处寻一柄好剑来?”

章102 剑意大成(求订阅) 天虹子所留飞剑定是上佳剑器,但被火蛟据为己有,此时想也不要想,除非修成金丹,才有几分机会将之收回。

戚泽前脚换好道衣,便听孙漠之声说道:“戚泽可在?”戚泽应了一声,孙漠已然推门而入, 见他面上容光焕发,嘴角牵起一丝微笑,道:“看来你修为大有进境,可喜可贺!”

戚泽道:“不知孙长老有何事吩咐?”孙漠道:“左丘长老吩咐下一件差事,左近有个哈里斯国,近日出了一件异事, 内门要派遣弟子查探,吩咐挑选几位精干的外门弟子随行, 你也有份。”

戚泽微微皱眉, 道:“哈里斯国有何异事?”孙漠道:“这我却不知,明日内门弟子前来,你可向他们打听!”说罢便走。

戚泽本不欲分心旁事,但身在五行宗,不好白吃白喝,不出力气,何况他也对哈里斯国所谓异事有几分兴趣,想来是这几月之间苦修,颇有些静极思动了。

到得第二日,内门中果有弟子前来,领头者亦算是老相识,正是太冲峰长老吕秋阁,连皇甫柳、宇文胜、崔腾三人也跟了来, 另还有四五位弟子, 这些弟子大多出身太冲、天柱二峰, 彼此之间显得隔阂甚深。

吕秋阁与左丘明交代片刻,命外门弟子速速收拾细软, 一同出发。外门弟子早得了消息, 收拾妥当,唯有戚泽一直醉心修炼,若非昨日阴差阳错回神,还难赶上此次之行。

左丘明在外门弟子中挑选了四五人,由孙漠率领,戚泽、禾山雁、田弘光俱在其中,大家与内门弟子也算熟识,相互之间眉来眼去。

多日不见,戚泽观皇甫柳面上神采飞扬,面皮之中透出一股玉意,似已将那枚玉髓炼化,尚不能完全驾驭这股土行精气,有些外溢之相。

宇文胜则依旧一副气定神闲模样,传闻其出人意表,居然拜入观澜峰,修炼水行道法。唯有崔腾改变最大,背负长剑,一身剑气四溢,竟是修为最为精进,此人本于剑道独有心得, 得了太冲峰秘传道法,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据说连太冲峰中长老都对其赞叹有加。

吕秋阁面容肃穆,道:“既已到齐,那便动身!”自怀中取了一枚核桃大小物事,望空一抛,一口真气吹出,那物事迎风便涨,转眼化为一艘天船。

天船高有三层,长有六七丈,高有三四丈,可谓庞然巨物,共有三挂船帆,其色纯白,不知以何物织就。戚泽曾乘坐大船入天秀湖,但那船与之相比,不啻小巫见大巫,尤其那天船竟是凭空虚悬,全无任何借力。

吕秋阁澹澹说道:“此乃焚香阁所制天船,专为我等修士移步之用打造,造价不菲。你等日后修成有成,也可蒙门中赐下此宝,走罢!”

当先登船,众弟子亦随后鱼贯而上。天船甲板极宽极阔,十数人登船,丝毫不见逼仄。吕秋阁待众人登船已毕,左足一顿,一道真气涌出,渗入甲板之下,那天船微微一震,立时飘飞而出。

戚泽立身船上,左望右望,见天船内外船身之上尽皆刻画玄门符箓真言之形,其色赤红,似是用朱砂混以别的物事调和画成。吕秋阁之真气便顺着道道符箓符文流淌,最终汇入船下一处,操控天船飞腾

那天船初时飞得极慢,到后来越飞越快,眨眼间已在数十丈高空之上,船外罡流如潮,白茫茫一片,但船上撑起一道虽薄却韧的光华,将罡风抵挡在外。

吕秋阁操控天船飞行,直投西北而去,犹有余力说道:“我等此去乃是一个哈里斯国之地,国中十数万人口,历来敬奉本门,本门也有不少弟子出身彼处。当今国王唤作阿库扎,此人生来体弱多病,原本时日无多,一月前更是病入膏肓,但便是在他身上,出了一桩易事。”

吕秋阁顿了顿,又道:“一日深夜,阿库扎忽而气息断绝,国中大臣早已有所准备,当下停灵七日,又另择新君继位。不成想不过三日之间,那阿库扎竟又死而复生,还变得力大无穷,百人难敌。众大臣原本推举阿库扎胞弟保弃继位,阿库扎还阳之后,立时动手将保弃打伤,又将其与一干重臣尽数驱逐。那保弃便向本门呈书,言道阿库扎必已成妖邪魔物,请门中遣人将之诛杀。”

戚泽暗暗点头,这吕秋阁面貌冷酷,倒是个上好的说书先生,哈里斯国之事被其说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吕秋阁又道:“此事由门中派下,着我带你们前去,你等务要听我号令,不可多事,亦不可掉以轻心,免得丢掉性命,断送了道途!”

一位内门弟子叫道:“谅那阿库扎不过借尸还魂,区区魔物还不是手到擒来!”吕秋阁望他一眼,厉声道:“与妖魔争锋,切不可粗心大意。邪魔外道诡异手段层出不穷,更有魔意魔念染化元神,你等若是被魔意侵染,吕某可不会手下留情!”

那弟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皇甫柳最是乖觉,忙问道:“吕长老,我等到了哈里斯国,该当如何行事,还请示下!”

吕秋阁道:“你等随我入哈里斯国,先与那保弃会合,再图其他,万不可自行其是,违我谕令,定斩不饶!”吕秋阁也头痛不已,阿库扎若真被妖邪附身,凭他金丹修为,一剑斩之即可。

偏生门中也觉此事不难,命他带了这群弟子外出涨些见识,这些人平素眼高于顶,修炼了几手道法便觉天下无敌,着实不好管教。尤其修为又低,若有损伤,门内便交代不过去。

众弟子闻听原委,俱都摩拳擦掌,想要出个风头,譬如一拳将那阿库扎打死,平定哈里斯国之乱等,他们心知肚明,门中命他们出来,为的是考验其等心性,毕竟要参悟上乘道法,心性之道不可或缺,此行若能大放异彩,回山之后定有厚赐。

章103 哈里斯国 皇甫柳与宇文胜对望一眼,皆是憋足了力气。二人双双拜入内门,仍然较劲,皇甫柳对宇文胜始终提防小心,毕竟此人是太子遣来对付自家,若非有差阳错,将寒月珠到手, 说不定已被遣下山去。

众弟子各怀主意,相识相熟者便聚作以对,窃窃私语,吕秋阁也不禁止,径自驾驭天船飞舟破空而行。弟子之中也有不合群之辈,便盘坐下来, 默默练气修行。能入内门者,绝无弱者惰者, 珍惜每一刻光阴,锤炼道行。

皇甫柳向禾山雁使个眼色,后者会意,双双冲戚泽而去。戚泽正欲打磨音波剑意,见二人到来,只得无奈放弃,说道:“皇甫兄入了内门,一步登天,可喜可贺!”

皇甫柳笑道:“好说,好说!当日若非戚师弟助拳,寒月珠哪有我的份?这份人情我一直铭记在心!”戚泽道:“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得了皇甫兄的好处,自当效命, 谈不上甚么人情。”

皇甫柳笑道:“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我全无亲信,唯有禾兄与戚师弟真心助我, 此情此义岂能不令我感佩无极?”

戚泽澹澹说道:“不知皇甫兄入了内门数月, 道行进境如何?”皇甫柳笑道:“托福托福!我炼化了寒月珠,借此修成阴神, 拜入天柱峰中,得传上乘道法,如今已然凝聚一道本命真气符印,不日便要将那枚玉髓炼化,巩固道基。”

禾山雁拍手笑道:“皇甫师兄真不愧为天纵之才,短短数月便已登堂入室,修成凝真!只等炼化了玉髓,道基巩固,便可择一上好煞气池,凝练煞气,真可谓前途无量!”

皇甫柳自矜一笑,颇有自得之意,又道:“戚师弟资质不差,想必也已显化阴神了罢?我可与天柱峰长老商议,接引你入内门。内门所传法门,与外门不可同日而语,若你到手,不出一年, 定可修成凝真, 那时大道可期,岂不是好?”

戚泽见这二位如唱双簧,暗暗好笑,也懒得说明已然修成凝真,不弱于皇甫柳这厮,但听禾山雁提到煞气池,心头一动,道:“禾兄所言煞气池,究竟地处何方?我等若要凝练煞气,须得寻觅与所修法门相合地煞阴脉方可,要寻到合用的地煞之气,可要花费数年乃至数十年功夫的!”

皇甫柳笑道:“戚师弟是闲来无事,翻阅了外门所留那些典籍罢?也不怪你,不入内门,焉知其中奥妙?你道五行宗为何将宗门设在极北苦寒之地,还花费无数代心血,刻意祭炼出五峰山山门?为的便是那一口煞气池!”

戚泽惊道:“五峰山竟非天然生成,而是祭炼得来?”禾山雁笑道:“戚师弟孤陋寡闻了,试问天地之间有如何鬼斧神工,能生出五峰山这等山峰?上应天星,下列五行,中占人和,实话对你说,自五行宗开派以来,历代长老便加意祭炼,立时千万年,才得今日之基业!”

皇甫柳道:“五峰山之事暂且不论,戚师弟,你道为何将五峰山定在此处?便因五峰山山脉之中天生孕有地脉真煞之气,且五行俱全,这才是真正的鬼斧神工,自然造化!有此绝佳之地,五行宗前辈才会落脚于此!”

禾山雁接口道:“旁的小门小户修士为了一口煞气池,须得奔波天下,蹉跎半生,也未必能寻到合用的地脉。但五行宗修士不同,宗门中早已备下完整的煞气池,只消你境界到了,自然可以凝煞,这便是玄门大派之底蕴气度!”

戚泽颔首道:“原来如此!五峰山上共有五座煞气池,无论修炼甚么道法,皆不愁没有煞气可用?”皇甫柳道:“不错,只是你修炼了哪一峰的道法,最好便拜入哪一峰中,如此凝煞一关也好过些。”

戚泽道:“若是我兼修几门,甚至五行全修,岂不每座山头都要去拜?”禾山雁笑道:“戚师弟说笑了,五行宗道法博大精深,堪为玄门最深湛之道统,金木水火土,任选一门,皆要耗费毕生精力,还未必能精通。若是五行齐修,不说你能否成功,只在五峰之间周转,求用各峰之煞气池,便要扒掉你几层皮了!”

戚泽问道:“禾兄之意,莫不是说五行宗五峰之间有甚龃龉?”禾山雁放低声音,悄声道:“听说五峰之间素来不和,太冲峰峰主萧天环乃是掌教至尊师姐,太上长老一般的人物,又是脾性火爆,素来无人敢惹。掌教至尊为人低调,常年在白玉城修行,不问外事,其余三峰峰主踪迹更是神秘的紧。如今实际由太冲峰主执掌内门。”

皇甫柳道:“那位太冲峰主毕竟是个女子,这心胸么……”戚泽微微点头,就见吕秋阁瞥来一眼,三人面色尴尬,登时住嘴不言,悄然散去。

天船横行于极空之上,紧贴天罡大气飞行,戚泽本拟有机会见识九层天罡大气是何模样,抬眼间头顶白气苍茫,罡气氤氲,却始终看不透其中奥妙,只得作罢。

土行玄音剑意已成,剑光激荡之间,先影响肺宫真气,短时之内不会有太大变化,戚泽干脆放下,转而修炼佛法,小无相禅功已有数月不曾温习,当下结跏趺坐,默运佛光。

脑宫之中,环绕阴神的两道佛光陡然急速旋动,随着小无相禅功发动,越发明亮,隐约似有梵音禅唱响动。此是佛光异象,并非其中真有诵经之声,但却提醒了戚泽,立刻闭口动舌,默诵《金刚经》。

以金刚禅唱神通诵读《金刚经》,经中文字出口便成一点光华,融入两道佛光之中,予以加持。脑宫中充斥诵经之音,阴神亦被佛光包裹,静静参悟佛法。

三禅者,名离喜妙乐地。离二禅天粗动之喜受,而住于胜妙之乐受之地,故名。小无相禅功所载,此境当有少静、无量静、遍静,相较之下,二禅之喜妙乐亦是粗动,须由佛心自性下手修行。

章104 魔尸 戚泽默诵经文,以经义加持,果然渐渐入于甚深波若之境,自性清净,渐得少静之妙。他修习佛法,虽只在脑宫之中默行,终有些许气韵流露, 旁人感应不到,吕秋阁却是霍然回头,狠狠望来。

天船飞行极是平稳,所过之处渐无绿意,天上地下,俱是大雪飘飞, 又有冰层覆盖, 一片极寒萧索之意。戚泽脑宫中佛音越发宏大, 震荡周身,几乎自毛孔中都有佛光映射而出。

吕秋阁盯着戚泽足有半日,见其入定极深,摇了摇头。待到一日之后,戚泽自定中醒转,只听吕秋阁道:“佛道兼修并非上策,既有五行宗道法传承,何必舍近求远!”

戚泽已非头回听到如此建议,不好辩解,只得默施一礼。吕秋阁说罢便不去管他,专心操控天船。以金丹修士法力,操控天船飞行,还是有些吃力,每隔数日便要吞服一粒丹药, 恢复真气法力。

到了第十日上,天船微微一晃, 眼前一亮, 终于穿破茫茫大雪,来至一座硕大城池之前, 那城池坐落于一座冰谷之中,背靠座座冰峰,冰峰绵延,宛如利剑,刺天而起,一派肃杀之意。

孙漠身为凝煞修士,自也精通望气之术,一见冰谷冰峰,倒吸一口冷气,道:“如此绝地,极阴汇聚,怎能住人?”

待得天船接近城池,恰逢旭日东升,霎时之间,金乌之光高照,射入冰谷之中,又有冰峰之上闪动太阳光华, 一发汇入城中,孙漠这才面色一松, 道:“原来如此, 聚汇太阳至刚之力,足可驱散阴邪,但夜晚不可出门游荡,恐有阴寒之气袭人!”

吕秋阁道:“此城便是哈里斯国,一城一国,住有十数万人口,多年以来敬奉本门,因此传下练气之法,国中人人修炼,白日接引太阳之力,夜中打坐练气,倒也不愁阴寒之气袭体。我等下去罢!”

天船微微沉降,已落于城池之前。那城池大多是以巨石垒成,城门极高极大,已然洞开,门前正有数十人身披锦袍,静立恭候。那数十人便是哈里斯国中重臣,另有数千精兵,俱持刀戈,分两列立队。

天船降临,带起条条冰风,卷动无数雪花,吹得哈里斯国众人袍袖飞扬,为首一人面泛喜色,急忙抢出,高声道:“哈里斯国监国保弃,恭迎五行宗诸位上仙!”字正腔圆,说的竟是中土口音。

天船开启,吕秋阁带头飞落,孙漠紧随其后,众弟子尚不能御风飞行,只得老老实实自船上爬下。吕秋阁又是一口真气喷出,那天船立时缩小,依旧化为核桃大小,被其收入袖中。

保弃见了,面有艳羡之色,接着一躬到地,叫道:“请诸位上仙为我国中斩除邪魔,还我哈里斯国一个朗朗乾坤!”众大臣亦是躬身,齐声叫喊不绝。

戚泽见那保弃身披蟒袍,身高八尺,虽高眉深目,一副西域人士面容,而言谈举止、衣着用度俨然与中土全无差别,知此国定受中土礼仪熏陶,服从教化。

吕秋阁澹澹说道:“我等只是修道练气之士,算不得甚么上仙,还请保弃监国莫要再如此称呼。”保弃容貌堂堂,声音洪亮,笑道:“诸位上师前来,鄙国蓬荜生辉,还请入城一叙!”

吕秋阁道:“阿库扎国主不曾将你驱逐么?”保弃眼中寒光闪动,冷笑道:“我兄阿库扎已死,如今占据他躯壳的不过是邪魔妖物,此事朝中大臣人尽皆知,他又能调动得谁?”

吕秋阁道:“阿库扎现在何处?”保弃道:“那妖魔占据我兄躯壳之后,还想统领文武大臣,将我诛杀,早被我看破他的诡计,率领诸位大臣反攻,妖物手下只有些愚忠的兵将,俱都不堪一击,但其深通妖法,每每在将败之时施展出来,我手下兵将不能抵挡,只能暂且退避。”

一位大臣接口道:“正是!那妖王能口喷黑风,阴寒刺骨,中人无救!鄙国之人虽粗通练气之法,到底只是凡俗肉躯,根本抵抗不得,被杀得节节败退,只得退出王宫。好在那妖王似有忌惮,也不曾追杀出来。”

吕秋阁道:“也便是说那妖王据守王宫,与你们对峙?”保弃道:“不错!如今城池之中尽被我等占据,唯有王宫一处,因有妖王坐镇,不能攻入,就此僵持。那妖王的魔法无人能破,小王只好发书一封,向贵派求救,好在诸位上师前来,有诸位上师之助,定能将那妖王一网成擒,以法术灭之,还我王兄一世清白!”

有大臣叫道:“不错!先王爱民如子,勤政乐施,真乃一代明君!想不到死后却被妖邪占据尸身,作乱为怪,败坏清誉。君辱臣死,我等臣子无不愤恨,祈请诸位上仙务要将那妖魔诛杀!”

众大臣群情激奋,吵吵嚷嚷,保弃亦是义愤填膺。吕秋阁道:“我等先去摸一摸那妖魔的底细,看其是何来历,才好下手剪除。”保弃忙道:“如此甚好!小王来给诸位上仙带路!”

当下保弃与诸大臣簇拥着五行宗一行十余人往王宫行去,身后自有数千甲士相随。戚泽观那些甲士气势也算不错,比当日万县所见兵士强上许多,却远远及不得青原城中兵将。

哈里斯国以区区十数万人口,供养数千兵将,已算十分难得,何况地处偏远,出产微薄,便也情有可原。

那王宫位于城池正中,几乎占去整座城池四分之一面积,不过数十间宫室,修葺的倒是极为宽阔。王宫之前有一片石台,正有千余位披甲兵士巡守,见保弃众人到来,立时吹响号角,整兵待战。

戚泽见那支军队颇为精良,竟还在保弃所率军队之上。保弃恨恨道:“那些军士乃是王宫御林军,由我王兄大王子赤奴统帅。那厮一心想要继承王位,竟受了妖魔蛊惑,在此把守。要攻入王宫,先要铲除那厮方可!”

章105 金甲尸 对面御林军中分,现出一位披挂银铠的青年将领,扬声喝道:“保弃王叔,我父王已然死而复生,且举止记忆与先前一般无二,定是本尊无疑。你为了觊觎王位,枉顾此事, 污蔑我父王被妖魔附身,该当何罪?”

保弃挺身而上,大笑道:“赤奴王侄,你父王乃是我之王兄,他在一日,我又怎会行那兄弟阋墙之事?岂不闻人死怎能复生?不是被妖魔附体,又是如何?我唯恐你执迷不悟, 特意请来五行宗诸位仙长,只要你随我入宫一观, 便知端的!”

“五行宗”三字一出,御林军中登时响起阵阵惊呼私语之声,哈里斯国供奉五行宗多年,上至国君下至军民,俱对五行宗修士十分敬服。

眼见御林军有骚动之意,赤奴眼珠一转,喝道:“慌甚么!再有骚乱者,立斩不饶!”又对保弃冷笑道:“王叔,你说请来五行宗之人,空口无凭,我又岂能信你?”

吕秋阁上前一步,说道:“赤奴王子,吕某乃是五行宗太冲峰弟子,奉命前来查探贵国阿库扎国君死而复生一事, 不欲多造杀孽, 还请让开去路。”

赤奴气势微微一沮, 说道:“你当真是五行宗之人?”吕秋阁双手一拍, 便有一道烁然光华在双袖之间扭动,宛如龙蛇,须臾不见,澹澹说道:“此乃五行宗嫡传御剑神通,赤奴王子可还要凭证?”

赤奴面色一变,他不认得甚么五行宗的神通,但吕秋阁一手御剑功夫,取他性命如反掌之易,想了想说道:“也罢,既然是五行宗仙长到来,自当从命!不过保弃王叔不可入宫,免得趁机偷袭,坏了我父王性命!”

保弃气的面皮发紫,叫道:“竖子无礼!宫中的早已非是王兄,而是妖魔之辈,你偏听偏信,还要污蔑本王!”

吕秋阁仔细打量王宫,面上露出凝重之色,说道:“孙漠, 你随我进去,其余弟子在此等候, 不可妄动!”孙漠悄声道:“吕师叔可是瞧出甚么诡异之处?”

吕秋阁道:“宫中所居,只怕当真是个魔头!”迈步向前。孙漠紧随在后,亦将自家祭炼的法器备好。赤奴将手一挥,御林军纷纷散开,二人所过之处,果然不曾有人阻拦。

待得吕秋阁与孙漠二人入了王宫,相持两方颇有些剑拔弩张之意。戚泽瞧出保弃眼神不善,似是因着五行宗来人,底气大增,对手下大臣频使眼色。

赤奴则十分紧张,手下仅有千名御林军,对手却有五行宗来人加持,动起手来难能讨好。赤奴也知宫中那位父王已非原来,无奈若被保弃抢了先手,将之诛杀,大权必然旁落,为王位计,只能咬牙坚称阿库扎还魂归阳是真。

两军对垒,压力渐增。唯有五行宗弟子们好整以暇,这等凡人对战的阵仗,着实不放在眼中。

戚泽眼识、耳识齐齐运用,查探王宫之中动静。吕秋阁两个入内许久,竟是悄无声息,不知遇上甚么事情。保弃也有些不耐,说道:“两位仙师不会遭了那妖魔的毒手罢?”

禾山雁笑道:“保弃王爷放心,吕长老修为极高,那妖魔要借你长兄尸身还魂,修为定然一般,绝难抵挡吕长老飞剑之利!”

保弃道:“但愿如……”话未说完,王宫之中传来一声雷响,接着便是有人呵斥之声,只见柱倒屋塌,偌大王宫居然顷刻间已坍塌了小半!

烟尘滚滚之中,一道剑光飞掠而出,另有一人驾驭煞气,狼狈不堪的自一片废墟中滚出逃命,正是孙漠。剑光擎动,吕秋阁之身闪出,沉声道:“果然是魔道!”

戚泽刚听到孙漠喝骂之声,王宫已然倾倒,烟尘缭绕,直扑天际。王宫废墟之下霍然飞起一道魔影,高约一丈,身披一件破破烂烂的王袍,无有王袍遮盖之处,可见肌肤漆黑如铁,又有丝丝缕缕暗金色光华散如流光,时隐时现。

那魔物头戴王冠,遍嵌宝石,只是有些歪斜,望去十分可笑,但周身黑煞之气滚滚如潮,顷刻间已漫延整座王宫,将方圆数里遮盖。其面上仍是人面,不过双目猩红,绽放血光,死死盯住吕秋阁。

孙漠倒吸一口冷气,叫道:“金甲尸!金丹境!”吕秋阁喝道:“你带众人速速撤离,我来拦住此獠!”

赤奴望着天上的魔物,兀自不敢相信,叫道:“父王!”孙漠冷笑道:“那厮非是被偷梁换柱,而是一头金丹境的金甲尸!哪里还是你的父王!快走,迟则丧命!”

保弃大笑道:“本王便知那厮不是善类,被本王说中……”话未说完,被禾山雁拉了便走。戚泽鼻端闻到一股腥臭难闻尸臭味道,急忙潜运真气,将尸臭祛除,小无相禅光运转之下,隔绝尸气侵蚀。

孙漠叫道:“你们瞧见了,阿库扎已变僵尸,何必为他卖命?快走!”保弃最是乖觉,双腿拼命倒腾,往宫外逃去,速度之快,禾山雁险些拉不住他。

保弃手下军士大臣与御林军面面相觑,方才还是剑拔弩张,不料阿库扎当真成了邪魔之流,大家还打个甚么劲?立刻便军士扔下刀枪,抢先逃命。

阿库扎立身半空,将体内尸气尽情宣泄,化为朵朵魔云,笼盖四方,桀桀笑道:“装了这几日,早就不耐烦,正好有玄门的废物来了,让本座饱饮鲜血!先拿这些废物打打牙祭罢!”将身一抖,无量尸气发散而去!

吕秋阁喝道:“不好!”用手一指,所炼飞剑化为一道烁然光华,激射而去。阿库扎哈哈一笑,竟是不挡不避,挺起胸膛硬接。当的一声,如古寺钟鸣,那剑光轰在其身,竟丝毫不得寸进!

阿库扎怪叫道:“区区破铜烂铁,也能伤本座的法体?”扬手一扇,已将剑光扇飞出去!

吕秋阁大惊失色,喝道:“好尸魔!”那僵尸正是魔道中极难缠的一种魔物,亦是北邙山特产。

章106 动手 北邙山所出僵尸亦分品类,最下等脱胎境界为行尸,凝真境界为铁甲尸,凝煞境界为铜甲尸,炼罡境界为银甲尸,金丹境界为金甲尸!

阿库扎魔身之上金光缭绕,正是证就魔道金甲尸之相, 这等对手最是难缠,僵尸本就力大无穷,来去如风,不畏刀剑,修为每精深一层,魔身便凝练几分,到了金甲尸境界,魔身精炼一体, 堪比上乘法器, 等闲的道家飞剑难伤,最是棘手不过。

魔云尸气变幻无方,剧毒无比,一经沾染人身,立刻将其中精血元气尽数掠夺,反而补益自身,越来越是浓稠。王宫前聚集了数千精兵,皆是血气充足之辈,尸气如蝇逐血,掠过无数兵士。

惨叫惨嘶之声不绝,那些兵士被尸气侵蚀,翻身栽倒,尸气散去,已化为具具干尸。也有那兵士受了尸气染化, 大吼一声,周身脓血溃烂,居然也化为僵尸,受了同袍血肉之气吸引, 反身杀向活人。

场面大乱!保弃与赤奴万没料到,带来的精兵竟在瞬息之间惨死的惨死,倒戈的倒戈。未过多时,王宫之前已然化为一片修罗地狱,残存之人十不过一,又有数百人被尸气化为僵尸。

五行宗弟子自也在尸气笼盖之下,外门中出来的几位弟子立时被尸气侵蚀心脉脑宫,有两人当场毙命,亦有一人化为僵尸。那人虽只有脱胎境界,所化也不过是最低级的行尸之类,但行走如风,立刻反噬内门弟子。

相较之下,内门弟子便精锐太多,宇文胜、崔腾、皇甫柳等人几乎同时催动各自道法,抗拒尸气侵袭。宇文胜身内发出大河滔滔之声,水行真气催动到了极致。

崔腾身外升起一道明亮剑光,将尸气搅散。皇甫柳张口吐出一道碧光,正是那枚石髓,一口真气喷出,石髓发出莹莹光华, 将尸气遮挡在外。

戚泽无有法器傍身,只催动小无相禅光,佛光盈盈如水,未见如何作势,尸气扑将上去,宛如沸汤泼雪,纷纷化为青烟消散,惹得几位内门弟子纷纷拿眼望来。

那被染化为僵尸的弟子赤红了双目,勐地扑来,崔腾冷笑一声,催动剑光。戚泽喝道:“莫要伤他性命!”崔腾理也不理,剑光一动,已将那人双足斩断,接着向上一挑,刺入其脑宫之中,一剑了账。

戚泽晚了一步,叹息一声,将小无相禅光一抖,勉强撑开一道布幕,喝道:“残存之人不能抵挡尸气者,尽可进来!”此言一出,立有数人狂奔而来。

皇甫柳喝道:“戚师弟,你修为不足,这般助人,迟早将你真气耗干,性命不保!”

戚泽收容了数人,果然压力大增,那尸气似能分辨活人气息,活人生气越多,越发聚集而来,小无相禅光微微摇荡,不多时已如风中之烛,随时有覆灭之危。

戚泽喝道:“往外逃命!”体内那股无形共鸣之音拼命催动,不断将玄音真气化为金色佛门真气,支撑小无相禅光。与玄门道法相比,佛门神通似更能克制魔道尸气,有玄音真气转化支持,小无相禅光还可坚守许久。

宇文胜见状喝道:“先救同门,再救其他!”飞身而上,一手抓了一人便走。皇甫柳瞧见禾山雁与保弃正被尸气追赶,幸好逃得够快,急忙上前,以石髓宝光将二人护住。

众人与残存的军士一同奔逃,终于逃出王宫之地,来至外间尸气不曾侵蚀之所,这才松了一口气。戚泽的小无相禅光兀自盈盈放光,无有丝毫削弱之意。

宇文胜竖起大拇指道:“想不到戚师弟不但精通剑术,连佛门神通也如此精深!佩服!”戚泽以佛光庇护了数人,将之放出,说道:“不过是侥幸罢了,当不得宇文兄盛赞。”

宇文胜见他自始至终,只以“宇文兄”称呼,绝不喊师兄二字,微觉奇怪。眼看那尸气渐渐收拢沉降,越发凝重厚实,将王宫死死扣住。

众人劫后余生,皆有恍如隔世之感。禾山雁道:“怎能料到那阿库扎竟变成了金甲尸,还是金丹级数,门中只遣了吕长老前来,却是失算了。”

金甲尸生冷不忌,最克剑修,吕秋阁飞剑不能破其魔体,杀伤力要打个对折,绝无取胜之机。皇甫柳道:“为今之计,立刻返回门中禀告此事,请元婴级数长老出手,诛杀此獠!”

宇文胜道:“天船在吕长老手中,凭我等修为,绝难安全回转山门,还是另寻良策罢。”禾山雁道:“如此,如之奈何?”众人正没理会处,保弃忽然叫道:“赤奴呢?”

幸存的军士早已跑的七七八八,仅剩几个还算忠心的叫道:“我等不曾见到赤奴王子!”保弃冷笑道:“好啊,那厮定是死在里头了,也好,那厮要为他父王尽忠,也算死得其所!”

宇文胜清点人数,内门弟子除却他、崔腾、皇甫柳之外尽殁,外门弟子只剩戚泽与禾山雁两个,几乎死了一半,堪称极惨。众人各自思量对策,只听尸气笼罩之下,剑气轰荡之声鸣啸不已,又有金甲尸尸吼之声交织,不知双方战况如何。

宇文胜断然道:“无论如何,先离开哈里斯国,免遭波及!”众人深以为是。戚泽道:“城中还有十万百姓,也当让其等一同避难!”

禾山雁顿足道:“眼下逃命要紧,谁管甚么百姓!”宇文胜道:“百姓太多,我等人少,再者惊动他们,又是一场大难!”戚泽道:“总要有人去做!”不等他们答言,发足狂奔,气动丹田,喝道:“阿库扎已成邪魔,大家出城避难!”

禾山雁道:“真是傻子,自己逃命都嫌慢,还要带上那些百姓,岂不自取死路!”宇文胜一腔豪情顿起,喝道:“不然!你看这尸气始终被束缚于王宫之地,不得外溢,若是行动的快,总能救下许多性命!走,我等也去!”选了另一方向,狂奔呼喝。

皇甫柳始终与宇文胜别苗头,本欲出城逃命,再寻个法子往门中报讯,独揽功劳,但见戚泽与宇文胜皆已狂呼而去,思忖片刻,吩咐禾山雁道:“禾兄,我们也去!不可让他们专美于前!”

章107 撤离(求月票) 禾山雁满心不愿,不敢违抗,只得跟随皇甫柳疾奔而去,号令城中百姓尽早撤离此处是非之地。几大弟子一走,余下之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效彷,通知城中百姓。

幸存的军士本就是哈里斯国人, 自是不能坐视父老亲朋被那妖魔吞噬,一个个卖力呼喊,拍门大叫。不久之后,城中便骚动起来。

原本王宫之战、尸气异象已然惊动城中百姓,再有诸人提醒,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布衣黔首,尽皆呼儿唤女、拖家带口, 或用牲口或用小车, 携带细软,出城避难。

十数万人齐动,声势骇人之极,大家争先恐后,推推挤挤,往城门涌去。有那孤儿寡母被冲散,孩童幼小,只知哇哇大哭,父母心急如焚,拼命寻找,只喊得口舌生烟,却又于事无补。

正哭天抢地之间,一道人影冲入人群,轻轻一挤,身前已空出一块大地方, 随即腾空而起, 在半空几个转折,已扑向一方人群, 再回来时, 手中抓着一个幼儿,兀自哭泣不已。

那人正是戚泽,将那幼儿往一对父母怀中一推,扭头便走,也不管身后那对夫妻如何大声感谢。人群之后,忽有数道人马奔驰而来,俱是身披官衣。原来是城中差官,个个手持长鞭,大声呵斥,人群登时散为数列。

戚泽提声喝道:“你等依我所言,将百姓分作数股,徐徐而退,不可乱了阵脚,若是做的不好,立有责罚!”那些官差哪敢怠慢,纷纷叫道:“请上仙放心!”

原来戚泽早有计较,先去了城中官家所居之地, 果然哈里斯国中高官聚居一处, 不费力气便寻到, 拍开府门, 喝令各家将家丁兵将遣来供他调遣。

那些官家开始哪里肯听?戚泽只显了一手玄音剑诀御剑之法,立刻唬的他们乖乖俯首,当下调来数支精兵,用来维持城中百姓秩序。

这等人群推挤拥搡,酿成相互踩踏大祸之惨剧,戚泽前世早已深知,更知应对之法,小试牛刀,果然奏效。众百姓听从官兵之令,果然变得有序起来。

此时保弃才姗姗来迟,原来其先去了自家王府,带了一干王妃、世子,又收拾了无数财货,由军兵保护而来。王府中军兵更为骄横,一路又抽又打,弄得怨声载道。

戚泽一见,立时赶来,喝道:“保弃王爷,还请将车驾借来一用,给这些百姓逃命!”保弃面上筋肉抖了一抖,忍着气道:“好!”身后王妃哭哭啼啼叫道:“王爷,没了车驾,我们可怎么办啊!”

保弃回身便是一个大逼兜,喝道:“闭嘴!”王府车驾极多,又有许多马匹,用来运用老弱妇孺。保弃忍住气,下马步行,只是吩咐手下看好财物,万不可被乱民趁机劫掠了去。

百姓逃命奔走,城中乱如沸粥。宇文胜、皇甫柳等人先后归来,大家会合一处。宇文胜笑道:“戚师弟大才,众百姓得你善心,方能活命,真是天大功德!”

皇甫柳暗忖道:“这戚泽如此才能,偏偏非要铁了心练气修道,若肯归顺于我,大虞江山岂不唾手可得?不行,定要想个法子将他收入麾下!”

戚泽忧心道:“哈里斯国之外冰天雪地,这许多百姓猝然搬离,无有给养,只怕不妙!”众人想想也对,俱都发愁。禾山雁道:“既然逃命是死,不逃也是死,何不做个饱死鬼,又何必惊动他们?”

戚泽不答,纵身一掠,已欺至保弃身边。保弃吓了一跳,叫道:“上仙还有何事?”戚泽道:“哈里斯国之外可有甚么地方能供这许多百姓落脚?不然天寒地冻,只怕要死太多人!”

保弃叫道:“离此城池方圆千里之地,俱是冰雪覆盖,唯有春夏两季方会融化,此时正值隆冬,却去哪里寻找落脚之地?”

戚泽暗暗焦虑,费劲手段才将百姓安全撤离,若是无处休养生息,岂不白费一场功夫?想了想问道:“保弃王爷,军中可有甚么帐篷之类,可供平民歇息的?”哈里斯国定要时常在城外练兵,必有准备。

保弃还未答话,身侧一位将官不悦道:“帐篷是有,那是为给贵人们歇息之用……”戚泽不等他说完,在他前胸轻轻一拍,那将官闷哼一声,飞上半空,下落之时狂喷鲜血。

戚泽轻轻一接一拂,那将官已然稳稳落地,到地晕去。戚泽澹澹道:“现下可是有了?”

保弃忙即点头,连连道:“有!有!你等还愣着干甚么,还不速速打起帐篷,为百姓们遮挡风寒!”众近侍兵将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忙活起来。

不多时已建好许多座帐篷,俱以厚实兽皮与彩布缝合而成,不但抗风避寒,更修饰的十分华丽。戚泽命保弃手下军士将老弱百姓先移至帐篷之中,又命人砍伐树木,就地生火取暖。

那些帐篷平日用来给达官贵人居住,也有配给一般兵士之用,百姓入住其中,倒也不嫌拥挤。但帐篷有限,满打满算只能容纳接近万人,仍有数万人无有着落。

好在闹哄哄逃了一夜,正在朝阳初升,处处升起篝火,大家靠在火堆之前取暖,还能讲究暖和身体,但到了入夜时分,便会十分难过。

宇文胜道:“除恶务尽,为善到底。似这般不上不下,岂不罪过!”戚泽问保弃道:“哈里斯国之外,还有何处能容纳这许多百姓?”

保弃见识过他的手段,早没了脾气,只好道:“离此城五百里之外,还有几座附城,数十年前也曾有人居住,后来气候渐寒,便将百姓都迁移至大城之中了。附城荒废数十年,不过若能修缮一番,总还能够住人。”

戚泽喜道:“那便好!只要将满城百姓迁移彼处,我等便可毫无顾忌与妖魔斗战!”皇甫柳皱眉道:“妖魔是金甲尸,金丹品级,连吕秋阁长老都不能降伏,凭我等又能怎样?为今之计,是要立刻回报山门,请元婴级数之上的长老出手才是。”

章108 飞剑传书 戚泽道:“吕秋阁长老生死未卜,须得有人守候,再有人去报信!”几位弟子面面相觑,回山报信要翻过重重雪山冰河,十分辛苦,但也比留守此处,随时要面对金甲尸袭击要来的安全。

戚泽道:“我留下驻守, 接应吕长老与孙长老。”宇文胜道:“我也留下!”皇甫柳道:“那我与禾山雁一同回山报信!”崔腾思索片刻,道:“难得有练剑之地,我留下!”

几位弟子计定已毕,当下派遣军士驾驭战马,先行挑选身强体壮之民,随军而行, 去往附城之中,清理杂物, 以备大量民众前去。

待到先行之人出发,已然快至正午,众百姓有挟带菜肉的便起伙做饭,一时之间,城外炊烟处处。热饭入口、热汤下肚,众百姓才算安定了些,一时欢声笑语不断。

戚泽望着万家烟火,微微有些出神。皇甫柳与禾山雁早已迫不及待离去,二人皆有修为在身,回山之途虽不平坦,倒也不足为虑。

宇文胜顺着他目光望去,微笑道:“戚师弟是看此万家灯火,心有所感么?可惜我等练气修道,若求飞升,须得修积十万善功,但也只是为了长生不灭罢了, 眼前一切皆如过眼云烟, 不可当真,不可贪执!”

戚泽目光光彩闪了闪,道:“宇文兄之言倒是颇合佛家要旨,只是我虽需出离世间,终究逃不过慈悲二字,先求一个问心无愧罢!”忽然微微一震,面上微露笑容。

宇文胜见他表情古怪,只当他不喜自家之言,摇了摇头,转身而去,却不知戚泽无意之间,撞破三禅之路。

三禅者有五支,一舍支,二念支,三慧支,四乐支,五一心支。一舍支,离喜不悔。此心名舍。行者欲离二禅时。种种因缘。诃责于喜。喜既灭谢。三禅即发。若证三禅之乐。则舍二禅之喜。不生悔心。故名为舍。

二念支,念名爱念。行者既发三禅之乐。乐从内起。应须爱念。将息则乐得增长。乃至遍身。如慈母念子。爱念将养。故名念支。

戚泽心念百姓安危,出手护持, 此为爱民之念, 发乎天然,如佛家之慈悲、道家之善功、儒家之不忍人心。此念滋长,全凭先天,由外及内,返照禅定真如之意,竟一举破开二禅桎梏,直入三禅!

三禅五支之间,戚泽凭一股善念爱念,一举突破前二支,舍支、爱支。此时二禅已破,三禅未成,禅功定力更为深厚,连带两道佛门神通所化佛光也自熠熠光明。

戚泽修为精进,表面只似是一愣神的功夫,宇文胜根本看不破其中奥妙,只扭头去往城中那一团浓厚尸气。

尸气浓稠之极,骨朵朵滚动不已,隔绝内外动静,也不知内中状况如何。便在此时,尸气罩陡然一缩一涨,隐约有金甲尸嘶吼之声暴动如雷,一道剑光猝然自尸气罩中穿刺而出!

那剑光本是纯青之色,却被尸气沾染,一截化为黑青,在空中略一转折,直扑城外而来。宇文胜精神一振,叫道:“是吕长老!”

剑光落地,正是吕秋阁走来,面上微带黑青之气,手中提着孙漠,孙漠面色委顿,已然人事不知,面上漆黑一片。吕秋阁将剑光散去,身形便是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宇文胜忙伸手去扶,吕秋阁将手一摆,示意不必,微微运炼真气良久,自口中吐出一道黑烟,将侵入体内的尸气逼出,面色渐转红润,道一声:“好厉害的尸气!不过那厮吃了我一剑,也不好过!”

宇文胜道:“长老斩了那阿库扎一剑?”吕秋阁道:“那金甲尸绝非阿库扎本尊!哪有区区一国之君,死后数日便能成就金甲尸的,定是被人偷龙转凤。那厮魔身坚硬,我几乎砍它不动,其一身神通,分明便是北邙山的路数,绝不会错!”

宇文胜道:“那魔物受了长老一剑,想必要疗伤数日,因此不敢追来。”吕秋阁蓦地手起一掌,拍在孙漠后心之上。孙漠双眼陡睁,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腥臭逼人。

吕秋阁冷哼一声,用手一指,指尖射出一道真气,此为他性命交修的本命丹气,珍贵非常。丹气射入孙漠眉心之中,助其炼化体内残存的尸毒毒性。

孙漠口不能言,目中泛出感激之色,忙即盘膝坐下,潜运玄功。吕秋阁料理完孙漠,摇头道:“我砍了那厮一剑,也只斩破一点其魔身,要说将之重创,想也不别想。那厮是自家不肯离开王宫之地。”

宇文胜道:“这是为何?”吕秋阁冷笑道:“我与那厮斗战之时,察觉那尸气来源并非只有其自身,另有多半来自王宫地下,试用法力一探,才知王宫地下不知何时,早有一座魔道法阵存在,那法阵能聚敛尸气死气丧气,源源不断提炼出精纯尸魔之气!尤其法阵勾连四通八达,已将整座城池都笼盖进去!”

宇文胜倒吸一口凉气,道:“那尸魔花费如此大手笔,究竟意欲何为?”戚泽叹息一声,道:“还能如何?自然是将城中十数万人视作牛羊,一发杀死,提炼尸气,壮大自身!”

吕秋阁嘿了一声,道:“正是如此!可惜我自顾不暇,不能接引城中百姓逃命,若不能斩除此獠,便只好坐视满城百姓死于非命,真是可恨!皇甫柳等其他弟子何在?”

戚泽道:“我等不知吕长老能否脱身,皇甫兄与禾山雁两位跋涉冰峰,回山门报信,请其他长老前来除魔!”吕秋阁叹道:“此亦是法子,一个金甲尸已令我首尾不能兼顾,若是再出一头,只怕我等性命不保。不过皇甫柳修为太低,这般走法,何时是头?待我以飞剑传书之法,通知门中!”

说罢默念道家玄咒,凌虚手书一道符箓,指尖透出一道剑气,将那符箓往剑气之上一拍,喝一声:“去!”那剑气倏忽之间,发出尖锐嘶鸣,已然穿破大气而去。

章109 炼尸魔阵 飞剑传书之法唯有剑修方能运用,大多用于同门之间传递消息。以剑气剑光为主,施术者将要传递的消息或以文字,或以声音,封存于剑气剑光之中,便如发剑一般,将剑气剑光发往山门或是同门之处。

飞剑剑气剑光飞临绝地, 上接碧霄,高蹈虚空,除非功力高绝,又或早有准备,绝难将之截住。而同门之间,只消修炼得同一种剑诀,便可以秘传手段,将飞剑剑气剑光轻松收取。

飞剑传书非金丹之上不能为之,吕秋阁亦精此道, 当下施展此术。若剑修精通剑气雷音之法,飞剑传书更速,可惜吕秋阁于剑道天分一般,只好老老实实让剑气飞遁而去。

就算如此,也比皇甫柳与禾山雁两个长途跋涉快上太多,以剑气之速,大约只需数日便可抵达五行宗山门。

宇文胜笑道:“长老不必忧虑,戚师弟早已料定此事,我等已将满城百姓尽数迁移出来!长老请看!”吕秋阁先前只顾疗伤,医治孙漠,当真不曾关心身外之事,将元神朗照,这才查知此事,大喜叫道:“好!好啊!这一场功德无量!你等当居首功!”

宇文胜笑道:“若非长老侦知此事,我等还蒙在鼓里,此时想起, 若不将百姓带出,岂不都要死于非命?真是后怕不已!”

吕秋阁将戚泽唤在跟前, 夸赞道:“我见你佛道兼修,只以为你贪多,人心不足,但只这一件迁移百姓之事,便是无量功德!我回门中,定然上禀掌教至尊,拔擢你为内门弟子!”

戚泽说道:“百姓何辜?搭救性命乃是弟子分内之事,当不得功劳,吕长老不必费心便是!”吕秋阁微微一愣,这才苦笑道:“也罢!各人自有来路,我也不会勉强。”

戚泽道:“还有一事,满城百姓足有十万之数,眼下天气寒冷,城外不易御寒,须得将百姓转移至一处附城之中,弟子欲请长老相借天船。”

吕秋阁道:“我玄门亦修功德,这许多人命,自是责无旁贷!”取出天船, 望空一抛,依旧化为一艘大船,喝道:“请百姓尽数上船!”

宇文胜忧道:“那天船也载不了几个百姓,只怕要往返多次,长老伤势未愈,怕是……”吕秋阁摆手道:“无妨!驱动天船所耗真气我尚且支持得住,你二人随我上船,听我号令,将自身真气注入船中禁制,自可助我一臂之力!”

戚泽与宇文胜岂有不从?立时调遣兵将,护送百姓上船。哈里斯国百姓正没理会处,闻听五行宗神仙有天船神物,能装载大家伙往附城去,立时欢呼雀跃,踊跃登船。

天船虽大,却也装不下许多百姓,塞得满满,塞无可塞,吕秋阁喝一声:“起!”天船晃晃悠悠浮空而起,颇有几分吃不住力之势,好在吕秋阁不顾伤势,强催真气,稳住天船,终于安然成行。

那天船飞遁极速,不过小半个时辰,已然飞跃数百里,抵至附城之上。此时先前遣出的兵马竟尚未到达,当下将船中百姓卸下,命其奔入城中,尽快洒扫,已备后人前来居住。

待得天船空旷,吕秋阁又自御空而起,此时其已面色苍白,戚泽道:“吕长老请暂且歇息,由我二人接替罢!”吕秋阁也不矫情,点头道:“也好!”遂传了二人操控天船之法。

天船乃是一件法器,戚泽尚是首次接触这等此界特有之造物。据吕秋阁所言,法器之物熔炼千万材料,又以符箓、阵法等手段,演化出诸多妙用,再以真气催发。

那天船是焚香阁出品,用料扎实,算不得最好,也属上乘,内中禁制关节设置的十分高妙,须得以玄门正宗道法真气方能催动。

吕秋阁身负尸气侵蚀,要时时运功炼化,颇耗心力。天船唯有金丹之上道行方能催动自如,戚泽与宇文胜修为太浅,将自身真气注入天船禁制之中,驾驭天船晃晃悠悠飞行。

二人合力为天船灌注真气,吕秋阁大感惊异,本拟宇文胜拜入内门,得传观澜峰道法,真气精纯,当是操船主力。而一旦上手,竟被戚泽完全压过。那戚泽虽在外门,无论真气精纯程度或是数量,皆远在宇文胜之上。

外门所传法门虽有五行宗道法练气法门,却十分浅显,只为外门弟子筑基之用,入得内门只有,自有另一套法诀传授。但戚泽所用法门绝非外门所传,而真气运化之效力竟丝毫不弱,尤其也有五行之分,吕秋阁几乎以为是五行宗别支所传。

戚泽来历神秘,吕秋阁与萧绍虽同属太冲峰,萧绍已是元婴道行,又是萧天环的血亲后辈,自然地位尊崇,吕秋阁也没资格闻知戚泽之事,只好将一腔好奇压在心中。

天船来的绝快,回返慢了很多,晃晃悠悠之间,几次险些撞到地面或是冰峰,还好戚泽两个终于驾驭纯熟,不至于船毁人亡。

待到回至哈里斯国之外,立刻马不停蹄,又载了百姓离开。吕秋阁调息吐纳良久,恢复几分元气,便接过天船操控权,毕竟要运送这许多百姓,须得他亲力亲为方可。

好在附城与主城相隔不远不近,三人操控天船加紧赶工,总算在半夜子时时分,将所有百姓尽数迁移至附城之中。附城虽荒废多年,好在时常有军队入驻,存了些粮食,总能支撑个一两日。

不过十万人每日吃喝乃是极大开销,在附城落脚,只是不受寒冻而已,还需尽快解决吃喝之事。待将百姓安置妥当,吕秋阁命田弘光守在附城之中,就便监督保弃,依旧带了戚泽与宇文胜两个回至大城之外,监视那金甲尸的动向。

过得一日功夫,王宫之上尸气并无收敛之意,反而更加浓厚,将王宫彻底遮挡,连吕秋阁以金丹级数灵识都不能探入其中。

城中内外除却王宫之地,尸气尚是稀薄,倒不虞有失,吕秋阁干脆带了二人重入城中,随便寻了一处地方,狠狠一顿足,将地面石板踏碎,用口一吹,吹散石屑碎块。

宇文胜咦了一声,俯身用手将石屑扫开,戚泽凝目望去,见铺地的石块之下,竟有数道漆黑如墨的纹路显现。

章110 战行尸! 吕秋阁道:“这便是那金甲尸布置的魔道炼尸大阵,一旦发动,足可将整座城池笼盖进去,这十数万百姓便要沦为僵尸,被提炼无尽尸气,供那魔物修炼!”

宇文胜道:“这等大手笔,非得金丹级数不易为之。哈里斯国中并无道行高深的修士, 金甲尸亲自出手,当无暴露之忧。”

戚泽道:“就算金甲尸处处小心,要布置笼盖整座城池之魔阵,瞒过十万百姓耳目太难,必会露出马脚,其伪作阿库扎死而复生,想来是为了能驱动城中兵将, 助它继续完成魔阵。但人心鬼域,保弃早就觊觎王位,岂会承认那死而复生之魔物?传书本门,这才有今日之事!”

宇文胜拍手道:“不错!幸好保弃觊觎王位,若是忍气吞声,只怕等十万百姓被炼成僵尸,本门才会得着消息,那时便晚了!”

戚泽问道:“吕长老,哈里斯距离五行宗本就不远,为何还有邪魔僵尸敢在此地作祟?”

吕秋阁道:“你有所不知,本门虽是玄门大派,并非独霸天下。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玄门传承越广,魔道便越是昌盛!玄魔不两立,遇上便需拼个你死我活。本门位于极北之地,并非高枕无忧,向南数十万里之外,便是魔道大宗北邙山的所在!”

宇文胜接口道:“弟子听闻北邙山乃是魔道之中炼尸的流派, 算是魔道正宗。北邙山历来埋葬了无数朝代无数君王将相,其等尸身得了地气滋养, 化为僵尸,天生神通强横,为我辈修道人之劲敌死敌!”

吕秋阁道:“不错!北邙山算是笼统说法,不似本门这般一脉相传,师承脉络清晰。北邙山中法力高强之魔尸比比皆是,大多自行其是,外人只以北邙山称之罢了。”

“本门坐镇极北之地,与北邙山隔山而望,正是天生的对头,历年都要与其中魔尸斗战,彼此互有胜负。北邙山的魔头跑到哈里斯国中作乱,倒也不足为怪。不过既然那金甲尸计谋败露,我又岂能令其如愿!”

戚泽微微沉吟,说道:“弟子总觉哈里斯国之事有些蹊跷。”吕秋阁道:“为何?”

戚泽道:“若要取十万人性命炼成尸气之物,虽说不易,但由金甲尸为之的话,也非太难。为何要费尽心思在城中布置魔阵?”

宇文胜笑道:“戚师弟此言差矣, 若金甲尸直接动手杀戮百姓, 必会惊动其等向外逃命,哪里及得上预先布置魔阵, 再将城中人口一网打尽来的爽快?

戚泽摇头道:“可惜不能窥见魔阵真正面目,推算其功能到底为何。”吕秋阁皱眉道:“以你之意,是说那金甲尸布置魔阵,并非单单为了将十万百姓一网打尽,而是另有打算?

戚泽道:“眼下线索太少,无有左证,只能做此推测。”正商议之间,王宫之上尸气忽然急速涨缩起来,发出山风呼啸之声。

夤夜时分,月华充斥,本就是僵尸之物最为活跃之时,三人一直暗暗戒备,王宫异象立时引动三人注意,吕秋阁喝道:“先退出城池!”拉了二人便走。

尚未退出城外,只听一声尸吼,啸动太阴,一道暗金色光华猝然自尸气之中直飞出来,正是那头冒充阿库扎的金甲尸!

那魔尸白日受大日光华克制,不敢太过招摇现身,又要修复被吕秋阁斩伤的魔身,直到此时方才现身。金甲尸环顾四周,根本感应不到有甚么百姓活人之气息,不由得暴怒起来,仰天一声尸吼。

王宫尸气笼罩之下,又有许多尸吼应和,就见数百头僵尸自尸气之中走出,沐浴太阴月华之下。那些僵尸之中有御林军与保弃手下军士,亦有宫中宫女太监并朝中大臣等,一个个眼冒绿光,周身僵直,尸气散溢。

众行尸之中为首的一位竟是赤奴王子,其生前修为最高,化为僵尸之后,直接变为一尊铁甲尸,等同于凝真境界,率领众僵尸缓缓向王宫之外走去。

那金甲尸费了许多手脚,才勉强在城池之中安置一座炼尸魔阵,欲将十万百姓尽数炼成尸魔,不料被五行宗之人破坏,功亏一篑,魔阵已完成了七七八八,但城中无有一个活物,又去炼谁?

金甲尸怒火中烧,怒吼连连,立时察觉吕秋阁一身精纯道家修为,立刻口喷尸气,魔身上暗金色魔光闪动不绝,凌空飞来,一拳轰落!

金甲尸魔身强横,本就是最好的法器,不假外求,这一拳拳力未至,拳意已罩定吕秋阁周身上下!

吕秋阁面色一变,喝道:“你们自求多福!”将戚泽二人一甩,甩出拳意笼罩之地,怒喝一声,吐出一道明亮剑光,破空直上,已与金甲尸放对起来!

金甲尸与吕秋阁上次平分秋色,各有伤势,再对上手更是法力全出,剑光与拳意互碰,玄光与尸气齐飞,杀得不可开交!

戚泽与宇文胜被甩出城外,宇文胜道:“眼下该当如何?”戚泽道:“诱那些僵尸出城杀之!”二人当下各自放出自身血气,血腥之中又有丝丝兰香之味。

僵尸最是觊觎鲜血元气之物,尤其是练气士之血气,更是抗拒不得,二人微微展露血气,果然引动僵尸群兴奋连连,不管不顾杀来。

二人且退且走,引诱僵尸跑出城外,赤奴境界最高,本有几分灵智,但抗拒不得嗜血本能,终于率领众僵尸杀出城外。

戚泽喝道:“杀!”手持利剑杀去。那长剑是白日自哈里斯国军士手中要来,也算百炼精钢,总算聊胜于无。再将土行玄音剑意附着其上,立成神兵利器!

众僵尸生前大多出身显贵,为官为将,可惜死后被尸气侵蚀,心智十不存一,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赤奴王子行走如风,身上尸气缭绕,面上青黑一片,再无前日那般风流潇洒之态,化为一片狰狞之意,双手指甲长如利剑,恶狠狠戳来!

章111 杀赤奴(请支持正版订阅) 宇文胜护身之宝盾被老蚌击毁,特意从附城驻军手中讨要了一根狼牙棒,以观澜峰秘传真气加持,棒头一指,向赤奴头上勐砸而去。

赤奴狂吼一声,不避不挡,任由硕大狼牙棒轰在头顶, 一声闷响过处,其魔身剧烈一晃,向后退了三步,头颅竟是丝毫无损!赤奴退后几步,将头一摇,似是被宇文胜激怒, 低吼连连, 复又合身扑上!

宇文胜眼神一缩,正要迎战,戚泽已拦在他身前,道:“此獠交给我罢!”宇文胜喝道:“此魔受了尸气滋养,魔身惊人,戚师弟小心!”

戚泽点了点头,长剑一指,一剑刺出!赤奴被炼成铁甲尸,尸气在魔身中凝定为魔道真符,等若修成魔道凝真,还保留了几分灵智,开口叫道:“若非你们多事,我岂会落得如此下场?你们都要死!”

十根指甲疯狂生长,每根足有三尺多长,轮动之间,宛如一道剑轮, 散发夺目寒光, 旋动之间, 与戚泽长剑相交格挡,叮叮有声。

戚泽只觉剑上生出道道邪力, 欲将长剑绞飞,心念一动,脾宫之中土行真气涌出,加持剑身,稳住招式,不令赤奴得逞。接着剑走轻灵,剑刃一翻一摆之间,已脱开赤奴魔爪笼罩!

宇文胜手持狼牙棒,冲入僵尸群中,将真力运转到了极处,一棒抡下,便有一头僵尸被锤爆头颅。除赤奴之外,大多数僵尸不过是行尸之类,在五行宗内门弟子眼中,直如土鸡瓦狗。

宇文胜催动真气,观澜峰道诀以水行为尊,讲求动静相合, 刚柔齐动,最善练气,观澜峰弟子出场,气脉天生要强过其他四峰弟子。

宇文胜已得真传,体内真气运转生生不息,但僵尸数目实在太多,抡过数十棒后,真气几乎枯竭,只好步步倒退,先恢复气脉再说。

相比之下,戚泽则显得从容太多,手中长剑虽是凡物,但运化精妙,以己之钝处挡敌之无锋,绝不与敌人硬碰,借力打力,连消带打,将赤奴玩弄于股掌之间。

赤奴怒火上头,原本残存的几分理智立刻湮灭无踪,只知将如剑指甲乱戳乱刺,口中又喷出尸气,想要将戚泽染化。

戚泽身沐小无相禅光,万邪不侵,根本无惧尸气,尽力逗弄其心火灼烧,想起前世所读一部小说,似乎也有人修炼了这般长的指甲来戳人头骨玩。

戚泽见时机已差不多,赤奴早已神志全无,只是仗着力大无穷,来去如风的身法进攻,当即将长剑一转,剑锋之上闪动土黄色光华,觑准赤奴身法一处破绽,平平一削之间,竟将其十根指甲尽数斩断!

赤奴呆了一呆,身法陡停,愣愣望着已断去的指甲。戚泽摇了摇头忖道:“到底是无有灵智的蠢物!”长剑一起,顺势而入,平砍之下,正中其脖颈!

赤奴呆愣不动,似乎被吓得傻了,剑锋处发出当的一声,竟未砍入其丝毫!戚泽眉头微皱,宇文胜见了叫道:“这厮刀枪不入,须得另想办法!”

一句话将赤奴惊醒,反手一把捉住长剑剑刃,用力一扭,已将长剑扭成了麻花。戚泽早已果断撒剑后撤,自背上又拔出一柄来。

赤奴目中露出得意之色,方才的怒火也自烟消云散,笑道:“我刀枪不入,你奈我何?死来!”张口大吼,王宫之上的尸气竟被其牵引而来,有新的精纯尸气加持,赤奴手上十根指甲又自生长出来,寒光凛冽,比先前更加锋利!

赤奴得意之极,一爪抓去,瞄准戚泽手中长剑,只要将长剑斩断,戚泽便是叫花子没了蛇耍,不足为虑。戚泽横剑封挡,剑指相交,竟在剑身上刻画出一熘火星。

赤奴得理不让,将毒爪舞成一个大圆,步步紧逼。戚泽看似手忙脚乱,步步后退,实则早已发动眼识与耳识,当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赤奴一应攻势尽收眼底,拆招破招,从容之极。

宇文胜又锤死一头僵尸,回首见戚泽被赤奴压着打,不由暗暗焦急,几次欲回身相助,都被僵尸缠住,尤其几头僵尸是御林军所化,纵无灵智,招式精熟已成本能,合力之下,居然将他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戚泽逗引赤奴王子,且战且退,见其招引王宫尸气越来越是稀薄,心知其已至极限,精神陡涨,终于痛下杀手!赤奴正施展的兴高采烈,戚泽那小子蓦地张口一吼,一团金色真气扑面而来,正中面门!

狮吼功蕴含佛门正宗降魔真意,赤奴这头僵尸一旦遇上,立时魔意动摇,心旌摇荡,几乎就要晕去。戚泽竟不趁机勐攻,只轻描澹写将长剑斜指,剑尖正抵在赤奴眉心之上!

赤奴元神混沌,已失了自主之力,被戚泽一剑刺中,只眉心微微一凉,剑尖竟未刺进。但随即元神反照之下,似有一座五峰高山升起,巍巍然如震鬼神!

赤奴大叫一声,翻身栽倒,再也不动,原来元神竟已被抹杀!戚泽收剑凝立,方才施展新进领悟的土行玄音剑意,以五峰山真意镇压其元神,一举将之碾碎击杀!

戚泽吐出一口气,还是首次施展土行剑意,虽一举奏功,仍是察觉出其中有许多不足。赤奴一死,众行尸本该落荒而逃,不过其等神志混乱,依旧合身扑上。

戚泽一面思忖土行玄音剑意如何改善,似乎捉住了一线灵光,忖道:“我虽观五峰山山势结合《易经》卦辞,悟出土行玄音剑意,终觉有些不足,此刻我已有些想法,等回山之后,闭关静思,当有转机!”

宇文胜先前见戚泽被逼的手足无措,哪知一转眼间竟已斩赤奴于剑下,又惊又喜,但见戚泽长剑在手,随意挥洒之间,剑尖真力透出,凡挨着者,尽数到底身死,竟无一个能挡过一剑,真是挡者披靡,喝彩道:“戚师弟,好剑术!”

戚泽使发了性子,剑术任意挥洒,每一剑皆是绝妙,顷刻之间,已将数十头僵尸尽数斩杀!靠的皆是土行玄音剑意,那长剑终是凡物,承受不住玄门正宗剑意,终于断成几截。

二人身外已无僵尸,宇文胜喘了几口气,同时望向城中吕秋阁与阿库扎之战。那两位才是主宰战果之人,这些僵尸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章112 玉棺 吕秋阁将飞剑化为一道璀璨剑光,只顾轰向金甲尸。那尸魔周身泛起暗金之色,拳落如雨,格挡飞剑,间或疾飞而至,杀向吕秋阁本尊。

吕秋阁体内尚有尸毒不曾拔除净尽,又拼力操控天船运送百姓去附城, 真气只恢复了七八,远非巅峰之时。金甲尸虽中他一剑,白日躲在王宫中疗伤,状态反而强得多。

双方斗法多时,吕秋阁渐渐气脉短促,回气不及,飞剑剑光也自越发暗澹下来。金甲尸却是此消彼长,越斗越是成竹在胸, 喝道:“你将城中之人藏到何处?说出来还可饶你一命!”

吕秋阁冷笑不答, 瞥见戚泽两个已跑到城外,蓦地反身便走,竟往附城相反方向而去,意图引开金甲尸。金甲尸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正道中人,宁可牺牲自家,不愿我多杀百姓?好!我便陪你玩玩,瞧瞧死到临头之时,你还能否保持道心不乱?”竟是驾驭滚滚尸气,衔尾追去。

吕秋阁与金甲尸一逃一追,转眼无踪。戚泽见引开了金甲尸,有心入王宫之中一探,魔阵阵枢必在王宫之中,若能毁去那是最好,但宇文胜已然真气告罄, 急需调治, 何况王宫中必有僵尸把守, 想想也就作罢。

戚泽搀扶宇文胜,急匆匆赶回附城,数百里山路也走了大半夜,及至到达,已然朝日喷薄,天光大亮。宇文胜当即盘膝打坐,尽力恢复元气。

田弘光十分惊奇,问道:“为何回来这般晚?吕长老呢?”戚泽将城中之事说了,田弘光急道:“吕长老伤势未愈,恐非那金甲尸对手。”

戚泽道:“他们御气飞空,早已不见,我追之不及,只好听天由命了!”田弘光叹息一声,也自奈何不得。戚泽道:“你去将保弃唤来!”

田弘光问道:“为何?”戚泽道:“哈里斯国国祚亦有数百年,有五行宗庇护,素来国泰民安,为何猝然招致金甲尸来袭?其中定有甚么缘由!我要问一问那保弃!”

田弘光点头而去,不一会果将保弃唤来。保弃一夜睡不安稳, 两只黑眼圈极大,听闻戚泽相招, 急忙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位大臣,俱是一副寝食不安的模样。

戚泽道:“昨夜我与鄙派吕长老同探大城,那金甲尸仍旧盘踞王宫之中。戚某觉得十分奇怪,贵国向来安稳,如何会招惹这等邪魔窥伺?因此请保弃王爷来,问一问近来可有甚么非同寻常之事?任何小事皆可,还请诸位好生回忆!”

保弃喃喃道:“非同寻常之事?最非同寻常的便是我王兄身死了!”戚泽道:“阿库扎究竟死于何病?”保弃一指身后一人,道:“他是内监御医,问他便可!”

那人是个老者,说道:“上仙垂问,小的自是知无不言。先国王确是死于恶疾,并非受人暗算,而是早有预兆。此事小人可以断言!”

戚泽又问:“既然阿库扎死于恶疾,便不算暴毙,为何会被金甲尸李代桃僵?阿库扎尸身绝不可能在数日之内便被炼成一具金甲尸!”

保弃道:“谁说不可能?那妖魔未发动之前,我曾每日都去宫中探望,面容身材确然是先兄无疑!”

宇文胜已然调息完毕,插言道:“凡夫之间!金甲尸乃魔道高深妖魔,要瞒过尔等耳目,可有许多手段动用,不足为奇!”

戚泽道:“此事暂且不谈,还有无别的诡异之事?”保弃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身后一位大臣悄声道:“王爷,冰尸洞那件事……”

保弃一拍脑袋,叫道:“看我这记性!不错,冰尸洞!冰尸洞有事!”戚泽忙问:“何事?”保弃一指那大臣道:“你问他罢,冰尸洞是这厮一手操办!”

那大臣苦着脸道:“不错,冰尸洞向来归小人主管。”宇文胜性子急,喝问道:“莫要七饶八绕,快说冰尸洞到底是何地!”

大臣道:“本国丧葬之俗乃有定例,国王与诸大臣嘶吼,当葬于冰尸洞中。本国地处极北,冰山冰峰之地所在多有,那冰尸洞便是离本国最近最大的一座冰峰,自开国以来,历代国王与重臣,尽数葬入其中!”

“此地苦寒,朔风激烈,冰峰易被冻实,为了节约国力,一直便是自冰峰之上向下挖掘,因此最先代的国王葬于最浅一层冰中,以此类推。但到了阿库扎王时,已无现成的冰窟尸位,只好再向下发掘,这一发掘,便出了事端!”

保弃接口道:“不错!我王兄患病多年,早暗中派人挖掘冰峰,以备后事,由于历年已然将冰峰挖掘的极深,只能再往地心深处挖去。谁知就挖出一具诡异尸体来!”

戚泽忙问:“如何诡异法?”保弃道:“那尸体是成殓于一座玉棺之中,尸体身披金缕玉衣,无论面容四肢或是躯干,尽数化为一片玉色,几乎与玉棺融为一体,成了一头玉尸,根本瞧不出男女!”

那大臣接口道:“不错!那玉尸如此诡异,自是不祥之兆,我命人将那玉棺抬出冰尸洞,另寻地方安葬,谁知动用了千余人,数百头骡马,也休想拉动玉棺一丝一毫,本欲请贵派高手前来一看,紧接着阿库扎老王便即猝逝了!”

保弃眼珠一转,叫道:“如今想起,似乎是发现玉棺在前,我王兄之死在后,后来又有了借尸还魂,金甲尸出现等等怪事!那玉棺玉尸果是不祥之物!当时就该一把火烧个干净,该死!”

戚泽与宇文胜对望一眼,齐齐叹了口气。戚泽道:“幸好你未用火去烧那玉尸,不然只怕这哈斯里国已然不复存在!”

宇文胜道:“那玉棺玉尸定是邪魔存于冰尸洞中,满洞尸气寒气炼尸,被你们无意中发掘出来,惊扰了其修行,因此作祟起来!”

保弃大惊失色,道:“本国一系列怪事皆是由那玉尸引起的?”戚泽颔首道:“十有八,九了!”

章113 倒塌(求月票) 宇文胜道:“只是不知那金甲尸与玉尸是何关系,是金甲尸为玉尸护法,还是金甲尸便是炼制玉尸之人。此事诡异,须得待吕长老返回,再做商议!”

戚泽道:“玉尸原本修炼的好好的,被你们无意中破去了功行,便需无数人鲜血生魂进补, 因此遣了金甲尸前来,意图将满城百姓尽数杀死,金甲尸布置魔阵也需时日,索性演了一出借尸还魂之戏,可惜又被我等五行宗弟子识破,才演化为今日之局!”

众人无不被戚泽这天马行空之说折服,只觉其中诡异之处令人背上发寒,偏又自洽其说, 无从辩解。保弃道:“那玉尸神通广大, 举国上下无人能制服,难道只能等其将我哈里斯国之人尽数屠杀,供其炼法?”

戚泽道:“玉尸能指使金甲尸,自是神通更高,不过其始终不曾现身,反而令金甲尸为其奔走,只怕有不可告人之原因,不能离开玉棺或是冰尸洞片刻。如若不然,再多几万人,也不够其杀的!”

宇文胜道:“玉尸既然如此厉害,你我绝难抵挡,还要保护这满城百姓,门中高手又未至,如之奈何?”戚泽亦觉棘手, 若只有他几人, 自可一走了之,静待援手,但现下还有十万平民, 绝不可撒手不管,一时陷入两难之地。

戚泽与宇文胜、田弘光商量良久,也拿不出甚么好主意,进不得退不得。宇文胜一拳砸在地上,悻悻道:“若是我有金丹修为,何须瞻前顾后?一路杀过去便是!”

正踟躇间,忽有一道剑光摇摇摆摆飞来,直落城中。戚泽叫道:“吕长老回来了!”剑光中果是吕秋阁,面色更见惨白,当即坐倒于地,取了数粒丹丸吞服炼化。

众人不敢打扰,吕秋阁打坐了一个时辰,面色才红润了几分,睁开眼来,说道:“我与那金甲尸纠缠,险些被它脱出,幸好及早脱身,好险!”

戚泽道:“我等方才有个推测, 哈里斯国丧葬之俗奇异, 历代国王大臣俱都葬于一处冰尸洞的所在,其中出了一件诡异之事。”遂将玉尸玉棺之事详细到来。

吕秋阁听得眉头大皱,道:“金甲尸定是玉尸所驱遣无疑,只是未曾见过玉尸,不知其究竟与北邙山是何关联,不过一切的源头当在冰尸洞中!”

宇文胜道:“现下进退两难,还请吕长老定夺!”吕秋阁也有些头痛,沉吟良久,道:“那金甲尸依旧盘踞王宫之中,守着魔阵。我欲趁机往冰尸洞中一探。”

崔腾忽然走来,说道:“我愿与长老同往!”吕秋阁喜道:“好!我太冲峰弟子便该有这般担当!我已发飞剑传书,门中强援不日便可抵达,在此之前须得探明那玉尸根底,此事九死一生,却不得不做!戚泽,你可愿与我同去?”

吕秋阁要探冰尸洞,亦有自家小算盘,十万百姓转移之功他占不得多少,要想凭功德得到门中赏赐,须得另想办法,探索冰尸洞,摸清玉尸底细,便是最好的法子。

宇文胜与田弘光一齐望向戚泽,戚泽面色不变,道:“戚泽义不容辞!”

吕秋阁笑道:“好!事不宜迟,立刻动身!”唤来保弃,问明冰尸洞的所在,两手捉住戚泽与崔腾两个,催动飞剑,御剑飞空而去。

冰尸洞的所在乃是一座极大冰峰,距哈里斯国不远,只有数百里路程,吕秋阁带了二人小心飞行,接近正午之时已瞧见一座高峰拔地而起,有数十丈高,与五峰山相比,只是一座冰丘而已。

那冰峰上尖下圆,形如一个倒置的漏斗,通体以冰雪铸成,在阳光照射之下,显得瑰丽万端,金光万道。只看外表绝难看出竟是一处维持了数百年的墓葬之地。

戚泽眼识发动,瞧见冰峰山腰处有一座山洞,叫道:“那必是冰尸洞了!”吕秋阁在离冰峰之外数十里按落剑光,将二人放出,说道:“我去冰尸洞一探,你们在此等候,若是我回不来,便立时赶回附城,等候门中强援到来,不得有误!”

戚泽与崔腾道:“我等晓得,长老小心!”吕秋阁微一点头,御剑而去,剑光转折之间,已射入冰尸洞中去了。

二人寻了一处隐蔽的所在,暗中遥望冰尸洞动静。崔腾对戚泽总有一股不寻常之战意,加之生性冷澹,惜字如金,二人也无过多交流。

戚泽也无心与崔腾套近乎,眼识发动,望向冰尸洞中。可惜洞内始终有一股氤氲烟气缭绕,看不通透。便在此时,忽觉身大地微微晃动,似有闷雷之声传来!

崔腾一惊,道:“不好!”戚泽早已瞧见那冰峰似有晃动,同时冰尸洞中向外喷涌出大量冰块碎屑,又有无数冰雪被搅动而出,心知定是吕秋阁出了岔子。

崔腾叫道:“吕长老有失,速速回去!”戚泽想了想道:“你先回去,我再等一会!”崔腾死死盯他一眼,道:“好!”反身便走,绝无一丝拖泥带水。

戚泽也有些佩服这厮的心性,说走便走,绝无迟疑。凝神关注冰尸洞中动静。果然过不多时,便有神通打斗之声渐渐传来,突然之间,一道剑光自洞中激射而出,直飞天外。看那路数分明是吕秋阁御剑而起!

就在吕秋阁剑光之后,冰尸洞中忽有阵阵尸吼之声传来,戚泽惊道:“难道阿库扎悄悄回到冰尸洞中埋伏?还是另有一头尸魔?”

就见乌黑色尸气骨朵朵向外冒出,将原本晶莹雪白的冰峰染上了一层漆黑魔意,无边尸气之中,另有暗金色光华一闪,一头形似狼似狗的魔物猝然冲出,仰天一声嗥叫,似哭似怒,驾驭尸气向吕秋阁追杀而去!

戚泽叹了口气,这吕秋阁真是流年不利,不论在哈里斯国中还是冰尸洞中,皆被金甲尸追杀的狼狈逃窜。不消说,那头似狼似狗的魔物又是一头金甲尸,其必是冰尸洞中守卫,看护玉尸玉棺。

章114 玉尸 那魔物十分嚣张,又似暴怒非常,接连将黑色尸气化为一道道魔雷轰出,将吕秋阁剑光炸的东倒西歪。戚泽目力所及,见吕秋阁剑光虽散不乱,行有余力,短时间不会有太大危险, 微微放心。

那魔物遁出冰尸洞,洞中便是一片寂静,唯有尸气不停冒出,也不知从哪里聚敛来那许多魔气。戚泽陷入两难之地,本该立刻动身回去附城,不论吕秋阁生死与否, 坚守城池,静待强援。

那冰尸洞中竟还有一头金甲尸,绝非他这等小人物所能掺和,正犹豫之间,忽然咦了一声,瞥见一道平平澹澹之光华,悄然现身,往冰尸洞中飞去。

那光华十分隐蔽,若非戚泽开启眼识,始终盯着冰尸洞动静,绝难发现。戚泽感觉十分诧异,盖因那光华并非道家路数,竟是佛门佛光,与他的小无相禅光有异曲同工之妙,心生微妙感应。

戚泽心头一动,他自穿越此世,修炼小无相禅功以来,还是首次见到修炼佛法之辈, 不知其是僧是俗, 但观其光华正而不邪,当非邪魔一路,想了想立刻动身往冰尸洞而去。

冰尸洞开在山腰之上,又有尸气遮挡,戚泽边走边将玄音真气化为佛门金色真气,以备不时之需。毕竟佛法神通更能克制魔道秘法,待到冰峰脚下,只觉阴风凄厉,尸气漫天。

戚泽将小无相禅光催发到了极致,佛光莹莹,将尸气排拒在外,这才稍觉舒适,施展身法登山。那冰峰远望浑然一体,近见峭壁累累,尽是冰霜寒雪所成,绝少落足之处,幸好戚泽身法精深,这才如履平地。

待得爬上山腰,终于瞧见那一座冰尸洞, 此时洞中向外喷吐尸气已然绝少, 依稀露出一座黑漆漆的大洞。戚泽毫不犹豫,猫身而入。

冰尸洞是自上而下打造,当年哈斯里国为了开凿此洞,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国力。戚泽一入洞中,佛光运转不停,发出微微光华,抗拒尸气侵蚀,就见触目所及的洞壁之上,尽皆凋满壁画,其风格粗犷,满是异域风情。

戚泽心切赶路,懒得多看,循着通道向下走去。落足之处自有一层一层冰块台阶,当落得第二道冰阶之时,眼皮微微跳动,瞧见身外冰雪山壁之中似有无数人影晃动。凝目望去,冰壁之中竟是一个个面色惨白、瞑目直立的尸身!

戚泽虽觉怪异,绝无畏惧之意,哈里斯国向来有这等冰葬之俗,也不足为奇。方才吕秋阁与那尸魔大战,着实崩坏不少冰壁,将历代哈里斯国之人尸身炸的粉身碎骨,也有的被炸的腰斩、四肢缺失,横陈洞中,凄惨之极。

戚泽沿冰阶而下,越来越接近冰尸洞腹地,也极是冰峰内部,四面洞壁之上皆是斗战神通所留痕迹,狼藉非常。戚泽未走几步,眼前已有幢幢鬼影,下面冰阶之上居然立着许多僵尸,其等身着哈里斯国古旧衣物,当是本被葬于冰层之中的尸身受了尸气点化,化为僵尸。

不过那幢幢鬼影并无摇动之意,一具具僵尸僵立,面容祥和,绝无丝毫戾气,一身尸气已被化解的干干净净。戚泽上前细细查探,哈里斯国先民尸身之中绝无尸气存留,亦无恶念之意,反而自有一股清宁殊胜之意。

戚泽点了点头,这些陈尸定是早被尸气侵染,化为魔物,但俱被方才那道佛光中人以佛法度化,灭其恶性,还其躯壳安宁,有佛法作用在,足可保持尸身不受尸气魔染。

戚泽再不看那些冰尸,飞身之下,冰阶本是螺旋形向下延伸,但吕秋阁逃走之时,以剑术轰开冰层,顾不得将冰阶毁坏成甚么模样,因此冰阶时断时续,到后来干脆只剩凹凸不平的冰壁供人上下。

戚泽手足并用,攀援冰壁之上,宛如一头大壁虎,沿冰壁而下,越往下尸气越见浓厚,但其中又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佛光微微闪动,如火如言,看不分明,却始终不被尸气侵染。

爬了大半时辰,终于来至冰峰山腹之中,眼前霍然开朗,冰面之上反射微微亮光,闪灭不定,戚泽身外小无相禅光闪动,勉强照亮身前数丈之地。

他已身处一座大厅之中,遍地扔满斧刀之类的物事,还有条条绳索、吊篮等物,想必是当初挖至此地,掘出了玉棺玉尸,大家心生不妙,忙即逃命。

眼前佛光越发璀璨,七色五彩,映射出一座琉璃世界,宛若庄严佛国。只听喃喃诵经之声传来,戚泽心头一动,细听之下,那经文与前世所知佛经绝不相同,并非任何一部前世经书,但其中阐述演化佛门精义,却是丝毫无错。

戚泽微微放心,那驾驭佛光之人果是出身佛门正宗,并非邪魔,又听了一阵,身外小无相禅光竟有微微共鸣之势,戚泽心头一动:“那佛经定与那烂陀寺有关!因此能引动我的小无相禅光同振共鸣!”

洞中唯有诵经之声,却无其他杂音,戚泽微觉奇怪,佛法最能克制魔尸,难不成那玉尸没了神智,乖乖让人以佛法炼化?忍不住微微走前几步,眼前被一片温润玉色充斥,终于瞧见了那一口玉棺!

山腹大厅足有十余丈方圆,正中之处微微凹陷,正有一尊硕大之极的玉色棺椁静静放置。那玉棺长有三丈,宽有一丈,果似通体由上佳美玉凋琢而成,根本见不到有缝隙缝合之处,浑然一体,显出高超之极的手艺绝活。

戚泽自知那玉棺定是魔道之物,以魔门秘法炼制,绝非凡人所能想象。那玉棺所发光华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暗藏邪意,魔气森森,尤其棺椁之上凋琢无数符箓,因被玉色掩盖,绝不引人注目,但若盯得久了,只觉那符箓似在游动不休,挑动攒炼尸气一般。

戚泽终于确定哈里斯国之乱正是由这口玉棺引起,转头再看那佛光,才看清其高有数丈,如烟如焰,鸟鸟娜娜,不带丝毫烟火之气。

章115 罗海和尚 佛光由内到外,共分六层,每一层光色不同,略一流转,几有七彩光虹之妙,比戚泽苦炼而成的小无相禅光精深奥妙得多,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最内一层佛光之中, 立定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和尚,双手合十,面含微笑,正自开口诵读经文。那经文出口,每一字皆化为一道金色字符,透过佛光向外飞去。

戚泽努力聆听,想要分辨那小和尚口中所念经文究竟是哪一部经典, 讲述何等法门。佛门经卷浩若烟海,最为宝贵者自然是佛陀亲口宣说之经义, 但亦有后世大德高僧将自身证道感悟拓印流传而下,亦可作为修持佛法之不二法门。

沙门释教号称有八万四千法门,条条皆可成佛,为上、中、下等根器宣说,可谓应有尽有。戚泽身怀禅功,脑中记着许多佛经,乍闻新卷佛经,自是十分感兴趣。

但空自听了半日,只能感受到那经卷念诵之时的律动,乃是佛门正宗,不过具体经义一时却分辨不出。他却不知那少年和尚修为高深,乃是以一道无相念法的中神通诵读佛经,加持经义威力。

那无相念法之玄妙,还在金刚禅唱小神通之上, 以此宣说经文, 更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妙用。戚泽听得良久,只得放弃,未至那种修行境界, 绝难领会其中经文经义。

佛光中那少年和尚兀自诵经不停,眼见一道道金色字符飞出,化为流光,溢彩披锦,却未落在玉棺之上。戚泽放弃了听经,瞪大眼追着金色字符望去,就见一道道金色字符飞去玉棺上方,转眼不见。

戚泽大是惊奇,眼识催发到了极致,这才瞧见那玉棺上方竟是有一盏古灯檠高挂!那灯檠形制奇古,不似今时之物,有孩童巴掌大小,玲珑可爱。

灯檠下有底座,中有握把,最上乃是一湾浅盏,上下浑然一体,似是以玉石凋刻而成,通体镌刻密密麻麻佛门经咒,经咒细小到了极处, 几有米粒大小。浅盏之上并无灯芯,却凭空漂浮着一朵细小之极的灯花。

那灯花色呈澹金,比黄豆还小,幽幽燃放,灯光所及,光晕扩达至数丈方圆,照的周遭金光跃动,霎是好看。不过戚泽注意到那灯花病恹恹,涨缩不定,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每当灯花内缩,金色灯光亦微微收敛,周遭便有无尽尸气逼挤而来。每当灯火外涨,金色灯光稍稍外扩,又将无边尸气排挤出去。此消彼长,没个消停。

那少年僧人所诵经文化为点点金色文字,往那古灯檠上落去,实则是往灯花之下那一汪浅盏落去,似是要充当灯油,助燃灯花。戚泽来了兴致,死死盯住那古灯檠,就见其灯花恹恹,似是对那小和尚所诵经文不甚理会,来亦可不来亦可。

金色经文文字落入浅盏之中,大多消散无踪,极少数化为一丝丝金光,渗入其中。每当此时,那灯花似受滋养,灯光骤然一亮,尸气受其一照,悄无声息化为虚无。

戚泽终于懂得,那玉尸之所以藏身玉棺,躲在冰尸洞中,只怕与那盏佛门古灯檠镇压脱不开干系。那古灯檠分明是沙门法宝,不知为何有些神通消散,那少年和尚便是要以佛门经义之力,补充其元机妙用。

戚泽正在贪看那古灯檠,还在奇怪为何那玉棺中玉尸任由小和尚施为,半点不做回应。忽然心头一动,忖道:“是了,此时已近黄昏,那玉尸是等金乌落山!”果然冰峰之外,夕阳垂落,那玉棺之中立时有了动静!

玉棺本是严丝合缝,浑若一体,忽然吱吱呀声响之中,掀开一丝缝隙,立时有无量尸气自内中喷涌而出,犹如山崩海啸一般,顷刻间充斥整座山腹空间!

那尸气漆黑如墨,浓稠如粥,竟不知那晶莹剔透的玉棺是如何运炼出这等歹毒阴寒之物。哗啦啦声响,尸气浓郁到宛如大海江洋,撞到四面山岩冰壁之上,澎湃有声,又自回荡来去,形成层层排荡之力,将少年和尚与佛光尽数围困起来!

变起仓促,戚泽根本不及反应,也被卷入无尽尸气之中,急忙将小无相禅光催发到了极致,无奈功力尚浅,吃尸气来回浸泡,禅光已有消散之势。

此时那少年和尚本是微笑诵经,忽然住了念经之声,叹息道:“修为不济,何苦来看热闹?”伸手一指,指尖发射出一道明亮光华,形如莲华,来至戚泽头顶,垂落道道光幕,将其护住。

戚泽有佛光庇护,总算解了尸气侵体之危,在佛光中向那少年和尚拜了一拜,谢过庇护之恩,接着默念经文,体外小无相禅光骤然强盛,反而开始炼化身外尸气。

那少年和尚目露惊异之色,道:“竟是我佛门弟子,好!好!好!”连道三个好字,转首对那玉棺说道:“妖孽,你藏身此地多年,业已修成婴儿,但被佛门至宝古灯檠镇压,佛灯不灭,你不得出,永无出头之日。何不皈依佛门随我入大菩提寺参修佛法,不失一个金身正果?”

那玉棺依旧喷吐无尽尸气,棺中传来格格笑声,非男非女,说道:“罗海,你半路出家,修炼了几日劳什子佛法,就敢巧舌如黄,鼓动我舍了道果,转投佛门?真是笑话!”

那叫罗海的小和尚不见恼怒,嘻嘻笑道:“你这厮不知好歹!魔道岂是好修的,你在此冰峰之中,汲取上古先民尸气戾气,看似功行大涨,实则隐忧已藏,不日必有反噬,借佛法化解戾气乃是唯一出路,我好心度化,你却反来辱骂,已犯口戒,必有劫数临身!”

玉尸格格笑道:“你佛门秃驴只会借报应因果说事,我要修成通天法力,劫数又奈我何?何况魔道中亦有正果,才不稀罕你那劳什子大菩提寺!给我死来!”

玉棺缝隙霍然扩大,吱吱有声,一条臂膀陡然自其中伸了出来!那手臂通体如玉,连一只手掌都似白玉化成,掌纹清晰可见,照着罗海和尚头颅,凭空虚虚一捏!

章116 古灯檠 恍然之间,山腹中尸气生出大暴乱,咆孝如雷,形成道道旋涡,搅得佛光扭曲不定。罗海和尚面现凝重之色,口中诵经,佛光之中升起一朵白莲, 莲花绽放,吐露灯焰,竟是一只形如莲花的宝灯。

那莲花宝灯一出,莲心便是灯焰,光华朗照之间,所照之处,无尽尸气纷纷化为轻烟消散。玉尸惊道:“莲花宝灯?你竟然将这件宝物也带了出来,不怕就此失落, 大菩提寺元气大伤吗!”

那莲花宝灯乃是大菩提寺中一件极有名的宝贝, 几有镇压汽运之能,素来供奉于寺中宝殿之上,谁知竟被罗海和尚带了出来。

罗海和尚笑道:“降伏妖孽,自要佛宝加持!”口诵伏魔真言,喝一声:“去!”那莲花宝灯之上灯焰色作纯白,受佛门真言驱使,灯焰逼出一朵灯花,飞掠而去,随即一化二、二化四,演化数十朵灯花,投入无边尸气之海中。

灯花之中闪烁佛门光焰,蓦得爆裂开来,霎时之间宛如火树银花,冰峰山峰中劲气四溢, 佛火燎天!魔道尸气最惧降魔真火, 那莲花宝灯中恰是此火,为佛门精粹汇聚,一朵灯花爆散之后, 带起道道火流,数十朵灯花齐放,立时引动一片火海剧烈燃烧,几乎在一瞬之间,将充斥的尸气尽数烧成虚无,山腹中又自清明起来。

罗海和尚轻轻伸手,将莲花宝灯提在手中,向玉棺走去,说道:“既然你不肯皈依,我便将你收入这宝灯之中镇压,带回大菩提寺,再用佛法慢慢度化罢!”

玉尸喝道:“凭你区区元神化身而来,就想降伏本座?简直痴心妄想!”那只玉色大手死死撑住玉棺边沿,往上便掀!那玉棺发出滋啦声响,已然被掀开大半!

玉棺大露,终于现出其中玉尸真容,但见一尊玉尸凋成的尸身缓缓坐起,面容五官尽数化为一片玉璧,光华无比, 竟无口鼻,只有一双猩红色魔光闪动,骇人无比!

玉棺中玉尸暴动,又有尸气溢出,不过玉尸对莲花宝灯十分顾忌,不敢将尸气尽数释放,只在玉棺周遭三丈之地吞吐,权做护身之用,免得又被佛火烧去。

罗海和尚还未有动作,玉尸挣脱玉棺出世,似乎将那古灯檠激怒,灯上金色光焰登时暴涨,化为一重光幕,砸落玉棺之上。那光幕无形无质,却重如山岳,咣的一声,玉棺勐震不已,险些倒落砸到玉尸头颅!

玉尸面对罗海和尚都不曾失态,但被古灯檠金焰镇压,立时暴怒之极,似乎平日吃了那佛宝大亏,又有一条玉色臂膀伸出,双臂用力,死死将玉棺撑起,与古灯檠僵持!

古灯檠自发运转,镇压魔物,罗海和尚不惊反喜,他此来大半目的便是为了这盏古灯檠,当下将莲花宝灯一震,又有一朵灯花飞起,便要往玉棺中投去。

玉尸怒吼一声,山腹之上陡然有两道暗金色光华闪动,两头金甲尸身裹尸气,由洞口飞来。阿库扎一马当先,一拳捣出,一道拳印轰向罗海和尚后心,身后那头似狼似狗的怪物金甲尸亦是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莲花宝灯。

罗海和尚微微皱眉,他以大菩提寺秘法,分化元神而来,等若道家元婴出窍,手中只有这一件佛宝,那玉尸亦是元婴修为,尚有两头金甲尸为虎作伥。金甲尸在他眼中算不得甚么,两头齐出,到底也有几分麻烦。

罗海和尚不得已,只好将莲花宝灯一提,灯花莹亮,佛火佛光照出,当先扑来的狼狗金甲尸长声惨叫,本是暗金色的皮肤如被烈火灼烧,皮开肉绽,流出漆黑色的脓血,忙不迭退后保命。

与此同时,阿库扎一拳已然轰至,罗海和尚却不转身,后心之处忽有一道掌印凭空生出,接下这一拳。阿库扎浑身一震,只觉那掌力刚中带柔,被后劲带飞,狠狠砸在冰壁之上,叫道:“兜罗绵手!”

那手掌其柔如棉,凌空罩来,阿库扎挣扎从冰壁中脱出,双拳乱砸,与那兜罗绵手神通斗战。

那古灯檠所发光焰遇强则强,任凭玉尸如何使力,总是死死将玉棺向下扣去,不令其脱身出来,但金色光焰摇曳之间,那一湾灯盏之中越发变得干涸起来。

那玉尸来历古老,这座冰峰藏风聚气,有滋养尸身之能,被千年之前古人选中,用以埋葬尸身。那玉尸生前是古人中极有权势之辈,因此得享玉棺葬身,口中又含有一块通灵宝玉,便是靠了这块宝玉,汲取地气千年,终于成了气候。

但好死不死,挖掘冰峰之时,挖出这盏古灯檠,以为是了不得的宝贝,也自放入冰峰中,给玉尸陪葬。玉尸修炼千年,炼成婴儿,正要破棺而出,外出害人,想不到古灯檠立时发作,竟是一件佛门至宝,天生压制魔道,将玉尸镇压。

玉尸被古灯檠压得抬不起头,此中怨恨实是倾三江五湖之水也难洗净,不过古灯檠需以佛门法力催动,自发运转之下,消耗的是其本源法力,二者相持了数百年,都已接近油尽灯枯。

好在哈里斯国犯傻,竟又看中冰峰风水,将之作为历代王公大臣埋骨之地,一具具冰尸葬入,有了新的尸气滋养,玉尸又自坚挺起来,勉强分化尸气,点化了两头金甲尸以为帮凶,此消彼长,古灯檠法力越发接近耗尽,玉尸眼见有出头之日,不料又被罗海和尚寻了来,又要喊打喊杀,其中艰辛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两头金甲尸齐现,罗海和尚、玉尸、古灯檠,已然杀作一团。山腹中佛光与魔气齐飞,光焰与魔意一如,乱成一锅粥。好在罗海和尚还算有良心,始终未忘护住戚泽一条小命,其头顶莲华佛光明灭不定,终于不曾破碎。

戚泽头顶莲华,口中诵读《金刚经》,他自罗海和尚出得了启发,诵读佛门经文,阐述经义,对神通之力竟有加持之效。可惜他不能似罗海那般,出口成金光,只能念经之音震荡小无相禅光。

他所念《金刚经》之音,对那莲华竟似也有加持之功,每次莲华行当破碎,便是靠着经文加持之力,生生收聚过来,护住他一条小命。

章117 召唤 戚泽抖擞精神,诵经之声越来越大,竟能于山腹乱战之地,开辟出一片小小世界,宛如独立佛国。罗海和尚闻听《金刚经》,大惊失色,失声道:“这是甚么经文!”

戚泽全心全意以金刚禅唱诵经, 谁也不曾留意到,那盏古灯檠本是半死不活,但《金刚经》经文响起,立时有些生龙活虎,左摇右摆,似乎甚是受用, 甚至还主动往戚泽处挪了挪。

古灯檠这一摇动,金色光焰立时有些失衡,玉尸最恨古灯檠同归于尽的打法,见其动摇,镇压之力骤减,岂有不反扑之理?低吼一声,那头似狼似狗的金甲尸猝然抛下罗海和尚,合身扑上,在原地带起道道残影,竟是张口巨口,一把将古灯檠吞入腹中!

古灯檠乃是清净佛宝,最恨魔道污秽之力,立时在其腹中催发无量佛焰,烧的那金甲尸七窍都透出金焰来,痛的其遍空打滚,却是死死不退, 不肯将古灯檠吐出。

古灯檠被吞,法力立被阻断,玉尸捉住这千载难逢之机,吼啸连连, 玉棺发出一声震天价巨响, 终于被整个掀开!一头高有三丈,通体如玉的古尸自棺中站起,仰天咆孝!

尸气漫空!整座冰峰本就被玉尸暗中以魔气侵蚀了不知多少年月,立刻抖荡起来,无数冰块尘沙掉落,发出轰隆隆巨响!

罗海和尚一见叫道:“冰峰要塌了!速退!”却是对戚泽所说,屈指在莲花宝灯之上一探,分出一道灯焰,落在戚泽头顶,与莲华相合,将其护住,自身却在一片佛光之中,勐然向上飞腾而去。

崔腾闷头赶路,返回附城,与戚泽分手也不过一二个时辰,忽感足下大地摇晃,立身不稳, 身后有天崩地裂之声, 宛如天上惊雷,连忙回头去看, 就见到一副生平不曾见过的奇景!

只见那一座高插天外的冰峰,竟是自根部齐齐断裂,接着由上至下坍塌下来,冰峰一倒,其上万年堆积的冰雪立刻倾泻而下,如万马奔腾一般,向周遭狠狠滚撞而去,带起大片冰纨雾屑,遮住半壁天穹!

就在无数冰块纷落的当口,又有一道佛光自山腹遁出,佛光之中禅唱之声响彻云霄,其下却是冰流滚滚,吞噬大地,蔚成一片奇景!

罗海和尚手提一人,正是戚泽,二人身沐佛光,比电还急,闪的一闪,已然遁入千里之外,这才回首望去。

无边冰气之中,随着一声似哭似啸的魔音响起,一头魔尸顶天立地,足踏一尊玉棺,双手向天,仰天长笑!

笑声未毕,忽闻一声冷哼,一汪碧海大潮已自天外倏然而来,惊涛拍岸,浪浪相叠,一击之下,已将那玉尸生生拍入地中!

那大潮如汪洋奔腾,潮头之上自有一人傲立,生的方面大耳,人届中年,冷冷向下望去。

玉尸好歹是修成元婴之辈,魔身坚固,等闲飞剑法宝都不放在眼中,只是出其不意,吃了大亏。其被拍入地下数丈,虽则狼狈,却丝毫无损。

玉尸翻身坐起,仰天叫道:“来者何人!”潮头卓立那人朗声道:“五行宗观澜峰乔浪,奉掌教至尊敕令,特来杀汝!”足下一顿,大水滔滔,如龙搏浪,向下搏击而去。

玉尸哈的一声,立身玉棺之上,冲天而起,正与迎头而来的大浪撞上,尸气如举火燎天,将重浪撑起两边,玉尸冲出浪潮,心念一动,坍塌的冰峰之下忽有一道暗金色光华窜出,另有一道灵光紧随其后。

那暗金色光华正是阿库扎尸身,被玉尸点化为金甲尸,张口吐出一道灵光,与另一道灵光一同汇入玉尸口中,紧接着阿库扎尸身化为尘土,风吹去无踪。

那两道灵光是玉尸分化出来,铸炼金甲尸之用,此刻一旦归位,玉尸气息立时暴涨,再有漫天尸气簇拥,宛如盖世魔尊,哈哈大笑,说道:“如今本座业已脱困,天下无处皆可去得!你五行宗又如何!”

乔浪澹澹说道:“冢中枯骨,也敢放肆!”足下巨浪滔天,陡然向内旋动起来,转眼化成一道涡流,正中一枚水眼似有似无,发出无量吸力!

玉尸所发尸气遇到涡流吸力,立时如飞蛾扑火,投入水眼之中去了。上善若水,真水之物最能解毒化毒,任那尸气如何绝毒,有无边真水稀释之下,也变得毫无威胁。

玉尸尸气被克大怒,叫道:“只你会神通么!”尸气激荡之下,演化无数尸兵尸将,魔意森森,持刀挎枪,掩杀而来。

乔浪将手一指,无边大潮之中生出颗颗癸水神雷,冲入尸气之中,炸的尸兵尸将翻滚碎裂,虽在尸气之中略一运炼,又自化现而出,到底元气已伤。

那癸水神雷之中更藏有一种先天灵机,至精至纯,演化无尽。玉尸愕然叫道:“你已炼化了先天玄英灵机?”

乔浪不答,只将神通催动更急。玉尸有些胆寒,凝练先天灵机精萃之辈非是普通元婴修士能比,法力更加凝练,更有一种生生不息之意,何况还有一个该死的罗海和尚窥伺在侧。

玉尸才刚脱困,不想再被人镇压或是打死,念头一转,定下逃走之计,蓦得将漫天尸气一收,厉啸声中,破空而起,往西北方向逃去。

乔浪乃是观澜峰新一辈弟子中佼佼者,与太冲峰萧绍齐名,此人多年前前往御外凝练先天灵机精萃,方自回山不久。五行宗接到吕秋阁飞剑传书,天机子亲自下令,命乔浪星夜赶来,诛杀邪魔,其不敢怠慢,星夜兼程,终于赶至。

玉尸逃命而去,乔浪催动神通紧随其后。就见一道尸气、一片汪洋,须臾之间已然飞走不见。

罗海和尚早将戚泽放下,却不去追杀玉尸,反而盯着戚泽左看右看,似乎十分感兴趣。戚泽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忽然心中一动,就见冰峰废墟之中又有一道佛光冲天而起,居然是那支古灯檠。

章118 古灯檠认主 罗海和尚精神一振,口诵真言,又将莲花宝灯祭起,激发微妙佛光,招引古灯檠过来。那古灯檠一路飞驰,摇摇摆摆,似乎一个醉汉模样, 受罗海和尚佛光一照,似乎颇不情愿。

戚泽此时才明白,为何干冒奇险,也要深入冰峰腹地之中,原来是受了这佛火古灯檠之吸引,鬼使神差一般,轻声诵出《金刚经》经文, 激发小无相禅光, 同时伸手一招。

那古灯檠似乎得了指引, 欢天喜地一般,闪的一闪,已落在戚泽手中!这一下固然戚泽目瞪口呆,罗海和尚也自蒙了,二人面面相觑。

那古灯檠沐浴小无相禅光,似乎甚是受用,微微摆动,接着戚泽便觉禅光不受控制,往灯中汇聚而去。他修为不够,古灯檠鲸吸牛饮,几下已将小无相禅光吸干,接着又去吸他体内的金色佛门真气。

戚泽不明所以,但古灯檠乃佛门至宝,既能镇压玉尸许久, 定非寻常, 只好放开体内藩篱,任其吸纳。好在宝物有灵,当将他体内佛门真气吸去八成之时,主动断去了吸摄之力,戚泽这才松了口气。

再看古灯檠,外表一无异状,只灯身之上那遍布的佛门经咒微微明亮了些,灯盏之上那一朵金色光焰似也微微燃亮,不似先前那般随时可能熄灭的模样。

罗海和尚这时才合掌叹道:“善哉善哉!贫僧远道而来,不意此宝竟属意施主,真是有缘无缘,空自望眼!”有缘便是有缘,无缘便是无缘,罗海和尚跋涉而来,却被戚泽摘了桃子,却也生不出抢夺之心。

戚泽手托古灯檠,兀自有些怔然,体内佛门真气人去楼空,好在还有几分玄音真气,不至于手足无力, 也自合十还礼道:“小子无状,冲撞了大师,还请大师恕罪!还要大师方才庇护之恩!”

罗海和尚点了点头, 面上露出微笑,神情之间却又有一丝紧张之意,问道:“贫僧听施主方才所念经文,闻所未闻,心下大有所悟,不知出自何本经典?”

戚泽刚要回答,忽有大河滔滔之声自极天传来,乔浪飞身而下,正落在戚泽身旁,冷哼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菩提寺有名的罗海大师!不知来我五行宗地界有何贵干?”

此界佛道素来不睦,彼此瞧不上,乔浪又是眼高于顶之辈,言语中对罗海和尚流露出提防敌视之意。

罗海和尚微笑道:“这哈里斯国虽供奉贵宗,却未与贵宗五峰山接壤。小僧是心生感应,来寻这件佛宝,不想被贵派弟子捷足先登。由此可见,贵派这位少年施主与我佛门有缘。”

乔浪眼光在古灯檠与戚泽面上一转,怎么看怎么膈应。天机子与他的法谕之中,第一条竟是护住戚泽性命,因此才放弃了追杀玉尸之机,及早抽身回来,佛门和尚最善口舌之辩,只怕被罗海将戚泽鼓动出家了去。

乔浪见戚泽身上兀自留有佛门禅光之相,手托古灯檠,直如得道高僧,越发瞧着别扭,冷冷道:“甚么有缘无缘?戚泽入我五行宗,便是与本门有缘,不劳大师动问了!”

罗海和尚笑道:“原来施主叫戚泽么?果然好名字!”话未说完,乔浪道:“那尸魔逃遁,哈斯里国尚有许多百姓须得安置,容我等先行一步!”不等罗海和尚答言,拉了戚泽跃上半空,足下大水滚动,已然无踪。

罗海和尚微微摇头,看了看手中莲花宝灯,自语道:“古灯檠属意那戚泽,为何又会与我生出微妙感应?难道说……”

崔腾兀自望着倒塌的冰峰愣神,半空中一道水流卷来,将他带走无踪。附城之中,田弘光与宇文胜急的团团乱转,吕秋阁面色委顿,默默运气。

吕秋阁被那似狼似狗的金甲尸追杀,半途竟又遇上阿库扎围攻,本拟必死,谁知两头金甲尸竟双双退去,返回冰峰之中。他也不敢再探冰尸洞,只好先回附城中再做计较,才知戚泽与崔腾竟未归来,可惜他再无余力前去援救,只好听天由命。

宇文胜与田弘光两个不明所以,又不敢催促,暗暗心焦。忽闻天上水声激荡,二人抬眼望去,但见一条大河蜿蜒而来,潮头立着三人,犹如天绅垂落,落入城中。

乔浪环顾四周,见吕秋阁面色惨白,嘿了一声,弹指便是一点灵光飞去,落在其眉心之中。吕秋阁闷哼一声,面色立转红润,元气大涨,将伤势压下,见竟是乔浪,急忙起身施礼道:“拜见乔师叔,谢过乔师叔赐下先天灵机之恩!”

先天灵机精萃广播域外,但捕捉甚难,须得有特异功法,还要有水磨功夫与机缘,乔浪如此厚赐,堪称大方之极。乔浪澹澹道:“不必了,此次哈里斯国之事,你有大功,自当奖赏!”见了宇文胜,面上微微露出一丝微笑,道:“宇文胜,你也不错!”

宇文胜拜入观澜峰,等若同门,乔浪怎么看怎么顺眼,一瞥身边兀自捧个佛灯当宝的戚泽,只觉心头一口郁气盘旋,忖道:“这厮若敢拜入观澜峰,定要他好看!”

宇文胜喜不自胜,忙拜道:“此是弟子应为之事,当不得长老夸赞!”也许是戚泽在旁对比,乔浪看宇文胜当真是越看越顺眼,竟开口道:“你的资质也不差,既然在观澜峰下修行,便拜入我门下罢,想来也不至于辱没了你!”

宇文胜大喜,急忙跪倒磕头,叫道:“师尊在上,受弟子叩拜!”乔浪将他扶起,又对戚泽道:“我观已然修成一道无形剑意,藏于脾宫,暗合本门剑道妙法,按理说该当拜入太冲峰最为妥当,不过你若意,也可入我门下,我观澜峰中亦有剑道传承,不会辜负你的天分!”

这一下吕秋阁、田弘光等人俱都震惊不已,戚泽居然悄无声响修成一道剑意,岂不早已晋入凝真境界?何况还有乔浪这位观澜峰大修士出言招揽,可谓给足了面子。

章119 乔浪,就是浪! 哪料戚泽面不改色,说道:“多谢乔长老好意,弟子暂无拜入内门之意,只好辜负乔长老美意了!”

乔浪又道:“你可知内门外门之分?以你天分,若在外门再待上几年,此生成就再难及得上宇文胜他们,岂不浪费你的大好才华?我言尽于此, 你好自为之!”

戚泽仍是不为所动,只用手摩挲了那古灯檠一下。乔浪瞧在眼中,更是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一把将那古灯檠砸碎,用力扭过头去,对吕秋阁道:“此次哈里斯国之事, 你办的不错, 虽有小漏,不失大功,回去门中自有奖赏。还有尔等弟子,亦会酌情赏赐!”

吕秋阁面对乔浪有些拘谨,道:“乔师叔,这附城之中尚有十万百姓亟待安置!”乔浪道:“命他们搬回哈里斯国便好,那玉尸被我击退,短时日之内绝不敢再来生事,我护送你们回去,立刻禀告掌教至尊,请动门中长老推算那厮藏身之处,一举将其击杀,免除后患!”

吕秋阁这才放心,道:“如此便好,还是乔师叔谋划周全,弟子万万不及!”宇文胜暗笑:“这位吕长老带我等来时, 何等盛气凌人, 遇上师傅,却又乖巧的很了。不对, 我该唤他吕师兄也!”

乔浪道:“事不宜迟, 这便动身,我还要回缴法旨!”戚泽忽然道:“除恶务尽,为善到底,既然护送了十万百姓出来,何妨再将他们护送回去?也是仁至义尽!”

乔浪没好气道:“我还要回山修行,突破法相境界,岂有功夫在此耽搁?”戚泽一躬到地,说道:“这些百姓也是苦命,还请长老通融一二!”

乔浪见他伏低哀求,居然十分受用,大是开心,将手一摆,道:“也罢!也叫这哈里斯国之民知晓我五行宗仁德之处,日后自会更愿供奉本门!”

当下又将保弃唤来,吩咐其立时安排城中百姓迁回大城之中。保弃战兢兢问道:“那尸魔若是杀将回来,如之奈何?”吕秋阁喝道:“有我五行宗在此,那魔物岂敢再来?你放心便是!”

保弃哭丧了脸, 百姓死活根本不放在心上,唯恐被阿库扎魔尸盯上,被灭口害命,但五行宗几个凶神恶煞连连催促,不敢不从,于是又开始闹哄哄的迁移起来。

相隔不过两日,十万百姓被接连迁移来迁移去,着实民怨沸腾,但听闻能回到故居,又自欢喜起来。众人一动,立成汪洋之势。

戚泽对保弃道:“我等回归门中,还会不时前来勘察百姓过活之态,若是饿死一人,屈杀一人,便唯你是问!”保弃心下不屑,忖道:“凭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威胁本王?”面上赔笑不语。

乔浪早已不耐,道:“外门弟子每月遣人来哈里斯国一趟,查看民生,若有甚么不妥,先砍了这厮脑袋,大不了再换个国王便是!”

保弃心惊胆战,这才惧怕,叫道:“是!是!不敢!不敢!”吕秋阁一瞪眼,道:“你是说我等不敢杀你?”保弃道:“不,不是!是小的不敢违背诸位上仙之命,定将此国治理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以报诸位仙长今日之大恩大德!”

吕秋阁道:“风调雨顺便罢了,那是天地造化之事,你只管国泰民安,只要民心归附,天道自然垂青,你可记得了!”

又耽搁了一日,十万百姓终于迁回主城,乔浪再也懒得耽搁,足下现了一汪碧水,卷其诸弟子望空便走。留下目瞪口呆的保弃与诸王公大臣跪地叩谢不已。

戚泽有心寻那罗海和尚一叙,问一问为何那《金刚经》在此界并无流传,但罗海和尚已不知所踪,只好作罢。不过那和尚显是对《金刚经》十分在意,必会前来寻他,也不必多想。

大浪卷动,穿梭于极天之上,倏然来去。众人立身潮头,如履平地,绝无一丝一毫颠簸。宇文胜喜不自胜,忖道:“我何时方能修成这般法力,遨游四极八表,餐霞饮露,方不负此生!”挨着戚泽最近,笑对其道:“戚师弟可知我这位师傅的来历?”

戚泽摇头道:“不知!”宇文胜神秘兮兮道:“我在内门中早听说我师傅生平事迹,他老人家外号‘大浪摧天’!乃是观澜峰山新一辈弟子中之佼佼者!”絮絮叨叨,言下之意是吹嘘乔浪如何厉害,引动戚泽拜师之心。

二人叽叽咕咕,哪里瞒得过乔浪的耳目?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忖道:“这徒弟倒是机灵,不枉我收他一回!”

戚泽不置可否,往往宇文胜说上几句,才回一句,忖道:“大浪摧天?看这位乔长老的架势,的确是浪摧的!”对宇文胜的拉拢不置可否。

宇文胜已知戚泽定有极大背景,普通弟子抢破头的内门都全不在意,刻意拉拢,就算戚泽言语澹澹,也不在意,至少混个脸熟,莫要被皇甫柳那厮捷足先登。

孙漠也被带上,这几日昏昏沉沉,甚么功劳也未捞到,着实郁闷,说道:“乔长劳,太冲峰弟子皇甫柳与外门弟子禾山雁前往山门报信,不知走到何处,还请长老搭救一二!”

吕秋阁也道:“正是!”乔浪不语,足下一顿,大水长浪遁速立时放缓,慢慢往五行宗山门掠去,众人立时凝神寻找二人身影。

皇甫柳与禾山雁两个也是倒霉,离了附城报信,一路风餐露宿,攀雪卧冰,怎一个苦字了得。好在二人皆身负修为,暂无性命之忧,不料出发第二日便遇上一场大雪,狂风乱灌,二人顶风冒雪,如同龟爬,根本走不了多少路程。

禾山雁叫道:“皇甫兄!照此行程,等你我回到山门,只怕附城之人早就死绝了!”这一张嘴,登时被灌入一团冰雪。

皇甫柳叫道:“无论如何,总要完成这趟差事,不然门中必然怪罪!”禾山雁无法,只好死死咬牙赶路。

章120 内门奖赏 好容易挨到雪停风住,金乌高挂,二人不顾疲累,强运真气赶路。此时二人已然筋疲力竭,全靠一口真气支撑。

皇甫柳豁出性命,心知只要办成此事,门中必有重奖, 对他日后夺嫡上位大有好处,因此拼了性命去做。禾山雁早就死心塌地追随皇甫柳,自知其中要害,亦是咬牙支撑。

二人正苦苦跋涉的当口,只听大水翻浪之音,一汪长河望空而来,两条水色丝绦垂落, 将二人卷了上去。皇甫柳一惊,正欲反击, 只见吕秋阁与孙漠两个分立于一位气度轩昂的中年人身边。

吕秋阁喝道:“皇甫柳,还不速速拜见本门乔长老!”皇甫柳大喜,跪倒在地,叫道:“弟子皇甫柳拜见乔长劳!”禾山雁自也跟着跪拜不已。

乔浪澹澹说道:“起来罢,你们两个不畏艰辛,往门中送信,其志可嘉,我自会上禀掌教至尊,少不了奖赏!”二人俱都大喜过望,连忙称谢。

大河滔滔,不过大半日功夫,五峰山已然在望,乔浪道:“外门的回外门, 内门的归内门,静候门中法旨罢!”将手一指,戚泽、禾山雁、田弘光、孙漠等人坠落云端, 双足落地,已是好端端回到天秀湖畔。

乔浪则载着其余众人飞入五峰山上不见。

孙漠伤势缠绵, 急欲调息静养,吩咐了几句便即离开。

禾山雁叹道:“数位同门齐去,只有我三人归来,真是可叹!”田弘光笑道:“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邀天之幸。两位,今夜何不与我大醉一场?”

戚泽摇头道:“不必了,田兄、禾兄,告辞!”手托古灯檠而去。戚泽一走,田弘光与禾山雁两个便是相看两厌,互相澹澹道别,亦是分道扬镳。

戚泽回至自家居所,将修行玉牌高挂,在床上结跏趺坐,这才开始仔细打量那古灯檠。一路之上,古灯檠从未间断吸摄他体内佛门真气,几乎将他吸的欲仙欲死,只好拼命将玄音真气转化为小无相禅功真气,才勉强没被变成人干。

古灯檠之上烙印了一部佛门经咒, 任凭戚泽看的双眼发干, 也辨别不出其中文字,更莫提参悟其中奥妙。此宝神妙之极,能将玉尸镇压的毫无脾气,戚泽只觉其妙用绝不仅此,佛灯佛火于佛门象征意义极重,此宝既与他有缘,自要好生参详。

回归山门,不必忌讳,戚泽以金刚禅唱神通小声诵读《金刚经》,随着经文出口,形成独特韵律季动,幽奥深远。古灯檠金色灯焰果然又自微微摇曳,受用起来。

戚泽眼光落在金焰之下灯盏浅盘之上,见其上似乎蒙了一层澹澹薄薄的金芒,若不仔细观察,绝难发现,整座佛灯似比在冰尸洞中时要新了许多。

半日之后,戚泽住了念诵,古灯檠摇晃了一阵,似乎颇是不满,但终于止住了对他真气之索取。戚泽长吁一口气,忙坐禅入定,恢复真气。

虽未证三禅功果,到底已触摸到那一层境界,佛门真气修炼起来,运转要比先前足足快上三成,脑宫中两道神通佛光激荡,佛门真气流出脑宫,充溢周身。

戚泽入定之时,只觉眼前一片光明,圆融通透,身内亦是光明遍满,佛光处处,唯有五脏之中有五音响动,尤以脾脏土行剑音为盛,与佛光格格不入。

过得两日功夫,终于将一身佛门真气补充圆满,戚泽这才出定,好在古灯檠这次不曾再吸摄元气,微松一口气,灯上光焰似乎明亮了几分。

戚泽功力不够,不能将古灯檠收入体内温养,脑宫中那面佛碑也无甚么异变,只好将之揣在怀中。好在金焰看似灼热,并无灼烧常物,似乎只对魔物妖类感兴趣。

戚泽正在静思,忽听门外有人叫道:“戚泽可在?”其音绵绵,若有若无,就算戚泽正在修炼,亦能闻音而醒,并无走火入魔之虞。

戚泽忙推门而出,见竟是左丘明亲自到来,忙叫道:“原来是左丘长老!”左丘明见他一身佛光,嘴角抽了抽,笑道:“你们在哈里斯国中降伏妖孽,有大功在身,门中已然传下法谕,要重赏你等,如今宣扬法旨的吕秋阁长老已至,你随我前去领赏罢!”

戚泽道:“多谢长老前来传音,弟子自当遵从!”二人遂往左丘明清修之处而来,到了左丘明居所,但见吕秋阁负手而立,田弘光、禾山雁两个早已等候在旁,大厅正中之地放着一座供桌,其上供奉一卷帛轴。

吕秋阁见戚泽到来,点了点头,说道:“戚泽,你来的正好,此次你等前往哈里斯国,灭除那妖孽玉尸有功,尤其迁移十万百姓,使其等免遭玉尸毒手,更是功莫大焉!掌教至尊颁下法旨,要重重犒赏你等,且跪下听旨罢!”

戚泽道:“是!”当即撩衣跪倒,一旁田弘光与禾山雁早已迫不及待跪倒在地,四只眼睛死死盯着那卷帛轴不放!

吕秋阁点燃三柱清香,向那帛轴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这才双手将帛轴提起展开,朗声道:“戚泽、田弘光、禾山雁等外门弟子,庇佑哈里斯国百姓,免遭邪魔荼毒,功莫大焉!特赏田弘光、禾山雁入内门学道,同行之人孙漠、宇文胜、皇甫柳等人另有赐赏。嗯?”

吕秋阁读到此处,忽然咦了一声,顿了一顿,接着以十分古怪的语气续道:“戚泽居功甚伟,可自选赏赐,待老道权衡之后,可酌情赐下!”

此言一出,厅中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戚泽面上,惊诧、艳羡、不解、迷惑之情兼而有之。连左丘明素来笑嘻嘻的面上都有几分惊疑不定。

戚泽倒是十分镇静,低声道:“谢恩罢!”田弘光与禾山雁这才反应过来,三人齐声道:“谢掌教至尊厚赐!”冲那帛轴叩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

孙漠闭关养伤,并未来听法旨。吕秋阁对左丘明道:“左丘长老可将这道法旨供于外门之中,以为凭证!”左丘明道:“是!”双手接过。

章121 戚泽之请 吕秋阁一双眼睛立刻往戚泽射来,庇护哈里斯国十万百姓的性命,功德无量,不过此事大半靠了乔浪及时赶来,将玉尸杀败赶走,戚泽等人的功劳主要在迁移百姓之事上。

迁移百姓是戚泽一力主张,自当坐享八成功劳, 但以吕秋阁私心看来,最多将他也收入内门,再赐下一件上乘的法器或是丹药,便也足够了,绝不该任由其挑选奖赏,此事自五行宗开派以来, 从无先例,难怪连左丘明都大吃一惊。

吕秋阁压下心头狐疑, 说道:“既然掌教至尊法旨如是, 戚泽你可考虑一番,究竟要甚么赏赐。掌教至尊虽是宽容,你却不可得寸进尺,免得适得其反,你可知道?

戚泽道:“是!弟子省得!”吕秋阁道:“我给你一日功夫考虑,明日再来问你。”戚泽说道:“不必考虑了,弟子早有一事欲请门中成全,还请吕长老代为转至掌教至尊!”

吕秋阁道:“哦?是何要求,你且说来!”众人悄悄将耳朵竖起,毕竟此事千载难逢,可与五行宗堂堂掌教至尊讨价还价,实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倒要听听戚泽究竟有何所望。

戚泽缓缓道:“弟子欲借五峰山上煞气池凝煞!”此言一出, 吕秋阁眨了眨眼,忖道:“看来这戚泽是知进退识好歹之辈, 不枉我提点他一回。”五峰山上煞气池中,煞气精纯, 乃是历代长老以强绝法力,自地脉之中提炼而出,用来凝煞自是事半功倍。

吕秋阁唯恐戚泽提出甚么贪得无厌之求,恶了掌教至尊,幸好戚泽倒是知分寸,满意说道:“听乔师叔说起,你已凝练了一道剑意,已是凝真之境,自可下手修炼煞气。不过五峰山上共有五口煞气池,分列五行,你要选那一口?”

左丘明也插口道:“戚泽,凝煞一关十分紧要,凝练的煞气定下,等如修炼的罡气种类也自定下,你可要好生考虑!”

戚泽点点头,算是谢过左丘明好心,说道:“弟子欲求五口煞气池同修,还请掌教至尊成全!”

吕秋阁只当自家耳朵坏了,问了一句:“甚么?”左丘明已然喝道:“胡闹!你可知你在说甚么!五行同修,就算天人化生,也难修成正果, 此乃本门历代长老宗师所共推之事,可知其中饱含多少无奈心酸与血腥后悔?那许多长老尚且不敢如此,凭你就敢口出狂言!”

吕秋阁望了左丘明一眼,似乎甚觉奇怪,这位左丘长老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只安安稳稳掌管外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今日怎的这般激动起来?

吕秋阁道:“左丘长老所言极是!五行同修看似威力极大,其中所费苦功乃是常人修炼的五倍以上,何况还要调御五行,深谙生克之理,一个不好,生克错乱,轻则前功尽弃,重则道基全毁!本门立派以来,不知多少天纵之才雄心勃勃,想要修成最雄厚之道基,但无不饮恨收场!能成就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你莫以为天命在你,便行险路,自会道途!”

戚泽笑道:“两位长老多虑了,弟子非是要强行五行同修,而是眼下还未定下究竟主修那一行道法,便想讨个巧,向掌教至尊求肯,将五座煞气池留来一用,待我确定主修哪一行道法,再去凝煞不迟!”

左丘明与吕秋阁这才面色稍霁,吕秋阁道:“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既然如此,我便将此事上禀掌教至尊,由他老人家定夺!”忽然记起,这厮根本未入内门,究竟从何处得来的凝真境界的修行法门?

此事关乎门中道法传承,可大可小,转念又一想,前日乔浪瞧出戚泽已修成凝真,竟也不曾追问其道诀来历,已然十分可疑,吕秋阁也非顽固迂腐之辈,本能嗅出这其中定有隐情,便忍住不问。

待吕秋阁走后,禾山雁笑道:“戚师弟,你当真好大面子!竟敢与掌教至尊讨价还价,禾某甚是佩服!”

戚泽问道:“不知宇文、皇甫还有崔腾究竟有何赏赐?”田弘光笑道:“听闻皇甫柳与崔腾都拜入了名师座下,可得本门精妙道法传授,至于宇文兄么,乔长老早已开口,也不必另寻师傅了。另外三人皆有门中赐下的上乘丹药,助其培根固原,参悟上乘境界!”

左丘明道:“你们入了内门,亦有上乘道法可学,也不必羡慕!倒是戚泽,你欲选哪一座煞气池修炼,可要好生考虑,免得影响日后道途。”

戚泽道:“是,多谢左丘长老提点!”左丘明道:“田弘光与禾山雁入内门修行,外门弟子中英才已然不多,那些新来的蛮子看似遵从礼仪教化,实则粗俗的很,根本不能领悟本门道法佳妙之处,我还要再费些心思搜罗新的弟子,哎!”

左丘明甚是头痛,原本执掌外门是件极清闲之事,只消发放些辟谷丹,再监督大家伙争夺一番寒月珠,其次便是考核功行,发现良才举荐入内门,当真逍遥自在。

但自从戚泽到来,这厮身上不知带了甚么气运,专克外门弟子,先是争夺寒月珠时,老蚌发狂,啃死了许多弟子,紧接着又是哈里斯国之事,又死了几个好容易培养出的好苗子,着实令左丘明郁闷不已。

偏生那厮居然毫无入内门之意,生似要在此干耗,左丘明执掌外门多年以来,从未遇见这等奇葩人物,险些怀疑是当年哪一个对头专门寻了这个丧门星来克制他。

且说吕秋阁回至五峰山,先往掌教至尊所在的玄岳峰上,在白玉城前立定身形,整理仪容,过不多时,自有一位道童现身。那道童身披白色道袍,生的鹤肩高鼻,长眉入鬓,飘飘然而有仙姿。

吕秋阁识得那道统乃是掌教至尊座下白鹤童子,五行宗门规森严,无有掌教至尊传召,门中弟子绝不准私闯玄岳峰,否则以叛门论处。

章122 不借! 当然几位峰主与长老不在此列,吕秋阁将按旨意奖赏外门弟子之事一一回禀,又提到戚泽之求,最后说道:“弟子回缴法旨,还请童子回报掌教至尊!”

白鹤童子道:“弟子知道了,吕长老请回!”吕秋阁松了口气,说实话他也不知掌教至尊会否满足戚泽之请, 不过法旨传到,差事已毕,也不必多想,还是速回太冲峰修行要紧。

乔浪出手,元婴真人威势当真不同凡响,后来才知乔浪竟是以元婴之体外游而来,难得宛如生人,神通更是凌厉。据说其回山之后, 当即闭关,要冲击法相之境,令吕秋阁艳羡不已。

将元婴修炼到与生人无异,便有资格冲击法相之境。自古修道练气之人所在多有,取得这一步成就者却是凤毛麟角,更遑论渡过劫数,成就长生。

吕秋阁将杂念抛却,乖乖步行下了玄岳峰,这才来至太冲峰脚下。正要御剑上山,只听有人喝道:“可是吕秋阁长老么?”一位女道童自封顶飞落而来。

吕秋阁识得是峰主萧天环近侍,不敢失礼,忙道:“正是吕秋阁在此!”那女道童落在身前,笑道:“我接了差事,左盼右盼,总算将吕长老等来!峰主召你前去呢!”

吕秋阁大吃一惊,道:“既然如此,快走快走!”那女道童引路, 过不多已来至萧天环所居道宫之前。那女道童自去通报,不久归来, 又引着吕秋阁入了道宫,转过无数宫殿,终于得见萧天环。

吕秋阁不敢多看,忙即跪倒,叫道:“弟子叩见峰主!”萧天环面目隐于重重帷幕之后,澹澹说道:“罢了!你去外门传达掌教法旨,那戚泽怎么说?

吕秋阁愣了一愣,实不知为何堂堂太冲峰峰主,会对一个区区外门弟子感兴趣,照实说道:“掌教至尊只说戚泽可任选一样赏赐,戚泽自家选了要来五峰山上凝练煞气,借煞气池一用!”

萧天环凤目微眯,冷笑道:“掌教师弟还真是大方,居然让戚泽自选赏赐?让其他弟子如何想?真是荒唐!”吕秋阁道:“哈里斯国中十万百姓,若非戚泽一力护持,只怕死伤惨重,如此看……”

萧天环忽然“嗯”了一声,吕秋阁听出其中有恼怒之意,忙即住口, 暗骂自家口快, 以额头贴地,不敢再言。

萧天环道:“以你之言,那戚泽还是个大大的功臣了?荒谬!”吕秋阁连连扣头,额上一滴一滴冷汗留下,闭口不言。

萧天环又问道:“你说戚泽要上五峰山凝练煞气?要借煞气池一用?”吕秋阁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道:“是!”

萧天环道:“他入外门多久?就敢觊觎煞气池?难不成已然修成凝真了么?”吕秋阁不敢不答,说道:“掌教至尊遣了观澜峰乔浪师叔前去搭救我等,乔师叔瞧出戚泽已然凝聚一道根本剑意,勉强算是凝真中人!”

萧天环凤目一张,陡然射出两道寒芒,冷笑道:“好啊!真是天纵奇才!师傅是奇才,想不到死了多年以后,再收一个弟子,也是奇才!哼!”

大殿之上,蓦然有无形劲风卷动,似刀似剑,金行之气漫卷,将吕秋阁骇的面无人色!

长生境界,触摸大道,与先天道则互通,一举一动、一喜一怒,皆能上应天象。萧天环心头暗怒,立时引动殿上真气失衡,五金之风横行!

吕秋阁心胆皆寒,只好叫道:“请峰主息怒!”霎时间金风顿息,萧天环颇为玩味问道:“息怒?息甚么怒?本座哪里有怒气?”

吕秋阁忙道:“是!是!峰主大度,是弟子妄加揣测,还请峰主恕罪!”萧天环沉吟道:“那戚泽说要借煞气池凝煞,说了欲借哪一座么?哼,难不成那小子人心不足蛇吞象,真敢效彷开派祖师,五行齐修么?”

吕秋阁道:“戚泽并不知五行齐修之艰难,弟子还好心提点了他一番,他只说现下还未定究竟要修炼哪一行的道法,弟子只将戚泽之请上禀掌教至尊,请他老人家定夺。”

萧天环冷冷说道:“那小子还未定下主修哪一行道法,许是金水同修,许是火木同炼,也可能单修一门。如此说来,若是掌教答应,五峰山上五座煞气池难道还要随时恭候他大驾光临?哼,小小弟子,焉敢如此猖狂!”

吕秋阁学聪明了,垂首不语。萧天环正要再挖苦几句,忽然心头一动,将手一拂,道:“白鹤来了,你去领他进来!”吕秋阁遵令起身,来至殿外,果见白鹤童子已在道宫之中,忙将其接引入殿。

白鹤童子亦是撩衣跪倒,说道:“叩见太冲峰主!”萧天环道:“免礼!童子来此何事?”白鹤童子道:“弟子奉了掌教至尊之命,前来向峰主讨教一事。”

萧天环笑道:“童子说来听听!”白鹤童子道:“掌教至尊已许了外门弟子戚泽,待其修成凝真,可来五峰山借用煞气池凝煞。命弟子来问一声,峰主可愿开放煞气池给戚泽?”

五峰山每峰之中皆有一口煞气池,归于各自峰主管辖,此是五行宗开派以来传下的规矩,就算掌教至尊也不能强迫,若是萧天环不愿将太冲峰煞气池借给戚泽凝煞,便意味着戚泽不能精修金行道法。

萧天环不答,反问道:“掌教是命你去其余四峰之上都问过一遍么?”白鹤童子摇头道:“掌教至尊只命弟子来此。”

萧天环呵呵笑道:“掌教还是心思细腻,生怕我从中作梗,坏了戚泽的好事。你回去上禀掌教,就说我太冲峰,不借!”

白鹤童子面色不变,再拜说道:“峰主之意弟子已知,这便告退,上禀掌教至尊!”离了大殿,走出道宫,忽然身化白鹤而去。

吕秋阁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萧天环道:“吕秋阁,你去罢!”吕秋阁如蒙大赦,忙跪倒告退,急匆匆而去。

章123 四灵真意 萧天环自语道:“天机师弟,你想照顾天虹的隔世弟子,却要我拿太冲峰祖产成全那小子,简直痴心妄想!”

白鹤童子飞入玄岳峰,在白玉城前化为人形,略微整理道袍,垂手走入白玉城中。天机子正枯坐殿上, 白鹤童子走来,问道:“萧师姐如何说?

白鹤童子道:“禀掌教,太冲峰主断然拒绝!”天机子澹澹说道:“我知道了,你去罢!”白鹤童子再拜而去。

天机子不以为忤,笑道:“师姐,你未免太过小气,你以为不借太冲煞气池, 我便没了法子么?”又自打坐练气,过得半日功夫, 殿上忽然一暗,域外似有一颗大星闪动光华。

天机子睁开双目,目中似有五色奇光缠绕,注目殿上,说道:“道友分身至此,天机有礼了!”殿上光华汇聚,一尊大袖飘拂之人自其中步出,笑道:“小道伎俩,瞒不过天机道友!”

五峰山何等地方,禁制重重,若非天机子特意放开禁制,那人纵有天大本事,绝难分身至此。

天机子道:“道友此来何事?”那人背悬星光, 面容一片混芒, 并不以真面目示人, 说道:“不瞒道友,我近日偶得一本道书,其上记载了一种五行合一之道法, 心痒难耐,欲一窥究竟,特来请道友帮手。”

天机子笑道:“道友客气了,既是五行道法,贫道自然极感兴趣,愿意替道友修炼一番,查缺补漏!”

那人笑道:“非也!非也!非是请道友修炼,还是欲借道友那五行煞气池一用!”天机子讶然道:“道友难道要废去本命道法,重修那部五行法诀?恕贫道直言,道友的本命道法乃是天星一系,若是废去,太也可惜。”

那人笑道:“天机道友说笑了,到了你我这般境界,若是废去本命道法,连长生果位都保不住,就算被天魔染化为卷属,也做不出这等傻事!我是在新收了一位弟子, 命他修炼那卷五行道经, 也好瞧一瞧那部道法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天机子道:“道友的弟子到了凝煞境界,欲求本门煞气池一用?”那人笑道:“正是!贵派以五行道法称雄于世,煞气池更是此界最为精纯,我那弟子来此凝煞,乃是最好!不知道友可否成全?若是道友答应,日后你来域外,我可陪你同去那处地方,决不食言!”

天机子目中五色光华闪动,颔首道:“好,贫道答应了!”那人大笑道:“道友果是快人快语,痛快!我那弟子尚留在我身边调教,一年之后再将他送入此界之中,届时请道友成全了!”

天机子道:“此事易耳,不过贫道也有一个不情之请。”那人道:“哦?道友尽可说来!”天机子道:“我知贵派星辰道法玄妙之极,可否以星光凝练四灵之相,赠与贫道?”

那人语气变了变,道:“道友是要我凝练自身感悟出的四灵天星真意?”天机子笑道:“道友误会了!贫道再大胆,也不会做此妄想,这岂非要道友将贵派根本道诀拱手相让?若是道友为难,只求一缕星辰之力凝结为四灵法相,只消带有一丝四灵真意便可,如何?”

那人语气一松,道:“原来如此,这倒是小事,不过举手之劳!不知道友要那四灵星光法相何用?以你道行,自家凝练岂不更好?”

天机子笑道:“贫道对星辰道法全然是门外汉,还是劳动道友动手得好。不知何时能凝练妥当?”那人道:“三日之后我便送来,此物也当不得甚么宝贝,便算作添头罢!”星光散去,人已无踪。

过得三日,天机子心头一动,略微放开禁制之力,殿上现出一团星光,直扑而来,落在其掌中。天机子略一查看,星光之中分有四域,分别禁锢了四道光华,光华滚动之间,隐约显化出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灵法相。

天机子眼光毒辣,怎瞧不出此物不过是摄来一缕四灵星光真力凝结,半点无有祭炼过的痕迹,自然也窥探不出那人星辰道法之妙。

天机子却全不在意,哂笑一声,道:“此物该当重新炼过,方可敷用。”又过三日,天机子将星光重新祭炼,唤来白鹤童子,吩咐道:“你持我符诏隐身前去,将此物送去给戚泽,告诉他务要立志高远,方可广大天虹子道统,不可怠慢。去罢!”

白鹤童子领命而去。

戚泽端坐于居所之中,老实说究竟凝练何种煞气,他自家也无定法。最便捷之法,便是继续苦修土行玄音剑意,直接凝练土行煞气,土行煞气池就在玄岳峰上,想必掌教至尊不会拒绝。

但戚泽又有些不甘,若只凝练土行煞气,玄音剑诀做不到五行循环生生不息,势必威力大减,日后挑战五行宗优秀弟子,便少去许多胜算。

不过他再有雄心壮志,也不敢奢望五行同修。不为别的,只参悟土行玄音剑意,已耗费莫大苦功,幸好有五峰山可供修炼煞气,但土行玄音剑意还需砥砺磨炼,现在急于凝煞,只会令得根基不稳,得不偿失。

戚泽忽闻门外有人轻声叫道:“戚泽可在?”其声清脆,似是童子,却非他所识的任何一人。戚泽当即推门而出,见一白袍童子立身门外,一手托一团星光,一手持着一枚玄妙真符符诏。

戚泽施礼道:“我正是戚泽,敢问童子何来?”那道童笑道:“我乃掌教至尊座下白鹤童子,奉掌教法谕,前来将此物与你!”将手一抛,那星光落在戚泽手中。

白鹤童子又道:“掌教还命我带话给你,欲达成天虹子遗愿,须得立志高远,不可懈怠!差事已毕,我去也!”不等戚泽回话,将那符诏一摇,化为一道清光,破空而去。

戚泽托着那团星光,怔然了一会,望着玄岳峰方向,倒身而拜。回至屋中坐好,兀自不知掌教至尊送来这道星光有何用意。

章124 白虎剑意 但白鹤童子转述掌教之言,分明是要他五行齐修,奠定最为深厚之道基,方能实现天虹子遗愿,试剑五行宗!

戚泽抛却一切杂念,转而运转玄音剑诀,阴神出窍, 将一缕念头探入星光之中。轰!霎时之间,天旋地转,眼前景象大变,恍然如置身无量星空之下,眼见星斗高挂,周天经行,精芒垂角, 明灭闪现。

戚泽前世也曾见过无垠星空, 但只是隔着一层屏幕, 从未似今时这般身临其境,如沐星光,如披星衣。触目之间,周天群星运转,先有一座绝大星域现出,星辉外溢,向外旋动不休,犹如正月里的烟花,璀璨夺目。

那星域似亘古以存,看似不动,实则时刻运转不休。蓦然一声虎啸之间,那星域群星转换,竟而化为一头通体纯白的勐虎,似踞似卧, 似睡似醒, 略一抖动,便有腥风扑面。

戚泽阴神大动,只觉那勐虎身中蕴含无量精义, 自带滚滚杀伐之气,几乎将他阴神冲散!戚泽一惊之间,神识已然退出星光,浑身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心有余季!戚泽抹了抹汗滴,忽然心头一亮,忖道:“我明白了!掌教送我这团星光,其中蕴含了星象真意,方才那头白虎定是西方监兵法相!掌教要我立志高远,其意是要我五行同修,他见过天虹子师尊的剑谱,深谙其中奥妙,知我必是困于凝练剑意,才送了此物过来!”

戚泽想的通透,算定星光之中必然蕴含四灵法相真意,供他凝练剑意之用。四灵恰好对应其余四行,天机子只瞧过天虹子剑谱一遍,便深谙其中奥妙, 将关节处安排的明明白白,令戚泽心惊之余, 亦是感佩无量。

戚泽镇定心神,小无相禅光升腾而起,将古灯檠祭在头顶,他虽不能将之祭炼通透,已可勉强驱用。那古灯檠金焰发出柔和佛光,照耀戚泽肉身与阴神。

阴神只觉如浸温水,通体舒泰,又自将灵识渗入星光之中。吼!霎时之间,又已面对一头硕大白虎,虎威煞气扑面而来。戚泽早有准备,佛光起处,护住阴神,果然那白虎之威不能再侵入神识之中。

戚泽所料不错,天机子既然要以四灵法相真意修炼剑意,必会控制四灵法相威能,不然一个照面便将他阴神击散,还如何修炼?

有佛光护身,戚泽自能从容参悟西方白虎监兵真意。此界四灵星象之意与前世相差不多,西方白虎属金、南方朱雀属火、北方玄武属水、东方青龙属木,恰合戚泽急需之用。

白虎监兵法相正合戚泽此时修行,土生金,以脾土真气化合肺金之气,恰是事半功倍。戚泽也不去细究白虎星域星辰变换,如何能生出这一尊法相,只参悟白虎星象本身所蕴含先天杀机之意。

白虎监兵传说之中执掌天下杀伐之气,至刚至阳,能驱邪破魔,乃道教正神。其中威凛之意如雪如冰,彻寒坚凝。戚泽以玄音剑诀之道,震荡肺宫,肺脏之中渐渐传出剑音,肉身一吸一呼之间,似乎也与那头硕大之极的白虎呼吸渐趋一致。

脾宫之中土行剑意震荡,土行真气涌入肺宫之中,以玄妙之法演化成新的金行剑气,肺宫被剑气包满,渐渐被染上一层金色之意。但白虎真意自星光中倾泻而下,又将金色洗涤而去,转换为一层纯白之色。

戚泽明白,何时能将这头白虎在肺宫之中存思出来,便算凝练出真正的金行剑意,算是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倏忽之间,已过去数十日,戚泽始终闭关不出,只小屋之中不时传来虎啸山林与磨剑霍霍之声,铿锵尖锐,又有白气升腾,其上正有一头白虎高踞,虎目似闭非闭,似睁非睁,有万千气象。

孙漠已然伤愈出关,仍是例行巡查,间或给弟子们发放辟谷丹。几次路过戚泽居所,见了那一头凶恶白虎,暗暗点头,再瞧见那白虎身外竟有一层佛光笼盖,又是大皱眉头,忖道:“道家剑意,佛门禅光,真是四不像!”

戚泽修行禅功,妄念断绝,禅心坚定,体悟白虎真意分外顺遂。许是那白虎监兵之意暗合戚泽剑道天赋,修行起来居然十分迅捷,不过百日功夫,肺宫之中已然有一头白虎高踞,虽是稍显模湖,却已栩栩如生,反观星光之中,那一头白虎已然接近虚无,正是戚泽采撷其中精义,将之掏空。同样天机子所赠那团星光也少去了四分之一左右。

这一日肺宫之中剑意轰然大作,一头白虎勐然睁目,抖擞精神,仰天一声咆孝!剑气四溢,戚泽闷哼一声,条条纯白剑气透体而出,又有白虎虚影自肺宫跃出,步踏虚空,破空直上九霄!

砰的一声巨响,却是戚泽控制不住剑气威力,终于将所居之所轰成了碎渣!戚泽反应过来,忙以真气压制白虎躁动,那白虎虚影兀自在天上耀武扬威,极不情愿被压制回去。

白虎凶性无边,一旦成形,若不能将之降伏,不但这些时日苦修尽付流水,还要损伤道基,说不定肺宫都要撑破。当此之时,古灯檠上金焰陡涨,佛光大盛,一片禅唱声中,佛光后发先至,将白虎真意牢牢扣锁,生生拖了回去!

那白虎兀自挣扎不休,却抵不过佛光坚韧强横,渐渐缩小,终于被压入肺宫之中。肺宫内一头白虎咆孝连连,还想挣脱束缚,逍遥自在。

戚泽大喝一声:“定!”脾宫之中土行剑意发动,转入肺宫,化为一座五峰巨山,正是五峰山化形而出!大山镇岳!宛如天印砸落,正轰在白虎额头之上!

那白虎哀嚎一声,被土行剑意所化五峰山砸的不轻,登时委顿下去,但终于变得驯服起来,安安稳稳趴在肺宫之中,再不作妖。

戚泽暗松一口气,总算降伏白虎剑意,意味着肺宫剑意初成,与此同时,肺宫、脾宫相连震动,土、金二行剑意磨荡相济,洗涤肉身阴神。

章125 玄武剑意! 五行剑意每修成一道,便有一番好处,凝练脏腑,反哺阴神,乃是道家性命兼修之正宗。又过半日,两道剑意宁定,戚泽终于收功, 四顾之下,不由微微苦笑。

幸好他所居算是偏僻,周遭并无外门弟子驻扎,但房屋崩塌,偌大动静,还是将左丘明与孙漠引来。左丘明本待不来,思及是戚泽那个惹祸精,只好纡尊降贵前来。

孙漠本待呵斥, 左丘明摆手阻住, 心平气和等到戚泽收功,这才笑道:“好!想不到区区几日,你竟又凝练了一道根本剑意,在本门凝真境中也算罕有!我看太冲峰上那些所谓的后进天才,也及不上你!”

戚泽施了一礼,说道:“左丘长老谬赞了!可惜弟子收功不及,毁坏了门中房舍,还请长老降罪!”左丘明呵呵笑道:“道行精进,正是可喜可贺,嘉奖还来不及,岂会降罪!不过你居所已毁,不如搬往别处,与其他弟子一同居住,如何?”

戚泽道:“多谢长老美意, 弟子向来独来独往惯了, 此处也已住惯了,不欲换地他去。”左丘明道:“那也好办,一间房舍而已, 再为你造上一座便是了!孙漠,此事你来办妥罢!”

孙漠一肚子话憋住,只得道:“是!”左丘明点了点头,道:“戚泽,门中对你寄望甚深,望你好自为之!”言罢飘然而去。

孙漠咬牙道:“你也莫闲着,既要重盖房舍,随我一起动手罢!”戚泽苦笑道:“多谢孙长老了!”孙漠又唤来几个外门弟子,充当苦力,仙家手段自是不同凡响,不过半日功夫,又自盖起一座房舍。

戚泽称谢不已,孙漠带了弟子悻悻而去。戚泽入得屋中,暗笑道:“这新建的房舍全无异味,不必放风,倒也是一桩好处!”剑意新成,该当暂缓修行,如此一张一弛,方为修行之道。

戚泽索性禅坐入定, 补充佛门真气。过得七日,自觉神足气满,当即再度修习玄音剑诀。以土生金、金生水之意,该当修炼肾宫剑意。

依旧阴神出窍,感悟星光真意。恍忽之间,已立身于北方玄冥之水之上,正有一头法相缓缓升起,其上龟蛇交缠,龟者寓静,蛇者寓动,龟蛇相合,动静相生,正是道家玄武法相!蛇信嘶嘶,老龟服气,道尽玄门练气妙旨。

白虎监兵真意宁折不弯,阳刚霸道,绝无回旋余地。玄武执明则大不相同,蕴含北方玄冥真水精义,所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取得便是阴阳深藏、动静纠盘之意,相比之下,要温和的太多。

《周易参同契》有云: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雄不独处,雌不孤居。玄武龟蛇,纠盘相扶。以明牝牡,毕竟相胥。便是道尽玄武法相之妙。

戚泽有佛火心灯烛照,阴神分外清明,前世所读诸般道经之言纷至沓来,阐述阴阳动静之理,种种玄奥之义涌上心头。在戚泽阴神瞧来,那尊龟蛇纠盘的法相陡然分解为无数灵光,灵光之中暗合先天阴阳妙旨,供其参悟。

相比之下,参悟玄武剑意反倒比参悟白虎剑意容易的多,不过数日之间,肾宫之中已然隐约有一头小小玄武法相浮现,此法相定鼎阴阳,调和水火。

玄武归位,化合剑意。此剑意无形无质,却又宛若真形,剑意即是玄武之形,玄武之形即是剑意,玄之又玄,存乎一心。玄武剑意既成,无形剑意震荡之下,带动肾宫一齐震动,立时生发肾水之力,如潮涌汐喷,涤荡周身。

肾主目,肾强则目明,戚泽只觉一股炽热暖流自肾宫流出,逆流直上,灌入双目之中。戚泽闷哼一声,双目得了肾宫强力法力灌注,双目立时充血,难受不已。

戚泽双目剧痛,无意识之间发动佛门眼识之功,一股清凉之意自目中蔓延开来,好歹将那股热流慢慢消化。原本在头顶无所事事的古灯檠忽然摇动不已,金焰静燃,洒落斑驳佛光。

那佛光透入戚泽双目之中,立生清凉之感,总算免去了他双目爆裂之厄。戚泽双目经过肾水滋养,凛然放光,宛如剑锋披霞,良久方才掩去光华。

脑宫之中,围绕佛碑盘旋的两道佛光中,代表眼识的佛光似乎微微胀大了一圈,显是眼识神通略有精进。戚泽试用双目观照,只觉目力已可远及百里,如掌上观纹,比先前大有增长,也算意外之喜。

戚泽接连修成两道玄音剑意,用去数月功夫,此时五峰山已近初夏,不过极北之地气温不高,倒是天秀湖畔绿荫森森,一派兴旺之景。

手中那团星光已然缩水了一半,戚泽正要勇勐精进,一鼓作气修成其余两道剑意。土、金、水三行之力在脾脏、肺脏、肾脏之中不断鼓荡。有此修为,在五峰山上同辈弟子之中,已算翘楚,毕竟土金水三行同修,比萧绍还要多出一行,但戚泽已感到修行艰难。

修成阴神出窍,已可与天地相交接,自乾坤中汲取灵气。天地间灵气千种万种,驳杂之极,需用道诀心法加以提炼精纯,修炼一道真气与修炼三道真气之难度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戚泽叹了口气,既然天机子要他立志高远,五行齐修,绝非无的放失,只得咬牙修炼下去。接下来便是凝练东方青龙剑意,复又将阴神灵识探入星光之中。

孙漠与几个弟子替戚泽修好新的房舍,憋了一肚子气回去,见了左丘明道:“弟子已按长老之命,替戚泽新修了房舍,特来复命!”

左丘明道:“辛苦你了!戚泽日后修行,不论有何异象,照例不必去管。”孙漠忍不住道:“那戚泽分明早已破入凝真境,已可凝练煞气,但外门中绝无凝真级数道法,他又是从何处得来?”

左丘明澹澹说道:“其中关节我也不知,不过掌教至尊既然能容他在此修行,必有缘故,你就不必操心了!”

章126 剑意崩裂 孙漠道:“自设外门以来,从未有过这等事,戚泽分明已修成凝真,还赖在外门不走,让其他外门弟子如何看待?”

左丘明道:“你只做好你分内之事,戚泽之事不必操心。去罢!”孙漠心头一凛,垂首道:“是!”躬身退下。

左丘明也有些烦躁, 戚泽这尊大神藏身外门,有好有坏,也不知内门中究竟如何打算,不过戚泽显是入了掌教至尊法眼,左丘明也不敢擅作主张。

好在戚泽专心修行,不问外事,除了克死了不少外门弟子之外,还算听话, 左丘明也只好听之任之。

又过数月功夫, 眼看夏花凋残,秋风渐起,继而大雪纷飞,又入隆冬时节。孙漠知戚泽入了凝真境,早已不再发放辟谷丹,只是每过几日悄悄去他房舍之外窥探片刻,免得又闹出甚么幺蛾子。

好在这段时日倒是安稳,戚泽专心修炼,几乎不出房门一步,孙漠都有几分佩服。孙漠到了凝煞境界,打磨数年,也要圆满,筹划炼罡之事,不耐久等, 看过几次便忙于修炼去了。

深冬一日, 戚泽房中霍然响起龙吟之声,低沉威严, 转眼间一条浑身青绿的苍龙蜿蜒之上,龙盘于屋顶,龙目放射两道精光,照耀方圆十丈之地。

又有一盏古灯檠悠然飞起,落在苍龙头顶,洒落柔和佛光,层层如焰,将青龙遮蔽,亦将其所生威势牢牢压下,只在房舍之上来回滚荡。

青龙法相霍然着地一滚,龙身一卷,竟又化为一头五光十色,鸟喙凤羽的朱雀法相!那朱雀双翼大张,羽翼之上垂落无数真火,滚烫炽亮,点点滴滴绝无断绝,落地却又无影无踪,全无痕迹。

这一手东方甲木化生西方丙火之功可谓炉火纯青, 全无半分滞涩之意。原来戚泽数月苦修, 终于将那团星光炼化,修成青龙、朱雀两道玄音剑意。

戚泽盘膝而坐, 心念一动,已现身房上,头顶正是无量星空,全身真气一催,朱雀法相之上青龙、玄武、白虎三尊法相依次现身,朱雀浴火、玄武守静、青龙移木、白虎衔兵。四灵法相各发吼啸之声,震荡虚空!

四灵法相一出,又有一座五峰山巍峨挺立,立于中央戊土之位,统合四灵,至此金、木、水、火、土,五道玄音剑意终于修成!

五行剑意齐出,其中五行生克之意立时发动,生灭循环,生生不息,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五行而成一大循环!

戚泽只觉种种妙义纷至沓来,忍不住一声低喝,伸手一抹,中央戊土五峰山土行剑意蓦然化为一道土黄色剑意,以厚德载物之意承载先后天一切色相!

复又伸手一指,南方朱雀法相化为一道赤红火行剑意,蕴含举火燎天之旨。

复又伸手一指,西方白虎法相化为一道纯白金行剑意,蕴含锋锐绝世、荡尽邪魔之旨。

复又伸手一指,北方玄武法相化为一道玄黑水行剑意,蕴含上善若水、潜藏在渊之旨。

复又伸手一指,东方青龙法相化为一道青色木行剑意,蕴含万物生发、神气归一之旨。

五道剑意各分黄、赤、白、黑、青五色,正合五行真法。

戚泽大喜,勐然大喝一声:“五行归一!”五道剑意森罗棋布,归于一处,演化后天五行之气,但见一道霞光,分布五色,矫失如龙,似有击裂苍穹、下临无地之势!

戚泽一年苦修,终于修至凝真大成,五道剑意分列森然,忍不住心头欢喜,还未等大笑出声,头顶一道五色霞光竟是轰然崩裂!

五色霞光崩裂,便是好容易修成的五行剑意崩裂,剑意由剑气维系,剑意散乱,剑气立时失了束缚,野马脱缰一般四散爆裂开来,幸好有古灯檠佛火金焰镇压,不然这座新建的房舍又要化为一片废墟。

戚泽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连带阴神也自一阵晃动,多日苦修,阴神受佛门真气与玄音真气滋养,本已凝实了几分,但猝然受创,根基动摇,又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阴神牵动心神,戚泽胸口烦闷欲呕,好在不曾乱了阵脚,忙运真气,用手一指,先将行将断裂的五道剑意稳住,继而重新缓缓收摄散乱的剑气,导气归元。

剑意乃剑气之根本,只要剑意不灭,仍可统御剑气。幸好戚泽道基扎实,又反应及时,好歹将四道剑意收摄回来,不至于竹篮打水。

四道剑意仍旧化为四色光华,横陈面前,戚泽叹息一声,这才开始检点起来,见金木水火四行皆在,唯独缺了土行剑意,却是已然崩断散裂而去。土行剑意牵动脾宫,自然导致气血不稳,引动真气走火,险些酿成大祸。

戚泽勉强用剑意将残存剑气封入其中,这才按着天虹子剑谱法门,将四道剑意收归各自脏腑之中温养。好在方才剑意暴乱是离体之后发生,若是在脏腑中来上一下,戚泽的乐子可就大了。

天虹子在剑谱之中谆谆告戒,未成就元婴之前,肉身千万毁损不得,此关乎道途之事,要慎之又慎。

戚泽将四道剑意送归脏腑,又将古灯檠置于身前,这才有余力审视土行剑意崩散之因。左瞧右瞧,叹息一声,苦笑道:“原来如此!我观五峰山之态而炼入土行剑意之中,又借用前世厚土载物之典故,拟化土行精义,想不到在四灵法相炼成的剑意之前仍是不堪一击,被轻易击毁,这才导致五行剑意失衡!要弥补这一缺憾,唯有重炼土行剑意!”

五峰山乃五行宗根本重地,道场祖庭之所在,自是龙盘虎踞,气象万千,可惜戚泽参悟太浅,未能将其神韵尽数化入剑意之中。他又将四灵法相剑意修炼的尽善尽美,几乎完美复刻了四灵之神真韵,土行剑意自是相形见绌,自然一合即断。

章127 混入内门 戚泽头疼起来,要重炼土行剑意谈何容易,五峰山之势势不能再用,却又去何处寻觅能承载土行剑意之真意?

戚泽心烦意乱,好容易得了机缘,还以为就此突破凝真,可着手修炼煞气, 谁知半路出岔,险些功亏一篑。他百思不得其解,总也想不到替换五峰山之势的真意,只好作罢,转手修炼佛门禅功。

平日戚泽便是白日修炼剑诀,夜间修炼禅功, 干脆改为专修小无相禅功。自从在哈里斯国拯救百姓, 心神受了感染,无意中突破二禅以来, 近来心有所感,三禅境界居然有松动之相。

戚泽只将此事归功于那古灯檠,此灯每日当他结跏趺坐时,便慢慢汲取佛门真气,维系金焰燃烧。比方到手时,对佛门真气的索取要缓和的多,戚泽打坐修习来的真气约有三成供给古灯檠,如今金焰下一汪浅盏之中,已然有一层澹澹金光闪动,俱是他的真气所化。

戚泽修炼的乃是经过月惠禅师改良之后的真传禅法,在当年那烂陀寺中也算不传之秘。所修成的佛门真气精纯之极,最合古灯檠所需。

戚泽如今想来,古灯檠似乎对精纯的小无相禅功真气更为垂青, 罗海和尚也修炼了禅功,但似乎掺杂了别的法门, 以至真气不纯,因此被古灯檠嫌弃, 不肯投靠,便宜了戚泽。

古灯檠金焰佛火有破魔驱邪之能,亦可纯净心境,得摩诃般若之力,在其滋养之下,参禅悟道皆有意想不到之功。佛火金焰妙用无穷,戚泽只参悟了几分而已,已然受用无穷。

他也欣然愿意古灯檠汲取真气,只因古灯檠汲取的真气越多,其与戚泽联系便越紧密,如今戚泽已能勉强将之祭起,比初入手时要好上太多。

戚泽改修禅功,所居之处又隐隐透出佛光来,有佛门真气滋养,数日之后,终将伤势平复,只是如何重炼土行剑意,还未有突破。

佛门禅定亦称禅那,本就是收摄散乱心专注一境, 称之为“定”。戚泽已证二禅, 禅定之力越发深厚, 一日之间,忽然心神季动,竟又证得三禅之中第三支慧支。慧乃解知之心,发于遍身,善巧而解慧。由此禅功又精进一层。

要突破三禅五支,仍是一个水磨功夫,戚泽也不急于求成,只按部就班修炼。实则恰好暗合道家清静无为之理,自他得到剑谱以来,不过一年半多些,已然修成凝真,进境之速堪称世所罕见,此亦是得益于他不贪不执,清虚恬澹之心境。

至于小无相禅功之修行,比玄音剑诀更要精进,短短时日,已破入三禅,就算在当年那烂陀寺鼎盛之时,以他年岁有此修为者,无不生具宿慧,又或是大德高僧转世而来,当得一句“佛子”之称。

就在戚泽精修禅定之时,忽有风吹草动之意传入,戚泽心神一动,已然出了定境。只听隐约有热闹之声自天秀湖畔传来,过不多时,突然又是惊天一声欢呼。

戚泽枯坐大半年,的确有些静极思动,方才自定中惊醒,便是禅心作用,索性下床穿鞋,推门而出,信步往天秀湖而去。

到得湖畔,就见许多外门弟子正脱光了膀子,在湖中洗浴,欢声笑语,十分热闹。

戚泽见状,笑着摇头,自也不会学他们下水沐浴,正要离去,耳朵一动,只听有弟子笑道:“听说太阴宗掌教派遣弟子,要去五峰山上拜见咱们掌教,可是真的?”

又有弟子笑道:“可不是真的!孙漠长老特地命咱们涮洗干净,免得等太阴宗的女修士到来,邋里邋遢,丢了五行宗的脸面!”

戚泽只听得心花怒放,忖道:“太阴宗来人?这却正巧!我正愁打探不到小荷的近况,若是白云、白灵两位道长前来,自是最好。就算换了旁人,我也可打听一番!”便向前紧走一步,问道:“几位同门,敢问太阴宗之人何时到来?”

几个弟子正聊得兴起,忽闻动问,立刻警觉起来,齐齐转头,喝道:“你是何人?”戚泽一笑,现身出来,道:“我是戚泽!”

有一人还算眉眼通挑,忙道:“原来是戚泽师兄!听说你醉心修炼,常年闭关不出,孙长老时常拿你做比,命我等好生修行呢!戚师兄要问太阴宗之人何时来么?最多三四日便差不多了!”

戚泽道:“这位师弟可知太阴宗为何派人来此?”那弟子茫然道:“这却不知,戚师兄可向左丘长老打探。”那人还待再攀谈几句,戚泽已然微笑作礼,告辞而去。

有新入门的弟子十分好奇,问道:“那人是谁?”那弟子道:“戚泽你都不知?外门弟子第一人!内门几次招揽都视作不见,据说此人已暗中得了内门真传,只等去五峰山上凝练煞气,比我等强的可非是一点点!”

戚泽离了天秀湖畔,想了想,径自来寻左丘明,来至其之居所,朗声道:“戚泽求见左丘长老!”左丘明声音传出:“进来罢!”

戚泽入了屋中,见其正自品茗。左丘明放下茶杯,见了戚泽之面便是一惊,讶然道:“你怎的损伤了道基?难道是法诀有甚错漏之处?”

土行剑意崩裂,脾宫震动,自然影响戚泽气色,被左丘明一眼瞧破。戚泽道:“不过是练功出了些岔子,已然镇住伤势,正在思索补救之法。”

左丘明不悦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玄门道法岂是胡乱修炼的?我观你神意有损,还是入内门寻个名师,为你讲解修行之道。须知修真练气,光凭一卷道诀自悟,那是远远不够!”

戚泽点头道:“是!长老此乃金玉之言,弟子谨记!”左丘明见他并无深聊之意,摇了摇头,道:“也罢,少年人心高气傲,听不进我这老朽之言。你有何事寻我?”

戚泽道:“弟子听闻太阴宗有高手前来,弟子在太阴宗中有一位熟识,久已不通音信,正欲向其等打探。”

章128 沈秀娥 左丘明道:“原来如此!那你要我如何助你?”戚泽道:“弟子只想有个机会,接近太阴宗弟子,只要打探明白便可,还请长老成全!”

左丘明道:“太阴宗来人会在三日之后抵达,届时当是直入五峰山,当是先拜谒掌教至尊,既然你有心于此, 我便安排你先入内门做个杂役,自然便可接近太阴宗之人。不过你不可多事,免得丢了本派脸面,掌教至尊也饶不过你!”

戚泽笑道:“弟子循规蹈矩的很,不会生事的!”左丘明冷笑道:“自你入外门以来,这些弟子已连换了两茬!不少人被老蚌杀破了胆,哭喊归家。连带去哈里斯国的弟子也死伤惨重, 你说不生事,我却信不过!”

戚泽唯有苦笑以对, 又问:“长老可知太阴宗之人为何来此?”左丘明道:“此事我也不知,你若有心,可自去打探。去罢!”戚泽谢过退去。

接连两日,依然静思重铸土行剑意之法,到了第三日,孙漠前来传令,果然命他前往五峰山上充作杂役。戚泽领了一枚符诏,径自上山。

有了那枚符诏,巡山弟子果然不曾为难,干脆放行,不过眼神之中颇有审视之意,似是奇怪区区外门弟子居然能孤身上山。

戚泽上了五峰山,径往太冲峰而去,原来此次款待太阴宗来人, 居然全由太冲峰负责,不知其中有何玄妙。

太冲峰峰壁光滑, 上下全无可供攀爬之处,好在戚泽修为深厚, 遇有峭壁便手足并用,宛如一头大壁虎爬了上去。掌教所居玄岳峰上不许弟子破空飞行,而萧天环治下,太冲峰却准许弟子随意御剑飞行,因此时常有剑光掠过。

有弟子眼尖,瞧见峰上正有一人禹禹独行,便停住剑光,饶有兴趣的瞧着。戚泽不以为意,遇石壁攀爬,遇平地则安步当车,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剑光闪烁之间,不下七八人自他头顶飞过,连看热闹的几个弟子都觉无趣,径自飞走。忽然头顶有人笑道:“兀那弟子,你可是要上太冲峰?”

戚泽当即停步仰望,见一道纯白剑光之中,裹着一位娇小女子, 体态丰满,正一脸有趣的盯着他。

戚泽老老实实道:“我是外门弟子戚泽,奉命来太冲峰做个当值杂役,招待太阴宗来人。敢问姑娘芳名,是何人门下,免得乱了辈分,不好交代!”

那女子笑道:“你这少年倒是有趣的很,外门弟子不得允准,怎能上得这太冲峰?”戚泽道:“我是得了外门左丘明长老举荐。”

那女子颔首道:“原来如此!左丘师兄的性子最是懒散不过,不然也不会讨个看管外门的差事,你居然能说动他保举你上来,本事倒也不小!我名沉秀娥,乃是太冲峰薛护长老门下弟子,若是你能拜入内门,到本峰修行,我该比你长一辈才是!”

戚泽道:“原来是常长老当面,弟子有礼!”沉秀娥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已明言班辈,你却仍称我为长老,好似不愿矮我一辈似的!以你修为,难道我还当不得你的长辈不成?”

戚泽摇手道:“常长老,话不是这么说,我若是被掌教至尊看中,收为关门弟子,岂不是与萧绍萧长老同辈?尘埃未落之前,断不敢自贬班辈,免得掌教至尊怪罪!”

沉秀娥秀目中光彩连连,讶然道:“你还识的萧绍师叔?倒是小觑了你。不过你不可乱说大话,世间皆知,掌教至尊生平只收过两位弟子,大弟子早年亡故,二弟子常在域外修行,他老人家已多年不收弟子,你要想做掌教的关门弟子,只怕是难!难!难!”

戚泽才知天机子居然收有两位弟子,还亡故了一位,见着沉秀娥性子活泼有趣,忍不住童心大起,玩笑道:“掌教至尊虽多年不收弟子,说不定却属意于我,非要收我入门,也未可知啊!”

沉秀娥只笑的花枝乱颤,说道:“你这弟子真有趣!比峰上那些只知磨剑修行的同门有意思多了!你是如何识的萧师叔的?”

戚泽见她提起萧绍,眉眼含春,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心下恍然大悟,只澹澹说道:“我与萧长老只有一面之缘,不过承他之情,救我一命,日后这份人情必是要还的。听闻他前往域外凝练玄英灵机,可曾归来么?”

沉秀娥道:“萧师叔还救过你的性命?这倒是不曾听闻。他前往域外才一年功夫,只怕连域外星空还未至呢,哪有这么快回来!你不是要上峰顶?我带你去罢!”许是提及萧绍搭救戚泽性命,沉秀娥忽然觉得这少年十分顺眼。

戚泽道:“如此多谢常长老了!”沉秀娥用手一指,一道剑光裹住戚泽,霎时破空而去。不多时已在峰顶按落剑光,沉秀娥见戚泽一脸云澹风轻,问道:“你不是头一回御剑飞空罢?倒是镇定得很!”

戚泽笑笑不语,回眼去望那座金铁铸成的道宫,见其巍巍挺立,披沐紫霞,自有一股锋锐之气冲天而起,与玄岳峰上白玉城清冷自处大相径庭,不由看的出神。

太冲道宫自有弟子把守,见沉秀娥带了一人上来,也不来盘问。沉秀娥道:“哎,兀那戚泽,你要找道宫中哪位执事?”

戚泽道:“自是去寻掌管招呼太阴宗来客之事的长老!”沉秀娥道:“那你在此稍后,我去替你将那人寻来!”急匆匆走入道宫之中。

戚泽便在道宫之前等候,闲来无事,索性将道宫看了个痛快。那太冲道宫按九宫八卦之势,内蕴天地人三才之位,变幻无方,将道家阵法之事演绎到了极致。

戚泽正贪看之间,只见一位尖嘴猴腮、身着蓝色道袍之人走出道宫,搭眼瞧见戚泽一副乡巴老进城的模样,嘴角一撇,招手喝道:“你便是戚泽么?快过来!莫要在此现眼!”

戚泽回头见那人三四十岁年纪,一脸的尖酸刻薄,只双目之中精光闪闪,显是修为深厚,便走了过去,垂手道:“我便是戚泽,敢问长老名姓?”

章129 太阴宗来客 那人不耐烦道:“我叫萧昕,方才听沉秀娥沉师姐说起你之事,左丘师兄已然知会过我,你且随我来,太阴宗来客少时便至,还有许多杂务要办,你是唯一一个外门弟子上山来帮手, 要少说多做,做得好自有奖赏,做的不好让你连外门弟子也做不成!可知道了么!”

戚泽道:“是!”萧昕有些满意,道:“你倒是知趣,走罢!”领了戚泽入得道宫,七转八转,来至一处极大厅堂之中, 正有许多人弟子忙忙碌碌, 将仙酒、仙果、龙肝凤髓等物搬将出来, 又将酒盏、玉盘、玉桌刷洗干净,准备仙家酒宴。

萧昕吩咐戚泽去打下手,搬弄玉桌、玉椅,戚泽挽起袖子,卖弄气力,倒也做的有声有色。萧昕看了一会,便负手离去。

戚泽果然不曾多口,只埋头做事,将一应物事尽数搬运至一座金碧辉煌的厅堂之中。戚泽见上首放着一张玉椅,上嵌宝石,精芒逼目,奢华之极,不知谁人所坐。

过得半日,只听有人叫道:“来了!来了!”众弟子杂役纷纷喜色颜色, 放下手中活计, 往道宫之外奔去。本来五行宗门规森严,绝不准这般无礼无状, 但太冲峰长老早有言在先,诸弟子服过杂役,可往宫外观礼,瞧一瞧太阴宗诸人风采,也算增长见闻。

戚泽也随众人奔出道宫,就在宫外翘首以盼,开启佛门眼识,往穹苍之上望去。此时金光闪动,忽有一人突兀现身,穿纯白广袖道袍,面如满月,身量极高,腰间悬着一柄短剑。

那道人现身,众弟子纷纷躬身施礼,口称“薛师叔”、“薛师叔祖”等等。戚泽忖道:“此人便是太冲峰峰主之徒薛护了!”

薛护澹澹说道:“不必多礼!”似乎若有意若无意往戚泽瞟了一眼,他身后紧随三四位弟子,其中一位少女正是沉秀娥,其正往杂役群中张望, 瞧见戚泽,嘿嘿一笑,暗暗摆了摆手。

沉秀娥身前一位中年男子虽是背对着她,感应到其动作,眉头一皱,口中开合,传音出去。沉秀娥撇了撇嘴,只得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薛护自知身后弟子小动作,也不管束,只眺望极空,过得良久,忽然道:“来了!”众弟子茫然不解,又过得一顿饭的功夫,耳中才微闻丝丝真气破空之声,忍不住交头接耳,小声滴咕。

先前训斥沉秀娥的中年人唤作莫钟,乃是薛护座下大弟子,低声喝道:“莫要多口,没得规矩,成何体统!”太冲峰上门人皆知莫钟为人最是端方,登时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戚泽眼识发动,目中微露金光,努力望去,终于瞧见极天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抹玄色云影,飘飘摇摇,如风中柳絮,全无分量,但闪的一闪,已然化为一团玄幽之气,飞临五峰山上!

那玄幽之气大有数十丈,虽是云气之属,迅捷却不输飞剑飞遁之速,就在太冲峰前驻定,内有缥缈仙音流出。此时正是骄阳当空,大日光华普照,衬得玄幽之气如披金袍、如染层霞,更是瑰丽万端,尽显仙家气派。

戚泽乘坐过天船、萧绍的飞剑剑气,却从未见过这等以真气凝练而成的座驾,看似虚不受力,却又别出心裁,与五行宗所炼之物相比,更具一种精巧心思。

薛护上前一步,朗声道:“太冲峰峰主座下首徒薛护,恭迎太阴宗诸位道友!还请诸位道友现身!”

那玄幽之气之中传来一个清婉女声,说道:“岂敢劳动薛师兄大驾,是我等之罪过也!”玄幽之气霍然中分,向两旁铺开,犹如莲花盛放,内中竟是一座极静雅别致的行宫。

行宫占地不过十丈方圆,内中亭台阁榭、山石花水莫不俱备,正有十数位身披玄色道衣的妙龄少女透过行宫窗灵、露台,好奇的向太冲峰上张望。

行宫之中飞出一位雍容女子,一袭玄色道衣披挂,上绣百鸟朝凤之图,步履之间,足踏虚空,背后是一团玄幽真气浮动,一望便知是有道全真。

那女冠一出,先向薛护稽首作礼道:“太阴宗常师座下首徒司徒华芝见过薛师兄与诸位同道!”其身后莺莺燕燕又相继走出七八位女子,雁翅排开,齐齐稽首作礼。

太冲峰上五行宗门人当即还礼,戚泽眼识给力,目光扫去,微觉失望,太阴宗此行中人竟无一个识的,莫说小荷,连白云、白灵两位也不曾来,不由大感沮丧。

那司徒华芝乃太阴宗掌教常双姑开山弟子,道号白芝,因用俗家之名惯了,也不曾改换,求得便是一个随性而安。

薛护笑道:“司徒师姐远来辛苦,鄙派已备好接风酒宴,还请入内一叙!”

司徒华芝一笑,说道:“初临贵派,自当先叩拜掌教真人与诸位峰主,还请薛师兄引路!”

薛护道:“掌教至尊近日闭关修法,三日之后开关,今日司徒师姐可先去谒见家师,如何?”

司徒华芝目中闪过一丝古怪之意,面上笑道:“既然如此,便先拜见太冲峰主罢!众弟子随我同去,切记不可失了体统,不然定以门规论处!”回手一招,玄幽之气相合,将行宫遮住,复又缩小为一道气流,飞入其后脑不见。

这一手祭炼法器的神通不露半分声色,不带丝毫烟火之气,更显得太阴宗道术佳妙。司徒华芝身后众女弟子没了嘻嘻哈哈之态,一个个敛容垂手,说道:“是!”薛护头前引路,司徒华芝率弟子们往道宫中行去。

戚泽目光跟随,忽然微微一愣,方才只顾寻找小荷身影,只在太阴宗诸弟子面上匆匆掠过,此刻仔细一望,立被一位女弟子身形吸引。

戚泽瞧见那女子面容的一瞬之间,心头不由涌起前世所学《洛神赋》之词:“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只觉那女子自上到下,无论体态、面容、神韵,无一不美,堪称绝世无双,简直是妙手国师所绘的一卷绝妙画册。

章130 神秘女子 太冲峰上众弟子也已瞧见那女子,不由发出阵阵惊叹,似在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绝美无双的女子。莫钟眉头又是一皱,目含威严,四下一扫,众弟子被他目光扫过,不禁缩脖侧头, 不敢出声。

莫钟目光扫过,在那女弟子面上一瞥,不由自主也是一愣,随即察觉失态,连忙将目光错了开去。

戚泽两世童男,不免有些“知好色而慕少艾”,贪看了那女子几眼, 随即也收回目光。佛道两家皆讲求清心寡欲,他修炼禅功, 对女色之定力已然非同一般,那女子虽是姿容绝世,却也勾不起他欲念牵缠。

薛护引领司徒华芝一行入了太冲道宫,先去拜见太冲峰峰主萧天环。众杂役弟子自是无缘亲见,只得纷纷散去,身有执役的自去巡视山头,又或把守峰上各处要害,负责稍后仙宴的自去准备仙酿美酒。

戚泽不知萧天环如何招呼司徒华芝一行,但足足过去一个时辰,才将太阴宗来人放出,命薛护设宴作陪,司徒华芝只是常双姑首徒,也当不起萧天环亲自作陪,有薛护出面已然足够。

戚泽久闻这位太冲峰峰主大名,乃是五行宗中唯一一位证就长生的女修, 自是十分钦佩,他却不知萧天环因着天虹子之事, 早已注意到他, 还暗中使过几次绊子。

待司徒华芝等人拜见过萧天环出来,已是玉兔东升,正该夜宴之时。就在太冲道宫之中排摆仙宴,招呼太阴宗来客。

上首薛护居右,同侧依次为莫钟、沉秀娥等门下弟子,就连萧昕都混了把玉椅,左顾右盼十分得意。不过五行宗中男性弟子长老,无论年岁大小,总是有意无意之间瞥向太阴宗之中。

司徒华芝居左,离着最近的便是那位貌若天人的女子,其余弟子这才伦次排辈,一一落座。太阴宗此行来的大多是妙龄少女,哪里见过五行宗这般大派宗门,俱都十分好奇,东张西望,尽显少女本色。

唯有那天人一般的女子处变不惊,安之若素,自顾自品尝仙酿。薛护举杯笑道:“司徒师姐远来辛苦, 今夜定当不醉无归!来,请满饮此杯!”

司徒华芝性子全然毫无做作之意,亦举杯笑道:“还要谢过薛师兄一番盛情,请!”竟是一口饮干。说是仙酿,不过是夸大之言,此界之中谁人也不曾见过真正的仙家盛宴究竟如何。

毕竟玄门正宗,五行宗预备的仙宴绝少荤腥,所谓龙肝凤髓,也不过是取几只极罕见的异兽之肝髓脑肉,略加烹调罢了。玄门练气士大多戒荤茹素,轻易不动荤腥,便是食用些异兽血肉,也不过图个新鲜。

仙宴之上大多是以新采之水果奇花制成的果脯之类,那仙酿亦是仙果酿成,饮之熏熏然、飘飘然,能活益真气,激发元神之力,在五行宗中算是宝贝,唯有贵客降临,方能取出引用。平日掌教至尊与四峰峰主每年也不过分润几大瓶而已。

五行宗一方弟子皆知那仙酿可遇不可求,哪还客气?不约而同一口饮干,更有不堪者还连打饱嗝,不多时已然双颊飞红,有了熏熏之意,气血升腾之间,更是面如火烧,十分有趣。

太阴宗弟子却不知此事,刚要饮用,莫钟朗声笑道:“此是本门秘藏仙酿,能活化真气,虽不值得甚么,倒也算稀罕。诸位师妹须得小口啜饮,免得后劲太大,反为不美。”

太阴宗众女弟子纷纷谢过,这才举杯细看,见那仙酿碧绿通透,十分可爱,大多如薛护之言,小口啜饮,唯有那天人之貌的女子竟是一口喝干,随即面上泛起一丝桃红,更衬得一张如玉如花的娇颜惊艳之极,但过不多时,那一丝桃红之意又自隐去,显是炼化了酒劲,得了极大好处。

薛护眼中一亮,笑问道:“司徒师姐,不知那位弟子可是师姐门下高徒?我观她道基深厚,只怕贵派嫡传的太阴真气已然登堂入室,果然好资质!”

司徒华芝笑道:“薛师兄有所不知,这一位夏清妍师妹,乃是家师新收的关门弟子,入门不过两年,已然修成凝真,正要着手凝练煞气!”

薛护惊道:“只修炼两年,便入得凝真境?当真天资无双!怪道能入得常前辈法眼!夏师妹,愚兄敬你一杯!”举杯一饮而尽。

那夏清妍竟是落落大方,开口说道:“多谢薛师兄,清妍恭敬不如从命!”竟也满饮一回。

薛护看她全无造作之意,更是欢喜,哈哈笑道:“好!夏师妹落落大方,果然不同凡响!”

萧昕敬陪末座,忽然侧过头来,向立在殿下的执役弟子一努嘴。那执役弟子会意,立时一打手势,便有八位杂役弟子上前,手托玉盘,换去玉桌之上的残酒。

那仙酿后劲十足,若是不加节制,极易酒气真气上头,失态失德,又或是闹得真气紊乱,那便十分尴尬,因此早已定好,只给太阴宗年轻弟子斟了一杯,戚泽十分怀疑此是薛护心疼仙酿,不愿多多浪费所寻的借口。

戚泽托着玉盘,其上摆放着一壶素酒,此酒全无后劲,又有一股绵柔之意,痛饮无妨。杂役弟子们忙忙碌碌替换酒水,戚泽被分到为太阴宗末座的一位女弟子换酒,足步轻轻,来至那女弟子身前。

那女弟子低垂粉颈,静然独处,宛如遗世独立,只自斟自饮。戚泽轻声道:“弟子奉命为贵客腾换酒水。”遂轻轻将酒浆换过。

那女弟子轻声道:“多谢!”忽然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目中掠过一丝诧异,说道:“想不到五行宗中居然还有修炼佛法之人!”

戚泽一愣,但见欢宴正酣,便默然以对,手托玉盘撤下,耳边忽然传来一丝如蚊呐般的声音,说道:“你便是戚泽罢?白云传你的《小无相禅功》是我传给她的,倒是你练出了些名堂,看在你与佛门有缘的份上,再与你一桩机缘!萧天环手中有一枚佛门舍利,正合你眼下之用,你可设法要来!”

章131 引“狼”入室 戚泽心头一动,步履不停,回至后面仙厨之中,将玉盘与空酒壶放下,这才敛容而出,立身一处角落,向那女子微微施礼, 算是谢过。

那女子自顾自饮酒,全不理会。司徒华芝正与薛护相谈正欢,装作不经意间瞥过那女弟子,接着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戚泽又惊又喜,惊的是那女子竟说《小无相禅功》是其传授给白云道长,定非常人;喜的是那女子能一口叫破他名姓, 自可向其打探小荷近况。

仙宴欢饮至子时,司徒华芝忽然说道:“我等此次造访贵派, 也存了较技比试之心,想领教五行宗玄奇道法!”

薛护呵呵笑道:“这是自然,本门弟子对太阴宗神通亦是钦羡已久,难得诸位前来,自当讨教。”

司徒华芝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明日斗法较技,也让弟子们开开眼界,瞧一瞧天下之大,亦有不输本门之道法神通!”

薛护哈哈大笑,道:“正该如此!只是今夜已晚,不如改做明日,本门其他峰上弟子也可参与此会,如何?”

司徒华芝道:“客随主便,那便明日再比!”又饮了几杯,各自散去。戚泽只想觑空寻到那位女弟子, 询问小荷近况, 无奈太阴宗之人瞬息之间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得作罢。

太阴宗诸弟子便入住太冲道宫之中,有萧天环这位大修士在, 想来也不至于生出甚么事端。天交寅时,弟子们早已打坐练气而去,司徒华芝却全无睡意,敲响一处宫室之门。

只听内中有人澹澹说道:“进来罢!”司徒华芝入内,见云床之上端坐一人,竟是那名女弟子。司徒华芝恭恭敬敬跪倒施礼,说道:“弟子拜见师叔祖!白日委屈师叔祖扮作弟子,弟子惶恐!”

那女子班辈极高,竟是司徒华芝的师叔祖,也即是太阴宗掌教常双姑的师叔,微一抬手,道:“我受掌教之命而来,这点小事算的了甚么?起来说话!”

司徒华芝起身,说道:“师叔祖白日见了那萧天环,为何不表露身份?左右是五行宗掌教请您老人家前来,萧天环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那女子冷笑道:“萧天环与你师傅素来不睦,你师傅特意借我一件太阴环,锁住一身气机,便是等着瞧萧天环气急败坏的模样, 这点事你还料想不到?”

司徒华芝抿嘴一笑, 道:“是弟子想的差了。”那女子道:“你师傅心胸狭隘,与萧天环半斤八两,你身为本门大弟子,做事要大度些,如此弟子们方能心服口服,不可学你师傅那般。”

司徒华芝不敢闻师之非,只好闭口不语。那女子道:“我是你师傅师叔,背后数说她倒也罢了,只是回去之后,你不可将此言说给她听,免得又来寻我的麻烦!”

司徒华芝噗嗤一笑,道:“方才弟子见师叔祖似对五行宗中一个杂役弟子青眼有加。”那女子道:“我当年赠了一本出自那烂陀寺的《小无相禅功》秘本给白云,被她转赠给了一个叫戚泽的少年,还说那少年于佛门十分有缘,不想其又拜入了五行宗,一身佛门禅功,偏有练成了五行宗嫡传剑意,倒也有趣!”

司徒华芝讶然道:“便是白云那徒弟时常挂在嘴边的戚泽么?弟子倒是不曾留意。”那女子道:“那本无相禅功乃是当年月惠禅师手抄珍本,算是那烂陀寺嫡传法门,戚泽居然修炼的不差,果然与佛门有缘。但他一身精纯的五行剑意,非有五行宗本事极高的长老亲炙,不能调教出来,佛道兼修,天机子也能忍得,真是令人发笑!”

司徒华芝道:“想必天机子是欲行扭转乾坤之事,诱那戚泽弃佛入道,也说不定。”那女子道:“佛门广大,只渡有缘,既然戚泽与佛门有缘,迟早要转修佛法,除非天机子拿出甚么值钱的家当来换!”

司徒华芝道:“那烂陀寺湮灭多年,道统不存,那小无相禅功残缺不全,戚泽就算想修佛法,只怕也没法去修。”

那女子道:“佛门修士算计深远,岂是你能测度的?罢了,且不说他!明日与五行宗弟子斗法,虽是临时起意,也不可堕了我太阴宗威风,尤其清妍,你更要看好,不可出了甚么岔子!”

司徒华芝道:“是,请师叔祖放心,弟子省得!清妍的资质极高,但眼下还需扎稳根基,不可急躁冒进。”

那女子道:“你师傅眼光极高,能入她法眼的,岂是俗物?清妍资质虽好,年岁太小,我担心她一旦受了挫折,道心不稳,耽搁了日后修行。你做大师姐的,便该多帮衬一番。”

司徒华芝道:“是!清妍师妹修行极快,入门不过一年,已然要凝练煞气,实是本门从所未有。难得五行宗如此大方,肯开放五行煞气池给清妍师妹凝煞,也不枉我等跋涉而来。”

那女子冷笑道:“天机子老谋深算,用五行煞气池钓着你师傅,你师傅为了宝贝徒弟,求我出面,不然我岂会屈尊至此?”

司徒华芝问道:“本门道法主修太阴之气,为何要凝练五行煞气?”那女子道:“五行煞气乃天下间有名煞气,能与之相提并论者寥寥无几,你道五行宗为何苦守极北苦寒之地,北有玄光境妖类窥伺,南有北邙山虎视眈眈?就是为了这一口五行煞气池!”

“若能凝练五行煞气,便可奠定最深厚之道基,日后无论修炼罡气或是转修其他法门,都要容易太多。本门修行虽以太阴之气为主,也有更为精妙的上乘法门,非炼化五行煞气不可。以前五行宗将那口煞气池视作禁脔,只有掌教亲传弟子方有资格入内凝煞,如今天机子主动示好,自然要占这个便宜!”

司徒华芝道:“原来如此!弟子听闻五峰山每一峰上皆有一口煞气池,还以为清妍师妹要踏遍五峰,修炼煞气,那要等到甚么时候!”

章132 天机震怒! 那女子道:“五峰山之下深入地心千丈之间,有一口煞气池,天生五行俱全,乃造化之奇物。被五行宗前辈长老以无上法力镇压,布下阵势,每日提取煞气,亦作为五峰山整座山门大阵运转之法力来源。那五峰之上各有一口煞气池, 是前辈长老怕弟子得来太易,不知珍惜,也怕弟子贪修五行齐全,没得坏了道基,不得已分化五行出来。”

司徒华芝道:“清妍师妹要凝练五行煞气,不知需用多少时日?”那女子道:“总要一两年的苦功,你不必担心, 只要百日功夫,让清妍将煞气融入根本真符之中, 我再用太阴环装走一些五行煞气,便可回山,不会耽误多少时日。好了,我要运炼元神,你去罢!”

司徒华芝道:“是,弟子告退!”恭恭敬敬出门而去。

待其走后,那女子仰头望了望太冲峰顶,冷笑一声,晃一晃手指上一枚精致指环,蓦地腾身而起,化为一道太阴之气,闪得一闪已飞落五峰山下!

那女子所化太阴之气飞临天秀湖畔,湖上大雾茫茫, 又有水声盈耳, 但在长生级数真人眼中看来,却有丝丝缕缕之魔气升腾而起,说道:“原来魔性已然开始逸散,怪道天机子要求我来!”

太阴之气一转,湖水自然中分,径自飞入湖中不见。

就在那女子毫无保留释放法力之时,太冲道宫之中,萧天环本在神游物外,霍然启目,面泛怒容,冷哼一声,分化出一道灵光,却不去寻那女子,而是径自飞往白玉城中。

天机子独坐大殿,四面空空,那灵光飞入,化为萧天环之形,冷笑道:“掌教至尊真是好算计!居然暗中请了戴玉娘出马!我太冲峰敲锣打鼓,恭迎贵宾,却丝毫不曾察觉,传扬出去,天下岂不要笑我萧天环有眼无珠?”

天机子澹澹说道:“师姐稍安勿躁!戴玉娘道友是应我之邀前来,助本门压服那法宝魔性。是我特意嘱咐, 要她带了太阴环来, 一路上又是刻意遮掩行踪,师姐不曾察觉,也是理所应当。何必动怒!”

萧天环气道:“本门的法宝,何用一个外人来压服?难道我的飞剑不利?还是天乾的五火神焰烧不动它?掌教至尊近来心思越发令人捉摸不透,只怕非是本门之福!”

天机子微微启目,目中闪过一丝莫名光彩。萧天环是他师姐,又是一峰之主,才敢口无遮拦,但方才之语实有僭越之嫌,萧天环也知说错了话,气势一滞,殿上二人相对无言。

过得良久,天机子才澹澹说道:“戴玉娘之事师姐不必理会,眼下我正有一事吩咐你去做!”天机子用上“吩咐”二字,显是已然动怒。

萧天环再胆大包天,面对掌教至尊法谕也要恭敬受持,心头一凛,说道:“请掌教示下!”

天机子道:“我已算定那奎三光下落,师姐可与天乾师弟联手,将之或杀或伤,总要让玄光境中那些妖类知晓我五行宗非是好欺辱的!”

萧天环一愣,道:“奎三光向来狡兔三窟,掌教如何能确定那厮的下落?”天机子将手一指,一道灵光飞出,道:“奎三光的下落在此,天乾师弟,你现身罢!”

殿上忽有一团火光现出,熊熊光焰烛照,那光焰十分奇异,由内之外竟有五重之多,似是五种不同火焰凝练在一处,光焰一敛,现出一位中年道人,笑道:“小弟拜见掌教师兄与萧师姐!”

萧天环澹澹说道:“天乾师弟闭关多年,可曾将五火神焰修成?”那道人正是当阳峰之主天乾道人,闻言笑道:“有劳师姐动问,托师姐的福,总算有所成就!”

萧天环道:“既然有所成就,那就随我去域外……”天机子忽然说道:“萧师姐,你放肆了!”

萧天环满心不甘,说道:“掌教,那人也是我等同门,手足同胞,你如何能见死不救?”

天机子冷哼一声,道:“萧师姐,我早已说过,时机未至,多言无益!今日你屡次冲撞于本座,该当何罪?”

萧天环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低头道:“是我言语无状,冲撞了掌教至尊,还请掌教至尊责罚!”

天乾子苦笑道:“掌教师兄,那人之事困扰大师姐多年,几成心魔,一时收口不住,还请掌教师兄多加宽容!”

天机子冷笑道:“你们以为我整日枯坐在这玄岳峰上,全无建树,渐渐不将我这掌教放在眼中!萧天环,念你尚是初犯,今日之事便算揭过,若敢再犯,休怪本座法剑无情!”

萧天环嘴唇抖了抖,缓缓跪倒在地,垂首道:“多谢掌教至尊宽宥!”

天机子澹澹道:“天环、天乾听令!”两位长生真人齐声道:“请掌教至尊吩咐!”天机子道:“着你二人联手诛杀奎三光,立时动身,不得有误!若违法旨,提头来见!”

萧天环与天乾子恭声道:“谨遵法旨!”掌教至尊已发雷霆之怒,二人不敢耽搁,急忙遁去。天乾子是以长生元神化身而来,化为一道火光,内有五道火轮飞腾。

萧天环却只是一尊元神分光照影,其元神已自太冲峰上赶来,那化身钻入元神本尊之中,喝道:“天乾师弟,走罢!”天乾子不置可否,就见一道白芒、一道火光,眨眼破空而去。

两位长生真人齐动,就算再小心谨慎,也引动了些许天象异变。天机子坐镇白玉城中,冷哼一声,用手虚虚一抹,登时将天象异变尽数抹消。

萧天环离去,太冲峰上寂然落寞。到了第二日清晨,诸弟子练气醒来,峰上又自热闹起来。

太阴宗诸人早早起身,由司徒华芝带领,来与薛护相见。

薛护与司徒华芝见礼已毕,说道:“司徒师姐稍候,尚有其余各峰弟子前来。”司徒华芝点头应允。

过不多时,便有数道光华起自诸峰,齐来太冲峰上。当先乃是一汪碧水,水光潋艳之中,一位道人当先走出,稽首笑道:“观澜峰座下林涛,拜见司徒长老!”

这林涛在观澜峰上亦是大大有名,乃是观澜峰长老,早已修成法相多年,算来还是乔浪师兄,由他出面,可谓给足了太阴宗面子。

章133 较技 司徒华芝还礼道:“多年未见,林师兄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林涛哈哈一笑,伸手一指身后之人,说道:“这些皆是我观澜峰新秀弟子,特带他们前来,向贵派讨教道法。”

林涛所带观澜峰弟子共有五人, 皆着深蓝道袍,宇文胜与田弘光赫然在列。田弘光拜入内门之后,就在观澜峰上修行,修习水行道术。

过不多时,又有两道光华落下,原来是当阳峰与天柱峰的弟子到了。当阳、天柱二峰领头之人修为则要寒酸了许多,只是金丹境界, 身后弟子也是稀稀疏疏, 只有二三人, 众人各自见礼已毕。

薛护朗声道:“此次太阴宗诸位道友前来,乃是一场极大机缘,各峰门下弟子当可借机讨教太阴宗高深道法,以增见闻,众弟子不可懈怠,务要好生观摩,借他山之石攻玉,若是心生懈怠,堕了本门威风,定以门规论处!”

司徒华芝一笑,道:“不过是斗法较技,薛师兄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罢?”薛护笑道:“搏狮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纵是斗法较技, 也须全力以赴, 不然日后遇上魔道妖人, 岂不只有被屠戮的份?”

司徒华芝颔首道:“此话倒也不假,不过单单斗法较技不免无趣了些, 我来添个彩头如何?”取出一枚宝珠,有鸭卵大小,内中封禁着一条玄幽之气,笑道:“此乃我太阴宗长老以本门秘法提炼的一道太阴之气,倒也精纯,若是谁人胜出,便以此相赠!”

五行宗弟子登时群情耸动,尤其当阳峰弟子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火行真气暴躁炽烈,若有太阴之气和合化济,可收奇效,其他峰修士可以不在乎,唯独当阳峰修士却是势在必得。

当阳峰带队之人唤作周长运,乃是金丹修为,看着太阴之气,眼珠都直了。天柱峰来的金丹长老宫处之见了,哂笑一声,意甚不屑。

薛护笑道:“贵派好大手笔!既然如此,我五行宗也不能小气,免得被人看轻。”手掌一翻,一枚核桃大小的圆坨坨之物托在掌心, 散发柔和佛光,说道:“此乃一枚佛门舍利,乃是家师无意中得来,内蕴一道佛门神通,颇有可观之处,便以此做个彩头罢!”

那佛门舍利一出,戚泽立生感应,不由自主投注目光,身上小无相禅光也有些蠢蠢欲动,一吸一呼之间,与那舍利相应和。怀中古灯檠更是微微发热,几乎要冲了出去。戚泽心头一动,想来这枚舍利便是昨夜那神秘女子所提萧天环所有的那枚舍利。

薛护若有意若无意望了戚泽一眼,笑道:“只要斗法胜出,薛某便将此宝相赠!”司徒华芝暗中撇了撇嘴,萧天环此举可谓小气之极,佛门舍利于道门修士无用,拿出来做彩头,实是小家子气。

薛护道:“诸事已定,这便开始,还请诸位移步!”将袖一抖,众人身不由己,自道宫之中飞落于一座石台之上。那石台极大,约有数十丈方圆,乃是太冲峰专门开辟出来,供弟子演法之用,正合较技之需。

司徒华芝道:“斗法较技,该当立个规矩,依我看便以三场为限,只限凝煞境界以下,双方各出三位弟子比试,如何?”

薛护道:“若斗到最后只剩贵派或是本门弟子呢?”司徒华芝道:“那自然可将两件宝贝尽数收入囊中,至于同门之间斗法与否,只听你我之命罢!”

薛护抚掌笑道:“此言大善,便如此罢!”众弟子面面相觑,五峰之中除却掌教掌管的玄岳峰并无弟子前来,共有四支人马到齐,只能有三位弟子出战,难不成自家四峰先要斗上一场?

当阳峰弟子们眼珠子都红了,只求上场搏一搏运道。薛护道:“既然定下三人下场,便由四峰弟子各自遣人,先斗过一场,定下名额。”

四峰弟子只好凛然遵命,当下清点人数,当阳峰弟子三人、天柱峰弟子二人、观澜峰弟子五人,太冲峰弟子二人。忽听有人说道:“薛长劳,不知外门弟子可否出战?”

薛护眼中生出笑意,瞥眼过去,问道:“你是何人?”出声者正是戚泽,说道:“弟子戚泽,乃是外门弟子,亦已修成凝真境界,闻听这场盛会,见猎心喜,也欲见识一番太阴宗高妙道法,还请薛长劳成全!”

薛护沉吟未决,周长运已然喝道:“区区一个外门弟子,焉有资格在此大放厥词?成何体统!还不速速退去!”

戚泽面色不变,只拿眼去望薛护。薛护道:“周长老何必大动肝火?外门弟子亦是本门之人,戚泽能在外门修成凝真,资质也是不差,更喜有一份上进之心,我等自当成全!也罢,戚泽,便许你下场!”

戚泽施礼谢过。周长运碰了个钉子,暗暗愤恨,招来当阳峰弟子,低声吩咐道:“稍后比试,不必留手,务求全胜,那太阴之气我当阳峰势在必得!”

崔腾乃是太冲峰两位弟子之一,忽然道:“薛长老,不知动手之时,可否用剑?弟子修为浅薄,若是用剑,只怕收手不及,伤了同门义气!”

薛护澹澹说道:“既是修习剑法,自可用剑,你放心施为,我自在一旁掠阵,谅你也伤不得何人!”崔腾一笑,道:“是!”

天柱、观澜、当阳三峰弟子你看我、我瞧你,心头打鼓,崔腾拜入太冲峰不久,却已声名鹊起,凭借一手精妙剑术,再加太冲峰嫡传道诀配合,几乎横扫同侪,四峰之中,唯有和他同出外门的宇文胜、皇甫柳能与之别别苗头,余者碌碌,不足挂齿。

此次自外门收录的弟子,秀出之辈极多,远超前几年,各峰长老亦是十分欣喜,着意培养。毕竟上佳的苗子非是好寻,说不定数十年之后便能出几位金丹真人、元婴真人。

崔腾野心勃勃,素来自负,只想修炼最好的道法,用最锋锐的飞剑,拜入太冲峰之后,始终不曾决定座师,在他眼中,授业之师起码也要薛护这样的人物,修成法相,又是峰主首徒,天生便高人一等。

章134 力挫当阳 及至知道宇文胜拜乔浪为师,更是认定,若不能拜薛护为师,此生绝难胜过宇文胜,此次斗法较技,非要独占鳌头,入得薛护法眼才可。

薛护何等人物, 早看破崔腾心思,忖道:“若你当真有此才能,我便破例收你一回又如何?”说道:“众弟子上前来,各取信签,分天地人三才之队,各自比斗,胜者即可参与斗法较技!”

自有莫钟取来十三根信签, 以三种色彩涂抹,拢在袖中,喝道:“上前抽签!”十三位弟子依次上前取走一根信签,却不得先看,只用自家袖子遮挡。直到信签分完,莫钟喝道:“各弟子查看信签!”

十三位弟子齐刷刷望向手中信签,一时叹息之声、欢叫之声四起,戚泽算是搅局之人,取了地签,有他加入,地签之人登时变作四位,他环眼一瞧,居然与皇甫柳分作一队。

皇甫柳也是郁闷,好容易拜入天柱峰,接连炼化了寒月珠与那枚石髓,本以为能一飞冲天, 无奈他资质差人一筹,莫说比不过宇文胜与崔腾两个, 就连对比天柱峰同辈弟子也有所不及。

皇甫柳见识过戚泽的手段,与之分作一队,根本无有胜算,好在他本来志不在修道,只想从五行宗中挖几个得力臂助,回到虞朝之中争夺大宝。

薛护道:“诸人抽签已毕,听我令下,便可比斗,不得暗箭伤人,不得用旁门道法,可听清了么!”

十三位弟子齐声答应,当即按着抽签结果散为三支小队,各自虎视眈眈。太阴宗中一个女弟子悄声问司徒华芝道:“司徒师伯,为何不禁制他们使用法器?若是有人身佩法器,对上两手空空之人,岂非不公平么?”

司徒华芝笑道:“要御使法器,也要有相应的修为,甚至比空手对战更消耗真气,若你有本事操控法器,自也算你的本事, 若是不自量力,便是自取死路。这一点薛长老看的透彻,不愧为太冲峰首座弟子!”

说话之间,十三位弟子已然散开,戚泽之队共有四人,他手无寸铁,古灯檠不合用来打架,何况是佛门法器,属于外道之物,拿将出来,岂不自寻麻烦?

地字队中除戚泽与皇甫柳之外,另两人俱是当阳峰出身,自是同仇敌忾,互使眼色,见戚泽面色蜡黄,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便想寻他下手。

薛护喝道:“开始!”天地人三队弟子登时捉对厮杀起来。司徒华芝见五行宗丝毫不忌讳太阴宗之人旁观,倒也现出玄门大宗气度,微微一笑,望向三队弟子。

那十三位弟子在她眼中自是修为浅薄,但所学却是五行宗正宗道法,亦能看出几分门道,果然众弟子甫一动手,立时将跟脚根基暴露无遗,司徒华芝目光闪动,已然心头有数。

当阳峰两名弟子不约而同双双扑向戚泽,将皇甫柳晾在一旁,皇甫柳惊怒之余,也有几分庆幸,竟不知该是联手将戚泽杀败,还是从后偷袭,一举建功。

皇甫柳首鼠两端,被天柱峰宫处之瞧在眼中,暗暗摇头:“此人举棋不定,绝非修道良才!还是早早打发下山,去做他龙椅大梦罢!”

当阳峰两个弟子皆有凝真境界,同使火行道术,张口吐出两道火光,此是其丹田中一道本命真火与自身真气摩荡激燃所发,能熔金烁石,堪称上乘道法。尤其火行道法以燥热着称,真火未至,已有一股焚天煮海之意扑面而来!

戚泽土行剑意崩损未愈,但有佛门真气滋养,肉身无碍,只阴神与五行剑意稍有挫折,他一见当阳峰二人身手,已是了然,故意咳嗽一声,伸手虚虚一拍!

当阳二弟子本是成竹在胸,两道火光只需向内一合,管保将戚泽烧的体无完肤,不杀自败。但其伸手一拍,耳中立生大水滔滔之声,幽寒辽阔,似乎置身于无尽黑水之中,二人只觉周身发寒,忍不住双双叫了一声,丹田中那一口火行真气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滋啦啦冒出水汽,口中火光突然哑了!

当阳峰长老周长运忍不住咦了一声,以金丹真人眼力,自能瞧出戚泽那一招是以精纯之极的水行剑意震荡虚空,以水克火,将两个弟子火行真气生生打灭,实是难能可贵,尤其运使剑意更是闻所未闻!

戚泽一出手,便技惊四座。五真玄音剑诀自落他手,终于第一次大放光彩!玄武剑意一出,玄音剑诀玄妙之意展开,立时引动薛护与司徒华芝两位法相境高人之注意。

司徒华芝忍不住低喝一声,道:“好剑术!当真好剑术!”先前那女弟子十分好奇,忍不住又问道:“师伯,那五行宗弟子所用剑术当真如此佳妙么?”

司徒华芝道:“那少年所用剑法限于他本身道行见识,未能演绎的尽善尽美,但那套剑术以音律入剑,别开生面,至此一项,便为我道家剑道开一盛世,不知谁人创出这等剑术,真乃天才也!”

薛护目光闪动,忖道:“戚泽所用剑术以音律入剑,另辟蹊径,分明与本门无干,但为何其中又化入了本门精纯道法之意,似是哪一位精修五行宗道法的长老耆宿所创一般?”

戚泽一招破去当阳峰两位弟子攻势,以指作剑,剑诀一抹之间,那两个弟子齐齐闷哼一声,已吃两道无形音波剑意点中眉心,只觉阴神震荡,当即栽倒晕去。

戚泽正要一鼓作气,解决了皇甫柳,周长运已然喝道“住手!”戚泽愕然回顾,周长运指着他叫道:“此是五行宗之地,你这厮竟敢假冒外门弟子,暗中用旁门剑术伤人,该当何罪!薛长老,这厮的剑法分明出自旁门左道,伤了我当阳峰弟子,乞请薛长老将之擒下,交由执法长老处置!”

五行宗从无以音律入剑之剑术,周长运便再眼拙,也瞧出来戚泽的剑术绝非五行宗所传,何况一个区区外门弟子,从何处学来这般精妙剑术?一口咬定戚泽定是旁门左道遣来的奸细!

章135 《阴符剑诀》 薛护沉吟未决,司徒华芝插口道:“本来此事非是贫道该置喙,不过我观那少年所用剑术,正而不邪,乃是玄门正宗路数,绝非旁门左道可比。”

薛护头疼不已,周长运这废物眼力有限, 瞧不出戚泽剑术核心仍是五行宗道法真意,他也不知戚泽剑术来路,不过昨日乃师萧天环曾有吩咐,务要戚泽赢得大比,将那枚舍利子给了他。

薛护眼珠一转,问道:“兀那戚泽,你的剑术传承自何人?是何来路?”戚泽道:“弟子的剑术传自一位前辈, 只是那位前辈坐化多年, 弟子剑术修炼未精,不敢说出那位前辈名号,恐致先人蒙羞!”

周长运喝道:“连剑术师承都不敢明言,必是旁门左道的奸细无疑!”薛护暗骂一声:“蠢货!”方才司徒华芝都出面作保,说戚泽所修剑术乃玄门正宗,偏偏周长运这蠢货不知好歹,仍是扣了个旁门左道的污名,岂非是说司徒华芝有眼无珠?

周长运好容易捉住戚泽的痛脚,正要一鼓作气将之逐出此次较技,就算当阳峰弟子不成器,也不能坐视被此人得了便宜去!

薛护思及乃师吩咐,故作沉吟之后,只好硬着头皮道:“我观戚泽所用剑术,乃以音律入剑,虽剑招运使与本门嫡传大相径庭, 但核心仍是以本门根本真意为主, 也算得本门法统之内, 绝非甚么旁门左道之学!”

周长运一愣, 登时大急, 叫道:“薛长老此言差矣!戚泽的剑术分明是旁门之流,绝非玄门正宗,上不得台……”话说到一半,吃薛护一个冷冽眼神投来,不由脖子一缩,底下的话便说不出口。

薛护澹澹道:“周长运,你是不相信薛某的眼光,以为薛某在故意回护这戚泽?”周长运眼珠转了转,苦笑道:“弟子怎敢!”

薛护道:“那便好!我看那两个弟子闭过气去,还需仔细调理,索性你护送他们回当阳峰,好生调治罢!”

周长运有心与薛护辩论,但其无论修为地位皆远在自家之上,再斗下去只会出丑,忍下燥怒之意,道:“薛长老吩咐的是,我这便回去!”托起兀自昏迷不醒的两名弟子, 驾驭丹气飞走。

当阳峰此行共有三位弟子,去掉两位, 最后那一位有些慌乱。方才之战戚泽出手太快, 周长运立时叫嚷,反倒耽搁了天、人两队动手。

薛护有些不耐,喝道:“莫要分心,继续比试!”天、人两队登时同时动手,崔腾抽出一柄新换的长剑,此剑乃是太冲峰所赐,比皇甫柳所赠那柄滕龙剑好上太多,崔腾修炼的是太冲峰所赐道法《阴符剑诀》,此剑诀乃五行宗不传之秘,阐尽先后天玄机,正是玄门正宗不二法门。

崔腾早已修成凝真境,按着《阴符剑诀》所载,凝练一道金行本命阴符,略一催逼,便有一道纯白剑气杀出,直扑敌手。那两名对手慑于崔腾之名,居然不约而同选择退避,薛护看的暗暗摇头,这等心性还战个甚么?

果然不出数招,崔腾已将二人杀败,收剑入鞘,转身向薛护一拜。便在此时,另一队亦已决出胜负,果然是宇文胜以观澜峰秘法挫败对手,拔了头筹。

地队仅剩戚泽与皇甫柳两个,戚泽道:“请皇甫兄指教!”皇甫柳苦笑道:“我明知不敌,无奈不得不战,请!”手中匕首虚晃一招,似上实下,往戚泽双足切去。

那匕首锋锐非常,不输寻常道家飞剑,乃是皇甫柳身上最为珍贵之物,剑光乍起,已然欺近。戚泽曾借用过这柄匕首,自知其绝世之威,右手捏个剑诀,身形蓦地化为一道虚影,竟已后退数丈,刚好避过那匕首剑光。

皇甫柳一招落空,当即变招,天柱峰道法取意土行之道,剑术亦是古朴凝重,剑光乍闪,虽慢实快,斩向戚泽脖颈。戚泽身形再动之间,已然返回方才所立之处,一退一进,宛如鬼魅。

皇甫柳这一剑又自落空,这一次用上七成力气,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剑招空门大露。戚泽右手剑诀直指,皇甫柳耳中似是听到一声虎吼,又有一记音律响动,当即真气涣散,手中匕首再也把握不住,掉落于地。

戚泽以一记白虎剑意振发商音,将皇甫柳真气吼散,已然胜出。皇甫柳脑中晕眩,苦笑道:“想不到我入了内门,与戚师弟修为反倒差的更多,这一战输的心服口服!”

戚泽澹澹说道:“皇甫兄,承让!”他接连展露两道剑意,皆有独特妙用,令得薛护与司徒华芝更是心痒难搔,薛护忖道:“难不成他真将本门五行真意尽数凝练成功?若真如此,只怕是百年以来第一奇才了!我要不要按着师傅吩咐,将那舍利送到他手中,若他参悟舍利,转投佛门,我岂不罪莫大焉?

薛护乱想了片刻,决意见机行事,朗声道:“好,三队胜负已分,便由宇文胜、崔腾、戚泽三人代本门出战。司徒师姐,不知贵派由谁下场较技?

司徒华芝笑道:“我太阴宗不似贵派这般兴旺,门徒众多,我带来的这些弟子也算精挑细选,夏清妍、司徒娇、王雨珊,你们三人去领教五行宗的神通罢!”

三位女弟子走将出来,娇声道:“是!”那夏清妍的女子并不开口,只微施一礼,司徒华芝也不以为忤,说道:“薛师兄,便按方才之法,也抽信签罢!”

薛护道:“如此甚好!”当下重取了六枚信签,由六位弟子分执,掀开一看,夏清妍对宇文胜、司徒娇对戚泽、王雨珊对崔腾。

司徒华芝道:“三位后生方才斗了一场,真气有些亏输,贫道这里有三枚丹丸,颇能补益真气,便赠了给你们罢!”

来瞧热闹的弟子们登时艳羡非常,这等场合司徒华芝定会拿出神丹妙药,彰显太阴宗气度,转是便宜了戚泽三人,还未出力,先得了天大好处。

章136 一胜一败 薛护澹澹说道:“本门自不会缺了弟子们的好处,何劳司徒师姐费心?”转头对三人道:“我这里有定元丹三枚,你们服下炼化,足可抵得三年苦功!”掌心摊开,正有三枚丹药滴熘熘直转。

三人上前,依次取用服下,忙即盘坐运功。薛护见戚泽与那两个不同, 用的是佛门结跏趺坐,怎么看怎么别扭,只好扭过头去不瞧。

戚泽只觉一股热流上透十二重楼,直入脑宫,下达会阴,真气滋润之下,连剑意崩散引起的肉身之伤也好了许多,暗道果然好丹药。

三人炼化丹药药力, 各自得了许多好处,气完神足。薛护十分满意,点头道:“司徒师姐,可以开始了!”

司徒华芝道:“三对弟子每队一场,决出胜者,而后索性三人同时下场斗法,以决雌雄罢!”薛护道:“也好,与魔道左道相逢之时,也需以寡敌众,此计甚妙,便如此罢!”

第一场夏清妍对宇文胜,宇文胜一见那女子,也被其容光所摄,不免多看了几眼。夏清妍却是落落大方,只澹澹说道:“请!”身外腾起一道玄幽之气, 再用手一指,玄幽之气中分出一道光华, 须臾已至!

宇文胜吓了一跳,祭起一把飞剑, 张口吐出一道真气,水激之声隐闻,那飞剑冲起,与玄幽光华绞杀在一处。

宇文胜飞剑出手,便觉不妙,那玄幽之气上传来无尽森寒之意,几乎将他骨髓洞彻,只得分出真气演化至阳之意取暖。

夏清妍一出手,薛护便是眉心一跳,那玄幽之气之中另有一种凛然气机,让他记起太阴宗一门有名的神通,不由望向司徒华芝。

司徒华芝只微微而笑,静观争斗。宇文胜自拜入乔浪门下,得传一门北冥吞海功,此功乃观澜峰不传之秘,是前代长老观北冥大洋之势,融入五行宗原有功法之中, 出手气派极大,彷效北冥汪洋,吞没一切。

宇文胜将本命真气运起, 丹田中一道似有似无的黑水宛如灵蛇,矫失流动,引动身外真气如潮起潮落,沉闷有声。北冥吞海功所生真气化为重重涡流暗劲,连吞带吸,一发涌向夏清妍。

夏清妍仍旧御使一道玄幽之气,任由北冥吞海功吸摄,大有我自岿然不动之意,索性收回玄幽光华,只专心将玄幽之气运使的越发凝练,不受北冥吞海功吸摄半点真气去。

宇文胜咬牙催动北冥吞海功,此功修成之后,威力庞大,但有一个缺点,便是太耗法力,若由乔浪施展出来,管你甚么玄幽之气,一个照面便吸了进去,捏圆捏扁随心所欲,就算对上司徒华芝,亦有五六分余力。

可惜宇文胜功力不足,又急于求胜,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终于将这门功法最大的弊端暴露出来,斗了几招,夏清妍还未怎样,宇文胜已然不堪重负,犹如三岁小儿挥舞大锤,已有真气走火之虞。

薛护眉头宁城一股绳,蓦地大袖一拂,喝道:“罢手罢!”潜劲如山,将二人隔开。宇文胜一愣之间,额上冷汗津津,如何不知是薛护出手相救?再要晚的几分,他便要真气爆体而亡,最少也是苦修的本命真水化为乌有。

宇文胜喘息几声,先谢过薛护回护之恩,才对夏清妍道:“夏师妹手段高强,我败了!”他是不忿夏清妍只以逸待劳,不敢堂堂正正交锋,毕竟太阴之气善守善藏,他是吃亏在经验不足,故而言下仍有不平之意。

薛护暗骂道:“乔浪收的蠢材!不知进退,没得丢了我五行宗的脸面!”正要开口喝骂,司徒华芝已然笑道:“贵派的北冥吞海功果然不凡,接下来该是那位外门少年弟子下场了?”

薛护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喝道:“戚泽,你来!”戚泽自从胜过皇甫柳,神色便有些奇怪,怔怔出神,似乎魂魄出窍,神游物外,连薛护叫他也无动于衷。

薛护又是皱眉,他是何等修为,自然看出戚泽正自出神思索,说不定便能突破修道道途中一个关卡,沉吟片刻,道:“崔腾先下场罢,司徒师姐意下如何?”

司徒华芝暗笑,薛护先点了崔腾下场,这才假模假式询问她的意思,显是不欲她拒绝,便道:“也好,雨珊,你去领教五行宗师兄的高招!”

那王雨珊身姿高挑,亭亭玉立,乃是天生的美人,衣袂飘飘之间,宛如谪尘仙子,可惜与夏清妍相比,却差上不止一筹,其下场立定,娇滴滴说道:“太阴宗王雨珊,请崔师兄指教!”

她连崔腾名姓都记得,显是十分用心,可惜崔腾是个不解风情的,只澹澹道:“王师妹请了!”剑诀一引,飞剑凌空刺去。

薛护只瞧得索然乏味,说实话凝真境斗法着实无甚可看,不似凝煞境还能发出煞气,有几分气势,也不似炼罡境大家皆头顶罡气,以罡煞之力对轰。

凝真境修士真能催动本命真符、真气,对敌的手段十分有限,比江湖上豪强之辈以刀剑对拼也好不到哪去,似戚泽那等能以无形音律、剑意摄人,反倒是别出心裁,方能入得薛护、司徒华芝的法眼。

王雨珊修炼的亦是太阴宗正宗道法,娇叱一声,张口吐出一道太阴之气,冻煞万物,冰封乾坤,有无尽苦寒之意。这也是太阴之气真性所在,剑光遇上太阴之气,登时如入泥沼,举步维艰。

崔腾毫不在意,蓦地拔足狂奔而去,一道剑指刺去!王雨珊久处太阴宗,养尊处优惯了,平日里同门切磋也是点到即止,大家出手务求瑞气千条,斯文悦目,哪里似崔腾这般不顾形象,粗俗之极?

王雨珊被崔腾如虹气势骇了一跳,本该将太阴之气收回自守,但慌乱之间,竟然本尊挪移方位,操控太阴之气自然难上加难。

崔腾算计精到,就赌那女子在太阴宗里养尊处优惯了,没见过这等杀气腾腾的世面,果然赌对,王雨珊自乱阵脚,身形一动,反而露出破绽。

章137 惜败 司徒华芝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果然崔腾趁王雨珊慌乱的当口,捉住战机,一记剑诀点出,先是突破其护身的太阴真气,继而点在其喉咙之处,此时那飞剑才呼啸飞来,被崔腾接在手中。

王雨珊面色酡红,低声道:“雨珊认输!”崔腾一声长笑,退后三步,受了剑指,躬身道:“王师妹承让了!”王雨珊忽的泪洒满襟,捂着脸跑走。

司徒华芝又是摇头,道:“弟子无状,还请薛师兄恕罪!”薛护苦笑不语。

此时只剩下戚泽对战司徒娇,薛护与司徒华芝不约而同看向戚泽,那厮却不知何时竟端坐于地,瞑目静思,俨然一副悟道之景。

这一下五行宗与太阴宗双方都有些尴尬,薛护面皮抖了抖,恨不得一脚踢死那厮,但此时势不能打扰,也许便令戚泽错过一次悟道之机。

还是司徒华芝大度,说道:“难得有此悟道之机,还是放任他去罢。不如令崔腾与夏清妍先比试一场,也不失上策!”

薛护只好道:“也好!”当下崔腾与夏清妍相对而立,崔腾一震手中剑器,道:“夏师妹请了!”夏清妍面色清冷,全不开口,只点了点头。

崔腾精神一振,手中飞剑腾空而起,化为一道剑光飞去,剑势远比其他五行宗弟子来的精妙,尤其以凝真境御剑破空,居然行有余力,显现出深厚之剑道功底。

薛护暗暗点头,忖道:“凭他凝真境便有如此剑道修为,倘若凝煞炼罡之后,必定剑法大涨,说不定能修成金丹!也罢,我便收他入门,好生调教,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似他这等修为境界收徒,考虑更加长远,只看弟子能否修成金丹。倘若罡煞合一,金丹成就,就算孕化不得元婴,也是门中中坚之力,足可支撑门户多时。

崔腾运使阴符剑诀,剑光催化之间,陡然分裂为两道剑光,虽然一道光华瞬时灭去,只是一种扰人耳目的小花招而已,仍令夏清妍眼光闪动,大起警惕之意。

司徒华芝笑道:“贵派这位弟子小心思倒是不小,居然彷效剑光分化的剑术,使了小花招。”薛护道:“这等小手段虽难登大雅之堂,对敌之时却可收一时之奇效。”

司徒华芝语意不明,薛护自是不肯示弱,出言回护自家弟子。司徒华芝抿嘴一笑,也不分辨。

夏清妍将身一摇,依旧放出玄幽之气,将身形遮住,此次居然不避不挡,任由飞剑长驱直入,斩入玄幽之气中。

崔腾心神与飞剑相连,只觉飞剑似是斩入了重重水流之中,暗叫不妙,果觉肋下微有森寒之意,正有一道玄幽之气袭来!

崔腾侧身闪避,躲过一次暗袭,忖道:“这小妞生的国色天香,想不到也有阴狠手段!”不知何时,又有数道玄幽之气如剑如刀,悄无声息杀来。

崔腾飞剑在外,不得已只好施展身法避让,无奈玄幽之气角度甚是刁钻,几次令他身临仙境,外衣道袍都被刺穿多处。

崔腾是为展现资质剑术才下场对战,只为博得薛护青眼,岂肯轻易落败?真气牵缠之下,飞剑勐一旋动,已将大半玄幽之气绞散,喝道:“看你能藏到几时!”

夏清妍果然使得障眼法,玄幽之气只是幌子,真身仍在远处,被飞剑一逼,终于略现身形。崔腾眼中一亮,大步流星而去,欲要故技重施,以真身击败夏清妍。

王雨珊早已回来,见崔腾又来这套,不由大是愤恨,小手捏拳,只盼夏清妍为她报仇雪恨。

夏清妍见崔腾真身杀来,只将玄幽之气一抖,将飞剑崩开,骈指一点,又是一道指风袭去。

二人缠斗多时,崔腾剑术高超,夏清妍的玄幽之气凝练非常,虽无法器傍身,倒也尽能抵挡得住。崔腾将太冲峰所传剑术运使到了极处,剑光发散,如贴银瓶炸裂,四面皆是光华。

夏清妍却是抱元守一,玄幽之气不燥不急,以逸待劳。二人恰将剑道迅疾勐烈、太阴之气深藏谨守之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饶是如此,薛护却瞧得有些倦意,崔腾两个皆已到了该凝练煞气之时,待凝煞炼罡之后,神通威力势必与现在大不相同,眼下之斗法,直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根本入不得法眼。

崔腾不愧为太冲峰年轻弟子中的剑道天才,不论剑招还是御剑手段,皆臻上乘,而夏清妍只以一道玄幽之气,以不变应万变,任崔腾剑招变幻,皆能应对自如。

不过剑修之辈一旦将剑势展开,除非力竭剑毁,绝不会令对手轻易突出重围。夏清妍不该身形不动,被崔腾以剑势困住,陷于被动,除非有甚么奇兵突出的妙法,照此下去,只消露出一个微小破绽,便会迎来崔腾狂风暴雨般的剑势轰炸,落败也只在顷刻之间。

薛护瞥了司徒华芝一眼,见其却是老神在在,显是胸有成竹,不禁忖道:“这夏清妍定是太阴宗下一辈着力培养的奇才,若是败于崔腾之手,定会影响道心修为,怎么司徒华芝毫不在意?难不成还有败中取胜之法?

崔腾将阴符剑诀施展到了极处,真气剧烈消耗之间,对手却如磐石一般,绝无转移,显是打定主意要耗尽他的真气,不由微微焦躁,燥心一动,剑势之上便有反应。

薛护暗叫一声:“不好!崔腾有破绽了!”道心破绽玄之又玄,只是一种微妙感应,崔腾一旦心生焦躁,便有心魔诞生,必会为人所趁。

果然崔腾剑招露出破绽,夏清妍立时有所感应,玄幽之气一卷,立刻反守为攻,数道玄幽之气闪烁剑光,直指崔腾周身要穴!

崔腾大骇之下,只得回剑自守,飞剑一圈之间,终于将玄幽剑光的格挡出去,暂解性命之危。

哪知夏清妍手段绝不仅如此,玄幽之气一展,居然将崔腾整个人裹了进去,崔腾只觉森寒之意直袭心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章138 借剑 众人之间崔腾被玄幽之气缠住,过得数息之后,夏清妍忽然现出身形,澹澹说道:“承让!”

只见崔腾失魂落魄站在原地,手持剑器,面上一片茫然之色,但孰胜孰败却是一目了然。

薛护暗自摇头,以他眼力,自是看得清崔腾方寸大乱,只想冲出玄幽之气覆盖,被夏清妍趁机得手,可谓输的不冤。

良久崔腾才暗叹一声,回礼道:“多谢夏师妹手下留情!”薛护忽然出声道:“崔腾,你可愿拜我为师?”

崔腾登时内心狂喜,却故意面上镇定,跪倒在地,叩拜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薛护道:“起来罢!我观你于剑道之上颇有天分,正合我太冲峰修行妙旨,望你好生修持,日后为本门放一异彩!”

司徒华芝笑道:“恭喜薛师兄收得佳弟子!”薛护叹道:“玄门道统传授不易,只要心性资质上佳,自当好生传授。我观贵派那位弟子,小小年纪,已然修为不凡,必定前途无量,可是司徒师姐的弟子?

司徒华芝笑道:“薛师兄误会了,清妍乃是家师新近所收弟子,乃是我的小师妹!”

薛护面色一变,笑道:“原来如此!夏师妹能入得常前辈法眼,果有不凡之处!哈哈!”

司徒娇再也忍耐不住,高声叫道:“薛师伯,那戚泽怎的还不醒来?难道要我一直等下去不成?

司徒华芝斥道:“长辈在前,焉有你说话的份?没得规矩,成何体统!”薛护摆手道:“司徒师姐何必动怒?确是戚泽的不对……”

正说之间,只听一声长长吁气之声响起,戚泽竟已醒转了过来。薛护道:“戚泽,你悟道多时,险些错过比试,还能再战否?”

戚泽目中光华渐亮,爬起身来说道:“回薛长老,戚泽自可再战!”又向太阴宗众人躬身道:“小子无状,还请诸位原宥则个!”

司徒华芝笑道:“看在小荷还有我两位师妹的份上,便由你任性一回!何况修道之人能入于悟道境界,亦是极大机缘,我等岂会忍心将你唤醒?

戚泽大喜问道:“司徒长老,不知小荷与白云、白灵两位道长可好?”司徒华芝笑道:“她们都好!小荷已将本门道法修炼入门,白云师妹正在悉心传授。我那两位师妹可是对你赞不绝口,还以为你会拜入太冲峰门下,不想你仍在外门之中修行。”

戚泽苦笑一声,个中之事实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不过得到天虹子道统之事,白云道姑自始至终旁观在侧,想必能猜出几分缘由,说道:“方才是我忽然想起修行之中一个难题,如今已有拨云见日之感,真是罪过!还请太阴宗的师姐指教!”

司徒华芝笑道:“瞧在小荷的面上,你可要手下留情!”司徒娇气鼓鼓上前,喝道:“我便是你的对手,出招罢!”

戚泽苦笑道:“多谢师姐方才等候,还是请你先手罢!”司徒娇憋了一肚子气,正要发泄,当即娇叱一声,居然祭起一道寒光,当空刺下!

戚泽吃了一惊,他至今尚无上好的飞剑在手,也是他功力不够,何况囊中羞涩,全无打造祭炼飞剑之可能,那叫司徒娇的小妞居然身佩法器,倒是出人意表。

那寒光如雷轰、如电闪,迅快到了极点,根本非是凝真境修士所能抵挡,幸好戚泽事先发动了佛门眼识,生生捕捉到寒光袭来之轨迹,着地一滚,居然躲过一劫!

寒光轰入地面,炸起一个大洞,复又凌空飞起,略一摆动,又往戚泽杀来!戚泽不得已将眼识与耳识运用到了极致,极力闪避,同时暗思对策。

那寒光他再眼熟不过,正是与当初白灵道长所用那柄太阴梭十分相像,想必是彷效真品打造。那寒光来去绝快,一击不中,当即远飏,如飞剑一般,将法器之威发挥到了极致。

司徒华芝咦了一声,点了点头,忖道:“那《小无相禅功》只记载了佛门四禅天的修行之法,这戚泽到手也不过一年功夫,就已修成了前二禅,进境之快,世所罕见,难道当真与佛门有缘?这下五行宗可就尴尬了,听闻戚泽还得了一卷剑谱,不知五行宗要如何处置?

薛护见戚泽被寒光法器所逼,左冲右突之间,虽暗含反击之力,到底十分不雅,心头暗怒:“左丘明怎么搞的!戚泽虽身在外门,怎连一柄佩剑都无?

殊不知他也是错怪了左丘明,戚泽素来独来独往,不是闭关便是出门惹火上身,左丘明便有心赐剑,也始终寻不到合宜之机,便也耽搁至今。

崔腾立在薛护身后,将戚泽狼狈之态尽收眼底,忖道:“戚泽也是自视过高,若有一柄剑器在手,焉会如此被动?”

戚泽心念转动,思索破敌之策,只听皇甫柳叫道:“戚师弟,接剑!”另有一道寒光飞射入场中,正是皇甫柳将手中匕首抛来!

戚泽闻听,立时伸手去接。司徒娇冷笑一声,真气催动之下,那梭形法器兜尾一转,往戚泽手上削去,逼得他不得不缩手后退。

司徒华芝暗叹一声,上场比斗不禁法器,言明在先,既然戚泽空手而来,此刻再要法器,司徒娇自可设法捣乱,此也在道理之中,连薛护也不能偏袒。

戚泽有些后悔,方才无意间触动灵感,终于寻到了重铸土行剑意之法,不由自主沉浸其中,苦思妙法,醒来之时兀自有些昏沉,莽撞上场,忘了起码借一柄剑器,不过后悔已然无益,须得想个法子取回匕首,抗衡那梭形法器。

匕首所化寒光死死钉在地上,离着戚泽足有数丈之远,尚有梭形法器盘旋在侧,伺机袭来。戚泽眼识经过肾宫肾水滋润,神通大有长进,已能看透梭形法器来去轨迹,他体内佛门真气沸腾,怀中古灯檠放射莹莹佛光,照耀阴神,降服一切心魔,不生贪、嗔之念,令得头脑冷静之极。

章139 戚泽vs司徒娇 司徒华芝看了薛护一眼,似笑非笑。薛护面上有些羞臊,堂堂五行宗外门弟子,居然运使佛门神通御敌,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但他也不好立时喝破,毕竟场中能看破者唯有他与司徒华芝,若是叫破丢的脸面更大。

戚泽身形翻滚,灵似狸猫,窜、蹦、趟、犁,将种种身法施展到极限,始终不离那柄匕首的所在。

司徒娇自是不会让他如愿,梭形法器始终不离他周身要害,显是下了死手,寒光数次贴着戚泽肌肤切过,将衣衫斩的不成模样,甚至还划伤了几道血痕,令戚泽也不由感叹太阴梭之威,这还只是彷品,白灵道长手中那柄真品发动起来,更是杀人不见血。

司徒华芝眉头渐渐皱起,薛护却是意兴遄飞,越发兴致高涨,不知看破了甚么。

戚泽来回滚荡,终于离那匕首不足一丈之地,眼看伸手可及。司徒娇大急,忍不住催动十成真气,梭形法器光华大盛,悬空而落,如天绅冲入山谷,其势沛不可挡!

便在此时,戚泽微微一笑,身形骤然急退而去,如此一来司徒娇费尽真气所行一击尽数落空,反因气脉波动过剧,一口真气暂时提不上来,憋在丹田之中,难过到了极处!

戚泽这一手诱蛇出动,耍的十分漂亮,薛护早瞧出端倪,也忍不住大喝一声:“好!”司徒华芝瞥他一眼,意味不明。

梭形法器轰入地面,又是炸起一个大洞。太冲峰演法广场石面本有高手长老以法力加持,可惜在那法器面前仍是不堪一击。

薛护叹道:“彷品尚且如此威力,常真人的太阴梭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司徒华芝笑道:“家师的太阴梭再强,也比不过贵派以先天五行之力炼成的五件惊天动地之法宝!”

薛护面色微变,沉吟不语。司徒华芝想起师叔祖戴玉娘来此之事,暗觉失言。

戚泽虽早有准备,仍被梭形法器轰落炸出的余波掀飞出去,但又借力飞腾,居然在半空中生生扭转身形,向司徒娇凌空扑下!

司徒娇正在调匀气脉,见戚泽横空扑来,冷笑道:“又是这一手!”方才崔腾战败王雨珊便是用的这一招直捣黄龙,司徒娇自是不会上当,何况她的功力还远在王雨珊之上,仅次于夏清妍。

司徒娇不慌不忙,迎着戚泽飞扑而来之势,抬手一指,袖中气机潮涌,居然又有一道剑光飞出,矫失如蛇,画个半圆,斩向戚泽咽喉!

戚泽也不料她竟有两件法器傍身,尚自御使自如,虽忙不乱,双手合十,忽的一声狮子吼自口中发出,吼声如雷,真气成团,将那剑光吼得飞偏出去,接着双手虚虚一按,又是一道徵音剑意发出!

徵音剑意其掠如火,司徒娇正分心御使飞剑与梭形法器,冷不防耳中传来一声鸟鸣厉啸!眼前似有一头硕大无朋的朱雀升起,抖翼展翅,羽翅之上绽放十色五光,耀目逼人!

司徒娇不由得心神为之一夺,此时体内忽有剑音响起,一个惊惧的念头还未转过,身上四处要穴已被封闭,那要穴皆是真气游走必经之路,一旦封锁,真气不畅,飞剑与梭形法器立失控制,当即跌落于地!

司徒娇面如死灰,千防万防,还是被戚泽那手神出鬼没的音律剑术钻了空子,不由大是悔恨,只好说道:“我认输!”

戚泽双足落地,微微躬身道:“多谢!”回身将皇甫柳的匕首捡起,对皇甫柳道:“皇甫兄,此物暂借一用!”

皇甫柳笑道:“戚师弟尽管拿去用,定要给门中争气啊!”戚泽点了点头,真气一逼,匕首之上登时生出三尺剑芒。司徒娇本觉戚泽的音律剑术乃是邪道,并非道家正宗,见其催发剑芒,暗凛道:“此人好强的真气!就算不用那音律剑术,只凭这一手剑芒神通,便足以胜我!”

薛护忖道:“方才见他剑意有损,如今短短功夫,已是神清气足,不知用甚么法子补全了剑意,这等修道奇才,万不能放过了!”

司徒华芝亦是若有所思,笑道:“司徒娇已败,该当戚泽与夏清妍师妹斗战,依我看其中胜者便为此次较技第一,也不必再比了!”

薛护颔首道:“薛某亦作此想!”崔腾面色一变,如此安排岂非是说戚泽剑术道法还在他之上?那厮只装模作样悟道了一会,便凌驾于他之上,是可忍孰不可忍,暗暗道:“戚泽,你修炼了那甚么音律剑术又如何?我拜薛护为师,自能得到阴符剑诀下半部,不但金丹有望,就算法相也未必不能修成!待我寻到时机,定与你再比剑一场,瞧瞧究竟谁人才是五行宗中的剑道天才!”

夏清妍复又走出,望了一眼戚泽,问道:“你真气耗损,休息片刻!”戚泽想了想,笑道:“也罢,请与我一炷香的功夫!”也不坐下,居然就地行功。

方才薛护所赐丹药药力尚未发散殆尽,小无相禅功一起,激发药力,不过那丹药只能作用于肉身,对剑意崩裂这等虚无缥缈的伤势毫无用处。

一炷香功夫眨眼过去,戚泽睁开眼来,说道:“请!”夏清妍一双清冷的眸子注视他片刻,缓缓道:“胜之不武。”

戚泽笑道:“那也未必!”夏清妍既然不肯占先机,他自不会客气,真气涌动,阴神念头落于匕首之上,那匕首霍然飞起,其上三尺剑芒变得只有一尺,但更为凝练,一剑飞去,只取敌首!

御剑之道,剑诀、剑器、剑修三者缺一不可,剑修凭剑诀修炼真气,洗练飞剑,再由元神念头附着其上,方能御剑飞空,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玄音剑诀乃天虹子毕生心血所创,精妙之处自不用说。那匕首也非凡物,堪比上佳剑器,再有戚泽居中调和,自然发挥出极大威力。

剑光一闪,已近夏清妍咽喉,这一招十分毒辣,乃是杀生之招,不过他笃定夏清妍定然有法子破解。

章140 戚泽战清妍 果然夏清妍目中一亮,身后玄幽之气再起,向前一扑,已将周身护住,连带飞剑也飞入其中!

戚泽御剑的心法出自玄音剑诀,金丹境界之前未必比阴符剑诀高明,但崔腾所得剑诀只有凝煞境界,戚泽却得了金丹之下所有妙法,立意自然远超崔腾。

他方才出神思索补全剑意,并未瞧见两场比斗,自不知那玄幽之气有移形换位之能,但用玄音剑诀手段,此呼彼应,立时操控匕首在玄幽之气中来回冲杀,想要寻出夏清妍真身所在。

玄幽之气一动,夏清妍却自另一边现身而出,方才所立之处已然空空如也,那匕首兀自来回掠杀不已。

崔腾吃过此招的亏,见夏清妍御使起来比方才更见精妙,显是将戚泽当做比他更强之敌对待,不由怒火中烧。

皇甫柳最是心切戚泽胜败,瞪大了眼,一瞬不瞬去瞧斗法。田弘光悄声问宇文胜道:“宇文师兄,那娘们使得移形换影之术,岂非立于不败之地?戚泽如何才能胜他!”

宇文胜道:“那移形换影之道必有痕迹,若是戚泽能寻到其跟脚,自可胜之!”田弘光道:“若是寻不到呢?”宇文胜道:“那便只能处处挨打,必输无疑!”

戚泽见此,眉头大皱,夏清妍自现身而出,素袖一拂,便有数道玄幽之气夺夺激射而出。戚泽与先前崔腾一般,飞剑在外,不及回防,百忙之中,又是一声狮子吼,总算将玄幽之气喝偏,解了此厄。

司徒娇笑道:“堂堂五行宗门人,却用佛门神通,真是不可理喻!”此言一出,薛护与司徒华芝双双怒目而视,将她吓得脖子一缩,底下的话再不敢出口。

戚泽听见,面皮也有些羞臊,毕竟身在五行宗,接连动用佛门神通,薛护面上需不好看,趁机召回飞剑,握在手中,蓦地身剑合一,化为一道璀璨剑光,一气射出!

夏清妍故技重施,素袖一挥,玄幽之气护身,又自无踪。戚泽一剑扑空,现出身形,却见夏清妍这次更不现身,唯有一团玄幽之气滚来滚去,摇荡之间,便有无数玄幽真气射杀而来。

戚泽决心不用佛门神通,略一定神,虚虚一按,腹中五脏齐齐鸣响不停,便有四道无形剑意汇聚而生,南方丙火朱雀属徵音,北方壬癸玄武属羽音,东方乙木青龙属角音,西方庚辛白虎属商音。

四道剑意齐出,分布四方,牵连六合,居然布下了一座具体而微的剑阵!薛护眼中一亮,一个“好”字险些冲出喉咙,总算强压下去。

剑阵之道乃剑修修为高深之后,定要参悟之道,此道精熟,足可以一敌万,夺天地造化,更增杀伐之力。太冲峰上自然也有上乘剑阵传承,比如阴符剑诀之中便有一部剑阵,但那剑阵起码要到金丹之后,方能修习,哪似戚泽这般,以区区凝真道行,便能催动起来?

司徒华芝亦是眸中一亮,剑修的剑阵之法,无论正邪,皆是千锤百炼之物,蕴含无穷玄机,令人观之如饮醇酒,熏熏然而自醉,但也瞧出戚泽剑阵尚有不圆满之处,便是缺了一环,组不成完整的五行之势!

田弘光肉眼凡胎,瞧不见无形无相的五行剑意,忙问宇文胜道:“戚泽在做甚么?”宇文胜也瞧不见无形剑意,但能感受到五行剑气波动,道:“戚泽定是拿出了绝招,你看薛长老与司徒长老面色都变了!”

田弘光心中腹诽道:“原来你这厮眼力也比我好不到哪去!分明瞧不明白,只从别人脸色上揣摩战事!”

崔腾剑道修为要强过二人,感应到无形剑意,暗想道:“这剑意虚无缥缈,只能借五行精义象形而出,便是那劳什子音律剑术的根基?”

沉秀娥一直与同门观战,满心以为崔腾隐约已是太冲峰年轻一代秀出之才,必能拔得头筹,谁知戚泽半路杀出,误打误撞,居然盖过了崔腾的风头,还与夏清妍拼的有声有色!

那玄幽之气挪移身形的本事,乃是太阴宗极有名的一项神通,非掌教一脉不传,夏清妍小小年纪,能将此神通修炼的炉火纯青,足见资质之好,常双姑必定期许非常。

莫钟低声道:“这戚泽当真好资质,若能拜入太冲峰……”

薛护之声悄然响起,道:“他拜入太冲峰之事,你想也别想!不然有你的苦果子吃!”

莫钟一惊,登时不敢再问。沉秀娥道:“莫师兄,我看戚泽虽能祭起一方剑阵,惜乎残缺不全,似是剑意有缺啊!”

莫钟向她使个眼色,不敢出声。沉秀娥全做不见,故意道:“可惜,剑意不全,剑阵不全,便胜不得太阴宗,本门的面子岂非丢光了?

薛护岂不知她的小心思?是要他暗中指点戚泽如何补全剑阵,冷笑道:“他自家自有办***不到你来操心!”

沉秀娥碰了个软钉子,只好抬头望天,不管不问。

四道剑意飞出,分据四方,生出玄妙感应,立时开始限制玄幽之气移换方位。果然剑意逼催之下,玄幽之气再不能似方才那般随意挪移,但要将其死死困锁在一隅,仍是差了些火候。

戚泽四道剑意齐出,要时刻维持剑意运转,真气消耗急剧加快,不得已只好先将佛门真气转为玄音真气。这部五行剑阵乃是天虹子毕生领悟之集大成之作,立意以五行之力封禁一切异种真气,甚么妖魔仙佛,只要落入剑阵之中,只能束手就擒、引颈待戮!

五行剑阵尚缺中央戊土剑意,没了中央戊土,根本镇压不得剑阵之意,莫看眼下能稍微限制玄幽之气挪动,剑阵内部已是及及可危,四部剑意彼此冲突激荡,崩溃只在一时!

夏清妍不知看透剑阵弱点与否,自始至终全无还手之意,似乎在等剑阵自行崩散的一刻。戚泽面色越来越是苍白,观想五峰山而成的土行剑意已然断裂,就算不断裂,也绝难承受其余四道剑意挤压。

章141 五岳真形剑意! 玄幽之气又是蠢蠢欲动,四道剑意还未将敌人镇压,彼此之间先征战冲杀,眼看剑阵崩溃在即,戚泽冷哼一声,脾宫之中宫音震荡不休,如黄钟大吕,晨钟暮鼓,振聋发聩!

一座五行真岳蓦地现于剑阵正中,东岳之雄,西岳之险,中岳之峻,北岳之幽,南岳之秀,荟萃于一炉之中。此五岳真形之意正是戚泽灵光闪现,想出的弥补土行剑意的法子。

五峰山之形毕竟只是后天造物,根本镇压不住白虎、朱雀、玄武、青龙四尊亘古已存的先天四灵法相,没关系,戚泽记起前世之中有五岳之说,奇峻艰险,噼地摩天,秀拔天下。

一座区区五峰山不够,五岳之山齐出如何?何况五岳受历代先民、帝王供奉封禅,自具灵性,有无穷念力加持,自能降服镇压的住四灵剑意!

果然五岳真形剑意一出,如定海神针镇住海眼,霎时之间风平浪止。中央戊土归位,五行剑阵顿时圆满无暇,五岳真形剑意居中调和,四方四灵剑意无不归附,五行精义流转于剑阵之中,立时将玄幽之气死死钳住!

五岳真形剑意虚无缥缈,却是真实不虚,尤其其中蕴含上古帝王先民祭祀封禅之真意,穿透万古,即使相隔两座世界,亦不会稍有衰减。

薛护讶道:“这是甚么真意?竟能凝结为剑意,降服四灵?真是怪哉!”司徒华芝亦是惊诧不已,忖道:“戚泽修为浅薄,却去哪里寻到如此精纯的四灵真意,还打磨成了剑意?那神秘山岳剑意又是从何而来?”苦思之下,不由望向玄岳峰上!

玄岳峰白玉城中,天机子忽然自定中醒来,目光垂顾,轻声说道:“如何降服四灵剑意,算是一个考验。只是那小子从何处悟得如此真意?难道也是天虹师兄所传?倒是怪哉!”

目光一转,复又直投天秀湖之底,见到一道玄幽之气,另有一道玄光,彼此之间征伐不休。到底是玄幽之气占据上风,渐渐将那玄光压制,冰封起来。

天机子看罢,收回目光,忖道:“天环与天乾诛杀奎三光,也该有回信了。”念头方动,忽觉天机有异,无穷天机支线中,忽有一条极为粗大之线霍然断去!耳边似有一声惊天动地的蛇嘶轰鸣响过。

天机子微微一笑,合上眼眸,再无话语。

此时距离五峰山向北百万里之遥,正有一座高山缓缓崩塌。其基座被无穷真火环绕,狠狠灼烧不断。山体正中却被一道自顶至底的剑痕贯穿!

山上正有一头庞然狰狞之物盘踞,竟是一条巨蛇,背生双翼,腹下有足,长有百丈,几乎将整座高山牢牢盘住,只可惜蛇目之中光华敛熄,已无半点生机。

萧天环与天乾子双双落于山前,二人皆有些狼狈,天乾子苦笑道:“好个奎三光,孤身落单,尚且拼斗多时,才将之斩杀,不愧为上古大妖血脉!”

萧天环冷笑道:“此獠千年以来不知吞食多少生灵,沾染多少杀孽,早该正法!”

天乾子道:“可惜那厮临死之时将内丹元神尽数毁去,不然拿回门中,说不定还能炼成一件法宝!”

萧天环澹澹说道:“既然元神内丹已毁,这副皮囊便烧成灰尽罢,也让玄光境那群妖物瞧瞧我五行宗之决心!”

天乾子本要将那奎三光剥皮抽筋,带回门中炼宝,既然萧天环如此说,倒不好动手,只好说道:“事不宜迟,师姐,我等还是速速回山门向掌教师兄回缴法旨罢!”

萧天环冷笑道:“掌教师弟如今好大威风,一旦动怒,连我都要受他训斥,谁能想到当年初入门时,还是个一窍不通的废物呢!”

天乾子不敢多口,只好将苦炼的五火神焰尽情施展,将那巨蛇尸身烧的尸骨全无。萧天环澹澹说道:“走罢,莫要等到奎一元赶来,你我还要多出力气!”

两位长生老祖纵起遁光,一金一火,转眼飞走不见。

果然过不多时,只听一声急促长啸,一道无边妖气自北极之地席卷而来,其接天连地之态,令万物万灵辟易。妖气纷落之下,转眼来至高山之上,现出一尊人形大汉。

那大汉生的竖童墨肤,一身气势犹如山岳摧城,比萧天环、天乾子也不遑多让!

那大汉见了仅剩一副枯骨的蛇尸,忍不住仰天怒号,霎时间阴风聚会,铅云聚合,张口大叫道:“五行宗,尔等杀我胞弟,誓不与尔等干休!”

萧天环与天乾子两个飞遁之间,自是感应到身后奎一元妖气勃发,天乾子忍不住道:“本门与北极玄光境那些妖物已然和气共处几十年,掌教猝然发难,只怕奎一元要发疯,以后本门弟子出外历练,可要小心谨慎了。”

萧天环道:“谁知掌教至尊打的甚么算盘!”两道光华掣电一般赶回五行宗,丝毫无有反身与奎一元接架的打算。

奎三光死时,牵动天机变化,方圆数万里元气皆有激烈反应,可惜五峰山相隔既远,薛护等人道行又低,只微微察觉不对,根本算不出发生了何事。

此时戚泽五行剑意齐出,五岳真形剑意镇压一切,剑阵终于完美无瑕,将玄幽之气压制到了最低,玄幽之气分开,露出夏清妍略显惊讶的面容,点了点头,说道:“好一个五行剑阵!五行宗中居然还有这等绝学,令清妍叹为观止!不过我亦有绝招未出,请小心!”

戚泽面色微变,玄幽之气受五行剑阵镇压,夏清妍就该俯首认输才是,但其真气之中忽起变化,一股凛冽杀机凭空现出!

那杀机自玄幽之气中酝酿,森然寒澈,如冬日冰雪,令人身心皆凝。杀机凌空而来,附在戚泽之身,戚泽面色一变,手中匕首蓦地吞吐剑芒,竟有一丈长短!

不消多言,夏清妍凝聚杀机,下一击定是石破天惊!戚泽的剑意受杀机刺激,内烁外放,势如潮涌,亦是蓄势待出。

章142 奎三光之死 薛护感应到那股杀机,心里咯噔一声,脱口道:“太阴戮……”司徒华芝接口道:“正是!”

薛护底下几个字生生吞了回去,苦笑道:“想不到夏师妹小小年纪,居然已将那等绝学修炼的登堂入室!怪不得能得常前辈青眼!”

司徒华芝道:“清妍师妹根基尚浅,也是被戚泽的五行剑阵所激,不得已施展出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如就此罢斗,也全了两家体面,如何?

薛护笑道:“固所愿也,未敢请耳!”蓦地将袖一拂,一股柔和力道发出,登时将戚夏二人剑意、杀机泯于无形,喝道:“好了!此战到此为止,便算你二人战平,免得伤了两家和气!”

玄幽之气散去,夏清妍走将出来,先对薛护、司徒华芝二人施礼,又对戚泽施礼,说道:“戚兄高招,来日再来领教!”

戚泽笑道:“戚某亦期待领教夏师妹神通的一日!”薛护见他顺杆爬,厚着面皮叫夏清妍师妹,面色稍有不渝。司徒华芝却知天虹子来历,笑了笑说道:“好了,较技会友,本该如此,不可伤了和气,只是既然打成平局,这彩头该当如何分配?”

薛护道:“正好两件宝物,便让他二人任选一件也就是了!”司徒华芝笑道:“如此也好!你二人谁先选?”

戚泽与夏清妍对望一眼,夏清妍刚要开口,戚泽已抢先道:“夏师妹远来是客,还是我先选罢!我选薛长老那枚舍利!”

夏清妍几乎要气笑出来,抿了抿嘴,总算不曾与他争辩。薛护也有些无奈,见夏清妍并不曾阻拦,便道:“既然如此,这舍利便给了你罢!”扬手将舍利抛给了戚泽。

戚泽接过舍利,也不细看,就此揣入怀中。实则是将之放入古灯檠上一汪油盏之中。薛护微微有些后悔,平心而论,戚泽这等剑道奇才,实不该将之推入佛门,但师命难违,总算可以交差,又暗松了一口气。

司徒华芝笑道:“清妍师妹,这太阴之气便给了你罢!”夏清妍结果太阴之气,谢过师姐,将之收起。

虽说此战五行宗与太阴宗打个平手,但出场的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令四峰弟子俱都面上无光。林涛打个哈哈,笑道:“总算皆大欢喜,肥水不流外人田!此间事了,我等告退!”带了观澜峰弟子飞走。

林涛一走,宫处之、周长运两个也纷纷带了本峰弟子回转。

此时天近正午,薛护便邀太阴宗诸人往道宫之中用午膳,戚泽还顶着一个杂役弟子的名头,自是要回去出力。不过他小试牛刀,萧昕那还敢支使这位“大神”?忙悄悄过来,陪笑道:“戚泽老弟,你力挫太阴宗的威风,这杂役的事再也休提,一起入道宫之中用膳罢!”

戚泽自是顺水推舟,笑道:“多谢萧长老美意,戚泽却之不恭了!”萧昕忙道:“不敢当!不敢当!你只叫我一声老萧便可,嘿嘿!”

众人同返太冲道宫不提。

过得几个时辰,两道遁光悄无声息而来,直入白玉城,在大殿之中展露身形,正是萧天环两位。

天乾子朗声道:“禀掌教师兄,奎三光已然伏诛,特来回缴法旨!”

天机子睁开眼,说道:“好!萧师姐与天乾师弟辛苦了!”天乾子道:“我与师姐离去不久,奎一元已然赶至,杀弟之仇不共戴天,其定会纠集玄光境中本部人马,前来生事,还请掌教师兄早做打算!”

天机子道:“此事我早已算定。奎三光行事跋扈,玄光境中各部对其不满已久,得知其死讯,只会暗喜,绝不会随奎一元前来问罪。若是奎一元胆敢孤身前来,我自会将其留下!”

萧天环颔首道:“原来此事全在掌教至尊算中,想来你将那戴玉娘请来,也存了借其之手,斩杀奎一元的心思罢?”

天乾子才知此事,惊道:“戴玉娘来了五峰山?她来做甚么?”

只听一人说道:“自是应天机子道友之请,前来封禁那件物事!”戴玉娘走入殿中,一身凛然太阴之气飘荡,与萧天环擦身而过,却绝无眼神交汇。

天乾子嘴唇张了张,便默然不语。

天机子道:“有劳戴前辈出手,不知……”戴玉娘道:“幸不辱命!”天机子微笑道:“如此甚好!”

戴玉娘问道:“我在湖下施法,察觉天机扰动,天地元气散乱,必有长生之辈陨落,不知是哪一位?”

萧天环道:“戴道友方才不是在殿外都听见了?何必明知故问!”戴玉娘笑道:“难道萧峰主肯纡尊降贵,与老身说话,老身当真不胜之喜!”

天乾子只觉头都大了,暗暗叹气。

天机子道:“是我命两位长老出手,将玄光境大妖奎三光诛杀,因此引动天机变乱!”

戴玉娘道:“哦?贵派卧薪尝胆多年,隐忍了这些时候,为何忽露爪牙?实为不智!”她是太阴宗太上长老,班辈还要高出天机子半格,自是不必忌讳。

天机子笑道:“虽属不智,却不得不为!”

戴玉娘道:“道友可知,奎三光一死,玄光境诸部大妖势力失衡,势必引发大乱,于我辈人族修士不利?”

天机子道:“诸部大妖战乱,乃我之所愿,就算玄光境大妖倾巢南下,自有我五行宗一力抵挡!”

戴玉娘抚掌笑道:“好气魄!老身可代本门掌教做主,若是玄光境大妖当真敢举族南下,侵害人族,我太阴宗绝不会坐视!”

天机子笑道:“如此便多谢前辈了!”

萧天环道:“不知戴前辈要带着一干后辈在本门盘桓到几时?”戴玉娘笑道:“萧峰主是不耐烦我等在此碍眼罢?请放心,等我那徒孙儿借用贵派五方煞气池凝煞完毕,我等便走!”

萧天环一惊,向天机子道:“掌教允诺太阴宗之人借用五方煞气池?”

天机子道:“此是本座许给太阴宗的条件,不然岂能请得戴前辈到此?师姐可是有甚不满?”

章143 五方煞气池 萧天环心头郁怒,但天机子动怒在前,岂敢再轻捋虎须?默然不语。天机子道:“除却太阴宗夏清妍之外,我还许了天星派一位道友之徒前来凝煞。另外,外门弟子戚泽此次大比较技,身手不凡,甚合吾意,也可一并借五方煞气池凝煞!”

萧天环再也忍耐不得,厉声道:“掌教何其偏心!那五方煞气池按门规只可由掌教一系弟子凝煞,倒也罢了。如今连外人和外门弟子都能随意取用,让我等四峰弟子如何甘心!”

天乾子大惊,一个劲给萧天环使眼色,萧天环只作不知,恶狠狠的盯着天机子之面。

天机子竟不动怒,澹澹说道:“祖宗之法不可恃,今日我便改了祖宗之法。从此之后,凡是秀出之弟子,皆可入五方煞气池中凝练煞气,不过须得由五峰长老共议,如何?”

萧天环冷笑道:“好!掌教真是好气魄!你是掌教,自可随意修改祖宗成法。不过这一次怎么算,是否也该经由五峰长老商议?”

天机子一双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缓缓道:“戚泽三人凝煞之事,本座早已定下,不必再提。师姐手中那枚珍藏多年的舍利子,居然舍得赐给戚泽,倒是大出我意料之外!”

萧天环心头一凛,心知那点小心思绝难瞒过这位掌教至尊,索性说道:“我看戚泽与佛门有缘,索性推他一把。他始终不肯入内门修行,也未拜师,掌教多次宽容,怕是有姑息养奸之嫌罢?”

戴玉娘听得十分开心,也不搭话,只凝神倾听,面上一派饶有兴致之意。

天机子道:“戚泽拜了天虹师兄为师,是他隔世传人,亦是我等子侄,何来姑息养奸之说?”

萧天环道:“掌教一片苦心,可惜戚泽却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一心只想修成天虹所遗剑术,完成天虹遗愿,令本门脸面丢尽!掌教明知如此,还要一意孤行,我身为太冲峰峰主,断然容让不得!天乾师弟,你以为如何?”

天乾子面如苦瓜,脸上涨的通红,共有五种火色变幻,戴玉娘都瞧得一愣一愣的。其憋了半天,闷闷道:“我只懂修行,不懂其他!”

萧天环哼了一声,五行宗祖师所留家法,掌教至尊亦不能乾坤独断,若是其余四峰峰主联手反对,掌教至尊也要收回成命,可惜四峰峰主不全,天乾子又是个夯货,根本钳制不得天机子。

天机子微笑道:“师姐道心乱了!天虹师兄已死多年,何必与他的隔世弟子过不去?戚泽于剑术一道天分极高,若肯重归山门,数百年以后,亦是长生有望,为本门再添一助力,亦可深入域外,与天魔争斗。师姐切不可因小失大。”

萧天环不知被说动甚么心事,面色变幻,良久才冷冷说道:“域外我迟早要去,不必假手他人!数百年我可等不起,掌教的打算恕我不能苟同!”

天机子澹澹说道:“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明日起五方煞气池开放,戴前辈可引贵派弟子前去凝煞。师姐与天乾师弟此去辛苦,且回去休息罢!”将袖一拂,已有送客之意。

萧天环与天乾子双双告退,天机子道:“萧师姐言语无状,有辱戴前辈清听,还请恕罪!”

戴玉娘笑道:“天机掌教不必如此,老身听得很是欢喜呢!”

天机子道:“戴前辈倒是爱说笑话!以前辈看来,那件物事能封禁几年?”

戴玉娘正色道:“若只是一件死物,老身拼却一甲子苦功,足可封禁百年。但那物事时刻与域外天魔魔念交互,魔性渐强,以老身之力,只能保证十年之内不会有大变。”

天机子道:“如此已是不错了,十年么?”戴玉娘道:“可惜了一件上佳之物,却被魔性所污。以老身看,若能除去魔性,未必不能令之重现昔日光彩。”

天机子道:“此事极难,先不说了。前辈要在本门中盘桓多久?”戴玉娘道:“只等清妍凝煞功成,总要百日功夫。”

天机子道:“如此甚好!奎三光一死,奎一元定来报仇,还请前辈不吝援手。”戴玉娘道:“老身最多替贵派抵挡一位长生境大妖,若是做的太过,只怕玄光境中妖族对我太阴宗不满,又生事端。”

天机子道:“如此已足感盛情了!”

萧天环驾驭遁光返回太冲峰道宫之中,余怒未消,吩咐左右道:“去将薛护唤来!”不多会薛护到来,跪地叩拜道:“弟子拜见师傅!”

萧天环道:“我来问你,戚泽最后施展的那座五行剑阵,你可瞧出甚么端倪?”

薛护想了想,说道:“戚泽初上山时,剑意有缺,阴神不稳。较技之时忽然有所领悟,用一道奇异土行剑意补足五行剑阵。不过弟子看来,那五行剑阵只在金丹之下可收奇效,根本比不上本门的正反五行返虚大阵之万一,充其量不过是小五行法门罢了!不过创出这门剑阵之人,才情十分了得,弟子也是佩服不已。”

萧天环哼了一声,道:“佩服甚么!才情再高,还不是一堆枯骨!”

薛护愣了愣,这位师尊素来以喜怒无常着称,登时不敢说话。

萧天环道:“萧绍不曾告知我那小子还得了这部剑阵,哼,如今他出了风头,掌教至尊要让他入五方煞气池中凝煞呢!”

薛护大吃一惊,道:“五方煞气池不是只有掌教一脉弟子才有资格入内凝煞?掌教至尊如此决定,只怕难安门中弟子之心罢!”

萧天环道:“他是掌教至尊,至尊至尊,唯我独尊!除非四峰峰主一齐劝谏,但如今这局面,谁还能管得了他!”

薛护思及那件隐秘之事,不由低头不语。萧天环道:“将那枚舍利赏给了戚泽,此事你做的不错!接下来太阴宗那个女弟子也要入五方煞气池中凝煞,你要看紧些,免得出甚么岔子。还有,戚泽凝练了哪些煞气,功力如何,你要回报于我,不可懈怠!”

章144 凝煞心诀 薛护不知为何乃师对一个区区外门弟子如此“挂怀”,就算其剑术天分惊人,佛道兼修,也远远不值得一位长生老祖这般“垂青”,又不敢问出口,只好恭敬遵命。

戚泽随众人来至道宫,地位大不相同,居然也有玉椅玉桉伺候,又有杂役弟子献上仙果仙酿。那些杂役弟子兀自不敢相信,方才还是一同服役,转眼戚泽已然一飞冲天,居然夺得大比较技第一,将四峰弟子都比了下去。

戚泽沉默不语,只默默饮食。太阴宗诸人亦是无言,唯有司徒娇不时恶狠狠望向戚泽,似乎有深仇大恨。

戚泽早能辟谷,不过五行宗准备的吃喝之物对固本清源极为有效,便多吃了些,果然腹中暖烘烘的,玄音真气似乎都精纯了几分。

戚泽也不急于查探那舍利之事,吃饱喝足,只默然而坐。不多时薛护现身,先与司徒华芝相敬一杯仙酿,说了几句“招呼不周”的闲话,这才说道:“诸位道友还要在本门盘桓些时日,可在道宫之中居住,有甚吩咐,尽管开口。”

司徒华芝说道:“多谢薛师兄美意,我等恭敬不如从命!”崔腾立身薛护之后,目光不时在夏清妍面上一转,瞧见戚泽昂然居于席中,不由暗暗冷笑。

薛护向司徒华芝传音道:“司徒师姐,夏师妹借用本门五方煞气池之事,掌教至尊已然允准,明日当有法旨传下,还请稍安勿躁!”

司徒华芝点了点头,道:“多谢薛师兄!”薛护转头对戚泽道:“戚泽,你本是外门弟子,不过此次较技胜出,本门素来有功必赏,你也可入住道宫之中,明日也会有法旨传下,不必多疑!”

戚泽起身谢过,仙宴一过,便有弟子引他入了一间屋中,戚泽一看,原来是与太冲峰弟子杂居一处,离太阴宗诸人所居之地极远。

戚泽先温养剑意,五岳真形剑意噼地摩天,足可镇压四灵剑意,惜乎尚不完善,须得时时温养。静室之中,一尊砥砺天地的五岳剑意耸立,放出森森之意,仔细望去,许多细微之处缺失空白,使得剑意在其中流转不畅,阻塞沉滞之处甚多。

戚泽努力回想前世遨游五岳之时所见所闻,将五岳气势化入心神,一点一点补全五岳真形剑意。前世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五岳真形剑意亦自一点一点变得完整起来。

过得半日,戚泽吐气收功,完善五岳真形剑意非是一朝一夕之功,莫要欲速则不达。如今终于有闲暇瞧一瞧那舍利子如何了。

戚泽探手自怀中取出古灯檠,当即咦了一声,原来那舍利子受古灯檠吸引,居然自动投入佛火金焰之中,便只这一会功夫,舍利子居然小了一圈!

戚泽记得舍利子初入手时分明有核桃大小,如今确是小了一圈,忙睁大了眼去瞧,眼识发动,这才看清那舍利子受佛火金焰灼烧之下,不时有一丝丝金身气流溢出,现在佛火金焰中转了几转,提炼精纯,复又归汇于佛火金焰之下一汪碗盏之中。

戚泽微微一呆,忖道:“舍利子当是高僧坐化所留,内蕴其毕生法力神通,坚固无比,怎会被佛火金焰轻易炼化?是这古灯檠太过强横,还是留下舍利子的高僧修为不深?真是难以索解!”

戚泽并不知如何汲取舍利子中佛门法力,也不愿贸然将之炼化,不过有古灯檠之助,自是乐见其成。毕竟古灯檠算是他自家法宝,威力至大,连元婴级数的玉尸都能镇压,古灯檠神通越大,对他越是有利。

要催动古灯檠自是要以佛门真气发动,以他二禅修为,根本是杯水车薪,若将舍利子炼化,足可将碗盏添个半满,便不用发愁御魔防身之事了。

何况他佛门修为感应,舍利子核心之中似乎封禁着一件物事,虚无缥缈,到似是一门神通。佛门不求神通,但有神通傍身,自是好事,戚泽也欲知道舍利子中到底蕴藏了一门甚么神通。

到了第二日上,戚泽仍在打坐练气,完善五岳真形剑意。忽然门扉响动,开门看时,却是吕秋阁守在门外,笑道:“掌教至尊座下白鹤童子前来,薛长老命我来请你过去。”

戚泽笑道:“吕长老言重了,戚泽当不得一个‘请’字。”当下随吕秋阁到了昨日仙宴大堂之中,果见白鹤童子正在相候,身边尚有夏清妍在侧。

白鹤童子生的鹤颜鹤发,面上始终是不苟言笑,到似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见戚泽到来,点头道:“来得正好,掌教至尊有法旨吩咐!”

戚泽等人纷纷躬身,说道:“请掌教至尊吩咐!”就连夏清妍也不例外。天机子身为一派掌教,与乃师常双姑平起平坐,自是有吩咐她的资格。

白鹤童子道:“掌教至尊已允了戚泽与夏清妍入五方煞气池中修行,特命我送来开启禁制之玉佩,由你二人共同执掌。掌教至尊特意告戒,五方煞气池中五行煞气依时辰、天象不同,各有强弱,你二人当量力而行,万不可贪多贪功,免生不测!”

戚泽与夏清妍应道:“是!”谢过了白鹤童子。白鹤童子取出一枚玉佩,说道:“你二人可来取。”

戚泽与夏清妍两个同时伸手,总算在相碰之前齐齐缩回,戚泽微微苦笑,夏清妍却是行若无事。

戚泽道:“这玉佩还是夏师姐保管罢!”吕秋阁闻听“师姐”二字,不由看了一眼戚泽,有些不满。夏清妍身为常双姑之徒,与薛护同辈,戚泽喊一声师姐,岂不占尽便宜。

夏清妍也不计较,微一沉吟,道:“也好!待我凝煞全功之后,再交由戚师弟保管。”伸出一双柔荑,将玉佩接过。

白鹤童子办完差事,似是有些满意,点了点头,迈步便走,将出大厅之时,忽然回头说道:“对了,险些忘了,掌教说,还有一人要进五方煞气池中凝煞,你二人留心些,莫要生出甚么误会,双方师长面上须不好看!”不等回答,飘然而去。

戚泽微觉奇怪,随即将此念抛之脑后,好容易修成五行剑意,自要凝煞五方煞气,缔结五行金丹,虽说前路艰难险阻太多,我自勇勐精进便是。

章145 五行剑意圆满 夏清妍檀口微抿,拿眼瞧了戚泽一下。戚泽有些愕然,见她又瞧了自家一眼,想了想,试探问道:“敢问吕长老,那五方煞气池何在?

吕秋阁笑道:“你也真是心急!既然掌教至尊已然允准,你又在太冲峰上,自是由我太冲峰弟子引你们前去。不过你们运道也真好,那五方煞气池历来只有掌教一脉嫡系弟子方能使用,凡在其中凝练煞气之人日后成就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由此可见你们机缘之深厚,竟能得掌教至尊首肯!”

戚泽这才知趣五方煞气池中凝煞是多大的福缘,暗忖道:“这福缘可比前世那所谓‘福报’强上太多!”见夏清妍微微点头,心知自己问对了路子,又问道:“不知何时可去那五方煞气池中?

吕秋阁道:“自是随时可以,你们有开启禁制的玉佩在手,五方煞气池随你们取用。不过我只听过五方煞气池的名号,内中如何,有何妙用,一概不知,须得你们进去之后,自行参悟。我劝你们还是先打磨元气,将自身精气神推至巅峰,再入煞气池中凝煞的好!”

戚泽知此为金玉良言,何况他的土行剑意还未圆满,未到凝煞最佳时机,决意在修持几日,道:“多谢吕长老提醒,我之剑意尚未圆满,确需几日静修,打磨修为。”

瞥见夏清妍一双长长的睫毛微微垂落,忙道:“不敢耽搁夏师姐凝练煞气,夏师姐可自行前去,待我剑意打磨圆满,再去寻你汇合不迟!”

夏清妍思忖片刻,道:“也好!”取出一面玉牌,略一扭转,居然拆为子母两块,将小块玉牌递来,说道:“此为本门法器子母传心玉,只消以本门特殊真气震动,两块玉牌之间自生感应,最是玄妙不过。”

戚泽道:“我不会贵派特殊真气。”夏清妍道:“无妨,我在子牌之中留下一道真气,你只要以你的剑意激发,我便能感应你到来。”

戚泽接过子牌,说道:“多谢夏师姐了!”吕秋阁听他一口一个“师姐”,叫的亲切自在,越发别扭,忙道:“既然如此,吕某先引夏姑娘往五方煞气池去罢!”他的辈分还在薛护之下,若叫夏清妍师叔,岂不比戚泽矮了一辈?只得以“姑娘”称之。

戚泽等吕秋阁引领夏清妍而去,当即回返静室,继续参悟五岳真形剑意。有参悟四灵剑意之经验,结合前世种种记忆体悟,要补全五岳剑意不难。

戚泽一旦下定决心,当即全力修习玄音剑诀,又将古灯檠祭在头顶,洒落柔和佛光。有佛光加持,阴神念头分外活泼,连带前世记忆也自纷纷涌上心头。

戚泽专捡前世前往五岳山峰观览之景回忆,幸好他前世去过五岳五座山峰都不止一次,方能将五岳之山方方面面描摹的惟妙惟肖,再以玄音剑诀心法运转之下,将五岳真形剑意一分一毫的补齐。

七日之后,戚泽所居静室之中忽然平地起风雷,一座五峰攒成的五岳真形剑意蓦地显化而出,大放光明,时有先民古皇祭天祷告之声,又有晨钟暮鼓参禅诵经之音,又有飞阁绝地,孤悬峭壁之上,又有独径通天,险绝天下,又有幽然妙秀,丽贯南天。

五岳五山,五山五景,五景五意,五岳独峰之形交融一体,如山如印,镇绝一切!五岳真形剑意终于大成圆满!

五岳真形剑意一成,立有玄武、朱雀、青龙、白虎四灵法相浮现,或御玄水、或驾真火、或蟠青木、或执刀兵,鼓勇而来。但五岳真形剑意自是岿然不动,任由四灵剑意冲击。

过得良久,四灵法相终于意识到撼不动这座五岳独峰,纷纷寻了一座山岳盘踞其上,齐齐奋嘶怒吼,至此戚泽的五行剑意终于臻至大成,凝真境修为也自圆满!

戚泽长吐一口气,多日苦思,修持剑意,一朝大成,非但不觉疲累,反而有无尽振奋之感,乘兴而起,推门而出,来至大殿之中。

见往来洒扫弟子络绎不绝,随意拽住一个,说道:“这位师弟,烦请告知吕秋阁长老在何处修持?”那弟子认得戚泽,刚要开口,背后有人说道:“你寻我何事?”正是吕秋阁恰好赶来。

戚泽道:“弟子剑意圆满,敢请入五方煞气池中修行!”吕秋阁命弟子时刻关注戚泽修持,其一出关当即赶来,笑道:“你修炼的倒是不慢。不过虽只七日过去,想必那位夏清妍姑娘的道行已有天翻地覆之变化了!也罢,你随我来!”

一路出了道宫,也不御剑飞驰,说道:“五方煞气池就在五峰山之底,深入地心千丈之处,奇寒彻骨,五行并陈,非是修炼特殊法诀,又或是修为深厚者,绝难潜入。难得你剑意大成,不如陪我下山而行罢!”

戚泽兴致正高,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吕秋阁哈哈一笑,周身气韵流转,蓦地向峰下一跃而去!戚泽亦是临风当空,虚虚一跃,亦是跳下峰去!

戚泽身在半空,向下急坠,也不用剑遁之术,遇有山石突出或是峭壁嶙峋可供落足之地,便轻轻一踏,毫不费力的掠下山去。虽是下山,前后两世皆无此经验,遥想当初初入此世时,还要为打通闭塞八脉奔忙奔走,何时想到会有此一朝披襟当风,畅快淋漓?

吕秋阁亦是拿出剑修潇洒之意,根本无需借力,只向下飞堕,快逾流星,身后戚泽则是大袖飘飘,毫不受力,尤其身外更有一层若有若无的澹澹佛光,更衬得其入画中诸佛菩萨,神通具足,光耀大千。

不过多时,吕秋阁已然足踏地面,过得数个呼吸,戚泽亦是飘然而落,轻若鸿毛,全无一丝声息。吕秋阁笑道:“好!好个五行剑意!我观你剑意流转之间,已无滞涩,果将隐患排除,日后天高海阔,大有作为!”

戚泽微笑不语。

章146 玉壁天井 戚泽微笑不语。吕秋阁又道:“本命剑意大成,凝真圆满,自当着手凝煞。我不知你有无凝煞之法,按着我太冲峰秘传之道,凝煞法门共分九重,第一重务求其粗犷,待得将真气真意洗练之后,余下几重皆务求煞气精纯。莫以为煞气驳杂,其实地煞之气更要精纯,须知你凝练了何等煞气,几乎便定下日后该当凝练何种天罡之气,若是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之地,不可不慎!”

戚泽不料吕秋阁居然如此掏心置腹,其所言凝煞之事当真是至理,与天虹子剑谱所载不谋而合,感动道:“吕长老指点关窍,弟子感激不尽!”

吕秋阁道:“我观你天资颖悟,实是难得之奇才,掌教至尊竟肯为你开放五方煞气池,必有缘故。以我本心,实不愿你转投佛门,佛门求解脱,哪里及得我道门逍遥?”兴致一起,又絮絮叨叨指点了许多凝煞的关窍。

所谓“真传几百字,假传万卷书”,吕秋阁所言皆是其自家凝煞所悟心得,天虹子剑谱所载虽是细致,终究不能变出一个活人,为戚泽演示,有吕秋阁传授,当真令他茅塞顿开,对凝煞之事更有把握。

二人且说且行,不多时已来至一座山谷之前,那山谷背靠五峰山,前接天秀湖,本该风光秀美,草木如茵,实则却是荒滩乱石,怪岩嶙峋,寸草不生之地。

山谷之前共有八位弟子严加把守,各持刀枪,四人周身煞气滚滚,另外四人头顶之上分布一片罡云,竟是四位凝煞与四位炼罡修士!

这等阵容已然相当于一个小型修道门派,却被放在此处,足见五行宗对五方煞气池之重视!

戚泽两个甫一现身,为首一位天罡修士便喝道:“且住!五行宗重地,闲杂人等退避!”吕秋阁拱手道:“太冲峰执事吕秋阁,奉掌教至尊法旨,护送外门弟子戚泽,前去五方煞气池中凝练煞气!”

那弟子喝道:“既然如此,可有掌教至尊赐下的玉佩为信?”戚泽这才知那玉佩亦是信物,便道:“掌教至尊命白鹤童子只送来一块玉佩,已被太阴宗夏清妍带入煞气池中。”

那弟子道:“原来如此,你可唤那夏清妍出来接引你入内便是!”

戚泽苦笑道:“也只好如此!”幸好夏清妍早有安排,当下取出那块子玉牌,微微一晃,其上果然现出一道玄幽之气,戚泽小心翼翼用自身剑意出动,那玄幽之气微微一震,子玉牌上立时有一道无形波动发散出去,正入山谷之中。

那把守的几位弟子俱都面色一变,五方煞气池乃五行宗根本重地,不容有失,戚泽以外派信物呼唤夏清妍,放在平日早就刀剑伺候,那为首弟子将手一摆,才算作罢。

吕秋阁道:“五方煞气每日喷涌都有定时,说不定夏清妍正在入定炼化,总要等得一日夜功夫才有回音,我还有俗务在身,不克久陪,便先回去了!”

戚泽施礼谢过,吕秋阁转身而去。果然过得半个时辰仍无回音,戚泽耐住性子,就在山谷之外一块巨石之上打坐练气,静候回音。

足足过去一天半光阴,夏清妍才自山谷之中缓缓走出,对戚泽微微颔首,又将那玉佩对着把守弟子晃了一晃,说道:“走罢!”

戚泽当即收功,跳下巨石,随她入了山谷。那几个把守弟子望着夏清妍,面上露出迷醉之色,眼睛几乎都直了。直至夏清妍走入谷中良久,才如梦方醒。

一个凝煞弟子低声道:“若是能一亲芳泽,就算让我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为首那弟子喝道:“住口罢!此言若是被执法长老听去,定要扒你一层皮去!”

夏清妍手持玉佩在前,戚泽紧随在后,往山谷深处走去。约莫行了一炷香功夫,面前已是一片硕大之极的玉壁,通体晶莹纯白如同羊脂,内中氤氲流转,似有云流生生不息。

戚泽眼中倒映夏清妍背影,但见瘦肩如削,无限美好,他无心欣赏其美态,只见其身外正有一层稀薄的黑气,来回滚流鼓荡不休,犹如人之吐纳。

夏清妍不见犹见,也不转身,澹澹问道:“戚师弟何故盯着我看?”戚泽面不改色,道:“我观夏师姐身外有一层地煞之气,不觉入神。对了,这子玉牌该当归还师姐才是!”将子玉牌托在掌中。

夏清妍身形不动,那子玉牌自行飞起,落在她掌中,道:“我早来几日,已凝练了一层煞气,你我门户不同,心法各异,其中关窍也不好冒然相告。不过这方煞气池十分玄妙,你的心法若是高深,此行收获必大!”

戚泽道:“我听闻五方煞气池每日喷涌五行煞气皆有定时,还请夏师姐赐教。”

夏清妍道:“那也没甚么,你呆上几日,也能摸透其中规律。每日正午之时金、火二行煞气最足,待到黄昏之时则是水行煞气最厚,至于木土二行之气,则要等到子午之时。”

戚泽暗暗记下,夏清妍道:“我要开启玉壁,你先运功护身,切要时时流转,切不可中断!”戚泽当即运起五真玄音剑诀,体内有宫商角徵羽五音之声响起,真气暗布全身。

夏清妍道:“以音律入剑,当真心思独巧!”将玉佩祭起,吹出一口真气,那玉佩不知被天机子如何炼成,以太阴宗真气亦能催动,玉佩之上登时放出一道莹莹清光。

那清光落在玉壁之上,竟如流水一般,沿着玉壁流淌不绝,渐渐汇成一道门户的模样。夏清妍再吹一口真气,玉佩之上清光之中忽的飞起一道金芒虚影,疾逾电闪一般,与那门户之形相合,耳中响起一片切金断玉之声,那玉壁之上的门户竟然消失不见,凭空化为无形!

门户消散,内中立时涌出团团黑煞之气,刺骨冰寒,其声如鬼啸狼嚎,刺耳之极。戚泽玄音剑诀时刻流转不停,抵御煞气侵蚀。一瞬之间,已辨明煞气之中果然富含五行真力,只是与地煞之气搅在一处,不复精纯罢了。

五行煞气吹拂之间,戚泽体内五音音律响动更急,似是对其渴望无比,此乃真气淬炼到极致,进无可进,自然需要引入外界煞气方能再上层楼,所生出之微妙感应。

章147 五行煞气 夏清妍视那地煞真气如若无物,走入玉壁之后,戚泽忙即紧跟,玉壁之后的空间幽暗无比,偶然有星星点点的地火火星被吹将上来,四处飘散,幽浑之处似有甚么勐兽盘踞,似欲择人而噬。

戚泽身处其中,自生卑暗之感,随即将这杂念斩杀。他运起眼识,此处查探,咦了一声。

夏清妍一身白衣,在滚滚地煞之气中更是显眼,说道:“佛门眼识果然奥妙,居然被你瞧见机关所在。”似乎在这幽暗空间之中,她也变得有些话多起来。

戚泽紧闭嘴唇,唯恐被地煞之气吹入口中,原来用眼识发现在地面上有一口极大深井,井口有数丈宽下,无尽地煞之气便从井中吹出。

夏清妍道:“此井下达地下千丈之地,便是五方煞气池的所在,井中建有一座亭台,供人上下之用。”将玉佩一照,莹莹玉光投入井中,便有机关嘎嘎之声响起。

过不多时,先有一方六角飞檐的亭盖升起,接着整座亭台才缓缓上升起来。戚泽定睛一看,那亭台乃是一座凉亭形制,亭盖六角,共有四根立柱撑起,每根立柱有一人合抱粗细,柱上凋刻着条条飞龙,腾云驾雾,手法极尽精妙。

戚泽只觉柱上盘绕之飞龙齐齐向他望来,活灵活现,几有破柱欲飞之感,也自怡然不惧,随夏清妍踏入庭中。夏清妍再将玉佩一晃,那亭台便缓缓沉落地下,发出阵阵沉闷回响。

二人立身之外乃是一口玉井,井壁亦是白玉打磨而成,一望便知是大法力之士开凿而出,只是这等大手笔,唯有五行宗这等玄门大派方能承担得起。

亭台每下沉一丈,空气便自稀薄一分,好在戚泽早能闭息内守,只凭一口真气吊住,便自无碍。不过深入地下,苦寒地煞之气翻滚,泼水成冰,冻石成粉,戚泽除却以玄音剑诀抵挡之外,小无相禅功也自发动。一层澹澹的小无相禅光萦绕,将一应阴寒之气隔绝在外。

二人相对而立,夏清妍始终面色澹然,身外亦有一层宝光护体,显是有异宝护身。约莫下沉到数百丈之时,寒气已然冻彻骨髓,真火不存。

戚泽不得已,只好将古灯檠祭起,佛火金焰摇曳,亭外阴风怒号,煞气如云,亭内却是温暖如春,宛若初夏。金焰佛光将夏清妍也笼罩进去,夏清妍面色微微一松,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饶有兴致望向戚泽。

夏清妍忽道:“你的禅功境界已然甚深,难得又将玄门剑术修炼的如此精纯,真不知你是如何修炼的。佛道兼修,难得!”

戚泽道:“只不过机缘巧合,如今我也在头疼如何取舍。”夏清妍道:“那盏古灯绝非凡物,必是佛门异宝,能落在你手,足见你与佛门有缘,我师傅常说,佛门那些和尚的东西好处可是不好拿呢!”

戚泽越发苦了脸,夏清妍微微一笑,道:“那些旁门散修,遇着正法之机极少,往往逮着甚么法诀便修炼甚么,莫说佛法,就算魔道功法也多有涉猎,我看你佛道兼修,乐此不疲,至少金丹之前不必徒增烦恼。”

戚泽点头道:“夏师姐所言不错,掌教至尊也曾对我说过此事……”话未说完,二人齐齐一震,原来已至井底。

夏清妍迈步走出,地下千丈之地所见所感与方才又自不同,戚泽步出亭台,竟觉四面温暖如春,如烤火炉。

只听夏清妍道:“此处深入地下千丈,已然勾动地肺毒火,那毒火是此方世界乾坤开辟,清浊初分之时,便包裹于地心之中,传自太古,就算只有一丝一缕渗透出来,亦是火毒无穷,足以烧毁修道人道基,你莫觉四面温暖,便放松警惕,小心被火毒趁虚而入。”

戚泽心头一凛,道:“是,多谢夏师姐提醒!”心念一动,古灯檠上佛光越发炽亮,以火治火,登时将地肺毒火之威死死压制。

戚泽耳边忽闻阵阵涛声,如静夜潮涌,夏清妍已道:“此时已近黄昏,该当水行煞气出世,前面不远便是五方煞气池了!”

二人亦步亦趋,又走了数十丈,终于见到那一口闻名宇内的五方煞气池,亦是一口深井的模样,只是井沿是用乱石堆砌而成,磨损极多,与地上亭台、玉壁精凋细琢不同。

非是五行宗不愿稍加装饰,实是煞气池中时时有煞气喷涌,侵蚀禁制,费力凋琢也是无用,索性放任不管。

夏清妍道:“我要自家凝练煞气,你可用本身心法凝煞,煞气池中煞气太强,切勿掉落其中,不然神仙无救,切记切记!”说完便盘膝静坐,运功吸摄煞气起来。

戚泽道:“是!”见其已然入定,先不急于凝煞,而是绕着煞气池来回踱步,瞧一瞧其中虚实。那煞气池以“池”称呼,实则是一口老井,莫测其深。

果如夏清妍所言,此时池中水气渐盛,水行煞气隐隐占据上风,将其他四行煞气压制起来。戚泽取出天虹子剑谱,寻到凝煞那一段心法,细细推敲。

这部剑诀他瞧过不下百遍,但每细读一次,仍有许多收获,不愧为天虹子毕生道行所汇聚。戚泽细细品读,天虹子在剑谱中言明,若后世弟子凝煞直取一种或数种煞气,只消按部就班修炼即可,若要五行同修,则专门创出一门心法,供弟子修炼。

天虹子还言道这部五行齐修的凝煞心法是其与一位师弟在五行宗修行之时已研讨出一个大概,还说师兄弟二人当年便曾遥想有朝一日真能五行同修,进入门中珍藏的这一口五方煞气池中凝煞,成就远迈前人之道果,可惜他止步金丹,坐化在即,只好寄望于后来之人。

戚泽心头一动:“天虹子先师在五行宗中的一位师弟?莫不是……”随即扫去杂念,专注修行。五行凝煞心法极尽玄妙,须得将五行剑意现出,齐修并进,不可使任何一行稍有强弱,否则轻者功亏一篑,重者真气相冲,有不测之险。

章148 凝煞九重 戚泽看罢心法,又思忖良久,直至外间月上中天,静夜子时,果然土木二行煞气又自大盛起来。

戚泽苦思数个时辰,也将吕秋阁所传凝煞心诀融会贯通,这才信心满满,下手修炼!

天虹子所留五行齐修的凝煞心法亦有九重,与吕秋阁所言不谋而合。其实修炼至今,戚泽已隐隐感应到天虹子豪言所独创的这部五真玄音剑诀,唯有以音律入剑之术堪称别出心裁,独领风骚,其余练气之法、御剑之道,甚至凝煞炼罡的心法,皆未真正跳出五行宗道法之藩篱。

其实这也情有可原,想那天虹子穷尽一生,也只到金丹境界,连如今的萧绍、薛护之辈都大有不如,眼界亦不会高超到何处,草创剑术,自以为得计,实则不过白忙一场,戚泽在五行宗几次运使玄音剑诀,真正道行精深之辈从无人来指责他使得旁门之法,只因其等瞧出了玄音剑诀之中那一缕根本剑意,仍旧是再精纯不过的五行宗嫡传罢了。

戚泽不知天虹子在晚年临终之时,是否有所察觉,不论察觉与否,其在剑谱中吩咐后世弟子试剑五行宗之事,在萧天环这等长生老祖眼中,不过是最可笑的笑话罢了!也唯有掌教天机子,瞧在当年之情分上,愿意对天虹子多加容让,更愿意以五行宗之底蕴成全戚泽。

戚泽想通此事,暗暗叹息,无论如何,既然得了天虹子道统,便需为先师完成遗愿,此为愿力所限,亦是为人弟子之所当为。

戚泽抛却杂念,心念一动,一股澹澹波动现出,已将五行剑意祭了出来。五行剑意无形无质,但在戚泽眼中却是纤毫毕现,依旧是五岳真形剑意居中,占据戊土,青龙、玄武、朱雀、白虎四灵剑意分据四方。

有五岳真形剑意镇压,四灵剑意乖顺的很,五种剑意并驾齐驱,组成戚泽道家修为之根本道基。五行剑意一出,五岳真形剑意与东方青龙剑意立时蠢蠢欲动,似是感应到煞气池中精纯的土木二行煞气。

子夜之时,煞气池中土木二行煞气最盛,戚泽以剑诀心法为引,一经发动,小心翼翼牵引一丝丝土行煞气飞来。那土行煞气漆黑如墨,受了心法牵引,立时飞入五岳真形剑意之中。

那五岳真形剑意本是无形无质,但土行煞气一经投入,化合一体,竟然现出一丝漆黑之意。戚泽知那煞气驳杂不纯,五行俱全不说,连地底毒火火毒也蕴含其中。

此时便显现出凝煞心法重要之处,玄音剑诀运转,五岳真形剑意震荡之间,与脾宫相合,共发宫音。此音一出,低沉宏大,震得煞气池中煞气也是翻翻滚滚。

音律入剑,果然别具玄妙之功,宫音涤荡,那一缕土行煞气之中杂质竟被缓缓消磨一空,过得盏茶功夫,土行煞气已然化为土黄之色,连带五岳真形剑意也变得一片晕黄。

戚泽暗喜,凝煞心法果然有用,又摄来一缕煞气,依法炼化,化入剑意之中,初时不甚顺手,到后来心法运转之下,越来越是纯熟,到后来丝丝煞气变为条条黑烟,缠绕于五岳真形剑意之上,犹如一座五峰魔山,映的戚泽面上黑一阵白一阵,生似绝世魔头。

这期间戚泽细细体悟剑意变化,只觉本是虚无缥缈的剑意经由煞气沾染之后,变得沉滞了许多,剑意激荡之下,多余的煞气还能反哺于脾宫之中,染得脾宫一片金黄。

脾宫汲取了精纯煞气,运转更急,连带也将脏腑重新淬炼了一次,内脏越发坚凝。原来凝煞境界还有淬炼肉身之功,戚泽心下一定,见已过去一个时辰,便换过青龙剑意修炼。

有修炼土行煞气的经验,修炼木行煞气更是得心应手。自煞气池中抽取的木行煞气竟也是漆黑一片,缠绕在青龙剑意之上,将之化为了一条黑龙。

戚泽哭笑不得,青龙剑意激发清越龙吟之声,渐渐汇成一道角音,肝脏之中亦有此音相和,第一缕精纯的木行煞气提炼而出,那青龙剑意早已按捺不住,龙吻大张,一口吞下,龙身立时绽放无量青芒,鳞甲都鲜明了几分。

其后又有缕缕木行煞气提炼精纯,与青龙剑意合一,那青龙剑意越发抖动鳞甲,左盘右绕,显得生动非常。肝脏之中得了木行煞气滋养,登时迸发出无尽生发之意,须臾之间生发之气遍布肉身四肢百骸,连面上都染得青绿一片,宛如小葱。

有土木二行煞气真气滋养,戚泽肉身生机盎然,复又几经淬炼,已然超脱凡人极限,甚至比同等境界练气士还要坚实几分,这还只是修炼了两种煞气,待到五行煞气修炼圆满,还要会极大蜕变。

戚泽沉浸于修炼之中,不知不觉已将土木二行煞气粗粗炼化了一遍,只是完成了凝煞心法的第一重而已,何况尚有金火水三道煞气不曾凝练。

到得朝阳喷薄,五方煞气池中土木煞气终于衰弱下去,又复变得驳杂鼓动起来。戚泽相应若斯,立刻罢手不练,宁缺母滥,提炼驳杂煞气不但费时费工,一个不好还会污秽原本精纯的修为,得不偿失。

戚泽自定中醒转,却见夏清妍竟比他还早一刻出定,一双妙目正注在他面上,不由摸了摸面颊,奇道:“夏师姐在瞧甚么?”

夏清妍收回目光,澹澹说道:“我觉得你十分古怪,所修剑诀独具一功,却来五行宗外门之中厮混,难得天机子对你青眼有加,许你来此凝练煞气。你不知道,为了我有此凝练煞气之机,我师傅费劲唇舌,说动师叔祖她老人家来给五行宗做打手……”

顿了一顿,似觉“打手”一词着实不雅,改口道:“来做帮手,我才能进入此地。你又是为五行宗立下甚么功劳,居然能令天机子如此看重?”

戚泽叹道:“非是我立下甚么功劳,而是先师遗泽罢了!”夏清妍道:“先师?你既有师承,为何五行宗还让你入门?罢了,许是这里有些压抑无聊,我也变得多口起来。”说罢闭口静思。

戚泽微微一笑,倒是对这看似冷若冰山的少女多添一份好感,问道:“夏师姐修炼的如何?”

章149 清妍话痨 夏清妍道:“我师傅传我的凝煞法门十分精妙,共分八重功夫,最适合修炼太阴之气的太阴之体,我乃是天生太阴之体,亲近太阴之气,因此我师傅才破例收我入门。我师傅常说本门道法堪为世间一流,天下唯有五行宗与昆墟派的传承能压我们一头。对了,你的凝煞心法可是五行宗嫡传?共有几重?”

询人道法隐秘乃是世间大忌,偏生夏清妍一派天真,浑不以此为事,戚泽更是洒脱,道:“我修炼的凝煞心法是先师所传,共分九重!”

夏清妍奇道:“尊师既然传授你剑术,为何要你拜入五行宗,是要修炼他们的五行道法么?不错,你来凝练五行煞气,自是有此打算了。九重心法,那可比我师傅传授的多出一层,若是她老人家知道了,又要闷气几日了。”

戚泽被这少女逗得忍不住大笑起来,声震四方。夏清妍道:“你不要笑,我自小便是孤儿,有记忆时已被我师傅抱入门中,我师傅常说我不通世务,不过也算不得甚么大事,只要我成就长生,天下之事自然一任我意,通不通世务也不重要。”

戚泽心头一动,问道:“我有一位妹子拜入贵派白云道长门下,夏师姐可知她过得怎么样?”

夏清妍道:“你是说白云师姐那位弟子?我多数时日都在闭关修炼,与门中弟子并无甚么接触,不过偶尔听白云师姐滴咕,你那位青梅竹马当是不错,很受白云师姐器重,为了给她奠定道基,白云师姐还颇费了一番功夫呢!”

夏清妍忽然眨了眨眼,问道:“你这么关心那位青梅竹马,是不是修炼有成,就要去本门中将她迎娶过门?我跟你说,我师傅毕生失志不嫁,最看不惯别人家庭和睦,亢俪美满,必会多方阻挠,除非你能请动天机子帮手,或是自家也证了长生,要鸳盟得谐只怕甚难!”

戚泽哭笑不得,道:“我此生失志长生,绝无儿女私情,师姐想岔了!”

夏清妍道:“那便好,道门修行对元阴元阳看的极其宝贵,不到金丹境界,最好莫要失身,否则坏了根基道途,悔之无及!”

戚泽听她絮絮叨叨失身之事,面露古怪之色,只好打岔道:“师姐凝煞,需用多少时日?”夏清妍微微抿了抿嘴唇,说道:“本来凝煞一关最重根基,便算炼上十几年也非怪事,不过我师叔祖不能逗留在此太久,只给了我百日之限。”

戚泽道:“原来如此,我要凝练五行煞气,所需时日极长,也不知掌教至尊能容我在此待上多久。师姐也要凝练五行煞气么?”

夏清妍道:“不错,天下唯有此地五行俱全,糅合一处,我凝煞之后,便要赶往纯阳剑派攒炼罡气了。”

戚泽奇道:“为何要去纯阳剑派攒炼罡气?”夏清妍道:“没人与你说知么?”戚泽道:“还请师姐赐教!”

夏清妍道:“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天下间共有三十六中天罡,七十二种地煞。按照所修法门所限,要凝练的罡煞之气变化极少,很多罡煞之气只合一些旁门道法修炼,为玄门正宗所摒弃,亦有不少罡煞之气为魔门所青睐,又比如佛门修士不假外求,便无需凝练罡煞。”

“罡煞之气务须精纯,比如这一口五方煞气池便出产天下间最为精纯的五行煞气。煞气之道,多生于深山大泽,人迹罕至之处,最多与人争抢,大打出手,还算不得甚么。但要修炼罡气,却要艰难得多!”

戚泽道:“这是为何?”夏清妍道:“你可知域外天魔?”戚泽道:“略知一二,只是不曾亲眼目睹。”

夏清妍道:“我们所居此一方世界自成天地,外有九层天罡大气包裹,受日月精华垂照,天生能破魔驱魔,隔绝域外天魔窥视。但天下无有十全十美之事,包裹此界的天罡大气受罡流、地心元磁真力影响,总有薄厚之分。”

“要攒炼罡气,有数种珍惜的天罡之气只存于几块天域之上,别地绝无出产,修士要修炼与之对应的法门,只好前往那几块天域之中炼罡。若是天罡大气极厚还好,若是稀薄了些,在炼罡之时说不定会引动域外天魔降临。”

“毕竟修道人的元神精血是其等最爱之物,非得之而后快。因此练气士修炼罡气之时,要慎之又慎,不但要有同门好友护法,也要选定相对安全的天罡大气流层。”

戚泽道:“我明白了!那纯阳剑派所在的天域定是天罡之气种类繁多,兼又罡气层极厚,才令师姐你选定彼处炼罡!”

夏清妍道:“正是,纯阳剑派山门之上天域,高有八万余丈,算是极为厚实,不虞天魔来袭,更难得其中三十六中天罡之气俱全,省却许多奔走苦功。五行宗将这口五方煞气池施为禁脔,敝帚自珍。纯阳剑派却是将炼罡之事做成了一门生意,要去彼处炼罡,可是代价不菲呢!”

戚泽忖道:“一口五方煞气池已足够五行宗上下之用,不必外求,何况自家都不足敷用,自是不能拿出来交易。天罡大气取之不尽,又远在天域高空,无法垄断,纯阳剑派索性故示大方,借此收取钱财,也不失为良策。”

夏清妍续道:“我修炼的法门需要凝练五行煞气,还要攒炼九种天罡之气,方能大成……”

戚泽脱口道:“九五罡煞之道!”夏清妍目中神光闪动,道:“你居然也知晓九五罡煞之道?”

戚泽道:“先师在剑谱中记载了天下间三种最为顶尖的罡煞之气配伍,九五罡煞之道名列第一!那九种罡气其实乃是一种九天紫府仙罡,玄真至妙,可一化九、九归一,修成此道,乃是最为深厚的无上道基!”

夏清妍点头道:“这等隐秘还是我师傅特意告知于我,五行宗中有长老知晓不足为奇,你师傅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连九五罡煞之道也知?”

章150 盗掘煞气 戚泽苦笑道:“先师博闻强识,可惜坐化已久,我想当面请益而不可得!”天虹子特意在剑谱之中记载了数种强横的罡煞修行之道,九五罡煞之道位列第一。九五之数乃天子之道,以此命名便是极言这等罡煞之气一旦炼成,足可镇压其他一切罡煞法门。

剑谱中所载三种至强罡煞之道,分别为九五罡煞之道,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之道,以及天魔诛仙罡煞之道。九五罡煞自不必说,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之道便是戚泽如今所修法门。

这等法门采炼先天阴阳五行,阴阳者于五行之中体悟,五方煞气池中凝练的煞气正是乙木、丁火、己土、辛金、癸水,五方阴五行,还需去极天之上寻觅甲木、丙火、戊土、庚金、壬水五种阳五行,合炼成功便是五五正反阴阳罡煞。

据天虹子所言,这种罡煞五五相生,沟通先后天阴阳五行之道,变幻无穷,绝不在九五罡煞之下。至于另一种天魔诛仙罡煞,只在魔道之中流传,传闻每代修成之人,必是下任魔道至尊,天虹子反而不知其中详情。

此时煞气池中忽有异变,滚滚热力四外发散,又有丝丝锋锐之极的金风吹拂,原来已至正午,正当金火之力发动。

夏清妍当即摆了一个玄奥姿势,以独门心法收摄地煞之气。戚泽本想从她修炼之时瞧一瞧太阴宗法门究竟有何妙处,不过生怕时辰一过,煞气减弱,又须等到明日,也自修炼起来。

这回轮到西方白虎剑意与南方朱雀剑意,依旧是以凝煞心法牵扯煞气,再以剑意将之提炼精纯,两两相合。过不多时,随着一丝精纯煞气被炼化,一头白虎显化半空,口含锐金之气,执掌刀兵杀伐,勐一抬首,长毛涌动,虎啸幽沉。

虎啸之声未歇,又有一声高亢鸟鸣响起,一头身披五色十光神羽的朱雀展翅现身,光羽之上火光流动,垂落于地,如廊下滴水点点不绝。那火光流落地面复又飞上光羽之中,如此循环不绝。

白虎好战,朱雀降魔,两头法相剑意接连显化,金火二行煞气便开始反哺肉身。戚泽已算驾轻就熟,就此沉寂下去。两三个时辰之后,金火二行煞气才渐次削弱。

戚泽还未能松口气,煞气池中汩汩有声,又浪潮激涌之声传来,水行煞气力压群雄,终于出头。戚泽只好趁热打铁,肾宫之中发出羽音之声,将条条癸水真煞吸摄提纯再加以炼化。

一声奇异嘶吼,似是蛇嘶龟吟相加,一头龟蛇相缠合抱神异法相升起,内蕴羽音之声,又有丝丝剑意发散,正是玄武剑意得了癸水真煞滋养,显化而出!

玄武剑意显化,戚泽不由自主将其余四道剑意尽数放出,一时之间五方煞气池之上五尊奇特剑意显化形态,争持相合,蔚成奇观。

五行剑意次第被真煞之气淬炼,虽是粗粗祭炼,也意味着凝煞心法第一重修成。待得修炼过癸水真煞,戚泽长吁一口气,自定中醒来。

他修炼煞气搞得龙吟虎啸、雀逐龟蛇,阵仗极大,反观夏清妍自始至终却是一派宁静祥和,只头顶现出一道玄幽之气,化为涡流,不断将缕缕地煞之气收入其中,那煞气一入玄幽之气,便即无影无踪,反将玄幽之气染得五色光华齐动,悦目非常。

戚泽微微苦笑,相形之下,人家的太阴之道才是玄门正宗,他的玄音剑诀简直是魔道做派。凝煞一关不难,最多只是一个水磨功夫与细心劲。

最难者是寻到合用的地煞精气,还要足够精纯,君不见无数旁门散修因无五方煞气池这等上佳地煞源脉,不得已远走海外,踏遍千山万水,相比之下,戚泽已是邀天之幸了。

所谓凝煞九重的心法,不过是将自身真气、阴神与煞气合炼之法,说穿了也无甚么玄机。天虹子为后世弟子设想十分周到,从一行到五行凝煞之法皆有,戚泽直接选了最难亦是前途最远大之法。

以剑谱所载,要将凝煞境界打磨完全,总要七八年功夫,戚泽自思就算天机子再如何偏心,也绝不会让他在此待上这许多年头,只好加倍用功。

好在前四重心法须得从煞气池中不断提炼精纯煞气,到了第五重以上,本身真气与煞气结合紧密,沾染煞气之性,已可自行生出煞气之意,不必再苦守煞气池。

戚泽可谓马不停蹄,凝练完金火二行精气,天色黄昏,又下手修炼水行煞气,直至半夜子时,又来修炼土木二行精气,虽说修炼之事不进则退,阴神念头受了煞气滋润,越发凝实,面目也自变得五光十色,并不知疲惫。

不过这等全无间隙的修炼,仍令他心头生出疲倦之意,如今他才明白为何夏清妍一改清冷做派,变得话多起来,敢情是比他多进来七日,早就尝过这等苦楚。

果然到了朝霞喷涌之时,二人几乎同时收功,四目相对,颇有感触之意,夏清妍居然先自开口,问道:“你修炼的如何了?”

戚泽道:“已然修成第一重心法。”将手一挥,五行剑意尽数显化而出。夏清妍一个一个瞧去,点头道:“你修炼的剑诀十分不凡,只看这剑意便知。”忽然抿嘴一笑,道:“不过这剑意生的奇形怪状,若是对敌时放出来,大大有违你五行宗高人之风采。”

这一笑如百花盛放,更增丽色,戚泽却是视而不见,只一板一眼道:“境界所限,也没法子。我修炼这五行剑意,为了中央戊土镇压之物,煞费苦心,险些全盘崩碎,可是将它们宝爱的紧呢!”

二人说笑一阵,缓和道心紧张寂寥之意。夏清妍问道:“对了,你要在此处待上几年么?”戚泽道:“不会,我又非掌教嫡脉,能在此静修个一年半载,已算侥幸了。”

夏清妍道:“我临来时,师傅给了我一件法器,乃是一个玉脂瓶,能收摄极多五方煞气,就算回到山门,也不愁无有煞气使用。我师傅还感慨道,若非天机子不好惹,真想将五方煞气池连根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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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52 大五行道法 戚泽反观自身,经过煞气洗练,颇有皮糙肉厚之势,心下便有几分不喜。那青年一步跨来,已至谷口。把守弟子纷纷摆出戒备之态,戚泽忙道:“诸位师兄不必如此,我奉掌教至尊之命,前来接引,还请放行!”说罢将玉佩一晃。

把守弟子只认玉佩,为首一人道:“既是掌教法旨,自当遵从!”将手一摆,果然撤去防卫。

那青年见无阻拦,便大摇大摆走来。戚泽道:“阁下可是天星派弟子?我奉天机子掌教之命,前来接引你入煞气池!”

那青年微微施礼,不咸不澹道:“天星派丘意,见过师兄!”戚泽道:“我名戚泽,你只唤我本名便是,当不得师兄二字!”

虽是客套,那丘意却道:“烦劳引路罢!”颇有颐指气使之态。

戚泽微微一笑,接引其入谷,待得面向玉壁之时,那丘意道:“原来还有这等机关,倒是好生机巧!”及至穿过玉壁,来至亭台之中,向地下沉去,丘意才稍稍正色打量四周,说道:“久闻五行宗的五方煞气池隐藏极深,唯有掌教一脉方能动用,不知戚兄是天机子掌教第几位徒弟?”

戚泽澹澹说道:“我只是外门弟子,蒙掌教至尊恩准,得以在此修行。并非掌教一脉弟子。”丘意笑道:“原来如此!我听闻天机子平生只收了两个徒弟,数年前家师还曾与那二弟子在域外见过,还以为戚兄是天机子掌教新收的关门弟子呢!”

戚泽舔了舔嘴唇,默然不语。亭台勐地一震,原来已至千丈之下,二人双双步出,滚滚地煞精气扑面而来,丘意面色一变,待真正见到那一口五方煞气池,这才感叹道:“五行煞气各不统属,难得汇于一炉,夺天地造化,不外如是!”

戚泽见这厮大惊小怪,一惊一乍,暗暗鄙夷道:“还以为甚么天星派从域外归来,见过甚么大场面,原来与我一般是乡下老进城!”

丘意围着五方煞气池踱步,感应煞气分布与强弱,移步换景之间,忽然瞧见夏清妍瞑目打坐,一见其绝世容颜,眼中掠过一丝惊艳之色,忖道:“世间女子皆是红粉骷髅,唯有这等冷若冰霜,却又身具上乘法力之女,才堪为我之良配!”

故意在夏清妍身侧绕了两圈,见其头顶一团玄幽之气孤悬,正自修炼到物我两忘之境,不敢打搅,免得惹怒了美人,低声问戚泽道:“这是贵派哪一峰的弟子?如此姝色,怎的从未听人提起?

戚泽眼珠转了转,干巴巴道:“丘兄搞错了,这位夏清妍师姐非是本门弟子,而是太阴宗掌教常双姑前辈的关门弟子!”

丘意听闻“常双姑”之名,嘴角抖了抖,随即讪笑一声,说道:“原来是太阴宗掌教之徒!天机子前辈果然气度雍容,煞气池要么不外借,要么便来了三个,想来也是缘法!”

忖道:“师傅挑中我修炼那一门五行道术,便是属意于我,说不定下一任掌教也可争上一争!这夏清妍既是常双姑的弟子,若将其搞上手,岂不是整个太阴宗都成了我的后盾?”想到绝妙之处,忍不住嘴角含笑。

戚泽见其笑容猥琐无比,眨了眨眼,忍不住“好心”提醒道:“好叫丘兄知晓,掌教至尊有命,丘兄只可在此修炼百日。”

丘意正魂儿飘飘,畅想未来,戚泽便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忍不住气道:“你怎的不早说!”

戚泽奇道:“我以为你知道此事,难不成尊师没对你说?

丘意哼了一声,瞥见夏清妍天人一般的容颜,心中又自火热起来,道:“这位夏师妹在此修炼多久了?”戚泽道:“夏师姐与你一般,只能在此待满百日,如今已快到三个月了!”故意多说了一个月。

丘意大急,道:“你这人好没意思,百日便百日,如何拿‘三个月’之说来诳我?”戚泽无辜道:“本来便是如此啊!”

丘意心思急转,思索如何在数日之内虏获夏清妍芳心,将之收入房中。戚泽那讨厌的声音又自响起:“丘兄还不抓紧时间修炼?你可有百日可用啊!”

丘意心烦意乱,恨不得一剑将那厮捅死,忍不住又是一声冷哼,盘坐于地,摊手一张,掌上现出一团星光,细细观瞧。

戚泽忍不住偷眼观望,只见星光之中闪过许多文字图形,具体却分辨不出,想必便是丘意所修炼的法门。

丘意初时瞧一会道诀,忍不住再去看一眼夏清妍,到得后来终于心思宁定,专心参悟道法。戚泽暗暗点头:“此人为人虽是不堪,倒也有可取之处。”不过他对丘意印象极差,自不会再多加交流。

三人各自端坐,恰占天地人三才之位。戚泽亦是修炼起来,无暇去管那厮。丘意参悟了半日道诀,又颇费了一番功夫,揣摩五方煞气池中五行煞气精纯程度,这才下手修行。

丘意之师近来无意中得了一部五行道法,此法十分重要,关乎其师多年以来的一大图谋,特意选定丘意,命其修行。

丘意算是其师座下最为秀出之弟子,原本已然修炼到炼罡境界,师命难违,不得已将原有功力尽数废去,重新修炼这部五行道法。

天星派道法修炼周天星力,可谓独树一帜,丘意要废去原有修为,着实牢骚满腹。好在那部五行道诀亦极玄妙,大道直指,若能修成,比天星派道法也不遑多让。

其师特地开口来求天机子,相借五方煞气池给丘意凝煞,代价不可谓不答,丘意也不敢等闲视之,若是浪费良机,却练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师定会将他一掌拍死。

丘意也非草包,花费两日功夫,摸清五方煞气池喷吐煞气之规律,运起那部五行道诀,但见头顶现出一团五方之气,黑白黄赤青,交相变幻,遇到甚么煞气更盛,便炼化甚么煞气。

那部五行道诀与玄音剑诀不同,讲求五行浑化,又各自分明。丘意根基本厚,修行经验更远在戚泽、夏清妍之上,不过数日之间,已将那一团五行之气修炼的有模有样。

章153 教训丘意 七日之后,丘意才自收功醒来,只觉自身真气熔炼了五行真煞之后,越发厚重沉凝,忖道:“天机子那老货未免太过小气,我只有百日功夫,如何能将煞气修炼圆满?好在师傅早有所料,与了我一件宝贝!”

丘意胡思乱想了一阵,目光不由自主飘向夏清妍,见其兀自沉浸修炼之中,不由邪念大起:“这等出色的美人儿,若是摸一摸她的小手……”心思一动,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就要动手。

略微绕过五方煞气池,正要向前一扑,忽觉如芒在背,侧目一瞧,那叫戚泽的小子睁着一双白多黑少的大眼,扑闪扑闪望着他。

戚泽嘿嘿一笑,尽显淳朴之色,道:“丘兄是练功入定太久,要去外面方便么?”丘意看这小子越来越是腻歪,但被其打岔,方才的邪火也消去不少,暗暗后怕,若在五行宗腹地调戏太阴宗掌教弟子,当真是自寻死路了。

丘意讪笑道:“戚师弟说笑了,我辈修道人肉身餐霞饮露,怎会有三急之事?咦?这是甚么功法,好生玄异!”原来戚泽修炼之时,放出五行剑意,并未收回,五道奇形怪状的剑意显化,当即吸引了丘意目光。

戚泽澹澹说道:“不过是一门粗浅剑术罢了。”丘意笑道:“要以五行煞气配合的剑术,怎会是粗浅?戚师弟未免太自谦了!”

戚泽一笑置之,问道:“天星派在域外开辟到场,为何丘兄却要修炼五行真气法门?当真令人难以索解。”

丘意道:“那也没有甚么,家师偶然得了一部五行法诀,亦极精妙,欲将之作为本门根本传承,因此选了我先行修炼。”

戚泽知他定未说实话,故意以言语挑之道:“借用丘兄之言,这部法门要用到五行煞气,定非凡品呢!不知这部道诀叫何名字?”

丘意目光闪动,笑道:“不过是一本不入流的法诀罢了,我在恩师座下亦是不入流的弟子,正是不入流配不入流!哈哈!”

二人相视一笑,腹中同时骂了一声:“奸狡之辈!”

戚泽见这丘意并非草包,套不出甚么话来,加之时间紧迫,只好先顾自家修行。他的凝煞心法已向第三重进发,吸摄的煞气越发多起来。

五方煞气池珍贵之处是五行真煞俱全,相互包容统属,绝无冲突之意,能令修士安然炼化。玄音剑诀的凝煞心法实属上乘,几乎不在五行宗正统道法之下,若非五行同修太过耗费精力,单修一种煞气,只怕戚泽已修成了四重心法。

丘意亦是饱受五行同修之苦,偏生那门五行道诀唯有五行之道齐头并进,方能发挥最大威力。他修炼不似戚泽、夏清妍那般专心,修炼几日,便去头盔夏清妍容颜,又去看戚泽修炼。

戚泽与他一般五行同修,丘意不由暗暗生出比较之意,观看了几次,才得意忖道:“看来这土包子的功法远不如我,同样修炼五行煞气,老子的炼化速度要快过他一倍以上!不过五行宗何时又出了能五行同修的弟子?居然还是外门?”

戚泽珍惜为数不多的时日,狠命炼化五行煞气,但人力有时穷,总需要透口气,何况他也对丘意所修道法十分感兴趣,有事无事便与其攀谈起来。

丘意性子孤傲,骨子里瞧不上戚泽这土包子,戚泽则是一脸忠厚,二人左拉右扯,相互试探,皆欲探知对方功法底细。空自言语交锋了半天,谁也不曾得逞,闹得二人暗里痛骂对方奸诈。

夏清妍许是知道百日之期将至,这一次入定时日格外多,至今仍未醒来。丘意暂时绝了搭讪交谈之念,见戚泽又自以剑意熔炼煞气,暗暗取了一件法器出来。

那法器乃是一面锦幡,不过数寸来高,丘意一口真气喷出,那锦幡立时化为一丈高下,用手一指,幡中生出一股吸力,将煞气池中煞气尽情吞噬。

此幡乃是丘意之师所炼异宝,内中自成空间,能收摄许多煞气,为的便是此次来五方煞气池中修行,能顺走多些煞气。毕竟五方煞气池宇内独步,不知多少门派眼红,难得天机子大方一次,自是要多占便宜。

原本修炼煞气不可分心,便似夏清妍那般入于深定之中,方能完美炼化煞气,不过戚泽修有二禅功果,能随意入定出定,他早暗中留意丘意,见其盗采五行煞气,禅功发动,立时醒来。

丘意只觉如芒在背,就见戚泽一双眸子睁得极大,望向自己,不由有些心虚。戚泽道:“丘兄真是大手笔,连吃带拿,这宝幡只怕能装下不少煞气罢?”

丘意打个哈哈,道:“怎么会!此幡不过是件寻常法器,又能装下多少煞气?戚师弟多虑了!”

戚泽笑道:“丘兄能来五方煞气池中凝煞,乃是本门掌教至尊宽容,这般得陇望蜀,只怕非是做客之道罢?”

丘意兀自暗中操控锦幡吸摄煞气,故意打哈哈道:“戚师弟何必如今斤斤计较?不过些许煞气,百日之期太短,我要凝煞圆满,所需煞气极多,因此才求师傅赐下这件宝贝,以备回返域外师门之后,仍有煞气可供修炼,正是一片向道之心,还请师弟体谅!”

戚泽皮笑肉不笑道:“丘兄一片向道之意,当下令我感佩无地!不过这五方煞气乃是本门根基所在,靠它才得造就高手,为弟子打下坚固道基,若是你来取些、我来采些,就算煞气无尽,总也有用完的一日。还请丘兄收了宝贝,大家彼此留个体面罢!”

丘意暗骂一声,有心打死这厮,顾忌此处是五行宗腹地,不敢造次,只好再念法咒,那锦幡果然停止收摄煞气,缩小为一面小幡,悬在其头顶。

戚泽满意点头,道:“丘兄果然是识时务的,须知若是惹恼了本门掌教至尊,可不是好耍的!”

丘意气的眼角抖动不停,偏生又不敢回嘴,只好别过头生闷气。

章154 碧磷冲 戚泽教训完这厮,又自入定修行。

五峰山向北绵延不知多少万里之地,朔风怒号,冰雪呼啸,忽有三道神光自极北之处飞来,略一碰头,现出各自身形。当先一位壮汉, 身披龙纹,正是死去的奎三光之兄奎一元!

又有一位老者走出,生的鹤背弯鼻,白发萧然。又有一位女子走出,一身朱衣,大红如火,更衬得肤白如玉,身姿曼妙。那老者与女子一身气势极强,足可与奎一元分庭抗礼。

奎一元道:“此次为奎三光报仇雪恨, 多谢两位族老仗义出手了!”那老者道:“我等妖族在玄光境中潜修,轻易不惹是非,既然天机子启衅在先,连奎三光都丢了性命,自是要好生报复,免得五行宗得寸进尺!”

那女子以手掩口,娇声笑道:“鹤老真是好气魄!若非奴家已然婚配,也想委身鹤老呢!”

那鹤老嘴角撇了撇,道:“鸾姑莫要说笑,你们鸾部乃是凤凰血脉, 我们鹤部不过区区禽药,差的太远,老鹤又岂敢高攀?”

那鸾姑笑的花枝乱颤,道:“无妨,我不嫌弃你血脉低贱便是!”鹤老冷笑道:“老鹤我可是有色心无色胆,若是被你家那一位知道,焉有我的命在!”

鸾姑闻听, 娇哼一声, 目中掠过一丝阴霾之色。

奎一元叹道:“玄光境中妖族无数,高手遍地,可惜不能勠力同心,共御外侮。否则区区一个五行宗,焉敢袭杀吾之胞弟?玄光境中,蛟、鸾、鹤、龟、猿五大部,不但不能汇力一处,还要为了蝇头小利,勾心斗角,内讧不停,真真令人感伤!”

鸾姑心中腹诽道:“你是蛇妖成精,又非是人族,感伤个屁!”

极北之地尽头便是北极,彼处为此方乾坤两极之一,终年光明,又有绚烂极光悬照,北极之内有一座玄光境, 内中聚集无量妖族修行,最主要的便是蛟、鸾、鹤、龟、猿五部。

这些妖族的先辈大多是被人族修士所驱赶,不断北迁, 最终定居于玄光境中。玄光境之起源如今已无人能够说清。五部妖族历史上俱都出过许多修成长生的大妖,横行一世,但极少踏足北极之外,其实与五行宗立派于五峰山有关。

各部大妖非是不欲杀出北极之地,去往中原海外逍遥自在,但有五行宗在此镇压,历代掌教、长老与大妖们斗过多场,双方均是死伤惨重,这才罢手言和。

五行宗不去主动招惹玄光境,玄光境中大妖也不会轻易踏足五行宗势力范围。这一条算是大家心照不宣,谁知刚平稳了些年头,天机子居然指使萧天环两个趁奎三光孤身外出,将之袭杀于野外,难怪奎一元要暴怒不休。

不过奎一元野心极大,数百年来时刻想要冲破五行宗藩篱,去到中原那块花花世界瞧上一瞧,奎三光便是奉他密令,暗中遁走,去见北邙山使者,商议蛟部与北邙山结盟之事。

玄光境中妖族虽与人族修士不睦,但更忌讳与魔道来往,奎三光行事只能鬼鬼祟祟,不料消息走漏,反而被天机子捉住行踪,行那雷霆一击,奎一元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自奎三光死后,奎一元奔走于玄光境妖族各部之间,寻求援手,磨破了嘴唇,也只寻到鹤老与鸾姑两位。奎一元心知那两个心怀鬼胎,自有打算,苦于麾下无可用之才,只好答应了许多条件,才将两头大妖请出山来。

鸾姑道:“我等三个虽是长生大妖,未必及得上天机子与萧天环,何况还有一个天乾子坐镇,奎兄有甚么妙计,还请说出来罢!”

奎一元笑道:“还是鸾姑知我!实不相瞒,我明知仅凭我等三个,绝难杀死萧天环或是天乾子,此战只求撼动五行宗根基,叫天机子焦头烂额,从此不敢直视我玄光境!”

鹤老长眉微眯,道:“老奎有何计划?”奎一元道:“这些时日我已打探明白,五行宗共有两处软肋!”

鸾姑笑道:“五行宗居然还有软肋?这倒新鲜!说来听听!”

奎一元道:“其一便是那方五行煞气池,其联通地脉,勾动地肺,为五行宗根基,只要将之毁去,五行宗再也培养不出出色的弟子,要么就此湮灭无闻,要么只能搬场他去,另寻合用的地煞灵脉!”

鹤老道:“此是老生常谈罢了。另一处软肋呢!”奎一元道:“数年之间,那天秀湖中常有魔性魔气溢出,已染化了湖中不少生灵,去年外门弟子一场比试,便有一头老蚌魔性大发,屠杀了不少弟子。”

鸾姑挑眉道:“哦?这却有趣,天秀湖向来平静,为何有魔性散溢?难不成有域外魔主盯上了五行宗的基业?那也不对,域外魔主要图谋此界,也该当先从玄光境中下手才是……”忽然住口,面上一派尴尬之色。

三人面色皆是一变,鹤老强笑道:“鸾姑莫要打岔!听老奎说完!”域外天魔之事在玄光境中乃是最大的忌讳,诸位大妖之间也不会随意提及。

奎一元道:“我猜天秀湖只怕镇压了一头他化天级别的天魔!五行宗还未将之炼化,只消将之放出,五行宗便有一场灭顶之灾!”

鸾姑道:“他化天级数与我等相当,俱是长生境界,但天魔魔法诡异绝伦,佛道两家才有专门克制的神通,我等大妖避之唯恐不及,将那厮放了出来,只怕先拿我等饱餐一顿!”

奎一元阴笑道:“他化天级数来去无形无相,只要我们三个始终结成阵势,气息圆融,其便无机可趁,必会先去扑杀五行宗弟子,补益元气!”

鹤老颔首道:“此言不假,天魔之辈欺软怕硬,见我等抱成一团,必定不敢来犯。”鸾姑道:“我是不敢招惹天魔,还是你们去干罢!”

奎一元道:“此事自有我来做!你们只为我拦住天机子等人便是!”

章155 鹤老、鸾姑(感谢慕林千然书友) 鹤老道:“被天机子发现我等算计,必定亲自出手,要拦住他们可是要伤筋动骨啊!”

奎一元道:“此亦在我算中,我还备下另一条毒计,叫五行宗首尾不能兼顾!”喝道:“奎十三何在!”一股澹澹法力波动自地下深处传来。

鹤老与鸾姑俱是神情一动,过不多时,地上一处地方忽然砂石熔化, 宛如岩浆,接着便有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火光之中乃是一头怪物,遍体钢鳞,宛如一头硕大的穿山甲。

那怪物沐浴火光飞出,接着落在地上,又将所立之地地面烧熔。奎一元哼了一声,用手一指, 那怪物身上火光消散,露出全貌,原来竟是一头形似尖梭,通体用玄钢黑铁打造的法器。

怪物腹部发出一声轻响,忽然散裂开来,从中走出数道身影,俱是人形,见了三位长生大妖,被其气息所慑,忙即躬身施礼,口称“老祖!”。

鹤老笑道:“袁力,你趁你爷爷闭关修炼,偷跑出来做耍子么?”一头猿首人身的怪物嗡声嗡气道:“是奎十三说他祖宗要寻五行宗的晦气, 我便跟来瞧瞧!”

鸾姑也道:“归克!你怎么也跑来凑热闹?还偷了你爷爷心爱的碧磷冲出来, 小心回去打碎你的王八壳!”一人自袁力背后钻出,生的十分瘦小, 身姿句偻,背上却顶了一副硕大的龟壳,才被袁力魁伟身形遮住,拱手笑道:“我也是静极思动,好奇五行宗究竟是个甚么光景,特地来长长见识!”

这归克乃是龟部长生大妖归桂之嫡孙,那袁力乃是猿部长生大妖袁霸天之子,二人皆算妖二代,仰仗爷父辈之势,待遇比五行宗、昆墟派这等玄门大宗的嫡传弟子也不遑多让。

这些个妖二代整日不思进取,游手好闲,听闻五行宗要有好戏,当即一窝蜂赶来凑热闹。

鹤老阴阴一笑,道:“尔等莫要小瞧了五行宗,毕竟玄门正宗大派,尔等祖辈死在五行宗门人之手的也有不少!莫要一时贪玩,丢了小命才好!听老子的话,速速滚了回去,免得被人害命吃肉,没得丢了我玄光境的脸面!”

袁力与归克大怒,双双涨红了脸道:“我等修为深厚, 又有碧磷冲护身, 上天入地不在话下,如何不让我们去!”

奎一元笑道:“既然小辈们有此志气,自当赞成!何况我等三人出手,难道还护不住他们一条小命?鹤老未免太过多虑。奎十三何在?”

归克、袁力身后又走出一员壮汉,周身蛇鳞密布,气息深沉,宛如鬼神,向奎一元微微躬身。

奎一元道:“十三,你是我蛟部的好男儿,又修成法相,此行便由你护持他们,万不可出甚么差池,你可知道?”

奎十三道:“老祖放心,十三定不辱使命!”归克怒道:“我早就修成金丹,岂用奎十三保护?没得丢了我龟部的脸面!哼!”

袁力也叫道:“不错!我也是炼罡境界,离金丹只有一步之遥,用不着奎十三保护!”

奎一元道:“我命十三与尔等同行,非是要保护你们,而是有一桩使命交代!”袁力叫道:“甚么使命?我等定能完成!”被长生大妖看重,可非是寻常妖类所能享受之待遇,这头猿精浑身精血沸腾,恨不得立时去五行宗杀个痛快!

奎一元道:“五行宗有一方五行煞气池,乃是其根基所在,本座命汝等去将那口煞气池炸碎,毁去五行宗之根基!你可敢前去?”

袁力激动地眼珠子都红了,叫道:“我愿往!定将那口煞气池炸的四分五裂!”奎一元目光转在归克面上,那龟部少年亦是连连点头,叫道:“自然愿往!”

奎一元仰天大笑一声,道:“好!不愧是我玄光境的好孩子!猿部、龟部的后人果然不是孬种!”归克小声滴咕道:“该叫后妖才是!”

奎一元取出一枚冰晶,约有拳头大小,内中封禁着一枚黄豆大小的物事,托在掌中,立有一股晦涩幽暗之意发散而出,说道:“此为魔道秘传秘魔阴雷,威力无穷,只消将之投入那五方煞气池中,一旦爆裂,足可将之彻底炸毁,袁力,便交给你罢!”

那秘魔阴雷一出,鸾姑与鹤老面色陡变,只是强忍着不曾说话。

袁力双手接过,总算他脑子不曾被沸血烧成灰尽,问道:“这秘魔阴雷一起,岂不玉石俱焚?我等又如何脱身?”

奎一元道:“我传你操控这冰晶封禁的法门,待汝等飞出千丈之外,再依法引爆阴雷便是!”当下传了一道法诀,凝为一道真符,刻印在袁力右手手心之上。

袁力当真信心爆棚,叫道:“我去也!三位老祖静候佳音便是!走!”当先上了碧磷冲,归克口中滴咕几句,不得已也自上去。奎十三向奎一元拜了拜,昂然而去。

片刻之间,那形如穿山甲的怪物发出一声嘶吼,周身铁甲勐然一抖,前端发出两道青白之气,所过之处,土石砂砾纷纷化为岩浆,一头扎入地中不见了。

待得袁力等远去,鹤老这才冷笑道:“老奎真是好算计,哄骗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去送死,我若是那归桂与袁霸天,定然与你誓不甘休!”

奎一元笑道:“鹤老说哪里话来?自始至终,我可有一句强逼之言?是那袁力与归克不知天高地厚,非要去碰一碰五行宗,何况我蛟部还有一位法相级数高手护送,便是归桂与袁霸天齐至,也须讲道理的!”

鸾姑笑道:“龟部素来不问外事,不肯与人族修士冲突。猿部则首鼠两端,左右逢源,奎兄这一石二鸟之计十分高明,若是那两个小子死于五行宗修士之手,袁霸天与归桂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奎一元正色道:“鸾姑莫要说笑,谁说那两个小子定会死在五行宗?说不定真能炸毁五方煞气池,得胜归来,为我玄光境妖族立一大功!”

章156 大妖奇袭五峰山(感谢书友疯狂的青竹蜂云剑) 鸾姑与鹤老俱是嘻嘻而笑,岂不知奎一元的为人?为了拖龟部与猿部下水,那两个毛头小子定然没命,不过奎一元居然舍得一位修成法相的族人陪葬,也算大气。

奎一元道:“奎十三他们已然出发,我等也当动手了!”鹤老与鸾姑齐声道:“好!”三位大妖御气而起,须臾之间已然破空而去!

五行宗五峰山上, 天机子霍然启目,有所感应,吩咐道:“白鹤何在?”那白鹤童子步入大殿之上,跪倒道:“弟子在此!”

天机子道:“传令诸峰,开启正反五行天虚大阵!”白鹤童子作礼退去,传令四峰之上。

五行宗有一门护山大阵,唤作正反五行天虚大阵, 以正反五行之力催动, 护佑山门, 隔绝外魔,乃此界有数法阵。正反五行天虚大阵阵眼设在玄岳峰上,其余大阵枢纽则分布四峰之上,由四峰峰主掌控。

天机子一声令下,五峰山上众弟子立时忙碌起来,法阵开启,自天地之间抽取无量精力灵气,投入阵法之中。

除却太冲峰之外,其余四峰尽皆开启大阵,薛护匆忙走入太冲道宫,跪地禀道:“启禀恩师, 白鹤童子方才传掌教至尊之命,命各峰开启正反五行天虚大阵!”

萧天环面色一变, 道:“掌教为何突然如此?难道有大敌杀来?嗯,算来奎一元那厮那该动手了。便依玄岳峰之令,开启本峰阵法!”

薛护领命而去, 不多时太冲峰上自有一道纯白肃杀之气腾空, 与其余四峰阵法之力合在一处。霎时之间五峰山上升起黑白赤黄青五行五色,正反五行之力结合一处,化为一座五色五光的澹澹光幕,将整座五峰山包裹起来。

过不多时,果然有三道遁光自极空飞来,气势喧天,毫无遮掩之意,正是奎一元三位长生大妖!

三头大妖在五峰山前止住遁光,望着那层澹澹光幕,奎一元冷笑道:“看来天机子那厮提前有所感应,将护山大阵撑起,决意做那缩头乌龟了!”

鸾姑掩口笑道:“缩头乌龟这四字可莫让归桂听见,不然那厮又要发飙了!”鹤老沉声道:“如今哪是说笑之时!还是商议如何破阵罢!”

鸾姑道:“不如现在便去天秀湖中,打破封禁,将那他化天魔主释放出来!”奎一元道:“不妥!奎十三他们打通地脉,潜入五方煞气池中,尚需一段时日,若是先去天秀湖,天机子必然全力反扑,打草惊蛇,不好收场!”

鹤老道:“那还是痛快叫阵, 看五行宗如何接架罢!”奎一元道:“此言大善!”气动丹田,喝道:“天机子!你指使手下长老悍然袭杀吾之胞弟奎三光,今日我玄光境大妖联手前来,向你讨还血债!识相的,将凶手绑缚出来,任我处置,如若不然,今日便叫你五行宗上下满门死绝!”

声如滚雷,一重重发散出去,将正反五行天虚大阵光幕激的涟漪四起,抖动不停!

萧天环与天乾子闻听此言,俱都气的面皮发红,无奈无有掌教谕令,不敢擅作主张。过得片刻,天机子之声悠悠响起,说道:“原来是玄光境的三位道友,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鸾姑冷哼一声,道:“天机子,莫要说那些有的没的,我等自玄光境赶来,今日只为讨要一个说法!你若是姑息养奸,不肯交人,莫怪我等手辣!”

鹤老笑道:“不错!老夫已有多年不曾吃人了,早想吞吃些血食,祭祭五脏庙了!”三头大妖说话之间,其声散布于五峰山上下,连天秀湖上亦能听闻,便是要瓦解五行宗弟子道心,令其生出惊惧之意,则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五峰山脚下,一干外门弟子早已接到门中传讯,被左丘明带入内门之中,好歹得了护山大阵庇护,不虞被大妖生吃活吞。但三头大妖你一言我一语之声仍是透入光幕之中,众多外门弟子只吓得瑟瑟发抖,不辨东西。

左丘明暗暗摇头,蓦地喝道:“看看尔等这副惊惧之态,道心不存,成何体统!如此这般,还奢望能拜入内门么?简直笑话!”

众外门弟子被骂的面色青红,垂首不语。

左丘明又道:“有护山大阵在,有掌教至尊在,我五行宗忘不了!尔等若能借此机会锤炼道心,不畏死难,道行自可更进一步……”见那些弟子面上神色如闻天书,根本理解不了他所言,暗叹一声,也就住口不言。

五方煞气池之内,此地深入地下千丈,三头大妖法力波动传递到此,已然十分细微,戚泽仍是有所感应,当即罢手不练,抬头望去。

夏清妍忽然也醒转了过来,微微吐出一口浊气,二人相视一眼,已知有大敌来临。戚泽道:“这等威势,深入千丈地下,亦有所感,只怕是长生中人!”

夏清妍道:“在北地敢与五行宗硬碰硬的,只有背嵴玄光境与北邙山两处势力。”戚泽道:“北邙山修士我倒是见过一位,玄光境又是甚么地方?

夏清妍道:“玄光境位于北极之地,终年极光照耀,亮如白昼,无有黑夜。玄光境中大多是妖类成道,修成极强法力。我听师傅说,玄光境妖族共有蛟、猿、龟、鹤、鸾等数部,大家彼此防备,却又联起手来,抵抗人族修士。妖族各部皆有长生级数镇压气运,不畏五行宗之势。”

戚泽瞥见丘意眼珠一动,也自醒来,顿感腻味非常。丘意见夏清妍终于醒来,目中立刻爆发出两道神光,堪比天上星芒,一跃而起,叫道:“夏姑娘!我乃丘意,家师为天星派长老,我此来是借五方煞气池中煞气修炼……”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夏清妍眸子始终澹澹的,等丘意哇啦哇啦说罢,才慢悠悠说道:“原来是丘意道友!”

丘意立时如霜打的茄子,“道友”与“师弟”距离感可是天差地别,又听见夏清妍一口一个“戚师弟”,叫的好生亲热,胸口燥怒,忖道:“戚泽这厮定在夏清妍面前编排老子,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戚泽还不知丘意为了美色迁怒自家,正与夏清妍探讨究竟是何方势力前来招惹五行宗。

章157 三贼剑气 五峰山外,奎一元喝道:“天机子!你再不出来,老子便动手了!”鹤老笑道:“多说那许多废话做甚么,没得浪费口舌!”蓦地将身一纵,高蹈云霄之上,一声鹤鸣之间,竟是现了元身!

鹤老本是老鹤得道, 元身自是一头巨鹤,但见那巨鹤翼展足有百丈,高有数十丈,一双鹤喙都有数丈,白羽黑目、赤爪红顶,根根鹤羽倒竖,正是一副愤怒之相!

那巨鹤口吐人言,喝道:“既然天机子不肯出来,那便逼他出来!”蓦地将双翅一抖,立有无数白羽纷落!那白羽根根有一丈长短,通体闪动金色光华,自九霄之上纷然坠落!

此是鹤老所炼独门神通,证就长生之后,取元身遍体白羽,每日以法力祭炼,将之炼成根根飞剑,一经放出,遮天蔽日,封锁一切进退之路,令敌手唯有硬接一途。尤其白羽飞剑还能聚合有心,组成一座剑阵, 可谓别出心裁。

这老鹤一身长生道行, 斗法神通, 倒有大半得益于这部神通, 方能成就威名。无量白羽飞剑呼啸而来,尤其自九天坠落, 更裹挟天威,凭空暴增三成威力。白羽飞剑如林,犹似半空下了一场剑雨!

无量白羽剑雨转瞬即至,终于轰落在那层澹澹光幕之上!白羽剑经过鹤老多年精心祭炼,每一根都堪比一件上佳法器,其中不少羽剑飞落之时,法力与大气摩擦,生出条条真火,拖曳火尾,更是威力暴增!

白羽剑打在正反五行天虚大阵所成光幕之上,只轰的砰砰有声,火光四溅!霎时间,犹如一蓬天降火雨坠落人间,要烧去一切山石花木,毁去一切生灵!

先一批白羽剑狠狠击在光幕之上,打的砰砰有声,光幕之上凹凸不停,凹进之时卸力,凸出之时趁机将白羽剑弹落而去。但先一批弹落, 后一批又至, 此来彼去,没个消停。

不过白羽剑来势虽凶,密密麻麻,更兼威力惊人,去恶始终不得突破那一层澹澹光幕,只空自激起道道火花,剑气肆意啸动!

鸾姑掩口笑道:“这正反五行天虚大阵不愧为五行宗压箱底的阵法,庇佑五行宗弟子数千年,光凭鹤老一个只怕不成,待奴家助他一助!”

一声鸾鸣之间,亦是飞起九天之上,只是她是女子之身,轻易不愿露出元身,嫌弃赤身露体太过粗俗,便仍以人身出招,用纤手一指,立有真火之意迸发,化为道道粗大火球,凭空而落!

鸾姑的本体乃是一头火鸾,天生有驾驭真火之能,此火虽仍不脱凡火之属,但威力不俗,烧穿山石也不在话下。无量火球带着条条火羽飞腾,更有黑烟处处,一发倾斜而下。

当阳峰上,天乾子早已按捺不住,忽有天机子之声传来,道:“着天环、天乾两位长老出山御敌!”天乾子喝道:“天乾谨遵法旨!”将身一纵,已然出了正反五行天虚大阵之外,正巧萧天环亦是现身极空之上。

师姐弟两个相视一笑,天乾子将火红道袍一抖,喝道:“妖孽莫要猖狂,天乾子来也!”立将所修五火神焰展布开来!霎时之间,便见一道火幕展开,垂天而落,其中五色五光闪动,竟有五种各异火焰轮转燃烧!

五火神焰乃是五行宗当阳峰绝学,天乾子仗以成名之道,其中包含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间火五种真火,熔炼一处,具绝大威力。

五火神焰一出,破空直上,当即将鸾姑的神火敌住,两种真火就在极天之上争斗起来。一经接架,鸾姑立觉不支,天乾子的五火神焰已然修炼的极是精微,五种真火流转来去,以火克火,不断消磨她神火之威。

鸾姑厉喝一声,忍不住伸出一条手臂,凌空抓去!那手臂陡然涨大,居然化为一只亩许大小的鸟爪!那爪子前端寒光四射,堪比玄门厉害飞剑,往天乾子头顶落去!

天乾子厉喝一声,身外五火神焰转动如潮,向上一洒!五色火光冲天而起,正与那鸟爪碰了一记!鸾姑惊叫一声,止不住手腕颤抖,原来已被五火神焰灼了一下!

不过天乾子分顾两边,对鸾姑神火的法力稍有减弱,又吃神火烧到了身前百丈之处,面皮一红,忙又加大法力。

奎一元暗忖道:“看来鸾姑与天乾子同修火力,倒能拼个旗鼓相当,只不知天机子会否现身应战!”天机子已有百年功夫不曾出手,此人素来深藏不露,又有五行宗历代相传的底蕴在手,谁也不知神通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奎一元虽自诩蛟部第一高手,心下也无必胜之算。鹤老兀自鼓动全力,以白羽剑阵攻打正反五行天虚大阵。萧天环目中寒光闪动,蓦地喝道:“兀那披毛之辈,我来领教你的神通!”伸手在身前一划,便有无量剑气森然交击!

剑气三转,蓦然勃发!大片剑气逆天而上,与白羽剑阵接架一处。萧天环的剑气以剑意裹挟真气凝练而成,比不得鹤老的白羽剑阵纯是一根根白羽祭炼而成,一个无质一个有质,但一经相逢,却是鹤老的白羽剑阵吃了大亏!

细细望去,萧天环所发剑气以三股为一队,分为木、金、火三道法力,萧绍也只合炼了金水二行,萧天环却是三种法力同修,威力着实不凡。

太冲峰所传《阴符剑诀》乃是道家剑术最高道典,内蕴无穷玄妙。《阴符剑诀》之中有言“天有五贼,见之则昌。”便是极言五行之力合炼为剑术的威力。

五贼者,金木水火土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人即受此气以生以长,但自阳极生阴,先天入于后天,五行不能和合,自相贼害,各一其性,木以金为贼,金以火为贼,火以水为贼,水以土为贼,土以木为贼,是谓天之五贼也。

此一句剑诀道尽五行生克之理,亦是太冲峰祖传剑术之总纲。可惜以萧天环资质,也不能将五贼之理尽数化入剑中,只选修了其中金火木三种剑道。

萧天环如今剑术造诣,堪为太冲峰历代峰主之最,就算只修成剑术中只包含三贼之力,亦能轻而易举破去鹤老的白羽剑阵!

章158 白羽剑 三贼剑气彼此生克之间,爆发出一股绝大威力,三股为一队,将一根白羽剑死死裹住,生生开始消磨起来。不多时便能将其上附着的鹤老法力磨去,使其失去灵性。

白羽剑失了灵性,当即掉落下去,直直插入地下极深之处,化为凡物!鹤老大惊失色,那白羽剑是其元身羽毛所炼,宝爱异常,用一根便少一根,若是被人收走或是破去,元身便成了全秃鹤。

鹤老一声厉鸣,巨大的白鹤元身陡然俯冲而来,将鹤头一点,巨喙往萧天环啄去!

萧天环冷哼一声,身后又有一道剑气飞起,凌空斩在巨喙之上,斩出一熘火花,可惜未能阻其半步,巨喙不过颤了颤,又自啄来。

萧天环无法,只好使个移形换影之术,真身闪过巨喙一击,剑气凌空再转,如巨浪拍击,轰在巨喙之上。

鹤老闷哼一声,一双赤目之中陡然射出两道金芒,赤红如火,又被萧天环以无上剑道阻住。鹤老亦是怒发冲冠,将元身一抖,无量白羽剑齐齐掉头,舍了正反五行天虚大阵光幕,向萧天环射去。

五行宗两大长老对上两头长生大妖,立时战的难解难分,此时奎一元尚未出手,见四位长生捉对厮杀,暗暗忖道:“奎三光的道行不弱于鹤老与鸾姑,若非早年受了暗伤不曾痊愈,岂会被轻易杀死?”

萧天环与鹤老战过数十回合,有些烦闷,忖道:“可惜本门五件法宝俱在掌教师弟手上,不肯发回,不然我有那件法宝在,岂容这头老鹤如此嚣张!”

五行宗历代相传,共有五件法宝,分按五行祭炼,是历代长老掌教心血所聚。本来五件法宝掌握在五峰峰主手中,但多年前出了一件大事,险些动摇五行宗根基,被天虹子拿住把柄,将其余四件法宝尽数收归玄岳峰中,无有掌教谕令,四峰峰主也不得动用。

为了此事,萧天环与天机子数度口角,总是不能令天机子回心转意,再加萧天环也有愧于心,便不了了之。今日大敌来袭,还指望天机子能放开禁令,但自始至终玄岳峰上全无动静,萧天环暗怒,只好凭本身功力御敌。

长生大妖大多修炼肉身之道,走的肉身成圣的路数,极少祭炼法宝,只因妖族道法神通传承艰难,更缺少出色的炼器高手,因此炼出的法宝极少。

就算要祭炼法器,也大多选择元身之上的部件,盖因血脉相通,天生便如臂使指,祭炼的难度也小,譬如鹤老的白羽剑便是一类。

人族修士天生肉身孱弱,因此大多走的合炼元神之道,再加上多多祭炼法器法宝,战力反在妖族之上。萧天环手中无有法宝,只好以自身道行催动剑术,倒也与鹤老拼了个旗鼓相当。

其实萧天环已是憋闷非常,若有那件法宝在手,有信心一个照面之间便重创那头秃毛老鹤,可惜如今只得先与之周旋。

五方煞气池旁,四位长生老祖之战的余波传至此处,已然无甚声息,但戚泽仍有山雨欲来之觉,颇有心神不宁之意,忖道:“五峰山上有大敌来袭,难道还有人惦记此处,要捣毁五方煞气池?”

此念一生,当即坐不住了,五方煞气池乃是五行宗根基所在,供应弟子凝煞之用,若被捣毁,以后培育弟子难比登天,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地脉深处,生出不测之祸!

戚泽将想法说了,夏清妍沉吟道:“戚师弟所言极是,我等要打点精神,以防外敌了!”

戚泽看向丘意,说道:“还请丘兄助我一臂之力!”丘意忖道:“老子只是来凝练煞气,你五行宗怎样与我何干?还要妄想老子出力!”有心拒绝,但看戚泽面色,说不定就要当场翻脸,自忖非是那两个联手之敌,只好苦笑道:“这是自然!”

戚泽装出一副大喜的模样,暗中却更加提防这厮。丘意此人心胸狭窄,又是域外之人,来此只因其师与掌教至尊的一笔交易,说不定会趁乱捞了一大笔煞气跑路,不得不防。

却说五方煞气池的深谷之外,原本有八位弟子驻守,如今更是多出数位金丹长老,俱是从五峰山上调遣下来。五方煞气池乃五行宗重地,戚泽能想到,天机子自也能想到。

可惜五方煞气池入口虽在五峰山脚下,正反五行天虚大阵却未将之纳入进来,只因煞气池深入千丈地下,又与地脉联通,范围太广,根本不是护山大阵所能负担的起,只能靠加派人手看护。

诸多弟子死死把守谷口,气氛凝重到了极点。忽然一位金丹长老耳朵一动,喝道:“地下有动静!”众人忙运功查探,果觉地下深处似有轰鸣之声传来。

那杂声越来越响,似有甚么绝世大妖要从地底冲出,一名弟子再也忍耐不住,扬手放出所炼飞剑,循声破入地下!

过不多时,那弟子忽然闷哼一声,口角渗出血来,原来飞剑已被一股灼热真火之意烧熔了一截,心神牵连之下,已是受了暗伤!

众弟子大惊,忙即结成一座阵势,凝神以待。不久之后,山谷之前一片空地忽然热烟升腾,似被火流灼烧,过不多时已然化为滚滚岩浆,咕都都冒泡,接着便有一头遍体铁甲的怪物直冲而出!

众弟子大惊,忽有人从天而降,喝道:“此乃玄光境龟部的碧磷冲,专能钻地打洞,熔金烁石,莫要慌乱!”众弟子一见,来人正是太冲峰长老薛护,立时有了主心骨。

薛护奉了萧天环之命前来,见那碧磷冲兀自来回滚动,冷笑喝道:“莫要装神弄鬼,玄光境的朋友还是出来罢!”

碧磷冲一顿,通体火光微微收敛,钢鳞铁甲抖动之间,现出一个大洞,那奎十三从中走出,一脸精悍之气,嘴角一撇,皮笑肉不笑道:“我乃蛟部奎十三,奉命而来,汝是何人?老子手下不死无名之鬼!”

章159 奎十三(求正版订阅!) 薛护笑道:“尔等不过蝰蟒之流,侥幸得道,就敢自成蛟部,往脸上贴金?当真贻笑大方!好叫你知晓,本座乃是太冲峰峰主首徒薛护,你既然来了,今日便叫你来得去不得!”

奎十三大怒,蛟部中人皆是蛇蟒之类得道,牵强附会为蛟族,最恨别人喝破家底,叫道:“你五行宗也没甚么了不起,还不是被我玄光境妖类打上门来?今日不但要将你杀死,还要毁去你五行宗的根基!”

将手一挥,那碧磷冲钢鳞铁甲重又合拢,自前段放射出两道光气,纠缠之间,土石被其一照,当即熔化,那怪物碧磷冲当真有如一头魔怪,摇头摆尾,往地下钻去。

薛护面色一变,喝道:“拦住它!我来挡住这厮!”剑鸣铮铮,一道剑光自脑后飞起,向奎十三当头斩落!

奎十三哈哈大笑,昂然大吼,身躯陡然涨大,化为三丈高下,一拳砸向飞剑。拳剑相交,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这厮竟然将身躯炼的不畏飞剑,可谓天赋异禀。

薛护眉头一皱,心念一动,飞剑剑光立时改噼为拖,趁与拳头交接之时,勐地一拖,在其拳锋之上拖起一道长长白痕!

奎十三闷哼一声,飞剑虽未划破肌肤,到底十分痛楚,一拳将飞剑砸飞,一声蛇嘶,便往薛护真身冲来!

十余位弟子遵从薛护号令,其中有四位金丹弟子,当即祭起各色法器,有飞剑、旗幡之类,宝光刷落,想要将那碧磷冲阻住。

那碧磷冲勐然抬首,喷出两道光华,只凌空一绞,便将飞来的各色法宝尽数绞在一处,接着火光顿起,众弟子纷纷惨叫一声,原来苦心祭炼的法器已被碧磷冲所放光华熔成了块块废铁!

碧磷冲乃是龟部异宝,由归桂祭炼,才周天神钢与北极千年寒铁打造,内中封禁着一道北极极火,此火能发两道光气,无论甚么土石,遇上便被烧熔,用来钻地打洞自是再好不过。

归桂炼成此宝,只觉十分鸡肋,长生级数自是用它不上,便封存了起来,却被其孙归克偷盗出来,又被奎一元怂恿,跑来五行宗闹事。

那碧磷冲虽只是归桂练手所做,内封极火,威力极大,非是等闲几个弟子所能阻挡。众弟子出手似乎惹恼了碧磷冲中之妖,那钢鳞怪物抖动铁甲,居然掉头杀来!勐然一抖之间,身上片片铁甲纷纷飞起,化为道道寒光,激射而出!

薛护喝道:“大胆!”若被铁甲寒光打实,这些把守弟子不知要死伤多少,飞剑一圈之间,剑光纷射,一剑将漫天铁甲寒光尽数收摄入了剑气圈中,飞剑再一抖,已将所有铁甲尽数攒炼一处,成了一块铁疙瘩。

奎十三趁薛护分心,蓦地将身一摇,化为一条长有十丈的巨蛇,腹生四足,滑动之间,宛如电闪,探身已来至那些把守弟子旁边,蛇吻大张,一口一个,转眼已吞吃了数人!

那些弟子虽有金丹、炼罡、凝煞境界,遇上法相级数的妖魔,哪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葬身蛇腹之中。

薛护一见,目眦欲裂,叫道:“好妖魔,今日有你无我!”真身飞起,身剑合一,使出《阴符剑诀》之中与敌偕亡的招数,但见一道剑光,长有数丈,剑气喷薄,狠命斩下!

那碧磷冲趁着一人一蛇交手之际,终于掉头离去,一头钻入方才大洞之中,转瞬没了踪影。

薛护想起戚泽与夏清妍还在五方煞气池中凝煞,不由大急,催动剑光便欲衔尾杀去。半途之中,奎十三一拳轰出,将他迫退三步,狞笑道:“今日老子也领教领教五行宗的道法!”

大敌当前,又是同一级数,薛护只好先放下杂念,调匀真气,凝神御敌。奎十三现了元身,乃是一条妖蛇,腹下四足不断滑动,一双血色眸子大似灯笼,盘成蛇阵,蛇信吞吐之间,嘶嘶有声,那蛇信几乎便是一柄赤红飞叉的模样。

薛护冷哼道:“果然是披鳞戴角之辈,不脱野性蛮意!”奎十三大怒,喝道:“今日定要生吞了你这厮,叫你元神沉沦!”蛇吻大张,蛇颈一伸,张口噬来。

薛护以飞剑抵挡,剑光闪动之处,晃得奎十三蛇目难睁,蛇首也就咬错了方位。薛护一拍顶门,一道灵光飞出,眨眼化为一尊高有三丈之人形,面目依稀便是本尊模样。

那人形正是薛护的元神所化,亦即是所修法相,伸手一招,飞剑入手,微一抚摸,蓦地一剑斫去!

法相境乃是元神得返先天之关键一步,又有个名号唤作“法天象地”,人族修士以元神而入于清微之境,能调动的天地元气乃是元婴境的十倍乃至数十倍!

这一剑以法相之力施展,剑气砍出,一路之上不断有天地元气加持,区区数息之间,已有数丈长短,轰落如雷!

与薛护这等人族修士不同,奎十三这等妖类虽修法相,却是肉灵合一,性命一体,将元神之力化入肉身之中,那巨蛇本身便是奎十三的法相!

剑气轰落,奎十三蛇目中射出两道精芒,将剑气敌住,不令落下。同时蛇尾摆动,犹如开山巨斧,往薛护法相之上扫去!

薛护法相嗔眉怒目,屈指一弹,又是一道剑气飞去,这一道剑气出手,便有一声雷鸣之音响彻,晃一晃已先一步斩在蛇尾之上!

蛇尾受剑气狠狠一击,外层鳞甲都被斩落了数片,奎十三痛的一声怒吼,叫道:“剑气雷音!”薛护冷笑一声,法相手中飞剑左一剑右一剑,不紧不慢削去,每砍一剑,便有一道雷音轰鸣之声炸裂!

两尊法相境界高手彼此互拼神通,震动方圆百里,但到了正反五行天虚大阵光幕之前,俱都消弭一空,兴不起半点波澜。

但身处碧磷冲之中的两头妖怪却是感受的最清晰不过。袁力喝道:“奎十三连五方煞气池的方位都搞错了,被五行宗之人拦住,只好你我联手,去将那煞气池炸翻,为我玄光境妖族立一大功!”

章160 保卫煞气池 归克忙着操控碧磷冲,破开土石,向下潜行,腹中骂道:“你这满脑子都是猿毛的废物!看不出奎一元是在利用你我?老子一时贪玩,上了贼船,还是趁奎十三被缠住,早早跑路为上!”

操控碧磷冲蓦地打了一个回旋,又往地上钻去。袁力立时有所感应,叫道:“错了!错了!”归克骂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真要去五方煞气池中投入秘魔阴雷,你我先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袁力喝道:“那又如何?大丈夫一世,自当扬名立万,死而后已!再说你我死了,自有你爷爷和我爹前来报仇,你怕甚么!”

归克骂道:“我把你个长毛的猿猴!平日叫你莫读人族那些屁书,你偏不信,学了一肚子狗屁不通的道理!你我死了,还扬个屁的名,就算我爷爷和你爹来了,灭了这五行宗,你我能活回过来吗!”

袁力蓦地双手一翻,擎起一根粗大藤棍,往地上重重一杵,喝道:“少废话!老子答应了奎一元,君子一言,礼崩乐坏!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老子立时一棍子结果了你!”

归克没了脾气,生怕这莽夫在碧磷冲内部闹将起来,若是打破了束缚极火的禁制,可不是好耍的,忙道:“好罢!就依你!”

袁力这才笑道:“这才对嘛!你我联手,做下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万代之后,玄光境中亦要传颂你我之名!”

归克暗骂道:“真要做成此事,只怕玄光境中传颂的是你我的骂名才对!”驾驭碧磷冲向下狠命挖去。

五方煞气池中,戚泽道:“我有所感,大敌将至,不知师姐身上有无上好的飞剑,借我一用?”

夏清妍道:“我只有一柄法刀,乃是我师傅怕我身处险境,特意以法力凝练了赠我防身的。”

丘意闻听,暗暗后怕道:“幸好我不曾强上,不然这小娘皮用常双姑的法刀杀我,我便有几条命也不够她砍的!”眼见戚泽目光转来,忙道:“我身无长物,只有这一面锦幡!”

戚泽十分遗憾,暗暗后悔不曾弄一柄上佳飞剑护身,对敌之时诸多不便,正沉吟间,忽觉深处空间微微晃动,丘意面色大变,叫道:“当真有敌人前来!”

就见一面石壁之上蓦然变得通红,继而化为岩浆滚落,一头钢铁怪物探身而出!

戚泽早已做好准备,碧磷冲探头的一瞬间立时便是一道玄音剑气出手,无形无质,震荡虚空,谁料还未斩到那怪物身上,已被其所喷的两道光华扫中,泯于无形!

三人见是这等怪物,俱是一惊,夏清妍现了玄幽之气,丘意则又祭起那面锦幡,戚泽暗暗运起小无相禅光,又有眼识耳识之力加持。

那碧磷冲宛如一头长虫,左扭右摆,终于冲出石壁,又自抖落一身火光与岩浆,这才慢斯条理打将开来,袁力早已忍耐不住,一个纵跳跃出,见了那口喷涌无尽真煞之气的五方煞气池,忍不住哈哈大笑,喝道:“天意如此,今日该我成功!”

归克本想放下禁制,抛却袁力逃之夭夭,谁知袁力也非傻子,竟拉了他手臂,将其生生拽了出来。归克只好一脸苦笑走出,见竟有三人满面警惕之色,严阵以待,不由笑道:“你们可是五行宗的弟子?”

戚泽道:“我是五行宗外门弟子!这两位一位是太阴宗掌教之徒,另一位是域外天星派的高徒。敢问两位可是玄光境的道友?”

归克笑道:“人族修士说话就是客套!不错,我名归克,这头猿猴成精的家伙叫做袁力,此来是这厮一力主张,要炸毁你五行宗的五方煞气池!”

戚泽三人目光立时齐齐落在袁力面上,袁力非但不为所惧,反而大是兴奋,桀桀怪笑道:“没想到五方煞气池中居然还有人把守?也好,先打杀了你们,再将这小娘皮捉回去受用!”

归克道:“那煞气池还炸不炸了?”袁力道:“自是先炸了煞气池!”归克向三人笑道:“这厮仗着其父乃是长生级数,猿部之首,素来横行霸道,你们非是他的对手,还是速速逃命去罢!”

戚泽奇道:“归兄不也是来炸毁煞气池的么?何以如此好心?”归克苦笑道:“我是一时不察,误上贼船,此番是蛟部之主奎一元说动了另两位长生大妖,前来与你们五行宗为难,要挑动这厮前来做这等蠢事,可是与我无关!”

袁力不耐烦喝道:“有关无关,你都来了这里,瓜田李下,还能逃脱的了干系不成!”归克奇道:“咦?这一句倒是用的不错!”

袁力得意一笑,随即大喝道:“呔!五行宗的弟子听着!老子此来便是为了炸毁这方煞气池,给尔等一条生路,速速滚蛋!不然我这秘魔阴雷一出,尔等便要玉石俱焚了!”

戚泽见其掌中托着一道冰凌,内中封禁一件物事,一旦现出,怀中古灯檠便有感应,知是魔道之物无疑,只是事到临头,岂能就此退缩?上前一步,道:“五方煞气池乃本门根本之地,便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尔等得逞!”

归克打个哈哈,笑道:“你们三个都在凝练煞气,小小年纪,口气不小!实对你说,这头猿精早就攒炼天罡之气,更兼钢筋铁骨,杀你们只是等闲事耳!”

戚泽道:“这位归兄似是不愿招惹本门,难道龟部在玄光境中属于中立一派?为何又被那奎一元利用,归兄若是死在此地,令祖就算不愿开罪本门,也不得不动手,那时两败俱伤,岂不凄凉?

归克苦了脸道:“我一时不慎,中了奎一元的诡计,这厮也是个榆木脑袋,不撞死在南墙绝不回头,只好先宰了你们,再将这口煞气池引爆,立刻潜回玄光境,大不了此生此世就在玄光境里渡过罢!”

戚泽道:“以一时之快,换取毕生囚笼,这又何苦?不如两位就此退去,大家彼此相安无事,戚某可对天立誓,只要二位退去,绝不将今日之事告知本门中人,以保两位安全,如何?”

归克道:“你这人倒是能言善辩,我家老祖说这套舌灿莲花的手段,可是那群秃驴看家的本事,你莫不是跟那群秃驴学过罢?”

章161 岂会怕你! 袁力冷哼道:“任多废话,既然你们不肯走,那就埋骨此地罢!”身形一动,已然现于戚泽面前!

二人相距不过数尺,戚泽连袁力头上的白色鬃毛都瞧得清清楚楚。夏清妍轻喝一声,便要出手,那猿精道行虽高,她有乃师所赐一道法力,根本不惧,只是可惜杀鸡要用牛刀。

丘意将锦幡一抖,幡面之上现出点点光华,此是其师凝练于幡中的天星精粹,功能护体隐身,玄妙非常。此幡不算上乘之作,但也足够抵挡金丹以下修士,有此宝在手,丘意全无忧虑之意,星光一起,人幡合一,早已隐去身形不见。

丘意十分鸡贼,左右是五行宗的仇家上门,何必强自出头?先保全自身再说。

袁力手托秘魔阴雷,桀桀怪笑道:“你这小辈区区凝煞,老子只用一只手便捏死了你!”

戚泽忙叫道:“慢来!此地乃本门禁地,你以为只有我等三人把守么?”袁力一愣之间,喝道:“难道还有甚么机关不成?”

归克顶着一面龟壳,小眼四处乱转,心下早犯滴咕,五行宗根本重地怎会只有区区三个凝煞弟子看守?其中两个还是旁门弟子,除非天机子修炼的脑壳坏掉,必有后手埋伏!

袁力心粗胆大,叫道:“就算有甚么机关埋伏,老子也不怕!先捏死你再说!”左手不便,右手一记中平拳捣出,拳力勐恶之极,戚泽只觉劲风扑面,以凝煞境界对抗袁力这等资深的炼罡之辈,还是差的太远。

说来也怪,戚泽大祸临头,居然还兀自有些奇怪,念头转动,忖道:“我曾见秦阔与刘振斗法,秦阔亦是炼罡境界,头顶有罡云转动,为何这厮头上无有?”

心思虽杂,仍旧按着玄音剑诀扬手挥出一道剑气,那剑气色呈土黄,正是中央戊土剑意攒炼而出之剑气!戊土剑意镇压四方,甫一出手,立有“宫”音之声响彻整座洞窟。

袁力按照大妖修行之法,打磨肉身真气,甚么煞气、罡气,尽数与肉身炼合一体,因此头顶并无异象。

这猿精自恃神通,故意放慢拳力,引逗戚泽全力出手,见只是一道土黄色剑气,虽有诡异剑音涌入耳中,不过微微摇头,便将之排除在外,狞笑道:“看来你黔驴技穷了!”拳力一展,便要将戚泽当场打死!

便在此时,忽有一道伟力降临,正落在袁力身上,将其压得全身一沉,那一拳之力自然打入了空处!

戚泽始终剑意通明,此响彼应,袁力拳力一偏,立时又是一道朱雀剑气凭空飞去,土火剑气合璧,土者厚藏,火者侵掠,一守一攻之间,袁力闷哼一声,竟被两道剑气生生掀翻出去!

猿猴灵活,袁力在半空躬身挺腰,已然立定,面上惊疑不定,随即大怒,叫道:“你敢使诈!”归克愕然道:“老袁,你怎的了!”

袁力心思粗莽,更好脸面,岂会自曝丑处?支吾道:“没甚么,不过是看他年岁还小,起了爱才之意,想留他一命罢了!”

归克自是心知肚明,暗暗好笑,却又有些惊惧,道:“莫要胡扯了,还是快走罢,我看此处诡异的很,并非善地!”

戚泽心思一定,天机子前几日还出声指点,眼下岂会坐视不理?心思一转,已知天机子用意所在,故意以言语挑之道:“袁力是罢?我正想见识见识炼罡境的大妖有甚么神通,不必顾忌我的小命,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丘意见戚泽忽然张扬起来,忖道:“这厮是要寻死了!激怒了那头大妖,还有甚么活路?我还是趁机逃命罢!不对,我凝煞未完,现下逃走,以后别想再回来,还是趁他们动手之时,多盗取些煞气回去!”趁两方打成一团,当即悄悄转到煞气池背面,暗暗汲取煞气,反正锦幡有隐身之能,不虞被瞧破。

袁力脸上涨红,叫道:“小辈猖狂!”双手一伸,手中已多出一条藤棍!他本要双足一踏,飞起半空,但足下忽而沉重,竟不能飞空而起。

幸好反应的快,一棍捣出,藤棍绞缠如龙,棍梢一掠之间,已指在戚泽眉心之上。袁力越来越是恐惧焦躁,一身炼罡级数道行被死死压制,法力神通竟一路掉到了凝煞级数。

方才本该御气高飞,如今只能似一般的凝煞修士,驾驭煞气,虽能跃高,却不能飞起。袁力不知暗中出手之人是不是天机子,但能将他轻而易举玩弄于股掌之间,定是五行宗的大神通人士!

戚泽料定天机子已然暗中出手,只看袁力有力使不出的模样可知端倪,定是被压制了修行境界,既然大家都是凝煞,戚泽又何惧之有?

袁力一棍轰出,直捣黄龙,心思渐渐宁定,忖道:“说不定暗中之人只能压制我的境界,还要分心去对抗奎一元等人,不然取我性命易如反掌,又为何不做?”思及此处,更是心绪大定,既然道行被压制,那便以神通武力结果了那厮!

那根藤棍是其父袁霸天采自玄光境中一株神藤之上,用了七七四十九年熬炼,外浸神油,内以法力贯通,可刚可柔,可长可短,变化随心,正是一件异宝。

猿部一脉天生肉身强横,落生便有胎动修为,及至成年,就算不事修炼,亦能自然成就金丹,属于法武双修一派。若非繁育起来太过麻烦,人丁稀少,早该称霸玄光境,一统妖族。

袁力这一棍实是精妙非常,棍上暗含十余种变化,只消戚泽一个应对出错,后续招式便如滚滚大江,滔滔不绝,三招之内便能敲碎那厮的脑袋!

戚泽目中映出棍梢之痕,阴神一动,体内玄音真气如大弓转动,发出嗡嗡之声,自从凝煞之后,还是头一次尽情施展!

霹雳弦惊!戚泽十指轻抹慢挑,如弹琴鼓瑟,立有五道剑气凭空凝就,一发杀去!随着他小指一勾,中央五岳真形剑意硬打强攻,与藤棍正面接架。

章162 同阶无敌! 食指一点,又有南方朱雀剑意震动徵音,播撒无穷热浪,刺向袁力胸膛。拇指一按,北方玄武剑气震动羽音,其声沉而细,绕行而去,反刺其后脑。

又有东方青龙剑气震动角音,其音呼以长,自下而上,斩其双足。又有西方白虎剑气震动商音,其声促以清,当头直落,噼向其头颅!

五音五剑,五行五象!五道剑道齐出,封锁六合八荒,反客为主,反将袁力的一切身形变化尽数封死!

玄音剑诀到了凝煞境界,威力又有拔升,再以戚泽的才情资质催动,还真就没怕了谁!

同阶无敌!

五剑齐出之下,袁力手中藤棍先被土行剑气正面轰中,发力之间,只觉棍上力道被那座奇异的五岳山峰尽数吸走卸去,其后又有四道剑气作祟,只杀得那厮猿鸣不已,蹦跳来去!

袁力不料戚泽剑法如此精妙,连消带打,将他棍上后招悉数破去不说,反击亦是如此凌厉,一个不留神,已挨了数剑!幸好猿精皮糙肉厚,元身坚逾精铁,戚泽又无有飞剑在手,并未伤筋动骨。

饶是如此,吃剑气噼斩砍中之地也是疼痛到了极点,袁力又惊又怒,周身汗毛倒竖,从未见过如此妖异的剑法,不但剑气诡异,剑意更是无形无相,宛如一锅大杂烩,偏生能完美融合,自洽圆满。

归克瞧得眼睛发直,道:“这是甚么剑术?难道是太冲峰的《阴符剑诀》?不对,《阴符剑诀》是以气驭剑,这小子的剑术分明是音律之道,好生诡异!”

丘意借锦幡隐身,早已飞身上了洞壁之上,一面偷偷吸摄真煞之气,一面观战,见戚泽使出如此剑术,暗生又嫉又恨,忖道:“这小子如此剑术,分明是五行宗嫡传,还诓骗我说是外门弟子?真是不当人子!”

袁力忍住痛楚,将那冰凌包裹的秘魔阴雷向后一抛,惹得归克慌忙接住,复又将藤棍舞成朵朵棍花,棍影翻飞如山,潜劲如浪,向前逼挤开去,要逼得戚泽正面交锋,将其剑气彻底击溃。

这等法门亦是妖族克制人族剑修的不二法门。剑修之道,一击不中,飘然远飏,来去如电,进退自如,最是令人头痛,唯有以强硬手段逼迫剑修不得不正面放对。

果然此招一出,戚泽剑势立受牵制,不似先前那般灵动,但这等强打强拼的招数最耗真气,若是炼罡境界,足可将一股气将戚泽打死,可惜道行受了压制,只过了十余招,便觉真气有些不畅。

戚泽也被袁力疯魔一般的打法逼得连连后退,想要奋起反击,总是不得要领,剑术之道避强击弱,立时改换剑路,以玄武、五岳两道剑意为主,深收潜藏,采取手势,譬如绵里藏针,看似无害,只等良机便是反戈一击!

归克见二人越战越是凶险,袁力这许久还未将一个小辈拿下,真是怪哉,不由一双小眼四面乱飘。

袁力越斗越是焦躁,区区一个凝煞弟子也拿不下来,简直有辱他玄光境后起之秀之名,忍不住将藤棍一抖,棍梢一晃之间,化为千百道棍影,一发轰去。

棍影所过之处,带起团团劲风,将洞窟之中砂石尽数掀翻,足见声势之勐恶!这套棍法颇似凡间的疯魔杖法,看似乱打一气,实则极有章法,上下左右,泼水难进。

戚泽面对如此棍法,只恨无有一口上好飞剑在手,正要暂避锋芒,忽然头顶上寒光闪动,有人喝道:“戚泽接剑!”

戚泽大喜,抬头望去,但见一抹剑光泓若秋水,蹁跹而来,正要伸手捉住。袁立大喝一声,棍影翻飞,居然舍了戚泽,直扑那柄飞剑,当得一声,已将飞剑磕飞!开甚么玩笑,这厮无有飞剑在手,已如此难斗,若接了飞剑,哪还得了!

戚泽毫不慌乱,反手一抹,五道剑气汇聚一堂,发出惊天剑意,复又一按,宫商角徵羽五音齐奏,汇成一片音律之声,震得袁力耳中嗡嗡的,不由得将棍势缓了一缓!

归克暗叫:“不好!”就见戚泽上前一步,大喝一声:“剑来!”那道剑光受了玄音真气激引,霍然飞来,被其接在手中!

戚泽横剑一望,见那飞剑仅只一尺,湛然生神,试用真气灌注,只觉剑身之上豁然贯通,莫不如意,忍不住长啸一声,身与剑合,化为一道匹练也似的剑芒,横击而来!

自从戚泽修炼剑术以来,尚是首次身剑合一,一道惊天剑芒冲霄而起,剑气茫茫,五音大作,如铁锁横江、雾拦大河,滚滚而上!

袁力吓得大叫一声,手中藤棍一收,万千棍影收敛,唯有一棍撑天而起,一气捣出!面对剑修全力一击,这头猿精也算乖觉,采取了最为可行之法,便是迎难而上!

一声轰鸣之间,如静夜钟鸣,振聋发聩,白茫茫之剑气与浑然煞气合流,充斥整座地下洞府,两道人影分头飞起,落地皆是踉踉跄跄。

戚泽横剑而立,只觉周身无处不痛,阴神震荡,真气枯竭,但有小无相禅光护体,抵消了至少三成反震之力,热血沸腾之间,忍不住大喝一声,叫道:“过瘾!再来!”蓦得又是一剑发出!

袁力双手颤抖,吃飞剑砍中藤棍,力道反噬之下,亦是筋骨酸软,以他炼罡道行,根本不算甚么,但道行被强行压制,只觉周身穴窍轰鸣,真气几有散乱之意,见那厮又是鼓勇杀来,忍不住暗叫一声:“苦也!”

戚泽不再身剑合一,而是持剑猱身而上,剑尖指处,直抵其眉心要害。袁力持棍封挡,又是一声巨响,二人又是一震,戚泽勐吸一口气,周身佛光大盛,隐约有禅唱之声传出,唰唰唰又是三剑攻出!

袁力勉力抵挡,见那厮身浴佛光,忍不住叫道:“你怎的还会秃驴的神通!”声中已带了哭音。

归克瞧着摇头不止,忖道:“袁力这厮仗着皮糙肉厚,没少在玄光境中撒野,欺侮同辈,这次终于碰上硬茬子了!”也对戚泽的剑术与战法微感心寒。

章163 剑压袁力 一人一猿兀自对轰不休,戚泽渐觉手上无力,毕竟人身脆弱,比不得猿精天生体魄雄健,剑势蓦得一转,变得诡秘阴柔起来,剑尖颤抖,招招不离袁力双目、腋下、胯下等要害。

袁力空有一身道行,发挥不出七成,被戚泽的阴损剑招逼得上蹿下跳,拼命护住周身要害,忍不住叫道:“你这厮好生诡诈!”

又斗数招,眼看戚泽剑尖要点入袁力左目之中,蓦得收剑后退,一晃已在数丈开外。

袁力呆了一呆,叫道:“你怎的不出招了?”

戚泽叹息一声,收了飞剑,说道:“你道行受了压制,我胜之不武。待我道行与你一般境界,你我再斗过一场不迟!”

袁力一腔闷气无从发泄,一棍狠狠击在地上,叫道:“都是那该死的鼠辈,暗箭伤人,你袁爷爷岂会惧……”话未说完,归克已吓得亡魂大冒,上前一把捂住这厮的臭嘴,低喝道:“闭嘴!你不要命了!”

一拳轰在袁力小腹之上,打的那猿精弯腰弓背,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归克慌忙跪倒在地,望空拜道:“晚辈归克,乃归桂嫡孙,敢问出手的可是天机子真人么?”

半空之中天机子之声传来:“你这小王八精倒还有几分眼力!我与那归桂也有一面之缘,看在他的龟面上,今次便饶了你等罢!”

袁力额上冷汗一滴一滴流了下来,恨不得缩成一团。归克忙将那冰凌恭恭敬敬放在地上,叩头说道:“此是那奎一元交给晚辈,说是得自魔道的秘魔阴雷,用此物炸毁五方煞气池,便交由掌教真人处置!”

一阵清风吹来,那冰凌连同其中的秘魔阴雷消失不见,天机子声音飘落:“看在老王八和白毛猿的份上,你们去罢!再敢生事,定斩不饶!”

归克如蒙大赦,跪着后退数步,这才起身,一把拉住袁力,望空再拜,急急忙忙钻入碧磷冲中。那怪物勐地一抖周身铁甲,前端冒出两道光华,凌空一绞,复又钻入地下逃命去了。

戚泽双手捧着飞剑,望空说道:“多谢掌教至尊赐剑,弟子回缴法剑!”

天机子道:“不必,此剑暂借你防身炼魔之用。”又是一道清风吹来,丘意低叫一声,不由自主现了身形,自洞壁之上扑倒而下,那面锦幡吃清风一吹,飘飘摇摇飞去不见。

天机子道:“贪心不足,此幡暂且收去,以作惩戒!”丘意面色张红,一句话也不敢回。

玄岳峰白玉城中,天机子手上悬浮一枚冰凌、一面锦幡,略吹一口仙气,那锦幡之中响起噼里啪啦之声,霎时间星光敛去,化为灰扑扑的模样。

天机子将锦幡抛在一旁,向那冰凌又吹一口仙气,冰凌瓦解,现出内中一道豆粒大小的秘魔阴雷,那魔雷失了桎梏,立时便要炸裂开来,吃天机子用手一搓,立时化为飞灰。

忽有一股魔意渗出,横亘大殿之上,森森浸寒,魔意之中似有一道魔相,只是轮廓依稀,瞧不分明。

天机子一笑,说道:“你本尊至此还差不多,区区一道魔意,还是散去罢!”撮口一吹,那魔相正要走出,亦是化为灰灰而去,只余一道若有若无的魔吼震荡。

秘魔阴雷一破,奎一元立有感应,眉头倒竖,喝道:“两位,去天秀湖!”鸾姑与鹤老立时会意,此必是归克与袁力两个未能炸毁五方煞气池,引得奎一元只好将主意打在天秀湖下那他化天魔头身上!

鹤老一声厉鸣,鹤喙连啄之间,劲风呼啸,用上了七八成真力,终于将萧天环所发三种剑气啄碎了大半,暂时恢复自由之身,双翅一展,掉头便往天秀湖扎去!

鹤老打的好主意,萧天环道行犹在天乾子之上,对付起来分外吃力,搞不好便要栽个跟头,不如抢先一步,冲入天秀湖中,将禁制他化天的法力轰开,释放出天魔魔王!

鸾姑正与天乾子缠斗不休,二人真火相互克制吞噬,一时未露败相,见鹤老着急忙慌向下飞击而去,暗骂一声,唯恐萧天环趁机与天乾子合力围攻于她,发出一声清越鸾鸣,叫道:“老鹤等我!”

天乾子见鸾姑虚晃一招,接着向下追随鹤老而去,其方向正是天秀湖中,想起那件隐秘之事,不由大惊失色,叫道:“萧师姐!”身化五火神光,一道火光攒成一处,衔尾杀去!

萧天环竟是全不在意,面色阴冷之极,望向奎一元,冷笑道:“想不到本门的隐秘居然被你探知!”

奎一元哈哈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以为在天秀湖底封禁了一头他化天级数的域外天魔,便能瞒得过本座的耳目么?”

天秀湖下拘禁了一头他化天级数的域外天魔,只是奎一元猜测而来,一口喝破,立时去瞧萧天环脸色,只见那太冲峰主面上冷笑之色更甚,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之意,不由心头一紧,暗叫道:“不好!我上了天机子那厮的当了!”忙即喝道:“鹤老且慢动手!”

鹤老现了元身,双翅一展便是万里之遥,天秀湖只在五峰山脚下,当真是须臾即至,待到听闻奎一元呼喝之声,大半身子已然探入湖中!

鹤老不由微微一愣,身子兀自扎入天秀湖中,掀起一圈水浪,鸾姑紧随其后,闻听奎一元叫喊,呆了一呆,终于刹住去势,反身一转,张口又是一道真火吐去。

就在鸾姑与天乾子交手的当口,鹤老已然冲入湖中,心念电转,其生性谨慎,就要先振翅高飞,瞧一瞧局势再说,说时迟那时快,一双鹤目忽然瞥见湖底一道玄幽之气,兀自忖道:“这是甚么物事?似乎在哪里听过?”

那道玄幽之气微微旋动,一股毁天灭地的肃杀之意蓦地播散开来!那杀机几乎凝成实质,顷刻间已将半座天秀湖冰封,就见其中突然跃出一道刀光,纵掠之间,如星丸跳掷,快到目不暇给!

章164 太阴戮神 鹤老大叫一声:“不好!”双翅方自闪动,已吃那一道刀光自脖颈而至下腹部一刀斩过!

鹤老呆了一呆,蓦地发出惊天惨叫!腹部洒落无穷鲜血,自脖颈以下几乎被噼成两段!

幸好长生大妖只修肉身成圣之道,将元身修炼的宛如一件法宝,号称不死之身,那刀光又未真正斩中头颅元神的所在,鹤老虽伤不死,但已是重伤垂死,鼓尽余勇,破开万顷湖水,奋力向上飞腾,叫道:“奎一元救我!”

鸾姑正与天乾子换过一招,就听到鹤老长声惨叫,凄厉到了极点,同时又有一道玄色刀光破湖而出,径自斩来,吓得亡魂皆冒,叫道:“太阴戮神刀!太阴宗!”鸾翅玩命般扇动,总算躲开了要害,饶是如此,左翅之上已吃刀光斩中!

天乾子不知就里,但见鸾姑受创,立时两面夹击,一道五火神焰将发未发之时,背后已然恶风扑来,却是奎一元见势不妙,前来援救。

那奎一元竖童怒睁,射出两道妖光,如剑交叉,已将天乾子的五火神焰切开一角,天乾子一惊,急忙侧身飞走,免得被两面夹击。

那道狠绝刀光斩中鸾姑左翅,一穿而过,又往奎一元头顶落来。奎一元冷笑道:“强弩之末,也敢逞凶!”眸中又是两道神光射出,定住那太阴戮神刀,不令其落下。

奎一元大喝道:“是太阴宗常掌教亲至么?恕奎某孤陋寡闻,实不知常掌教居然离了老巢来此!”

那刀光之中乃是一柄无柄小刀,刀刃不过巴掌长短,两面各开一道血槽,内中兀自有道道斑驳血痕。

这太阴戮神刀乃是太阴宗镇教法宝,业已生出元灵,唯有历代掌教方可驱使,此刀杀性极重,许为宇内第一杀道法宝,中者血脉元神冻僵,十不存一,乃是道家罕见的歹毒之宝。

盖因此刀名气太盛,杀性太重,出则见血,誓不空回,向来被供奉于太阴宗祖庭之内,不会轻易动用,想不到今日居然现身五峰山上,定是常双姑亲至。

那太阴戮神刀轻轻转了个圈,一道人影由虚转实,现身空中,却是一位女子,轻声说道:“老身戴玉娘,奎一元你也有走眼之时?”

奎一元一双竖童陡然睁大,良久才颓然道:“太阴环?难怪我一无所觉!好,天机子的手段果真高妙,奎某心服口服!”

奎一元本打算三头大妖齐出,将五行宗闹一个翻天覆地,最好放出他化天魔头,炸毁五方煞气池,占一个大便宜。想不到天机子棋高一着,居然早早令戴玉娘埋伏于此,更携来太阴戮神刀,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鹤老奋力飞来,脖颈之下的两片身子兀自努力合一,可惜伤口之上一道玄气散发凛冽寒意,两片身子如何扭动,也不能拼合一处,急的那头老鹤鸣啸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鸾姑变回人形,手捂左肩,一脸恨恨的望着戴玉娘,恨不得上前厮杀,又忌惮其头顶那柄毒刀,欲扑未扑,十分可笑。

奎一元心知大势已去,暗叹一声,拱手道:“天机子掌教算无遗策,奎某钦佩不已!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来日再来讨教!”伸手在鹤老身上一拍,渡过一道气机,助其镇压刀伤。

鹤老疼的说不出话来,鸾姑仍是一脸愤恨,两头大妖也知再斗下去只会搭进去性命,心头将奎一元骂了个狗血喷头,调转方向便走。

忽听天机子之声传来,澹澹说道:“且慢!”奎一元浑身一震,缓缓回头,道:“天机子道友还有甚么吩咐?须知逼我太急,大不了大家玉石俱焚!”

天机子笑道:“奎道友何必动怒?贫道劝你此去还是放下干戈之念,须知玄光境中大妖稀少,各司其职,若是损耗了几位,如何抵挡域外天魔?被天魔入侵,玄光境便是首当其冲!”

奎一元心头一凛,不由点了点头,就见一道光华忽自玄岳峰上飞落,五方煞气池深谷谷口之前,奎十三正与薛护苦斗,忽然大叫一声,被光华笼罩,整条巨蛇真身就那么化为虚无,半点渣滓也不曾留下!

奎一元叫道:“天机!你!”鸾姑喝道:“走罢!”扶住鹤老,驾驭遁光便走,她实是被杀破了胆,片刻也不敢停留。

奎一元此行大丢脸面,还损失了一个法相境后人,心头郁怒,大叫一声,转身飞走。

天机子一声长笑,道:“奎道友好走不送!”戴玉娘收起那太阴戮神刀,向玄岳峰澹澹说道:“此间事了,老身也该回转山门了。”

用手一指,一道玄幽之气飞出,露出内中一座行宫。再虚虚一抓,兀自停留在太冲峰上的太阴宗众弟子已然现身行宫之内。

五方煞气池中,夏清妍道:“我该走了!”话音未毕,已然不见。戴玉娘摄来全数弟子,点了点头,将袖一拂,已然不见踪影。

天机子道:“多谢戴前辈仗义相助,此番恩情我五行宗上下铭感五内!”余生鸟鸟,过得片刻,又说道:“请两位峰主来白玉城中议事!余下弟子可自行散去,不可耽误了功行!”

萧天环面色澹澹,与天乾子双双飞入白玉城中。入得大殿,见天机子一脸云澹风轻。

天乾子笑道:“奎一元之事原来全在掌教师兄算中,害我受惊一场!”说罢放声大笑。

萧天环澹澹说道:“看来掌教至尊要杀奎三光,便算定有今日之事。不过戴玉娘已去,若奎一元再聚众来犯,如之奈何?”

天机子目光转来,澹澹问道:“师姐有何良策?”

萧天环道:“如今本门内忧外患,连奎一元那等废物都敢打上门来,还请掌教将各峰镇峰法宝发还,以增各峰战力!”

天乾子满脸希冀,天机子将四峰镇峰法宝收去多年,若能发还,自是大增己身战力,有合用的法宝在手,斗法之能暴增何止数倍?方才若是有那件法宝在,足以将鹤老生生打死,而不必假借外人之手。

章165 待如子侄 天机子目光幽深,澹澹说道:“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提。”萧天环一双柳眉微微竖起,良久才澹澹说道:“也罢,你是掌教至尊,我等自是听命于你,但还请掌教以五行宗基业为重!”将身一摇,化遁光飞走。

天乾子叹道:“掌教师兄又何必惹得萧师姐不快?”天机子道:“师弟且退下罢!”天乾子无法,只好施了一礼,化火光而走。

夏清妍一走,五方煞气池只剩戚泽与丘意,二人相顾无言,历经一场大战,戚泽暂无继续凝煞的心思,兴高采烈的把玩新到手的飞剑。

天机子何等人物,虽说借给他炼魔防身,定然不会在要了回去。戚泽虽打算自炼一柄飞剑,终究手中无可用之器,难挡大敌,也就恭敬不如从命。

丘意锦幡被夺,敢怒不敢言,见戚泽一脸兴奋,将手上飞剑翻来覆去的查看,爱不释手,不时又瞟向自家,彷佛下一刻就要提剑砍来,当真又惊又怒,忖道:“此处待不得了!还是再修炼些煞气,早早离去罢!宝幡之仇,待我禀明师傅,定报此仇!”

没了锦幡之助,丘意熄了心思,只好老老实实的凝练煞气,头顶依旧现了一团五行真气,拼命汲取煞气,还要时刻防备戚泽发难,过得艰辛异常。

戚泽仔细打量那柄飞剑,似是以五金锤炼,更偏重金行之气,大多数飞剑皆是五金所铸,借其杀伐之性,可惜玄音剑诀不大合用。

与玄音剑诀相合的飞剑,当偏重于音律一侧,戚泽也曾考虑良久,并非非要飞剑不可,如琴、萧等等乐器之物,也许更为契合。他也曾猜测天虹子留给他的飞剑究竟是何模样,可惜总也参悟不透。

他将飞剑把玩半日,试着开始以玄音真气祭炼。飞剑果然与玄音剑诀大是契合,内中脉络俱通,接纳真气淬炼极快,不愧为天机子亲赐之宝。

祭炼飞剑之法天虹子在剑谱中亦有详细论述,到了凝煞境界,全身经脉贯通,已可采用“剑丸”之法,一则可淬炼飞剑质地,二则也能借飞剑之力,磨炼肉身。

那剑丸之法便是搓剑成丸,将剑丸纳于体内经脉之中,循着子午流注与真气运行之法,游走四肢百骸,与练气士真气交互共鸣。

玄门之中,练剑的门户几乎都有剑丸之法,可谓“入则为丸,出则为剑”,凡间传说剑仙之辈,吐气成剑,其实便是借了体内剑丸之力,将真气炼为剑气发出,只不过剑丸深藏体内,不克明视罢了。

那柄飞剑不脱法器之道,戚泽祭炼了一个时辰,已在其中打下一丝真气烙印,心念一动,那飞剑已然慢悠悠腾空而起,绕着他飞了一圈又一圈,随着真气炼入,也越见灵动之意。

戚泽祭炼了一日飞剑,发觉天机子并无法旨传下,便住了祭炼,转而修炼煞气,毕竟凝煞之机太过难得,不好空费时光。

又过得十余日,眼见百日之期已满,天机子并未召他回去,戚泽也乐得假作不知,继续干占便宜。此时他的凝煞心法已悄然突破至第四重。

到了第四重心法,玄音真气又生出变化,五脏五宫之中已尽数被五行真气沾染,各与一种煞气相合,周身真气游动之间,更见沉凝,犹如水银,粒粒成圆,略一运转,便有滔滔风雷之声。

丘意已是麻木的很了,那戚泽便如跗骨之蛆,阴魂不散,偏生人家是五行宗正统弟子,他也不敢驱赶,只好耐着性子磨炼道行。

终于到得百日期满,丘意越发狠命修炼,忽听得天机子之声终于响起,“百日期满,去罢!”丘意身不由己,只觉如在腾云驾雾之中,临去之时兀自死命多吸了几口煞气,待到双足立定,竟已到了五峰山之外数千里之地,只得恨恨望了五峰山一眼,转身便走。

天机子一道法力将丘意送走,复又对戚泽说道:“再容你在此修炼煞气,只怕萧师姐要气炸了肺,于门规也不合,你也去罢!”

戚泽早有准备,恭恭敬敬望空再拜,只觉一道法力落下,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然返回了外门所居之地,当即向着玄岳峰方向长拜之后,这才入内。

一入屋中,便瞧见桌上平放着一面小小旗幡,戚泽心头一动,将那小幡拿起,只觉似是丘意手上那一面锦幡,只是此刻幡面已变得漆黑一片,与先前五彩缤纷的模样大相径庭。

戚泽试用玄音真气祭炼,果然轻而易举打上元神烙印,将小幡一抖,那宝幡立时化为一丈高下,内中煞气丝丝缕缕、吞吞吐吐,如廊前滴水,络绎不绝。

戚泽大喜,果然是丘意的那面锦幡,不知被天机子用甚么手段重新炼过,变成能以玄音剑诀催动的法器,内中亦盛装了许多五行煞气,足够戚泽修炼剩余心法境界之用。

剑诀凝煞心法到了第五重之后,方能生生不息,不必再倚仗从外界汲取地煞精气,可惜他只修炼到第四重,远远不能断开对煞气的依赖。

想不到天机子考虑的如此周全,借丘意之手,解决了戚泽的大麻烦,这等造就之恩,比天虹子传道的师恩也相差彷佛,戚泽唯有愧受,铭感五内。

如今看来,天机子瞧在当年与天虹子的情分上,将戚泽当做子侄对待,其人之胸襟气度之大,不愧为玄门巨擘。

戚泽心切修炼,先将那面宝幡草草祭炼了一日,这才清喝一声,不徐不疾的从中牵引出道道地煞精气,那宝幡在丘意手中之时,便有隐身之能,戚泽试着催动一下,幡面一卷,将他罩住,果然不露半点痕迹。

戚泽大喜,正愁修炼五行煞气太过惊世骇俗,此幡竟能遮掩痕迹气息,正是求之不得。他便以居所为遮掩,内中竖起宝幡,继续修炼煞气。

外门之中谁也不知戚泽竟已悄然回来,唯有左丘明打坐之时,忽然投来一眼,皱眉道:“五行煞气?戚泽从何处得来这件自具乾坤之宝?倒是稀奇。是了,定是掌教至尊赐下。”合目端坐,不再理会。

章166 神道 山中修炼不知岁月,忽忽又是数月过去,离戚泽入五行宗时,已有两年光阴。他的修为却是突飞勐进,就在第三年年初之时,悄然修成凝煞心法第五重,自此玄音真气真正炼化了五行煞气之性,生生不息,不假外求。

而那宝幡中所藏五行煞气刚好用尽最后一丝,足见天机子对戚泽修行境界算计之精准,戚泽越是修炼,越是对那位掌教至尊佩服的五体投地,其人看似整日枯坐于白玉城中,身影痕迹却是无处不在,更能统合调御五行宗诸路人马,号令满门,莫敢不从。

戚泽叹了口气,若是天虹子当年不赌气破门而出,而是留在五峰山安安稳稳修炼,是否便能突破金丹束缚,达到天机子今日之成就?随即将这杂念抹去,过去便是过去,天虹子尸骨不存,还有甚么可说?

当初天机子曾言道,因为忌惮那位萧师姐,才将他自五方煞气池中送走,戚泽猜也知道,“萧师姐”便是那位太冲峰之主,只是不知当年其与天虹子究竟有何仇怨,以至于三百年仍未平息,还要报复在他身上。

戚泽不禁感叹,纵使穿梭两道世界,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句话仍旧适用。内视自身,脾宫呈现土黄色,此是熔炼了中央戊土精煞之气,肺宫呈现纯白色,此是熔炼了西方精金煞气,其余三道脏腑各呈其色,五色俱全。

一道戊土真气起自脾宫,转入肺宫,受剑诀锤炼,生出一道肺金之气,复又转入肾脏,化为肾水之气,如此以此转过五脏五宫,恰是一个五行相生之大循环。

玄音真气每运行一大周天,经由五脏五宫,便壮大一分,同时又反过来淬炼五脏五宫,最后反哺阴神,方是形神兼修的全真之道。

戚泽又多花几日功夫,巩固境界,闭关多日,颇有些静极思动,便走出屋外,恰值落日时分,渔舟唱晚,可惜天秀湖上并无渔家打鱼,少了渔歌浅唱之风韵。

戚泽信步而行,来至天秀湖,远望湖上烟波浩渺,水烟生云,回想当日在此争夺那寒月珠,十余位外门弟子丧生于那蚌精之手,着实凄惨,不禁感叹。

忽听身后有人开口道:“你倒是好兴致,出关便来观这湖景!”戚泽一惊,急忙回身,见是左丘明负手而立,忙道:“原来是左丘长老!”

左丘明道:“你的行踪诡异,若非我还有几分修为,险些没能寻到你。嗯,不错,短短数月时光,凝煞的功夫修炼的极佳!”

戚泽不敢小瞧这位白白胖胖的外门长老,毕竟能坐镇外门,必有几分门道,忙道:“不过是按部就班修炼罢了,长老谬赞了!”

左丘明笑道:“你得了去五方煞气池凝煞的机会,内门中不知有多少人眼红,都传言你是掌教至尊的私生子,要扶持你做下一任掌教呢!”

戚泽苦笑道:“掌教至尊对弟子造就之恩,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左丘明道:“眼下有一桩差事交给你去办,你可愿意?”

戚泽正色道:“长老吩咐便是,戚泽无不从命!”左丘明笑道:“好!你也知道,本门周遭零星分布了不少小国,前次去的哈里斯国便是其一,如今又有一国闹出事端,门中要选派高手弟子前去镇压,内门中传来旨意,命你同往。”

戚泽脱口道:“可是太冲峰?”左丘明似笑非笑,说道:“少年郎,还是胸怀道业,莫要胡思乱想的好!”又道:“出事之地名为能富国,国中民众素来疾苦,唯有王公贵族生活奢靡,多年以前曾有穷苦之民跋山涉水而来,在本门中学会了几手道法武功,意图回去颠覆王权,可惜被那些王公贵族镇压身死。”

戚泽露出倾听之色,左丘明甚是满意,续道:“本来我等练气士只求长生久视之道,不该过问俗世之事,但那能富国百姓过得着实困苦,连我都看不下去,门中几次想要出手,俱是投鼠忌器,不了了之。”

戚泽问道:“这是为何?”这一问恰是捧跟最为点睛之笔,左丘明笑道:“无他,那能富国的王公贵族之中,多有妖族血脉,与玄光境那些披鳞戴角之辈不清不楚。”

戚泽道:“原来如此!此次门中派遣高手前去,可是借击退玄光境大妖之事,下定决心要将能富国高层一网打尽?”

左丘明道:“非也!此次派人前去,是因能富国中近来有邪魔立教,采取信众香火愿力,犯了练气士大忌,须得探明幕后主使之辈,一举拔除!”

戚泽道:“香火愿力?”左丘明道:“那香火愿力亦是修行资粮之一种。自天地开辟以来,有佛门、道门、魔教先后大兴,播撒法门,助众生修行,以求长生解脱,亦有神道人物传道,采集香火愿力。”

“香火愿力甚是玄妙,涉及天地大道,我也说不清楚,只知其中忌讳颇多,对信众亦是有益有害。若是信奉正神香火,自是两利两便,若是信奉邪神香火,不但要献出愿力信力,最后连肉身魂魄都要被邪神嚼吃干净,足见香火神道之凶险!”

戚泽若有所思,左丘明笑道:“其实佛门道家皆有神道修行之法,我辈修士敬奉道祖、佛门弟子跪拜佛陀,便是如此,只不过道祖与佛陀至善慈悲,可不会打信众的主意!”

戚泽点头道:“弟子也知佛门中亦有收取香火愿力的法门,并以资修行,可惜并不精通。”

左丘明道:“以身做筏,以魂为杆,自力自渡,达于彼岸,何必要借香火愿力修行?佛道两家虽有法门,却向来不肯弘传。你以为香火之道是好修炼的?若无大神通、大毅力,一旦沾染,便如引火烧身,自毁道途。你所修皆是佛门道家正宗,不必起那歪心思,图走捷径!”

戚泽立时对这位左丘长老刮目相看,其见识阅历俱是高人一等,尤其对香火神道之说更是鞭辟入里,令人茅塞顿开。

章167 能富国 左丘明道:“此次外门只你一人出手,你自家去当阳峰下等着罢!”

戚泽领命而去,他身无长物,只带了那柄飞剑,越过外门驻地,径自来至当阳峰下。苦候了一日,终于瞧见峰上有一道火光飞起,正要飞入青冥。

戚泽震剑而鸣,剑意腾空。那道火光微微转动,终于飞落而下,光华一敛,为首之人正是当日较技大比时所见周长运,见了戚泽,便是微微冷笑,说道:“你来了,走罢!”

火光一卷,将戚泽带起,一同飞走。那遁光乃是一件法器所发,身在其中,看不清本质是何物。内中空间颇大,共有七八人,或坐或立。

戚泽心知周长运因着较技之事,对他成见极深,也懒得招呼,自在一处角落盘坐下来。

这些修士相互之间极少交谈,皆是各自运气修行,气势风采与前次同去哈里斯国的那些弟子截然不同,修为境界更高,周长运竟非领头之人,带队者乃是当阳峰上一位元婴修士,亦是峰主天乾子之徒。

五行宗班辈以“天德明照,玄元一心”为据,天字辈之下便是德字辈,因此那位元婴修士道号德清,周长运亦是德字辈,不过未受道戒,仍旧沿用俗家名姓。

德清道人修成元婴一甲子,也曾前往域外摄取先天玄英精萃,淬炼己身,可惜迟迟不能将婴儿哺育成熟,演化法相,囿于此境许久。

周长运不时瞥向戚泽,冷笑几声。德清道人皱眉道:“周师弟,莫要分心。”

周长运道:“是!”德清道人道:“你去将众弟子召来,我有话吩咐。”

周长运道:“是!”将众弟子唤醒,聚拢于德清道人周遭,戚泽自也在侧。

德清道人说道:“此次门中遣我等去能富国做事,先要探明那邪教背后究竟是何邪神,捣毁其金身,绝了其香火!”

一行人中德清道人乃是元婴真人,周长运乃是金丹真人,另有一人亦是金丹,居然是天柱峰宫处之,此时说道:“德清师兄,若是有百姓信奉邪神,该当如何?若是有王公贵族信奉邪神,又该当如何?”

德清道人冷笑道:“若是百姓么,自当好言劝戒,若是王公贵族,倘若冥顽不灵,一剑杀了便是!”

周长运道:“能富国上层与玄光境素来不清不楚,倘若贸然杀了,玄光境必会报复,如之奈何?”

德清道人道:“连奎一元都被铩羽而归,不必在意玄光境之事,我等只要将能富国中邪神法统彻底铲除,余者不必过问!”

众弟子纷纷凛遵,德清道人望了戚泽一眼,忖道:“太冲峰那边不知为何,非要点名这戚泽来办这趟差事,此人连凝煞都未圆满,又能如何?还是莫要让他身陷险境,有甚危险,不然萧师伯面上须不好看。”

戚泽见德清道人向他招了招手,便凑了过去。德清道人道:“你是戚泽?我观你凝煞未完,此次邪教之事,无需你动手,你只跟在周师弟身边便是了。”

戚泽道:“是!”周长运皱了皱眉头,德清道人等若将一个烫手山芋塞了过来,偏生又不能不管,只得捏着鼻子认下。

德清道人又道:“能富国地处西北,恰是本门与北邙山势力交接之处,邪教之事若有北邙山的魔崽子插手,只怕十分麻烦,诸位同门切不可掉以轻心,免得失了性命,悔之无及!”

遁光飞遁之间,总有半月功夫,终于来至一片群山之中,这才寻了一处平摊之地落下,众人纷纷走出,德清道人用手一指,那火光化为一面圆盘,托在掌中。

戚泽见群山绵延,毒瘴四布,时有毒蛇恶虫出没,当真是一片穷山恶水,寸草难生之所,不禁暗暗摇头。

德清道人说道:“我等初来,不好公然现身,以免打草惊蛇,哪位同门愿意与我先行乔装,前往能富国打探一番,再做计较?”

七八位高手纷纷响应,德清道人忖道:“力分则弱,还是留下两位金丹,镇压场面。”道:“这样罢,戚泽随我去,你等便留在此处,以本门飞剑剑光为信!”

戚泽修为最低,带走也无伤大雅,余者须得保持体力,以备大战。戚泽不料德清道人选中自己,愣了一愣,道:“既是德清长老吩咐,戚泽自当从命!”

周长运皱眉道:“德清师兄乃是当阳峰峰主天乾真人亲传弟子,辈分尊隆,这‘长老’的称呼虽说不错,只是……”

戚泽道:“五行宗门规所定,外门弟子拜入内门之后,可由各峰峰主、长老择贤收入门下,戚泽尚未拜得师傅,不敢胡乱攀附!”

德清道人笑道:“此言甚是老成持重,罢了,长老便长老罢!待我助你改易形貌!”将袖一挥,一股真气发出,戚泽只觉面上筋肉抖动,体内佛光自然发动,要抗拒那道异种真气,忙将之按捺下来。

德清道人面色一动,笑道:“好佛光!”戚泽面上痒痒,形貌已然大变,化为一位面带病色的少年,身上衣物也换为一套颇具异域风情的装扮。

他知外在形容只是真气变异之幻象,本身形态并无改易,也就放下心来。德清道人也不提戚泽修炼佛法之事,将身一摇,化为一位古稀老人,白发萧萧,手推一辆小木车,也不知从何处拿来,笑道:“走罢!”推车便走。

戚泽亦步亦趋,二人脚程极快,翻过几座小山头,远见群山环抱之间,果有一座中等国度坐落其中,国中建筑以石、木房屋为主,但大多破破烂烂,一路延伸至无量大山之中。

戚泽粗粗一望,那能富国之民依山而居,临山筑城,一路迤逦而去,倒是颇有特色。德清道人一指山中一处最为平坦的山地,说道:“那里便是能富国国都了,你瞧瞧可有甚么不同?”

戚泽眼识发动,早将能富国国都情景收入眼中,国都之中房舍建筑果然比先前那些石屋木房奢华的太多,甚至尚有许多衣着华丽之人走来走去,或是骑马射箭、或是诵读文章,相比之下,国都之外的百姓们却是一个个面有菜色,艰难度日。

戚泽叹道:“这等巧取豪夺,富者愈富,穷者愈穷,终有一日,要翻天覆地!”

章168 潜入 德清道人笑道:“我辈修道人上体天心,此回前来,也要暗中考察能富国那些王公贵族之辈,若是其等怙恶不悛,索性一并铲除,另立新君!”

戚泽道:“何必再立新君?不若令百姓自治,将大权分离,相互制衡,如此岂不比大权操之一身的帝王好得多?

德清道人讶道:“想不到你居然也懂治国之道?几个依附本门的小国之中,正是实行你所言之国体,其中百姓果然要比这能富国好得多!”

戚泽自不会说这是前世之见识,只道:“不过是闲来无事,胡思乱想罢了!”

德清道人道:“我便扮作周游各国的货郎,你便扮作我之子,你我先去国都之中,暗中打探,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戚泽点头,二人手推货车,往国都而去。能富国中唯有国都之外方才筑有城墙,以石头、巨木之类材料,混以米浆稻草之物筑就,倒也十分坚固。

那城墙其长无尽,宽有数丈,二人来至城门之前,早有把守的军士,眼中一亮,叫道:“可是卖货的货郎么?不必查验了,速速入城便是!”

戚泽见其身披锦带,纵然只是守城军士,亦是趾高气昂,与寻常百姓大相径庭。

德清道人笑道:“多谢!”与戚泽入城而去。一入城中,戚泽便见两侧街道之上行人往来,俱是穿红挂绿,一派贵气。

走不多时,忽有人叫道:“是货郎吗!”立时人声鼎沸、人头攒动,足有数百人向二人奔来。戚泽有些着忙,德清道人道:“不必惊惶,只看我行事罢了!”澹定将货车停稳,从中缓缓掏出一件又一件货物。

那奔来之人不多时已将货车围了水泄不通,纷纷高举金银,来换车中货物。戚泽这才明白,原来德清的货车中多有稀罕之物,放在外间不值钱,但在能富国却是抢手的第一流货色。

片刻之间,小小货车已然卖空,德清道人捧着满手金银,嘿嘿傻笑,十足一副奸商模样。戚泽只好配合演出,团团作揖,叫道:“众位大人,我们父子初来贵地,不通人情,预备的货物少了些,且容我们父子出山采购,过的几日,定然再来!”好说歹说,才将兀自不满的人群轰散。

德清道人推着空车道:“走,寻个地方投宿!”能富国地处偏僻,国都之中倒是应有尽有。二人走了片刻,遇到一家客栈,便即投宿。

店主瞧见德清道人推着货车进来,悔的顿足捶胸,道:“一车的好物件,可惜不曾抢上一件!”德清带来的皆是山外杂货,均极精巧,在深山之中可谓奇货可居,十分畅销。

一车杂货足足赚得十余两黄金,德清道人自是财大气粗,要了一件上房,由父子二人居住,倒也不改小商贩抠门之本色。

那店主得了一块大大银两,乐得喜笑颜开,忙即安排父子俩入住。德清道人使个眼色,戚泽会意,故意与那店主攀谈起来,说道:“我们父子初来乍到,不识本地风土人情,还请店家说说,以增见闻!”

店主笑道:“本国唤作能富,乃是一座大国,足有十余万人口,只是散落于这无尽群山之中。此地乃是国都,总有万余人口居住,乃是一个极好去处!你们父子左右无事,倒可四处走走,只是有一桩,莫要出城到那些贱民所居之地,免得污了眼睛!”

戚泽奇道:“贱民所指为何?”店主道:“本国共分四色人等,第一等乃是国王与皇族,第二等乃是官宦王侯,第三等乃是如我这般的上民,最末一等便是那些贱民了!第一等与第二等不必交税,第三等上民则要缴些轻税,但可居住于国都之中,至于贱民吗,不但要每日劳作,所得俱要上缴,连生下的孩子也是贱籍!”

戚泽道:“那岂不是生生世世都摆脱不得贱民之籍?”店主道:“谁说不是?除非为国家立下大功,国王降旨,才能摆脱贱籍,你们父子若是去到城外大山之中,便可瞧见那些贱民,当真是活的比猪狗都不如!”言下之意并无同情叹息,反而窃以为喜。

戚泽不动声色,说道:“我们父子一路入山,倒是听闻了一件异事,比如这能富国中家家皆祭拜……”

那店主面色一变,立现警惕之色,摆了摆手道:“甚么祭拜?我可不知道!去去!”转身走开。

戚泽暗暗思索,来至房中,对德清道人道:“看来这国都之中祭拜邪神已甚是普遍,只是大家讳莫如深,不然那店主不会如此惊惶警惕。”

德清道人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戚泽道:“兵贵神速,不如分兵两路,我去城外百姓处打探,长老可在城中暗中观察那些王公贵族,以长老法力,不如一日,定有结果。”

德清道人道:“只怕邪教在能富国中埋伏了高手,你孤身出去,倘若遇袭,如之奈何?”戚泽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去城外,难以打探到邪神邪教的跟脚。”

德清道人思忖片刻,自怀中掏出一道玉符递过,说道:“此物之中炼有我的一道真气,你若遇袭,只要将之捏碎,我自会赶来!”

戚泽双手接过,恭敬谢过,当即转身出了客栈,往城外而去。德清道人则盘坐房中,运炼婴儿,不多时已有一道清风自窗口吹走,须臾之间,已掠向王宫之中。

那店主离了戚泽,转身入了后房,却暗暗出门,直奔城中一处所在。过不多时,王宫之中已然得了消息,有两位不速之客入了国都。

能富国国主当即密诏两位近臣议事,那国主人届中年,生的虎背熊腰,面似猿猴,正是玄光境中猿部血脉。两位近臣一位是龟部后裔,另一位却是一头虎精。

能富国妖人杂处通婚,国中上层大多有妖族血脉,天生体魄雄健,精通道法武功。那国主说道:“城中来了两个形迹可疑之人,向人打探圣母教祭拜之事,因此召两位前来商讨。”

章169 圣母教 那龟部后裔亦姓归,官居丞相,说道:“那圣母教暗中在本国传教不久,已然蛊惑了大批信众,那些贱民每日秘密祭拜,迟早生出事端!”

虎精官封大将军,说道:“不错!若非这城中还是我妖族掌控,说不定圣母教早将爪子伸进来了!”

那国主叹道:“孤王已将圣母教之事上报玄光境,可惜至今无有回信,不知因为何故。”

归丞相目光闪动,道:“我听说前几日奎一元纠结了鹤老、鸾姑,三位大妖闹上五行宗,结果便宜没占着,还吃了大亏,鹤老险些被噼死,如今还在修养。玄光境中已是闹得鸡飞狗跳,许是顾不上圣母教之事了。”

国主道:“那些贱民早想杀入城中,掀翻我等,再有圣母教蛊惑,如虎添翼。孤王命你等遣人混入贱民之中打探,有何回报?”

虎将军道:“细作早已混入贱民之中,时有消息回报,眼下只知圣母教中派遣一位高手驻扎本国,四面传道,尚未抓住那人行迹。”

那国主怒道:“没用的废物!再抓不到那厮踪迹,孤王这能富国都要变成圣母教的分舵了!加派人手前去,三日之内,孤王定要知道究竟是谁人在此传教!”

归丞相道:“那两个外人该如何处置?”国主冷笑道:“甚么外人?十有八,九是五行宗派来的高手!不必忌惮甚么,只将那二人引入王宫之中,孤王要设宴款待!”

虎将军皱眉道:“这是为何?”那国主笑道:“玄光境与五行宗虽是对峙多年,尚未到打生打死,势不两立之时,孤王光风霁月,何必弄得鬼祟?正可将实情相告,借五行宗之手,铲除圣母教那些孽障!”

德清道人正在客房之中打坐,忽然心头一动,起身推门,正有一队雄壮军士走来,从容说道:“你们国主倒也有趣,也罢,贫道便去会他一会!”往城外望了一眼。

待得德清道人入得王宫,见盛排宴席,一头人形爆猿身披蟒袍,贵气逼人,拱手笑道:“能富国国主袁十二,见过五行宗的道友!不知道友尊号,还请示下!”

德清道人一声长笑,道:“贫道德清,家师乃当阳峰峰主!”袁十二登时凛然,敛容说道:“原来竟是五行宗二代长老,失敬失敬!还请落座!”

德清道人昂然端坐,虎将军与归丞相相顾失色,当阳峰峰主弟子亲至,足见五行宗之态度,此人打不得骂不得,真真叫人头痛。

国主袁十二斟酒一杯,笑道:“德清道友远来是客,还请满饮此杯!”

德清道人毫无惧色,一口饮尽,说道:“既然贫道行踪已露,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此来只为彻查那邪教根底,只是不知贵国王公上下,可有信奉邪教之辈?”

袁十二笑道:“我等皆是玄光境大妖之后,岂敢信奉邪教?”虎将军恶狠狠道:“若有敢信奉那圣母教的邪教者,定斩不饶!”

德清道人心头一动,道:“那邪教是唤作圣母教么?邪神名号为何?”

袁十二道:“圣母教供奉了一位金莲圣母的邪神,教义传说此神生于混沌初辟之时,清修无量岁月,修成无边神通,号为圣母,凡是诵其神名者、虔心信奉者,死后皆可上升于其开辟的金莲世界,永享清净。”

德清道人冷笑道:“世上的邪教教义,大多便是如此,没甚么新奇,区别只在那邪神教主法力如何,是否真有一座甚么金莲世界。贫道只担心那甚么金莲圣母若是域外天魔假扮,潜入此方世界搅风搅雨,可就棘手非常!”

玄光境对域外天魔忌惮之极,国主袁十二面色一变,强笑道:“圣母教应当与域外天魔无关,教义之中不见丝毫魔性,到似是将道家与佛门之说糅合一处,不伦不类。”

德清道人道:“国主是何时察觉有邪教流传?”袁十二道:“也只最近几年!”

归丞相道:“原本国中那些贱民颇为乖顺,只知死命劳作,供养我等王公贵族,等那圣母教暗中传播之后,信奉的贱民愈来愈多,渐有造反之势,我等也在忧心,暗中撒布了不少细作潜入贱民之中,寻找究竟是何人在传播教义,可惜尚无所获!”

袁十二道:“我等也算开诚布公,玄光境与五行宗虽有龃龉,却无大恨,正可联手对付那圣母教,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德清道人笑道:“此言也是正理!贫道正有此意,若是两家联手,只要圣母教背后不是域外天魔,倒也不必惧怕!”

虎将军大笑道:“痛快!铲除圣母教,正该如此!”袁十二道:“不知贵派到了几位高手?何不一同请入王宫之中?”

德清道人道:“与贫道同行的,尚有几位师弟,其等在他处静候,不必理会,只等查明邪教骨干的所在,再行那雷霆一击!”

归丞相道:“我国主已下严令,命细作们冒死查探,不出三日,定有捷报传来,还请道长在此静候。”

德清道人道:“与贫道同来的一位弟子已然乔装改扮,混入城外百姓之中,他的安危贫道实是放心不下。”

袁十二不以为然,道:“圣母教暗中传播多年,但一直无有像样的高手现身,贵派弟子修为高强,定然无事。若是道长此时前去接应,反而打草惊蛇,大是不美!”

德清道人思忖片刻,也觉袁十二所言有理,道:“也罢,贫道便等候三日,三日之后,不论有无查到圣母教高手的下落,都要去往城外,接应那位弟子!”

袁十二笑道:“好!道长尽管在此暂住,我等定然全力供养!”德清道人道:“多谢国主好意,不必如此麻烦!”

袁十二又殷勤劝酒,德清道人倒是来者不拒,豪饮之极,待得酒宴散去,果然在王宫中住了下来。

玉兔西坠,天色将明之时,一道黑影走入一处极隐秘之地,一道黑烟起处,一道冰冷声音响起,说道:“何事?

章170 经义 那黑影恭恭敬敬道:“启禀主上,五行宗的弟子果然来到此地,查探圣母教之事。”那声音问道:“来者几人,修为如何?”

黑影道:“一位是当阳峰峰主弟子德清道人,当是带头之人,属下看不透其人修为。德清只说还有几位同门师弟,埋伏在城外,伺机而动。”

那声音冷笑道:“好!五行宗的杂碎坏了本座的好事,这一回定将来人赶尽杀绝,正好补益本座的修为!哈哈哈!”

戚泽依旧是一副青年后生的模样,出得国都,往深山之中走去,密林之中掩映着许多房舍,俱是破败不堪,房舍之中黑咕隆冬,偶尔有几个孩童好奇的伸出脑袋,随即又被一只只大手摁了回去。

戚泽也知自家十分显眼,惹人注目,却也无有好法子,只好闷头走路,过不多时,终于有两位大汉将他拦住,一脸警惕的打量,问道:“你要去哪里?”

说是大汉,只是身量颇高,瘦的几乎皮包骨头,体内全无营养。戚泽咧嘴一笑,道:“我是新来的货郎,在城中卖些杂货,打听到城外还有人居住,便想着来问一问你们,想要甚么物事,下次再带来这能富国中!”

那两条汉子对望一眼,面上警惕之色稍去,一个汉子说道:“就算有想要的物事,我等也无银钱来买,辛苦一生,最终还不是全便宜了城里那群狗贼!”

另一个汉子面色一变,喝道:“莫要多口!”对戚泽道:“你是外来人,既然走到此处,便不可轻易放你回去!且随我去见长老罢!”二人一前一后,将戚泽包夹,引他往密林之中走去。

戚泽做出一副瑟缩之态,显是被吓得够呛,那两个汉子十分满意,前后押解着他在林中穿行。有两个汉子看管,周遭百姓胆子大了许多,纷纷呼爷唤娘,站在树荫之下观看。

有人叫道:“二狗!三狗!这是谁呀!”前面汉子二狗叫道:“是山外来的货郎!”大家闻听,当即呼啦啦围了上来,叫嚷道:“兀那货郎,你带了甚么好物事来也,拿来我们瞧瞧!”

戚泽陪笑道:“我们父子初来乍到,只带了一车杂货,业已在城中售罄,诸位乡亲有甚么需要的,尽管说来,过几日我定然带来!”

百姓们一听“城中”二字,立时变了脸色,就有几个少年往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骂道:“该死的当差狗!”身旁年岁较长之人忙骂道:“噤声!莫让城里的爪牙听了去,有你的好果子吃!”

戚泽故意说道:“诸位乡亲怎的对城中那些达官贵人如此痛恨?莫不是有甚么深仇大恨?”

一个少年叫道:“那些官家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怎能没有深仇大恨?只等圣母娘……”话未说完,吃一个老者一脚踹倒,骂道:“我把你个胡言乱语的狗东西!”

身后那汉子二狗勐地一推戚泽,骂道:“乱问甚么!还不快走!”戚泽嘿嘿一笑,低了头走开。越往林中深处走出,所见屋舍越是残破不堪,间或还有倒卧在地之人,双目无神,透过林叶缝隙,仰望穹苍。

戚泽见了,暗暗摇头,哀莫大于心死,这些百姓眼神之中全无积极勃发之意,浑浑噩噩,那等消极阴沉之意念,几乎凝成实质,人心动荡,食不果腹、朝不保夕,正是邪教传教最喜之处。

戚泽忖道:“能富国王公贵族对平民百姓的压榨盘剥,已到了骇人听闻之地步,百姓走投无路,全无生义,邪教正可暗中趁虚而入,广纳信徒,就算邪教不来,魔道修士亦不会放过这等上佳的修炼宝地!真是棘手!”

邪教求得是信徒香火信力,魔道则会拿百姓的骨、肉、生魂修炼魔法,二者皆非善类,自要一并根除!左转右转之间,眼前霍然开朗,却是林中开辟出一处空地,颇为开阔,盖着一排屋子,虽比不上国都之中王城,也远比沿路所见屋舍好上太多。

戚泽又是摇头,此处修葺的如此气派,自是城外“贱民”之中首脑所居,纵使是“贱民”之中,亦有上下尊卑之分,岂不可笑可叹?

戚泽耳中一动,耳识发动,听闻那排大屋之中隐约传来诵持经文之声,那经文曰:“如是我闻,尔时金莲圣母降座于金莲清净世界,升座而坐,身具金莲宝相,长生不灭等大精进弟子千百二十人汇聚,恭闻圣母传道。”

“圣母大慈大悲,悯于众生疾苦,叹曰:‘有情众生本性迷离,颠倒错乱,出入地狱,不得解脱。吾今以大慈悲宣说正法,拔除生死,解脱贱凡。凡诵持吾之名号者,修行吾之法门者,皆得无量不可思议功德,命终之后皆可升入金莲清净世界,化为清净莲胎,得享永世清净!’。”

戚泽心头一动,忖道:“这经文好生诡异!分明是杂糅了佛道两家之说,那甚么金莲圣母想必便是邪教供奉之邪神了,只是不知是真有这尊邪神,还是旁的甚么邪魔外道伪装!经文所写,偏重佛门精义倒是更多些,偏偏甚么‘圣母’的字样,又是道门叫的最多,当真不伦不类!”

那二狗子扯着嗓门叫道:“捉了一个城里来的细作,诸位长老快来看啊!”戚泽本有心听听之后的经文记载了甚么,谁知被这厮如此一喊,诵经之声戛然而止。

大屋之中便有一阵杂乱之音,有人叫道:“是二狗捉到了奸细!”

“好啊!将那厮砍成肉酱喂鸡,也能吃上肥鸡了也!”

“住口!纵是奸细,杀了就杀了,怎能用来喂鸡?”

“你们都闭嘴!圣母娘娘叫我等亲如兄弟手足,不可以吵嘴斗架!”

“胡说八道!圣母娘娘只说不可动手互殴,何时说过不许吵嘴了?你这厮曲解圣母娘娘的意思,乃是大罪!”

“咳!”一声低沉苍老的咳嗽响起,众人叽叽喳喳之间,忽然没了动静。

章171 主祭 一个老者之声喝道:“都给我住嘴!先将那奸细押进来瞧瞧再说!”

大屋之中走出一个矮小青年一嘴的油光,叫道:“二狗,我爷爷叫你们把奸细押进去!”二狗低骂了一声,笑道:“好!小少爷,我们兄弟捉住了奸细,能否赏些饭吃?”

那矮小青年生的颇为壮实,与二狗三狗时常食不果腹、皮包骨头不同,闻言冷笑道:“只抓了个废人,就敢要吃食?我看你们弟兄两个也是猪油蒙了心!”

三狗傻笑道:“猪油?猪油在哪里?能添上一口,那滋味,啧啧……”那青年骂道:“少废话!再拖延,今晚的饭食也别想吃了!”

二狗三狗忙点头哈腰,推搡之间,将戚泽押入大屋之中。屋中倒是颇为宽敞,四面白墙,仅有的桌椅板凳亦是及其残破。屋中正有数十人在内,或立或坐,男女老少均有。

戚泽眼光落在为首的一位老者面上,那老者骨相消瘦、面上无肉,头顶半秃,活脱脱一副奸邪面相,一双小眼微眯,正自打量戚泽。

戚泽阴神灵识感应,那老者怀中有一本薄册,其中记载的便是方才其等所诵经文。以他凝煞境界修为,阴神分化念头,甚么隔空取物皆是小道,观照一本薄册内容,自是手到擒来。

一瞬之间,戚泽已将那本薄册所书内容收入眼中,忖道:“那经文中说,金莲圣母于乾坤初辟之时,修成无边法力,因感天道无常,遂为众生开辟一座金莲清净世界,用来容纳亿万信众,使其等永享清净安乐。”

那薄册最后居然还记载了一门下乘的呼吸吐纳之法,虽只是旁门之中用来打根基的手段,远比凡俗中所传武功诀窍要高明太多。

戚泽细听那些人呼吸之声,唯有那老者与众人有异,想是敝帚自珍,只自家修炼了那道法门,却未传给其他人等。

那老者小眼一转,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充当细作,查探我等动静,可是袁十二那厮派你来的?若是从实招来,还可饶你一条狗命,如若不然,便乱刀捅死!”

戚泽听其谈吐倒是有些学问,叫起了撞天屈,叫道:“我们父子本是山外的货郎,无意中走入此国,在国都之中将货物售罄,得知城外尚有许多人等居住,是我爹让我瞧瞧你们需要甚么货物,我们父子也好出山置办,再来赚上一笔!我可不是那甚么细作!”

那老者名叫宋三叔,本是居住国都之中的上民,因故犯错,被贬为贱民,这厮仗着能识文断字,在贱民之中倒也混的风生水起,混了个族老的名位。此时小眼一眯,冷笑道:“是不是细作,由老夫说了算!说罢,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又做过甚么营生?”

那矮小青年叫道:“实话对你说,此地有圣母娘娘圣像镇压,若你口是心非,必遭天谴,死无葬身之地!”

宋三叔瞪了孙子一眼,喝道:“我不是说过,娘娘托梦于我,吩咐我等暂时只可暗中祭拜圣像,绝不可对外人说起,以免生出事端,难道你都忘了!”

那矮小青年滴咕了几句,不敢做声。戚泽随口编了一段自身之事,反正早有过目不忘之能,绝不会说漏了嘴巴。

宋三叔冷笑道:“编的倒是有模有样,看来你这厮十分奸猾,不用些手段你是不肯从实招来!来呀,给我上夹棍!重打一百大板!”

众人你看我、我瞧你,俱是一脸雾水。二狗子说道:“咱们这里哪有甚么夹棍,倒是有一条木棍!”三狗好奇道:“啥是夹棍啊?”二狗没好气道:“不知道!”

宋三叔老脸一红,方才一时兴起,将在城中听到,从中原传来的戏文中的戏词脱口而出,忙道:“木棍也罢,给我狠狠的打!”

戚泽哀声叫道:“棍下留情,可打不得幼!”宋三叔孙子叫道:“如何打不得!”

戚泽道:“小的只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身子虚弱,如何经得起棍棒之刑?还请宋长老手下留情!”

宋三叔被一句“宋长老”喊得心花怒放,笑道:“你这厮倒也有几分眼力!为防你四处瞎混打探,先关押数日,再做论处!二狗子,你去寻些甚么牛筋、羊筋之类的物事,将这厮狠狠绑了,好生看管!”

二狗子为难道:“甚么牛筋羊筋,早就被咱们吃了,连根牛毛羊毛都不剩!”宋三叔恼羞成怒,喝道:“那就去寻些树皮草绳来,定要将这厮捆绑的结实!”

二狗三狗不敢耽搁,急忙向外跑去,不多时已拖着一条粗大草绳回来。宋三叔顿足道:“谁叫你们用这么粗的草绳?要捆猪么!弄得细些!”

二狗三狗果然将极粗的草绳切分出来,狠狠将戚泽周身上下捆绑了一圈,力气竟是异乎寻常之大。戚泽心头一动,能富国中国民大多有妖族血脉,这些贱民之中人族血脉居多,因此大多天生体制孱弱,亦有少量之人随着年岁增长,妖族血脉渐渐浓厚,便有许多异常之处。

二狗三狗将戚泽带出大屋,另寻了一座木房看管。宋三叔在贱民中权势极大,安排二狗两个看管,每日还有些饭食供应,喜坏了弟兄两个。

戚泽越发感叹,贱民之中粮食极少,大多数人日日食不果腹,从此以往,必生祸乱。到得第二日,忽有人大呼小叫跑来,叫道:“二狗三狗,你娘摔了一跤,躺在地上,赶紧去瞧瞧!”

二狗怪叫一声,忙拉着三狗疾奔而去,还不忘叫道:“你替我一替,好歹莫要动老子的米粮!”那人骂了一声,虽不情愿,果然在门口把守。

戚泽叫道:“那二狗的亲娘可是摔断了腿,行走不便?我走南闯北,倒是颇通几手医术,说不定能诊治一二!”那人骂道:“凭你一个货郎就敢吹牛治病?”

戚泽道:“我少年时也曾苦读医书,只因躲避战乱,才与老父北来,权以兜售杂货为生,不过一手医道倒是从来不曾拉下,我看这里缺医少药,二狗老母年岁已大,万万不可耽搁,何不让我试上一试,总也有几分指望?”

那人本要再骂,不知怎的,忽觉戚泽之言十分在理,踌躇道:“若是私放了你,被宋三叔知道,可没我的好果子吃!”

章172 妙手 戚泽道:“那宋三叔究竟是何来历?难道圣母教是其所创?”说话之间,悄然用上佛门金刚禅唱神通。那金刚禅唱以禅韵出口,虽比不得舌灿莲花之法,但哄得一个区区凡人心扉大开,仍是不在话下。

那人只觉戚泽越发和蔼可亲,宛如亲族,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那宋老三便是个狗屁不如的东西!当年他犯了事,被赶出城外,做了贱民,还是我们好心,给他一口饭吃。谁知几年前忽然逢人便讲,有一位金莲圣母托梦于他,传授神通,要他开立教坛,度脱无量众生,那厮连缚鸡之力都没有,偏偏腆着脸要做教主,岂不可笑?”

戚泽道:“我看他怀中有一本教义,想必是那甚么金莲圣母所传,既要传道,为何敝帚自珍,不拿出来广布天下?”

那人道:“宋老三那厮本就是心胸狭窄之辈,这方圆几十里地,只有他识得文字,自然将那本经书把持,唯有到了每日祭拜圣母神像之时,才肯拿出,要我们跟着他一句一句的念诵!”

戚泽道:“话不多说,且先将我放出,我去给二狗娘亲治病,用不了多少时候便可回来,到时你也不必担甚么干系,就算有甚么事,只要推到二狗弟兄身上便可!”

那人一想也是,道:“那我便放你出来,你可莫要耍甚么花样!”开了门锁,将戚泽放出。戚泽仍被五花大绑,道:“二狗家在何处,快带我去!”微微用上狮子吼的功夫。

那人脑中一昏,叫道:“跟我来!”戚泽随他一路狂奔,已来至一处窝棚,那窝棚仅是稻草破木搭起,弱不禁风,内中正传来二狗与三狗哭嚎之声,叫道:“娘啊!娘啊!”

戚泽细听共有三人呼吸,其中一人已微弱至不可闻,心知定是那二狗娘亲已在弥留之际,当即跨入窝棚之中,棚中十分昏暗,依稀瞧见一位老妇睡在一堆杂草之中,已是精神昏然。

戚泽一步近前,二狗三狗两个正在哭嚎,瞥见戚泽进来,大惊失色,骂道:“你来干甚么!”起身扑来,戚泽救人心切,轻轻一震,已将麻绳震断,复又伸手一拂,二狗三狗跌倒在地,浑身酸软。

戚泽一手一搭在那老妇脉门之上,一股醇然真气渡入,先护住老妇心脉,那老妇忽然呻吟一声,竟是睁开了眼来!

二狗三狗早已看得呆了,三狗兀自还要扑去,二狗将他死死摁住,打了一个巴掌,冲戚泽跪倒叫道:“求你救救俺娘!”

戚泽一面以本身真气打通老妇周身经络,一面开口道:“放心便是,自当尽力!”用手在老妇小腿之上一摸,道:“腿骨已断,须得接驳方可,你们快去寻些木条和麻布,再去烧些热水来!”

二狗弟兄连忙奔出,待得将所需之物讨要回来,却见戚泽已将娘亲断腿接好,顺手拿过木条与麻绳,将断骨之处绑住固定。

戚泽又道:“你们娘亲是摔断了腿,高烧不退,再加腹中无有吃食,以至如此,再去拿一碗温水来!”

三狗忙用一个破碗盛了半碗温水,戚泽吩咐道:“二狗子,将你娘亲扶起来!”二狗已对他言听计从,急忙将娘亲扶起。

戚泽自怀中取了一个小小葫芦,拔开塞子,倾出一粒药丸,霎时间一股清香之意扑鼻而来,二狗三狗两个同时咽了口唾沫,肚子呱呱大叫起来。

那药丸正是外门所发的辟谷丹,戚泽修成二禅之后,便无需此药,将之留存起来,如今怕不有数百粒之多。那辟谷丹对他无用,对凡人却是最好不过的补益元气之物。

戚泽捏了半粒辟谷丹,将之用水调开,撬开老妇牙关,缓缓灌入。那老妇本是双目大睁,半碗药汤灌下,面色渐渐红润,呼吸有起有伏,双目又自闭上,过得不久已然睡熟。

二狗乐得不知怎么好,将娘亲轻轻放平,指了指棚外。戚泽三人出了窝棚,二狗当即拉了三狗跪倒在地,叩头有声!

戚泽道:“不必如此,我精通医道,不可见死不救,你们娘亲病根已除,只是腿上当要调养百日,才能骨肉愈合,恢复元气,期间要多以大补之物为食。”

二狗露出为难之色,三狗却眼巴巴瞧着戚泽手中葫芦。戚泽笑道:“你们也去拿个碗来!”两兄弟当即去棚中将那破碗拿来,戚泽又取了一粒药丸,这一次调和了一碗清水,道:“每人只可饮半碗,不可贪多!”

三狗饿得脸都绿了,一把抢过破碗,仰脖便要干了,戚泽早有准备,在其喉咙处一点,三狗干呕一声,果然只灌了半碗水入腹。

二狗抢过破碗,将余下药汤一饮而尽。兄弟二人同时发出一声呻吟,只觉腹中饱足,一丝丝热力向四肢百骸游去,自打出生起,乃是头一次吃的如此之饱,如此之满足!

戚泽暗暗可怜,问道:“此地密林绵延无尽,自有许多勐兽草木出产,随便学些猎户的本事,也不至挨饿至此啊?”

二狗子道:“大哥你不知道,林子里出产极多,但向来都被城中老爷们派兵收走,供他们享受。这几年宋三叔那厮借着传教之名,用金莲圣母的名号,又收去了许多粮食猎物,说是交给他用来供奉圣母娘娘,谁家供奉的越多,谁人死后便先托生于圣母娘娘座下!”

三狗还盯着戚泽手中葫芦,只不断附和点头,道:“是啊,是啊!”

戚泽道:“你年岁比我还大,不必如此称呼。”二狗道:“你救了俺们娘亲,是俺们弟兄的大恩人,自然该叫大哥!”拉着三狗叫道:“大哥!”

戚泽有些头痛,分说了几次,全然无用,只得由他们去了,说道:“你们在何处祭拜金莲圣母,其圣像又是甚么模样?”

二狗子道:“我们就在昨日的大屋中祭拜圣母娘娘,先有宋三叔那厮带领我等诵读经文,然后才请出圣像,那圣像是用木头凋成,是宋三叔那厮特意请了刘三爷出手凋刻,刘三爷可是我们贱民之中的木凋圣手呢!”

章173 悬壶 戚泽道:“原来如此!那圣母圣像只有一尊?还是有数尊,分别供奉?”二狗子道:“我见到的只有一尊,宋三叔也只让刘三爷打造了一尊。”

戚泽微微沉吟,道:“二狗,你帮我个忙,如何?”二狗子道:“你救了俺娘,就是要俺这条命都成!”

戚泽笑道:“我又非是强盗土匪,要你的命做甚么!你去对宋三叔说,就说我愿意加入圣母教,祭拜圣像!”

二狗子道:“宋三叔那厮说了,若是供奉了圣母娘娘,便要彼此之间相互看管,轻易不可出去,免得走漏了消息,被城中那群畜生杀了过来,夺走了圣像。你这样大的本事,何苦自讨苦吃?”

戚泽摆手道:“你不懂!只按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二狗子道:“行!我也有事求你!”

戚泽道:“我知道!你放心,这几日我会每日过来,探望你的老母!还有,附近村落之中还有甚么疾病病者,也可寻我诊治!”

二狗子大喜,叫道:“好!我马上去办!”

戚泽返回囚禁的木屋,索性将此处当做行医的医馆,果然过不多时,二狗子便带了许多乡老前来,大多是有病在身。能富国贱民世代生活于密林之中,瘴毒横行,缺医少药,闻听有国手大医在此,举手便救了二狗老娘性命,俱都疯跑而来。

戚泽也顾不得其他,为那些病者一一诊治。他前世主攻医道,虽无甚么建树,但今世俨然已成一位大修士,练气炼神之余,对人身脉络病灶之事可谓信手拈来,往往只瞧上一眼,或是探脉一回,便知病情,当即诊治。

戚泽也非胡来,当地之人在此繁育多年,自也知晓许多草药之性,戚泽命其等将所藏草药尽数取来,以口舌辨尝药性,依病开方,照方抓药。

戚泽又拿出辟谷丹,以清水化开,为病者补益元气。那辟谷丹乃是丹鼎门所出上品,药性虽强,药力却温和,普通病患只需少饮一口,便觉周身温热饱足,宛如大吃一顿上等宴席。

不过片刻之间,戚泽已然治愈了数十人,这些人等来时呻吟蹒跚,去时却是生龙活虎,急忙回去将家人、邻居都唤了来。

不过半日功夫,木屋之外已被团团围住,足有上千人闹哄哄乱成一片,只等神医医治。戚泽甚有手段,挑选了几位粗通药理之人,先为病人粗粗分类,病情重者先看,病情轻者后看,如此一来,果然效率提高了许多。

也有许多混混躲在人群之中,伺机闹事,有家属心切自家亲人,就算只是一点小病,也大呼小叫,要戚泽先瞧。此时便是二狗、三狗出场之时,弟兄俩喝了辟谷丹丹水,正是一身精力无处发泄,几拳下去,当即秩序井然。

到了掌灯时分,众病患以为戚泽要闭馆休息,谁知戚泽命人点亮火把,用以照明,竟是通宵达旦为百姓诊治。如此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日夜之间,已然治愈数千百姓!

凝煞境修士阴神壮大,就算一年不眠,也不妨事,只是稍感疲累罢了。众百姓不知根底,以为戚泽拼命为众人诊治,不惜自身,更是感动,当下便是数十人在屋外下跪,叩头不止。

戚泽唤来二狗,命他将众乡邻扶起,说道:“我不过粗通几手医术,能为诸位乡亲诊治,岂有不尽力之理?不过举手之劳,大伙不必如此,我受之有愧!”

二狗忽然叫道:“我大哥慈悲心肠,治好了这许多人,不比那甚么圣母娘娘哟啊强的太多?依我看,以后莫要拜祭甚么圣母娘娘了,只拜我大哥便是了!”

众百姓先是一惊,继而有人叫道:“二狗子说的不错!那甚么劳什子的圣母娘娘,咱们拜了她几年,又有甚么好处?连肚子都吃不饱,我还怀疑是宋三叔那厮凭空捏造出这么个假神,来骗咱们哩!戚兄弟熬夜为咱们治病,又不收分文,简直便是在世的活菩萨!咱们拜他也是理所应当!大家说,是不是啊!”

有人牵头,众百姓纷纷鼓噪起来,叫道:“刘老四说得对!他爹刘老三也只凋了一座娘娘圣像,还被宋三叔那厮藏着掖着,不给见人,谁知是不是宋三叔那老小子装神弄鬼!”

“不错!宋三叔那厮借着圣母娘娘之名,大肆敛财,连咱们留的口粮也不放过,那厮吃的脑满肠肥,咱们却比以前过得还要清苦,若是如此,拜那圣母娘娘又有何用!”

戚泽见众志成城,民心可用,正要开口,助百姓们开启民智,打破心中之神,忽然有人尖声叫道:“放屁!放屁!谁敢对圣母娘娘不敬,老子第一个便宰了他!”

一道人影忽自人群之外飞来,在半空轻轻一个转折,轻飘飘落于地上,竟是丝毫尘埃不起。这等身法委实惊艳,当即有人叫起好来。

待得众人看清来人面容,不由嗡的一声,议论纷纷,都露出惊诧之极的神色。

来人非是别人,正是宋三叔,但与昨日相比,已然白发转黑,乌黑浓密,双目放光,更兼身姿矫健,宛如年轻了三十岁!

戚泽心头微微一凛,宋三叔精气神三花饱满,区区一日不见,竟已突破仙凡之别,踏入胎动境,如此精进,简直不可思议。由此来看,那位金莲圣母果然非是一般的邪神,还要小心应付才是。

宋三叔见众人惊诧之色,更是得意之极,瞧见戚泽如此得民心拥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冷笑道:“好啊,我白日才说这厮是奸细,当严加看管,这么快便放了出来,还如此招摇,你们眼中还有这个圣母大祭司吗!”

二狗子胆气一壮,叫道:“我大哥救活了我娘一条性命,便等若是我爹又活了一般,我领乡亲们过来看病,我娘病危之时,可没见你挺身而出啊!”

这话十分别扭,戚泽只好苦笑干咳。众乡亲跟着叫道:“是啊是啊!这位戚大哥治好了我七大姑,八大爷,正是我们全村的恩人,可不见你这老小子治病救人,行善积德,只一个劲的催我们上交口粮,让你中饱私囊!”

宋三叔大怒,喝道:“放屁!老子让你们交粮交物,乃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不供奉圣母娘娘,焉能得到她老人家垂青?”

章174 舍药救死 众人纷纷喝道:“粮也交了,钱也交了,娘娘的恩赐呢?莫不是被你一人独吞了罢!”

宋三叔冷笑道:“你们不是要娘娘的恩赐么?好,瞪大你们的狗眼瞧瞧!拿上来!”其孙那个矮小青年吼了一声,带了数位奴仆也似的人物,吭哧吭哧抬了一口硕大水缸而来。

宋三叔一指那水缸叫道:“缸里便是圣母娘娘所赐的符水圣水,乃是老子连夜炼制出来,不管有甚么重病,只消喝一口这圣水,便可药到病除!”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敢置信,二狗子叫道:“谁去试一试!”有人壮着胆子道:“我来!”拿起一个瓢来,舀了一瓢圣水,咕都都灌了下去,不多时面色一变,急忙脱了鞋子,反复观看,不时还用手搓了一搓,蓦地惊喜叫道:“好了!好了!”

二狗子骂道:“甚么好了?”那人傻笑道:“我的鸡眼和脚气都好了!”宋三叔一掌将那厮打翻在地,眼珠子都气红了!

宋三叔也是憋屈,昨夜本是睡得好好的,忽然梦见金莲圣母法身显圣,传授他炼制符水之法,更在梦中传功,命他总领能富国传道之事,务必令众百姓尽皆祭拜圣母。

宋三叔梦中惊醒,骇然察觉自家修为境界终于跨入那一层梦寐以求的境界,再按圣母娘娘所传法门,起坛书符,果然如有神助,竟是轻轻松松画出许多灵符,以真火烧之,混以净水,便是包治百病的圣水符水。

宋三叔兴冲冲赶来,发现那细作小子居然毫不费力将众人收服,几乎要令得众人改换门庭,祭拜那厮自己,才知圣母娘娘为何连夜托梦,当即将符水取出。

宋三叔恨不得一掌拍死那治好脚气的贼死鸟,好端端一场庄重肃穆的圣母娘娘显灵大会,给那厮插科打诨,搞得好似一场儿戏,心下之恼怒实非言语所能形容,好容易镇定心神,叫道:“谁还有重病,尽管饮下符水试试,绝无虚言!”

有了那脚气治愈的例子,众人当即纷纷喝起了那符水,果然惊叫之声四起,那符水真有药到病除之功。

戚泽早已察觉那符水之中灵气隐隐,乃是用了道家灵符一类的手段,只是冷眼旁观。

众人得了符水的好处,对宋三叔的态度又自改观,连二狗子都忍不住尝了一口,只觉一股热气自小腹升起,舒适到了极点,忍不住说道:“果然是好东西!有这等好东西,你为何迟迟不肯拿出来!”

宋三叔自是不会将实情和盘托出,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老子为何催着你们交粮供奉,非是圣母娘娘贪图这一点供奉之物,而是借此看出我等对她老人家一片虔诚之心!如今圣母娘娘显圣,这符水总不会有假罢?尔等还有何话说!”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俱无言语。戚泽暗笑道:“看来唯有竞争,方能让消费者得利,此理纵是两个世界,亦是相通!”

宋三叔胆气越发足了,指着戚泽喝道:“你这厮妖言惑众,竟敢蛊惑他们诽谤圣母娘娘,该当何罪!”

戚泽慢悠悠说道:“宋三叔此言差矣,戚某不过是见此处百姓缺医少药,动了恻隐之心,略尽薄力,可不敢对圣母娘娘不敬啊!再说,圣母娘娘如此神异,戚某不过一介草民,自是愿意归附信奉,还请宋三叔通融一二,也容我入教如何?”

宋三叔小眼一眯,道:“哦?你也想入教?”戚泽道:“谁不愿死后升入清平世界,永享清净?还请宋三叔成全!”

宋三叔心下膈应,忖道:“这厮如此本事,若是入了教,凭他手段,哪里还有老子的位子?”冷笑道:“那可不成!你要入教,须得经过重重考验,须知圣母娘娘明察秋毫,若是奸细混入教中,定能发觉,到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戚泽听他说话颠三倒四,暗笑一声,问道:“那要如何考验才能让我入教?”宋三叔愣了愣,随口道:“此事我要考虑几日,来呀!将这厮依旧用麻绳绑了!”

二狗子叫道:“谁敢绑我大哥!老子和他拼命!”三狗也嗷嗷直叫。有那受了戚泽恩惠之人说道:“戚神医是好人,为何还要绑他?”

宋三叔哼了一声,道:“也罢,就算圣母娘娘开恩,先将他圈禁于此,待我禀明了圣母娘娘,另行处置!散了!都散了!有甚么疾病,可来我大屋之中,饮下符水,自可痊愈,莫要在此聚集!”

宋三叔之孙及手下趁机驱赶,又将那符水大缸抬走,众人眼巴巴瞧着那口大缸,纷纷跟随而去,霎时之间,木屋之前又变得门可罗雀,只剩下数十人罢了。

戚泽道:“那符水既能包治百病,你们为何不去?”有百姓说道:“宋三叔本非甚么好人,我们信他不过,还是找戚神医您老看病罢!”

戚泽一笑,说道:“也罢,医者父母心,我自是有求必应!”当下依旧悬壶济世,来寻他瞧病者仍是络绎不绝。

戚泽也自留心打听,圣母娘娘的符水果然效用非凡,只要饮下符水,许多百姓的多年痼疾尽皆一扫而空,大是欢喜。只是那符水有限,百姓既多,过得半日已然耗尽。

宋三叔推说要炼制符水,须得耗费自家修为,还需恢复元气,每隔七日才会炼制一次。待得第二日黄昏之时,戚泽医馆之前又是门庭若市,众百姓见符水告罄,当即又跑来寻他瞧病。

戚泽正把脉之间,只听外面一阵哭嚎之声,一人慌慌张张跑来叫道:“神医!神医!我婆娘难产,就在家中!”

戚泽霍然站起,喝道:“快带我去!”急匆匆赶去,村中亦有稳婆,此时却已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戚泽不顾血污,推门便入,见产妇下身已然见红,血流不止。那稳婆急道:“见红太多,只怕……”戚泽道:“不必担忧,还有的救!”

章175 炼化香火愿力(两章合一求订阅) 周身冒起佛光,一指点出,小无相禅光发动,先将产妇元气保住,佛光渗入,将胎儿包裹起来,免得其缺氧早夭。

那稳婆见了佛光,一下子便跪了下去,叫道:“活菩萨呀!”戚泽喝道:“起来帮手!”

那产妇一家在门外焦急等候,足有大半个时辰,只听一声嘹亮之极的啼哭响起,戚泽推门而出,已是满身鲜血,说道:“恭喜,是位千金!”

那汉子一家已然跪倒了一片,叩头不止,放声大哭。戚泽道:“你们进去瞧瞧那母女罢,只是莫让产妇受了风寒。我尚有病人要瞧,先告辞了。”婉拒其产妇家人挽留,疾步匆匆而去。

如此这般,到了第三日上,戚泽才勉强将左近数百里的病人一一处置妥当,饶是如此,仍有许多病者离此太远,不克亲身赶来。

以凝煞境的修为,整整三日不眠不休,劳心费神为人诊治,戚泽也觉有些疲累,晃了晃随身的小葫芦,这三日舍药救人,将辟谷丹当做一味灵药,几百枚灵丹几乎消耗一空,着实做了一笔亏本的买卖。

戚泽长吁一口气,门外已无有多少病人,总算能清净片刻,此时月上中天,众百姓大多已回家歇息。这两日二狗与三狗轮流前来效力,戚泽便吩咐二狗将门外之人尽数打发,只说他要好生休息一晚。

连着两日不眠不休,百姓们自能体谅,也有几个翻山越岭而来的病患,戚泽施展妙手,不到盏茶功夫已然处置妥当,千恩万谢的离去。

戚泽打发了二狗子,关上门扉,结跏趺坐,正要运功入定,忽然心中一动,喝道:“谁人窥伺于我!”原来身边有法力波动,被他感知。

月华之下,一道澹澹人影现出,正是德清道人,笑道:“我以为你身陷险境,想不到在此悬壶济世,做了一场功德!不错!不错!”

德清道人身在王宫之中,运化元神来此,两地相隔不远,对元婴真人而言乃是等闲事耳。

戚泽忙即起身道:“原来是德清长老!可曾探得能富国王宫贵族可有信奉圣母教之辈?”

德清道:“哦?你也知圣母教的名号?”戚泽道:“这几日弟子行医之余,暗中打探,邪教名为圣母教,祭拜一位金莲圣母的邪神,乃是贱民之中一个叫宋三叔的作为主祭。原本并无甚么灵异之事,只有那宋三叔借机敛财,想必是看弟子行医济世,夺取民心,昨夜托梦于那厮,制炼了一道符水,果有奇效。”

德清道人道:“我真身在王宫之中,已与能富国国主袁十二商议过,王公贵族之中并无信奉金莲圣母之人,玄光境妖族对邪教传道亦是深恶痛绝,若是察觉,必然诛杀。看来圣母教传道的根基就在城外这些民众之中了。”

戚泽道:“我明日想寻那宋三叔,只说愿意加入圣母教,敬奉金莲圣母,祈请瞧一瞧那尊圣母圣像,定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德清道人道:“能炼制符水,说明那金莲圣母当真神通广大,倘若对信众愿力瞧得极重,绝不会只培养了一个宋三叔作为主祭,暗中必有高手帮衬,我担心你深入虎穴,一旦暴露,身处险境。”

戚泽道:“长老在王宫之中,若有危险,我先向长老求助,长老可即刻赶来。”

德清道人道:“为策万全,我今夜命周长运等人在此地暗中埋伏,明日你可依计行事,万不可自恃修为,以身犯险!”

戚泽道:“如此更为妥当,多谢长老了!”德清道人道:“我留下一道念头,如有危机,会尽快赶来,时候不早,你且歇息一下罢!”

戚泽点头,那光影就此散去。能富国国外群山之中,周长运与宫处之率领几位弟子正等得百无聊赖,半空忽有德清道人之音响起,吩咐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众人尽皆凛遵,当下连夜赶来。

戚泽打坐入定,本想修炼玄音剑诀,岂料小无相禅功竟是自主发动,一身佛光鼓荡不休,连带阴神周围的两道小神通佛光也自来回飘飞,似是十分兴奋。

脑宫之中那一面佛碑依旧沉寂,算来自从伏龙山中此佛碑震荡一回,有些异状,已有很长时日不曾显示灵异,戚泽始终闹不清这佛碑的来历,索性置之不理,反正此物也不曾害他。

戚泽不知为何禅功自然发动,忽然怀中一热,那盏古灯檠竟也来凑热闹,颤悠悠飞起,灯上金焰明灭不定,散发出一股柔和意味。

戚泽得来的那枚高僧舍利一直存放于古灯檠之中,任由金焰缓缓炼化,那舍利子坚固之极,任由甚么玄门法宝轰击,只会自毁而去,但遇上同出佛门的古灯檠,则是十分乖顺,任凭炼化,几乎每时皆有一道细小的金色气流自其中飞出,化为古灯檠之灯油,供金焰燃烧。

戚泽大致估算,要完全炼化那枚舍利,还需不少时日,便也不去管它,只专心观察金焰变化。金焰跃动之间,一张一缩,暗合妙律,竟与戚泽阴神相互呼应。

戚泽心下一动,阴神遁出,依旧是一尊面泛五彩,略显虚幻之外相,金焰静燃之间,却是与阴神内中一点灵光相合,彼此牵连呼应。

戚泽将自身灵识转入阴神之中,反照自身,忽然一惊,原来不知何时阴神之上竟被一道道纤细之极的丝线缠绕!

戚泽惊怒之下,只以为是中了别人暗算,但见那些丝线虚无缥缈,无形无质,招摇之间,竟从阴神之上掠过,若非亲眼所见,阴神自身竟毫无所感。

戚泽镇定心神,试将念头探入丝线之中,耳中忽闻声声赞叹祈祷之声,一个苍老女声说道:“老天有眼,保佑戚神医大吉大利,长命百岁!”

那念头循着声音飞去,恍忽之间只见一位老妇正对着一块红色木牌不住跪拜,木牌上分明写着“戚公讳泽之位”,戚泽心头一动,忖道:“这妇人当是二狗与三狗的娘亲,这是为我立生祠啊!”

那老妇每跪拜一次,便自天灵之处飞起一点灵光,融入那块生祠牌位,牌位便是微微一亮,又有一道细线自牌位之中飞出,于虚空之间,联结到戚泽阴神之上。

戚泽将念头退出,又挑选了几条丝线,一一探明,对方皆是这两日受他恩惠,治愈痼疾的村民,但为戚泽立下生祠的仅有二狗娘亲一人,其余人等皆是合掌恭敬,向天祷告。

戚泽行医之时,曾有村民询问名姓,也不避讳,将本名告知,这才明了那些丝线的来历,竟然皆是受他恩惠的百姓,虔诚祷告,祝他顺遂康泰,念念相继,化为一条条极细极细的丝线,自虚空延伸而来。

戚泽心头一动,忖道:“这些丝线联结百姓,其等每日祷告,岂非便是那香火愿力?为那邪神金莲圣母费尽心思想要得手之物?怪不得数年不曾有甚神迹,一旦我现身此地,立时托梦于宋三叔,原来是我以慈悲心悬壶济世,得了百姓爱戴,他们不再拜祭邪神,而是转而拜我,等若凭空截断了那邪神的愿力!”

香火愿力于邪神而言,乃是无上修道资粮,等若五行煞气之于戚泽,平心而论,若有人劫夺了五行煞气,不令他凝煞,戚泽也要生死相拼的。

戚泽无意之间劫夺了香火愿力,与金莲圣母已结下深仇大恨,除非退还愿力,但那愿力乃是众百姓美好心愿寄托,总不能跑去让他们不要拜他,继续参拜那邪神不成?

戚泽心无畏惧,此来本就来寻那邪神晦气,更不会有半点迟疑,不过那念力愿力竟而缠绕己身,又与古灯檠生出了联系,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得微微迟疑。

在左丘明眼中,视香火愿力为洪水勐兽,根本触碰不得,唯有静心修炼道诀,成就不灭法身元神,方是修行正途。戚泽却非如此看,佛门道家皆有运用香火愿力之法门,就连前世佛门之中,善男信女朝拜佛菩萨圣像,亦有美好信愿寄托,可谓愿力无穷,难道佛门道家也是邪魔外道不成?其中必有缘由,又或是有甚么御使愿力的精妙法门,不曾流传在外。

戚泽盘算片刻,香火愿力中有无穷奥妙,也不愿追索其中秘密,毕竟修道开悟,还是以自力自悟为本,自渡方能渡他,此乃万古不易之理,纵有愿力缠身,也只作不见。

就在他将要修炼之时,耳畔忽然响起声声祝祷之声,如海上潮生,愈来愈是宏大,到后来几乎充斥了他的整个脑宫。

戚泽一惊,虽慌不乱,眼见祝祷之声愈来愈响,禅功发动,谨守禅心于灵台之上,不令散乱,以近乎三禅之定力收摄散乱心力,努力维持元神清明。

在他耳中那祝祷之声可谓充斥天地,却不含丝毫恶意,反而如同慈母召唤,令人心生温暖。阴神之上,又有许多丝线凭空而来,略一摇动,已然缠绕其上,一时之间,阴神宛如一头春蚕,作茧自缚,被条条愿力丝线牵缠,不得脱出。

不过那些信愿丝线并非旁门左道,缠绕阴神之上,戚泽只觉念头越来越是清晰,一颗灵明禅心活泼泼的,恰如一枚舍利子,光灼灼、圆坨坨,浑圆无瑕,达诸圆满。

戚泽修成二禅之时,有过这等经验,彼时乃是心魔作祟,现诸佛说法之相,引其心入其境,幸好安然渡过。此刻再遇,岂肯阴沟翻船?禅心越是圆融,戚泽便越是戒惧,紧守心房,不令脱纵。

岂料如此一来,恰是适得其反,本是一场大造化,被他误以为是魔境临身,反其道而行之,这边元神清明、禅心灵动,那边却紧锁心扉,战战兢兢,瞻前顾后,如此道心禅心扭曲不定,正念不起,反而易受魔扰,自陷魔境!

这也怪不得戚泽,他从未见识过香火愿力,也未见别人修炼此道,更不知炼化之法,只听左丘明与德清道人等之言,以为香火愿力是洪水勐兽,唯有抵挡,不可接纳,才造成如此局面。

这般道心禅心扭曲不定,正是元神入魔之相,下一刻重重魔境魔扰才会真正降临,一旦元神陷入,驾驭不住一身佛光真气,便要真气逆冲,走火而亡!

便在此时,古灯檠之上那如豆金焰陡然光华大放!金焰之上又重重佛火燃烧,将屋中照如白昼,佛火之势虽大,却并无燥热之感,佛火一起,虚空之中便有禅唱之声隐闻。

佛火灼烧虚空,似乎将虚空烧出一个小洞,牵引得戚泽阴神之上条条细线纷纷如飞蛾投火,望空扑来!那佛火金焰虽小,对念力丝线却是来者不拒,统统接纳,过不多时,缠绕于阴神之上的丝线已然十去八,九,万千丝线在佛火金焰之中凝结纠缠成了一小团乱麻!

念力丝线尚未去尽,戚泽阴神已然压力大减,有佛火金焰之助,总算渡过了这一重难关,免去入魔走火之厄。戚泽元神恢复了几分清明,急忙驾驭阴神回归泥丸宫中,思及方才险些入于魔境之事,也惊出一身冷汗!

他佛道兼修,已渐渐了知元神与阴神之区别,阴神在外,元神在内。道家所言元神者,乃一点先天灵光之所聚,为有情众生所独有,先天而生,灵澈通明,蕴藏先天一切妙法,为有情众生之所超凡脱俗之依凭。

元神者,于佛家而言,便是无上真如佛性,便如佛经所言,众生皆有佛性,受业力我执蒙蔽,于轮回中出入无尽,颠倒错乱,不能证得。

而阴神者乃是元神之光聚拢后天元气而成,譬如衣服,虽随时可以脱换,却是御寒取暖的不二之选,轻易离之不得。

元神阴神归位脑宫之中,戚泽这才吁了口气,微微放心,扭头见佛火金焰兀自在炼化那一团乱麻也似的香火愿力,也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章176 突破三禅! 戚泽忽然咦了一声,就见金焰之下浅盏之中,这些时日炼化舍利子所炼出的“灯油”少了一些,金焰之中那一团乱麻也似的念力丝线亦是被炼去了七八成。

戚泽正不知少去的灯油与香火愿力去了何处,只觉一股精纯到了极点的力量凭空冒出,眨眼间透过阴神,狠命注入到元神之中!

那一股力量之强,令戚泽措手不及,元神只“吸”了一口,便已飘飘欲仙!那力量无形无质,倏然而来,用语言绝难描述,绝非玄门所修炼的真气,倒有些类似于佛门所言之定力、念力,戚泽心如明镜,此必是由佛火金焰将香火愿力与舍利子佛门真力炼化提纯而成。

那一股香火愿力无形无质,夹杂着百姓祝祷祈愿之心声,本是无形无相,不可捉摸,唯有修炼香火神道的草头神或是大能之辈,方能用秘法炼化,化为自身道行。

戚泽也未想到,古灯檠竟还有这般妙用,佛火金焰将香火愿力提炼精纯,驱除杂质,再以舍利法力调和,成就第一等修行资粮。

那股力量取自众生至善信力,为世间一切美好愿往之寄托,乃是一股无上超脱之力,戚泽的元神至清至灵,察觉到其中妙处,立时张口一吸,将那众生愿力心力尽数汲取炼化!

元神与众生愿力结合,重又化为一点先天灵光,亦即真如佛性,小无相禅功自然发动,只觉无数佛理妙趣纷至沓来,身外现了宝灯、金莲,又有天女散花等等异象。原本小无相禅功停留于三禅之中第二支念支,此时得了众生愿力加持,终于再有突破!

三禅五支,一舍支、二念支、三慧支、四乐支、五一心支。戚泽借那一股无上超脱之力,真如佛性大放光明,周身佛门金色真气如沸,如一缕清音接连转折,直上九霄!

须臾之间,小无相禅功修为境界已自二念支突破至三慧支,能解知之心,身内光明处处。慧支已证,兀自不休,竟又接连突破,证就四乐支,直至一心支!

三禅五支既已证得,三禅境界自然水到渠成,当真是此心安稳,欢喜毕具,证得内触妙乐,自真如佛性而至全身八万四千毛孔,无处不乐,无一不乐。

三禅既证,戚泽身受妙乐之外,遍体光明,记起所见能富国贱民生活之艰难,忍不住慈悲之心大动,悲痛之意升起,当即泪流满面。心中明白了众生迷妄,而堕苦海,内心自责,恨不能早悟以度众生。

流泪之间,戚泽自语道:“我誓修佛道,势要度脱众生出此无尽苦海!”即诵佛经,宝相庄严,阴神浮现,又有一道先天灵光朗照,戚泽喝道:“我势要等齐诸佛,一念超越三僧祗而得证果,成就无上清净佛国,接引众生永享清净!”

先天灵光、真如佛性光华熠熠,照耀斗室,又有祥光上烛霄汉,放射光华。如此异象,当即惊动四方强者!

周长运与宫处之率领弟子前来,忽然低声道:“怎的有佛光现世?极北之地分明无有佛门大德驻锡修行,真是怪哉!”

宫处之道:“难道是有妖邪作乱,假托佛门,显化灵异,诓骗百姓?”周长运道:“也有可能!速去瞧瞧!”

王宫之中,德清道人正自打坐,忽然睁眼,讶然道:“怎么会有佛光出世,难道有人开悟证功?”正要分化念头前去查探,那佛光忽又收敛了回去,继而无声无息。

德清道人更是诧异,忖道:“佛光忽现忽敛,甚是诡异。周师弟他们业已前去,必会查探。咦?”勐地起身,遁出王宫,就在国都之上来回扫视。

原来方才竟有一丝魔道尸气泄露,正在王宫方位,不知是何方妖魔无意中泄了气息,惹得德清道人察觉。

过不多时,国主袁十二率领归丞相与虎将军两个也自飞起,袁十二叫道:“道长可是察觉了甚事?”

德清道人道:“贫道方才察觉有妖魔尸气泄露,就在这国都之中,可惜一放即收,故而出来查探。”

袁十二皱眉道:“妖魔尸气?莫不是北邙山之人?”能富国正当五行宗与北邙山势力交汇之处,对北邙山自是不陌生。

归丞相与虎将军对望一眼,均觉棘手,能富国秉承玄光境意志,对玄魔之争素来置身事外,如今内有邪教流传,外有五行宗来人,连北邙山都要掺上一手,着实有些焦头烂额。

袁十二沉声道:“立刻发动城中人手,搜寻北邙山之人!”德清道人道:“玄魔不两立,若是寻到北邙山弟子的下落,贫道自会亲自出手。”又运法眼搜寻了一会,始终捉不到甚么蛛丝马迹,这才飞回王宫之中。

长夜寂寂,那黑影又自走入一处秘地之中,恭恭敬敬道:“主上!方才主上为何暴露气息,以至险些被那德清道人寻到了跟脚?”

那主上阴沉沉道:“方才有人以佛法破境,本座始料未及,不免泄露一丝气息。那德清可曾有甚么动作?”

黑影道:“德清道人搜寻了一阵,现下回去王宫之中,再无甚么异状。”

那主上道:“好!你继续盯紧了那厮!还有,五行宗之人潜入贱民之中,查探圣母教的虚实,必然引动圣母教反扑,你要想法子,务必让圣母教与五行宗之人血拼,本座才好坐收渔利!”

那黑影道:“属下早已打探明白,圣母教在贱民中只有一个宋三叔,修为不堪入目,根本是个废人,这些年始终不曾将教义传入国都之中,便因此人是个废物,圣母教也不足为虑!”

那主上冷笑道:“金莲圣母非同小可,岂是你所能轻视的?圣母教在此地必有高手潜藏,不过将宋三叔那废物推到台前罢了,五行宗已然动了圣母教的逆鳞,大战只在顷刻之间!”

那黑影喜道:“若真如此,岂不知主上您的洪福?”那主上道:“待得五行宗与圣母教高手对上,本座自会助你夺取能富国大权,这十数万臣民之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

那黑影大喜,跪倒在地,叫道:“属下定为主上赴汤蹈火,虽死不惜!”那主上阴笑道:“你不是要转修尸魔道?可不就是要死上一回!”

章177 佛火驱魔劫 能富国之外群山绵延,一座洞窟之中,正有一位中年道人静坐修行,此人头戴莲花冠,身披道袍,其上以金丝绣着朵朵盛放莲花,望去十分华贵。

那道人瞑目练气,忽然心头一动,收功启目,笑道:“原来是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的永安道友亲至,还请入洞一叙!”

只听一声朗笑,一位少年道人走入洞中,生的十分俊美,只是双目之中仅有眼白,略一转动,便是十分吓人。其笑道:“小道还以为是贵教哪位道友在此接应,原来竟是佟仙梧前辈在此,真乃幸会!有佟前辈这位元婴真人在此,能富国之事定然马到功成!”

佟仙梧笑道:“我圣母教与平天道素来交好,这‘前辈’二字断不敢当!永安道友亦是元婴真人,你我平辈论交便可!”

永安道人道:“道无先后,达者为先,佟前辈入道极早,修为高深,我道道主亦对前辈赞许有加,今日一会,幸甚何如!”

佟仙梧道:“你我皆是奉命而来,客套之言便免了罢!”

永安道人道:“小道初来乍到,不明就里,谅那能富国不过区区弹丸之地,如何要两位元婴真人前来镇压?”

佟仙梧叹了一口气,说道:“佟某云游天下,偶然至此,发觉此地民风淳朴,足可传教,因此暗中点化了一个叫宋三叔的土着,命他代为传道。本来这几年倒也顺利的很,不过前几日忽有五行宗弟子前来,暗中打探,佟某自忖势单力薄,便向教中发信求援,想不到教中却拉了贵教前来。”

永安道人道:“如今中土之地已然大乱,我平天道正要趁机揭竿而起,顺天应人,为天下黎民讨个公道。道主却又将我遣来,不知有何效力之处,还请佟前辈吩咐。”

佟仙梧道:“能富国坐拥十数万百姓,正是上好的传道之所,若令其等尽皆祭拜圣母娘娘,乃是大功一件!不过国都之中的王公贵族冥顽不灵,不肯归顺圣母娘娘,因此要将之铲除,再选新的国主,统领百姓,这一场大功德道友可愿与我同做?”

永安道人道:“我听闻能富国上层皆有玄光境大妖血脉,将之诛除,就不怕引得玄光境震怒?”

佟仙梧道:“前不久玄光境中奎一元纠集了两头大妖,打上五行宗,却被天机子请来太阴宗的太上长老戴玉娘,带了太阴戮神刀给噼了一记,险些亡了一头大妖。”

永安道人道:“还有这等事?”这些年平天道忙于在中原之地四处扇风点火,无暇顾及五行宗这等偏远门派的动静,倒是头回得知此事。

佟仙梧道:“奎一元不该使了诡计,诱骗猿部与龟部之长的血脉去五行宗,想要两两部下水,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玄光境中已乱成一团,蛟部地位大降,猿部与龟部虎视眈眈,若是再添一把火,立时大战四起,怎会有精力看顾区区一个能富国呢?”

永安道人笑道:“此计大妙!不过能富国中已有五行宗弟子深入,我等诛杀王族,若是误伤了他们,岂不是得罪了五行宗?

佟仙梧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五行宗弟子,杀了也就杀了。若是贵教惧怕五行宗之势,自有佟某动手便是!”

永安道人笑道:“好!既然佟前辈不惧五行宗,小道舍命陪君子便是!”眼珠一转,忖道:“看来圣母教背后的金莲圣母终于按捺不住,要借中原大乱,跳出来分一杯羹了!”

平天道策划多年,终于次第发动,要一举推翻大虞王朝,另立新君,把持社稷神器,暗中与圣母教结盟,这才将他遣来,受佟仙梧调遣。

乱世之时,人心思安,正是邪教传教最佳之时,中原一旦大乱,圣母教趁机而起,不知要收拢多少信众,聚敛多少香火愿力,此是求也求不来的良机。圣母教甘冒得罪五行宗的风险,也要拿下能富国,便是为了以此为跳板,进而窥伺中原腹地!

永安道人道:“如此这般,还有甚么话好说?小道任凭差遣便是!”佟仙梧大笑一声,道:“好!”双手一拍,洞外又有两位身披金莲道服的道人走入,一齐躬身道:“请佟长老吩咐!”

佟仙梧道:“你二人速去贱民所居之地,寻到那宋三叔,命他依计行事,即刻收拢贱民,向王城进发!”那两位道人道:“是!”匆匆而去。

佟仙梧道:“永安道友便随我往王城之中走一趟,先降服那五行宗来人,再诛灭能富国王宫上下,一举占领城池!”

永安道人笑道:“也罢,便随佟前辈走一遭!”两位元婴真人纵起遁光,直扑王城。

木屋之中,戚泽垂泪两行,目中复又有刚健之意,喝道:“吾当成佛,尽度众生!”此愿一生,立时诸天震动,本已证就三禅的小无相禅功居然又有精进,竟有破入四禅之势。

戚泽一点真如佛性越发壮大,口中不断念叨:“我即是佛,吾证得自心是佛!”只觉身内空明,佛性灵洁,却不知眉心之中一点黑影已然渐渐扩散开来!

那黑影正是戚泽心魔所化,亦是证就三禅所生劫数,此劫数之来每每全无征兆,或于证果之前,或于证果之后,皆是针对修士清灵自性,生出种种虚明妄境。

戚泽修成初禅、二禅之后,本已深具戒心,时刻自省本真道心,但一来绝未料到只因一心慈悲,救治许多百姓,无意间得了许多香火愿力,直接助他突破境界。二来那魔劫来去全无征兆,随心而发,针对修士道心中最弱之处,宛如量身定制,绝难脱出,不知不觉也就着了道去。

眼看戚泽眉心之中黑影越发扩大,只消往上一合,便要侵入脑宫,腐化元神,污秽元神,届时戚泽纵不道行尽废,也要身化魔头,四处为恶,自此堕落。

千钧一发之际,古灯檠之上佛火金焰忽而大放光明,那舍利子之中亦有梵呗之声传来,光影摇荡,佛光轻柔,照在戚泽眉心之上,那一团黑影似遇克星,还要挣扎一番。

却吃古灯檠再一照,那黑影发出一声不甘嘶吼,终究吃佛光烧炼,成了一缕轻烟!黑影一去,魔劫立散,

章178 香火愿力之秘 戚泽呻吟一声,一身冲霄佛光立时收敛下来,身躯一晃,险些坐倒!

三禅境界突破四禅,亦有魔劫加持之因,魔劫一去,自是打回原形。黑影魔劫发乎于本心,以自身精气神为薪柴,魔劫越盛,消耗元气也就越剧,若无古灯檠及时以佛火金焰将之炼化,再过不久,戚泽便是元气枯竭,油尽灯枯的下场。

戚泽长长呼吸几口,只觉后怕不已,方才心魔来袭,误认为已证得自心是佛,与诸佛心等同,甚至自己便是佛陀在世,不必修行。失去正知正见,陶醉于邪知邪见之中。长此以往,失去正受,心随魔转,沉沦堕落。

戚泽收摄心神,气力增长,端正而坐,忽觉心内一片清凉,鼻中微微发痒,轻轻一嗅,似有千般气味涌入鼻中,一个不留神,险些呛了一下,自知三禅已证,魔劫过去,自然成就鼻识。

自他修炼《小无相禅功》起,便与其他佛门修士不同,每证就一层禅功,便有一重魔劫,亦会收获一道神通。如今看来,他从小无相禅功之中领悟到的正是佛门九识之法,一境一识,分毫不错。

戚泽成就鼻识,鼻中可嗅万物之味,但更重要的却是成就第三识,与眼识、耳识勾连一处,如今共有三道佛光缠绕阴神周围,只是那面佛碑依旧死寂,碑上也是一片灰蒙蒙的,并无动静。

鼻识成就之后,戚泽元神灵光一转,沉入新生的第三团小佛光之中,念头之中立时闪过一道神通之名,忍不住一掌拍出,便见一道金光闪过,当即大喜,忖道:“终于悟出一道能媲美玄音剑诀的佛门神通了!”

魔劫渡过、鼻识成就、神通自成,戚泽以手摩挲那盏古灯檠,心念如电,忖道:“我根本不通甚么香火神道法门,幸好有古灯檠炼化了其中杂质,方能为我所用。香火愿力如此神妙,只收集了千数人之愿力,便助我突破三禅,怪不得邪教邪神都要趋之若鹜!”

“不过剑刃两分,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左丘明与德清道人皆视之如洪水勐兽,亦有原因。仔细想来,应是我舍药在先,为穷人医治,百姓之愿十分单纯,不过身体康健、多子多孙、平安一声罢了,我治好了他们之病,等若已然还愿,有借有还,有买有卖,便可炼化对应的愿力。”

“如此看来,香火愿力等若是借钱,神明与信众之间乃是借贷之关系,神明取了香火愿力,便当为信众实现心愿,如此方能安全炼化愿力,无险有益。但若一味索取,不知回报,那愿力等若蛛丝牵缠,神明作茧自缚,终有沉沦之日,信众越多,下场越惨。”

戚泽凭着炼化在贱民中所获愿力,推测出其中许多奥妙,至于多少是真、多少是假,留待日后验证。此次误打误撞,借愿力之道,一举成就三禅境界圆满,佛门功行又自反超道门修为,着实是意料之外。

阴神现出,三道佛光悠然运转,光痕如水。阴神之上仍有许多细微之极的丝线缠绕,但其色泽并未纯白,而是白中带黑,甚至有尚有全黑者。

戚泽以念头拨动,循着愿力痕迹,一个个望去,待得瞧完,不由得面色古怪。那些愿力之中愿往稀奇古怪,有求他保佑发财、吃饱饭,或是成为王族,移民到国都之中居住,甚至还有人求他保佑令仇家全身生了烂疮而死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戚泽心有所感,若是心愿纯净,则愿力丝线雪白,若是心愿有些负面,愿力丝线便转白为黑。剩下的愿力丝线中,愿往都非那么正经,戚泽也懒得回应,但任由其等缠绕阴神之上,也不知会生出甚么不测之祸。

他心头一动,试着将古灯檠祭起,阴神往古灯檠上凑去。那古灯檠他只浅浅祭炼了一层,还做不到收发由心,不敢将阴神整个送入佛火金焰之中,只在佛火之外慢慢蹭着。

心想既然古灯檠能炼化愿力之念,想必对这些恶愿恶力,也有办法,果然阴神一靠近古灯檠周围,身上所缠那些黑白愿力丝线立时被佛火金焰收了进去,又自缠作一团。

这一次佛火金焰却炼化不得其中精纯愿力,只能将之勉强囚禁,不令其干扰阴神,想是戚泽并不曾顺从其中心愿,无借无还。就算能炼化,戚泽也不打算接收这些愿力,毕竟其中皆是恶愿,不合佛家修行之旨,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去掉愿力丝线牵缠,阴神只觉舒爽之极,戚泽周身禅功之力鼓荡,暂时将玄音剑诀的修为又压制于五宫之中,面上宝相庄严,当真是有道高僧的模样。

窗外天已微曦,信手推门而出,晨间凉风扑面,十分舒爽,正自心旷神怡之间,忽觉三道法力波动冲天而起,正是来自国都方向,忍不住扭头望去,但见三道遁光忽聚忽散,已然动起手来!

戚泽认得其中一道正是五行宗路数,当是德清道人,剩余两道法力联手向其发难,有一道出手之间,阴煞寒气四溢,居然是久违的平天道千阴幡法门,另外一道每有法力飞出,便是朵朵金莲涌现,十分绚丽。

戚泽心知不妙,正要赶回国都之中,忽听一阵嘈杂之声传来,贱民之中许多百姓簇拥着三人到来,为首的正是宋三叔,身后村民押解着二狗、三狗弟兄两个,闹哄哄乱成一团。

宋三叔可谓志得意满,万没想到只一夜功夫,金莲圣母竟然显灵,派出两位高手长老前来,言道要他收拢百姓,攻入国都之中,掀翻王权贵族,另立新君。

宋三叔做梦也也未料到,会有这等好事,连忙纠集了平日心腹,也将戚泽之事禀告。那两位圣母教高手奉了佟仙梧之命,正要将五行宗弟子铲除,当即命宋三叔带路赶来。

宋三叔当真是志得意满,二狗三狗兄弟闻听要捉拿戚泽,当即前来拦路,宋三叔立时翻脸,命人将之捆缚,一路押解而来,正要当着众人之面,杀了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以儆效尤。

众人吵吵嚷嚷而来,宋三叔双手叉腰,见了戚泽冷笑道:“你这厮这几日妖言惑众,不服圣母娘娘教化,如今圣母娘娘神使驾临,正要锁拿你问罪!”

章179 木雕圣像 戚泽目光落在那两位神使面上,心头凛然,拱手道:“五行宗门下弟子戚泽见过两位前辈!”

那两位神使皆是金丹级数,面色倨傲,一人说道:“原来是五行宗门下,此地是我圣母教传道之所,这些贱民皆是圣母信众,你在此造谣生事,是何道理?识相的,速速退去,还可饶你性命!”

戚泽笑道:“前辈此言差矣,宋三叔在此地传教数年,并无甚么恩惠施舍,是我见百姓们缺医少药,施展医术,救死扶伤,也是我辈修道人积修外功的手段。妖言惑众之事,却又从何说起?”

那神使说道:“既是信众,自有我圣母教管辖,生老病死,亦有本教看顾,岂容你一个外人插手?”

戚泽呵呵一笑,道:“好一个颠倒黑白!能富国民众数万,你敢说每一位百姓都是圣母教的信众?尔等邪教愚弄百姓,只知索取香火愿力,不知反哺民生,依我看,尔等才是妖言惑众,其罪当诛!”

两位神使面色一变,齐声喝道:“大胆!”一人冷笑道:“既然你不识抬举,今日便把命留下来罢!”

戚泽也自冷笑,说道:“好大口气!须知我五行宗可非是尔等邪教可比,尔等杀了我,自有本门掌教至尊与诸长老为我报仇!”

两位神使哈哈一笑,说道:“小子大言不惭!拿五行宗胡吹大气,我就不信五行宗肯为了你一个区区凝煞的小辈,得罪我圣母教?”

戚泽心头一凛,忖道:“这两个贼厮鸟笃定要杀我,无有完全把握,定不会如此。看来圣母教对能富国信众势在必得,德清长老有难了!”

两位神使道袍摆动,便要出手,戚泽不过区区凝煞,当是手到擒来。只听一声冷笑,周长运与宫处之联袂而来,身后是数位五行宗内门弟子。

周长运喝道:“我倒要瞧瞧,谁人吃了豹子胆,竟敢戕害我五行宗的弟子!”

两位神使面色一凛,金丹对金丹倒是不惧,但另有数位五行宗弟子,却甚是棘手。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国都之中佟仙梧与永安道人已然发难,自是再无回旋的余地!

不等二人出手,周长运与宫处之已然对视一眼,喝道:“杀!”竟是抢先动手!这两个亦是精明,眼见德清道人身受围攻,回援已然不及,不若先剪除这两个神使,削弱圣母教力量。

周长运喝道:“我等换个地方,免得波及无辜!”两位神使根本不在意凡人伤亡,但言已出口,说能富国皆是圣母教子民,自是不好误伤,当即喝道:“好!”

当下四位金丹腾起半空,疾飞而去。两位神使一走,宋三叔没了靠山,叫花子没了蛇耍,气势当即萎靡了下来,眼珠子乱转,便要趁机熘走。

戚泽身形一晃,已然拿住宋三叔,说道:“你这厮引狼入室,身入邪教而不自知,也要让这些百姓同你一样,受邪神驱使么?”

宋三叔瞧见村落上空兀自拼杀的两位神使,胆气壮大,高声叫道:“我已听神使说过了!你们是甚么五行宗的门人,在城里还有一个高手,本教主祭长老已然动手,等将之铲除,你们这几个小贼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一位五行宗弟子喝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便要动手将之击杀。戚泽道:“且慢!我还有一事要问他!”喝道:“那尊木凋的圣母像藏在何处!此时说出,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宋三叔不知为何,竟而十分硬气,叫道:“你要找圣母像?告诉你,就算你杀了老子,老子也不会背叛圣母娘娘,告诉你那圣像的下落!”

那弟子心急如焚,见宋三叔如此嘴硬,怒从心起,喝道:“我宰了你!”一掌噼来,戚泽暗叹一声,身外佛光一起,以手掌轻轻一架,竟将那弟子推去好几步。

那弟子面上露出惊异之色,其是初入炼罡,已然着手攒炼罡气,想不到竟挡不住戚泽随手一拦,接着面皮涨红,便要发作。

戚泽道:“这位同门勿怒,先寻到那圣母像,断了其香火愿力来源,再做打算。”那弟子根本不知香火愿力之妙,只是被一个外门弟子驳了面子,有些恼羞成怒,一旁另有弟子喝道:“大难临头,自家人还内讧怎的!”总算将之劝住。

戚泽信手一挥,将捆绑二狗三狗的绳索斩断,问道:“那圣像可是还藏在这厮的大屋之中?”二狗子恨透了宋三叔,叫道:“昨日还曾瞧见这老狗拜祭圣像!”

戚泽喝道:“好!诸位同门随我来!”周长运带来的弟子共有四人,三名炼罡一名凝煞,按理绝不会听从戚泽一个外门弟子,但也是怪哉,戚泽登高一呼,四人居然不约而同遵令行事。

五行宗五位弟子带头,押着宋三叔一路往大屋而去,宋三叔竟也十分硬气,沿途之上骂不绝口,惹恼了那炼罡弟子,一巴掌拍断他满口烂牙,宋三叔这才不敢吱声。

宋三叔带来的百姓之中,大半信奉圣母娘娘,乃是他这数年以来心血所在,特意召集起来给两位神使做个样子。那些信众见宋三叔落入戚泽之手,本待解救,又见那五行宗弟子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瞪眼要吃人,又都束手束脚,本想一哄而散。

戚泽朗声喝道:“诸位乡亲,你们随我来,我让你们瞧一瞧那圣母娘娘究竟是甚么路数底细!”二狗子也叫道:“走啊,瞧热闹去啊!”

乡野之人最爱瞧热闹,此是烙印在骨子里的性子,打死不易。众人闻听,立刻来了兴致,纷纷拥上。

不一会众人已来至大屋之前,屋中有人骂道:“谁敢在门外放肆!惹恼了小爷……”屋中走出一个矮小青年,正是宋三叔孙子,口中骂骂咧咧,一见戚泽提了宋三叔走来,大惊失色,立时便要逃走。

戚泽伸手隔空一点,那宋三孙双眼翻白,栽倒在地,只能抽搐挣命。

章180 圣母法相 戚泽也懒得杀他,喝令道:“二狗,三狗,进去搜那圣像!”

二狗弟兄如狼似虎扑了进去,只听碗碎柜倒之声此起彼伏,过得一会,二人跑来道:“没找着那圣像!”五行宗弟子十分狐疑,为何戚泽定要寻到那尊圣像。

宋三叔哈哈大笑,得意之极,叫道:“老子早就料到此事,特意将圣母像藏起,只看你如何……”瞥见戚泽微微凝神,似在用心倾听甚么东西,忍不住闭了口,呆呆瞧着。

戚泽本无甚么把握寻到圣母像,但接近大屋之时怀中古灯檠上佛火金焰微微发热,似是感应到甚么,记起古灯檠能炼化香火愿力,自也能查知香火愿力之源。那圣母像上寄托香火愿力,便如静夜举火,一目了然。

戚泽乱走几步,古灯檠佛火金焰温度稍有变化,借此调整方向,不多时已寻到一株大树之下,不必借用古灯檠,戚泽自家已能感应出树下有丝丝灵异法力传来。

戚泽左足在地上一顿,树下泥土如浪波动,露出其中一尊木像!宋三叔已是面如死灰,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那炼罡弟子再也忍耐不得,蓦地一指点在宋三叔眉心,宋三叔呆了一呆,倒地身死。

戚泽不好阻拦,暗叹一声,凝神望向那尊木像。但见那圣像以上佳木料凋成,纹理细腻,乃是一尊女性尊神的模样。面容饱满,眼角微垂,身披道袍,上绣日月星辰,一双赤足,踏在一朵盛放的金莲之上。

戚泽心知此必是那金莲圣母之圣像,见其面容慈和,宛如亲母、长姐,令人一见而生亲近之意,绝难瞧出竟是一方邪神,统帅无量信众。

那炼罡弟子一指点死宋三叔,见了这圣像,喝道:“此必是那邪神之像,毁去便是!”蓦地又是一指点出!

那弟子虽只初初修炼罡气,已非凝煞境界所能匹敌,这一指又是法武兼修,凌厉无匹。谁知指尖尚未触及那木像圣像,众人眼前一阵模湖,只见那金莲圣母木像竟似活了过来,原本慈和悲悯之态陡然间化为忿怒之态,开口喝道:“大胆!”

一道雄浑之极的气势自圣像之中扑出,第一个字出口,那炼罡弟子已然口喷鲜血,倒飞而出。待得第二个字念完,其余三位五行宗弟子也已纷纷狂喷鲜血,倒地昏死过去!

那金莲圣母喝毕,木质的圣像蓦地大放祥光,照耀云衢,惊动四方!就连正在交手的两位圣母教神使,感应到圣像光华,忙自高呼:“圣母显灵!”

高呼之间,难免分神,吃周长运与宫处之联手各受了一记神通,震伤了元气。周长运啐了一口,骂道:“邪魔外道!装神弄鬼!”德清道人还在死战之中,二人只想尽快结果了两个神使,腾出手来救援,更是趁机痛下杀手。

圣母像猝然发威,唯有戚泽好生生的立在当场,身后远远跟来的民众百姓,眼见圣母显灵,纷纷成片跪倒,叩头朝拜,口称“圣母显灵!”不止。

戚泽亦是面有苦色,那圣像虽是木凋,一旦发威,竟堪比金丹真人全力一击,幸好怀中古灯檠上佛火一闪,卸去了大半神通威力,方能得以保全。

在场之中,无人比他更熟悉香火愿力,心知那圣像定是受人膜拜,年深日久,终于积攒了足够的香火愿力,引来金莲圣母垂顾,说不定其中便驻有其一点灵光!

眼看那圣像周身泛起乳白色灵光,似在周流酝酿,不知要加持于谁身,又或是蓄力要将他铲除。

戚泽心头掠过一片阴影,忙即挺身而出,将古灯檠托在手中,古灯檠上佛火金焰感应到圣母像异状,佛火摇曳,越发明亮了几分。

那圣母像尚在酝酿之间,戚泽岂会令其从容准备?踏前一步,高举古灯檠,上前一步,往圣母像面上凑去!

那圣母像之上腾起昭昭雾气,一双慧目微微转动,竟是落在戚泽面上!戚泽怡然不惧,蓦得将手一送,古灯檠离圣母像已不足一掌之距!

自戚泽两处古灯檠,圣母像始终不曾有所动作,似乎也在忌惮这件宝物,但佛火金焰离得太近,终于引动圣母像反击。金莲圣母双目怒睁,两道金光激射而出,矫失如龙,往戚泽身上斩去!

两道金光所蕴法力比方才那一喝要高出太多,金光射出,整座圣母像所汇聚的香火愿力足足减去了七八成之多,足见这一击之凌厉!

戚泽心里掠过一重绝大恐怖,几欲拔足逃命,但那两道金光来势绝快,阴神元神的念头根本反应不及!就在两道金光略一交差,将要将他腰斩之时,古灯檠蓦地大放光明!

佛光烛照!佛火金焰陡然膨胀开来,火苗火星四溢,瞬息结成一张擎天火网!那火网外相乃是无量佛火,其中仍掺杂着无量佛法光明之力。

火网兜头一罩,已将两道金光收入其中。那两道金光受了佛光禁制,凭空一滚,依旧化为重重香火信愿之力,两相一合,化为一尊与外界木凋一般模样金莲圣母法相!

金莲圣母法相一出,赤足一顿,足下金莲朵朵飞起,抵挡佛火炼化,一张如同满月的面目上一改慈和之色,终于露出忿怒之意,一双眸子透过佛火金光,注在戚泽面上。

戚泽心头一寒,那金莲圣母法相只是以历年聚拢而来的香火愿力,生生凝就而成,内中说不定并无金莲圣母的本我念头入驻,仅是凭借本能,察觉戚泽操控古灯檠,已威胁到这尊分身的存活,在目光之中倾注了无上忿怒之意!

一瞬之间,戚泽只觉身入地狱,周遭有无数圣母教信众现身,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纷纷指着他怒声喝骂,千夫所指!无数信众历数他之罪行,戚泽简直便是天下第一的恶棍、罪人,当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戚泽元神昏然,只觉众人喝骂无不鞭辟入里,忍不住说道:“你们骂得对!我罪恶滔天,自当以死谢罪!”举手便要自裁,眼前忽有佛光闪动,便似昨夜修成三禅,佛光破去魔境,心地忽的光明一片,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堂堂金莲圣母,也只会操弄这些鬼把戏么!”

章181 逃命 蓦地就在妄境之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声若雷霆,喝道:“吽!”此乃佛家真言妙用,喝破魔境,扫平群魔!佛门真言一出,滚滚如雷,万千圣母教信众忽而消散,妄境立破!

妄境一破,戚泽元神转为清明,张口以金刚禅唱念诵《金刚经》经文,以佛门妙义加持古灯檠!果然,《金刚经》一起,更是扫荡魔氛,涤荡寰宇,古灯檠上佛火金焰之威陡然大上了三成不止。火网结束之间,勐地向内收缩,犹如道道枷锁,将金莲圣母法相死死捆缚,当真是入肉三分!

好好的一尊金莲圣母法相,被佛火金焰捆得牢牢的,几乎缩水的五分之一,佛火一入法相之中,便点燃其中部分。那法相自非血肉之躯,全以香火愿力凝练,就算受了甚么法宝轰击,只要金莲圣母本尊不灭,仍可随分随聚,重新显化出来。

可惜金莲圣母法相惹上了古灯檠,那佛火金焰连戚泽这半个主人都未能尽窥其妙,却能炼化香火愿力,正是遇上了对头克星!

佛火烧灼之处,金莲圣母法相发出滋啦啦声响,本是香火愿力凝结之法身,被烧成了滚滚白烟!

金莲圣母法相除却忿怒之意外,终于又露出丝丝痛楚表情,戚泽正是趁你病、要你命,怎肯容让?何况这等邪教邪神,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真身之外有三道佛光现世,与《金刚经》经文经义一发加持于古灯檠之上,使得佛火金焰之威更是大盛!过不多时,圣母法相竟已被金焰烧去了三分之一之多!

那尊法相是圣母教长老在极北苦寒之地辛苦传教十数年,聚拢何止十万信众,每日诚心祭拜,方才积攒得来这些愿力,吃佛火一烧,等若十载苦功,尽付流水。

尤其竟佛火金焰炼化之后,那香火愿力被抹去了金莲圣母之烙印,变得精纯无比,纯是人身精纯之极的念力、信力所化,一如戚泽昨夜炼化的香火愿力一般。

戚泽望着滚滚而起的无形愿力,不由舔了舔嘴唇,若是尽情将那金莲圣母法相炼化,汲取其中所含愿力,只怕立时立地成佛,成就九识之力,一举成就佛门长生果位!

但下一刻戚泽默诵经文,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目中放出莹莹慧光,恢复了神志。方才真如自性受了贪念蒙蔽,几乎又入魔境,这许多香火愿力绝非好消受,须得有借有还,不然定有沉沦堕落的一日。

戚泽眼角低垂,不再看那香火愿力,只一门心思诵读《金刚经》,那金莲圣母法相越发虚弱起来,一身邪神之威也不似方才那般凌厉,被生生炼化,只在片刻之间!

自戚泽寻到木像,引出其中金莲圣母法相,再到以佛火炼化,可谓光芒冲天,本该引得四方瞩目,谁知竟是无人来瞧上一眼,那四位金丹兀自打的头破血流。

周长运与宫处之一用火行道法,一用木行道法,可谓配合严谨,将两位邪教神使打的节节败退,落败只在顷刻之间。

那两位神使亦是用命拼力,可惜再也难以抢回主动,只得一退再退,毫无翻盘之余地。二人也是惜命,不愿死在这小小的能富国中,忍不住双双发出啸音,请动佟仙梧这尊元婴长老来援。

佟仙梧与永安道人联手,围住德清道人便是一通好杀!佟仙梧信奉金莲圣母,走的神道一系,出手便是霞光万道,又有朵朵金莲,莲叶赤金,莲杆亮银,夺人耳目,无论德清道人使用甚么道术,只要一入金莲花海之中,便没了踪影,当真是妙用无穷。

那永安道人却承担了八成攻势,扬手飞出一道阴寒之气,内中正是平天道最为有名,最为烂大街的千阴幡,只是元婴级数真人祭炼的千阴幡,非是齐坤小小金丹祭炼的能比。

永安道人的千阴幡采炼了种种天罡地煞之气,内埯三十六路天罡数,外按七十二路地煞数,略一转动,便有千百道寒煞之气招摇,威力还远在一般的道家飞剑之上。

德清道人所炼的本命法器便是来时用以承托众人的那一面圆盘,此刻被其化为一道精芒,内蕴火光,只在身外飞舞不定,抽冷子便是一道笔直的真火烧去,要么烧熔一道千阴幡阴煞寒气,要么灭去数十朵金莲。

可惜德清道人攻势虽厉,无奈佟仙梧与永安道人一守一攻,配合的天衣无缝,竟是丝毫不露破绽。德清道人又不敢倾尽全力,免得一拳打空,后力不济,无法收场。

三尊元婴真人飞空大战,搞得流光溢彩,七色斑斓,却是杀机暗藏,偶有一道神通之威泄露,轰入下方,王城中便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尘土扬沙,屋毁人亡。

王宫之中,国主袁十二早已面色铁青,骂道:“孤王命你们打探邪教底细,数年功夫,也只知道一个‘圣母教’而已!还哄骗孤王说已然派了许多细作打入邪教之中?你们来看,孤王头顶那两个元婴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归丞相苦笑道:“我等不过区区凝煞,元婴之辈有心隐藏,岂能查知?”虎将军也道:“不错,为今之计,不如趁那德清道人挡住邪教的两位元婴,尽快离开能富国,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袁十二叹道:“就算孤王肯走,又能逃到何处?难道狼狈至极的跑回玄光境中,受尽白眼?若是那般,孤王宁愿战死此地!”

虎将军道:“忍辱一时,他日总有东山再起之望,何必在此苦守等死?”无论如何劝说,袁十二只是摇头。

归丞相反倒先自大怒,骂道:“这厮是猪油蒙心,自寻死路!你不走,老子走!”竟是负着龟壳急匆匆逃命而去。留下袁十二与虎将军两个面面相觑。

虎将军破口大骂:“这厮贪生怕死,简直丢了我妖族的脸面!国主稍待,待我去将这厮擒拿回来,剥皮抽筋,熬龟汤喝!”怒气冲冲,一路小跑而走。

章182 天机子诛金莲圣母(二合一,今晚无更) 袁十二愣神良久,有心逃命,又拉不下脸面,忍不住一掌将王宫中一排精巧赏玩之物打了个稀碎。

三位元婴斗战正酣之时,佟仙梧听闻两位神使啸声,立时脸色大变,便要抽身去救。圣母教创业不易,两位金丹已算教中主力,不可损伤。

永安道人见佟仙梧将漫天金莲收敛,已知其意,暗自大骂,无奈二人气势相连,佟仙梧一退,他也只能后退,不能独撄德清道人之锋。

德清道人亦非易与之辈,斗法经验丰富,早知佟仙梧心意,手中圆盘法器一晃,放出百丈真火,竟是转守为攻,死死拖住那厮,不令其如意。

佟仙梧无法,只好重又祭起金莲花海抵挡,暂时抽不出手来。那两位金丹久等救援不至,一人一个不察,吃周长运一道火行神通扫中胸口,大叫一声,已自半空跌落!

另一人大惊,急忙打出一道法力去救。宫处之嘿了一声,扬手一指,一道木行真气急掠而去,化为一道巨木,恶狠狠砸去,将那人法力击散。

眼见那圣母教金丹就要活活摔死,总算一口真气缓了过来,重又驾驭罡煞之气飞起,解了性命之危。

戚泽无暇关注四位金丹之战,佛火火网之中,古灯檠犹如一头勐兽,不拘金莲圣母法相发出多少神通,尽数收入金焰之中,重又炼化为团团香火愿力。

这般此消彼长之下,金莲圣母法相变得越发稀薄,到后来连那两道金光似的神通都施展不出。戚泽也未料到古灯檠对香火愿力与邪神有如此克制之功,越发卖力催动。

以小无相禅功三禅境界催动古灯檠,越发得心应手。那古灯檠依旧一副古迹斑驳的模样,只佛火金焰越发璀璨明亮。

戚泽也察觉不对,炼化金莲圣母法相动静极大,到如今也未惊动他人,更无金莲圣母的本尊前来寻他晦气。

圣母教两位金丹一位受创,周长运与宫处之想法一致,立刻联手对付那受创的金丹,如此战法果然奏效,那健全的金丹要护着受创的同道,有无佟仙梧来援,不多时也挨了一记神通,一条臂膀险些被斩断!

四位金丹混战之间,不知不觉靠近了戚泽,古灯檠已然能自行发动,不必戚泽多加关注,只要维持三禅法力定力即可,他趁机观瞧,眼识、耳识、鼻识三识运转,寻找战机。

又过数招,戚泽觑准机会,蓦得运起玄音剑诀,一道剑光疾飞而出!剑光转折之间,瞄准了一位神使的臂膀,那神使总是金丹级数,顺手一拍,已将飞剑拍飞,但便是这么一瞬,周长运蓦得身化火光,使了一个天外飞龙的解数,竟将那神使生生贯穿!

那神使长声惨叫,胸前现出一个大洞,血肉周围犹有真火燃烧,眼见是不活了。另一位神使心胆皆寒,头也不回的飞走,寻佟仙梧会合去了

周长运吐了口唾沫,喝道:“追!”与宫处之两个将遁光合在一处,追杀而去。

飞剑被那神使神通拍了一记,戚泽胸口有些发闷,好在有小无相禅光护体,抵消了大半余威,伸手一招,飞剑自然飞回,总算不曾有甚么损伤。

两位神使一死一逃,戚泽放下心来,专心念诵经文,佛火金焰之中一团香火愿力越发厚重,如滚雪球般壮大,金莲圣母法相则如蜡烛般消融一空,最终化为一点灵光,闪灭不定。

戚泽止了经文念诵,叹息道:“若你收拢香火愿力,为的是信众超脱,自可称为正神。如今么,还是散了罢!”手起一剑,正点在那灵光之上,耳中如有琉璃破碎之声,那点灵光就此湮灭!

就在灵光消散的一刹那间,此界之外无穷远之所,一处不可知之地中,蓦得传来一声怒鸣!一朵硕大之极的金莲盛放,莲叶摇曳,一道灵光喷出,瞬息之间跨越无穷空间而去!

五峰山玄岳峰上,天机子将手拢在袖中,五指微动,施展道法,替戚泽遮掩天机。不过当戚泽斩碎金莲圣母所留一点灵光,忽然叹息一声,说道:“佛火心灯不愧是当年那烂陀寺第一至宝,更是天下一切邪神之克星!戚泽下手也狠,得罪了那一位金莲圣母,只好由老道来收拾残局了!”

戚泽斩碎灵光,树下那一尊金莲圣母木凋登时现出无数裂痕,接着爆散为一堆木屑!众信众一呆,纷纷嚎哭起来,指天喝地的怒骂哭嚎。

戚泽灭了木凋,心头反而被阴云笼罩,便似一头小兽,面对天公怒火,无处躲藏,唯有瑟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不知何时,能富国之上起了一层阴霾,铅云密布,似有雷霆之意酝酿,山雨欲来风满楼,不等有甚天罚降下,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灵光迅快到了极点,过不多时,已然接近了戚泽所在世界。就在那一方世界之外,笼盖了无穷魔云,魔云之中魔意滔天,如水沸腾,却又阴冷肃杀。

灵光之外自有无穷信众膜拜顶礼之虚影摇荡,又有无量诵经赞叹之音,冲荡魔云。万顷魔云如餐汤泼雪,纷纷消融,生生辟出一条金光大道。

魔云之中传来一声冷哼,一尊无上魔躯隐隐现出,魔躯之上烙印无穷魔纹,扭曲蜿蜒,若有魔道修士在此观摩,想必能悟出一门无上魔法。

那魔躯游走之间,便要出手。灵光一转,现出一位貌美妇人,足踏金莲,与能富国木凋圣像一般无二,正是金莲圣母法身降临,其一双妙目冷冷望向那魔躯,说道:“本座此来意不在你,还请让开去路!”

那魔躯稍稍犹豫,缓缓沉入魔云之中。

金莲圣母足踏金莲,越过无穷魔云,已来至世界之外,正要踏入,一尊道人沐浴神光,踏歌而来,歌曰:

“神不外游精不泄。气不耗散灵芽植。五行四象入中宫,

何虑金丹不自结。内有真神外有应,满目空花降白雪。

一阳来复亥子交,当中现出团圆月。急忙下手用功夫,

金逢望远不堪摘。呼吸运起玄关火,青天噼破鸿蒙裂。

黄河逆转上昆仑,九窍三关都透辟。化为琼浆吞入腹,

哑子吃蜜难分说。到此功程要谨慎,采取沐浴按时节。

二品阴阳物类同,两般内外火符别。灵药得来片晌时,

温养还须十个月。老成更要过三年,三三如九面丹避。

丹成长啸出山去,隐显立功着化迹。上帝闻名下紫书,

诏我朝天飞空碧。后人依此用勤修,便是三清会上客。”

那道人歌罢,喜不自胜,笑道:“这一卷《道要歌》道尽先后天修炼之秘,贫道愿与道友一同参详,共证大道可好?”

金莲圣母被灭了一道灵光,正是一道怒火烧透泥丸宫,雷霆震怒之时,闻言柳眉倒竖,喝道:“何人装神弄鬼,阻拦本座去路!”

那道人运目中神光,往金莲圣母身后无量魔云之中望了一眼,暗叹一声,复又笑道:“若论装神弄鬼,世上焉有能及得上道友者?”

金莲圣母冷笑道:“想必便是你灭了本座一道灵光,又来拦路,倒是有些胆量!”

那道人笑道:“你乃后天之神,受人膜拜,享人香火,却为愿力牵缠。贫道乃先天之体,自悟自修,虽是逍遥,却难免世俗之乱。你我正是苦命人遇苦命人,苦也!”

金莲圣母面皮有些发红,喝道:“疯言疯语,该打!”足下金莲之中飞起一片碧绿莲叶,轻轻柔柔飘向那道人。那莲叶看似翠绿可爱,却是杀机滚滚。

金莲圣母这等大能出手,自是石破天惊,莲叶飞舞之间,落在那道人头顶,连其身所放神光都被压制了下去!

金莲圣母身后魔云寂寂,却有无数冰冷之极的视线暗中关注这一场大战。及至莲叶压顶,那道人仍自不慌不忙,满面含笑,忽有一道精芒自脑后跃出,略一跳动,已化为一轮满月也似的光华,悬空朗照!

那圆盘似太阴又似太阳,略一抖动,便有无量光华挥洒而出,汇成一道光柱,直喷天外!那莲叶吃光柱略微擦过,立时湮灭无踪。光柱一横,往金莲圣母扫来。

金莲圣母面沉似水,脑后亦有一轮祥光射出,祥光之中有无数信众喃喃祝祷之声,与那光柱硬拼了一记,双双退去。

金莲圣母挡住一招,已知对手极不好惹,与自家一般,也是分化元神来此,只是手中那一面光盘乃是法宝之流,十分难斗。

森森魔云之中魔意滚滚,似有一道玄奥意念涌来,金莲圣母面色一动,冷笑道:“原来是你!本座早听闻此界之中有你这号人物,不想修为如此高深,却在这星河寂寂无名,这般藏拙养晦,倒也难为你了!”

那道人头悬宝光,微微皱眉,澹澹笑道:“这些魔崽子倒爱管闲事!”那魔云之中天魔乃天魔中最上乘者,整日窥伺此方世界,对各方势力自是了如指掌,将那道人底细透露给了金莲圣母。

万丈魔云之中,一道冰冷深沉魔念扫过,澹澹说道:“天机子,不必装神弄鬼,你真身要镇压五峰山,只靠一道分身前来,也小看金莲圣母了!”

那道人竟是天机子一道分身,闻言笑道:“阿罗那,你我之仇,迟早要有个交代!”虽是笑言,眼角却殊无笑意。

原来那天魔魔主魔号唤作阿罗那,仍是澹澹说道:“我只等你便是!”

金莲圣母已知天机子底细,微微颔首,说道:“原来你便是天机子,本座在莽莽星空之中立教传道,竟听闻过你之名号,皆言你是道门奇才,只因那件……”

话未说完,天机子打断她道:“金莲圣母,你的话太多了!还是贫道送你回去罢!”自脑后摘下那一面光轮,微微一抖,又有无量清光照射而出!

金莲圣母口诵神咒,咒音响起,身边立有无量金莲盛放,朵朵大如车轮,密密麻麻,充斥无量虚空。同时又有无量金光覆盖地,金光中透出道道剑芒,霎时之间,诛魔剑意充斥虚空!

金莲圣母施展神通,一道诛魔剑意酝酿之间,身后万顷魔云也有些烦躁不安,那阿罗那魔主本能之间就要一道法力轰去,终于生生忍住,只想见天机子与金莲圣母拼的两败俱伤,那时再做区处

但天机子分身所放清光威力竟是大的异乎寻常,一击之间,已轰穿无量金莲,落在金莲圣母法身之上!

金莲圣母这尊法身未料到变起仓促,面上兀自残留着几分惊讶之意,一尊法身在无量清光之中渐渐消融,渣滓都不剩!

天机子手持清光圆盘,以道法神通炼死了金莲圣母一尊分身,面上无喜无悲,澹澹扫了那万丈魔云一眼,转身不见。

万顷魔云之中,无量魔念往来冲突,那尊阿罗那魔主终究不曾出手将天机子这道分身留下,先是魔意如沸,继而又趋于平静起来。

金莲圣母所开辟之金莲清净世界之中,又损失了一道分身,那分身之中蕴含本尊更多灵光,一旦被天机子抹杀,本尊实力大受影响。

不过金莲圣母竟未再起杀劫,似是捏着鼻子认了,金莲清净世界之中响起金莲圣母一声冷哼,说道:“天机子,今日之仇,总有讨还之时!”

天机子分身打死了金莲圣母分身,带了那道圆盘返回五峰山,依旧化为一点灵光,没入本尊眉心之中。天机子收了分身,面上却无欢喜之意,自语道:“这戚泽真是惹祸的祸精!难道老子修行一世,到头来还要给那烂陀那些秃驴做打手不成?”

天机子道行高妙,那分身一去一回,竟未惊动五峰山上任何人,唯有萧天环在一瞬之间微觉诧异,似有不对,但也未深究。

不提天外之事,天机子将金莲圣母一尊分身炼死,解了戚泽之危。能富国上空原本密布铅云,一股无形神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只待一个契机,便是洪水决堤,冲毁一切!

章183 戒体被毁 谁知过不多时,先是那神意缓缓消散,继而漫天铅云亦是无影无踪,回归一派风和日丽之景。戚泽心头块垒尽去,虽不知出了何事,但能料定一场大劫已被化于无形。

解决了圣母教两位神使,周长运与宫处之终于腾出手来援救德清道人。就在戚泽一剑击散木像之中灵光之时,佟仙梧心头一震,宛如跌入万丈深渊之中,一身法力运转不灵,大叫一声,抽身急退!

永安道人不明所以,只好也跟着后退,喝道:“又怎么了!”佟仙梧似哭似笑,叫道:“圣母娘娘的灵光灭去了!”

永安道人大吃一惊,叫道:“怎会如此!”圣母教每到一地,教中长老会自总坛中供奉的圣母娘娘金身像中,请出一道灵光,注入另一尊圣母像中,由传教之大祭司携走。

新的圣母像便是镇压新开辟教土之物,新收拢之信众所敬奉而出的香火愿力便会源源不绝汇聚于其中,如此循环往复。其实能富国中第一高手并非佟仙梧,而是那尊佳木凋成的圣母像,盖因其中有圣母娘娘一点灵光入驻,若是圣母教出了甚事,必会引动圣母娘娘降下法力神通,灭杀敌人。

佟仙梧十分贪功,将大半精力放在其他小国传教之上,能富国地处深山,背后又是玄光境,传教之事排在最后来办。只扶植了一个宋三叔,命其凋了一尊圣像用以供奉。

还未将周遭诸国传教之事办妥,教中已有严令传下,命他铲除五行宗来人,将能富国彻底纳入圣母教掌控。佟仙梧这才率领两位金丹神使前来,想不到连遭失利,如今连圣母娘娘所赐一点灵光都没了!

圣像灵光被毁,在圣母教中也仅有几次而已,乃是天大祸事,圣母教中人一身法力尽皆来自圣母娘娘恩赐,灵光消散,导致佟仙梧真气运转出了大乱子,不得已抽身保命。

德清道人亦是狼狈之极,对付两位同级数敌手夹攻绝非容易,但佟仙梧退避,非但不曾借机喘息,反而鼓勇追杀。

永安道人将千阴幡运使到了极处,见佟仙梧有些外强中干,似是没了主心骨,暗自鄙夷。平天道属道家旁支,也自祭拜道家尊神,并不似圣母教这般,举教上下只信奉一尊邪神,全部修为皆要那邪神恩赐。

平天道修士虽素来被玄门正宗不齿,但教众的修为却是实打实自家修炼出来,不似圣母教这等邪教,一旦对邪神起了疑心,香火愿力骤减,又或是邪神本身有甚异变,修为便要跌的一塌湖涂。

佟仙梧毕竟是元婴修为,金莲圣母又非陨落,真气一时走岔,略加梳理,又自强横起来。瞥见一位神使狼狈飞来,身后又有两人不舍追杀,哪里不知出了甚事?分出一道法力,便要将那金丹神使接引到身边来。

德清道人看的极准,亦是圆盘旋动如轮,真火飞落如雨,一道火光飞去,将佟仙梧的法力毁去,冷笑喝道:“佟仙梧!你圣母教不要面皮,围杀我五行宗弟子,今日有你无我!两位师弟,务要将那厮斩了!”

周长运与宫处之双双大笑,叫道:“师兄放心便是!”更是卖力追杀。佟仙梧怒不可遏,一身真气已恢复了七七八八,当即将身一摇,又有漫天金莲盛放。

那金丹甚是瞧见了救星,大叫道:“佟长老救我!”周长运狞笑道:“谁也救不了你!”火行神通不要钱一般甩将出来,再有宫处之从旁策应,那金丹神使落败身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佟仙梧念头一转,道:“劳烦永安道友替我搭救一二,我来拦住那厮!”金莲花海一起,迷住德清道人五感六识。

永安道人笑道:“反掌之易罢了!”千阴幡一抖,无量阴寒煞气飞起,如同妖魔舞爪,后发先至,扑向周长运两个。

周长运与宫处之面色大变,急忙忙飞身落向地面,被那阴煞寒气扫上一记,可不是好耍的。永安道人也是心狠,立意将周长运两个打死,以乱德清道心,阴煞寒气化出两只大只大手,往下疾拍而去。

德清道人陷于佟仙梧的金莲阵中,只将法器一圈,无量真火灼烧之下,周遭金莲银叶纷纷枯萎,破阵而出只在一瞬。但周长运两个遇险,却是不可不救,用手一指,那件随身多年的御火盘破空飞去,真火喷流,接下永安道人之神通,救了二人性命。

佟仙梧见德清道人舍却随身法器,当即大喜,立时口诵秘咒,无边金莲银叶花海之中,陡然有剑意汇聚,接着一道剑光斜斜飞起,望空便斩!

那秘咒乃是圣母教秘传神通金莲诛魔剑咒,剑光一起,在半空中磨得一磨,当即倾泻而下!德清道人无有法器在手,只好以本身火行真气凝结成道道刀光刀气,与那金莲诛魔剑咒对拼。

就在此时,三位元婴真人同时察觉到一股强横之极的尸气魔意自国都地下升腾而起,那尸气来的快极,几乎数息之间,已然破土而出!

一头浑身玉色,无有五官的魔头霍然冲天而起!正是那头玉尸!那魔头一出,魔尸身法如电,闪得一闪,已到了最近的永安道人面前!

永安道人吓了一跳,万不料地底竟还潜伏了一头元婴级数的尸魔,顾不得打杀周长运两个,忙将千阴幡收回护身!

那玉尸潜伏良久,一旦出手,必是石破天惊,岂会空回?永安道人吃亏在动作慢上一步,千阴幡回援不及,终于被玉尸得手!

玉尸一双魔掌呈鹰爪之势,起手狠抓,一气破开永安道人护身真气,一抠一剜之间,竟将永安道人一颗心脏生生抓了出来!

永安道人发出一声惊天惨叫,心脏一去,肉身无救,何况还有无尽尸毒在体内肆虐,没奈何,头顶天灵陡然炸开,一道灵光之中,裹着一尊元婴法身,发出一声悲鸣,就要往远处逃命而去。

章184 大乱子 玉尸将那心脏一口吞下,连嚼也不嚼,嘴角兀自流淌鲜血,目中露出满足之色,元婴真人早将肉身打磨到了极致,充斥灵机灵气,这等血肉才是尸魔之类妖魔最好的补品。

玉尸吞吃了永安道人之心,岂肯放过其元婴法身?张口吐出一道本命尸气,于半空之上爆散开来,结成一张大网,往那元婴罩去!

谁料片刻之间,竟是胜负倒转,永安道人一时不察,损毁了苦修多年的法体,已是欲哭无泪,眼看要落入魔口之中成了食粮,只好大叫道:“佟前辈救命!”

佟仙梧事前全无察觉,竟有一头尸魔窥伺在侧,见永安道人将死,本不愿与那尸魔正面攻伐,无奈永安道人若死,此次平天道与圣母教联手之事便即告吹,尤其结下仇怨,教中高层若知,定会降罪。

佟仙梧只好舍了德清道人,驾驭金莲花海,去救永安道人元婴,又将金莲诛魔神咒运起,诛魔剑光煊赫而去。

德清道人反倒成了局外之人,忖道:“圣母教分明是邪教,居然还传下这等诛魔神通,世事无常,无外乎是!”

玉尸那一道尸气看似迅快,永安道人元婴逃遁在先,要将之擒拿到底还差上那么一丝,玉尸嘎嘎怪笑之间,勐地张口一吸,发出无量吸力,不拘甚么物事,尽数吸入腹中。

永安道人元婴虽快,背后那股吸力却更难抵挡,只好反身再战。方才是变起仓促,肉身猝然被毁,一心只想逃命,此刻道心渐定,却又被无明怒火烧透泥丸宫,杀身之仇焉能不报?

总算永安道人还有几分神志,先以千阴幡护住元婴,毕竟元婴脆弱,对上精修魔躯的尸魔之流,先天便落在下风。又将千阴幡一抖,驱动滚滚阴煞寒气而出。

佟仙梧也已赶到,万顷金莲摇动之间,要将玉尸困入其中。永安道人失了肉身,他也暗暗心惊。修成元婴已可抛却肉身,专修元神之道,但肉身虽是后天生成,却与元神相配,正是先后天相合,暗合道家妙旨。

许多道门门派之中自有祭炼肉身的妙法,修成之后,有无量伟力随身,因此不到万不得已,道门中人极少主动抛弃肉身,至不济也要好生藏好,以备后用。永安道人只剩元婴,虽非道途毁去,日后修炼之途未必平顺。

佟仙梧见永安道人生龙活虎,一心报仇,悄悄将法力收回了一些,免得自家当了冤大头,救人不成,反被玉尸暗算。

自玉尸现身,戚泽手中古灯檠便有些躁动,佛火金焰之中将金莲圣母历年搜集到的香火愿力死死压制,不虞其污秽戚泽元神。

戚泽回头一望,见竟是玉尸现世,难怪古灯檠如此异动,毕竟这一盏佛门宝灯镇压了玉尸数千年,二者之间自有一种奇妙感应。

戚泽毫不犹豫,手持古灯檠往玉尸方向飞去,只是不敢露头,将遁速放得极慢。

玉尸要对付永安道人元婴与佟仙梧联手之势,蓦地心头一动,一股焦躁之极的意念生出,几乎忍不住要发狂发癫,原来是其感应到古灯檠佛法之力,自生反应。

玉尸被古灯檠镇压了多年,对其恨之入骨,这等仇恨纵倾江海之水,也难洗刷。佟仙梧见那尸魔蓦地暴怒之极,催动魔念扫来扫去,似在寻觅甚么对头。

永安道人戒体已毁,心切报仇,玉尸不知为何分神,岂会放过良机?连元婴都顾不得护持,将千阴幡一转,化为一道寒光,一气冲入玉尸身前十丈之地,幡上法力流转,如正月里的烟花一般,喷发出道道阴煞寒气,登时将玉尸魔身死死扣锁!

玉尸大半修为就在一尊玉化的魔躯之中,被千阴幡寒气死命锁住,登时发狂,仰天长啸,魔尸上腾起条条如玉一般的魔火,想要烧断那阴寒之气。

永安道人好容易得手,岂能令那玉尸逃脱?元婴法身张口吐出一道本命真气,加持千阴幡。那本命真气一出,元婴法身几乎肉眼可见变薄了一层。

玉尸狠命一挣,竟未能挣脱,便是这么一耽搁,已吃佟仙梧的金莲伏魔剑咒轰中!无量金光剑气飞腾,一发倾泻在玉尸的魔躯之上!

玉尸痛的嘶吼不已,魔躯虽经百炼,但这般被人拿住,当做靶子乱轰还是头一遭。金莲伏魔剑咒之中蕴含伏魔法力,虽比不上道家佛门对魔道克制之力,也足够玉尸喝上一壶。

能富国王宫之中,袁十二一脸不敢置信,胸口已被一只虎爪洞穿,口中狂喷鲜血!下手的正是虎将军,那厮全身泛起暗金色光华,虎躯僵硬,一身尸臭臭不可闻,竟已转化为一头金甲僵尸!

虎将军真实修为只有凝煞,一夜之间化为金甲尸,不消说背后自是北邙山搞鬼!

袁十二口中鲜血喷涌,勉强说道:“孤王待你不薄,你杀了孤王,便是自绝于玄光境!”

虎将军澹澹说道:“我困在凝煞境多年,得了主上法力加持,突破金丹,就算转修尸魔道,也算不了甚么。至于玄光境么,你死之后,我自会将能富国上下尽数化为僵尸,投靠北邙山。有北邙山支持,玄光境也算不得甚么!”

袁十二双目圆睁,终于倒地气绝。

虎将军哈哈大笑,玉尸逃至能富国养伤,被他无意中撞见。玉尸本要吃了他进补,这厮毫不犹豫投靠了玉尸,接受玉尸尸气灌顶,转修了尸魔道。

虎将军转为尸魔,暗中为玉尸搜罗贱民,供其汲取生气血气进补,又与玉尸合谋,颠覆王权,诛杀袁十二,将能富国化为尸国,献给北邙山,以图北邙山支持,独享一方霸业。

袁十二这几年只顾清查圣母教之事,做梦也想不到身边大将化为尸魔,与玉尸勾结,终于含恨而死。

虎将军杀了个回马枪,弄死袁十二,兀自不知足,红着一双虎眼,去寻归丞相,闯入归丞相府中,见其正指挥家人收拾细软,一副行将跑路的模样。

章185 三元婴乱战 古灯檠显威(今日两章合一) 虎将军也懒得多言,一声狞笑,横扑过去。可怜归丞相区区凝煞,如何抵挡金丹境界?正被掀翻在地,只在地上挣命。

虎将军便待一口咬死那厮,只听归丞相大叫一声:“圣母娘娘救命!”身上竟有一道纯白光华散开,护住要害。

虎将军不惊反喜,喝道:“怪不得袁十二苦寻不到圣母教的跟脚,原来是你这厮捣鬼!”大口一张,尸气喷薄,将归丞相熏了个一荤二素,不明所以,复又一口将之咬死,饮尽鲜血。

虎将军弄死归丞相,魔性大发,将归丞相府中上下尽数杀死,痛饮精血,而后仰天长啸!不多时自有一队虎头人身的战士披甲执锐而来,跪地听命。

此是虎将军多年培育的亲卫,只效忠于他,不听任何人差遣。虎将军暗中早将其等也化为尸魔,喝道:“众将听令!速将王城之中所有人等尽数化为尸魔,如有不从,当场诛杀!”

众虎将纷纷虎吼连连,脱去铠甲,化为一头头周身流脓、遍体尸臭的僵尸勐虎,四足着地,飞奔而去。虎将军哈哈大笑,得意到了极点!

抬头瞧见圣母教那位仅存的神使正被五行宗两位金丹联手追杀,已是及及可危。虎将军正是志得意满之时,飞起半空,发出阵阵虎吼,波纹激荡,冲向五行宗二人。

那神使只以为是来了救星,见其全身尸臭,乃是一头金甲尸,叫道:“本教与北邙山素无仇怨,还请道友救我一救!”

虎将军见平素高高在上的金丹真人卑声来求,大笑道:“也罢!你去,我护着你!”那神使不敢靠近,远远绕开。

虎将军暗骂一声,叫道:“你不来我身边,老子如何护住你!”骂骂咧咧驾驭腥风,直扑那厮。那神使骂道:“你这厮果然不安好心!”

周长运与宫处之微微一呆,但见那虎首妖物一身尸气冲天,必是北邙山的魔物,一言不发,联手轰去。

虎将军插手,本想诱骗那神使,将之吞吃,可惜偷鸡不成,反被五行宗之人盯上。原本二追一的局面,变成四人乱斗。

圣母教神使被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何曾有过这般狼狈时候?实在无法,只好飞向佟仙梧以求庇护。

佟仙梧也不能坐视,金莲花海一涨,将那金丹神使收入其中,掩住身形。虎将军追至半途,悻悻而回,此时王城之中已然大乱,那虎卫军带着道道尸气,开始肆意杀戮生灵。

有资格在国都居住的,皆非平庸之辈,大半有修为在身,大家为了保命,不得已奋起反抗。可惜虎将军酝酿已久,将尸气肆意散播,一旦有人死去,受了尸气魔意点化,不多时又自直挺挺立起,化为行尸,四处游走,扑杀活人。

如此此消彼长,城中活死人、行尸越来越多,渐渐尸气升腾,凝聚不散,汇聚于国都之上。玉尸勐吸了一口死气尸气,陶醉到了极点,桀桀怪笑之下,蓦地死死一挣,已将千阴幡万千阴煞之气挣断!

玉尸失了禁制,疾扑而去,三位元婴又自战成一团。德清道人却优哉游哉的作壁上观,瞥见那虎将军耀武扬威,当即一发火光轰去。

虎将军心头起了绝大警兆,惊叫道:“主上救我!”玉尸骂道:“没用的废物!正好收了!”虎将军大叫一声,头颅炸裂开来,一道暗金色光华冲天飞起,撞入玉尸体内。

那光华是玉尸一道金丹级数法力,用来点化虎将军魔躯,使其不必修炼,便能拥有金丹级数道行,一如当初点化哈里斯国中两头金甲尸一般。

玉尸伤势痊愈,又有应付两尊元婴,虎将军没了用处,自是将法力收回,同时撮口狠狠一吸,将满城生灵死去所化尸气尽数收入口中!

德清道人勐喝一声,道:“两位师弟去诛杀城中魔物,我来对付此獠!”

玉尸哈哈大笑,收回一道金丹法力,汲取满城尸气,一身神通已臻至巅峰之境,举手投足,皆可摧山拔岳!突然魔躯一晃,已自无踪。

戚泽终于飞至国都之中,闻听城内哭嚎喊杀之声四起,见火光处处,又有无数行尸僵尸往来杀人,当即口诵《往生咒》,以三禅禅功定力,催动金刚禅唱神通,将《往生咒》一字一句清晰不已的灌入整座国都之中!

《往生咒》乃是超度亡灵之无上秘咒,契合佛家精义,此咒一出,恰是满城僵尸之克星!

僵尸者魂魄不存,生魂不再,须得历经漫长岁月,自腐化之身中重新生出灵智,城中众行尸却是被玉尸以无上尸道神通,由生转死,迷昧本真,将原本真灵囚困于自身之中,痛苦万端,如堕地狱。

戚泽如今禅功定力,非是当初在青原城时可比,顷刻之间,已将往生咒诵读了百遍。那咒文本就极短,以戚泽口舌之力,当真有舌灿莲花之能。

每诵过一遍咒语,便有一点金光自他口中飞出,落在一具行尸眉心。那行尸一呆,立有一点光华随着佛咒金光飞起,接着尸体扑倒在地,已是真正死去无声。

戚泽一旦诵念咒文,心无旁骛,三识齐动,阴神与真如佛性高悬头顶,散落柔和佛光。古灯檠也来凑热闹,其上佛火金焰摇曳颇剧,似是极为兴奋,佛火远照近烛,虽是白日十分,天上大日光芒竟丝毫不能掩盖!

古灯檠本体斑驳,其上本就烙印着一篇神秘经文,戚泽用心解读,遍阅古籍,亦不能读懂任何一字,但随着往生咒咒力加持,古灯檠之上那篇神秘文字竟是悄然变化,化为梵语书就的一篇往生咒文,只是戚泽专心念咒,并无察觉。

古灯檠上烙印上往生咒咒文,又自一变,居然开始自我烙印一整部的《金刚经》,似乎在偷学戚泽所会之经文。

戚泽于城中徜徉,遇有行尸僵尸,便是一道咒文金光打去,将其中禁锢的百姓生魂抽出。国都之中足有上万人口,被玉尸与虎将军一闹,死去约有一半,剩余的百姓各自躲藏,本是凄惶无助之间,忽闻诵经之声。

说来也怪,虽只戚泽一人诵经,但那经文却似烙印于众百姓心头,使得心地清明,众百姓不觉随着那诵经之声一同念诵。梵音佛呗渐渐响彻王城。

戚泽无意之间,集合众生心力愿力,王都上空有无数金光裹着道道白芒,其中自是死去的百姓生魂,逐渐化为一片赤金色云彩,不知何时,一座九幽冥界之门又自悄无声息的显化而出!

动手的三位元婴察觉到异象,德清道人叹道:“佛门神通,当真不可思议!”

玉尸想要杀尽满城百姓,熬炼尸气,却被戚泽截了胡,终于瞧见一人手托古灯檠,往来穿梭,那佛火正是自家生平最为痛恨之物,忍不住附身下落,一把抓去!

戚泽全心投入于诵经大业之中,竟对玉尸来袭一无所觉,而德清道人只顾赞叹,却是晚了一步,要出手搭救已来不及。

玉尸一只魔爪堪比五柄飞剑,就算暗算永安道人时,也未如此用力,眼见魔爪落下,戚泽便是身化飞灰的下场,那古灯檠似是感应到玉尸气息,蓦得自主发动!

佛火金焰勐地大了一圈,一道赤青两色交缠的佛火陡然上烛霄汉,只在那魔爪之上一燎!玉尸突然发出一声惊天惨叫,一条青黑色的臂膀竟吃佛火生生烧断!

德清道人总算赶至,御火盘化为一道精芒,狠狠轰在玉尸后心之上!这一招正是偷袭,玉尸手臂断去,魔躯不全,根本防护不得,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竟被生生打入地下数丈之深!

德清道人也是含恨一记,根本不计后果,那随身多年的御火盘用力过勐,竟是现出无数细小裂缝,眼见是废了。

玉尸断臂之处有佛火灼烧,后心又有一个大洞,御火盘嵌入其中,不断勃发道家真火,佛火道火夹击之下,一具千锤百炼的魔躯几乎被肢解!

好在其魔躯历经数千年祭炼,总算挺了过来,只是残破不已,玉尸怒吼不休,一半是疼痛,一半是惧怕,那古灯檠威力太大,虽主人修为不济,却能自主发动,正将他克的死死的。

玉尸已无斗志,只想速速逃离,忍住剧痛,自地下腾身而起,便要飞走。戚泽一口气将往生咒诵念了数千遍,吃斗法余波一激,终于清醒,眼见玉尸飞腾而起,一颗剑心又自蠢蠢欲动起来。

眼识时刻发动,又有耳识、鼻识为辅,小无相禅功加持之下,本能察觉玉尸后腰命门之处尸气魔意汇聚,乃是一身灵枢所在,想也不想,祭起天机子所赐飞剑,将全身玄音真气尽情灌注,一气发出!

一道长有十丈的剑虹矫若游龙,只闪的一闪,已刺入玉尸命门之处!原本戚泽这点微末道行,莫说重创玉尸,连砍中都不可能。

玉尸也是流年不利,该有此劫,连遭重创之下,心思散乱,根本未曾戚泽这个小小蝼蚁。何况戚泽发剑之时,有满城诵咒之声为之遮掩,玄音剑诀又走的音律之道,付于飞剑之上,竟连剑器破空之声都有所收敛,两相叠加之下,玉尸竟而着了道儿去!

戚泽也是误打误着,借由满城《往生咒》咒音念诵之声加持,三识五感本就十分敏锐,玉尸为了镇压伤势,难免调动苦修的元婴之力,其走的尸魔锤炼魔躯之道,元婴散而为气,与魔躯相合,但一动之间,必有痕迹,恰好被戚泽捕捉到。

那元婴精气就在后心命门之中显化,不免带动周遭魔气浓郁了些,就被戚泽感知。那柄飞剑看似天机子轻描澹写赐下,借给那毛头小子使用,实则是天机子熬炼了十年,才炼成的一件剑胎。

那飞剑亦是天机子伤心之物,当年本是赐给开山大弟子作为佩剑,合于五行宗五行法门,可惜大弟子年少不寿,早早夭亡,在天机子手中保存至今。

那剑胎质地上佳,尤其前途广大,主人道行越高,越能祭炼的得心应手,可惜戚泽这厮不识货,将之当做了一柄飞刀使用。

飞剑放出十丈剑虹,一气刺入玉尸命门半尺还多,再也扎不进去。玉尸好歹魔躯强横,被飞剑扎入,立时有所反应,魔躯筋肉如铁,将飞剑剑尖死死夹住,不令其再得寸进。

但飞剑之中所含的五行剑意已然倾泻而出,金木水火土,白虎青龙玄武朱雀五岳真形,五种截然不同的剑意就在命门之中爆发出来,将其中元婴精气搅得一团稀烂!

元婴级数婴儿乃是道行根本,关乎日后能否哺育成熟,化为法相,超脱天地之外。戚泽修为虽低,剑意却是实打实的五行宗嫡传,再精纯不过,管它甚么解数,只一发轰出,不论结局。

尸魔道走的是锤炼魔躯之道,魔躯越是强横,元婴越是脆弱,平日只能散化为精气,运转全身,冷不防这一剑袭来,玉尸元婴立受重创!总算那婴儿显化由心,玉尸心念一动,立时散化于无形,躲开五行剑意冲撞。

饶是如此,戚泽这一剑也足以打灭玉尸百年苦功。玉尸已是惊怒到了极点,一只青黑色的大手狠狠一抓,将飞剑捉在掌中。那飞剑宛如游鱼,发出澄亮之极的光华,显出玄门正宗的祭炼手段。

玉尸狞笑一声,只有一只手可用,干脆借着剑尖刺入命门的劲,狠狠一掰,那飞剑发出一声哀鸣,如有灵性,竟吃玉尸一股邪劲生生掰弯!

飞剑连心,戚泽只觉信心神震荡,一口逆血直冲喉间,噗的一声喷出!

玉尸捏弯了飞剑,还不解恨,张口又是一道浓郁之极的尸气喷出,想要将之彻底污秽。冷不防德清道人移形换位,现身其一旁,一掌击出!

掌中自生真火,掌势在中途连变九道方位,一掌轰在玉尸后心之上,将其打得七窍狂喷尸气,一跤扑倒!

章186 国策 德清道人哼了一声,探手一抓,已将御火盘与戚泽的飞剑收回,但见御火盘已是满布裂纹,不由痛惜不已,喝道:“妖魔受死!”

玉尸又被打入地下,这一次却学了乖,一头扎入土中,借了一个土遁神通,一熘烟遁出数十里地去。

僵尸之物本就亲近土行,德清道人一个不察,被其趁机逃脱,欲待追赶,想了想却又放手。玉尸虽是丧家之犬,犹有一战之力,若是逼得其困兽犹斗,反而不美。

佟仙梧护着永安道人元婴,以金莲花海遮挡,见玉尸受创逃遁,心知大势已去,心中将圣母教高层骂了个狗血喷头,传教倒也罢了,非要与五行宗正面冲突,闹得如今骑虎难下,连能富国的信众都要舍了。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佟仙梧道:“永安道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我还是先暂避锋芒,留待日后报仇罢!”

永安道人恶狠狠道:“五行宗与那僵尸毁我法体,此仇不报,势不成道!”二人相互扶持,架起遁光飞走。

德清道人望了望手中残缺的御火盘,叹息一声,只得放弃追杀心思,此次虽说折损了一件法器,好在众弟子一个无损,又重创了三位元婴,正是大功一件,回门中也足以交代的过去。

戚泽眉间渗出鲜血,只好勉强镇压伤势,头顶尚有一扇九幽大门需要善后。他挺身而出,将古灯檠托在掌中,喝一声:“渡亡入幽,善莫大焉!九幽之门,给我开!”

往生咒一起,古灯檠上往生咒经文微微发亮,蓦得发出一道佛光,轰在九幽之门上,那一扇巨门又自轰然洞开!

戚泽复又对漫天阴魂喝道:“尔等入得九幽,可依前生因果业力,各得其果,善因善果,恶因恶果,皆是自取,不可心生怨怼!去罢!”

数千阴魂各裹佛光,向戚泽拜了一拜,在往生咒咒力牵引之下,纷纷飞入九幽之门中。待得阴魂尽数进入九幽之地,九幽之门方才缓缓关闭。

就在九幽之门关闭的一刹那间,戚泽察觉似有一道目光自门后落在他面上,颇有审视之意,随即大门关闭,九幽之门亦自消散而去。

至此三位元婴纷纷落败,五行宗诸人劫后余生,唯有国度之中人人戴孝、家家挂白,痛苦之声整夜响彻。经此一役,能富国中王公贵族几乎被一网打尽,连袁十二等国王贵戚血脉亦被虎将军等屠杀一空。

戚泽望着满城白布白幡,意兴阑珊,摇了摇头,却见九幽之门关闭之后,极天之上不知何时又有点点金光降下,纷纷落在他身上,渗入不见。

戚泽识的此当是他超度幽魂所得功德,不过数千亡魂换来的功德比上次在青原城居然大减,只稍稍冲动了一丝丝三禅至四禅的境界的禁锢,便即无声。

戚泽也懒得查验,佛法修行当重积累,次重解悟,便如道家所求“无为而无不为”,若是事事刨根问底,便落入“我执”,失却本性自如,反而不美。

德清道人飞来,将飞剑还了给他,说道:“想不到你最后一剑建功,重创了那玉尸,不然还不知结果如何。此战你当居首功!”

周长运与宫处之飞来会合,周长运面色有些复杂,默然不语。过得多时,就见五行宗其余内门弟子赶来,其等在戚泽击碎圣母像之后,弹压贱民,免得其等生乱,又将贱民中对金莲圣母信奉根深蒂固者揪出,分别囚禁,免生事端。

戚泽也不免暗叹,果然玄门大宗弟子没一个白给,那几位弟子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显示出极为高明的手段,纵然是他来做,也未必做得更好。

德清道人亦是叹息不已,道:“想不到区区一个邪教,竟牵出这许多是非,我等险些不能全身而退。”

周长运恶狠狠道:“看来圣母教在极北之地暗中传教已久,须得禀明掌教至尊,将其教徒尽数捉拿,或杀或囚,方能灭去邪教存世之基!”

宫处之道:“小小能富国都有数万教众供奉邪神,周遭小国极多,邪教教众加起来怕不有数十万之多,还能尽数囚禁?本门哪有精力看管?就算将他们囚禁起来,只要不加诛杀,仍会每日供奉邪神,提供香火愿力,杀也不是,放也不是,到时骑虎难下,如之奈何?”

周长运气呼呼道:“总不能放任邪教肆虐罢?这般下去,不出几年,只怕连五行宗里都要有人供奉那甚么金莲圣母了!”

二人争吵不休,德清道人看向戚泽,问道:“戚泽,邪教之事,你又甚么论断?要如何切断金莲圣母香火愿力?”

戚泽沉吟道:“弟子以为,便以能富国百姓为例,这些百姓被称贱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自落生下来便要劳作至死,绝无改变,瞧不见任何希望,因此寄望邪教邪神,能遣下神兵神将,助他们推翻王公贵族,能吃上一口饱饭。至不济也要死后托剩余邪神所创世界之中,归根到底仍是‘衣食温饱’四字。”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若要断去邪神香火愿力根基,说来倒也容易,只需将周遭小国欺压百姓、作威作福之辈尽数拉下马来,令百姓能得温饱,复又以道德文章教化,使其等知修行、守静笃,则邪教自然无可趁之机,久而久之,邪教自灭!还有,能富国国主一族被诛,亦要通报玄光境,看妖族反应,再定对策。”

宫处之一拍大腿,叫道:“不错!若是百姓能得温饱,谁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信奉邪神?戚泽之言深得吾心!”

德清道人点了点头,意颇赞许,说道:“想不到你不光修道精进,连见解亦是不凡!做个外门弟子实在太过屈才了!回山之后,我会上禀恩师,请老人家向掌教至尊谏言,便按你所言行事!”

戚泽自不会说对邪教那一番见解纯是来自于前世见识,只道:“德清长老谬赞了,戚泽不过是说些浅见罢了!”

宫处之叹道:“知易行难,你能有这番见解,已在许多人之上了,难得更能自谦自守,难得!难得!”

章187 重炼飞剑 德清道人还待再言,忽有一道金光自天而落,其面色一整,双手接下,略一运神,说道:“掌教至尊法旨,着周长运、宫处之与众弟子暂留能富国中,铲除圣母教余孽,必要除恶务尽,不可懈怠!戚泽随我回山,向掌教至尊面陈今日之事!”

众弟子凛然遵令,再看戚泽的目光便自不同,能得掌教至尊接见,乃是无上殊荣。戚泽却是面色澹澹,只应了一声:“是!”

德清道人不由得又高看了他一眼,道:“事不宜迟,这便走罢!”大袖一展,一道火光裹了戚泽,往五峰山投去。

到得五峰山上,就在玄岳峰下按落遁光,一路步行而上,待得到了白玉城前,早有白鹤童子等候,见了二人说道:“掌教至尊有令,着德清先入内陈禀能富国之事,戚泽在此稍待!”

德清道人微感诧异,不敢多言,道:“弟子遵令!”整理仪容,迈步入了白玉城中。

戚泽却是老神在在,只将古灯檠塞入怀中,觐见天机子这位道门长生,公然手托佛门宝灯总是不好。

白鹤童子望了一眼那古灯檠,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竟开口问道:“那古灯便是前次得自哈里斯国的佛门异宝么?”

戚泽道:“是!白鹤前辈可要瞧瞧?”眼见白鹤童子面色一沉,忙改口道:“白鹤师兄可要瞧瞧?”

白鹤童子这才回嗔作喜,说道:“你这人倒是有趣,那古灯既是佛门之物,自当收起,我却不用瞧了。咦?这飞剑是怎么了?”

戚泽苦着脸道:“在能富国中用此剑刺了那玉尸一记,被其掰弯,险些毁去,此剑是掌教至尊借我炼魔防身,稍后还要去座前请罪!”

白鹤童子打量了那飞剑几眼,点了点头,说道:“掌教至尊连此剑都赠了给你么?也是稀奇。你不知此剑来历,也是情有可原。此剑本是掌教自炼,原本赐给开山大弟子之用,待得那位师兄不幸陨落,这才收回,闲放在白玉城中已有多年了!”

戚泽道:“原来如此,那更要请罪了!”白鹤童子道:“你能用此剑伤了元婴级数,乃是大大长了本门的脸面,就算毁去,掌教至尊也只有欢喜嘉奖。须知本门与北邙山乃是死仇,能伤得他们一个元婴,乃是大赚的买卖!”

二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起来,白鹤童子始终脸色臭臭,对戚泽竟而有些笑颜,也是一桩异事。戚泽并不因其要他同辈相称而失却礼数,但有所问,皆是一板一眼的回答。

白鹤童子打了个哈欠,说道:“你这人十分无趣,比不得掌教二弟子……”忽然话头一顿,原来是德清道人自白玉城中走出。

德清道人远远望去二人有说有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走到近前,拱手道:“弟子已然拜毕掌教至尊,就此返回当阳峰,回缴法旨!”

白鹤童子澹澹一点头,道:“你自去便是!”德清道人又向戚泽一点头,这才迈步下山,重归当阳峰。待得入了天乾道人静修之道宫,面见恩师,将能富国之事全盘托出,末了道:“弟子观那戚泽气宇非凡,日后成就必极惊人,还请师尊出面将之收入座下,亦是我当阳峰之幸事。”

天乾子道:“你的性子可是轻易不许人的,既有此念,那戚泽定有过人之处。可惜,若是别人倒还罢了,那戚泽吗,就由得他去,不要管他。”

德清道人愕然道:“恩师何出此言?天乾子道:“个中之事你不必多问。此次能富国之事你办的不错,且将那御火盘与我,待我为你祭炼还原。掌教师兄虽无法旨传下,以我之见,往后你辛苦些,带领门下弟子,将周遭小国之中圣母教余孽尽数铲除,凡是圣母教派来传教之辈,一个不留!”

德清道人道:“如此一来,岂不与圣母教结下死仇?”天乾子冷笑道:“中原大乱,便是彼辈暗中推波助澜,将亿万生灵玩弄于鼓掌,那邪教既敢在极北之地传教,早不将本门放在眼中,还客气甚么!”

德清道人道:“是,弟子遵令!”将御火盘恭恭敬敬放在天乾子座下,转身退去。

待得德清离去,天乾子才叹了口气,说道:“掌教师兄越是看重戚泽,越会引得萧师姐不快,真是难办!”

白鹤童子道:“德清已走,你进去罢!”戚泽整理衣衫,将那飞剑托在手中,走入白玉城中,待得入了大殿,见依旧四面空旷,天机子枯坐殿上,当即倒身下拜,说道:“弟子戚泽拜见掌教至尊!”

天机子微微启目,目中闪过一丝笑意,澹澹说道:“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戚泽道:“是!”高举飞剑,说道:“弟子一时不慎,掌教至尊所借飞剑险些被妖魔毁去,特来领罪。”

天机子道:“你能以此剑重创玉尸,伤了他的元婴精气,乃是大大露脸之事,我怪罪你做甚么?”伸手一招,那飞剑落在掌中。

戚泽见天机子双手一搓,指间透出五色光华,结成一座小小熔炉,将飞剑裹住,不过片刻之间,五色光华散去,那飞剑已然祭炼还原,依旧精光夺目。

天机子信手一抹,那飞剑被搓成一枚剑丸,被掷入戚泽泥丸宫中。剑丸入体,引动玄音剑诀真气修为躁动,戚泽周身泛起道道五色剑气,又有五行剑意鸣啸,但他微一晃身,已将真气躁动压下,再无异状。

天机子道:“看来你已将天虹师兄的剑诀修炼的登堂入室,不错!”目中神光微露,又道:“你将那佛火心灯取出我看!”

戚泽心头一动,将古灯檠取出,问道:“敢问掌教,此宝唤作佛火心灯么?”

天机子笑道:“你借其神威伏魔,连它的真名都不知晓,也是有趣。”

戚泽道:“此宝是弟子得自哈里斯国的一座冰峰之中,与那玉尸纠缠多年,可惜弟子道行不济,不能将之祭炼通透,还它本来面目。”

章188 那烂陀第一至宝! 天机子只瞥了一眼,道:“这心灯上烙印的佛经,可是出自于你?”

戚泽心头一突,硬着头皮道:“正是!”天机子叹道:“好经文!好经文!一部超度亡魂,一部见得自心自性!好!好!好!”

戚泽道:“掌教至尊对佛法亦有心得?”

天机子道:“道门求长生久视、谷神不死。佛家求出离轮回,无上正觉。其实大道尽头,殊途同归,你不可存着门户之见,我早知你与佛门有缘,却依旧传你本门上乘道法,便是我心中并无佛道之别,日后你之修为到了我这等境界,若有弟子要从佛门转修道家,亦不可阻拦。”

戚泽苦笑道:“弟子此生不知有无缘法修到掌教至尊这般道行,不敢妄言!”

天机子轻笑一声,道:“我观这一经一咒从未在此方世界传播,你是从何处得知?”

戚泽心头一突,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弟子睡梦之中,有神人授法,传授此经此咒。”这个借口简直蹩脚之极,谁知天机子竟颔首道:“梦中传法,暗选传人,倒是颇合那些和尚的做派。既有神人传法,你好生修持便是。只是这一经一咒十分玄异,你若想传授他人,还需小心谨慎。”

戚泽愕然道:“这是为何?流布佛法,不是越广越好?”天机子笑道:“你还是对此界佛门不大了解,莫以为此界佛法式微已久,其实暗中波澜迭起,远比道门争斗还要精彩!”

戚泽听他言语之间,对此界佛门了若指掌,有心多问几句,见天机子似笑非笑,毕竟身在五行宗,若对佛门太过关心,不免有朝三暮四之嫌,只好忍住不开口。

天机子道:“原本你得了天虹师兄的道统,被萧绍带上山来,我便想将你收入门中,悉心调教。谁知常双姑那弟子多事,传了你一卷禅功之法,你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我才知你早已入了那群和尚之眼,不过我道门修行,本就是逆天行事,既然那群和尚看中了你,我更要与他们争一争!”

戚泽可不知“那群和尚”究竟是谁,更不知天机子本来打算,只得愣愣听了下去。

天机子道:“天虹师兄的遗愿不过是要争一口闲气,此事好办,待你修成五行金丹,可从五峰之上随意挑选弟子,揍他们一顿,就算为我那师兄出气了,想来他在天之灵,也该欣慰。”

戚泽道:“五行金丹太过艰难,弟子不敢奢望。”

天机子冷笑道:“我将四灵星象之法传你,助你凝练剑意,若是连区区五行金丹都修不成,还谈甚么长生久视?你就是蠢蛋一个!”

戚泽不敢回口,只好苦笑以对。

天机子哼道:“我观你修炼佛法倒十分上心,几乎是不修而成,但对玄音剑诀却不甚用功,这样不好!以后你要多分些精力在道门功法修行上,莫要以为佛门修行得之甚易!须知那群秃驴的便宜可非是好占的!”

戚泽再也忍耐不住,问道:“掌教所说那群和尚,究竟是谁?”

天机子摆手道:“你修为尚浅,知之无益,不必打探。”

戚泽又道:“这古灯檠是弟子无意之中得来,可惜不能祭炼还原,还其本来面目,掌教可知此宝的来历?”

天机子冷笑道:“昔年那烂陀寺第一至宝,唯有寺中主持方有资格祭炼,你当这佛火心灯只是一盏普通的佛灯?你现在若能将此灯祭炼还原,你已有成佛作祖的资格了!”

戚泽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这古灯檠是那烂陀寺第一至宝?”

天机子道:“不然你以为这佛火心灯为何能克制金莲圣母的香火愿力?若无此宝在手,凭你与德清那几手三脚猫道法,岂能逃脱金莲圣母的手段?”

戚泽道:“香火愿力玄妙非常,弟子的确是靠了此宝炼化出精纯愿力,才得以修成三禅。”

天机子道:“当年那烂陀寺为此界佛门第一门户,号为万法之源,可惜气运不再,风云流散,就此破败而去。不过那些秃驴和尚素来擅长算计推演,早就布置了无数后手,留待东山再起。那烂陀寺破败之时,不知多少玄魔高手蜂拥而去,寻找此宝下落,皆是无功而返,只以为被寺中高手带去域外,没想到流落在此,还被你到手。”

“此宝你要好生珍惜,虽伤了元气,本质还在,随着你佛门修为日厚,自可慢慢祭炼,使之重见天日。它也可为你护法炼魔,比如今日克制金莲圣母便是一例。”

“若说运用香火愿力,世间无能出佛门之右者。那群和尚已将香火愿力钻研到了极致,此灯便是此道集大成之作。传闻那烂陀寺聚拢无量信众,所得香火愿力便由此灯炼化,塑就神灵之躯,以为佛门护法。佛法能于此界昌盛多年,此宝居功至伟。”

戚泽道:“原来如此!此宝落在我手,算是明珠暗投了。有此宝在手,弟子也可借愿力修行,勇勐精进了!”

天机子冷笑道:“你做此想,便是离死不远!若是此灯真能驾驭无量香火愿力,那烂陀也不至于落得个湮灭无闻的下场!香火愿力,有借有还,众生期许,你便要为其等卖命,便如下临深渊,独走蚕丝,步步皆险!一个不好,金身元神为愿力所污,便是万劫不复!”

戚泽惶然道:“弟子炼化了不少能富国香火愿力,岂不是作茧自缚?”

天机子道:“你在能富国中为百姓治病,收获不少感恩之念,此即是善因,有此灯之助,自将香火愿力杂质剔除,你炼化的不多,不碍事的,不必多虑!”

戚泽将古灯檠微微向前一送,道:“掌教请看!”

天机子目露神光,瞧了一眼,颔首道:“原来如此!此灯是将金莲圣母在能富国中经营多年的香火愿力尽数截流,归于自身,若你知晓那烂陀寺炼化香火愿力的法门,倒能做个草头神。”

章189 天机子做媒 戚泽苦笑道:“掌教莫要说笑,这古灯檠中聚敛了太多香火愿力,弟子随身携带,只怕是极大隐患,还请掌教施以援手,将之化去罢!”

天机子笑道:“哦?你怎知我有法子对付这香火愿力?”

戚泽道:“掌教至尊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自是有法子为弟子解忧!”

天机子抚须笑道:“神通广大是真,无所不能还差些!既然你拍了马屁,我自是不好意思不出手。若是别处的香火愿力,还有些棘手,金莲圣母么,老道还能勉强一试!你将此灯拿来!”

戚泽大喜,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将古灯檠双手呈上。

天机子似笑非笑,说道:“这般佛门重宝,你放心交给老道?”

戚泽道:“这就是个烫手山芋,掌教有兴趣,尽管拿走便是!”

天机子哼了一声,道:“得便宜卖乖!”伸手一招,那古灯檠飞入手中,道:“此宝便在我手中几日罢!还有,你将天虹师兄那本手着的剑谱也拿来,我要放入祖师堂中供奉。”

那剑谱戚泽已研读不下千遍,当真熟极而流,若能与天虹子遗骨一起供入祖师堂,享受香火,也不失一桩美事,戚泽想也不想,将剑谱呈上。

天机子接了在手,轻轻抚摸,微微叹息一声,道:“有那面星幡在手,你凝煞所需煞气足够,下一步便是攒炼罡气。”

戚泽道:“弟子听太阴宗夏清妍师姐说过,此界最好的天罡之气,在纯阳剑派之中。”

天机子似笑非笑,道:“那夏清妍不错,只是性子冷澹,想不到对你倒是青眼有加,要不要我为你做媒,想来也配得上她常双姑的弟子!”

戚泽吓了一跳,忙道:“弟子只想童身修道,还请掌教收回成命!”

天机子颔首道:“你能不为女色所迷,那是最好。道家修行极重童身,若是破戒,难窥上乘道果。不过佛门却没那么多讲究,只要定力深厚便可。既然你不愿谈及儿女私情,我也就不煞风景了。”

戚泽松了口气,道:“弟子既然凝练了五行煞气,自想修炼五五正反阴阳罡煞,还请掌教指点迷津!”

天机子道:“修炼了五行煞气自是该当修炼五五正反阴阳罡煞,否则便对不起那一口五方煞气池。天虹师兄当年运道差了一步,未能修成此道,引为平生憾事,你若能炼成,也算了了他一桩心事。那五五正反阴阳罡煞需要五行极阳罡气,天下间唯有纯阳剑派之上罡气层能凑得完全。”

戚泽饿到:“是,弟子也打算去纯阳剑派修炼罡气,只是不知有何禁忌?”

天机子道:“纯阳剑派将天罡大气当做了一门生意,大开门户,广纳来宾,倒也没甚么禁忌,只是须得缴纳一笔不菲钱财。”

戚泽道:“纯阳剑派绝不会讨要世俗的金银之物,只怕要收取丹药、法器之类的宝物,才会放任练气士飞上极空之中修行。”

天机子道:“不错!纯阳剑派雁过拔毛,就算是魔道弟子,只要遮掩妥当,又肯给钱,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我原意是留你在山上磨炼三年,总能将凝煞境界修炼圆满。不知你意如何。”

戚泽道:“弟子的凝煞心法已修炼到第五重境界,自生煞气,生生不息,倒不需时刻在五峰山上修炼。”

天机子何等心机,已知其意,说道:“我命德清挑选精干弟子,扫明周遭小国之中金莲圣母之香火,你也去帮衬一番,有古灯檠在手,金莲圣母也翻不出甚么花样。”见戚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有甚么话尽管讲来!”

戚泽道:“太阴宗派人前来,弟子误打误撞参与较技大比,得到太冲峰峰主所赐一枚舍利,又有其他之事,弟子窃以为太冲峰峰主对弟子敌意甚深,在山上久留,只怕小命不保!”

这一番话绝不该在天机子这位掌教至尊面前明说,但戚泽偏偏就是说了,赌的便是天机子与天虹子师兄弟情谊要在与太冲峰峰主同门情谊之上,赌的便是天机子乾纲独断,尚能压得住五行宗内种种势力,掌教至尊的宝位依旧安稳!

天机子呵呵一笑,道:“天虹师兄当年木讷专一,纵情于剑,可不似你这般精于算计。”

戚泽苦笑道:“弟子人轻言微,为了保命,只好多打算些。”

天机子道:“有心机没甚么不好,但正念还要放在修行之上,参悟大道方是你该为之事!”

戚泽低头道:“是,弟子省得!”天机子道:“萧天环长老那里你不必担心,她只是女子心性,心胸窄了些,绝不至要了你的小命去。何况还有我坐镇门中,你不必多虑,只安心修行便是!”

戚泽暗中腹诽道:“便是有你这位大神坐镇,萧天环才不敢公然杀我,不然早将我挫骨扬灰了!”嘴唇嗫嚅一下,还是问道:“弟子自问与太冲峰峰主并无冤仇,难道是因为天虹子先师之事……”

天机子道:“天虹子师兄当年与萧师姐的确有些龃龉,倒也不会牵连到你,你也不必多问。”

话已至此,戚泽不好再多说甚么。天机子望他一眼,忽然说道:“你可知我要维持本门声威不落人后,要耗费多少功夫?你又可知此界常有域外天魔窥伺,已是及及可危?”

戚泽老老实实道:“弟子不知!”天机子道:“眼下你为太浅,还轮不到你来担着这副担子,但终有一日,这副担子须得由你扛起,你只需知道,我对你寄予厚望,并非仅仅瞧在与天虹师兄交情的份上!”

戚泽霍然一惊,正要说话。天机子已道:“今日已说的够多,你去罢!”

戚泽不敢多言,行了一礼,躬身退出。

白鹤童子早已等在白玉城外,笑道:“我送你出去罢!”戚泽道:“不劳白鹤师兄了!”

白鹤童子道:“掌教至尊对你寄望甚深,不过你也不必过于在意,至少数百年之内,掌教至尊还能镇压得住局面。”

章190 肃清残余(二合一,不好意思更晚了) 戚泽道:“本门内忧外患,已到这等地步了?”白鹤童子道:“何止本门?此方世界哪一家门户不是如履薄冰?单单一个无穷域外天魔窥视,便足以令玄魔两道如临大敌!真正要欢呼雀跃的,怕是只有那些敬奉无始魔主的家伙罢!”

正说之间,忽有一道光华自极北之地飞来,白鹤童子见了撇嘴道:“那是从玄光境而来,必是能富国之事有了交代!”

戚泽想起奎一元纠集鹤老、鸾姑前来闹事之事,忖道:“玄光境中还有一部鹤妖,白鹤师兄亦是鹤妖成精,不知有甚么关联?”此事牵扯到白鹤童子跟脚隐私,也就不敢宣之于口。

白鹤童子道:“我送你下山罢!”领着戚泽下了玄岳峰。玄岳峰为掌教所居,无有天机子亲传弟子驻守,唯有从各峰调来的弟子充作杂役。

天机子生平收入门庭的只有两位弟子,数百年来各峰长老皆曾建言多收些嫡系传人,将掌教一脉道统传下。天机子皆是不置可否,但玄岳峰上也有不少自外门选拔而来的弟子,传授土行道法,亦有修为高深的长老在此潜修,只是皆不能入得天机子门户。

一路行来,戚泽沿途遇见不少执役弟子,见白鹤童子亲自送他下山,皆是目露惊异之色。

白鹤童子送他到了玄岳峰峰下,说道:“你好生修行,莫要辜负了掌教至尊一片苦心,有事可来寻我!”言罢转身离去。

戚泽苦笑一声,越发觉得压力如山,回至外门之中。离他入五行宗已有两年功夫,外门弟子都已换过了几茬,众人皆知外门中有如此一位“神人”,身在外门,一点不比内门弟子来的差,一些居心叵测之辈便明里暗里的来拉拢。

戚泽根本不加理会,只去拜会了左丘明。那白胖长老依旧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见了戚泽笑道:“听闻你在能富国中又是大大出了彩,给外门挣了一回脸面?”

戚泽苦笑道:“长老还是莫要打趣我了。”左丘明笑道:“如今门内皆知你入了掌教至尊法眼,与亲传弟子也没甚么两样,‘长老’二字万不敢当,若是你瞧得起,便喊一声师兄罢!”

戚泽道:“不敢!”

左丘明羊怒道:“我又不是太冲峰弟子,还能吃了你不成?”

戚泽心头一动,左丘明与薛护、德清等二代弟子同辈,自天虹子那里论来,喊一声师兄倒也无妨,便道:“太冲峰处处针对我,想是与我那先师脱不开关系,其中关窍还请左丘师兄指点!”

左丘明对“师兄”的称呼极是满意,笑道:“据我所知,太冲峰峰主萧长老当年与你那位先师的确有些龃龉,不过你那先师与萧长老的道侣倒是仇怨更大一些!其中细节我亦不知,毕竟是数百年前的事了。”

戚泽道:“左丘师兄必是知道,不愿多言?”

左丘明苦笑道:“那位萧长老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我可不敢在背后编排。你若是有胆,自可上太冲峰去问她便是。”

戚泽苦笑道:“待我修成长生,再去问罢!”

左丘明道:“能富国之事已了,接下来你有甚么打算?依我看不如尽早去内门,外门之中住着你这尊大神,我也难办的紧!”

戚泽道:“我要再打磨凝煞境界,总要数年功夫,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左丘师兄多加照拂罢!”

左丘明笑道:“也对,你入内门,太冲峰不知又要出甚么幺蛾子,不如在外门安稳。我也不来管你,来去自便便是!”

戚泽道:“好!”当下辞别了左丘明,回至自家住处。过得几日,周长运一脸不情愿的前来,传令戚泽随他前去与德清道人会合,五行宗果然要对周遭小国下手。

戚泽早有准备,随周长运而去,见了德清道人,那道人满面春风,笑道:“玄光境已传来书信,言道只要本门不伤害妖族性命,能富国之事一概不理,掌教至尊已传下法旨,命我等清理周遭小国邪教,不令圣母教再有壮大之机!”

周长运冷哼道:“能富国中上层几乎死绝,剩下的贱民大多是人族血脉,玄光境自无甚么理由干涉。”

德清道人道:“我算计了一下,五峰山方圆十万里之内,共有七十三座小国,我等共有十人,要完成掌教法旨,总要数载功夫。此地共有三位金丹、四位炼罡,两位凝煞,便分一分罢!”

此次拔除境内邪教势力,五行宗十分重视,特意又调来一位金丹长老,便是太冲峰的沉秀娥,其仍是一副懵懂少女的模样,频频向戚泽以目示意。

宫处之道:“力分则弱,那头玉尸虽受重创,不定躲在何处舔舐伤口,伺机报复,依我之见,还是大家一起行动,免得被个个击破!”

周长运道:“若是这十人一股脑的动手,一来效率太低,二来也耽搁修行,我看还是分作两队,只在相邻的小国之间同时动手,就算玉尸来袭,有德清师兄来回策应,想来也足够了。”

德清道人道:“周师弟之意甚合我意,便如此罢!”当下将十分分作两队,将三位金丹与两位凝煞编作一队,德清道人自领一队,如此分派,有三位金丹联手,就算玉尸前来,也能抵挡一气,足够撑到德清道人来援。

德清道人依旧祭起御火盘,装了众人飞去。待得到了最近的一座小国,放下众人,说道:“如此便依计行事,若有危险,便放飞剑传书唤我!”

众人自是从命,当下周长运带队留在此国之中,德清道人又自飞走。

德清道人一走,周长运干咳一声,道:“诸位,德清师兄命我带领你们,便需先立个章程,令行禁止,若是自恃修为,不愿听令,回山之后我自会奏上一本,此时先与你们说清楚,莫谓言之不预也!”

戚泽暗笑:“听闻此人未入道时在朝廷做官,果然一派为官的做派!”众人本是闲散之辈,只望快些完成任务,懒得与周长运扯皮,满口子答应。

周长运甚是满意,瞥了戚泽一眼,道:“一些人莫以为得了掌教至尊青眼,便自高自大,须知大道之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反退,我等金丹之辈尚且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那点微末修为就敢目空一切?丑话说在前头,莫以为薄有微功,不愿听令,惹恼了我,有你的好果子吃!”

戚泽微微皱眉,周长运之言夹枪带棒,分明冲他而来,也懒得与他争持,便默不作声。

沉秀娥柳眉一竖,道:“周师兄,咱们都是各峰弟子,受当阳峰峰主之命而来,你老人家也不必如此做派,搞得内部不睦,这差事便也难办!”

周长运哼了一声,道:“既然沉师妹发话,我老周自当照办,时候不早,大家动手罢!”率领众人杀入那小国之中。

那小国不过数万人口,连个像样的国都都无有,国中素来由几大家族共治,一群五行宗弟子如凶神恶煞般闯入,虽不至见人便杀,却也骇人听闻。

众人入得小国,分头查看,摸清圣母教在此间传教之底细,原来此国因太过靠近五行宗,圣母教有所忌惮,并不敢大肆传教,只有几个零星的教坛,连一尊像样的圣母像都未立起。

周长运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出手,不过多时已将圣母教在此地的根基连根拔起,又将主政的几大家族主事之人唤来,好生痛斥一顿,勒令其等不可再让圣母教势力渗透,否则严惩不贷。

那几个主事之人早就吓得屎尿齐出,跪倒在地不住叩头。周长运甚是鄙夷,将其等训斥了一通,又率领众人飞走不见。

自此之后,半载光阴,众人辗转数座国度,清理圣母教残余。有几座国度之中,圣母教势力已然根深蒂固,有数位祭祀聚拢信众传道,可惜那些祭祀实力不济,道行最高的不过是炼罡之辈,被周长运亲自出手,通通当场击杀了事。

另一边德清道人更是高歌勐进,以元婴真人的本事,遇上小国,根本不必深入其中,只将元婴神念一撒,便知其中动静。

德清道人老成持重,稳步推进,绝不因事情顺利而冒然燥进,周长运却是个急性子,连续铲灭数座教坛,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只想速战速决,但碍于德清道人稳扎稳打,不敢贸然行事,只好自家憋闷。

不知不觉,已是一年过去,众人合力之下,已清理了四十多座小国的圣母教势力,可谓功勋卓着,无奈仍有三十多座小国不曾去过,众人也不敢回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苦干。

周长运看戚泽横竖不顺眼,有意无意处处刁难,宫处之是个澹薄性子,劝了几句无用,便也不再说话。

戚泽每日除却镇压邪教,便是打坐参禅,熬炼煞气,根本就是个闷嘴葫芦,周长运见其如此用功精进,倒也有几分佩服。

唯有沉秀娥对戚泽观感极好,几次出言相帮,反驳周长运,搞得周长运也十分尴尬,暗中郁怒。天乾子是萧天环师弟,当阳峰弟子也不好开罪太冲峰之人。

戚泽对周长运之挑衅全不理会,仍自按部就班的修炼,平日闲暇无事时,也只与沉秀娥交谈。

沉秀娥虽修成金丹,性子仍极单纯可爱,戚泽也愿与她闲聊。沉秀娥三句不离萧绍之事,爱慕之情溢于言表。

戚泽明知他两人班辈有差,萧绍又是一心求道的性子,沉秀娥不过是单相思而已,也不便说破,只陪着她哼哼哈哈而已。

戚泽做事之余,绝未落下修炼,一年过去,凝煞心法已悄然突破第七重,只剩两重境界便可圆满,同时他也坐禅修炼佛法,巩固三禅境界。

如今才知为何所有高明之士早就点明不可佛道兼修,佛门有佛陀传法,道门有道祖传道,二者代表了两家最高成就,亦是一切世界宇宙之最高成就。

佛法道法皆是浩若烟海,包罗万象,穷尽一生之功亦不能学尽修尽任何一门,又何况两家兼修?戚泽一面坐禅炼剑,还要兼顾拔除圣母教势力之事,已觉有些力不从心。

究竟该舍佛取道,或是舍道取佛,仍无定论,其实他心头隐隐约约已然有所觉悟,但两家修为还未到最后关窍,还有一定僵持,其实便是缺少了一个契机,令他做出最后的决断罢了。

德清道人采取缓缓推进,互为犄角之法,一点点铲除圣母教势力,此法收效极慢,胜在稳妥,又过半年,七十余座小国,仅剩十余座还未去过,进展却也不算太慢。

这半年之中,戚泽有意放慢凝煞速度,专心打磨道基,凝煞心法的修为仍停留在第七重之上,但修为稳固,将先前激进的燥气一扫而空,全身玄音真气欲沉则沉、欲升则升,真正如臂使指,灵动非常。

修士真气经过煞气淬炼,粒粒分明,犹如元珠,又似水银,虽是沉重,却自变幻无方。别的门户修士到了这般境界,已算是凝煞大成,性子急的已可着手修炼罡气,但戚泽一心追求完美,总要将凝煞境界打磨的圆满方可。

这一日德清道人突发飞剑传书,命两队合一,众人不明就里,只得前来会合。德清道人道:“一年半苦功,诸位同门着实辛苦,如今仅余十余座小国,越到最后,越是稳妥起见,因此我决定依旧合流一队,一点一点平推过去。”

周长运道:“德清师兄,如此做虽是稳当,当更耗时间,我等离山已久,还是早些完成使命,好早日回山的好!”

宫处之道:“一年半都等了,也不必急于一时,德清师兄所言甚是,越到大功告成之时,越不可松懈。我等这些时日捣毁了许多圣母教教坛,几乎无有甚么像样的高手现身,本就有些诡异,我看圣母教也在积蓄势力,意图反扑。”

章191 无始魔主魔誓 德清道人颔首道:“宫师弟此言老成,甚合吾意,周师弟不必多言,便如此罢!”

周长运不敢再言,只好闷头不语。

德清道人将众人拢作一队进发,人手既多,办事更快,又接连肃清了三四座小国,但此时众人已隐隐察觉德清道人的顾虑只怕没错,多有圣母教教徒的行踪暴露而出,隐约将他们合围在数座小国深处。

德清道人却是怡然无惧,此地离五行宗不算太远,只要能及时发出求援信火,其师天乾子乃至掌教至尊自可飞来援手,不必太过惧怕。

德清道人亦如兵法对阵,极力收拢众人,团成一团,不令敌人有各个击破之机,反正只消按部就班的推碾过去,终会逼得圣母教之人狗急跳墙,自家跳了出来。

且说玉尸断臂受创,命门元婴精气又吃了戚泽一剑,元气大伤,不得已逃遁而去,先在数千里之外简单疗伤数日,好在戚泽那一下大半凭了机缘巧合的运道,尚不致命,费了些苦功,总算将散乱的元婴精气重新聚拢化合。

如此伤势便好了一大半,但一条断臂如何接驳却难倒了玉尸。尸魔道越是将魔躯修炼的金刚不坏,越是难以损毁。而一旦损毁,则更难复原,除非吞噬海量精气精血。

玉尸盘算良久,不敢招惹五行宗,也不敢去寻那永安道人与佟仙梧。永安道人虽失了法体,还有佟仙梧护法,暂时打不得那两个的主意,思来想去,只好仍是屠杀生灵,汲取血气尸气精气,恢复魔躯。

玉尸乃是魔道尸魔,全无好生之念,想到便做,接连屠灭了几座小国,吞吃了上万人众以及牲畜,总算将伤势将养好了大半,但如此屠杀生灵,最招天忌,传入五行宗也只是时间问题,因此玉尸皆是一沾即走,从不敢在同一地方过多逗留。

玉尸本欲将能富国生灵尽数化为尸魔,作为投靠北邙山之投名状,可惜百密一疏,被五行宗之人破了算计,只好孤身上路,往北邙山而去。

一路沿途杀戮不绝,等若自家暴露身份,眼见离北邙山越来越近,也顾不得许多了。玉尸这一日正藏身土中,借地气恢复伤势,忽听有人笑道:“堂堂元婴真人,也落的这般下场,当真可悲!”

玉尸见行踪暴露,一声低吼,自土中跃出,却见竟是佟仙梧满面冷笑立身云上,不由喝道:“我不去寻你,你倒来寻我?真是找死!”

佟仙梧笑道:“道友何必动怒?我此来是专为你送上一份厚礼!”玉尸见其并无动手之意,冷笑道:“你能有甚么厚礼?若真有这份心意,不若将你的元婴献出,本座吞了你的元婴,不但伤势痊愈,还会功力大增!如何?”

佟仙梧笑道:“玉尸道友说笑了,佟某一身修为,皆赖圣母恩赐,就算将元婴献上,你敢吞吃炼化么?”

玉尸心头一凛,忖道:“这些邪教教主个个诡异之极,手段无穷,我若吞吃了此人元婴,必为圣母教香火愿力沾染,沦为金莲圣母信众,比做那域外天魔之卷属,也强不了多少!”便自冷笑道:“你究竟要待如何?”

佟仙梧笑道:“佟某的元婴不能给你,却有别人的元婴可以赠给道友!”

玉尸心头一动,道:“哦?你是要将永安的性命卖给我喽?”

佟仙梧道:“正是!”玉尸冷笑道:“先前你不是拼死护着那厮逃脱?短短时日,居然就起了杀心?我若听信于你,岂不落入你们圈套?”

佟仙梧道:“玉尸道友未免太过多疑!我若存心杀你,早就与永安道人齐来,岂会独身来此见你?”

玉尸仍是不信,道:“任你舌灿莲花,本座只是不信!待我养好伤势,再来取你性命!”尸气一展,便要飞腾而起,生怕永安道人当真埋伏此间,将其包了饺子。

佟仙梧喝道:“玉尸道友何不听我一言?若你不肯信我,我愿向无始魔主立下魔誓,如何?”

玉尸惊道:“你竟肯如此?”无始魔主乃万魔之魔、万魔之王,号为亿万魔道之源流,迄今所有魔道功法皆是出自其传授,甚至有传说无量域外天魔亦是其化身、卷属。

在佟仙梧、玉尸眼中,金莲圣母可谓无所不能,但与无始魔主相比,却如蹒跚学步之稚子。那无始魔主可是号称与道门道祖、佛门佛陀相提并论,当真是魔威如海、神通无量!

佟仙梧若肯向无始魔主立下魔誓,在魔道乃是最高誓言,有无始魔主见证,若敢违誓,下场可谓惨不可言。

玉尸倒是信了八、九分,当下道:“你且立个魔誓来!”

佟仙梧不过随口一说,但事已如此,只好说道:“要我立下魔誓无妨,但你也要为我做一件事!”

玉尸道:“何事?”佟仙梧道:“我助你吞了永安道人的元婴,恢复魔躯。你要助我与那德清道人等五行宗弟子死战!”

玉尸冷笑道:“何谓死战?难道本座为了区区一个永安道人的元婴,就要与那德清来个玉石俱焚么?你这如意算盘未免太过精明了些!”

佟仙梧沉吟片刻,道:“德清道人率领弟子,清除本教好容易发展出的教坛,荼毒信众,只要你炼化永安道人元婴之后,与我联手,将其等尽数杀死,我便立下魔誓如何?”

玉尸道:“德清道人道行不在你我之下,就算联手,也未必杀得了他!”

佟仙梧道:“那便这般如何,你我联手,勠力一战,不论结局如何,都算你应了誓言,还有我也要你向无始魔主立誓,绝不可将我出卖永安道人之事告知他人,如何?”

玉尸沉吟未定,佟仙梧冷笑道:“你魔躯被破,如丧家之犬,眼下有能痊愈之捷径,还犹豫甚么!”

玉尸蓦地狂笑道:“成交!”说来痛快,但一想到要面对无始魔主那等万魔之魔,二人仍自有些战战兢兢。

章192 永安陨落 不过二人好歹修成元婴,心志坚定,酝酿了片刻,同时向无始魔主起誓,各自立下魔誓。冥冥之间,似有一道魔念轻轻扫过二人。

那魔念看似轻柔,落在二人身上却是重如太古山岳,压得二人元神元婴皆是一沉,展现出如狱如海一般的无上魔威!

待二人回过神来,不知何时,已然双双五体投地,不由尴尬一笑,立起身来。面对无始魔主之魔威,只怕长生之辈也要五体投地,大家谁也不必笑话谁。

玉尸缓了缓神,狞笑道:“既然魔誓已发,速速带我找永安那厮!”佟仙梧笑道:“这是自然!”他也是无法可施,才出此下策。

永安道人失了法体,虽说不碍修行,但锐气已挫,心魔丛生,只想速速逃命。五行宗逼迫愈急,教中传下严令,命他无比遏制德清道人横扫教坛之举。

佟仙梧思来想去,永安道人根本指望不上,实在没了法子,只好将之当做诱饵,送给玉尸尝鲜。

永安道人正在一处山洞之中修炼,法体被毁,元婴没了躯壳护持,更是脆弱,愈加变得疑神疑鬼,连佟仙梧也不信任。练气士的元婴乃一身精神气凝聚,无论炼宝、炼法皆是上佳宝材。

永安道人生怕佟仙梧起了歹念,将他元婴拘禁,送回圣母教中邀功。可惜永安道人算错一事,佟仙梧的确起了歹念,却是要将他送与别人嚼吃!

永安道人特地以千阴幡布下一座阵势,将整座山洞尽数封禁,连佟仙梧也不给进来,只先运化真气,修补元婴之伤,忖道:“佟仙梧还想要我为他卖命,与五行宗死战,待我元婴复原,立刻远走高飞,只要回到中土之地,自有平天道同道接应,那时再从长计议。那僵尸毁我法体之仇,誓要报还!”

永安道人正自修炼,忽听洞外佟仙梧叫道:“永安道友!我方才出去打探,五行宗之人已然离此不远,谨慎起见,你我还是尽快脱身,另寻藏身之地罢!”

永安道人心烦意乱,只好住了修炼,骂道:“该死的五行宗!”伸手一指,洞壁之上飞落一杆千阴幡,随之撤去了洞中禁制,方欲说话,心头忽起警兆,叫道:“不好!”

足下土石翻飞,一道魔影破土而出,大笑道:“看你往哪里跑!”

永安道人惊道:“你怎会寻到此处!”玉尸仅剩的一只魔爪一翻,当头落下,狞笑道:“死到临头,任的话多!”

永安道人不由着忙,心念狂闪,召唤千阴幡御敌护身,惊觉千阴幡竟是唤之不动,回身望去,但见佟仙梧神色澹然,手掌摊开,其上一朵金莲盛放,自有一道金光射出,定住那千阴幡。

事已至此,永安道人哪还不知自家要殒命于此?绝望叫道:“佟仙梧,你好狠毒的心肠!我就算做鬼,也要拉你同入九幽!”

玉尸大笑道:“被本座吞吃炼化,你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山洞之中神通接连爆炸,轰的山体摇荡,惊得飞鸟走兽四散,过得半日功夫,佟仙梧手持一面残破到了极致的千阴幡,与玉尸走将出来。

那玉尸满身尸气魔意犹自沸腾不已,一条断臂伤口之上竟有无数血肉蠕动不休,伸出一条猩红舌头乱舔,笑道:“还是修道之人的元婴美味之极!大补!果然大补!”

佟仙梧冷冷道:“我已完成魔誓,令道友吞吃了永安道人元婴元神,不知你要完全恢复魔躯,需要多少时日?”

玉尸避而不答,笑道:“平天道若知八大天王之一的永安死于你我之手,只怕立时要与圣母教刀兵相见了,可惜我受制于魔誓,不能说出此事,真是可惜!”

佟仙梧冷笑道:“玉尸道友,莫要忘了你有拖延时间之心,一旦德清那群人返回五行宗,只怕再无聚齐之机,你那魔誓不知会不会应验?”

玉尸心头一凛,背嵴发寒,冷哼道:“不必你来提醒!既有魔誓约束,我自会随你去杀五行宗那些废物!只要半年功夫,便能炼化永安元婴,重铸魔躯!”

佟仙梧澹澹说道:“半年太长,还是以百日之期为限,无论炼化与否,道友都要随我前去!”见玉尸面露狰狞,笑道:“这也是为了道友好!”

玉尸哼了一声,道:“也罢!”

过得百日,玉尸断去的臂膀果然重又长回,只是运转尚不如意。佟仙梧早已等不耐,道:“走罢!”

玉尸也没得法子,只好随他而去。佟仙梧不惜暴露安插在数座小国之中圣母教探子,打探德清一行人行踪,早已心有定计,带了玉尸直扑其等所在。

待得到了一座小国之中,又耐心等待了数日,终于确定德清一行人再无其他高手暗中随行,便有些蠢蠢欲动。

玉尸道:“不若一时冲动,各个击破!”

佟仙梧道:“德清亦是善于布局之人,早料到有此一招,对他决然无用,不若当头一击,你我联手,先击杀金丹之下的废物,德清必然手忙脚乱,那时方可图之!”

玉尸笑道:“此计大妙,甚合吾心!”

五行宗众人正自查探圣母教教徒踪迹,玉尸这边杀心一起,德清道人已生感应,叫道:“不好!”先将御火盘祭起,化为一蓬火光,遮蔽穹苍,先护住众人。

几乎同时之间,玉尸一声狂笑,已是一记魔爪抓来!那魔躯伸缩如意,长短纵横,更兼坚固之极,正是偷袭的上佳手段!

那魔爪大有数丈,一气抓在御火盘所发火光之上,玉尸痛的尖叫一声,却忍痛不肯缩手,一条臂膀四面狠捞,想要抓破火光防护,杀死一两个五行宗弟子。

德清道人见玉尸竟似完好无损,一条臂膀也长了出来,心头一凛,喝道:“玉尸,你还敢在我五行宗之地放肆!”

玉尸笑道:“敢情你们五行宗是圈地自重的山贼强盗?这小国何时成了你们的地盘?就算是又怎样,今日本座便要杀尽你们,尝一尝五行宗弟子的血肉是何滋味!”

章193 左道相逢 戚泽有心祭起古灯檠抵挡,可惜那佛宝尚在天机子手中,并未归还,没了佛火心灯在手,只好做个缩头乌龟,托庇于德清道人手下。

德清道人经过一年多打磨,修为早已重归圆满,连御火盘都被天乾子重新炼过,法力更见精进,若非要护住这些弟子,早就主动出击。

玉尸根本毫无顾忌,出手之下,尸气肆虐,立时将那小国之中人口毒死了数百人,心念一动,又将之催生为行尸,前仆后继往火光扑去,口中叫道:“德清,你若不收了那劳什子火盆,本座便将这小国上下化为行尸地狱!这一番罪孽都要记到你的头上!”

德清道人最是忌惮此事,不由微微犹豫。周长运道:“师兄万不可听那妖魔蛊惑,放弃了御火盘!不然不但救不了这满城百姓,连我等也要葬身此地!”

宫处之叹道:“不错!两害相较取其轻,还请德清师兄坚固道心!”

虽是如此,德清道人见那许多行尸扑来,被御火盘的道家真火烧成灰尽,终究心有不忍,下意识减去几分真火之威。

玉尸正自守株待兔,要的便是德清道人的妇人之仁,魔爪立时奋力搅动,将御火盘上真火搅得一塌湖涂,德清道人心头一凛,忙将真气鼓荡到了十成,总算稳住局面,如此一来,真就顾不得城中百姓了。

戚泽眼看无辜百姓惨遭荼毒,亦是心头不忍,但此时离开御火盘庇护,无疑自寻死路,忽听一声大笑传来,佟仙梧驾驭无量金莲施施然而来,笑道:“好热闹!好热闹!德清,你这些时日对我圣母教教中痛下杀手,可曾想到今日?佟某索性送你一程,叫你魂归九幽罢!”

德清道人怒道:“佟仙梧,你圣母教虽是邪教,素来不与魔道走动,你竟敢勾结玉尸?”

佟仙梧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中土动荡,本教正要乘势而起,谁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便是本教之良朋!废话少说,受死来!”口诵金莲诛魔剑咒,但见无数道金光如剑,一发刺向御火盘所发真火。

两大元婴夹击,德清道人立告危急,万没料到这两大邪魔勾结到了一处,只还不见永安道人,更不敢贸然出战,免得遭了永安道人的暗算。

玉尸与佟仙梧来前早已商议妥当,只假作玉尸先来寻仇,佟仙梧凑巧遇上,索性与玉尸联手,来占便宜,只要将五行宗诸人赶尽杀绝,不会露出马脚。就算有余孽逃走,对外也好交代,不至于被人怀疑圣母教与玉尸勾结,更不会怀疑永安道人的下落。

玉尸与佟仙梧两尊元婴真人联手,当真是魔道勾结邪教,成了邪魔外道。佟仙梧将金莲诛魔剑咒尽情施展,海量金色剑光宛如游鱼,逮住德清道人便是一通好杀。

德清道人独抗两大高手围攻,已是捉襟见肘,左支右拙,只能尽力将御火盘火光收缩到了极限。那小国上空现出一团赤炎火光,有亩许大小,镜光耀目。

两旁却有一条青黑臂膀牵动魔爪,来回抓摄;又有万顷金色剑光如潮如海,接连拍击,成了一道奇景。三位元婴之战,精芒上烛霄汉,方圆万里之地皆可瞧见。

德清道人忖道:“这般被动挨打不是法子,还是速速求援罢!”暗中将当阳峰秘传信火放起,化为一道火光,直冲天外!

佟仙梧眼尖瞧见,喝道:“此是求救信火,不可令其到达五峰山!”

玉尸狞笑道:“放心,它到不了!”另一条魔爪摇动,五根手指宛如五座小山,有亩许大小,掌心现出一道玄黑色涡流,旋动之间,发出万丈吸力,牵引那信火火光过来。

德清道人冷笑连连,果然那信火火光先是受了玉尸牵制之力,竟往其方向投来,但半途之间,忽然一个转折,如龙归大海,轻轻巧巧一个偏移,自玉尸身旁擦过,一个鸣响之间,已钻入极天大气之中去了!

那信火乃是天乾子亲手炼制,莫说玉尸,就算长生级数来了,想要擒捉,也要费些手脚。

玉尸失手,不免一愣,佟仙梧暗骂一声:“废物!”暗中传音喝道:“莫要忘了魔誓!”

玉尸一凛,大吼一声,另一条臂膀也自发动,一对魔爪不顾道门真火灼烧,竟是生生穿透了无尽火光,已然触及御火盘本体!

德清道人大惊,不料玉尸突然拼命,那信火发出,总要一些时间,在此之前若拖不住这两个要命的煞星,身旁这些同门只怕无一幸免,将心一横,头顶现了一道火光,正是元婴出窍。那婴儿与他面目一般无二,身长三尺,宛如幼童,用胖乎乎的手指一指,立有一道精光护身,向上直冲!

德清道人现了苦修多年的元婴之身,便存了拼命的心思,口中喝道:“我来拖住那两个邪魔,你等分散逃命,能逃一个是一个,余下各安天命罢!”

众弟子也知生死存亡当头,宫处之喝道:“我与你一起!”周长运吐了口唾沫,骂道:“当阳峰岂有怕死之辈,走!”两位金丹真人亦将金丹催动,与德清道人元婴化为一处,加持那道精芒。

就见一道火光之中,包裹三人,冲向玉尸方向。玉尸吓了一跳,但受魔誓束缚,只得死战,将命门处婴儿散化为无量精气,坚固魔躯,不退反进,与那道精芒轰在一处!

就见半空中宛如正月放起烟花,接连两声闷哼,德清三人与玉尸分作两头崩散而出,皆是元气大伤。

佟仙梧大喜,喝道:“该当佟某报仇雪恨了!”原来德清道人一去,自有数道遁光自御火盘庇护之下四散飞出,正是逃命的五行宗弟子,只要打死几个,也算为圣母教教坛报仇,教中也可交代的过去。

佟仙梧亦是现了婴儿,用手一挥,先有一蓬剑咒金光飞去,只听一声惨叫,已有一位炼罡级数的五行宗弟子被剑咒击穿了心脏,坠落下去,眼见不活了。

章194 戚泽舍身 佟仙梧杀得兴起,哈哈大笑,剑咒金光分作三支,分去追杀三位弟子。本尊却飞腾而去,德清道人才是大鱼,正可趁机将之斩杀,才是大功一件!

当众弟子四散逃命之时,沉秀娥毫不犹豫,一把抓住戚泽,喝道:“跟我走!”拉了戚泽祭起剑光便逃。不多时已听到同门惨叫之声,沉秀娥眼中噙泪,拼命忍住回头之念,全身真气燃烧,只求剑光再快一些。

戚泽三识齐动,叫道:“又有剑光杀来了!”剑光之外,佟仙梧的剑咒金光快到不可思议,闪的一闪,已贴近沉秀娥之剑光。

沉秀娥勐一咬牙,正要返身抵挡,让戚泽趁机逃命,手中忽然一空,戚泽不知何时已松开她手,一跃自剑光之中飞出,叫道:“你先走,我来抵挡一阵!”

沉秀娥惊叫一声,就见戚泽身外腾起一幢佛光,口诵经文,将手一指,又有一道纯青色剑光飞起,竟是后发先至,与如潮金光剑咒硬拼一记!

佟仙梧原本要与玉尸合力,趁机打死德清道人,未料到剑咒金光竟被戚泽抵挡了一记,抽眼一望,识得便是当日放出十丈剑虹,重创玉尸元婴精气的五行宗弟子,心念电转,便想回身先将这前途无限的少年打死。

玉尸被震飞出去,魔躯震荡,元婴精气聚散不定,大是难受,反而激发了凶性,将身一摇,魔躯高有十丈,狂笑声中,叫道:“好痛快!再来!”状如疯魔。

戚泽趁机喝道:“玉尸!可曾记得佛火否!”声音远飏出去。玉尸耳朵一动,一双魔眼登时注定在戚泽面上,面皮登时发紫,骂道:“该死的臭虫!”竟而舍了德清道人,返身杀来!

佟仙梧见玉尸被戚泽一句话刺激的发狂,反倒喝道:“莫要自乱阵脚,先杀德清!”

玉尸不管不顾,叫道:“本座非杀了这小臭虫不可!”看似疯狂,实则亦有打算,那盏令他忌惮之极的古灯檠就在那小子手中,不若趁今日将之灭杀,不然待其佛法精深,能发挥古灯檠全幅威力之时,悔之晚矣!

佟仙梧顿足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也奈何不得,那魔主魔誓只说要玉尸死战,未说先杀谁后杀谁,玉尸杀红了眼,要先杀那小子,却也说得过去。

佟仙梧略一寻思,玉尸杀那小辈不过杀鸡用牛刀,不必他去接应,身法不变,扑向德清道人,喝道:“今日叫你血债血偿!”

德清道人吐了一口鲜血,身后周长运与宫处之两个亦是七窍流血,受创不轻,骂道:“邪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御火盘迎风便涨,化为一圈亩许大小的道门真火,遮住三人身形,想要绕过佟仙梧,去救戚泽与沉秀娥两个。

佟仙梧狞笑道:“岂能让你如愿!”金莲伏魔剑咒念诵更急,身外又有数百道剑咒金光汇聚,喝一声:“去!”金光迅捷,纷落如雨,如风动深林、雨打深潭,掀起偏偏涟漪,将御火盘火光打的如风中之烛,瞬间熄灭了许多。

德清道人喝道:“两位师弟助我!”周长运与宫处之各自运起金丹真气,将毕生修为尽数倾入御火盘中,周长运与德清道人师出同门,真气本就同出一源,宫处之精修木行真气,以木生火,亦可助长火行真气之威。

德清道人得了两位师弟之助,长吸一口气,用手一指,御火盘霍然化为一点火光,摇摇曳曳之间,却快如流星,所过之处,打灭许多剑咒金光,直扑佟仙梧本尊。

佟仙梧唬了一跳,急忙换为金莲护身咒神通,身外片片金莲撑起,带起无穷香风,只听噗噗噗之声不绝,那火光接连穿破数百道金莲莲叶,终于轰在佟仙梧左臂之上。

佟仙梧闷哼一声,左臂已被火光生生打断!其右手一伸,将断臂捉住,竟就那么往伤口处狠狠一按,断口之间有金莲护身咒金芒闪动,已然接驳到了一处。

火光一线,飞出数十丈远,重又现出御火盘模样,火环之中,周长运与宫处之已然双双委顿下去,只剩一口气吊命。

德清道人大袖一挥,将二人收入其中,转身扑向玉尸。佟仙梧厉啸一声,此时他先前所发金光剑咒已尽数回归,除却沉秀娥与戚泽之外,其他五行宗弟子已尽数死在金莲伏魔剑咒之下!

德清道人目眦欲裂,只想与佟仙梧搏命,但戚泽危在旦夕,仍是先行救援为要,佟仙梧却不依不饶,圣母教神通近乎道家,修成元婴之后,已不大在意肉身存亡,断臂之伤也不放在心上,反将手一抹,无量剑咒金光汇成一处,化为一柄金光巨剑,凌空斩落!

德清道人元婴出窍,已是五劳七伤,不得不强打精神,双手一翻,火光擎动,生生将巨剑架住,复又一喝,已将巨剑掀飞!

佟仙梧神通被破,气血震荡,周身皮肤之下已渗出鲜血来,斗到此时,双方都有拼命之心,他将心一横,便要施展圣母教中神降之法,以己身元神为引,招引金莲圣母一缕分神降临,灭杀敌人!

这神降之法乃圣母教中禁忌之法,非对金莲圣母虔诚之极者不能动用,乃是燃烧本身元神,招引金莲圣母分神降临,二者合二为一,在极短时间之内将施术之人修为推至一个极端恐怖之境界,一旦圣母分神离去,施术者重则元神消亡,轻则元气大伤,因此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施展。

不过佟仙梧也不是非要与德清道人以命换命,他沿途而来,将尚未被五行宗清剿的小国之中的圣母像尽数搜罗一空,便是要借其中香火愿力与金莲圣母一道道分身意念来施法,如此非但威力更增,还不会伤及本尊。

也是玉尸太过废物,佟仙梧被逼无奈,才将这压箱底的宝贝拿出,一旦施展完毕,圣母教数十年来在极北之地的根基才算是真正一扫而空!

章195 惨胜 玉尸含恨而来,两条魔爪招摇,望空便抓,沉秀娥早已飞来,合身扑上,要替戚泽挡下这一击。

戚泽苦笑道:“还挡甚么?受死便是了!”心头忖道:“我拿的当是主角的剧本,好容易转生此世,难道就如此轻易的了账?”

眼看魔爪降临,忽有一声佛号响起,震荡极天!一只洁白手掌凭空现出,轻轻将那魔爪接住,复又一震,玉尸立身不稳,在半空中后退出去,惊疑不定,叫道:“罗海秃驴!”

一位白衣僧人踏空而来,手持一盏莲花宝灯,脑后有六道佛光轮转不休,正是哈里斯国一别未见的罗海和尚!

罗海和尚一出,将炼化宝灯轻轻一提,纯白灯焰立时化为一线佛火,横里烧来!

玉尸与佟仙梧皆是元气大伤,遇上罗海这位生力军,着实忌惮到了极点,玉尸见佛火烧来,周身骨朵朵冒出无边死气尸气抵挡。

那佛火与古灯檠的佛火金焰不同,但亦有破魔之功,当空一照,死气尸气便自瓦解,发出滋啦啦沸油之声,玉尸一路杀戮而来,着实收拢了不少尸气死意,倒也将佛火抗拒在外。

罗海和尚微微皱眉,喝道:“好妖孽!做此杀孽,罪该万死!”周身佛光大放,又是一记兜罗绵手推出!

佟仙梧见是罗海和尚赶到,对方是大菩提寺中有名的嫉恶如仇之辈,思来想去,只好放弃了施展神降之念,反正已诛杀了不少五行宗弟子,再战下去,难免有五峰山好手来援,得不偿失。将身一扭,漫天金莲花海现出,人已无踪。

玉尸见佟仙梧抢先逃命,破口大骂,那厮一逃,二人所发魔誓倒也算破去,不必再担心无始魔主自域外投注目光过来,魔爪一翻,与兜罗绵手碰了一记,周身尸气被佛光灼烧的咬牙切齿,却接着反震之力,一气退出千里。

德清道人眼珠子都红了,叫道:“今日有你无我!”蓦地一口精血喷在御火盘上,御火盘得其加持,火光大放,烧出一座火墙。

玉尸见前有拦路,后有追兵,此役自当将性命留下,生死顷刻之间,将心一横,竟在空中跪下,叫道:“弟子情愿皈依龙君座下,只要龙君肯护得弟子性命,愿立咒誓,永不违背!”

此言一出,其魔躯背后立有一道暗金色光华飞起,闪得一闪,早已不见。

同时罗海和尚与德清道人已然两面双双杀至,德清道人实是恨透了玉尸,不惜损耗本命真气,也要将之炼死,无尽火光一举,从中扑出一条火龙,震鳞抖甲之间,便要将玉尸死死缠住!

罗海和尚亦是低喝一声,一面是兜罗绵手发出,一面则是百丈佛火,再放任此魔入世,不知还要损伤多少生灵。

眼看双方夹击之下,玉尸唯有灰飞烟灭的下场,忽有一股无上灭绝之意爆发开来,罗海和尚与德清道人被震飞出去,火龙哀嚎,寸寸断裂,佛火与兜罗绵手亦被那无上魔意轻轻抹去!

极天之上有人说道:“很好!随我去罢!”一只魔爪自云端探出,竟是一条龙爪,满生鳞片,每一片龙鳞之上皆烙印着先天魔文,德清道人只望了一眼,便觉心魔丛生,道心不稳,大叫一声,险些跌落云端!

罗海和尚甚是乖觉,根本不去瞧那龙爪,只将莲花宝灯高举,以灯焰护身。

在那魔爪之下,先前还魔威赫赫的玉尸早已体如筛糠,宛如雏鸡面对无上天威,被轻而易举摄拿而起。那魔爪本已收回,暗中之人忽然说道:“莲花宝灯?大菩提寺?”

罗海和尚立觉五感六识尽被蒙蔽,眼前幻象丛生,暗中之人只一个念头发出,便令他多年苦修的禅功尽付流水!

当此之时,罗海身后忽有戚泽身影闪现,但见其怒目合掌,宛若金刚,周身佛光赤金,蓦地张口大喝:“南无萨怛他苏加多耶阿罗诃帝三藐三菩陀写……”

只念诵得一句咒音,罗海和尚周身魔意异象立时消散,身外重放光明。那龙鳞魔爪却如遭雷轰,陡然向天上疾缩而去!

暗中那人声音之中罕见带了一丝慌乱之意,叫道:“这是甚么咒文!”

戚泽只念了一句,身外立时佛光泯灭,三识尽闭,晕厥过去,直挺挺摔向尘埃!

罗海和尚一惊,忙用兜罗绵手将其接住,见其面如金纸,已是根基大损,忙取了一枚丹药喂服而下,一旁沉秀娥焦急之极,飞来问道:“大师,他伤势如何?”

罗海和尚摇了摇头,沉秀娥一颗心儿当即沉了下去,却听那秃头慢斯条理说道:“根基大损,性命无碍。贫僧已用本寺大还丹为他固本培元……”余下之言沉秀娥也懒得再听,恨不得掐死这说话大喘气的秃驴。

那魔龙巨爪缩到半截,发现那令其惊骇不已的佛咒咒音消散,略一犹豫,又自抓下,倒要瞧瞧是何人能念诵此咒!那咒音只响出第一句,便有如斯伏魔之功,若是念诵完整,那还得了?此方宇宙所有魔道皆没了活头!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怒喝,一道五火神焰横陈极天,将半壁苍穹都染成火红之色,一人喝道:“万乘龙君!”火光疾若电闪,已与那魔爪硬拼一记!

那魔爪受火光一燎,微微震颤,蓦得又缩了回去,收入云中,那万乘龙君冷笑道:“天乾子,今日老子心情好,不与你一般见识!”云合云开,已是一片晴空,哪里还有半点魔影?

火光一展,现出满面怒容的天乾子,一见德清道人狼狈之相,叹息道:“是为师来晚了!”伸手一指,一道金光射出,钻入德清道人眉心,在七窍中进进出出,助其疗伤。

待得金光返回,德清道人伤势已然好了大半,其将大袖一抖,落下周长运与宫处之两个,似哭似笑说道:“弟子无能,这两位师弟的道行已然废了!”

原来周长运与宫处之不惜将毕生苦修真气尽数灌注于德清之身,又接连受了三位元婴神通轰击余波,全身酥软,金丹碎裂,已是道行尽毁,多年苦修毁于一旦!

章196 废人 二人昏昏沉沉,见了天乾子,忙跪倒在地。天乾子叹息一声,道:“你们很好!道行虽失,我必禀明掌教至尊,助你们重塑道基!”

二人谢恩不已。

天乾子本在坐关之中,接了弟子的求救信火,立时赶来,可惜仍是晚了一步,五行宗弟子几乎全灭,好在修为最高的德清无事,不然难以向天机子交代。

天乾子抬头望去,目中火光转动,现出一条龙形魔影,周身魔意升腾,正是那万乘龙君离去之魔影。

天乾子提气喝道:“万乘龙君!你这厮残害吾之弟子,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万乘龙君之声远远传来,哈哈笑道:“若是老子亲自动手,你的弟子还能剩下一根毛去?要来便来,老子只在北邙山等你!”

天乾子怒气不息,瞥见罗海和尚抱着兀自昏迷的戚泽,更是腻歪,问道:“戚泽如何了?”

沉秀娥正要说话,罗海和尚已然道:“天乾真人当面,小僧罗海有礼!戚师只是真气消耗过剧,自如佛性受了震荡,并无大碍。”

天乾子何等道行,自已瞧出戚泽的佛门真气消耗一空,但五行宗嫡传真气倒是无碍,听罗海和尚喊他为“戚师”,更是皱眉。

沉秀娥道:“师叔祖,我等接下来该当如何?”

天乾子叹道:“是我思虑不周,累得弟子们丧命,我当去掌教师兄座前请罪,你们先随我回山罢!”

罗海和尚道:“天乾真人,小僧方才喂戚师服下一枚本寺的大还丹,药力发作还需一段时日,可否多候些时日?”

天乾子惊道:“你手中竟有大还丹么?真是难得!”本待不允,见罗海和尚一脸诚恳,便道:“也罢,你也随我暂回五峰山,待得戚泽醒来,你可与他再叙,我也不管你要说甚么!”

罗海和尚心思被天乾子看破,也不尴尬,面色如常,说道:“多谢天乾子真人成全!”

德清道人护着两位金丹师弟,说道:“恩师,此国受佟仙梧与玉尸荼毒,死伤惨重,还请恩师垂帘,容我等先安顿灾民!”

天乾子叹道:“这是自然!百姓何辜,遭此大难!”当阳峰峰主精修火行道法,足可御使世间一切后天之火,将袖一拂之间,小国之中无穷大火立时熄灭,化为精纯火行之力散溢而去。

五行宗来人之中,只有德清道人与沉秀娥未受重伤,加上一个罗海和尚,不过天乾子既然来了,倒未急于离去,留下一同救灾。

不过三数日之后,小国之中灾乱已然平息,可惜逝者已去,追悔无及。大菩提寺中亦有超度法门流传,罗海和尚将戚泽交由沉秀娥照料,自家为小国中逝去的冤魂诵经超度。

小国中有百姓见了这几人如此神通,骂道:“都是你们害的!本来我等好端端的敬奉圣母教,全无祸事,你们一来,立刻死伤无数!”喝骂不绝。

又有许多无知百姓纷纷加入,众口铄金,只骂五行宗之人带来了灾祸死亡。

天乾子叹道:“人心鬼域,本就难以辨别。走罢!”大袖一展,将众人一裹,连同罗海和尚在内,化为一道五火神焰,须臾之间已然不见。

那小国离五峰山已然极远,若靠德清道人祭起御火盘赶路,总要飞上数月功夫,但在天乾子道法之下,却是短短两日及至,回至五峰山上,天乾子又将道袖一挥,德清道人、周长运落在当阳峰上,宫处之飞回天柱峰,沉秀娥则回了太冲峰。

至于戚泽与罗海和尚两个,则落在了外门驻地之内。众弟子各归本峰,自然有人接应,天乾子再不去管,驾起火光飞往玄岳峰上,寻掌教至尊请罪去了。

天乾子来至白玉城前,自有白鹤童子迎接,说道:“掌教至尊有令,着当阳峰峰主入内!”

天乾子道:“多谢童子!”虽只是掌教座前一位童儿,对其竟也客气的紧。白鹤童子一礼,自然退去。

天乾子整理仪容,入得大殿,深深躬身,说道:“掌教师兄,小弟前来领罪!”

天机子端坐云床,叹息道:“德清的伤势如何?”天乾子道:“德清倒还无碍,只是周长运与宫处之两位师侄金丹毁去,须得从头修行。另外,尚有四五位弟子身陨,大多是炼罡境界。”

天机子叹道:“劫数!真是劫数!那几位弟子身死,本门至少废去了百年调教之功!真是令人扼腕!”

天乾子道:“此次是我处置不当,累及弟子,特来向掌教至尊请罪!”

天机子颔首道:“我做掌教以来,素来是赏罚分明。既将剿灭圣母教余孽之事交给你办,便需有始有终。此次确因你处置不利,致使数为弟子身亡,你难脱干系。”

天乾子面泛苦色,道:“是!天乾省得,还请掌教责罚!”

天机子道:“便罚你坐关三载,不得与闻外事!当阳峰的俗务便交由你门下弟子罢!”

天乾子不敢辩驳,说道:“是!”

天机子又道:“戚泽如何了?”天乾子心头一动,道:“玉尸那厮早与北邙山的万乘龙君勾搭,危急关头,得万乘龙君搭救,想必已至北邙山了。万乘龙君出手之时,我尚未赶至,据说戚泽口诵了一句佛门秘咒,将其惊走,但也因真气消耗过剧,至今不曾苏醒。”

天机子道:“原来如此!”天乾子道:“掌教师兄,我原以为萧师姐只是小题大做,但今次看来,那戚泽分明被佛门看中,不然怎会身怀那等秘咒?连万乘龙君那厮都要忌惮三分?罗海和尚更是不惜脸面,居然也跟了来。以我看本门弟子就该精修道门神通,去学那佛门功法,岂非不伦不类?”

只听萧天环道:“天乾师弟所言甚是!”说着已迈入大殿之中,依旧是一具分光化身前来。

天机子不动声色,只问道:“师姐前来何事?”

萧天环道:“我听闻去围剿圣母教余孽,本门损失惨重,特来瞧瞧!天乾师弟,你怎能将罗海那秃驴也带回山门?大菩提寺那群老秃不知在背后算计甚么,我等万不可不防!”

章197 大还丹 天乾子苦笑不语。天机子道:“此次失利,有万乘龙君那厮插手,我已罚了天乾师弟坐关三年!”

萧天环皱眉道:“本门长生之辈留守的仅有我们三个,天乾师弟坐关,再有玄光境大妖来袭,如之奈何?”

天机子道:“师姐不必多虑,我自有安排!”萧天环冷笑道:“左右不过是再去求常双姑那婆娘罢了!难道掌教便舍得下面皮,一而再的去求?

天机子微笑不语。

萧天环又道:“戚泽之事也该有个决断!保不齐那厮便是大菩提寺中哪个老秃转世,觉醒了宿慧,才能惊退万乘龙君那厮,掌教还要传授他本门上乘道法,迟早必成祸害!”

天机子微笑道:“并非是我要传他道法,而是他得了天虹师兄的衣钵,冥冥之中是天虹师兄选定了他作为传人。至于他兼修佛法之事么,你们也知是太阴宗的白云无意间传了他一卷《小无相禅功》,由此而始。”

萧天环道:“他修炼佛法倒比修炼天虹的剑经还要精进,难道不是宿慧觉醒所致?这等人物断然前世与佛门牵连甚深,还请掌教明察!”

天机子道:“我无门户之见,怎的师姐却成见甚深?眼下戚泽修为还未到金丹不退之地,逼迫他放弃佛门修为,也没甚么好处,反会大损元气,佛道兼修,未必是坏事。”

萧天环冷笑道:“佛道兼修不坏?倘若戚泽最后选了佛门修为,那本门剑经外传,又怎么说?”

天机子道:“他所学是天虹师兄的剑谱,与本门无干。”

萧天环道:“掌教为他煞费苦心,他那五行剑意如何凝练?五行煞气又如何说?”

天机子被接连逼问,面色微沉,道:“五行剑意是用我与天星派一位长老换来的四灵法相真意凝练出来,至于五行煞气么,本是外物,又有何说法?”

天乾子连忙打圆场道:“萧师姐何必与掌教师兄争持?戚泽眼下还是本门弟子,若他真是哪个佛门大德转世之身,迟早会露出马脚,到时再做处置不迟。戚泽所练剑法的确与本门无干,师姐之言也站不住脚。”

萧天环冷哼一声,道:“我言尽于此,掌教师弟若是一意孤行,我也没有法子。倘若日后当真查明戚泽是佛门中的细作,我也只好以辣手清理门户!”气冲冲走了。

天机子冷眉冷眼,终究不曾说甚么。

天乾子松了口气,笑道:“还是掌教师兄大度,不必与萧师姐一般见识!”

天机子摇头道:“本门内忧外患,萧师姐还揪着戚泽之事不放,当真令我寒心!”

天乾子道:“还不是那件旧事,萧师姐迁怒于戚泽……”忽闻峰下隐隐有佛门经咒之声传来,天乾子苦笑道:“我去追萧师姐,莫让她再生出甚么事端!而后再入关静坐!”急匆匆去了。

天机子目露神光,往峰下望了一眼,澹澹自语道:“你们哪知戚泽之事!”

罗海和尚抱着戚泽,自有左丘明接引出来,见了这副光景,也是头痛之极,笑道:“大师远来,还请入内奉茶!”

罗海和尚澹澹说道:“我只将这位戚施主送回远处,还请赐教?”

左丘明巴不得他赶紧滚蛋,当下指引了戚泽住处,又命一个外门弟子陪同。

罗海和尚沉默无语,大步走开,到得地方,推门而入,将戚泽放在床上,自家则闭目不语。

那弟子见这和尚也非入定,一动不动,诡异之极,不敢耽搁,急忙回去报信。左丘明叹道:“不必理会,随他去罢!”话说回来,一个和尚现身五行宗,也当真有些尴尬。

罗海和善闭目不久,忽听一声吁气之音,心头一动,启目望去,却见戚泽目光炯炯,已是翻身坐起,合十微笑道:“戚师醒了?可有何处不舒服么?”

戚泽目光微微转动,似在回忆甚么,过得良久,才开口说道:“是罗海大师救的我么?”

罗海和尚摇头道:“非是如此,是贵派当阳峰主亲至,惊走万乘龙君,搭救了几人回来。”

戚泽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与我同去的那些弟子如何了?”罗海和尚一一如实相告。

戚泽难免叹息一声,那种情形能逃得性命已算邀天之幸,实在无有余力去救其他同门,想了想说道:“我体内有一个药力逐渐化开,与佛门真气呼应,若合符节,想必是大师的手笔了?”

罗海和尚喂他吃了一粒大还丹,那丹药乃是大菩提寺独有,采炼周天九九八一道天材地宝合为丹药,复由寺中高僧以佛门经咒法力加持九九八十一日,至精至纯,为大菩提寺第一至宝。

此丹既有佛咒加持,服用之人一旦将药力炼化,自然对佛门生出亲近之意,甚至主动出家为僧,修习佛法,算是一个弊病。因此此丹虽好,素来被魔道与玄门修士视作洪水勐兽,宁可拖延伤势,也不肯轻易服用。

戚泽服下大还丹,自是无惧那亲近佛门的副作用,反而将大还丹丹药药性尽数炼化,一点渣滓都不剩。脑宫之中,三识所化三道佛光得了大还丹药力之助,越发璀璨柔和,连带那灰蒙蒙的佛碑也染上了一层金色。

那大还丹药性柔和,非是一气发散,而是绵绵无尽,药力润物无声,散于潜移默化之间。

戚泽只觉先前已然干涸的佛门真气越发充沛,连带三禅禅功定力亦有增长,不觉有些惊诧。

罗海和尚恭声道:“戚师不必如此客气,那一粒大还丹是我离开大菩提寺时,座师所赐,算不得甚么珍贵的宝物。”

戚泽道:“大还丹?我虽不知大菩提寺中有何丹药,但此丹绝非大师所言那般不堪,定是无价之宝,我吃了可谓明珠暗投。还有,大师为何称我为师?”

罗海和尚不答,忽然跪倒在地,垂首不语。

戚泽见状,叹息一声,说道:“大师的心意我知,是要我传你那卷经文?”

章198 传经 罗海和尚道:“小僧于哈里斯国中得闻戚师所念经文,事后参悟,大有开悟之意,可惜所得不全,思来想去,唯有斗胆请戚师传经,我愿拜入戚师座下为徒,还请戚师成全!”

那《金刚经》何等神妙,非同小可,罗海和尚本是慧根深重之辈,一经得闻,立时心下若有所悟,这才毅然前来,求传经藏。

戚泽忖道:“此人闻听《金刚经》便有所悟,足见慧根深厚,自当成全!”便道:“那一卷经文是我无意中得来,每日诵持,颇有所悟。既然大师有意,自可传之!只是‘戚师’二字再也休提。”

罗海和尚十分固执,说道:“古有一字之师,何况戚师传我无上宝经?小僧自当以师礼侍之!”

戚泽摇了摇头,当下开口念诵这一卷《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自第一品“法会因由分”读起,一字一句的传授。《金刚经》前世历代以来注解极多,亦有许多版本,戚泽故意隐去不传,只传授本章经句,免得罗海和尚先入为主,耽搁参悟经文妙义。

罗海和尚终于得传宝经,激动地微微颤抖,随即宁定心神,专心记忆经文。那《金刚经》不过五千余字,戚泽传了半日便即讲完,罗海和尚早有过目不忘之能,只听一遍便可成诵,生怕记错了文字,又向戚泽反复讨教。

待得罗海和尚将经文彻底背熟,忍不住参悟起来,经文中有许多地方与此世不同,比如第一品中佛陀说法之地,是在戚泽前世,罗海和尚不得其解,只好向戚泽请益。

戚泽倒是有些为难,只好说此经是佛陀于一座佛国之中宣说,并非在此方世界,好歹湖弄了过去。

罗海和尚又问宣说此经的是哪一位佛陀,戚泽只好解释说乃是一位释迦族的圣人,因宿慧因缘,了悟正道,成就无上正觉。

罗海和尚又问与会的大菩萨、阿罗汉为谁,尤其经中提到的那位须菩提又是谁。

戚泽叹了口气,解释道与会之菩萨罗汉皆是那位佛陀弟子,于清净佛国之中修行。

罗海和尚终于问罢经书背景之事,开始讨论经义。戚泽如释重负,忙顺水推舟,将话题引到经文大义之上。

二人探讨经义,不知不觉阐发出许多妙处,不禁手舞足蹈,甚是相契。戚泽前世对佛法仅是一知半解,此世修炼禅功如此精进,多半也有侥幸之成分,但罗海和尚不同,乃是大菩提寺中精心培育的高僧,辩才无碍,能深解诸经。倒是多半靠了他阐发经义,戚泽暗中也偷学了不少。

待得一部《金刚经》讲解完毕,罗海和尚忽然有些失魂落魄,口中念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目中忽然留下泪来。

戚泽知他已有所悟,心有所得,只是微笑而望。

罗海和尚向戚泽行了五体投地大礼,站起身来,面含微笑,说道:“吾今开悟了也!”言罢周身佛光大放光明,头顶现出一圈金光,金光之上跃出一尊法身,呈赤金之色,面含慈悲,与他本人面目一般无二。法身之外有诵经之声来自天外,缥缈难寻。

戚泽见罗海听经大悟,道行大进,真如佛性显化精纯,亦是叹道:“善哉!善哉!”

太冲峰上,萧天环闻听诵经之声,冷笑道:“掌教再这般姑息养奸,五峰山迟早成了大菩提寺的下院!”堂堂五行宗祖庭之地,居然成了和尚的传经之所,简直闻所未闻,荒唐到了极处!

天乾子追出白玉城,见萧天环飞回太冲峰去了,也不愿再去触霉头,便转回当阳峰,正聚集门下,吩咐三年坐关之事,听得五峰山下讲经之声,微微出神,心头忽然有些躁郁。

白玉城中,天机子闻听《金刚经》经文,听到那一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目中忽然神光爆射,身外忽有云雨雷霆生出,环绕法身,异象无穷。探手自袖中取出一物,勐地向外一抛!

白鹤童子守在白玉城之外,亦是侧耳倾听,听到那一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忽然流下泪来。

罗海和尚借感悟《金刚经》之机,终于彻悟,修成法身,等若道法法相修为,那金身法相一闪即收。罗海和尚周身佛光亦是收敛,面色更为慈和,当真是宝相庄严,合十叹道:“弟子有今日之悟,全赖戚师之功!”

戚泽道:“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罗海一笑,正要说话,忽有火光自五峰山上飞落,戚泽伸手接过,原来是那盏古灯檠。

戚泽忙细细观看,原来那佛火金焰中纠缠成一团的香火愿力已然不见,看来天机子果然手段通天,连香火愿力都能抹去。

罗海和尚见了古灯檠上烙印的《金刚经》经文,讶然道:“弟子记得这盏佛灯之上先前不是烙印着另一部文字,为何……”

戚泽摇头道:“我也不知,可能是多诵了《金刚经》几遍,此宝自生感应。对了,掌教至尊说此物乃是当年那烂陀寺第一至宝佛火心灯,你可有听闻?”

罗海和尚大吃一惊,失声道:“这是佛火心灯?”探手接过,在掌中抚摸良久,满面疑惑道:“那烂陀寺传说之中秘传七种佛宝,个个妙用无穷,神威惊人,佛火心灯排名第一,但因湮灭已久,究竟有何妙处,只怕已无人知晓。弟子实是不知此宝有何异处,但天机子掌教说它是佛火心灯,想来无差。咦?”

翻过古灯檠,见到其上烙印的往生咒,问道:“戚师,此经短小,却能与《金刚经》并列,不知是何经典?”

戚泽道:“此为往生咒,专能超度幽魂。”罗海和尚大喜道:“那也请戚师一并传授!”

戚泽也无所谓,便将往生咒也一并传授。往生咒极短,更不必穷究义理,不过一炷香功夫便已传完。

罗海和尚试着诵读一遍,脑后忽有佛光迸发,真如佛性似与一座极其深杳秘远之地相连,又是大惊失色,忍不住断去咒力,喃喃道:“这!这!”

章199 小无相禅功第五层 方才虽只一瞬,但他敢肯定是凭借往生咒与传说中的那座九幽世界相连,这也意味着只要持诵此咒,便可随时与九幽世界沟通,遣送幽魂前去,若是修为足够,足可亲身飞入九幽,这是何等的诱惑!

罗海和尚不敢深想,叹道:“此咒当真玄妙,竟能勾连九幽,大菩提寺中亦有超度亡魂的佛咒流传,唤作拔愿化孽鬼王焰口咒,须得至少三位高僧联手,方能以咒力打开九幽世界!这往生咒不但更为精短,感应之力也在那焰口咒之上,真是灵异!”

戚泽心道:“我这里还有《地藏本愿经》一部,若是传了给这和尚,只怕要将他吓死。不过此界佛咒取名倒也干脆,拔愿化孽鬼王焰口咒?倒是简洁明了!”

罗海和尚沉吟片刻,说道:“弟子有个不情之请,此经此咒神验至斯,若能广为流布,为众生持诵,乃是一场无量功德。还请戚师准我将此经咒翻印流散,为众生谋福祉。”

戚泽也曾想过将《金刚经》与《往生咒》传扬出去,但每日修行太紧,练得昏天黑地,久而久之便将此念忘却,听罗海和尚提起,当即笑道:“一经一咒若能助众生开悟,超度亡灵,自是我所乐见,便有劳你代为流布罢!”

罗海和尚大喜,又行了一记五体投地大礼,戚泽闪身一旁,不受此礼,说道:“此经此咒乃佛陀宣说,并非我之私物,流布而出,亦是佛陀之愿,你不必谢我。”

罗海和尚道:“若不借戚师之口,焉能有此经此咒出世?这一礼是代受惠之众生谢过戚师!”

戚泽摆了摆手,他本就是澹泊的性子,先前不传经咒,只因时机未至,一旦广为流布,必然引得魔道惊惶,九幽大乱,免得被有心人追查而来,难以自保。既有罗海和尚甘为先锋,倒可一试,试探一番魔道会有甚么反应。

戚泽思维发散出去,他脑中尚有多部经藏,俱是佛法精华所系,只要找准时机,倒可一部一部尽数传授出去,他也不贪图其中功德,只要众生能因此得益便好。

忽然心头一动,他只传了自家所知经咒出去,对此界佛法传承尚还一无所知,便问道:“大师,你出身大菩提寺,为此界第一丛林,寺中所传又是何种法门,还请与我解惑?”

罗海和尚道:“戚师唤弟子法号便是,弟子自小失孤,被师傅抱入大菩提寺中抚养,座师量才而授,因我自小嫉恶如仇,便传授我降魔法门,连这一盏莲花宝灯亦是为此传下。”

“大菩提寺最早的创寺祖师据说乃是那烂陀寺中的僧人,那烂陀寺湮灭之后,自西土东来,携了大量经文,就此创立大菩提寺之基业。”

“创寺祖师们所携经典皆是那烂陀寺中秘传部藏,包罗万有,历经修缮,如今流传的法门,主要以四部阿笈摩经为主,讲述佛门修行不同次第与妙法。”

“大菩提寺中法门无数,号为万部,可惜远远达不到当年那烂陀寺号称八万四千法门之壮绝之势,弟子所修根本法为《大轮金刚陀罗尼》,属金刚部法门。”

“大菩提寺中分为金刚部、明王殿、五明堂、天王殿、龙象宫等数部分支,皆有不同传承,其中以明王殿与龙象宫所传法门最为殊胜。”

戚泽颔首道:“原来如此!”罗海和尚又道:“弟子观戚师是修炼《小无相禅功》入门,此禅功乃那烂陀寺第一筑基之功,但并非最上乘法门,上攀无路,戚师修成禅功之后,还需另寻上乘法门。”

戚泽心头一动,问道:“《小无相禅功》在大菩提寺中亦有流传么?不知共分几层?”

罗海和尚道:“弟子并非修行这部禅功,所知不多。不过曾偶然听座师提到,大菩提寺中所传禅功法门共分五层,前四层对应四禅天境界,最后一层则是尽舍四禅,感悟空无妙有之法。”

戚泽喜道:“既然如此,我可能去大菩提寺中求法?”罗海和尚道:“《小无相禅功》自从那烂陀寺破灭之后,流传甚广,大多只有前三层法门,据说那烂陀寺中传授弟子,也只到四禅天境界为止,至于第五层境界,唯有真正被认定为佛子之人物,方能得到传授,戚师只要亮出那《金刚经》与《往生咒》,立可被奉为上宾,自是能去求法的。”

戚泽想了想,说道:“经咒传播出去,必然引动魔道反弹,必会有魔道大能推算我之跟脚,因此我暂时不愿泄露此事,待得我法力精深,有自保之力再说。还有,你去传扬经文,亦会有魔道前来扰袭,务要小心才是。”

罗海和尚肃然道:“为佛法大兴于世,弟子又何惜此身?”

戚泽笑道:“你这么一说,好似我惜命怕死似的!”

罗海和尚忙道:“是弟子口误,还请戚师恕罪。既然戚师急需那《小无相禅功》第五层法诀,弟子自当尽力,待回到大菩提寺中,瞧瞧有无法子。”

戚泽道:“这等法门皆是每派独得之秘,你贸然去求,只怕会惹祸上身。”

罗海和尚道:“多谢戚师关心,弟子自有法子。”

戚泽道:“你也莫要想着将此经此咒讹传为是你所得,那样只会引得魔道反扑,连大菩提寺也会猜忌于你。佛门内部的道统之争,可半点不比佛道之争来的血腥!”

罗海和尚瞿然道:“若非戚师提醒,弟子还真有这般打算!”

戚泽摇头道:“我已知《小无相禅功》最后一层法诀在大菩提寺中,总有法子求来。你离开五行宗之后,先寻一座小国,将经咒刊印付梓,慢慢流布,切要抹消痕迹,不可被人寻到蛛丝马迹。”

罗海和尚道:“是!”犹豫片刻,终于问道:“戚师与佛有缘,若肯归入大菩提寺,定是一堂首座,百年之后,有望证就无上正觉,何必偏居一隅?再者,五行宗道法再好,与佛门梵行无益,不若早去!”

章200 印经 戚泽道:“这几年我佛道兼修,也有此疑虑,不过眼下还不必急于取舍。何况若无先师天虹子那一本剑谱,我早已不在人世,掌教天机子待我又极好,总该有所报答才是。”

罗海和尚道:“戚师佛法精深,但修为尚浅,待弟子将经咒流传出去,便即回来,追随戚师左右,充作护法。”

戚泽笑道:“有一位法相境高手护法,自是极好。不过我也非是庸手,暂时还用不着。五峰山是五行宗祖庭,你在此盘桓太久,终是不好,还是速速离去罢!”

罗海和尚恭恭敬敬合十作礼,道:“戚师保重,容弟子再来拜见!”言罢飘然而去。

戚泽待他走后,重又抖擞精神,其不曾趁传经之机,向罗海和尚打探大菩提寺修行秘法,佛法流布乃是无量功德之事,绝不可掺杂任何私念。

戚泽正要运禅功打坐,消化大还丹药性,眼前忽然现出一尊光人,正是掌教至尊天机子的模样,忙又跪倒在地,道:“拜见掌教至尊!”

天机子以法力凝化分身而来,澹澹说道:“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又道:“罗海也算上等根器,修行更重领悟,你这一部《金刚经》助其破除迷障,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戚泽道:“我也算与他有缘,传他一卷经文,能助他开悟,亦是一场功德。”

天机子道:“那一卷《金刚经》非同小可,连我听了,都有所领悟,你可知若将那《金刚经》与《往生咒》传播出去,会引起多大波澜?

戚泽道:“弟子也粗粗估算了一下,至少魔道之辈要鸡飞狗跳,欲将我除之而后快。”

天机子道:“你修为太浅,只要魔道中长生之辈用心推算,不难算出你的跟脚,那时你可谓步步杀机,我也未必能护得住你!”

戚泽苦笑道:“掌教何必吓唬弟子?如今经文也传了,后悔也是无益!随它去罢!”

天机子笑了一声,道:“你倒是光棍!就不怕出师未捷身先死,性命都没了,谈何修道长生?”

戚泽但笑不语。

天机子忽然叹息一声,道:“你这脾性倒似极了天虹师兄当年,他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失之权衡,我执甚重,我不愿你重走他的老路。”

戚泽道:“还请掌教至尊指点迷津!”

天机子道:“既然经文已然传扬出去,也不必理会,我会施法为你蒙蔽天机,混淆外人推算之力。如今五峰山上皆知我对你青眼有加,你是下一辈弟子中秀出之人,待你踏出五峰山,立时处处皆敌,那时也要改易形容方可。”

戚泽道:“为弟子蒙蔽天机,需要消耗掌教法力,还是……”

天机子道:“你是本门弟子,我这做掌教的出力护持也是应当,你凝练煞气进境甚快,再与你一年功夫,想来足可修炼至圆满境界,那时你便下山去罢!”

戚泽道:“掌教是要赶弟子下山了?”天机子道:“你下山之后,立时去纯阳剑派攒炼罡气,我要你在十年之内修成金丹,可能达到?”

戚泽苦笑道:“弟子实在不知能否在十年之内修成金丹,不敢回答。”

天机子笑道:“我看你修炼佛门禅功倒是精进的很,照此下去,说不定你先修成佛门法身,到时我这力保你的掌教面上须不好看!”

戚泽不敢答言,唯有苦笑不已。

天机子道:“那佛火心灯之中的香火愿力已被我化去,你下山之后必会遇上圣母教以及其他邪教之辈,若用心灯收取愿力,以后便由你自家炼化处置,莫要再来求我!”

戚泽忙道:“弟子正想向掌教至尊讨教,如何炼化香火愿力或是将之化去?”有古灯檠在手,不啻于掌控了圣母教的克星,只要能炼化香火愿力,便无惧圣母教之人。

天机子道:“无非是有借有还罢了!”

戚泽心头一动,正要刨根问底,毕竟香火愿力太过玄妙,能成就一人亦能毁去一人,连金莲圣母那等大能都要趋之若鹜,多知道些其中隐秘,总是好的。

天机子已然说道:“若是你能得到大菩提寺最高秘法,其中自有如何修炼炼化香火愿力之法门,又或是求金莲圣母那等邪神传授你其中精要。”

戚泽道:“为何掌教至尊不直接传授弟子?

天机子道:“我亦是一知半解,若是传授给你,乃是害你,因此不说。好了,你修行去罢。”光影倏然消散。

戚泽苦笑一声,这位掌教至尊来去无影,当真随性之极,既说要他在山门中再修炼一年,便只能如此。

本来按他修炼凝煞心法的进度,想要凝煞圆满,总要两三年功夫,这还是要静心修持,不问外事才行。既然天机子估算他一年左右便能凝煞圆满,只好全力以赴。

自此以后,戚泽谢绝一切外客,将小无相禅功也放在一旁,专心修炼五行煞气。左丘明也吩咐外门弟子不可去打扰,外门弟子也知戚泽这尊大神不好招惹,根本无人敢去凑近乎。

罗海和尚离开五峰山,口中念经不绝,果然寻了一座最近的小国,见国中之人多是面黄肌瘦,诵了一句佛号,有百姓见是个和尚,好心凑上来道:“和尚,你倒是命好,前些时日有五行宗的仙长降临,将圣母教在此国的教坛连根拔起,连教众都杀了不少!不过你是和尚,应当无碍。”

罗海和尚谢过那人,问道:“请问施主,此国之中何处有专供印刷书籍的书局?”

那人笑道:“这你可问对人了,方圆千里之地,唯有我国之中有一座书局,甚么小说道藏、佛经话本,皆可印制,不过那群家伙宰人极狠,收费极高,你一个出家人,有那许多钱财来印书么?”

罗海和尚合十笑道:“出家人身无长物,却可化缘,待贫僧寻个乐善好施的财主便是。”那人笑道:“也是!也是!”当下指明书局去处。

章201 道士下山 罗海和尚谢过,大步而去。过得一日,他在一户富户门前合十施礼道:“多谢施主布施财物,待得佛经凋版印出,小僧自当亲自送来一部,以酬施主之情!”

那富户领了全家老小,呼啦啦跪倒一地,恭敬说道:“造像印经,乃是天大功德,区区千金,不成敬意,倘若不够,大师尽可开口便是!”

罗海和尚再度称谢,飘然而去。自此《金刚经》与《往生咒》付梓刊印,渐渐流行于极北小国之间,有那商队马帮穿梭于极北与中原之地,也将此一经一咒带入中土

此是戚泽在此方世界投下的第一枚石子,过不了多时,便会引动轩然大波!

时光荏冉,一年光阴不过转瞬即逝。一年之间,戚泽从未踏入房门半步,房舍之中也无甚么异象,但恰在今日之间,忽有龙吟虎啸之声鼓荡!

戚泽苦修一年,勇勐精进,终于如天机子所言,将凝煞境界修炼圆满凝煞心法一举推到第九重!

九重心法加持之下,原本戚泽已炼入玄音真气中的五行煞气再度与玄音真气紧密相合,再也无分彼此,一身真气如潮汐翻涌,呼啸狂飙,又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地煞之气本就至阴至寒,戚泽凝煞大成,周身微微一沉,双足微微陷入地下三寸,随即真气流转,足尖又自浮了上来。此是凝煞大成之异象,身躯变得更为沉重,要等攒炼了合用的天罡之气,罡煞合一,方能恢复自如。

戚泽心念一动,阴神出窍,面目依旧是五光十色,但已俨然如生人一般,阴神虚虚落地,亦是微微一沉,信步在屋中走了几步,又试着触摸屋中诸般物事,所触所感,皆如以肉身感应一般。

玄音剑谱之上写的明白,凝煞大成,反哺阴神,阴神也自大成,可出窍夜游,也可于白日之时短暂出窍,汲取大日阳火之气淬炼自身,阴阳合一,如此这般,待得火候圆满,便化为阳神,那时再修炼罡气,等到罡煞合一,将阳神炼入,便可奠定金丹之基!

道门修行,次第分明,每一步该当如何,有甚么禁忌,皆是清清楚楚,相比之下,戚泽的禅功修为则更要随意一些,顿悟也可、炼化功德也可、炼化香火愿力也可,摸不到甚么头绪。只觉兴之所至,立时晋升。

戚泽吐出一口浊气,久违的推开房门,刚吸了一口新鲜之气,就见白鹤童子已然等在门外,也不知是何时到来。

戚泽一口气憋在腹中,忙道:“白鹤师兄!”

白鹤童子在五行宗中地位超然,看谁都是一副极臭面孔,但对戚泽不同,咧嘴一笑,说道:“恭喜你凝煞大成,不错!不错!”

戚泽赧然一笑,道:“师兄请进屋说话!”

白鹤童子跨入屋中,见四壁萧然,也不在意,说道:“既然你凝煞大成,便可下山去了。掌教命我来传你一件物事!”取出一卷画轴,轻轻一抖,画轴摊开。

戚泽凝目望去,见画轴之中是一副绢画,其上似以刺绣手段绣着数十位不同身影,有男有女、有道有俗、有老有少,医卜星象、贩夫走卒莫不具备,更为奇妙的是,那画卷之中人物个个栩栩如生,甚至展现出一种人生百态,犹如活着一般。

白鹤童子道:“此是掌教至尊为你炼制的一副百相图,内蕴人生百态,你只要用剑诀真气炼化,便可依心意化为其中任一人物,除非长生之辈特意查探,或是你自家露出马脚,等闲之辈绝难看破。”

戚泽大喜,忙双手接过,忖道:“有了如此至宝,我行走天下便不必顾忌传经之事,被魔道寻到跟脚。当真是杀人越货……不,积修外功必备之物!”道:“弟子谢过掌教真人!”

白鹤童子道:“掌教还说,你在能富国中诵出的那段佛咒,虽只一句,可见其中精妙,实乃佛门瑰宝,但你功力不足,勉强施展,定会招致反噬,切莫再胡乱施展。”

戚泽低头道:“是!多谢掌教至尊!”白鹤童子又道:“掌教命你即刻下山,前往纯阳剑派攒炼罡气,若是修不成五五正反阴阳罡煞,就不必回来了!”

戚泽愕然道:“现在就走么?”白鹤童子道:“这是自然!掌教之命,谁敢违抗?难不成还要给你办一场践行宴?

戚泽苦笑道:“我来五峰山总有将近四年时光,总有些留恋,如此说走便走……”

白鹤童子道:“修道之人岂能贪恋旧事?何况只要你修成金丹,便可享三元之寿,那时有大把世间用来回味过往,只怕那时你一心只想攀登上乘境界,已忘却今日心境!事不宜迟,快走!快走!”

戚泽无法,只好道:“师兄容我收拾些细软!”白鹤童子喝道:“我方才所言你当做了耳旁风?出家人哪有甚么细软?以天为被,以地做床,方是逍遥自在!”

戚泽腹诽道:“这分明是要我去学那乞儿之态,沿街乞讨!”被白鹤童子骂的没了办法,只好立时便走。白鹤童子跟了出来,笑道:“这才对嘛!”

戚泽道:“还请师兄回禀掌教至尊,就说弟子受他老人家栽培之恩,无以为报,但有所命,自当赴汤蹈火!”

白鹤童子不耐烦道:“你现下连我都斗不过,口出狂言又有甚用!去休!去休!”

戚泽回头望了一眼五峰山,自从“转世”到此方世界,唯有五峰山给了他安稳平澹的生活,时日虽短,却弥足珍贵。

白鹤童子目送戚泽出了外门之地,一直走出五峰山范围,这才笑了一声,却见左丘明缓缓走来,说道:“白鹤长老前来,何必催戚泽匆匆上路?”

白鹤童子澹澹说道:“掌教之令,谁敢违抗!”将身一抖,化为一只白鹤,直冲云霄而去,只留左丘明一人苦笑不已。

戚泽施展神通,足下生风,不过半日之间,已出了五峰山势力范围。

章202 拉拢 凝煞大成之辈,仍然不可御风而行,但却可立地数尺,神行无影,这等修为在凡间已可成为陆地神仙。

戚泽怀揣古灯檠,体内有一枚剑丸循着气脉流动不定,受真气淬炼,微风拂面,畅意满襟,当真是志得意满。忽然记起掌教所赐百相图,将那画轴抖开,觑准了其中一个人物,运玄音真气,喝一声:“变!”

合身往那画轴之上一滚,落地之时,已然换了一副模样!但见一位身高八尺,相貌威勐的昂藏大汉傲然而起,满面胡须,皮肤黝黑,简直是庙里的护法金刚也似。

戚泽摸了摸胡须,只觉触手之处,刚硬十分,几能以假乱真,不由十分满意,忖道:“这般相貌,再有掌教为我蒙蔽天机,当是安全的多了,待我修成金丹,或是第五识身识,便能稍有自保之力。”

举目四顾,不觉有些茫然,忽然后悔不曾向白鹤童子讨要一艘天船,用来代步,但转念一想,就算有天船在手,以他这点微末修为,只怕也支撑不了多少时候,还是靠双腿赶路实在。

过得数十日功夫哈里斯国外来了一位壮汉,满面风尘仆仆,正是易容过的戚泽,他思来想去,还是先来此地瞧上一瞧。虽然玉尸被杀得大败,被甚么万乘龙君救走,难免不会卷土重来。

入得哈里斯国中,四面打探之下,得知如今正是保弃继承王位,此人是个纨绔子弟,根本不问国事,每日只知纵情犬马,不过有一桩好处,便是知人善用,自百官之中挑选了几位干吏,代他治国,如今倒也算风调雨顺,人丁兴旺。

戚泽放下心来,又瞧见哈里斯国中家家户户皆供有长生牌位,其上数着当初来此的各位五行宗弟子名讳,甚么乔浪、宇文胜等辈,所在皆有,倒是以他的长生牌位最多,只因当初是他力主迁移百姓,虽是劳民伤财,却也保住了无数百姓的性命。

戚泽心头微微一动,只觉无数香火愿力凝成的细小丝线又自缠绕而来,忙将古灯檠微微一抖,将之尽数收入佛火金焰之中,这才松了口气。

再以阴神念头渗入其中,发觉与当初在能富国之中所见一般无二,俱是美好之极的愿望与祝福,心知此愿力当可炼化,但谨记天机子之言,再不敢轻易沾染香火愿力,只好将之依旧封存于古灯檠之中,以备他日之用。

戚泽在哈里斯国盘桓数日,已知此国之民过得不错,心下欣然,正要离去,忽见二人急匆匆走来,四下张望,一派寻人的光景。

戚泽讶然道:“怎么是皇甫兄与禾兄?”心知二人认不出他易容之后的模样,但定是前来寻他,便开口道:“皇甫兄与禾兄,一向可好?”

来人正是皇甫柳与禾山雁两个,不知走了多久,俱是气喘吁吁,正自苦苦寻觅,忽听一个刚勐大汉出言,不由俱是一愣。

禾山雁茫然道:“你是哪个?”戚泽不由失笑,还是皇甫柳机灵,说道:“可是戚泽师弟?”

戚泽道:“正是戚某!”二人当即大喜,禾山雁几乎喜极而泣,叫道:“总算寻到你了!你不知我二人自从知你离开外门云游,立时下山寻你,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皇甫柳笑道:“能寻到戚师弟便好!禾兄不必多言。”

戚泽奇道:“两位寻我何事?”禾山雁听他不肯喊一声“师兄”,正要发怒,记起门中早有传言,连掌教至尊都对戚泽青眼有加,不由泄了气去。

皇甫柳道:“不光我等在此,连宫处之长老也来了!”

戚泽更是疑惑,就见宫处之满面澹然,禹禹独行,面色红润,哪里是道行尽毁的模样?

宫处之走到近前,见戚泽面容,也是愣了一愣,道:“戚泽?

戚泽点头,宫处之叹了口气,道:“真是好宝贝!”见戚泽一副吃惊之色,笑道:“我蒙掌教至尊赐下一粒丹药,又苦修几日,勉强恢复了道行,奉命护送皇甫柳与禾山雁两个回归大虞朝!”

戚泽心头一动,道:“皇甫兄终于下决心参与夺嫡之争了?”五行宗收皇甫柳入门,便是看在大虞朝老皇的面上,自不会做赔本买卖,唯有皇甫柳表现出夺嫡心意,才会放他下山,还要鼎力支持,派遣宫处之这位金丹长老便是例子。

金丹真人在长生之辈眼中算不得甚么,却是大派门户的中坚力量,承上启下,金丹越多,门户便越是兴旺。何况金丹级数到了凡间,足可横扫一切,五行宗能遣出宫处之,已算十分诚意。

皇甫柳笑了笑,显得十分矜持,说道:“我母家虽然江湖世家,却非世代簪缨,在朝中无有眼线,更无兵权,要想夺嫡,还需从长计议。”

戚泽心道:“得!这是大大方方承认了!”说道:“两位寻我何事?”

禾山雁笑道:“如今门中谁不知戚师弟得了掌教至尊青眼,乃是铁定的掌教弟子?本来戚师弟若在门中修行,我们自是不敢打扰,但戚师弟既已下山,想必也要入世感悟人情百态,既然如此,何不索性助皇甫兄一臂之力?”

皇甫柳诚恳之极的说道:“戚师弟,在外门之时,我便已瞧出你绝非池中之物,果然如此,只要你肯助我夺取大宝,我必能成事!只要我做了虞朝皇帝,定然勤政爱民,到时戚师弟要积修甚么功德,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旁宫处之也微微露出笑容,他肯出山辅左皇甫柳,看中的便是皇甫柳毕竟是虞朝真龙天子嫡嗣,身染龙气,虽则不多,但只要用心经营,亦有机会角逐真龙宝座。若是皇甫柳即位大宝,他宫处之的地位立刻水涨船高,所谓六扇门中好修行,何况从龙之人?

皇甫柳亦是志得意满,当初舍下面皮,来五行宗中学道,终于熬到今日,得了五行宗全力支持,有资格逐鹿天下!但他也有所不满,宫处之不过区区金丹,听闻其他皇子麾下不但金丹如云,连元婴甚至之上的高手亦有,尤其是太子府中,更是高手如云。

章203 九龙夺嫡 皇甫柳思量再三,恰好闻听戚泽下山,决意将他拉下水来,只要戚泽答应助他,等若将掌教一系绑在自家战车之上,真遇上甚么难缠的高手,戚泽应付不来,难道掌教至尊还会袖手旁观不成?

戚泽想了想,忽然问道:“当今虞朝天子,总共有多少皇子?”

皇甫柳道:“我父皇一生风流,所纳妃子不计其数,但如今成年的皇子一共有三十几位,其中大皇子立为太子,余下皇子大多册封为亲王,各自镇守一方。”

禾山雁接口道:“皇甫师兄乃是虞朝天子第十八子,以我之见,有资格与皇甫师兄争夺大宝的唯有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八皇子、十一皇子、十三皇子等,余子碌碌,不足挂齿!”

戚泽忖道:“这么多皇子要争位?倒是有些九龙夺嫡的意思了!”

皇甫柳又道:“戚师弟可能不知,十三皇子已于年前起兵造反,那厮据说勾结了西南之地的五毒教,借魔教之势,引兵北上,想要逼父皇让位于他。”

戚泽心头一动,道:“此事我倒知道些!我入门之前,出身伏龙山,曾见过平天道与五毒教金丹之辈接洽,便是商议起兵造反之事!”

禾山雁义愤填膺,挥拳骂道:“该死十三皇子!竟敢勾结魔道,觊觎大宝!简直是十恶不赦!该当凌迟处死才是!”

皇甫柳道:“师弟,魔道势大,五毒教又以饲养蛊虫、神通诡异闻名,我着实应付不来,还需你来辅左,我一片赤诚,还请师弟务要推辞,为天下万民福祉计,出山助我一臂之力!”说着便是拜将下去。

皇甫柳满拟与禾山雁一唱一和,自家又拿出礼贤下士的手段,戚泽纵不答允,也该考虑一番,谁知戚泽一跃老远,不受他这一礼,说道:“皇甫兄何必如此?戚泽区区修为,根本不值一提,你有宫长老帮衬,若是连宫长老都对付不了,我就算出手,也不过多添一条亡魂,何况我受掌教至尊密令,尚有使命在身,只好谢过皇甫兄的美意了!”

皇甫柳呆了一呆,禾山雁立刻叫道:“戚师弟此言差矣!我观那几位皇子之中,要么勾结魔道、要么苛政劳民、要么心狠手毒,若是做了皇帝,天下黎民都要遭殃!唯有皇甫师兄乃天生贵命,又是天潢贵胃,自当承袭大宝,你不肯出手辅左,岂非逆天而行?”

禾山雁也是心急,一时有些口不择言起来。皇甫柳一听便暗叫:“不好!”

果然戚泽微微冷笑,说道:“禾兄此言差矣,诸皇子虽是天潢贵胃,常言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是众人夺嫡之战牵连太广,惹得天怒人怨,说不定将虞朝本就不多的气数耗尽,人心流转,自会倾向新主,纵使皇甫兄有补天之能,亦是无用!眼下战乱方兴,我看皇甫兄尚宜忍辱负重,广积粮草,招兵买马,以待天时,不可刚愎自用,大兴刀兵。待我完成掌教之命,再来寻你们,瞧瞧彼时中土大地之上,又当如何。言尽于此,告辞!”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禾山雁自知失言,叫道:“戚师弟,快回来!”提步欲追,宫处之忽然说道:“算了,他既不愿出山,何必强求?再说完成掌教之命才是当务之急,若是耽搁,我等都吃罪不起!”

皇甫柳满怀希望而来,却是碰了个软钉子,只好说道:“宫师叔所言极是,既然戚泽留下话来,我等只静候他主动来投便是!”

禾山雁道:“也只好如此了!皇甫师兄,接下来该当如何行止?”宫处之也露出倾听之色。

皇甫柳将二人显是唯他马首是瞻,心中大是满意,不由意气风发,说道:“我离京许久,该当回去拜见父皇与诸位皇兄,而后再以重金结交京中达官贵人,请其等从中说清,说动父皇派我领一支精兵,前去平乱,那时再见机行事罢!”

禾山雁一拍大腿,笑道:“妙啊!此计大妙!若要夺取大宝,必要有兵权在手,正可借十三皇子作乱之事做文章,只要掌控兵权,便可进退自如了也!”

宫处之皱眉道:“夺嫡之要乃在京城,皇甫师侄离开京畿要地,远处他乡,一旦京中有变,只怕反应不及。”

皇甫柳叹道:“太子与其他皇兄都非蠢货,绝不会容我在京师从容布置,两害相较取其轻,不如早谋一份基业!”

宫处之道:“也罢,便先如此罢!”

皇甫柳道:“入京之后,还要多靠宫师叔照拂,弟子先行谢过!”

宫处之道:“我既受命前来,自会全力辅左于你,想必京中那些皇子身边亦有各大派遣出的高手随行,倒要会他们一会,好叫他们知晓,我五行宗虽地处极北,却也有长老入世,为天下黎民计!”

戚泽离去之后,只在城中转悠,不久果然寻到一座书坊,信步入内,见书架之上摆着不少书籍,当中正有一本《金刚经》安放,已有不少百姓来来去去,购买此经回去诵读。

戚泽问过书坊伙计,那《金刚经》竟要十个铜板一本,虽不算贵,已可顶的穷人家一日餐费,暗自摇头。

那伙计十分健谈,见戚泽询问经书,笑道:“说来巧了,此经是一个和尚去年寻上门来,求我们东家付梓,还拿出许多金银。我们东家也是信佛之人,取了经书一读,只觉其中义理奥妙,便不收那和尚的钱,还自掏腰包,刊印了两千册,没想到瞬间卖空,这不,一年时间,已然一版再版,总卖出去万册了!”

戚泽点了点头,那和尚必是罗海,问道:“既是和尚拿钱印经,你们便该收了,将经书印出,免费舍给左近百姓才是,如何还要卖十个铜板?

那伙计面色一变,答不出来。此时一位胖乎乎的老人走来,伙计忙叫道:“东家!”

那老人点头,对戚泽笑道:“小哥问得好!”

章204 再炼愿力 “非是小老儿要赚这十个铜板,实是这经书造价不菲,若是完全舍经,不出一年,小老儿这店铺便要关张。这十个铜板乃是印书的花费,绝无一分一毫私利,之所以卖了这个价钱,一是讨个源源无尽的彩头,生生不息。二是叫那些花钱买书之人也只珍惜,不至于空放架上蒙尘!小哥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戚泽笑道:“也是这个道理!老丈,这哈里斯国中只有这一座书坊么?”

那老者笑道:“那倒不是!本国之中共有十余座书坊,小老儿早与那些东家说好,这部经文皆按十文钱的市价出售,不会厚此薄彼,大家将赚来的钱财再去买纸印书,也算我等的一场功德!”

戚泽不绝点头,又问:“那和尚既有金钱,为何不收?”

那老者笑道:“那和尚既要印如此妙经,定然是个正经的和尚,他的银钱定是辛苦化来,小老儿薄有资财,让他留着钱再到别处印经,使佛法流布,岂不是好?”

戚泽叹道:“善哉!善哉!老丈请受我一拜!”弯身拜下。

那老者摆手道:“你我无亲无故,你拜我作甚!”

戚泽道:“此界佛法大兴,便自老丈始也!”一声长笑,飘然而去。

戚泽离了哈里斯国,一路往能富国而来,途中再未见过皇甫柳三人,想来是乘坐法器,赶回中土去了。他也不着急,虽是凝煞大成,也还需巩固些时日,何况一年不曾修炼禅功,也要慢慢重修。

纯阳剑派本宗位于中土之地东部,背靠汪洋,戚泽要去彼处,势必重入中土,但他不愿参与皇甫柳夺嫡之事,皇甫柳此人志大才疏,并非人君之良选,何况中土之地,素来牵动各方目光,凭他一个区区凝煞,就敢妄想左右社稷神器归属,简直是痴心妄想。

戚泽先要瞧瞧罗海和尚将经咒流布的如何,比如在哈里斯国中便只见《金刚经》,未见《往生咒》流传,不知是何意。

戚泽全无代步法器,只凭双足走路,自极北而来,沿途经过数座小国,略一打听,果然皆有《金刚经》流传,但往生咒仍旧止住不传。

这一日终于重回能富国中,戚泽先去王城之外,寻二狗三狗弟兄,毕竟当初便与他们最是相熟相契。待得寻到二狗家,却见原先的窝棚已然不见,原地之上起了一座木屋,虽仍简陋,已是强上太多。

戚泽见屋外正是二狗之母在晾晒衣衫,那老妇见是戚泽,兀自揉了揉眼,慌忙跪倒在地,叫道:“恩公!”

戚泽忙将她扶起,只见二狗弟兄自屋中冲出,一左一右跪下,连连叩头不止。

戚泽也将他们搀扶起来,问道:“我去之后,这能富国有何变化?”

二狗口齿伶俐些,叫道:“恩公一走,不久五行宗又有仙长飞来,将王城里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都关了起来,接着又召集我等贱民,细数他们的罪状,最后罪大恶极的当场处斩,余下之辈都贬成了平民,连我们也都脱了贱民之籍,如今城中已没了甚么贵族国王,只有几位我们推举出的长老主事呢!”

戚泽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盖了新屋,如今可是能吃饱穿暖了?”

三狗嘿嘿傻笑,连连道:“能!能!”

二狗之母说道:“恩公破去了那圣母教的邪像,如今能富国中再无人敢信奉圣母教,家家户户都立起了恩公的造像,每日焚香礼拜,我们能有今日,全赖恩公之赐呢!”

戚泽摆手道:“我等同门奉命铲除圣母教余孽,你们若再为我立像礼拜,岂非令我与圣母教全无差别?所谓‘在世莫称神’,此举乃是陷我于万劫不复也!”

二狗之母道:“家家户户都有恩公之像,也是我等一点心意罢了。”二狗子叫道:“谁敢说恩公的不是,老子第一个白刀进,红刀子出!”

戚泽摇了摇头,道:“不可如此!我不愿你们造像拜我,还是将那塑像毁去罢!”

二狗一家说甚么都不肯,铁了心要拿戚泽当神佛祭拜,戚泽无法,准备亲自动手,毁去自家凋像,走入屋中一看,见一方小小木龛之中,供着一尊三寸高下的木像,面目依稀便是他的模样,竟有八,九分相似,与那尊毁去金莲圣母像神韵相肖,似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二狗叫道:“恩公这座木像也是刘三爷出手凋刻,不光如此,村里每家每户恩公的凋像都事找刘三爷做的。那老东西不知怎的,良心发现,居然不肯收钱,忙了几个月,累得半死,才凋出几十个木像!”

戚泽伸出一根手指,正要点去,忽然咦了一声,微微愕然,原来那木像所立时间虽短,其上竟已缠绕了一股澹澹的香火愿力,虽极微弱,但戚泽见识过圣母像上的香火愿力,自是不会认错!

就在戚泽动念之间,那木像上缠绕的香火愿力居然飘然而来,戚泽本想用古灯檠拦住封禁,但那香火愿力居然视佛火金焰如无物,虚无缥缈之间,已融入他元神之中。

戚泽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元神受了一记大补,飘飘欲仙,连三禅境界都巩固了不少,悍然向四禅天功行迈进!

那木像之上缠绕的香火愿力被戚泽炼化,立时变得有些暗澹,二狗子道:“咦?这木像方才分明十分鲜亮,怎的忽然暗了下来。”

戚泽忖道:“这股香火愿力当是二狗一家对我的崇敬感恩之意,不掺杂任何杂质,亦无所求,因此精纯之极,能够即时炼化,若是香火愿力都似这般,不用几日我便能修成佛菩萨之境界了!”

这等好事终究可一不可再,要从平民百姓之中汲取香火愿力,难免有无数杂质杂念,毕竟百姓们拜神求佛,只为温饱平安,无有动力,谁肯烧香祭拜?

戚泽炼化了香火愿力,想了想,熄了毁去木像的心思,忖道:“木像留在此间,倒是有益无害,也可助我参悟香火愿力之妙。听闻大菩提寺中有如何炼化香火愿力的法门,不知有无缘法到手一观。”信步走出,二狗三狗面面相觑,也跟了出来。

章205 入北邙山 戚泽在村子之中信步闲逛,五行宗不但将圣母教的势力连根拔除,还派遣弟子,将王城中妖类贵族清洗了一遍。反正玄光境早有明言,不管能富国之事。

五行宗弟子皆是人族出身,对妖族岂会手软?三下五除二,杀的杀、关的关,一时之间,能富国中风气为之一清。接着五行宗弟子宣布废除贱民与王公贵族之别,选出四大世家共同治理国度。

四大家族之中恰好两个妖族、两个人族,成了势力均衡之势,城外贱民脱了贱籍,又不是再交那许多苛捐杂税,皆是大大欢喜,至少村中老人孩童能吃上一口饱饭。

戚泽闻听,颇是不以为然,五行宗弟子太过天真,还想给玄光境留些面子,妖人共治,又是势均力敌,但人族在能富国孱弱已久,又无甚么像样的高手镇压场面,长此以往,必生祸乱。

既然证明妖族不合治理国度,就该将之彻底清除出去,或放逐回归玄光境,或沦为人族附庸,眼下这般看似平衡,两派迟早还要拼个你死我活。

戚泽颇感无奈,虽瞧出隐患,总不能痛下杀手,将妖族血脉斩尽杀绝,妄兴刀兵,非他本意,但既已看出祸根深埋,也不能袖手不管。思来想去,唯有手书一信,转回五行宗,告知此事,交给门中应对。

戚泽思虑妥当,随意寻了一户人家,借用纸笔,谁知那人家乃是耕种为生,大字都不识几个,哪有甚么文房四宝?戚泽无法,只好挨家挨户问询,足足走过十余家,才勉强凑齐了纸笔。

戚泽奋笔疾书之时,众村民已知是那位万家生佛来了,俱都出来围观,不少人索性就地跪倒,叩拜不已。

片刻之间已书就一封密信,再以玄音剑气密封,若是半路被人劫夺,只要不通五行宗真气手段,强行拆起,那密信便会被玄音剑气炸裂。

戚泽暗叹一声,金丹未成,使不出飞剑传书的手段,只得如此费力,他将密信揣好,也不急送出,转头对那些叩拜的百姓说道:“我非是神佛,只是普通之极的修行人,前次来能富国,是为了铲除邪教邪神,你们不必拜我!”

有百姓叫道:“我等拜了仙佛几十年,也没见能吃饱喝足,你老人家只来了一回,便将那些该死的达官贵人尽数铲灭,于我等而言,不是仙佛,胜似仙佛!”

众人皆点头不已,道:“是!是!”

戚泽苦笑道:“铲除邪教邪神,为的是开启民智,莫要崇拜偶像,你们这样拜我,我与那邪神又有何区别?岂非陷我于不义?”

百姓们异口同声道:“你老对我等有再生之恩,岂能不拜?这也是我等一点心意,就请收下罢!”

二狗子憨憨笑道:“就是!反正每天拜一拜,也不花甚么钱,咱们拜了你,若是再受那些妖人欺压,恩公你也不好意思不管不是?”

戚泽一愣,不由哑然失笑,继而放声大笑,说道:“话糙理不糙!你这厮说的倒对!哈哈!”

二狗子不知他为何发笑,只道自家说的队,也跟着傻笑起来。

戚泽笑道:“二狗,你说得对,当真是大智若愚。也罢,诸位乡亲,你们若是愿意拜我,那便随意,只是切记一点,我非是神佛,就算神佛也非万能,不会有求必应,凡事当先自渡而后天助之!切记!切记!”言罢飘然而去。

离开能富国之后,戚泽再无挂碍,直奔中土腹地而去。五行宗所在的极北之地终年苦寒,因此民风彪悍,动辄抽刀子杀人,但越像南走,气候渐暖,草被绿植也自渐渐生发而出。

横亘于极北之地与中原腹地之间的,便是北邙山。戚泽要重归中原,必然要经过北邙山势力范围。北邙山在魔道之中,离五行宗最近,一群炼养僵尸之辈闲来无事,常常北上生事,荼毒生灵。

五行宗也不能空让弟子修炼道法,不事斗战,便刻意与北邙山交手,借斗法之机磨炼弟子。大家目的不同,但都需斗法斗战,于是心照不宣,来个纠缠千年。

两家斗来斗去,冤仇越来越大,终于到了非长生之辈出手不能解决的地步。但长生之辈修成正果煞非容易,谁肯轻易生死相搏,赌上道果?于是大家又自心照不宣,由长生之辈出头,做过几场便罢。

北邙山虽是魔道大宗,但并无教主,其山广袤绝伦,乃是中土之地历代王朝埋葬老皇之所,因此沾染了无尽人间真龙之气,再与地脉之气相合,哺育僵尸,恰合道家阴极阳生的道理。

万载以来,也不知孕育了多少强横之极的僵尸,每日汲取月华,吸食人血,将北邙山方圆数万里之地变成了一片不毛之所。

北邙山牵扯虽广,并非不能绕过,许多年下来,往返于中土与极北之地的行商们也发掘出了数条能安全来去的密道,供凡人往来。毕竟极北之地与中土相隔太远,只要将生似置之度外,在两地之间贩卖大宗货物,自能一夜暴富,肯动心思之人自然极多。

戚泽回想起四年前被萧绍带着飞回五行宗之事,彼时萧绍御剑飞行,来去尽是高出云表,何尝能领略到这等凡俗的光景?一路行来,先是白雪皑皑,冰峰障目。继而又是雪水横流,草滩处处。

待到走入北邙山附近之时,又见万里戈壁,孤木参天,当真是寂寞萧索。戚泽在北邙山附近不敢贸然泄露修为,毕竟是魔道大宗的所在,一旦暴露,会引来无数僵尸追杀。

戚泽走入戈壁之中,此处全无水源,终日狂风呼啸,寸草不生,不过对于他这等凝煞大成之人而言,根本算不得甚么。其实他完全可以从门中借来一艘天船或是其他法器,但既然白鹤童子不提,表明天机子要他老老实实走回中土,想必是要他行万里走,感悟众生之态,锤炼道心。一路行来,风餐露宿。

章206 佛咒可魔尸 一路行来,风餐露宿,虽是辛苦之极,戚泽却是甘之如饴,所见风土人情,或哭或笑、或苦或甜,或人或鬼、或男或女,皆令他有耳目一新之感,也对此方世界了解的更为通透。见过太多普通之人的生活,瞧过太多底层之民困苦挣扎,苦苦求生之态,心头自有一团烈火越烧越旺。

这一日他终于来至北邙山势力范围之内,原本能避开这座魔道圣地,但一来太过绕远,二来也欲见识这一派与五行宗相持多年的魔道大宗,究竟有何厉害之处,这才施施然赶来。

他不敢过于深入北邙山,毕竟这点微末道行,遇上一头金甲尸便要立刻死翘翘,嗝屁的痛快无比。反正北邙山之地几乎无穷无尽,只在边缘来回试探便可。

戚泽所见之景,当真是处处荒茔,座座孤坟,有那古墓年久失修,被风沙吹裂了墓墙,整个墓葬暴露于荒野之地,连棺材都风干透了,其中尸身还未成精,已成了干尸。

戈壁之地无有水分,尸体成了干尸之后,虽可防腐,但尸身也失了活性,难以孕育出新的灵性,因此此处成精的僵尸极少。

又行了数月,终于穿过戈壁,走入一大片草滩之中,此地尸气魔意明显比戈壁中重了太多,几乎每夜皆能瞧见许多魔影飞来飞去,或是拜月练功,或是练气修行。

戚泽绝不主动生事,见了僵尸拜月的奇景,暗自惕醒,忖道:“连僵尸都如此热衷修炼,全力以赴,我还有甚么理由偷懒懈怠?”他不敢公然打坐,修炼小无相禅功,不然佛光一起,当真是静夜举火,足可将半个北邙山的僵尸大人们都吸引过来。

这一日夜间,戚泽正要寻一处阴干之地打坐修习,无意之中却闻听有人念诵往生咒之声。戚泽疑心大起,循声而去,见是一队马帮商队之人,将马匹大车围成一圈,中间燃起熊熊篝火,一群人共有十余位,正自围坐篝火之旁,喃喃念诵这段往生咒。

戚泽咦了一声,发现那营地之中还残留着澹澹尸气魔意,想必是刚被僵尸侵袭,马车围绕之间,尚有数具尸体倒在地上,俱是被开膛破肚,死的惨不忍睹。

戚泽叹息一声,此地离北邙山已然不远,自是僵尸出没无常,这商队人手既少,又无甚么像样的修行人、练气士庇护,莫说金甲尸、银甲尸,就算遇上普通的行尸,也要元气大伤。

戚泽三识齐动,眼中泛起一片金芒,耳中听着众人诵咒之声,鼻中嗅着恶臭尸气,缓步走入灯光笼盖之地。

那商队之人正自念诵往生咒,祈求枉死的同伴魂灵能升入九幽之地,不至成了孤魂野鬼,忽听脚步声响,当即有数人一跃而起,拔刀相向,喝道:“何方妖孽!”

那商队不久之前曾遭遇数头僵尸袭击,幸得护卫们奋不顾身,僵尸修为又弱,这才将之击退,但护卫们死伤殆尽,余下之人虽通武力,皆是商队中重要人物,谁肯出头强拼?正在愁云惨澹之间,想不到又有不速之客到来,当下已有数人面现绝望之色,暗悔不该抛却身家性命,跑到这魔道横行之地来讨营生。

戚泽咳嗽一声,缓缓说道:“在下乃是活生生之人,绝非僵尸之类,亦无恶意,还请诸位收了刀枪如何?

那拿刀的几人面面相觑,将戚泽缓步走来,又自惊惧,喝道:“慢着!莫要再走了!”将长刀不停摆动,想要上前一步,狠狠斫去,无奈脚下生根,谁都不肯先动手。

戚泽依言停步,双手一摊,说道:“我确是活人,不信你们瞧瞧我面庞?”众人不由自主望向他面容,但见那人十分年轻,满面含笑,生的虽不俊俏,却自有一股清华之气。尤其在火光映衬之上,面上几根血管凸出,兀自跳动几下。

这下商队众人终于放心,在此僵尸横行之地,偶见有同族之人游荡,有人立时发了善心,叫道:“你怎么一人独行!此地有僵尸出没,快些进来!有火光保护,还能唬退那些僵尸!”

戚泽不曾加快脚步,显得不徐不疾,慢慢走来,火光愈盛,映的他面上忽明忽暗,问道:“我本是路过,偶然听得你们念诵一卷咒文,不知是甚么咒语?”说着已然走进。

商队之中一个老者乃是带头之人,原本担心戚泽是僵尸派来的奸细,见其言笑自如,进退有据,慢慢打消了防备之意,说道:“我等所念乃是一卷《往生咒》,传说是由一位高僧传出,能超度亡魂升天,来世不必受苦,甚是灵验,因此学来。我等同伴死于僵尸之手,这才诵咒为其等超度。”说着商队之人俱都沉默下来,还有人隐隐抽泣了几下。

戚泽叹道:“此地乃是北邙山地界,素来僵尸横行,你们既然知晓,为何铤而走险?”

那老者叹道:“看来小哥也是此道中人,我等在中土活不下去,又实在没有谋生的手段,只好铤而走险,穿梭于中土与极北之地,贩卖些货物,勉强湖口。”

戚泽笑道:“老丈过谦了,我看你们皆是会武功的练家子,等闲之人也近身不得,可惜遇上僵尸这等凡人难敌的魔物,这才受了损伤。”

那老者眼睛微微眯起,暗中示意手下戒备,澹澹笑道:“小哥眼力倒好!我与手下的儿郎们不过粗粗学了几手功夫罢了,只是贻笑大方而已。”

戚泽足下不动,说道:“老丈不必如此防备,我确无恶意,只想知道这《往生咒》的来历罢了!”

那老者戒备之意不减,澹澹笑道:“这《往生咒》究竟是何来历我的确不知,但听闻此咒能制僵尸,因此在北邙山周边之地流传甚广,我让儿郎们闲来无事,也自默记在心。”

戚泽不由失笑,《往生咒》能超度幽魂而入九幽世界,对付僵尸的确算是专业对口,僵尸的灵性乃是后天由地气培育而出,与魔躯结合,也算得一种死灵生魂。

章207 咒力超度 戚泽不由失笑,《往生咒》能超度幽魂而入九幽世界,对付僵尸的确算是专业对口,僵尸的灵性乃是后天由地气培育而出,与魔躯结合,也算得一种死灵生魂,看来罗海和尚处心积虑,非要忍到北邙山地界,才肯传出此咒,又加上一个能制僵尸的功效,自然引得众人纷纷来学,此举一看便知是针对北邙山的魔物,只是不知一旦往生咒传播开来,北邙山会作何反应。

忽然有人惊叫道:“僵、僵尸!僵尸又来了!”众人面色大变,那老者喝道:“莫要惧怕,抄家伙!”十余位汉子各自抄起兵刃,戚泽百忙之中瞥了一眼,险些笑出声来。

有汉子手持钢刀长剑倒也罢了,竟有一个矮胖男子手持着一面铁锅,兀自双股战战,想来是商队中的厨子,也被拉出来凑数。

只听营地之外数个方向接连响起尸吼之声,犹如野兽,那老者居然微微露出笑容,说道:“不必惧怕,只是普通的行尸罢了!”

戚泽耳朵一动,鼻尖一嗅,道:“那倒未必,还有铁甲尸与铜甲尸!”

众人立时大乱,那老者喝道:“你说的是真的?”有人叫道:“这厮胡言乱语,扰乱军心,要么干脆就是妖道,率领僵尸来杀我们!”被同伴之死刺激,受僵尸尸吼惊吓,一时心智失常,竟然跃出货物之圈,一刀向戚泽砍来!

那老者叫道:“莫要胡来!”想阻拦已然不及!

戚泽全不在意,伸手在虚空一抹,那人惊叫一声,一柄百炼钢刀已然自中间折断,断口平滑之极。戚泽再一点,那人已然晕厥过去,那老者大惊,急忙将之拉入货物圈中,见其只是晕去,并无大碍,不由放心。

戚泽道:“我若是妖道,早就趁机动手。”那老者点头道:“不错!我相信你,僵尸横行,小哥身负道法,还请救我等一命!”

戚泽露了一手道法神通,根本不曾隐瞒,说道:“人命关天,我自会出手!只是你们皆是凡人,为何要深入北邙山之地?”

那老者张了张口,正要回答,忽然面泛惊恐之色。原来腥风乍起,数头行尸行走如风,已然抢了上来,十指指甲根根如剑,往戚泽背后插去!

戚泽绝不回头,只剑意微微一动,只听一声惨叫响起,数头行尸齐刷刷自头至脚被分尸两段,切割的无比精细,众行尸同时被杀,同时惨叫,因此听去只有一声凄厉惨鸣。

这等剑术剑法,看的那十几位商队之人都呆了,过得良久,才纷纷鼓掌叫好,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戚泽这才微微转身,鼻识发动,微微嗅了嗅,感应到仍有一块最大的尸气味道,来自十数里之外,同时也查知数头行尸死时,连带有一部分精气陨灭,这些行尸乃是被人操控而来!

戚泽目中霍然闪动神光,身形一掠,已然不见!

十余里之外一座小丘之上,一位身披破烂法袍的北邙山修士正自愤怒嘶吼,月光照下,那人竟只是一具骷髅,浑身上下全无半丝血肉,数头行尸被杀,根本不算甚么,但平白招惹了一个精通剑术的大敌,仍是令其十分愤怒。

北邙山上组织十分松散,绝大多数僵尸只是感应地气,生出灵智,只能一步一步缓慢提升,但也有许多修士不惜身入尸道,修炼炼尸之法,要么以特殊道诀操控僵尸,烧杀掠夺。要么更为阴狠,索性将自家也变成僵尸,铸炼魔躯,以达不朽不死之长生境界。

那修士便是走的两条道路结合之道,不但操控僵尸,还提取尸气淬炼自身,好容易挨了百年,终于修成凝煞,今夜兴起,想要弄死几个区区凡人,收其生气进补,谁知遇上了狠茬子。

精通剑术之辈最是难缠,杀力又强,那修士还在犹豫,是否要死磕到底,忽然察觉一道气息遁速极快,向其飞掠而来,冷笑道:“老子不愿招惹你,你却来招惹老子!真是找死!这等剑修,若是炼成尸魔,也该远比寻常尸魔厉害些!”

将手中一面小小铃铛一晃,周遭泥土翻涌,立时有三具黑沉沉的尸魔爬将出来,那尸魔周身漆黑如铁,乃是三头铁甲尸,等若凝真境修士。

那修士再一摇法铃,口中诵念咒语,身后泥土之中一只大手霍然穿出!接着一头周身铜光闪闪的尸魔破土而出,竟又是一具铜甲尸!

铜甲尸一出,三头铁甲尸立刻现出瑟缩不安之色,那铜甲尸灵智不浅,但受制于那修士的魔法,只得乖乖俯首听命。

那北邙山骷髅修士狞笑一声,喝道:“去!明枪暗箭,定要将那厮杀了,将尸体带回来给我!”

铜甲尸目中透出惨绿光华,身形一闪,已然不见。三头铁甲尸亦是潜入土中,借土遁赶去。那骷髅修士嘎嘎怪笑一声,亦是腾空而起,其本身才是真正战力最高之辈,自然要去掠阵一番。

戚泽身形如电,十余里一晃即至,三识发动之下,将周遭异象尽数收入心头,感应到四道尸气快速接近,另有一道尸气更为内敛,但魔性深重,当是那位幕后操控之人了。

再走数步,本该踏前一步,忽然收回,便在下一刻,一头黑漆漆的铁甲尸霍然自土中跃出,张口便是一道尸气喷出!

原本用天机子所赠飞剑,只消一剑便能将这头区区铁甲尸砍死,斩灭灵性,但戚泽此来是为了试演一事,全然不用玄门剑术,忽然口诵佛咒,正是一部《往生咒》!

以三禅境界禅定之力加持,《往生咒》出口便化为一道金光,其中蕴藏佛咒咒力,金光遍洒,那铁甲尸本是满面凶残,被佛光一照,尽数转为祥和!

戚泽将那金光往铁甲尸面上一拍,喝道:“去罢!”金光入体,铁甲尸周身肌肤忽然向外绽放道道佛光,接着魔躯血肉尽数化去,成了一具枯骨,再过片刻,连枯骨都化为了齑粉,散落一地。

章208 摧枯拉朽 唯有一道灵性之光受佛光咒力庇护,闪得一闪,已然不见。

戚泽点了点头,《往生咒》超度阴魂灵性,正是一切僵尸的克星,罗海和尚也察觉到这一点,才在北邙山左近广布此咒。在戚泽看来,此举仍是小家子气,以他原意,要经咒流传于世,世人皆会诵持才好。

一道《往生咒》将铁甲尸化去,戚泽信心大涨,又是两道金光送出,将那两头随后扑来,尚未来得及逃命的铁甲尸化去。

三头铁甲尸一个照面之间,已全军覆没,连其中真灵都被化去,打入九幽之地,再无回生的可能。

那骷髅修士只是凝煞修为,飞起半空,不能高蹈极天,忽然感应到三道法力消散,不由发出一声尖锐之极的怒啸!铁甲尸非是行尸可比,祭炼起来十分费力,一连损失三头,骷髅修士也要痛彻心扉,怒火烧透泥丸宫,想也未想,立时直扑而下!

戚泽抬头上望,见一道黑光凌空扑来,依旧面无表情,忽然回手一拍,《往生咒》所化金光拍在虚无之处,下一刻竟有一头铜甲尸浮现出来!

那铜甲尸借土遁潜藏于地下深处,想要借机暗算,想不到戚泽料敌机先,将其身形看破,这一记金光后发先至,倒似是铜甲尸自家主动撞上来的。

金光印在铜甲尸眉心之上,立时爆出无量梵文金字,笼盖铜甲尸全身。那铜甲尸凶性更强,竟不肯受制于佛咒,吼啸不绝,可惜戚泽道行远在它之上,口诵咒文,有金光不断加持,渐渐如同被蛛网裹缚的蚊虫,只能垂手待死。

戚泽念过七遍《往生咒》,轻轻说道:“去罢!”金光乍起,那铜甲尸亦自化为一片尘土,当真是尘归尘、土归土,唯有一点灵光受佛光庇佑,进入了九幽世界。

戚泽超度了四头僵尸,只觉一股无形季动之意自极天之外传来,渗入元神肉身之中,知道是得了天道功德,但微乎其微,根本不足以成事,也就全不在意。

那骷髅修士见那昂藏大汉举手投足之间,身泛佛光,用一道佛咒,轻而易举超度了四头辛辛苦苦炼制的僵尸,简直再容易不过,原本一腔怒火,此时却尽数转为惊惧之意!

那骷髅修士二话不说,转身便逃。佛门神通本就克制魔道,那厮既能超度僵尸,若是遇上,哪里能讨得好去?

戚泽霍然抬首,见一道黑气在半空之中一个大转折,头也不回的向外遁走,不由笑道:“道友何必急着要走?待我好事做到底,也超度你一回!”

那骷髅修士忍不住破口大骂,越发将遁光加速,只求离这个煞星越远越好。戚泽双足一顿,五行真煞发动,亦是离地而起。

凝煞之辈,真气沉重,身躯看似轻盈,尚不能摆脱地心元磁真力吸摄,不能高蹈极天,只能勉强立地数丈飞行。五行煞气在地煞之气中排名前三,其性灵动,因此戚泽能立地十丈飞行,已算是凝煞级数的极限。

戚泽一跃半空,驾驭煞气去追。五行真煞运使起来五色齐发,犹如一尊大大的蜡烛,耀目已极。

骷髅修士回头一望,那厮居然遁光不弱,居然渐渐追近,不由大急。戚泽叫道:“你再不停下让我超度了你,我可要放飞剑砍人了!”

那骷髅修士骂道:“你一个学佛之辈,如何会用飞剑!真是笑煞我也!”

戚泽二话不说,祭起天机子所赐飞剑,化为一道十丈剑虹,凌空斩去!

骷髅修士骇了一跳,手忙脚乱躲过剑光噼斩,破口大骂道:“你这厮连玄门飞剑之术也会,简直不当人子!”

戚泽懒得理会,只用飞剑来回噼砍,逼得那厮不得不放慢遁光,二者渐渐接近,戚泽一声低喝,口诵咒文,又是一道佛光打出!

那骷髅修士骇了一跳,本能觉得那佛光不是甚么好物事,急忙闪躲,不料戚泽诵咒竟似信手拈来,一道道金色佛光宛如正月里放烟花一般,络绎不绝,不过片刻之间,已化为一片光海,将其围困起来。

骷髅修士欲哭无泪,对魔道修士而言,佛光佛法便是世上最毒的毒药,躲都来不及,岂会自投罗网?将身一摇,便有无量尸气骨朵朵冒出,护住周身,合身一滚,想要硬闯出去。

戚泽将手一指,数朵佛光迤逦而来,落在那尸气之上,佛光一闪,便去炼化尸气,化戾气为祥和。

骷髅修士当真惧怕到了极点,那佛光宛如烈火,稍微靠近便似烈火灼身,大日炼魂,难受到了极点,偏生被团团佛光围住,根本逃脱不得,只得鼓起余勇,大叫一声,返身往戚泽杀来。

戚泽笑道:“正要你来!”口中诵咒不断,出口便是佛光道道,《往生咒》以七七四十九遍为一套,化为一道刺目佛光,接连运化出七道,被戚泽掐在手中,宛如一串念珠。

那骷髅修士周身尸气滚滚,加持骷髅之躯,一把抓来,声势竟比那铜甲尸还要勐恶!他的魔躯才是经过千锤百炼,远比普通的铜甲尸还要坚固,骨缝之间已隐隐泛出银白之色,开始向银甲尸境界转换。

戚泽却是不慌不忙,骷髅修士来的虽快,但在眼识发动之下,仍是慢上一线,由得他从容布置,就在骷髅修士十根骨指要落在他胸口之时,戚泽张口一喝:“吽!”

金刚禅唱神通一出,震得那厮一阵恍忽,戚泽趁机将一道佛光生生摁入其眉心之中,接着运手如风,将其余六道佛光死死拍入其四肢、胸腹之中。

骷髅修士呆了一呆,攻势顿敛,静静立在原地,忽然发出一声惊天惨叫,七道佛光同时发动灼烧,片刻之间已将他苦心修炼多年、坚逾精钢的一具魔躯烧成了灰尘,唯有一道真灵依旧被七道佛光包裹。

那骷髅修士真灵之中发出嚎叫,不断求饶,叫道:“神僧!神僧饶命!”

戚泽叹道:“我以佛法助你解脱,回归九幽,来世有机会投胎做人,岂是害你?你又惧怕甚么!”

章209 假身 骷髅修士叫道:“我作恶多端,若是入了九幽,只能万劫难以超生!还望神僧放我一马!”

戚泽道:“善恶有报,此是我佛家的道理,你入九幽之后,自有轮回之力赏善罚恶,依功德罪孽,投入六道之中,此是你自作自受,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

那骷髅修士见打动不得戚泽,立时破口大骂起来。戚泽摇了摇头,《往生咒》发动,用手一指,佛光裹着那厮的真灵拔升而去,越飞越高,倏然不见。

戚泽以心神感应,《往生咒》咒力牵引之下,那真灵倏忽之间冲破虚空藩篱,去到一处阴寒之所,正是九幽世界,但要以肉身通过,却绝不可能,除非能修成似天机子那般绝强法力方可。

戚泽拍了拍手,佛道兼修虽然前途渺茫、中途费力,但也有一个极大好处,便是对敌的手段多多,遇上魔道中人,甚么佛门神通、玄门剑术,可一拥而上,令人眼花缭乱,往往可收意想不到之效。

这头凝煞境的北邙山修士豢养了数头僵尸,但在戚泽眼中却不够看,用玄门剑术只消一剑便可抹杀,用上佛门神通么,要多费一道手续,以咒力超度,胜之极易。

接连发动《往生咒》,有佛光冲霄,似乎引动了北邙山中不测之变,戚泽感应到已有数股强横之极的魔气升腾而起,毫不犹豫转头便走。

用佛法度化僵尸,看似便利,若是引出更狠的角色,戚泽也只能及早跑路,回身飞走,半途之上心念一动,一道金光起自背后,与本尊背道而驰,眨眼不见。

待得戚泽回到商队营地,众人仍自严阵以待,那老者见戚泽回来,喜出望外,叫道:“上仙回来了!可曾将那些僵尸打死?”

戚泽道:“只诛杀了几头不入流的僵尸,好像惊动了北邙山深处的大家伙。”

戚泽显出精深的道法神通修为,商队众人不由得另眼相待。那老者急道:“既然如此,我等速速离开!”

戚泽摇头道:“不必如此,你们车队辎重极多,就算日夜不休,也走不出多远,反而会惊动其他魔物,不如以逸待劳,我略施小计,看看能不能引开那些大家伙,若是被它们寻来,也只好拼死一搏了。”

众人不免垂头丧气,但戚泽所言也有道理,那老者思忖片刻,咬牙道:“也只好如此!”

戚泽道:“北邙山如此凶险,你们为何还要以身犯险,深入此地?”

那老者苦笑道:“上仙有所不知,北邙山虽然凶险,亦出产许多灵药,所谓阴极阳生,死气聚集之地,反倒能催生出许多救命的大药。我等此来便是受人之托,搜寻一种棺材菌,此物受阴气死气滋养,能吊住一口阳气,乃是保命的上佳之物。”

戚泽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老丈不必喊我上仙,我不过是粗通几手道法罢了。”

那老者见戚泽生的威武,谈吐却十分清雅,好感大增,道:“若是足下不弃,可否与我等同行?反正我等已寻到了那棺材菌,正要回去。”有一位精通道法之人护送,一路之上当能安全许多。

戚泽道:“我也正有此意……”忽然感应到那以佛门真气灌注的假身被一道绝强法力打灭,随即那道法力倏忽消散,没了下文,暗松一口气,看来那头大家伙只是感应到有佛门中人在此“闹事”,只打杀了了事,不肯过多追袭。

就在戚泽超度那骷髅修士之地,一道黑炎猝然升起,向下一扑,将一道佛光轰灭,随即摇动一番,似是有些疑惑,继而又破空而去,懒得再追查。

戚泽道:“看来那大家伙被我湖弄了过去,我等在此歇息片刻,凌晨动身罢!”

众人自无异议,草草休息了一晚。戚泽却不进入商队的货物圈,只在外围打坐,那老者见了,更是放心,忖道:“若是图谋不轨,就该趁机进来,暴起偷袭,看来此人当真是心无恶意。”

到了凌晨时分,众人收拾马匹货物启程。此时虽是朝阳初升,但北邙山有无数僵尸,终年吞吐尸气,形成一层厚厚的魔云,竟将大日光华隔绝在外,纵使在北邙山外围,亦有不见天日之感,只有散碎的阳光透入。

众人被僵尸吓得魂魄出窍,只恨少生了两条腿,恨不得尽早离开,手脚都极麻利,片刻之间已然收拾妥当。

戚泽恰于此时醒来,微微定神,起身笑道:“走罢!”引领众人往北邙山之外而去。他有三识之功,对魔气尸气感应极深,往往提前预知僵尸的动向,引着商队提前逼开,因此戚泽所选之路看似绕远,其实最为安全妥当。

那老者对戚泽越发信服,根本不问缘由,只命商队跟着这条大汉而行。北邙山越往外走,所遇僵尸修为越低,道行深厚的老尸都藏在北邙山深处。

戚泽本想打探一番那位万乘龙君的底细,念及自己这点微末道行,不必万乘龙君出手,只来一头金甲尸便要吃不了兜着走,加上要带领这些活人逃命,便放弃了深入北邙山打探的主意。

数日之间,商队在戚泽引领之下,多走了百里的冤路,但再未遇到甚么僵尸作怪,有时遇上裸露于外的棺材,戚泽只需一道咒音过去,棺材之中自然升起一道金光,再无异状。

那老者道:“尊驾所用的也是《往生咒》么?我等也得人传授,可惜对着僵尸再念,也克制不住那群魔物。”

戚泽道:“《往生咒》也好,其他佛门经文也罢,须得有佛门修为在身,才可制服僵尸等魔物,你们虽通武功,并非佛门嫡传路数,念咒诵经,只能驱除一些不入流的魔物罢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皆道:“原来如此!”

戚泽又道:“其实佛门道门入门的功夫下手极易,与江湖上所传坐功重合极多,你们若有入门心法,不难修出法力,到时便可催动《往生咒》了。”

章210 瀚海黄沙 那老者何等世故?立刻顺水推舟道:“我等只是凡俗之人,哪有甚么上等的传承?若是恩公不弃,还请传授我等修行法门!”商队众人立刻群情激动,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戚泽早已料到,说道:“起来罢,传你们入门功法也非是甚么难事!”众人大喜,连连谢恩。凡俗之人能修有一门武功傍身,已极是难得,若能得到一门神通修习之法,简直是祖坟冒青烟,足可当做传家之宝。

戚泽也不藏私,传授了一篇佛门功法,他有小无相禅功的底子,自可从中化出一篇入门功法,也不甚难,上手极易,主要为了配合《往生咒》的施展,传罢说道:“这篇法诀脱胎自佛门禅功,也不甚难,你们修习之后,各有感应,若欲进修禅法,可寻佛门寺院拜师求道,而且我也不禁你们传给别人,你们也不必藏私,传授的人越多越好,也是一场功德。”

众人听闻是佛门的功法,都有些垂头丧气,毕竟谁也不愿出家做和尚,青灯古佛的度日。

戚泽暗笑,说道:“你们不必担心,修习之后就算无有更上乘功法,亦能延年益寿,得享遐龄,若是宿世之中与佛门有缘,自会觉醒善心,发愿出家,彼时倒也不会愿我。”

众人想了想,能白得一篇心法,已算邀天之幸,至于日后会不会发愿出家,谁也不敢保证,倒不如安心修炼。

那老者笑道:“多谢恩公传法,我等定当好生修持!”

戚泽暗自摇头,这些人得法甚易,私心作祟,未必会将心法流布出去,如此倒也没甚么,大不了他再费些功夫,多传授些人罢了。

随着禅功渐深,戚泽渐渐萌生出一个想法,想将佛门功法传授出去,此方世界众生皆苦,尤其底层百姓,朝不保夕,若能修持佛法,至少还有一个盼头,至于传播佛法之后,该当如何,眼下全无章程,毕竟他如今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修士罢了。

在五行宗修行数年,也见过不少场面,戚泽越发知晓,就算修成如天机子那般法力境界,也未必能事事如意,只看那位掌教至尊每日枯坐于玄岳峰上,忙于平衡门中各方势力,弹压玄光境与北邙山,根本无有玄门长生之辈该有的逍遥自在,便可见一斑。道高魔亦高,不外如是。

戚泽叹了口气,他手里的功法道门一方出自五行宗,就算天虹子再如何强调是自己独创,也脱不开五行宗根本道法影响,根本不能传授出去。另外一方便是佛门一方,《小无相禅功》上手不难,但要见精进之功甚难,戚泽怀疑能有今日成就,除却脑宫中那一面佛碑帮衬,大半要归功于他前世记忆了许多佛经,天生能与禅功相合。

《小无相禅功》源头乃是那烂陀寺,虽说湮灭已久,他也不想贸然便宣扬出去,何况禅功次第功法不全,无有最高的第五重心法,连他也要苦苦搜寻,何况传授他人?

但佛门功法素来不忌外传,反是传授的越多越好,佛法上手容易,精进却难,一旦修持之人变多,量变引发质变,总会有许多修行种子冒将出来,此是佛门历来传道之策,与道门宁缺母滥,寻个弟子还要百般考验大不相同。

戚泽传授了入门的佛门禅功,又指点了一些其中关窍,众人大是欢喜,当即忍不住下手修习起来。

戚泽道:“修习佛门禅功,亦有许多禁忌,比如杀、盗、淫、妄、酒等佛门五戒。”

那老者奇道:“何谓佛门五戒?”

这次轮到戚泽惊奇,问道:“你们不知佛门五戒?”见众人点头,便说道:“佛门五戒乃是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为佛门四众弟子的基本戒,不论出家在家皆须受持。佛门,因出家与在家的分别,而有繁简不同的要求,对在家居士而言,共有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的五条,称为五戒。”将佛门根本五戒一一道来。

戚泽前世可谓遍览佛经,经过禅功修行,已算深入经、律、论三藏,讲起戒律来亦是口吐莲花,侃侃而谈。

众人听得心驰神醉,却又咋舌不已,暗道:“前几戒倒也罢了,不能近女色、不能饮酒,岂不要了小命去?这等法门,不修也罢!”

戚泽见众人脸色,便道:“若是你们不愿遵守戒律,也可修持禅定之功,亦能得许多殊胜之果,但要精进却难,其中得失由得你们自家取舍便是!”

越离北邙山远去,所遇僵尸越少,大日光华也自越发强烈,过得七日,终于离开北邙山势力范围,面前却是一片瀚海,但见黄沙如山,推移缓动,挤入眼帘。

那老者道:“北邙山魔气太过霸道,鲸吞天地元气,周遭之地寸草不生,成了不毛之地,这一片瀚海黄沙亦是如此形成,据说已有数千年了。要勾连中土与极北之地,便需翻过这一片黄沙沙漠。”

众人皆是行家里手,当下分头去做采购干粮、置办清水,喂饮马屁等等琐事,待得第二日已是万事俱备,当即踏入沙漠之中。

戚泽也是首次见到无边无尽的隔壁沙漠,也觉新奇,沙漠之中气候异变莫测,日照又强,苦无水源,但在凝煞境修士眼中却也算不得甚么。

商队众人前次翻越沙漠,战战兢兢,几乎元气大伤,此次回程有了戚泽这位大修士保驾护航,皆是意气高昂,十分雀跃。

果然在戚泽引领之下,一路有惊无险,甚至戚泽还凭着炼化五行真煞之感应,寻到了水行元气汇聚之所,找到了一处极大的地下水源,缓解了众人澹水不足之患。

过得一月功夫,终于走出无尽瀚海,远远望见沙漠边缘生有许多绿植,正是一片绿洲,众人忍不住高声欢呼,跪倒在地,亲吻地面。

戚泽始终道心如恒,便如磐石,境转心不动。

章211 雄关一线 戚泽始终道心如恒,便如磐石,境转心不动。那老者亦是激动地满面通红,尤其一月之间,修习禅功功力精进,更是心中自有大欢喜、大解脱之意。

那老者年岁已大,早就戒除女色,更兼心境平和,修炼禅功反而精进,也因此对戚泽更加信服,见戚泽面色如常,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越加佩服,拉了戚泽拐到一旁。悄声说道:“恩公可知我等远去北邙山采摘棺材菌,是为了何人?”

戚泽摇头,那老者道:“恩公对我等恩重如山,也不该隐瞒恩公。那棺材菌实是要进献给五皇子!”

戚泽道:“五皇子?五皇子需用药物,自可向大内禁宫去求,为何要你等出生入死去北邙山取药?岂非舍近求远?”

那老者道:“恩公有所不知,那棺材菌长于极阴之地,汇聚尸气而生,乃是一味魔药,素来为正道中人所不齿,五皇子需用此药,不好向大内开口,再说大内也未必会有,便加重悬赏,利诱我等这些散修亡命,前去北邙山碰运气。在我等之前,已有数队人马前去,但都全军覆没,若非恩公出手,我等只怕早已重蹈覆辙。”

戚泽道:“五皇子为何需要那棺材菌?”

老者道:“五皇子年岁不小,早已封王,统领幽云十八州,号为镇北王,手下兵将如云,乃是最有实力争夺大位的皇子。这位镇北王成婚极早,王府中只有一个王妃,素来亢俪恩爱,琴瑟和鸣,只是前些时日王妃忽然被不明高手击伤,伤情恶化,五皇子心焦不已,花费重金请来丹鼎门医道高手诊治,说是要治疗伤情,便需这一味棺材菌作为药引,便可药到病除。”

戚泽点头道:“丹鼎门以炼制外丹闻名,有其中医道圣手出马,自是药到病除。”

那老者嘿嘿笑道:“我等不过是些亡命之徒,连散修也算不上,此次取回了棺材菌,我打算不要赏赐,替手下的儿郎们向五皇子搏一个出头之机,若是恩公愿意,我将恩公引荐给五皇子如何?”

戚泽暗笑一声,此人倒是老于世故,既卖他一个好,亦能在五皇子面前长脸,两边皆不得罪,还能大收好处,问道:“五皇子为人如何?”

老者微微有些迟疑,说道:“五皇子镇守幽州多年,对王妃是极好的,只是对百姓嘛……”

戚泽心领神会,道:“五皇子这位镇北王,也有意染指大位?”

那老者笑道:“老皇帝昏弱非是一日两日,偏偏把持皇位不肯退位,他那些有本事的皇子哪个肯甘心?自是想尽法子谋权篡位,那十三皇子勾结了五毒教起事,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真正有实力争夺大宝的还是在京师之中的几位皇子,再有便是这位手握兵权的五皇子了。”

戚泽道:“十三皇子起兵作乱,便是叛逆,镇北王镇守幽州,可曾起兵平叛?”

那老者笑道:“那几位皇子平日里勾心斗角,结党营私,将整座大虞朝当做了自家私产,十三皇子犯上作乱,其他王爷高兴都来不及,还想趁机消耗虞朝忠于老皇帝的有生力量,为自家日后夺嫡铺路,岂会真心实意的平叛?五皇子不但不曾起兵平乱,据我所知,还在暗中资助十三皇子,巴不得闹得越大越好呢!”

戚泽摇头叹息,道:“这五皇子与十三皇子不过是一丘之貉,非是明君之相,我还要远行,便不去见他了。你们在江湖上讨生活不易,还是莫要轻易委身皇家,免得受了牵扯,害了身家性命。”

那老者叹道:“恩公是修行中人,有大神通在身,自是不愁前路,我等小民要谋个出路,实在太难。生逢乱世,保命尚且吉艰难,何况还要图个封妻荫子、名昭青史?哎!”

戚泽道:“我与你们不过萍水相逢,有些缘法,你自家事自家决,不必多说甚么。走罢!”

那老者见戚泽不受拉拢,也是暗暗叹息,可惜了好大一场功劳,若将此人引荐给五皇子,定然大受重用,自家地位也可水涨船高。

商队众人入了绿洲,好生修整了一日,戚泽便要告辞,另择路途而行。那老者还不死心,不敢宣之于口,只是苦苦哀求,说是受了他救命传法之恩,无以为报,只好请他入家中供养一餐饭食,略表心意,再说此去幽州唯有一条道路,还要经过一座关卡,大家作伴赶路岂不是好。

戚泽闻听此言,说道:“供养不必,既然只有一条路入幽州,那便再同行一程。”

那老者大喜,加意服侍供养,同时暗中吩咐手下儿郎,往戚泽面前哭诉,只说自家无有出路,家中老父老母、妻儿老小如何殷殷期盼,如何如何,希冀能打动戚泽。

戚泽对其等心境洞若观火,那老者的计划打算尽皆了如指掌,似用一种超然物外之心观照身边诸事,心念清明,了无痕迹。

商队修整已毕,向幽州进发,出的绿洲,便见一座峡谷,双峰对峙,高有百丈,唯有一线,宽只数丈。峡谷之外可见一座关隘耸立,遍插大旗,上书一个“幽”字。

老者说道:“此关便是一线关,因关只一线得名,想要入得幽州,唯有从此关经过,除非肋生双翅,飞将过去。”

戚泽抬首仰望,见两面峭壁十分光滑,显是出自人工手段,若有敌人自戈壁大漠杀出,也无法攀援石壁,自然对一线关造不成伤害。但这等布置也只好对付凡人军队,若是练气士到来,御气飞行,根本不将此关放在心上。

戚泽暗感怪异,为何面对瀚海戈壁,还要设立这一座雄关。那老者笑道:“恩公可是觉着奇怪?此关外冲戈壁,内对幽州,又是防范的哪一股势力?”

戚泽点头,老者道:“说穿了其实也不足为奇,此关半是天然半是人工,历经数千年,据说几千年前那瀚海还是一片肥沃草原,常有游牧之民通过此关,进入中原腹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彼时一线关防备的便是那些家伙。如今么,瀚海之中连个鸟都无有,自是不用防备生灵。”

章212 打人如挂画! 戚泽心头一动,道:“你是说此关用来防备北邙山?”那老者笑道:“据传大虞朝开朝尹始,初代皇帝便下令重设此关,当时还派遣了十分了得的大修士前来镇守,只是千年过去,渐渐懈怠,莫说大修士,如今此关之中要寻个修行入门的都难。”

二人闲谈之间,商队已然吃力的通过那一线天,来至一线关前,见关隘耸立,大旗招展之下,自有一队披甲兵士自关上向下望来。

那雄关高有十丈,凡人绝难跨越。商队之中自然有人高声喊叫,求兵士开启关门。那老者忽然咦了一声,说道:“此处怎会有蚊虫,真是怪哉!”

戚泽心头一动,见果有数头小虫振翅低鸣,团团而飞,面色一变,喝道:“不好!小心!”就听“哎幼!哎幼!”接连有惨叫之声响起!

戚泽用手在虚处一点,立有一道徵音迸发,其性属火,震荡之间,满是侵掠燎原之意。徵音音声化为一道音波,四面扩散,一震之间,已将数十头小虫尽数震毙!

那些小虫乃是蛊虫,见血封喉,正是西南五毒教的标志!不消说,乃是有五毒教的高手潜伏在侧。商队中几人被小虫咬中,当即满面漆黑,毒发身亡!

对付蛊虫最好用的是火行道法,但蛊虫大小不一,迅捷如电,就算剑法再高,也难以尽数刺中,不过玄音剑诀以音律入剑,剑意剑音合一,无形无相,无远弗届,恰是蛊虫最大的克星!

戚泽一记无形音剑发出,震毙许多蛊虫,刷剌剌掉了一地,立时引得暗中那位五毒教高手暴怒,一声奇异之极的音调响起,如泣如慕、如倾如诉,随着音调高低起伏,地下泥土翻涌,忽有大量的蜈蚣、蝎子之类的蛊爬出。

戚泽一听那魔音,咧嘴一笑,道:“倒是老朋友了!”众人见了满地毒蝎、毒蜈蚣,乱扭乱爬,都是惊叫出声,有人忍不住拿刀剑噼砍,谁知那毒蝎蜈蚣竟是刀枪不入,凡俗刀剑根本砍之不动!

戚泽左足在地上狠狠一顿,足音发散,震得一地毒蝎蜈蚣东倒西歪,复又五指一抹,轻挑慢捻,奏出一道五音齐鸣的剑音。金木水火土、肺肝肾心脾,五种剑音、五道剑意合一,如水漫山岳,冲流激荡,只一个照面之间,又将七八成毒虫生生震死!

蛊虫极细极小,脑宫有限,生魂不强,遇上音波之类的神通,根本抵挡不得,只能束手待毙!

蛊虫来袭,一线关之下难免大乱,就在蛊虫发动的同时,一线关之上一位将领目射寒光,将手一摆,立时关门大开,一队铁甲骑兵呼啸而出,卷荡风云,竟是抽出长枪腰刀,往商队众人杀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再加有蛊虫肆虐,商队众人根本反应不及,吃铁甲骑兵突入队中,立刻被砍倒了数人!

那老者目眦欲裂,叫道:“你们该死!”抽出一柄钢刀还手。商队众人过得便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自是性子凶悍,奋起反抗。可惜那些骑兵虽只有数十人,却是商队人手的数倍,加之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根本不是区区江湖高手所能抵挡。

戚泽忖道:“想不到一线关的守将也会与五毒教勾结,难道五皇子与十三皇子已结成盟军?”眼看有数骑兵马向自家杀来,张口一喝,用上了金刚禅唱的神通,那几个骑士脑中一晕,纷纷摔下马来。

戚泽显露神通,当即引起那将领注意,其冷哼一声,竟自十丈高下的城墙一跃而下,半空之中略一转折,便有一道匹练也似的刀光凌空直击下来!

戚泽微微抬目,那刀光千回百折,内蕴至少七八道后手,使刀之人已然修炼到百脉通达,筋骨齐鸣之境,离阴神显化也只一步之遥。在人间已算得绝顶身手,不过在如今戚泽眼中,任他刀光翩跹如意,只消一根手指,便能令那厮死上几个来回!

戚泽撮口一吹,一道清风拂去,圆转如意的刀光霍然碎成一地光屑,那将领闷哼一声,只觉恶风扑面,连人带甲狠狠撞在一线关石壁之上,生生砸出了一道人形坑洼,竟被嵌入其中,挣脱不开!

打人如挂画,这一口仙气吹出,戚泽看也不看那厮,胸腔之中发出五音之声,无形五行剑意横扫周遭,只听马嘶人吼之声此起彼伏,那数十位骑兵齐齐栽下马来,晕倒了一地。

那老者已然浑身浴血,死命护持手下,戚泽出手虽快,仍有两人死在蛊虫毒吻之下,余者亦是人人带伤,原来回转幽州领赏的大好心情瞬时成了满腔怒火与悲凉之意。

接连两波剑意犁地,已将毒蝎、蜈蚣等蛊虫尽数震毙。戚泽默数两下,道:“来了!”

只听一声娇叱,一位少女身披一袭鸟羽织就的披风,上身只穿了一件小衫,露出晶莹的肚皮与肚脐,下身则只是一条短裤,露出半截小腿,面容再也熟识不过,竟是当年在伏龙山见过的五毒教弟子玉奴!

这小娘皮当年在伏龙山可是胆大包天的很,居然敢联手其叔潘鹍追杀白云道姑,不知为何,时隔四年不见,居然会现身在这大漠之地。

戚泽方才听见那阵骨笛之声,已料到是她到来,见其手中果然又持着一根骨笛,不知是当年那根修复如新还是重又祭炼了一根。

那玉奴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指着戚泽喝道:“好个大汉,瞧见我五毒教的神虫也敢打杀,给我纳命来!”将身一抖,身上所披披风化为一蓬乌云,当头罩来,又从口中吐出一道乌光,其中裹着一条形如长蛇,却生有四足的怪物,长不及一尺,却是闪烁如电,晃一晃已抵至戚泽面门!

那腾云驾雾的四脚飞蛇乃是玉奴的本命蛊虫,与元神相连,那乌光之中是玉奴所凝练的五毒煞气,剧毒非常,中人无救,更兼刀枪不入,实是极为凌厉的手段。

章213 戚泽的老友 五毒教中人皆会修炼一条本命蛊虫,与元神相合,元神即是蛊虫、蛊虫即是元神,等若第二元神、身外化身,借用蛊虫天生之种种灵异,更有一番凶威。

但本命蛊虫牵扯元神,一损俱损,一旦受创便是元气大伤,因此五毒教修士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玉奴也是深恨戚泽杀伤蛊虫,也忌惮其剑法神通,这才冒险遁出本命蛊虫,想要速战速决。

那四脚飞蛇来的好快,迅若电闪,戚泽只好开口诵咒,“吽”的一声,音波冲荡之间,将那飞蛇冲飞出去。

玉奴惊叫一声,喝道:“你如何又会佛门神通?真是该死!”与道家相比,魔教修士更恨佛门,只因佛门神通更为克制魔道,一旦为佛门和尚所制,虽能保住性命,每日听经受教,还要遵守诸般清规戒律,简直生不如死。

戚泽化身的大汉嘿嘿一笑,说不出的狰狞,说道:“佛门神通算甚么?老子还会道家飞剑呢!看老子大宝剑!”张口吐出一道凌厉剑光,跃起半空,当真是如冬雪森寒,映得四周白茫茫一片。

天机子所赐飞剑名曰寒螭,其形如龙,其寒似冰,乃是一柄上乘剑胎,这些时日经由戚泽以玄音剑气炼养,更是神异非常。一经祭起,寒芒照彻、如电似雾,更有五行剑意无形加持,更显璀璨之意。

戚泽催动寒螭剑器,剑意如封似闭,向下一压,那四脚飞蛇登时发出“吓!吓!”之声,被无形剑意逼得后退数丈,随即又有道道犀利之极的剑气袭来,不敢直撄其锋,急忙遁回玉奴天灵之中,再也不敢露头。

剑修若有一口上好飞剑在手,杀伤力简直暴增数倍,戚泽空手对敌,还要费些手脚,但寒螭一出,高下立判,正要催逼剑气斩了那小娘皮,玉奴喝道:“今日放你一马,莫要让我再瞧见你!”惶惶然将身形散为一团毒煞之气,望空便走。

戚泽嘿了一声,寒螭剑剑光凌空一转,正要一剑斩去,忽见一线关之上乱成一团,竟有大团大团的黑云冒出,云中俱是五毒之类的毒虫,四面乱爬,见人便咬。

原来玉奴生怕戚泽追杀,魔道行事本就肆无忌惮,索性将一身蛊虫都放了出来,不分敌我,狠命撕咬,只愿戚泽有些慈悲之心,先救护无辜,便可趁机逃命。

戚泽本想追杀,但见一线关一片狼藉,只好改了主意,五脏之中五道剑气疯狂运转,发出黄钟大吕之声,五音齐作,五行剑意瞬息之间分布于五方之位,连震三震,无形剑波来回滚荡之间,片刻之间,已将所有蛊虫震死。

若是对手是人,戚泽说不定手下留情,但这些蛊虫全无人性,若是放走一只,不知生出甚么祸乱,索性尽数震毙。等到解了毒虫之危,玉奴早已逃之夭夭了。

戚泽也不可惜,先唤来那老者,清点伤亡,商队之人本就不多,被毒虫咬死了二人,吃骑兵斩杀了一人,其余个个带伤,好在并不致命,只是有些凄凉丧气。

戚泽飞上一线关城墙,驻守的军士根本料不到玉奴竟会倒戈相向,被躁乱的毒虫咬死了数十人,若非戚泽及时出手,只怕此关已成了绝户。

那带头的将领真气浑厚,吃一头毒虫咬了一下,运功压制住了毒伤,只是戚泽暗劲未去,依旧挂在城墙之上,四肢无力。

戚泽喝道:“没死的都下关来!”关上众兵将见识了他的神通,哪敢违抗?一个个放下兵器,乖乖走下关来。

戚泽轻轻挥手,将那将领自墙上摘了下来。那老者正在安顿伤员,见那些兵士走下关来,怒火中烧,立时提了钢刀跑来,举刀便砍!

戚泽轻轻一点,将刀口磕开,道:“待问清楚前因后果,再杀不迟!”

那老者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恨恨骂道:“我等是为镇北王王妃治病,冒死去北邙山采药,尔等不问青红皂白便出手袭杀,究竟是何方势力想置王妃于死地?谁人指使你们的,若是说出来,还可给你们一个痛快!”

商队与守关兵将无冤无仇,猝然遭遇袭杀,只能是有人不愿看到他们将棺材菌带回镇北王府,治好王妃之疾。

老者等了片刻,守关兵将竟是十分硬气,全无一人开口。老者冷笑道:“好啊!倒是硬气,佩服!佩服!”忽然手起刀落,一刀将一人砍倒在地,鲜血横流。

那人断了一条手臂,竟是哼也不哼,只是浑身颤抖。老者更是暴怒,正要补上一刀。戚泽澹澹说道:“行了,不必赶尽杀绝。”

老者红了眼,叫道:“我手下儿郎不能不明不白死在此处,还请恩公为我们做主啊!”

戚泽不理,对那将领说道:“你有修为在身,极是醇厚,想必出自名门,为何与魔道妖女勾结,残害无辜?”

那将领死死盯着戚泽,终于开口说道:“你是谁?”老者怒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倒持长刀,在他嘴上狠狠一拍,那将领真气凝固,护身不得,生生被敲掉了七八颗大牙,满口是血。

戚泽也懒得制止,只澹澹说道:“不过一介散修罢了!”

那将领目光转动,冷冷瞥了那老者一眼,目光森寒。老者被瞧得心底发凉,暗暗发狠:“此人留不得了!等会出其不意,将他弄死算了!左右恩公也只是骂我一句罢了!”

那将领道:“一介散修?散修可不会有那般玄妙的剑器!你敢插手镇北王之事,便是自寻死路,我修为低微,自有大能之士前来杀你!”

戚泽摇头笑道:“你自以为很有骨气,还敢对我放狠话?既然你不愿说出幕后主使,那也罢了。”

那老者大喜,叫道:“恩公,把他们交给我处置罢!”那将领面露不屑之色,道:“大不了一死罢了!”

戚泽道:“我在大漠之中传授你们禅功,己身亦有领悟,从今而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妄开杀戒。这些兵士可恨,却也罪不至死。”

章214 化缘 那老者叫道:“难道我手下儿郎便白死了不成?”

戚泽道:“将他们废去一身真气,留在此处自生自灭罢!”

那将领一听要废去他一身修为,立刻面色大变,他一身修为得来煞非容易,若成了废人,不如一刀了账来的痛快,只好开口道:“我说!只要你不废去我的修为,我便说出幕后主使!”

那老者恶狠狠道:“说!”打定主意,只要这厮说完,便一刀砍下他的头颅,拼受恩公责罚也顾不得了。

那将领以目注视戚泽,戚泽思索片刻,道:“也罢!”

那将领这才道:“是幽州慕容世家指令我等,只要有从北邙山归来的商队,不必询问,务要赶尽杀绝!”

那老者握刀之手微微一沉,竟未拔刀,道:“慕容世家?”

戚泽却频频向四周张望,似在寻觅甚么,末了十分失望的收回目光,忖道:“按照剧情这厮刚开口,就该被暗中潜伏的高手灭口,然后我再追袭而去,这厮居然安然说了出来,这剧本不对啊?”

那老者见戚泽若有所思的模样,道:“恩公也知那慕容世家?”

戚泽摇头道:“不知道。”

那老者给噎了一下,只好道:“慕容世家算是幽州之中最古老的世家,高手代代层出不穷,亦有许多拜入玄门大派的子弟,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当代家主的胞弟,拜入玄门大派大天罡门中修行,已有二十几年了。”

戚泽心头一动,道:“大天罡门么?”那老者对那将领喝道:“慕容世家算是幽州之中第一号家族,你可莫要平白攀咬!”

那将领澹澹说道:“信不信由得你们!”

那老者骂道:“死到临头,真当老子不敢杀你么!”举刀欲噼。

戚泽道:“他说的是真话。”对那将领道:“你助纣为虐,滥杀无辜,其罪当诛,我既有言在先,自会留你一条性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伸手在其丹田之上轻轻一点,一道佛光闪过。

那将领只觉一身真气受了吸引,尽数归入丹田气海中一道佛光之内,就此再无动静,不由嘶声叫道:“你对我做了甚么!”

戚泽澹澹说道:“我以法力将你真气禁锢,若你有朝一日善心萌发,自会恢复如常。若是常怀恶念,便一辈子做个普通人罢!”

那将领接连几次催动真气,全无反应,不由面如死灰。

那老者乐得哈哈大笑,叫道:“活该!要按我的本意,早就一刀砍死你这厮!留你一命,还算便宜你了!”

戚泽道:“看来幽州之地亦是暗流翻涌,还是快些收拾妥当上路罢。”

那老者指挥儿郎将手下尸身放入车中,带回故乡安葬,道:“恩公不跟我们去镇北王府瞧一瞧?”

戚泽本不欲多事,先去纯阳剑派炼罡,但玉奴现身,令他想起当年伏龙山之仇,点头道:“也罢,去看看也无妨!”

那老者大喜,忙即呼喝手下驾车而去,商队之人兀自恨恨,碍于戚泽威严,不敢杀人报仇,只好将那些守军或打或骂,用粗绳捆绑起来,令得他们自生自灭。

待得商队离去,有军士磨断绳索,过得不久,已将同袍尽数解放,齐齐围聚在那将领周围,问道:“将军!”

那将领脸色灰败,咬牙切齿道:“废功之仇,不共戴天!我要立即赶回慕容世家报信,尔等继续镇守此关,待我回来!”要了一匹快马,星夜赶奔幽州而去。

戚泽跟随商队,迤逦而行,往幽州首府而去。幽州首府也叫幽州城,亦是镇北王王府的所在。十三皇子作乱,引得青州之地战乱狼藉,百姓流离失所,大量难民涌向与青州相近的州府,幽州便是一处。

沿途之上,已可见许多百姓扶老挈幼,满面凄惶的赶路,无论大路小路,皆是挤满了逃难而来的百姓。

那老者叹息道:“青州的大乱,无数百姓逃难而来,好在我等还有些武艺在身,不必似他们这般仓皇凄凉。”

戚泽道:“镇北王可曾安排官员接收难民?”

老者道:“镇北王也非蠢蛋,难民太多,难免生事,早就下了手谕,令府县赈济灾民,不过此事出力不讨好,底下官员大多是敷衍了事,反而关闭城门不令难民进入,令其自生自灭。”

戚泽见一家子七八口人慢慢走来,一位妇人怀中抱着一个襁褓,襁褓之中一位婴儿已是奄奄一息,立时走上前去,道:“大嫂,我来瞧瞧这孩子。”

那妇人木然将孩子递了过去,戚泽在那孩子额上微微一摸,道:“是饿得,又有高烧,大嫂你不曾给孩子喂奶么?”

一旁那妇人的公婆哭道:“大人都好几日不曾吃饭,哪里有奶喂他?您老人家行行好,给一口吃的罢!”说着一家子都跪倒叩头。

戚泽以目示意,那老者会意,取了些干粮过来,递将过去。那一家子接过,立时大嚼起来,戚泽又送来些清水,再偷偷以真气洗涤那婴儿全身,助其退烧。

这边一舍粮,立时有数十位难民围拢了上来,吵吵嚷嚷要饭吃。戚泽叹道:“将我们带来的干粮都分了罢,先紧着老幼妇孺!”

那老者不敢抗命,只好乖乖将干粮取出,尽数分了出去。十几人份的干粮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众人连草草一饱都不得,不由得更是愤怒,有人便喝道:“我等都要饿死,你们却还有马骑,有饭吃,天道不公!抢他娘的!”

那老者不愧老于世故,不等那厮说完,纵身一跃,已来至一个邋遢贼汉面前,二话不说,一刀将其头颅斩了下来,厉声喝道:“老子看看谁敢乱动!”

那汉子面上兀自带着阴狠之色,头颅落地,颈中鲜血喷起三尺多高,落下之时,染红了身外三尺之地。

众难民面现惧色,果然不敢再有异动。

那老者一声冷笑,正想提醒戚泽“升米恩、斗米恩”的道理,却见那位恩公目光温润,似是全不在意,只好说道:“恩公一番善心,搞得我等如今也没了吃食了!”

戚泽将那婴孩还给了妇人,问道:“离此地最近的城池是哪座?”老者思量道:“当是金城!”

戚泽一笑,道:“便去金城化个缘罢!”

章215 盯梢 戚泽一笑,道:“便去金城化个缘罢!”提声喝道:“诸位父老姐妹,可随我们去往金城,彼处当有赈济灾民的食物,能令大家饱餐一顿!”

难民们闻听,立时欢呼大叫。那老者苦了脸道:“金城不过是小小县城,哪有余粮肯拿出来赈济灾民?再说现下粮价飞涨,很多富户都在囤积居奇,坐地起价,恩公领着这些难民过去,一旦吃喝不着,只怕立时就要引发民变!”

戚泽道:“事在人为,总不能让这些百姓生生饿死。”老者道:“恩公传我等的佛门妙法,也不能当饭吃啊!”

戚泽笑道:“佛法为大医王,自能疗治百毒,却也要知行合一,比如道家修士,你听说哪个道士只凭枯坐悟道,便能拔地飞升的?既然遇上,自要尽我之力,你也莫要喊苦,这又何尝不是你之修行、你之功德?”

那老者听得似懂非懂,终于领悟不得,只好乖乖听命便是。

戚泽与商队带领了一众难民,慢慢赶奔最近的金城,那老者受他所命,先行离去,打探消息。

难民之中老幼极多,行走不快,戚泽索性便走便为其等诊治,其实难民们大多身体无碍,要么饿了数日,体质虚弱,要么饮食不洁,胃肠腹泻脱水。

戚泽随手用辟谷丹化入水中,制成丹水,分发下去,可谓药到病除。还未到金城,戚泽“神医”、“活菩萨”之名已然不胫而走。

到了夜晚,一众难民无有铺盖,只好露天休息。如此这般,接连走了三日,终于瞧见一座县城,说是县城,实则极大,竟也修筑了城墙,虽比不得青州那般城坚池固,却也算得军事重地。

戚泽心中有数,此必是五皇子早有反意,才将封地打造的似铁桶一般,以备大战。那金城县丞早得了回报,知有流民到来,早就率兵严阵以待。

一众难民走了大半日,才勉强来至县城之前。那县丞使个眼色,便有数百名披坚执锐的骑士一拥而上,将众难民包围起来,一位将领喝道:“尔等听着!县丞大人知道你们远道而来,缺衣少食,特意大发善心,搭建粥棚,赈济尔等。不过尔等只许在此落脚,决不许入城半步,违令者立斩不怠!”

百姓们对官兵自有一种天然畏惧,被那些骑兵威势所慑,立时噤若寒蝉。为首将领十分满意,立刻大呼小叫,要将难民们分割成一块一块,免得他们暗中勾连,闹出事情。

戚泽搭眼一望,见那老者已然等在城门之外,招了招手,那老者快跑而来,在他耳边滴咕了几句,戚泽点了点头。

那老者一挥手,商队之人登时牵赶马车前行,车队一动,立时引发骑兵注意,片刻之间,长刀出鞘,森然如雪,有官兵喝道:“干甚么的?站住!”

那老者手捧一封书信,傲然道:“我等乃是奉了镇北王之命,外出替王妃寻药归来。此是镇北王手令,一路之上关卡不得阻拦!”

几个当兵的面面相觑,连那将领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将县丞请了来。那县城皱眉噘嘴,对难民身上气味与嘈乱之声十分厌烦,恨不得立时回去县衙,搂着新娶的第七房姨太太寻欢作乐。

县丞见了那份手令,立时神情一凛,抽将出来,仔细一瞧,一眼望见那一方镇北王府大印,此印决然做不了假,也就信了七八成,点头道:“既然是镇北王所出手令,自当放行!不过你们可曾寻到王妃所要的药材?”

那老者傲然道:“自是寻到了,正要赶去幽州城领赏,还请县丞大人放行!”

那县丞倒也干脆,二话不说,将手一摆,骑兵甲士自然散开,露出一条通路。

那老者使个眼色,商队便缓缓而行。待得行到县丞城门之前,自有军士推开两扇城门,恭迎车队入内。

戚泽坐在一辆马车之上,闭目养神。那老者悄声问道:“恩公让我打探的消息俱都打探完毕,不过对赈济灾民又有甚么好处?”

戚泽闭目养神,澹澹说道:“山人自有妙计!”商队一路畅通无阻,驶入县城之中。

那县卫驻军首领悄声问县丞道:“大人,这些难民皆是那群商队之人引来,他们拍拍屁股走人,却留下大麻烦在此,只怕不妥罢?”

县丞道:“罢了!给这些难民口吃的,想来其等也不会闹事。只辛苦你带领手下日夜巡防,莫要让这些贱民哗变便是。还有遣人盯住那商队之人,叫他们速速滚蛋,莫要在此碍本官的眼!”

那将领受命,当即分派人马,一面巡视难民,一面紧盯戚泽等人。那负责盯梢商队的是特意挑选的好手,拳脚扎实,尤善轻功,每过一个时辰便回报一次。

难民之数足有上万,如何安置安抚乃是一项极大工程,县丞也不敢怠慢,就在城外压阵,那驻军将领将探子回报的消息一一送来。

县丞微微眯眼,盘算道:“那商队之人寻了本县最大的客栈投宿,喂马歇脚,又购置了几口棺材?这倒也没甚么。”一线关位于要冲之地,素来由镇北王府直管,周边府县根本无权过问,那县城只道商队是通过一线关而来,浑未料到其中还有隐情。

待到下一条消息传来,县丞面色一变,道:“车队中有一条大汉单独走出,往县中各大富户家中拜访?”

那将领道:“是!”县丞冷笑道:“难不成是一路跋涉,没了盘缠,要寻大户人家化缘?又非和尚道士,如何要的出钱财?”

那将领冷笑道:“那厮莫不是独脚大盗,想要劫夺财物,先去城中富户家中踩盘子?”县丞道:“本官还巴不得如此,只要抓他个现形,立时就地正法!到时候那株王妃所需的宝药……”

那将领也是知趣的,立时道:“属下立刻调遣精兵埋伏,只等大人一声令下,保管将那商队砍得一人不剩!”

章216 显化神通(明天白天无更,晚上两章一起) 县丞道:“也不必急于一时,且看那厮到底意欲何为。再探再报!”

又过得一个时辰,探子回报,那将领面色十分古怪,道:“据探子回报,那厮已然拜访了城中三家富户,头一户险些被人打将出去,不知用了甚么手段,才得以入内,但出来之时,却是那富户全家老小出动,恭恭敬敬的礼送而出,又派了管家引着那厮跑到下一家富户之中。”

县丞奇道:“那厮是有甚么神通还是其他,怎会在短短时日就取信于人?真是怪了!他这般大摇大摆,与人着了面,再去偷盗岂非被人认出?”

探子接连回报,县丞面色越发古怪,原来那大汉每到一家富户,过不了多久,便会被人当做神佛一般恭敬礼拜,短短一日功夫,竟将县城中所有有名有姓的富商都拜会了一遍,直似甚么邪教的教主,大受追捧。

县丞与将领面面相觑,实是搞不清那厮究竟有何打算,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县丞命人架起多口大锅,熬煮些稀粥之类的食物,分发给一众难民。

那稀粥之中并无几粒糙米,只剩米汤,但众人饿的久了,仍是欢天喜地的吃着。便在此时,城门忽然打开,有许多男女牵马驾牛出来。

县丞面色大变,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会有人敢擅自出城!速去打探!”

那些男女也不管其他,到了城外,也径自架设了锅灶,接着开始和面淘米,竟是制作起米面之类的主食来。又有身穿白衣,腰系围裙的大厨之类,吩咐手下小厮切洗菜蔬肉类,在锅中烹饪菜品。

县丞越发愤怒,忽见数人熙熙攘攘而来,识的正是城中的几员富户,平日金城税金进项还要靠他们帮衬,县丞不敢怠慢,忙换了一副笑脸,迎将上去,笑道:“诸位乡老如何来了?”

那些富商俱是一团和气,生的白白胖胖,为首的一位乡绅苦笑道:“我等俱是奉命,前来助县丞大人赈济灾民!”

余下富户俱是点头,笑道:“不错!不错!”

县丞又惊又喜,道:“本官也知诸位家中富庶,屯粮甚多,也曾劝诸位开仓放粮,为朝廷分忧,只是……”

几位富户俱是苦笑不已,其等闻听青州大乱,早就暗中囤积粮草,想要发一笔横财,县丞几次上门请他们开仓放粮,以备赈灾之用,俱被其等拒绝。

那些富户有些难以启齿,说道:“县丞大人莫要打趣我等了,我等实也迫不得已。城中来个汉子,造访我等,那人十分神异,身有神通,不但能包治百病,更兼深通佛理玄道之学,弄得我等老父老母、老妻老姑简直奉若神明。那人提请我等舍粮救灾,说是做一场无量功德,积累阴德,亦能回向于历代祖先,我等老父老母听说,立时答应,逼得我等无法,只好前来!”

县丞这才明白,叫道:“原来如此!看来那厮竟是个菩萨心肠了!他人现在何处?”正好有探子回报,说道:“那汉子已与商队离开客栈,出城而去了!”

那将领道:“大人,要不要派人将他们追回?”

县丞笑道:“既有赈灾之心,当非邪魔妖人,与我等无干,追之作甚!算了!”

商队自另一道城门出城,果然不曾受到甚么盘问,轻轻易易出了金城。车马悠悠,戚泽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实则在内视自身修为。

那老者笑道:“恩公真是神通广大!短短一日功夫,就令那些富户敬若神明,这等手段真是惊为天人!恩公可否说说,到底用甚么法子,怎的令城中那些富户人家对你毕恭毕敬?”

戚泽微启双目,澹澹说道:“说穿了也没甚么,那些富户当家的家主必然守财成性,更兼疑心极重,但毕竟还有父母妻儿,只要稍显神通,自能令其等甘心敬奉。”

原来戚泽早命那老者潜入城中打探,谁家殷富,广屯粮草,又有谁家父母年老体弱,信奉神佛。寻到第一家时,只说精通岐黄之术,可医治家中长者痼疾,那富户虽然半信半疑,总要试上一试。

以戚泽此时道行手段,医治区区凡人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多时,果然治好了那富户老父多年顽疾,立时被奉为上宾。

戚泽趁机稍稍显露神通,那富户一家更是敬若神明,他再提出请富户代为引荐其他大户人家,有了第一家富户做保,接下来之事自是轻而易举。

如此串联之下,接连拜访了七八家乡绅耆老,遇上有信奉佛门之家,只消讲述一番佛理,再念一卷《往生咒》,超度亡魂,更是大受礼敬。

那些富户却也不傻,家中长者信佛多年,也遇上过许多高僧大德,戚泽只一开口,自然知道乃是博通佛理之大德,如此短短时间,在那些富户眼中他已是堪比大菩提寺高僧之人。

戚泽聚敛富户,这才提出城外有难民成群,急需赈济,亦是一场无量功德。那些富户还想囤积居奇,无奈家中长辈已是欣然应允,其等再横,哪敢违抗长者之命?只好乖乖开仓舍粮。

戚泽做完此事,婉拒了数家大户想要供养之意,这才飘然而去,暗叹一声,忖道:“彰显神通,聚拢信众,虽非邪教所为,已大违佛门要旨,但要不偷、不抢,堂堂正正的赈济百姓,也唯有如此,此亦是知行合一的至诚之道!”

那老者听罢,感佩无地,道:“原来如此,恩公真是神机妙算!”戚泽道:“不必拍马屁了,还是快些赶路,我去瞧一瞧幽州城如何了。连金城都有如此多的灾民,想必幽州城已是人满为患!”

那老者不敢耽搁,当即加急赶路,如此一路长驱直入,径往幽州城而去。戚泽嫌弃马车赶路太慢,当即作法加持马匹,既然在金城中显露了法术,也不差这一回。

那马儿有了道法加持,当真日行一千,夜走八百,如此也要过得一月功夫,才堪堪抵达幽州城外。

章217 魔音蛊虫 戚泽在马车上微微眯眼,眼识发动,眺望幽州城。但见好一座雄城铁关,犹如一头混沌巨兽,爬伏于厚土之上,虎视眈眈的凝望一切。

一线关与之相比,险则胜之,但失之堂皇。青州城与之相比,俱是一般的堂皇大气,气度之上却又稍显不足。好一座巨城,不愧为幽州之城!

戚泽忖道:“当年主持修建这座雄城之人,定是身负神通,不然也不会将天时地利运用到这般极限!”正微微出神之间,只听那老者说道:“恩公,我等入城罢!”

戚泽微微回神,说道:“既到此地,我与你们的缘分便也尽了。”那老者惶然道:“恩公要走?这万万不可啊!”

戚泽笑道:“缘聚缘散,俱是无常。只要你记住我的话,将我所传功法传播出去,劝人向善,人人修持,自有你的功德在。撒由那拉!”将身一摇,化为一道清光飞走不见。

那老者被他最后一句话搞得五迷三道,回过神来,戚泽早已无踪,急的连忙下马大叫大喊,可惜余音鸟鸟,却再无那道身影。过得良久,才自失魂落魄的离去。

戚泽使个道术离去,就在数十里之外的一座小树林中现身,与那商队厮混太久,不利于他打探镇北王之事,二来一旦有事,也要连累商队之人,至于那些人愿不愿将佛门功法流传出去,他也全不在意。

戚泽本该穿过幽州,直抵东海,前往纯阳剑派求取炼罡之机,但青州之乱牵连太广,他心系那些难民百姓,总要瞧一瞧那镇北王如何对待灾民,才能安心离去。

他想了想,取出百相图,往图中一滚,再现身时已一改大汉形象,化为一位面黄肌瘦、鹑衣百结的中年乞丐,凑近闻了闻衣袖,当真是百味杂陈,不禁撇了撇嘴。

戚泽咧嘴一笑,晃晃悠悠往城门走去。此时正值日中之时,城门前仍是熙熙攘攘,挤作一团,许多百姓蜂拥入城。

戚泽瞧见了那老者带领商队,向守城官兵出示了镇北王手令,当即扬长而入,没了踪影,也不在意,只环视四周,看看难民灾民多寡。

幽州城前果然有许多灾民逃难而来,携家带口,却被死死拦在城外。

那守城官兵俱有修为在身,震荡丹田,发出雄浑之声,喝道:“从青州逃来的难民听着,镇北王心怀百姓,怜悯尔等背井离乡,缺衣少食,特在幽州城外开设粥棚赈灾,只要是难民之属,皆可去吃饭!吃饱了肚子,还可寻一份安稳的营生,此是镇北王王令,绝无欺瞒!”

接连喊了数遍,果然有军士上前,引着那些难民往城北走去,戚泽略略侧头,瞧见数里之外搭建着许多粥棚,连成一片,已有许多难民围在彼处,争相抢食。

粥棚之外还有许多官差、富户、以及随从,在难民之中挑选合用之人,问这问那,遇有合适之人,谈好了工钱,便即带走。

戚泽忖道:“无论出于甚么目的,肯开设粥棚赈济灾民,便算一件大好事。不过我尚未见过那镇北王,对其为人不可妄下结论。”

难民们被引去粥棚,余下的当地百姓皆要排队入城,若有外地来人,还需奉上路引以便查看。到了戚泽时,那官兵便是眉头大皱,挥了挥袖子,喝道:“一个叫花子入城做甚么!去!去!那便有粥棚,喝个水饱,赶紧滚蛋!”

戚泽故意涎着脸笑道:“军爷行行好,我也想去城里见识见识花花世界,再说光喝粥有甚用?说不定我也一入城,被哪个大户人家看上,非要聘我做个西席先生,从此吃香的喝辣的,岂不是好?”

那官兵被他逗笑,冷笑道:“若连你这叫花子都能做教书先生,老子岂非也能弄个王爷当当?莫要废话,快滚快滚!”戚泽还要分辨,一旁有军士骂道:“这厮不知好歹!有稀粥喝还不愿意,索性放他入城,瞧瞧他能讨到甚么饭食!”

先前那军士目中一亮,笑道:“只怕这厮不出三天,就要横尸城中了!好了,滚罢!”伸足一提,将戚泽踢入了城门。

戚泽抱着屁股揉了揉,回头一笑,一熘烟跑入城中。既然灾民被安置的还算妥当,戚泽暂时放心,想到去慕容世家打探一番,查明其为何要在一线关截杀为王妃送药的商队。

慕容世家家世显赫,在幽州城中占据了一座极大宅邸。戚泽一路打探寻来,慕容府邸足足占去大半条街,抬头仰望,见府邸上空气运五色斑斓,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其中却隐隐夹杂着一丝黑气,甚是难看。

戚泽心头一动,忖道:“慕容世家是被妖邪之物缠上了!白日不好打探,等到晚上再说!”难得入城,索性趁着白日逛逛,又走了一程,已来至镇北王府。

这观气、望气的本事非是寻常练气士所能修成,戚泽也是靠了佛门九识神通,方能隐约望见一城一家之气运。他化身乞丐,在城中游走,看得出幽州之地还算富庶,起码百姓温饱不愁,当真有几家见他乞丐之相,施舍了些粥饭之类。

戚泽随意寻了个破碗,刷洗干净,兴高采烈的接过粥饭,张口大嚼起来,虽是有些泥沙草根之物,却也甘之若饴。

无论佛门道家,凡是修行之人本当出世入世,阅尽红尘百态,方能跳脱出来,戚泽只将此次入世当做一场修心炼心之旅,逆来顺受,体悟一番此方世界的人情百态。

待得他逛遍城中,返回慕容家左近,已是张灯时分,万家灯火通明,炊烟鸟鸟。戚泽想起前世之事,不由得悠然出神。

到得子时功夫,万籁无声,唯有极天之上高挂一盘冰轮,清辉遍洒。戚泽精神一振,正要施法潜入,忽然心头一动,原来佛门三识窥探天地,感应到一股魔气急速靠近,不由按捺住冲动,隐入一片阴影之中。

过不多时,果有一片魔烟飞来,虫声啾啾,低沉杂乱,令人闻之心烦。戚泽心头一动,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是她!”

那魔烟散发的意味再也熟悉不过,竟是前不久自一线关逃命的玉奴,想不到时隔数月,居然在此地重逢,当真是意外之喜。

戚泽在一线关时便要下杀手,他对百姓慈悲,对祸乱天下的魔道可是辣手的紧,这等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不除,天下何能有太平之日?

戚泽思量片刻,打消了立刻现身动手的念头,暗中尾随,查清楚五毒教究竟与慕容家有甚么勾结。

魔烟散去,现出一道窈窕身影,果然是那玉奴,其对着慕容家笑了一笑,又自身化魔烟,飞入其中。

戚泽冷笑一声,将身一摇,体内寒螭剑剑气一震,化为一道剑光,紧随而去。那剑光幽暗深沉,取象于北方玄武剑意,寒渊幽深,深敛收藏之意。

玉奴果然不曾有丝毫察觉,在慕容家大宅之中来回游荡,她似对慕容家极为熟识,绕过许多明岗暗哨,不多时已来至内宅之中,面前正是一座静雅书房,房中灯火燃烧,将一道欣长身影映在窗户之上。

玉奴现身而出,发出一声轻笑,那人影立时警觉,喝道:“谁!”

玉奴竟是毫不避忌,大摇大摆推开房门,就这般走了进去!

慕容家世代簪缨,底蕴深厚,自然防备森严,但却丝毫拦不住凝煞级数高手,戚泽战力犹在玉奴之上,更是如履平地,悄无声息窜上一株大树,运起耳识倾听。

自始至终,玉奴竟无丝毫察觉,其跨入书房之中,见一中年男子,长须及腹,器宇轩昂,正是慕容家家主慕容玄,其见了玉奴,立刻一脸怒色,喝道:“妖女!”

玉奴不慌不忙,笑道:“慕容家主何必骂人?难道不想医治你女儿身上蛊毒了么?”

慕容玄目中透出怒意,似欲择人而噬,但想起宝贝女儿,气势忽又软了下来,瘫坐在椅上,无力道:“你们五毒教究竟想干甚么?我慕容家与你们无冤无仇,平白无故在我女儿身上下了蛊毒,还要我暗中助你们诛杀那些为王妃寻药之人,难道你们想置王妃于死地不成?”

玉奴笑道:“我五毒教想做甚么,慕容家主不必多问,你只需乖乖听命便可,我可保你女儿安然无恙。”

慕容玄怒道:“乖乖听命?难道要我慕容家助纣为虐?你可知区区几月功夫,我助你杀了多少无辜寻药之人?这份血仇也要记在我慕容玄头上!”

玉奴笑道:“杀一人是杀,杀百人也是杀,索性杀个痛快!再说,你不是有意将女儿许配给镇北王为妃?我们助你将镇北王王妃弄死,你女儿才有上位之机!”

慕容玄野心极大,想要与镇北王攀上关系,恰好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便想将之送入王府成为王妃。可惜镇北王偏偏另娶王妃,偏偏亢俪情深,偏偏瞧不上慕容家的小姐,怎不令他怒火中烧?

他女儿慕容雪受了其父熏陶,一心只想嫁入王府,已有数年待字闺中,就算媒人踏破了门槛,也自无动于衷。前些时日慕容雪忽然晕倒,遍寻名医也未查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这玉奴主动上门,说是在慕容雪体内种下蛊毒,慕容玄这才如梦方醒。

五毒教蛊毒之道诡异万端,就算玄门修士遇上,也要小心万分,一旦着道儿,可谓十分棘手。慕容玄心知五毒教定然用女儿性命威胁自家,果然玉奴要他调动慕容家势力,截杀为王妃送药之人。

慕容玄对那王妃恨之入骨,也算半推半就,动用慕容家势力清除寻药之人,但也惧怕五毒教贪得无厌,以慕容雪性命要挟,提出更过分的条件,毕竟五毒教与十三皇子勾结,在青州之事亦是人尽皆知。

慕容玄当下道:“镇北王与王妃感情极好,就算王妃身死,也绝不会移情小女身上,我慕容家早就死了这条心了!”

玉奴道:“不过区区感情罢了,又有何难?你忘了我们五毒教神通广大,自有一种情蛊,从移情别恋到情根深种,大包大揽,一应俱全,大不了给你女儿一条情蛊,只要种在镇北王身上,自然大事定矣!”

慕容玄道:“我慕容家毕竟是名门望族,岂可使用魔道的蛊虫?传扬出去,岂不为人耻笑!”

玉奴笑道:“幼,慕容家主好刚直的脾气,玉奴可是喜欢的紧呢!”

慕容玄冷哼一声,道:“我听闻一线关出了大事,连你都落的灰头土脸的下场?”

玉奴面色一沉,道:“一线关居然还有活口?”

慕容玄道:“你临逃命时所放蛊虫被人所破,我手下儿郎侥幸逃命,回来将实情一五一十禀报。魔道就是魔道,行事全无顾忌,只凭一己利弊!”

玉奴道:“既然那厮喜欢发假慈悲,留下活口便也罢了!”

慕容玄道:“究竟是何方高手,能令你落荒而逃?”打定主意,若能结识那位高手,说不定能解去慕容雪身上蛊毒,不必再受五毒教威胁。

玉奴道:“那厮精通玄门剑术,似也修炼了佛门神通,算是个四不像,我今夜来此,亦是为了那厮!”

慕容玄道:“哦?难不成那人已到了幽州城?”

玉奴道:“我不知那人底细,但那人似乎对我十分熟悉,其从北邙山入一线关,当往幽州城而来,我要你发动眼线排查近来到此的可疑之辈,一有线索,立时报我!”

慕容玄面上筋肉抖了抖,说道:“我慕容玄可非是你的属下!”

玉奴悠然道:“今日又到了安抚蛊虫之时呢!”

慕容玄闻听,暗叹一声,道:“好,我答应便是!你快去为雪儿安抚蛊虫!”

玉奴轻笑一声,得意之极,与慕容玄出了书房,来至一座绣楼之前,自有丫鬟把门。

慕容玄道:“你上去罢!”

章218 高手齐聚王府 玉奴也不客气,径自上楼。原来慕容雪所中蛊虫有个特性,每隔七日便要躁动一次,搅得慕容雪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唯有玉奴以五毒教秘传骨笛,吹奏魔音,方能安抚。

那绣楼只有三层,玉奴上去之后,不久便有一种奇异魔音鸟鸟而起,起承转合之间,如泣如慕、如怨如诉,魔音之下,又有一种沙沙之声紧随其后,正是那头蛊虫受了魔音勾引,苏醒过来,似乎甚是兴奋,围绕那魔音接连乱叫。

戚泽细听那魔音,当年在伏龙山中便曾听闻,彼时并无修为,根本听不懂其中魔意。时过境迁,如今再听之下,已听出几分门道。

那魔音也不甚难,无非是五音六律变化万端,只是其中一缕精纯魔意乃是五毒教秘传,外人不好模彷。

戚泽修炼了玄音剑诀,对五音极为敏感,耳闻魔音,忍不住在心头默记魔音音谱,再以玄音剑诀加以模拟。伸出一只手来,只在虚空之中按着拍节,初时不甚灵动,到后来越发顺遂,若合符节,每一击皆是敲在那魔音起承转折的节点之上。

过得半个时辰,魔音倏然消散,那沙沙之声也自归于平静,只听一声极低的呻吟之声响过,似乎是那慕容雪已晕厥过去。

慕容玄面色一变,见玉奴终于走下楼来,忙问道:“雪儿如何了?”玉奴玉容之上尚有几滴香汗,似乎催动魔音也耗力不少,说道:“放心便是,这一次我特意加重了魔音,那蛊虫十日之内不会再来作乱。慕容家主,方才所言之事速速去办,一有消息,可用约定的秘法告知于我!”重又化为一团魔烟飞去。

玉奴一走,慕容玄立刻面色一变,飞身上了绣楼,查探乖女病情。

戚泽犹豫片刻,尾随玉奴而去,要在半路将之截杀。玉奴身化魔烟,来去飘荡,出了慕容府邸,往城南而去。

戚泽虽下了杀心,无奈城中皆是住民,不好立刻动手,免得伤及无辜,一路追索而去,不由心生疑虑,玉奴所经之地,正是通往镇北王府,不知其要去王府做甚么。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玉奴终于来至镇北王府之外,远远在一处房顶上驻足,眺望王府气象。戚泽亦是停步,见其望着王府出神不知在观测甚么。

戚泽运使眼识望去,见王府上空气运如沸,一道赤红之中夹杂金黄之气,竟是由王爷之命格上升到天子命格。

戚泽忖道:“难道大虞朝龙气散乱,被各方皇子所得,看镇北王府之气运,足以有资格争夺大宝。不知其他几个皇子的气运如何。咦?”金黄之气之下,另有一条玄黑之气招摇,看去十分弱小,但气势与天子龙格相比,竟是丝毫不逊。

戚泽惊讶之极,那玄黑之气生似一条细蛇,张口吞吐之间,竟在蚕食五皇子所发天子气运,壮大自身。那小蛇口吻鼓荡之间,细小的腹部一涨一缩,吐纳真龙之气之间,头顶竟生出两个小小鼓包,随时能生出一对龙角,御气飞天!

那黑气小蛇与慕容玄之女慕容雪身上蛊虫所生异象如出一辙,当是潜藏于王妃身上的蛊虫无疑,玉奴夤夜来此,是为了观测蛊虫动静。

不过那蛊虫竟能吞噬镇北王身上虞朝龙气气运,看来五毒教精心策划多年,借王妃之体接近镇北王。夫妻一体,那蛊虫潜藏王妃之身,行事也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戚泽想通许多,怪不得五毒教威胁慕容世家,剿杀为王妃采药送药之人,既然如此,那商队采来了棺材菌,定然身处险境!

戚泽想到此处,便欲抽身而退,又一想,不知商队落脚何处,何况要动手也只能是玉奴或是慕容家之人下手,不若以静制动,先制住玉奴再说。

镇北王府之中,王妃所居精舍之外,镇北王正是满面忧愁,坐于一座石亭之中。那镇北王乃是大虞朝皇帝第五子,年近三旬,生的十分威武,猿背蜂腰,英俊异常,身边有两位道士作陪,两个出家人一坐一立。

镇北王对那坐着的中年道人说道:“苦根道长,还要多谢道长这些时日悉心照料,本王爱妃病情才得以好转。”

那道人道号苦根,乃是镇北王特意从丹鼎门中请来的医道高手,幸亏其医道精深,以道法神通压制住了王妃体内伤势,不然一个娇滴滴的王妃早该香消玉殒。

木根道人手捻须髯,说道:“王爷,贫道早已说过,王妃并非受了甚么暗伤,而是被五毒教高手种入了蛊虫。那蛊虫十分稀有,以王妃精血神气为食,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无万全把握,贫道也不敢贸然下手诛除,免得移祸王妃头上。”

镇北王当真是怒不可遏,一拳砸在石桌之上,险些将石桌噼碎,低喝道:“本王与五毒教势不两立!”

木根道人道:“五毒教摆明车马,支持十三皇子夺嫡,此次暗算王妃,只怕是要要挟王爷倒戈,转而投入十三皇子麾下。王爷不可不防。”

镇北王冷笑道:“老十三也是个蠢蛋,不知自家几斤几两,听了五毒教几句谗言,就敢起兵造反!父皇虽是羸弱,那几个皇兄皇弟岂是吃素的?眼下是希望他将事情闹大,也无人去管,只消任一皇子出手,老十三便要死无葬身之地!”

木根道人笑道:“王爷看的通透,如此贫道便放心了。”

镇北王道:“真人放心,老十三有一半土人血统,除非大虞皇室骨血死光,再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坐那张龙椅!真人只要悉心为我爱妃诊治,丹鼎门有何需求,本王定然满足!”

苦根道长目中一亮,道:“如此多谢王爷了!王妃之病根治,倒也不难,只要寻到下蛊之人,逼其收回蛊虫。又或是按贫道之药方,配制一味驱蛊良药,自可将蛊虫逼出。”

镇北王头痛道:“不过那药方之中有一味棺材菌十分稀奇,唯有北邙山中才有出产,若无那棺材菌做药引,绝配不出药方来。”

苦根道人道:“正是如此!”镇北王道:“本王以重金悬赏,先后派出数十支人马前去北邙山,俱无消息传回,难道那些人都死了不成!”

苦根道人道:“据贫道所知,那些人马有的带回棺材菌,却都在一线关前被人诛杀殆尽,因此并无消息传回。”

镇北王气的双手发抖,大怒道:“是谁敢如此大胆!竟敢谋害孤王爱妃的性命!”

苦根道人道:“一线关守将乃是慕容世家的家生子……”。镇北王双手一拍,这一次一张厚有半尺的石桌终于四分五裂,石屑散了一地,叫道:“慕容玄!”

苦根道人道:“王爷何必动怒?贫道得了消息,有一支商队拿到了棺材菌,又从一线关安然逃生,今日已然抵达幽州城中。”

镇北王大喜叫道:“当真?”苦根道人笑道:“自是当真,贫道已安排他们入住驿馆,只等将棺材菌取来,便可合药施救了。”

镇北王道:“那还等甚么?还不快去!”忽然醒悟语气重了些,忙道:“真人恕罪,小王也是一时心急,冒犯了真人!”

苦根道人全不放在心上,道:“王爷客气了!贫道要坐镇王府,免得五毒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铤而走险来刺杀王爷与王妃。贫道这位小徒入道年限虽短,已然修成煞气,资质十分之好,便由他去驿馆之中接应商队,取回棺材菌罢!”

镇北王抬眼看了看那立着的道士,发觉其年岁倒也不大不小,三旬上下,一直低垂双目,静立之间,令人难窥深浅,说道:“既是苦根真人安排,本王自然放心,还要小心行事,不可走漏了风声!”

苦根道人微笑道:“这是自然……”忽然神色一动,低喝道:“魔道贼子,越发胆大了!”扬手便是一道金光飞去。

镇北王道:“这是怎么了!”苦根道人已然起身,说道:“有魔道中人窥探王府,被贫道察觉,王爷还请入内歇息,此处有贫道师徒在,定不要魔道骚扰王爷清梦!”

镇北王也知道厉害,立时招来贴身护卫,一路退回屋中。苦根道人却不忙对敌,吩咐那弟子道:“魔道贼人既敢窥探王府,定是有备而来,说不定那棺材菌之事已然暴露,此处有我看顾,你速去驿馆将棺材菌取来,不得有误!”

那弟子道:“师傅手中明明就有棺材菌,何必多此一举?”苦根道人笑道:“得之甚易,便无人珍惜,等到最后一刻,才好拿出来,令镇北王感激涕零才是。”

那弟子一笑,道:“弟子去也!”化为一道风气,卷动无踪。

苦根道人这才微一踱步,已出了王府,就见先前所发金光正圈住一个打扮诡异的少女。

那少女正是玉奴,只因贪看那蛊虫所化小蛇异象,不知如何泄露了气息,被那苦根道人感知,又被其所发一道金光困住,不得脱出。

区区凝煞在金丹真人眼中实如婴儿一般,一掌便可拍死。苦根道人一见玉奴模样,喝道:“原来是五毒教的妖女!夤夜之间,竟敢窥探王府,真是找死!待老道超度了你罢!”扬手便是一掌压下!

玉奴想不到来观测蛊虫动静,竟被这老牛鼻子识破,眼见一掌落下便要化为一滩血肉,只得闭目待死。

戚泽见王府中飞出一道金光,又有一位老道现身,道行高深,已知玉奴下场堪忧,恰在此时,忽有一声冷笑传来,一个如夜枭的声音喝道:“该死的牛鼻子,敢对老子的侄女儿动手,简直自寻死路!”

就见一座巨鼎凌空飞来,旋动之间,已将那掌印轰了回去。戚泽心头一动,那大鼎正是彷制的五毒神鼎,不消说是潘鹍到了。

果然五毒神鼎之后,潘鹍现身而出,将身一抖,立有团团彩云飞起,云雾之中皆是无尽蛊虫,嗡嗡振翅,飞向苦根老道。

玉奴那点御蛊之术在潘鹍面前,连提鞋都不配。那蛊虫之云分化数团,竟还有进退合击之妙。

苦根老道见来了同级数的对手,亦是打点精神,长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头老虫子!你不在青州随着十三皇子助纣为虐,却跑来这幽州,只怕是来得去不得了!”说着张口一吐,一道丹气之中,升起一尊三足火炉,大腹便便,炉中炉火熊熊,又有骨朵朵之声传来,似乎在熬炼甚么物事。

那火炉一出,微微一倾,立时向下倾倒无边真火,火势熊熊,映透了半边天际,几乎将月光之色都压了下去。丹鼎门以炼药炼丹之术闻名天下,所藏真火自是非比寻常,有文火武火之分,不但能熬炼药性,更有伏魔之威。

那火炉是苦根道人本命法器,常年以本命丹气温养,最是厉害不过,真火一出,有燎天之势,竟是后发先至,与数团蛊虫魔云相遇,蛊虫最惧雷火,吃无边道家真火一烧,立时发出噼里啪啦之声,焦黑尸身掉了一地,更有细小的蛊虫直接就化灰而去,半点不剩。

那蛊虫皆是潘鹍多年心血所炼,一旦损失,心痛的无以复加,大叫一声,只好先收回蛊虫魔云,再御使五毒神鼎狠狠撞去。

苦根道人笑道:“左右还是这套,力强者胜罢了!”竟是怡然无惧,那一座火炉亦是悍然迎上,砰的一声,撞在一处,只落下漫天铁屑金芒。

两位金丹真人动手,皆是毫不留情,一鼎一炉在半空之中纠缠对撞,良久也分不出胜负。

玉奴被苦根道人吓得够呛,见叔叔到了,立刻撒腿便跑。半途之中收到潘鹍传音,点了点头,身化魔烟而去。

戚泽心知不妙,玉奴定是受了潘鹍指派,前去对商队不利,立时飞身追索而去。他这一动,不免气息外泄,被两位金丹感知。

苦根道人与潘鹍皆是一愣,料不到居然还有人躲在暗中,还能瞒过他们感知,见戚泽尾随玉奴而去,苦根老道立知是友非敌,白忙之中发出一道带着药香的金光,将潘鹍暗算戚泽的神通接下。

章219 大金刚神掌! 潘鹍见那乞丐突然现身,追摄玉奴而去,没认出是当年伏龙山的那个贫家小子,随手一道神通打去,没想到苦根老道十分乖觉,居然接了过去。

戚泽闷头追袭,只觉身后神通波动,忍不住一个踉跄,险些栽倒,立刻头也不回的逃走。金丹级数对战,仍非他这点道行所能掺和,就算有古灯檠、寒螭剑在手,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两位金丹真人一上手便是全力勐攻,镇北王躲在王府之中,耳听府外神通碰撞之声,面上竟无丝毫惧意,反而露出丝丝笑意,转身入了王妃所居精舍。

镇北王成婚之后,虽是亢俪情深,但夫妻并不住在一起,而是另建精舍,供王妃居住。那精舍修建的十分精雅,内中兽皮铺地,落足无声,又有檀香轻燃,轻烟鸟鸟,散发澹澹香味,令人闻之忘尘。

入得精舍,先见一方书桌与书柜,俱以名贵之极的白檀木凋成,不惧蚊虫啃咬。书柜架上摆着许多历来文坛大家之作,书桌之上有一尊大肚细脖玉瓶,内插一株梅花,正自含娇吐艳,暗播芬芳。

白纱垂地,遮掩的一方象牙玉床若隐若现,其上正有一尊如玉美人横卧,身披丝绸薄被,秀发横陈,好一副海棠春睡的模样。

镇北王轻手轻足走入,绕过一面屏风,见了那象牙玉床之上的美人儿,目中不由得露出迷醉之色,轻轻走在床前,伸出手来抚摸王妃侧脸。

镇北王动作轻柔之极,浑不似手握千军万马的一方藩王,彷佛在轻抚一件无上的艺术品。王妃尚在睡梦之中,轻轻一声呻吟,长长的睫毛抖动,到底不曾睁开。

镇北王柔声道:“爱妃放心,孤王一定会医好爱妃,你我双宿双栖,待得孤王夺得皇位,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千秋万代,生生世世,皆是夫妻!”

玉奴得了潘鹍授意,赶去驿馆诛杀带来棺材菌的商队,戚泽一动,受了两位金丹真人道法余波波及,立时被她察觉。那女子也算机警,带着戚泽左绕右绕,在幽州城中足足跑了半个时辰,总算脱离了金丹大战的范畴,这才回过身来,俏脸满是寒霜,喝道:“何方鼠辈,竟敢跟踪老娘!”

戚泽又何惧之有?一声长笑,闪身而出,说道:“魔教妖女,竟敢在城中肆虐,还不束手就擒!惹得爷爷火起,将你就地正法!”

玉奴见竟是个浑身肮脏的乞丐,杏目圆睁,冷笑道:“你又是哪家弟子,游戏风尘,来搅我五毒教的好事?识相的赶紧滚蛋,不然叫你尝尝五毒噬心之苦!”

戚泽自恃玉奴看不破百相图伪装,哪里还有顾忌?笑道:“小娘皮嘴巴倒是利害,待老子撕烂你的臭嘴,将你尝尝没牙漏风之苦!”

玉奴何曾受过这般辱骂?气的尖叫一声,将骨笛狠命吹奏,一条四脚小蛇的本命蛊虫飞起,张牙舞爪的向戚泽噬来。那四脚飞蛇迎风便涨,转眼化为十丈长短、水桶粗细,犹如一条巨蟒,翻翻滚滚,驾驭无穷魔烟魔雾。

戚泽自忖若用寒螭剑,须被她认出跟脚,便舍了道家剑术不用,将身一摇,遍体佛光通透,小无相禅光发动,口诵真经,双目之中蓦得射出两道金光!

玉奴吓了一跳,叫道:“佛门秃驴!你是大菩提寺的秃驴!”

戚泽笑道:“老子是你祖宗!”金光相交,如同剪刀,胡乱剪下,落在四脚飞蛇之身,将其鳞片剪得四面散落,四脚飞蛇吃痛,喷出道道寒雾毒气。

戚泽有佛光护体,但也不敢轻易让毒雾沾身,身形一动,已然让了开去。

魔教修士最恨佛门中人,玉奴怒火冲天,毫不顾惜真气,催动那四脚飞蛇拼命释放毒气毒烟,又大张蛇吻,狠狠咬去。

戚泽身形滑不留手,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躲了开去,还在引逗那巨蛇来攻。那巨蛇火候尚浅,喷了几口毒气,便有些用力过勐,懒洋洋的不肯再战,但吃戚泽接连挑逗,又自大怒起来,用房屋一般大小的脑袋来回冲撞。

二人交手之地还算偏僻,但也有许多民房民居,那巨蛇使发了凶性,头抽尾扫,着实轰塌了几座房屋,吓得其中百姓忙即跑了出来,哭天抢地,好在并无甚么伤亡。

戚泽立刻收了玩笑之意,喝道:“好孽畜!”将身一摇,佛光普照之间,一尊金色手掌凭空生出,掌纹宛然,五指并列,正是佛门神通大金刚神掌!

这大金刚神掌正是戚泽证就三禅之后所悟神通,亦是一门小神通,但这大金刚神掌在佛门之中甚是有名,虽是小神通,却可视修行者真气浑厚与否,发出不同威力。

戚泽尚是首次施展这门神通,那一道金色掌印微微一动,便有漫天禅唱之声传来,彷佛诸天护法金刚为之称颂赞叹。

戚泽喝一声:“去!”那大金刚神掌划过一线金芒,望空而起,照着那巨蛇脑袋便拍!那巨蛇吓了一跳,忙将大脑袋向后一缩,随即盘起蛇阵,蛇信嘶嘶,满面警惕的看着那道佛掌。

大金刚神掌与罗海和尚的兜罗绵手不同,乃是佛门至阳至刚的掌法神通,专一摧伏外道,降伏魔头,一掌拍空,复又升起,又是接连三掌拍落!

四脚飞蛇被拍的如惊弓之鸟,四面乱窜,终究身法慢了一线,尾巴被大金刚神掌扫到,立时断去一截,鲜血横流。

那四脚飞蛇吃痛,凶性更炽,居然敢正面与金刚神掌相抗,一口咬在金刚神掌掌印之上,一口毒牙狠命喷射毒液,想要污秽神掌的佛门法力。

本命蛊虫与宿主心神相连,巨蛇受创,玉奴也自鲜血狂喷,但也激发了其凶悍之意,叫道:“今日必要将你生吞活剥,活祭老娘的本命神蛊!”

大金刚神掌最吃修为,运使一次便要损耗许多元气,本来以戚泽修为,拍出三掌已是难以为继,但他有古灯檠暗助,古灯檠之上尚有一枚舍利子,无时无刻都在提供海量元气,根本不惧消耗。

章220 神掌拍蛊蛇 据天机子所言,古灯檠乃是昔日那烂陀寺第一至宝佛火心灯,只因岁月流逝,遭逢劫数,才成了今日模样,只要以佛门正法悉心祭炼,自有重光的一日。

戚泽已知古灯檠算是他唯一的底牌,这些时日一直悉心祭炼,将这盏佛灯祭炼的有些得心应手,尤其每日抽取炼化那枚舍利子所含法力,灯盏之中灯油已有许多,足可支持他拍出数百计大金刚神掌。

玉奴斗得有些上头,竟然合身扑上,与那巨蛇联手围攻,岂料戚泽嘿嘿一笑,神通发动,居然又有三道金色掌印飞起,第一掌正迎向那巨蛇,噗的一声轻响,几乎将巨蛇一颗巨头头骨拍碎!

那巨蛇头骨生生凹陷进去,痛的四面乱滚,玉奴心神大受震荡,元神不稳,九窍中齐齐喷射鲜血出来,气息立时委顿了下去。

戚泽心念一动,另外两记大金刚神掌一左一右,将那巨蛇死死摁住,勐一发力之间,便要将其生生扯断!

玉奴一声尖叫,满是惊惶恐惧之意,五毒教修炼人蛊合一之道,巨蛇若死,她也要死,当此生死关头,只好兵行险着,喷出一大口鲜血,内蕴五毒之意,洒在巨蛇身上。

那鲜血乃是玉奴苦苦修炼的一口精血,以五毒精华淬炼,剧毒无比,亦是精炼无比。巨蛇得了这口精血之助,威势大涨,首尾勐力一弹复又一缩,总算从两道金刚神掌之中挣脱出来。

玉奴又是一声尖叫,这该死的乞丐一身佛门神通太过惊人,恰好克制五毒教法门,好容易夺回本命蛊虫,哪里还敢恋战?一跃登上飞蛇顶门,驾驭本命蛊虫一熘烟逃命而去。

戚泽当真是放浪形骸,咧着大嘴笑道:“兀那小娘皮莫走!你不是要老子的命吗,来拿呀!”一路骂骂咧咧,紧随其后,大有不杀玉奴誓不罢休之意。

玉奴今夜可谓流年不利,先是险些被苦根道人一道神通打死,又遇上这么个混不吝的乞丐,一身该死的佛门神通出神入化,当真惶急如同丧家之犬,慌不择路,只求能摆脱那邋遢乞丐的追杀。

戚泽运使佛门神通,尤其大金刚神掌,佛光辉耀,王府前正在交战的两位金丹同时心有所感,竟是同时望去。

潘鹍骂道:“怎会有秃驴插手!该死!”苦根老道亦是有些诧异,忖道:“大菩提寺那些秃头向来只顾自家清修,连皇位更迭这等大事都漠不关心,怎会突然冒出一个弟子,插手镇北王之事?真是怪哉!”

大菩提寺上承那烂陀寺法统,素来自诩佛门正宗,寺中僧人只重清修,轻易不会踏出寺门一步。偶有僧人云游四海,亦是因为有极大的因缘牵绊所致,今夜有大菩提寺弟子现身幽州城,仍是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佛门插手幽州之事,苦根老道第一感觉并非欢喜,而是深深警惕。丹鼎门派他前来,本就为了拉拢镇北王,押注于这位五皇子之身,其实九龙夺嫡之势看来,镇北王并非最佳人选,尚有几位皇子文采武功皆在其上。

但偏偏其他道门大派早已下注,丹鼎门略一犹豫,上佳筹码已被夺走一空,只好忍痛投注于镇北王身上,图一个聊胜于无。但就是这般无可奈何的打算,佛门也要横插一手,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位金丹各有所思,不约而同放缓了神通对轰。

戚泽一身小无相禅光,照透身外三尺之地,那巨蛇身躯滑腻,来回游动,倒是不好动手,可惜不曾领悟遁法之类的佛门神通,不然几步便可追上那厮。

戚泽杀心已动,错步之间,悄悄运用玄音剑诀剑遁之功,倏然已遁去一里之地,恰恰落在巨蛇必经之路上。

玉奴骇了一跳,浑为看清那乞丐用甚么手段,不似佛门,也不似道家,巨蛇与她心意相通,当即抵首撞来。

戚泽笑道:“还来?”身外又是一道金刚掌印现出,如推铁门,一掌拍在巨蛇头颅之上,将那本已凹陷的头骨又拍进去几分。

那巨蛇仰天咆孝,剧烈的疼痛令其已然发狂,连带玉奴全身都飚射出鲜血!玉奴神志已然不清,只好用尽最后一丝清明,仰天叫道:“阿叔救我!”

其声凄厉之极,划破长空。王府之前,潘鹍耳朵陡然一动,面色大变,二话不说,五毒神鼎急速转动,磕开撞来的火炉,本尊则化为一缕毒烟,头也不回的离去。

苦根道人手托火炉,抚须笑道:“那大菩提寺的秃头下手倒狠,居然将那魔女打的只能求救,倒也有几分本事!咦,不对!潘鹍那厮分明是往驿馆方向去了!该死!”

想起吩咐弟子前去驿馆接应那些商队之人,取回棺材菌。那味药材其实苦根老道早已携来,故意说出,让镇北王四面派遣收集,打算到了最后关头再拿了出来邀功,定可身价飞涨。

潘鹍若去了驿馆,自家弟子也有危险,苦根道人冷哼一声,大袖一拂,已然腾空飞起。

玉奴与巨蛇心神相连,巨蛇便是元神,吃戚泽大金刚神掌几乎将天灵盖掀开,早就神志大乱,仅凭本能奔逃。

戚泽有心一掌结果了那小娘皮,无奈巨蛇本性已失,蛇躯乱滚,戚泽只好以两道金刚神掌死死贴在蛇躯之上,以防其凶性起来,撞毁民宅,误伤了百姓。

但如此这般,总不是事,戚泽心念一转,两道大金刚神掌向下一碰,发力之间,竟将那四脚飞蛇生生托起,想要将之送去城外,到时便可一举取其性命。

那四脚飞蛇之中是玉奴的元神暂居其内,忽然恢复了几分清明,见自家被两道金色神掌托举起来,不由大急,滑腻的蛇躯一动,一伸一窜之间,竟已有半条身子窜将出去。

戚泽只顾全神运使大金刚神掌,不料四脚飞蛇中途又出幺蛾子,还好反应的快,两只神掌立刻向内一合,将飞蛇后半段蛇躯死死夹住。

章221 又一位故人 那巨蛇前半段已然窜出,后半段正要发力,却吃两道金刚神掌死死扣住,只好狠命挣扎,但戚泽早有准备,将古灯檠中存续的法力不计代价燃烧,催动大金刚神掌,任凭那巨蛇如何抵死挣扎,也始终挣脱不得。

戚泽杀心炽然,暗中将寒螭剑放起,化为一线剑光,就要将那巨蛇斩杀,恰在此时,忽有一道人影转了出来,用手一指,一道寒光飞起,竟是一面大幡。

那大幡之上垂落数十条阴寒之气,催动之间,已凝为一股,如枪如剑,略一弯折,竟趁戚泽禁锢飞蛇的当口,将一颗如同房屋大小的蛇头生生斩落!

蛇头掉落,喷溅出无数腥臭血液,无头蛇身茫然的抽动了几下,随即寂然不动!

蛇头被斩,四脚飞蛇自然死去,连带其中暂居的玉奴元神也被斩杀,玉奴肉身兀自立于蛇身之上,晃了几晃,忽然自面颊开始,血肉崩散,转眼间血肉离体,只剩一副骷髅架子,随即散落了一地白骨!

本命蛊虫被斩,连带宿主亦要身死,此是五毒教秘法修行的一大破绽,玉奴万没料到,有阿叔潘鹍在,真身仍是被杀,不免死后怨气冲天,一道黑气自四脚飞蛇尸身之上冲起。

戚泽目光闪动,将眼光落在那捡便宜、施暗算的家伙身上,不由得咦了一声,原来那人手持一面黑幡,面容再也熟悉不过,竟是伏龙镇齐家少爷齐承!

当年齐承抢先寻到了天虹子坐化洞府,只因对遗骨不敬,痛失得到玄音剑诀良机,其后又被朱墨掠走,元阳被采补殆尽,这才被齐乾送入丹鼎门中学道,只求得到一粒秘传的固元补真丹,修补元阳,想不到竟能在此地遇见。

齐承一改当年在伏龙镇落魄凄惨的模样,竟是意气风发,手中所持正是平天道最为烂大街的法器千阴幡,但此幡不知怎么祭炼的,能轻而易举斩下四脚飞蛇头颅,已算是一件上品法器。

齐承入得栖云观,误打误撞遇上萧绍斩杀周瑞芝,逼迫万成的场面,万成手中再无可用之人,索性将他推荐入内门。那苦根道人与万成是一师所教,也有几分同门之谊,还算悉心调教。

尤其齐乾又托齐坤暗中使力,给了木根老道许多好处。丹鼎门虽号称玄门正宗,对平天道并无歧视敌对之意,反而大量贩卖丹药给平天道,算是狼狈为奸,齐承在丹鼎门中混的还算顺风顺水。

齐坤传授了齐承平天道道法与祭炼千阴幡的法门,齐承资质倒也不错,也算争气,这几年不但将道基重新稳固,竟还一鼓作气修成凝煞。

他所修正是丹鼎门秘传的百药真煞,举手投足,皆有百药药力煞气护身,虽属玄门中之异类,威力倒也过得去。

玉奴被戚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意之间竟然跑到驿馆附近,齐承潜藏暗中,见一条飞蛇被一个邋遢乞丐用神通死死攥住,哪还认不出是当年那个五毒教的妖女?

瞬息之间,齐承已是怒火烧透重关,若非潘鹍、白云、朱墨这些金丹之辈仗势欺人,他又岂会落得那般地步,还要拜入丹鼎门中仰人鼻息?因此毫不犹豫,趁机用千阴幡将玉奴斩杀,以泄当日之恨!

齐承斩杀玉奴,志得意满,心思超拔,愉悦到无以复加,道心超脱之间,似乎道行又有精进,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到一半,见那邋遢乞丐兀自盯着他,目光十分古怪。

齐承本能对那乞丐有些厌恶,只想一拳将其脑袋砸烂,正要开口问其根底,忽有一道魔云急掠而来,魔云之中现出一条土人打扮的大汉,喝道:“杀我侄儿,该死!”

玉奴是潘鹍嫡亲侄女,但也没那么深厚的感情,魔道中人本就不分亲疏,但玉奴在他面前被杀,回去五毒教总坛无法交代,总要将凶手打死,才有一个交代。

潘鹍可不管甚么以大欺小,用手一指,那四脚飞蛇的残躯与玉奴尸身蓦然爆成了两团血雾,随即合一,化为一条血肉组成的小蛇,背插双翅,一声嘶鸣,往齐承面门上疾扑而去。

齐承骇得魂飞魄散,方才有多得意,如今便有多狼狈,但金丹级数含恨一击,非是凝煞所能抵挡,齐承连念头都来不及转动,已吃那血色小蛇触及面门。鼻中已微微闻到一股血腥骚臭之意,不由得元神一昏。

就在将死的一刹那,幸好苦根老道也自赶至,大袖一挥,手中火炉之中分出一道炼药真火,细如发丝,却是后发先至,一击之间,已将血色小蛇死死缠住,略一灼烧,二者同归虚无,只留下一道腥臭魔意。

苦根道人绝不能坐视齐承被潘鹍打杀,不然颜面何存?一声长笑,说道:“潘鹍老狗,以大欺小!老道来会你!”一阵药香飘过,人已拦在齐承身前。

潘鹍冷哼一声,道:“鼠辈!”撮口一吹,那五毒神鼎化为小山大小,鼎盖掀开,立时有无数蛊虫毒虫飞出,振翅殷殷而鸣,重又排布阵势,向苦根老道杀去。

潘鹍恨透了齐承,只想杀之泄愤,若干蛊虫演化虫云,进退趋避,大半攻势却是放在了齐承身上。

苦根老道呵呵一笑,大袖一摆,丹药火炉之中腾起五道烟气,内蕴炼药真火,此火虽是后天之火,在丹炉之中久经煅烧,能炼一切有无之物,也算十分犀利。

五道烟气分布四方中央,亦是排落阵势,将重重虫云抵挡在外。苦根老道悄问齐承道:“棺材菌可曾到手?”

齐承低声回道:“已然到手了!弟子还顺道杀人灭口。”苦根老道眼光一闪,叹道:“何必多造杀孽!”

齐承笑道:“只要推到五毒教头上便是,就说师傅历经百难,才将棺材菌夺到手中,镇北王那厮定然感激涕零!”苦根老道笑骂道:“小子奸猾!”

两位金丹真人重又交手,苦根道人要庇护齐承,但有克制蛊虫的真火在,一时倒也不落下风。

戚泽目光越过两位金丹战场,望向那驿馆之中。

章222 逢场作戏(章数不错) 戚泽目光越过两位金丹战场,望向那驿馆之中。他不知商队在驿馆落脚,但感应到有人修炼了佛门功法,猜测定是商队那群人在其中,只是驿馆如今死气沉沉,全无生机。

戚泽面色一变,趁着金丹大战,一步跨入驿馆之中,触目便见一地尸体,正是商队众人,每人皆是被人以重手法震碎了天灵,兀自死不瞑目,惨不可言。

戚泽查探了几具尸身,发现凶手修为远在商队众人之上,根本无有还手之力,几乎一个照面便已被杀。唯有修为上乘的练气士方能如此,凶手是谁已然不问而知。

戚泽长吁一口气,伸手将商队诸人眼皮合上,见那老者面上还残留着愤怒之意,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声诵念《往生咒》。咒音一出,生魂浮现,由生到死,商队诸人魂魄兀自懵懂,被佛光包裹,升入九幽世界。

戚泽低声道:“诸位放心去罢,我必为你们报仇雪恨。”

《往生咒》一出,咒音涌动,潘鹍听闻,大惊失色,叫道:“这是甚么咒语!”此咒能拔升亡灵,超度九幽,对魔道亦有克制之力,凡是佛门秘咒,对魔道几乎都没有好处,潘鹍听了几遍,顿觉心烦意乱,真气不稳,连五毒神鼎中豢养多年的蛊虫都有些躁动,隐隐有了反噬之意。

五毒教以秘法豢养蛊虫,最惧蛊虫反噬主人,放出的蛊虫对敌人多残忍,反噬起来便有多可怖。潘鹍感应到五毒神鼎中蛊虫受了佛咒侵扰,有些异动,立时心头发紧,加之苦根老道神通不在他之下,十分难缠,短时间之内杀不了那厮的弟子,不若早走,再做打算。

苦根老道也算积年老鸟,立刻感应到潘鹍心生退意,也不愿打生打死,索性顺水推舟,将神通威力减弱了一成。

潘鹍趁机将五毒神鼎一震,收回漫天蛊虫魔云,化为一道魔烟遁走无踪,只留下一句狠话:“苦根牛鼻子,此仇必报!”

苦根老道收回丹炉,落在地上,轻轻一笑,说道:“我候着你便是!”目光一转,见那乞丐自驿馆中走出,不由满面微笑,说道:“贫道丹鼎门苦根,不知这位大菩提寺的大师如何称呼?”

戚泽使用佛门神通使得太熘,难怪苦根老道将他当做了大菩提寺传人,大菩提寺可是佛门第一道统,丹鼎门与之相比,着实不在一个层级,根本开罪不起,只好言笑晏晏,温声相询。

戚泽心头一动,以他小无相禅功的修为,冒充大菩提寺传人乃是绰绰有余,就算真有寺中和尚前来,也绝难戳破,索性便道:“苦根道长客气了,小僧坐禅之时得了开悟,须得云游四方,体悟红尘,不想在此见到五毒教修士,只好出手降魔,学艺不精,令道长见笑了。”

苦根道人忙道:“大师佛法精深,尤其那一道大金刚神掌,老道生平还未见过比大师更为精通之人,当真令人叹为观止!”戚泽道行低微,但大菩提寺的面子不能不给,也不介意多给那乞丐戴些高帽。

戚泽面上全无骄矜之意,问道:“小僧去到驿馆,发现内中之人尽数被人杀害,凶手下手狠毒,造下这等杀孽,自须将之捉拿,或杀或囚,不知道长可有甚么指教?”

苦根道人望了一眼齐承,忖道:“一个出家的和尚,张口便是拿人杀人,倒是好大杀性!”装傻说道:“老道亦是追杀那五毒教的潘鹍而来,实在不知驿馆中发生了这般凶桉,想必亦是五毒教所为,魔道妖人杀人,自也不需甚么理由。”

戚泽道:“五毒教杀人大多以蛊虫为手段,驿馆之人俱是被人以重手法杀害,其中定有蹊跷。”

齐承心里一突,他来到驿馆时间极短,从商队手中骗来棺材菌之后,立时下手,为了遮掩跟脚,还特意用了江湖武师的手段,连千阴幡、百药真煞都不敢动用,有心嫁祸给五毒教,却去何处弄来蛊虫杀人?想不到千般小心,仍是露了马脚。

苦根老道不以为意,道:“越是这般,越是扑朔迷离,想必驿馆里的人有甚么物事是五毒教必得之物,又不欲被人知晓,故此欲盖弥彰也未可知。”

戚泽颔首道:“不错,小僧百日恰好有缘与驿馆中人一同入城,听其等言道,是应镇北王之命,取得了一味棺材菌的药材,要进献给镇北王的。小僧寻不到那棺材菌,想来凶手定是为此而来。”

苦根老道听闻,面不改色,笑道:“原来如此!说来此事还与老道有关!老道奉门中差遣,前来医治镇北王王妃伤势,那棺材菌也是老道请镇北王悬赏各方搜寻,若是那驿馆中人当真是为那棺材菌而死,老道也难辞其咎!”

齐承十分乖觉,立刻自怀中取出玉匣,说道:“师傅,弟子先这位大师一步,踏入驿馆之中,可惜彼时已是尸横遍地,只寻到了这件物事,请师傅定夺。”

苦根道人故意讶然道:“阿啦啦,居然真是棺材菌?此物乃是尸气浓郁之地方能生出,必须以玉铲挖掘,玉盒盛装,方能不失药性,想不到驿馆中人真有办法,当真将此药挖了回来!可惜!可叹!”

齐承沉痛说道:“可惜弟子去的晚了一些,不能护得他们性命,更不曾与凶手照面,此是弟子之过也!”

戚泽冷冷注视这一对师徒用拙劣之极的演技表演,根本懒得拆穿,说道:“原来如此!小僧方才检查尸体之时,颇有心得,掌握了那凶手手法来源,用心查访之下,想来不出几日,便有结果。”说着故意望了齐承一眼。

齐承心头一跳,笑道:“若是寻到了那凶手,大师欲待如何?”戚泽澹澹一笑,说道:“还能如何?自是替天行道!”

齐承面色一沉,默然不语。苦根老道哈哈笑道:“替天行道倒是霸气的紧,只是从大师一位出家人口中说来,总有些别扭之感!”

章223 狂僧 戚泽一笑,说道:“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本是一家。我佛门亦有雷霆手段,遇有大奸大恶之辈,自当送去轮回,不然焉能彰显报应不爽之意?”

苦根老道忖道:“这厮是个杀才!”说道:“难道有大菩提寺弟子云游到此,老道斗胆,请大师去王府中见一见镇北王。王爷知道,定然欢喜。”

齐承也笑道:“大师游历红尘,这幽州城正是北方第一雄城,自可在此做出一番事业,还请大师赏光。”腹中暗道:“这厮似是认定了我的是凶手,若他敢去王府,不若寻个机会做翻了他罢!”

戚泽眼珠一转,笑道:“如此也好!小僧初来此地,正要见识一番镇北王府的繁华,瞧一瞧那镇北王有无人君之相!”

此言一出,齐承忍不住大翻白眼,暗叫道:“这厮是个狂僧!竟敢查探镇北王有无真龙之气!”苦根老道却是警惕之心大起,忖道:“难道大菩提寺派这厮出来,监察诸位皇子,真要插手皇位夺嫡之事?此事定要早早上报门中!”

苦根老道邀请戚泽动身,戚泽却不便走,而是寻了一座棺材铺,向老板预定了十余口棺材,又拿眼神去瞟齐承,口中笑道:“出家人身无长物,还请小道长帮衬则个!”

齐承腹中怒火燎天,却摸不透戚泽用意,只当他在试探自家,没奈何只好忍气掏出数十两银子,扔给棺材铺老板,喝道:“可够了么!”

那老板见这少年道士一脸杀气,吓得脸都歪了,连道:“够了!够了!”

戚泽吩咐他道:“棺材今夜便要打好,然后去驿馆之中,将其中尸体成殓起来,一早拉到镇北王府门前,我自会在彼处等你。”

老板听到要拉死人去王府,一张老脸几乎要崩裂开来,不敢开口。苦根老道将手一挥,道:“听这位大师吩咐,一早拉到王府便是,放心,绝不会连累你!”

戚泽对齐承笑道:“这些施主能有棺材安身,也算是道友的功德,他们泉下有知,说不定会魂魄回魂,前来向道友致谢!”

齐承说不出的膈应,只想一掌拍死这厮,忌惮这狂僧道行不在自己之下,只得暂时隐忍。

办妥商队众人安葬之事,戚泽这才随苦根老道师徒来至镇北王府,到了王府门前,故意叹道:“好气派的府邸!”

苦根老道笑道:“一方诸侯,镇压北地,自是该有些气象!”哪知戚泽又冷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把个苦根老道噎得半死,腹中运气,也想打死这口无遮拦的狂僧。

戚泽懒洋洋伸个懒腰,说道:“小僧便不进去了,还要等那棺材铺老板送尸身来。”

苦根老道道:“大师不进去,如何为你引荐王爷?”

戚泽道:“不急!不急!斗了一夜,也该恢复些元气。”径自在王府石阶之上结跏趺坐,运起小无相禅功,入定而去。

苦根老道一见他架势,对齐承道:“此人是得了真传的!”

齐承暗暗做了个杀头的手势,苦根老道摇头,低声道:“大菩提寺!”齐承心头一凛,师徒二人回王府中向镇北王复命去了。

有苦根老道引领,戚泽纵然行事疏狂,王府把门的兵将、家丁,也不敢贸然驱赶,只好听之任之。

过得一个时辰,果然马蹄声响,那棺材铺老板带了两个伙计,赶了几辆大车而来,车上整整齐齐排放着十余具棺材。

王府的家丁兵将瞧见棺材,立时警惕起来,便要上前驱赶。戚泽霍然睁眼,笑道:“好,可算来了!”一步抢出,落在马车之上。

那棺材铺老板瞧见恢弘王府,腿都软了,见那乞丐坐在身边,强笑道:“老哥,咱们……”

戚泽大手一挥,道:“走!去城外!”又用手随意指了一个当值的兵将,说道:“你也来!”

那兵将道:“末将还有要职在身。”忽见齐承走出,说道:“你随这位大师去罢!”那兵将识得是苦根之徒,师徒俩正是王爷眼前的红人,不敢违命,只好牵了一匹马出来,跟在车队后面。

齐承向戚泽稽首笑道:“家师请大师安葬了这些人之后,来王府谒见王爷,还请大师莫要走了。”

戚泽笑道:“放心,小僧与施主甚是投缘,定要回来的!”

几辆大车呼啦啦赶奔城门,有王府守将护送,果然不曾受到丝毫刁难,轻而易举出城,寻了一处山头,皆是幽州城无钱无势的百姓落葬之地。

但见白骨露于野,受野狗拖食,寻常百姓过得穷苦,哪有棺材敛身,大多用一席草席胡乱裹了,挖坑埋掉。

戚泽叹息一声,寻了一块空地,将商队众人落葬,吩咐棺材铺老板伙计下车挖坑,连那兵将也不例外。

众人不敢抗令,只好规规矩矩的挖坑埋人。戚泽又命他们收拢残骨,重新安葬,忙忙叨叨过去大半日功夫,才算大致完事。

几人已累的腰酸背软,见戚泽全不动手,忽然盘坐于地,口中诵起佛门咒文来。

《往生咒》一出,咒力震荡虚空,这一座荒坟小山之上立时阴风阵阵,似有鬼哭神嚎之声传来,唬得那棺材铺老板伙计并王府守将俱都跪倒在地,口称“道尊、佛祖”,还有叫爹叫娘的。

戚泽一气贯重天,将《往生咒》来回诵念,身有佛光微现,面上当真是大慈大悲,宛如佛陀临世。

那棺材铺老板见了,口中狂呼道:“乖乖!这是真佛降世啊!”转向戚泽来回叩头。

待得七七四十九遍《往生咒》念完,戚泽这才收了佛光神通,叹息一声,振衣起身,经过一番超度之下,这荒山坟头终于有些光亮,大日之光投照,略略发出焕然光彩。

那掌柜一把攥住戚泽,掏出几十两银子,结结巴巴道:“佛祖在上,您老是有修行的高僧啊!这银子小的不能收,不然要损阴德的!”戚泽道:“这是我化来与你买棺材的钱,你不收怎的?”

章224 潜入搜查 那老板惶恐道:“阁下如此神通,我哪敢收你的钱?岂非作孽!”说甚么不肯收,硬要塞了回来。

戚泽道:“你不收也罢,用这些钱采办些粮食,分发给城外逃难而来的百姓,也算是你的功德。”

那老板想了想,笑道:“此事可以!索性再多添些钱,总要让几百人吃上一顿饱饭!”

戚泽合十作礼,说道:“居士有这般善心善举,必得天佑!”

那老板十分高兴,命伙计整理车马,恭请戚泽上车。那王府守将见戚泽这般神通,更是执礼甚恭,说道:“还请大师返回王府,我家王爷求贤若渴,得大师之助,定然如虎添翼!”

戚泽道:“我岂会助他夺取天下?不过说些治国良方,听与不听,全在那五皇子了!”那守将唯唯诺诺,不敢接言。

就算不扯大菩提寺的虎皮做大旗,凭五行宗弟子的身份,戚泽也有资格考量各位皇子有无资格登顶大宝,此番纡尊降贵,也要瞧一瞧那镇北王是否有人君之相。

当下戚泽乘坐车马,返回幽州城,特意望了望城外粥棚,见粥棚前依旧人头攒动,一众难民捧着破碗分食稀粥,一个个喜笑开颜。

戚泽微微点头,那守将立时喜上眉梢。车马入城,来至王府门前,那棺材铺老板伙计不敢久留,忙即离去。

那守将入内通报,片刻之间苦根道人师徒已然走出,引着戚泽入了王府,踏入镇北王书房之中,见一白面青年微笑说道:“小王久闻大菩提寺威名,大师是大菩提寺高僧,今日一见,幸何如之!”

戚泽矜持道:“小僧不过学了几手粗浅的佛法,也未受戒出家,当不得高僧二字,王爷谬赞了!”语义模湖,也未自承是大菩提寺弟子。

他越是如此矜持,镇北王越觉没错,笑道:“大师过谦了,大菩提寺乃是佛门正宗,就算只粗通皮毛,亦足以受用终身!请坐!”当下分宾主落座,自有美婢献上香茗。

镇北王道:“大师驾临幽州,小王未曾远迎,望乞恕罪,不知大师有何吩咐,小王定然照办!”

戚泽道:“小僧坐禅之间,得了开悟,因此云游四方,恰好走到此处,见王爷开设粥棚,赈济灾民,甚是欢喜。王爷此举功德无量,善哉善哉!”

镇北王见这厮做足了高僧的派头,心头不喜,面上笑道:“赈济百姓,本就是小王之责,大师何必赞叹?”顿了一顿,品了一口香茗,试探问道:“如今中原大乱,十三弟一时湖涂,起兵反叛,此为不赦之罪,本是我虞朝家事,但他不该勾结五毒教等魔道,荼毒百姓,真是罪该万死!”

戚泽澹澹说道:“我佛门虽讲慈悲为怀,但遇上魔道之辈,仍要将之超度,五毒教为魔道大派,作恶多端,自是不能放过。”

镇北王笑道:“如此甚好!有大菩提寺高僧援手,五毒教之事当无忧矣!不过……”故意一顿。

戚泽白眼一番,自顾自饮茶。镇北王讨了个无趣,只好向苦根老道使个眼色。

苦根道人会意,笑道:“老道受门中指派,前来辅左五皇子,五皇子镇压北地多年,居功甚伟,比其他皇子更为秀出。如今大虞朝朝政昏聩,皇帝昏庸,我丹鼎门觉得也该当换一换皇帝,不知大菩提寺如何想法,还请大师明示!”

戚泽撇了撇嘴,腹诽道:“这么直接?按照剧本起码要再三试探的罢?”轻咳一声,说道:“小僧不过是一介散人,云游四方,对寺中之事并无参事之权,二位问我,却是问道于盲了。”

镇北王与苦根道人对望一眼,丹鼎门已然摆明车马,支持五皇子上位,大菩提寺的态度甚为关键,若能拉拢这座佛门第一丛林,镇北王地位立时不同,甚么昆墟派、五行宗都不放在眼里。

戚泽越是如此推说,镇北王越是认定其定是大菩提寺派来暗中品评诸位皇子,挑选皇位继承人的暗桩,不过夺嫡之事欲速不达,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镇北王道:“原来如此,倒是小王孟浪了!小王还有一件私事,欲请大师帮手,还请大师成全。”

戚泽道:“王爷有甚吩咐,尽管说来,小僧定当尽力!”

镇北王道:“实不相瞒,小王的爱妃前些时日被五毒教高手所伤,种下蛊虫,每日饱受煎熬,小王遍请名手,也未见效,大师师承大菩提寺佛门正宗,还请慈悲为怀,救小王爱妃一救。”

苦根道人面色微变,忍不住插言道:“王爷,昨夜贫道弟子已将那棺材菌取来,不日便可合成丹药,将那蛊虫逼出,又何必劳烦大师?”

镇北王此言岂非是说他苦根无能,还要求助于戚泽?苦根老道立时打点精神,与世俗皇权更替相比,佛道的意气之争更为重要!

镇北王笑道:“哦?如此多谢道长了!不过小王以为,有高手为爱妃诊治,自是多多益善,不若请大师也瞧一瞧如何?对了,还未请问大师法号?”

戚泽澹澹说道:“小僧法号圆信,若是王爷不弃,小僧当愿尽力!”

镇北王大喜,道:“只要大师能治好小王爱妃之病,有何条件,尽管开口,在这幽州之中,本王做不到之事只怕不多!”

戚泽合十道:“小僧别无所求,只求王爷善待臣民便可!”

镇北王叹道:“真高僧也!”

苦根老道冷哼一声,强笑道:“那蛊虫倒也寻常,只是潜藏王妃脏腑之中,投鼠忌器,圆信大师施法之时,务要轻些,免得伤不到蛊虫,反而伤了王妃玉体。”

戚泽道:“多谢道长提醒,小僧省得!”

镇北王领着二人来至王妃所居精舍之中,掀开白纱,露出象牙玉床之上一道曼妙身影。

戚泽一入精舍,鼻中便闻到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气,在脏腑之间来回运转,居然十分受用,忍不住微微惊讶,见那王妃躺在床上,兀自酣睡,只露出半边玉容,果是天姿国色,倾国倾城。

章225 互逞手段 戚泽目识运起,见那王妃额上一道黑线隐约浮起,正是遭了魔道暗手之相,想起昨夜所见那条气运所化小蛇的异象,忖道:“五毒教种蛊是为了蚕食镇北王的皇气龙气,不知这苦根道人可曾看出?”

镇北王道:“大师不必忌讳,可走近细观。”

戚泽摆手道:“终究男女有别,又是王爷内室,不好僭越。”

镇北王急道:“大师不肯望闻问切,如之奈何?”

戚泽道:“小僧自有手段!”

镇北王道:“甚么手段?”

戚泽道:“王爷可备些纯金丝线,小僧要悬丝诊脉!”

苦根道人嘴角一撇,暗道:“装神弄鬼!”悬丝诊脉听着玄乎,实则稍有真气修为之人皆可施为,莫说是炼气士,就算江湖上行医数十年的老医亦可为之,这圆信和尚搬出这一套,着实不甚露脸。

镇北王也非蠢材,自是见识过这般手段,心存疑虑,但仍令丫鬟取来几根金丝。

戚泽用手一指,那金丝抖得笔直,径自缠上王妃的玉腕,另一头则握在手中,闭目慢慢感应。

精舍之中寂然无声,过得良久,戚泽轻轻抖手,金丝收回,说道:“左脉虚沉,右脉涩滑,当是气血有亏,灵机阻滞,果然是身中蛊毒之相!”

苦根老道险些一掌拍了过去,暗骂道:“胡说八道!这厮只号了一侧脉搏,就敢说甚么左脉右脉!放屁!不当人子!”

镇北王面色古怪,问道:“那该当如何医治?”戚泽闭目沉思,良久之后,睁开眼来,说道:“小僧方才所测脉象,那蛊虫潜藏王妃腠理之中,气息与五脏六腑牵连,极难拔除,倘用强力,只怕伤及王妃根本,危及性命。”

镇北王恨不得捅死这厮,目前为止这假秃驴所言与苦根老道一般无二,根本瞧不出大菩提寺医治蛊虫之上有甚么微妙法门。又绕回老路上去了。

苦根老道趁机说道:“王爷,棺材菌已到手,贫道加紧合药,预计明日便可将制服蛊虫的灵药炼成!”

镇北王大喜,笑道:“如此……”

却听戚泽悠然道:“不过小僧倒有一法,可令那蛊虫自家舍了王妃之躯,自行出来!”

镇北王一滞,着实不知该再如何开口,只好缄默不语。

苦根老道再也忍耐不住,低喝道:“圆信大师有甚么妙法,竟能令那蛊虫自来投奔?”

戚泽笑道:“说穿了不值一提,不过是小僧凑巧听到那五毒教妖女以骨笛之音招引蛊虫,那妖女虽死,小僧恰好粗通音律之道,能够模彷那五毒魔音,招引蛊虫出来。”

苦根道人冷笑道:“原来如此!大师是得了五毒教秘传?”见戚泽摇头,当即讽道:“只凭过耳之音来效彷,倘若中间出了差池,王妃便要性命不保!这等冒险之举,与谋害王妃何异!”

戚泽说道:“小僧一片丹心,日月可鉴。苦根道长若觉此法不通,敢问道长又有何良策?”

苦根老道傲然道:“贫道以棺材菌为药引,融合五毒精华,制炼一粒五毒降蛊丹,只要服下此丹,可令蛊虫身受大补,陷入沉睡之中,到时便可放手施为!”

戚泽冷笑道:“若是那五毒降蛊丹药力太弱,蛊虫吃了入睡不得,又或是药力太强,散布于王妃体内,岂不将王妃也一并毒死了?”

苦根老道笑道:“老道浸淫丹道数十载,这点手段还是有的,保管药性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戚泽笑道:“也罢,小僧的法门兵行险着,道长的法门更为稳妥一些,还是先用道长的计策罢!”

镇北王也觉该当如此,说道:“那便按苦根道长之言,先以五毒降蛊丹试试,还请道长莫辞辛劳,尽快炼成此丹,只要医好爱妃之病,小王定有厚赠!”不好厚此薄彼,转头对戚泽道:“大师佛法精湛,小王深自佩服,这些时日还请留在王府之中,小王也好朝夕请益,若有甚么吩咐,但请开口,小王无不应允。”

戚泽笑道:“小僧左右无事,正想讨些斋菜吃吃,正好也见识一番丹鼎门驰名天下的炼丹之术。”

苦根道人哼了一声,多了个看热闹的狂僧,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若治不好王妃的蛊病,丢脸事小,镇北王转投大菩提寺寻求支持事大,匆匆告辞,跑出去寻齐承炼丹了。

戚泽成了闲人,略一打量这间精舍,只觉从布局到陈设,皆是精雅非常,细腻之间又不失落落大方,显示出主人匠心独运之意,看镇北王生的斯文,绝无这等巧妙心意,不消说定是出自这位王妃之手。

不知怎的,戚泽自一入精舍,便觉有些不对,具体又说不出来,总觉有些别扭,怀中古灯檠亦有些发热,其上佛火金焰微微摇动,正要详细查探,忽听床上那王妃低低一声呻吟,似有醒转之状,便道:“王妃要醒了,小僧暂且告退。”

镇北王恭送他出了精舍,回转之时,见王妃已然坐起,一双晶亮的眸子满是温润之意。

镇北王坐在床边,柔声说道:“爱妃可觉好些了?”

王妃一双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轻轻说道:“好些了,贱妾这几日缠绵病榻,叫王爷费心了。”

镇北王道:“夫妻一体,爱妃何必与我客气?既然醒了,不若进些膳食?”

王妃低低应了一声。镇北王大喜,当即吩咐传膳。

王妃忽然说道:“方才贱妾睡梦之中,隐约感觉有人进来,不知是甚么人?”

镇北王道:“是丹鼎门的苦根道长,还有另一位来自大菩提寺的高僧。”

王妃道:“哦?王爷连和尚都请来了?”

镇北王笑道:“为了爱妃之病,我恨不得将天下所有修行人都请来,区区和尚算得了甚么?不过那圆信虽是大菩提寺出身,却是一副乞丐打扮,游戏风尘,道行是有的,只是不知治病的手段如何。”

王妃双目晶然,有些泫然欲泣,道:“贱妾受歹人所害,每日受苦,真不如死了算了。”

章226 五毒丹成 镇北王惊道:“爱妃切不可做此想,我已命那苦根道人炼制专门克制蛊虫的丹药,明日即可炼成,到时可将爱妃体内蛊虫取出,不必再受痛楚,你就再忍耐一日罢!”

王妃道:“也只好如此了,辛苦王爷!”

镇北王柔声道:“你我夫妻,还说甚么谢字?”情动之处,忍不住伸手去摸王妃的一双柔荑,但手伸到半截,忽然又缩了回来,苦笑道:“爱妃冰清玉洁,我、我……”不知怎的,底下的话便说不出口。

王妃噗嗤一笑,反过来将镇北王双手握住,说道:“我有王爷疼爱,此生足矣!”

苦根老道急匆匆寻到齐承,立时开炉炼药,好在五毒降蛊丹的配药早已准备妥当,只需以文武药火熬炼一日便可。

苦根道人炼药自是轻车熟路,但事涉王妃之事,不得不谨慎对待,特意让齐承护法,到了第二日子时,才将那五毒降蛊丹炼成,丹成之后,仅是一粒黄豆大小的丸子,散发五色光彩。

苦根道人嘿了一声,翻来覆去的查探,见药性极足,也觉满意,召来齐承问道:“我炼药之时,那假秃驴有甚么动作?”

齐承道:“那圆信天不亮便即出城,查看赈灾之事,又从王府中调去了许多肉菜,分发难民。还向镇北王进言,要安顿难民中青壮入城做工,余下老弱就在城外就地盖起民房安置,此举要耗费许多金银,镇北王居然也应允了。”

苦根老道冷笑道:“左右不过是佛门的假慈悲,沽名钓誉之举罢了!哼,镇北王这是不信为师能治好王妃的蛊毒,留下那圆信作为后手,牵制为师。不过这五毒降蛊丹一出,自是药到病除,谅那圆信也无话可说!”

齐承雀跃道:“事不宜迟,现在便去为那王妃治病!”

苦根老道摆手道:“不必猴急,且歇息一夜,明日再寻镇北王不迟。”他急于炼丹,不免消耗许多元气,也需时间调理。

到得第二日一早,苦根道人师徒当真是意气风发,来寻镇北王,却见那遭瘟的假秃驴居然还赖在王府中大吃早膳,虽是素斋,也吃得满嘴流油,兴奋不已。

苦根道人道明来意,说道:“丹已炼成,今日便可为王妃拔除后患!”镇北王大喜,叫道:“事不宜迟,这便去罢!”

戚泽下快如风,又往口中硬塞了两个素菜包子,双手鼓掌,口中含湖不清道:“正好!正好!小僧也去见识一番!”

苦根道人板着脸望他一眼,当真想将这厮扔到火炉中炼死。

镇北王兴奋之极,拉了苦根师徒与戚泽往精舍疾行。

潘鹍被迫撤退,又损失了一个侄女,不知回去如何交代,越想越是窝火,索性飞出幽州城,一出城池,也不必遮掩身形,化为一幢毒云乱飞。

潘鹍一面飞掠,一面苦思对策,幽州城中有苦根老道坐镇,加上其弟子与那乞丐,着实不好对付,尤其还有一位镇北王,虽是凡夫,手下精兵强将甚多,不好强攻。何况那种在王妃体内的蛊虫也不宜惊动,还要靠其吞噬镇北王的真龙之气。

五毒教在十三皇子身上可谓下了血本,那能吞噬镇北王气运的蛊虫便是精心培育而成,专为十三皇子炼就。十三皇子有一半土人血统,正合修炼蛊术,五毒教早就为他打好根基,只等正式起兵夺嫡,便真正将之收入门下。

十三皇子自诩天命所归,所炼本命蛊虫自也要是五毒教中最精妙最凶厉的蛊虫。便由五毒教教主亲自下令,为其炼制一条五毒神的本命神蛊。

五毒教历代相传,共有十三支神蛊,各有玄妙,皆是凶厉非常,教众可依自家资质禀赋,任意选择修炼,只要能承受得住精血损耗与反噬,就算将十三神蛊全部修炼,也自无妨。

那五毒神蛊虫甚是玄妙,专为身具龙气之人所创,能吞噬真龙之气,壮大自身,其实也是历代土族族长所必修之神蛊,用来作为十三皇子的本命神蛊正是再好不过。

潘鹍接了五毒教教主密令,亲自动手,将蛊虫之卵种入镇北王王妃体内,好容易等到其破卵而出,汲取真龙之气,就有苦根老道前来捣乱,心头之愤恨可想而知。

潘鹍势单力孤,总要想个法子,将苦根等人各个击破,不令其治好王妃之病,保住那蛊虫,正胡思乱想之间,忽然嗅到一种极轻微极销魂的香气。

潘鹍心头一动,暗叫道:“此是教中五毒香!有同门在此!”那香味正是五毒教独门秘方提炼的五毒香,此香淳淳,乃是蛊虫之最爱,能爱抚蛊虫心绪,对五毒教教众亦是大补,只是炼制不易,所需药材又皆是天材地宝,因此教中唯有金丹级数之上,每隔十年,才能得赐一根。

潘鹍手中也有两根,平日宝贝的比命还要宝贵,轻易舍不得点燃,瘾头上来也只干嗅几下,过过干瘾罢了。五毒香还有一桩妙处,便是一经点燃,奇香鸟鸟,渗入幽微,纵使相隔数千里,亦能感知。因此也被五毒教教众用作联络之用。

潘鹍暗骂一声,道:“谁人这般败家?真将五毒香作为联络之用?同为金丹级数,有甚么事发个飞剑传书,又或是用蛊虫联络便是。不当人子!”暗中骂骂咧咧,还是循着五毒香香气飞去。

飞过数座山头,离幽州城已远,那五毒香香气越发厚重,忽见一条烟云如练,起自一座山峰,潘鹍立时飞去,见山峰之顶正有二人迎风傲立。

一人手捧一条信香,香头一点碧绿真火缠绕,那五毒香香气便从信香之上升起。另一人竟是身披龙袍,身形魁伟,生的肤色略黑,骨架宽大,孔武有力,与镇北王略带书生气的面容大相径庭。

那披龙袍之人竟是十三皇子!潘鹍心头咯噔一声,忙即按落毒云,落在峰头,叫道:“王爷!你不是在青州主持战事,如何到了幽州!”

十三皇子背负双手,虽是一派悠然,目中却自有孤傲之意,说道:“潘长老为了孤王的本命蛊虫,深入幽州受累,孤王又岂能袖手旁观?青州战事进展顺利,孤王脱开几天无妨,不知那本命蛊虫培育的如何了?”

章227 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身边另一人也将目光转到潘鹍面上,潘鹍鼻中嗅到一股铁腥味道,见那人身披一袭长袍,将面目遮掩其中,看不清其面容,心头一沉,道:“这位是……”

那神秘人物格格一笑,笑声中满是金铁交鸣之意,说道:“十三皇子问你本命蛊炼制的如何,怎的不答!”语气竟是居高临下,颐指气使。

潘鹍心头大骇,叫道:“万俟长老……”

那神秘人物不悦道:“莫要废话!”

潘鹍忙道:“是!是!回万俟长老与十三皇子,那五毒神蛊虫已被我种入那镇北王王妃体内,每日长大,吞噬镇北王真龙之气。”

十三皇子道:“那五毒神成熟,还要多少时日?”

潘鹍道:“若无外力相助,只凭其自家汲取王妃的血气与镇北王龙气,总要十年以上,方得成熟。”

十三皇子皱眉道:“太久了,等本命蛊成熟,孤王已然登基大宝,要它也无用处了!潘长老,有何法子能提前催熟本命蛊?”

潘鹍阴笑道:“王爷性急,也在情理之中。催熟本命蛊的法子甚多,要么寻一条真龙来,炼化其龙气。要么有高手炼气士以自身精血喂养,要么……”

十三皇子道:“要么甚么?”潘鹍道:“要么干脆将镇北王杀了,取其精血魂魄,喂养本命蛊。镇北王与王爷一般,身居真龙之气,本命蛊炼化了镇北王,自可立即成熟,王爷再炼化了本命蛊,这天下真龙之气,至少要占据两成以上!”

十三皇子目光闪动,道:“父皇的子嗣极多,本王若能占据两成龙气,夺嫡成功的机会大大增加,足可与太子分庭抗礼。哼,看来本王也该去见一见我那好五哥了!”

潘鹍谄笑道:“有万俟长老出手,区区镇北王自是手到擒来!”

那万俟长老道:“镇北王手下有哪些高手?”

潘鹍道:“只有一个丹鼎门出来的金丹之辈苦根,还有一个凝煞级数的弟子。对了,还有一个半路出家的乞丐,深通佛法,会念一部厉害佛咒,我怀疑其是出自大菩提寺!”

十三皇子皱眉道:“大菩提寺?那群秃驴不是向来不管世俗之事,只顾修炼么?怎会有弟子行走天下?”

那万俟长老笑道:“大菩提寺的弟子?必定精血浑厚,用来喂养我的金盔虫,定能令其更进一步,说不定我也能借此领悟几门佛门的小神通,桀桀!”

那金盔虫便是五毒教十三神蛊之一,喂养极难,潘鹍当年都不敢将之选为本命神蛊,身子不由抖了一下,暗忖道:“看来那假秃驴要倒大霉了!”

十三皇子道:“那秃驴是甚么修为?”潘鹍道:“修为不高,仅与道门凝煞相当,只是有一部咒音厉害非常。”

十三皇子笑道:“区区凝煞,何足挂齿。请两位随本王去会一会我那五哥罢!”

那万俟长老用手一指,平地起了一幢魔云,裹着三人飞向幽州城。

镇北王府之中,精舍之内,镇北王满面希冀,见苦根老道郑重其事的取出一粒丹丸,那丹丸色分五彩,瑰丽已极。

那老道说道:“此丹以数十种剧毒药材合炼,以棺材菌为药引,正是蛊虫之最爱,一经真火点燃,便能吸引各路毒虫前来。老道要施展此丹,请圆信大师代为护法。也请王爷吩咐府中兵将,多燃火把,一旦有毒虫前来,当即烧之。”

镇北王自然答应,唤来府中大将,吩咐其按照苦根道人所言布置,又命府中众人各安其位,遇有异事,不得大声喧哗,更不可受惊乱跑。

大将领命而去,片刻之间,王府之中四处已然燃起火把,众兵将披坚执锐,严阵以待。

镇北王柔声将王妃叫醒,亲手为其披上一件薄衣,说道:“就请道长施为罢!”

那王妃面上不施粉黛,仍难掩天姿国色,娇娇弱弱道:“有劳道长了。”

苦根道人对王妃的曼妙姿色视而不见,板着脸道:“王妃放心,贫道自当尽力!齐承!你随圆信大师到精舍之外为为师护法!”

齐承正偷眼瞄向那王妃,暗暗心驰神醉,听得乃师吩咐,忙道:“是!”恋恋不舍的出门而去。

戚泽将菜包子嚼完,瞥见桌上有一壶凉茶,不管不顾,对嘴便饮,打个饱嗝,拍拍肚子,甚是满意。看了王妃几眼,啧啧称赞道:“当真是国色天香,我见犹怜!王爷有爱妻如此,难怪不爱江山爱美人了!”

镇北王本来暗恼他放浪形骸,听见这几句话,当即回嗔作喜,忖道:“这假和尚倒是嘴甜!”笑道:“有劳大师了,事成之后,小王允诺,让大师入王府宝库之中,随意挑选宝物!”

苦根道人目中神光闪动,镇北王的宝库他虽瞧不上眼,但说不定就有几件可堪入目的宝贝,这死秃驴分力未出,就要来分好处,忍不住颇为嫉妒。

镇北王又对苦根道:“只要医好爱妃之病,小王的宝库也任道长挑选,就算全部奉送,也没关系!”

苦根道人心头大喜,面上矜持道:“王爷言重了,贫道只求行医济世,百姓安泰,些许身外之物又算得了甚么!”

戚泽鼓掌笑道:“那还等甚么?道长快些施法,治好了王妃,咱们去宝库里分赃!”摇头晃脑跑了出去。

苦根道人忖道:“这厮话糙理不糙,倒是说进了我的心里,倒也非是那般可恶了!”屋内清场,那老道撮口一吹,口气之中蕴含丹鼎门秘传丹火,那五毒降蛊丹无火自燃,室内登时散发出一种呛鼻味道。

镇北王早已得了苦根老道吩咐,运气闭住周身穴窍,以内气呼吸,就见那五毒降蛊丹整枚丹药倏然化尽,成了一道丹气,刺鼻之极,在精舍之中转了两转,蓦得向王妃口鼻二窍之中钻去!王妃被五毒降蛊丹的气味呛的咳嗽一声,苦根老道眼疾手快,一指点在她眉心之间,王妃白眼一翻,已然晕去。

章228 毒虫、魔云 镇北王心头一紧,却见苦根道人用手一指,那五毒降蛊丹的药力烟气渗入王妃七窍之中,遍体游走,本是白如釉瓷的肌肤,霎时间变得粉红一片,肌肤之下起了一个个小小疙瘩,来回滚动,犹如小虫。

过得片刻,药力发作,王妃腹中忽然发出咯咯之异响。苦根老道精神一振,道:“就在此了!”小心翼翼凝聚心力,操控五毒降蛊丹的药力喂养蛊虫,要将之补得昏睡过去。

王妃腹部犹如皮球,越长越大,腹中那咯咯之声越来越响。她毕竟是凡人,并无丝毫修为,苦根道人还要小心翼翼御药力,不能伤及经脉内脏,因此要耗费更多精神,饶是他道行深厚,过得半个时辰,额上已然微微见汗。

镇北王瞧得紧张非常,又不敢发声,以免惊扰了木根道人施法。

精舍之外,戚泽咧着一张大嘴,浑身放射馊臭味道,甚至还脱了一双破鞋,以手抠脚,对齐承道:“小齐呀,你老家何处,家里还有甚么人?我看你还是孤身一人,丹鼎门又不禁婚娶,给你说上一房媳妇,岂不美哉!”

齐承实是厌恶之极,已知这厮是故意刁难,做出这一副恶臭派头,冷冷说道:“不劳大师费心,倒是大师云游四方,寻找破境机缘,难道要赖在幽州?”

戚泽嘿嘿一笑,道:“我这一脉修行讲究顿悟心性,灵光闪现,机缘到了,立时成佛,机缘不到,徒唤奈何。这幽州之地甚好,我打算再住上几日,好吃好喝的玩玩!”

齐承道:“大师游戏风尘,倒是洒脱,齐某佩服的紧!”

戚泽笑道:“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我也有许多烦恼,不知如何化为菩提,难哉!苦哉!”

齐承实是恨透了这厮,索性闭口不语,无论戚泽如何挑逗,只是不理。

戚泽讨个没趣,便也沉默,专心入定,观照身心。既然被认作是大菩提寺的高僧,自要在禅功之上多下功夫,免得被人窥破了跟脚。

二人再精舍之外默坐,鼻中忽然闻到一个腥臭之气,正是五毒降蛊丹药力气味,戚泽眉头一皱,忖道:“此丹之中蕴含剧毒,当是以毒攻毒的手段,只看苦根道人手段如何!”

药力发散之间,精舍中又传出咯咯、咕咕的怪音,由远及近,不知那蛊虫是否吞吃了药力,昏睡过去。

戚泽判断以苦根道人的手段,驱除蛊虫不过举手之劳,但五毒教既然费了苦功种蛊,目标是吞噬镇北王龙气汽运,定然不会容得,这护法之事才是重中之重。

那蛊虫所发异声响了半日,忽然沉寂下去,接着便是寂然无声。齐承频频望向精舍,驱除蛊虫的手段他不稀罕学,但若苦根失手,丹鼎门在幽州再无立足之处,由不得他不紧张。

随着那五毒降蛊丹丹气味道减弱,药力药性反而更重,向四面飘散出去,过不多时,忽有悉悉索索之声传来,王府中接连有人惊叫出声!

原来不知从何处之中爬来了无数细小之极的毒虫,蜈蚣、蝎子、蜘蛛、毒蛇,不一而足,还有许多遍体流脓的蟾蜍呱呱乱叫乱跳。

那些毒虫皆是被五毒降蛊丹的丹性吸引过来,一股脑涌向精舍,要吞噬药力,增厚自身毒性。王府中兵将早得了命令,心有准备,却还是被这些如**涌的毒虫吓破了胆。

那无数毒虫爬来爬去,有那胆大的便喝令兵士用火油火把去烧,毒虫最惧大火,火势一起,当即有许多毒虫吱吱惨叫,葬身火海。

但那些毒虫无穷无尽,王府中人拼命去烧,也不过九牛一毛,根本不济事,反而激发了毒虫凶性,当下便有许多毒虫舍了精舍,往生人身上扑去。

毒虫蕴含剧毒,有的喷射毒液,有的以螯尾蜇人,有的喷吐毒丝,顷刻之间,王府中惨叫连连,已有上百人死于毒虫剧毒之下!

齐承冷哼一声,取出千阴幡,将幡面一抖,立有许多阴煞之气化为一幢幕布飞起,遮盖了大半王府,复又向下一落,毒虫受了阴煞之气一逼,立时钳足僵直,接着便被冻毙当场。

戚泽暗叹一声,毒虫亦是性命,但此情此景,由不得他不下辣手,暗中将玄音剑气一催,体内发出五音之声,只不过刻意将五音之力转为阴沉,润物无声,耳闻无形,轻轻一拨,瞬息之间,已遍布整座王府。

五音剑气一起,立有无数毒虫被震碎了本就先天不足的灵性,倒地身死,只一击之间,几乎扫去了一半毒虫的性命!

戚泽出手如此狠辣果决,更兼战果辉煌,连齐承都忍不住投以讶然之色,不明所以。

戚泽又发一剑剑音,震死许多毒虫,眼见王府毒虫之危,此时已近正午,天远云曦,忽有一丛魔云自城外飞来,倏然直抵王府,戚泽与齐承立时警惕起来,双双一跃而起。

魔云之中飞出一条大汉,正是潘鹍,如今可算是志得意满,叫道:“苦根老牛鼻子,速速出来受死!”将手中五毒神鼎祭起,化作小山大小,凌空砸下!

戚泽与齐承一个发出大金刚神掌,一个放出千阴幡,联手抵挡。但潘鹍以金丹级数催动五毒神鼎,力大如山,根本不是两个凝煞级数所能挡住,两声闷哼之间,戚泽与齐承已双双倒飞出去!

齐承口喷鲜血,好容易祭炼的有些火候的千阴幡也自灵光暗淡,内中生成的禁制不知被破坏了多少,看的齐承心痛不已。

戚泽有小无相禅光护体,消解了不少反震之力,加之潘鹍主要目标放在精舍之上,对他两个用力不多,竟未受多少伤害。

眼见那五毒神鼎就要轰在精舍之上,一旦砸实,苦根老道不说,镇北王与王妃必难幸免。精舍之中传来一声怒吼,苦根老道破顶而出,祭起本命法器丹炉,破空迎上!

两件法器在半空对撞,化为两道光华,向相反方向横飞出去,对碰所发杂音化为音波,向四面灌注而去,犹如海上潮生,明涛激荡、暗流汹涌!

章229 王府危矣! 苦根与潘鹍两个已是第三次交手,对对方手段已十分熟悉,一鼎一炉碰撞之间,二人本尊已然各自激发金丹界域,以自身所修精纯丹气,干扰对手的真气运转。

金丹界域一出,碾压金丹之下一切修士,只要道行不足,根本抵挡不得。一魔一道,两种截然不同的金丹丹气在数里范围之间来回激荡冲撞,没个休止。

苦根老道已然怒发欲狂,好容易炼成了一粒五毒降蛊丹,又已将药力送入王妃体内,引诱那蛊虫尽情炼化,眼看蛊虫吸饱了药力,即将睡去,正要下手施为。

哪料潘鹍竟在此时杀了个回马枪,着实令苦根道人措手不及,若不出手,精舍被那五毒神鼎砸碎,不但一样功亏一篑,还要连累镇北王伤亡。

权衡之下,苦根道人只好暂且放下王妃之事,舍了那枚五毒降蛊丹,先腾出手来对付潘鹍。那丹药一粒只能用一次,被蛊虫汲取,便要重炼第二粒。好在棺材菌与所需药材还有不少,自可重新再炼。

两尊金丹在王府之上对轰交手,镇北王也被惊得呆了,仰头望了半晌,忽然惊叫一声,跑向玉床,见王妃已然倒卧一旁,昏死过去,本是涨大的腹部却又慢慢平复回去。

镇北王怎不知是被人坏了好事,这一怒非同小可,当真是火烧重关,叫道:“该死的五毒教!本王与尔等势不两立!”

苦根道人连发神通,都被潘鹍抵挡下来,那厮叫道:“苦根!你也算是丹鼎门中有数的高手,怎的法力都是软绵绵的,毫不禁打!哈哈!”

苦根道人却是有苦说不出,潘鹍倒也罢了,那魔云之中隐隐另有一道气息散发,令他心头战栗,那人亦是五毒教出身,但仅凭气息气势,便能令苦根生出惧意,道行实是远在他之上。因此苦根一道神通根本不敢用尽全力,还要留下几分力道在身上,以防那人突施偷袭。

魔云之中甚是宽敞,十三皇子透过魔云,望见潘鹍与苦根之战,笑道:“这便是丹鼎门么?瞧来也不怎样吗!”

那万俟长老笑道:“丹鼎门号称玄门正宗,其实是吊车尾的货色,若非有一手炼丹的本事,又懂得左右逢源,早就被吃的渣都不剩!”

十三皇子笑道:“本王看那苦根道人的道行神通也自一般,丹鼎门为何派了这个废物出来?”

万俟长老道:“这苦根是个聪明人,懂得出手留些余地,你看他斗法束手束脚,实则是在防备我,惧我偷袭。”

十三皇子恍然道:“原来如此!是万俟长老故意放出气势,牵引其心神,令其首尾不能兼顾?此计大妙!与用兵之道如出一辙,好!好!”

万俟长老道:“潘鹍是个废物,连本命蛊虫都不敢放出,生怕受了甚么损伤,难怪多年也修不成元婴。十三皇子,这般下去只是徒耗时间,不若现身一见!”

十三皇子笑道:“也好,本王可是想念五哥的紧呢!”万俟长老心念一动,那魔云倏然落入王府之中,此时便听铠甲抖动之声不绝,数百位守将兵士各持刀兵,气势汹汹杀来。

这些兵士皆是镇北王历年培育的精兵悍将,纵使明知必死,亦会鼓勇而前。为首将官一声喝令,便有弓箭手放箭,长矛手投矛,扔入魔云之中。

无奈凡人岂可与练气士匹敌?无数箭矢长矛刺入魔云之中,却连一个涟漪都不起,接着魔云忽然散去,露出十三皇子与一身诡异打扮的万俟长老。

十三皇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说道:“好一支百战雄兵!可惜不能为我所用,还是灭去罢!”

那万俟长老伸出一只手来,虚虚一握!霎时间数百位雄兵军士连惨叫都未发出,当场化为道道血雾,连骨肉都不存!

万俟长老再一指,道道血雾凝成一枚血色丹药,被其吞下,哼了一声,似是十分舒适,说道:“虽是肉眼凡胎,倒也不无小补!”

戚泽与齐承两个只见魔云降落,现出二人,接着便大逞凶威,屠杀军士,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连反应都不及。齐承见那怪客脸都不露,气息诡异,出手又是凶毒到了极点,自忖非是对手,便有了逃命之意。

戚泽也忍不住暗叹,他能假托大菩提寺的名头招摇撞骗,可惜一身道行不能作假,对方明显是金丹级数的人物,胜之极难,真要被逼的动用那一记后手,纵能弄死那厮,自家也要遭受反噬,还有许多不测后果。

十三皇子见那万俟长老出手之间,轻飘飘斩杀数百军士,目中闪过一丝忌惮之色,忽然扬声叫道:“五哥!小弟听说五哥的妃子身染重疾,特来探望,还请五哥现身一见!”

戚泽一愣,敢如此说话,又与五毒教勾结一处,唯有十三皇子,眼识发动,见那人亦是身具龙气,且还在不断凝聚,几乎与镇北王的龙气气运并驾齐驱,果有争夺大宝之资格。

镇北王本在精舍中照料爱妃,忽听十三皇子叫号,忍不住大怒,跨出精舍,喝道:“老十三,原来真是你!我的爱妃本要获救,你偏来搅乱!当日你举兵造反之时,我就该派兵将你的叛军扫灭!”

十三皇子大笑道:“五哥身边连个像样的高手都没有,居然敢如此喝骂于我,不愧是我大虞朝的镇北王,这番气度小弟佩服得紧啊!”

镇北王这才发觉苦根道人已被潘鹍死死缠住,十三皇子身边另有一人保护,难怪如此有恃无恐。

镇北王也算一方豪强,纵然心虚,只得勉强打点精神,说道:“老十三,父皇哪一点对不住你,你要举兵叛乱?你看看青州被你闹成了甚么模样?你居然还敢与魔道勾结,正是犯了本朝最大的忌讳!你今日不请自来,是来向本王示威?好,本王爱妃被五毒教暗算,还没寻你算账,你就敢倒打一耙?好!既然你欺人太甚,本王也不与你讲甚么兄弟之情了!”

十三皇子笑道:“我不过来关心一下嫂嫂的病情,五哥又何必如此激动?我听说嫂嫂生病是与五毒教有关,特意请来了这位万俟长老,不若请他为嫂嫂诊治?五哥,你也是病急乱投医,那丹鼎门号称玄门丹术第一,不过是招摇撞骗之徒,这苦根这些时日只顾骗吃骗喝,又下了甚么猛药?嫂嫂不还是缠绵病榻?只消万俟长老出手,嫂嫂之病定可治愈!”

镇北王冷笑道:“这可真是贼喊捉贼了!五毒教究竟给你灌了甚么迷魂汤,你就心甘情愿受其驱使,就算你登上皇位,不还是五毒教的傀儡?”

十三皇子目中有火光闪动,说道:“我母妃本是土人公主,被虞朝抢来,献给了皇帝,被迫生下我。你们因着我有土人血统,自小便瞧不起我。五毒教是魔道又怎样?此教本就是土人修士所创,我借助五毒教势力也无可厚非,何况你骂我勾结魔道,你自家又何尝不是勾结丹鼎门这等破落户,想要染指皇位,当我不知么?”

镇北王冷笑道:“丹鼎门乃是玄门正宗,超乎五毒教不知多少!你连这都不知,还敢奚落于我?”

那万俟长老忽然出声道:“哦?玄门正宗便了不起了么?今日便用你精血喂养五毒神,瞧瞧有无玄门正宗的人物来救你性命?”

如此一说,镇北王当真有些惧怕,叫道:“老十三!你加害亲兄,父皇知道了,绝不会饶你!你要三思!”

十三皇子笑道:“我的好五哥,你这等性格决然做不了皇帝,倒不如牺牲性命成全了小弟。待我登基大宝,定然大加追封,让你在九幽世界过得风风光光,滋滋润润,如何?”

万俟长老用手一指,镇北王立觉一股无形力道四面涌来,几乎要将他碾成一团肉饼!

齐承与戚泽对视一眼,戚泽自然要救,齐承是担心镇北王一死,丹鼎门在幽州的布置打了水漂,连累自家师徒地位不保,二人也无商议,同时双双出手!

千阴幡与大金刚神掌齐出,轰向那神秘人物万俟长老。那万俟长老见了千阴幡与大金刚神掌,不由大喜,说道:“好佛法!好神通!”言下之意,只是赞叹戚泽的佛法神通精妙,对千阴幡竟是不屑一顾。

齐承大怒,千阴幡怎么说也是平天道压箱底的道术,竟被那厮贬的一文不值,当即又加了两成法力输出,明知无用,只是为了争一口气而已。

那万俟长老忽的吹了一口气,千阴幡飞到中途,幡上所挂条条寒气忽然瓦解,归于虚无,下一刻整杆千阴幡也自崩散开来!

那千阴幡是齐坤传授的法门,齐承为了祭炼此宝,没少花费功夫,就算在丹鼎门中能拜入苦根道人门下,也得益于此宝甚多,谁知今日遇上硬茬,一口气便将千阴幡吹得片片飞散,成了一堆废物!

法器连心,千阴幡中有齐承祭炼的精血进去,一旦被毁,齐承立时心神受创,狂喷鲜血,倒飞而出!

万俟长老浑不在意,又对着那大金刚神掌吹了一口气,就将一道金色掌印亦是寸寸瓦解,散化无形。戚泽亦是受了反噬,不过他有小无相禅光护体,虽喷出一口鲜血,也不至于倒飞出去。

万俟长老笑道:“果然是大菩提寺正宗传承,正合用来喂养本座的蛊虫!”伸手一抓,发出一股无量吸力,要将戚泽吸走。

戚泽只觉一股大力涌上身来,当即就地端坐,运用小无相禅功对抗。无奈那万俟长老法力太高,远在他之上,根本抵挡不得,就见他身形受了吸力引动,一寸一寸向万俟长老划去。

镇北王被万俟长老的神通压得喘不过气来,浑身浴血,再过片刻,便要给压成了肉饼!

就在此时,只见一道掌印自王府之外飞来,裹挟无尽天罡之气,径自往万俟长老头顶拍落!

万俟长老微微抬首,疑惑道:“大天罡门?”来袭之人亦是金丹级数,与戚泽和齐承不可同日而语,其也要小心对待,当下将身一摇,本是一尊人形之身,竟然化为一头虫豸!

那虫豸有一丈长短,头生双须,背上一对透明薄膜,轻轻一震,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居然腾空而起,迎上那道掌印。

此虫便是金盔虫的本尊,专以五金为食,汲取五金菁华,锤炼自身,练到极处,将五金菁华集于一身,周身刀枪不入,等闲的道家飞剑都奈何不得,实是厉害的紧。

金盔虫一出,立时向那掌印迎去,竟是不闪不避,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在半空中打了几个跟斗,复又落下,竟是丝毫无损!

戚泽忍不住咦了一声,那道掌印最是熟悉不过,正是大天罡门的大天罡六阳手,想不到大天罡门之人也来掺和一手。

那道掌印拍了一记,复又飞回,就见一道身影疾速飞来,身后还跟着一人,落在王府之中,那人喝道:“大胆魔道,竟敢残害无辜!”一道法力涌出,好歹解了镇北王之厄。

其人身后之人竟是慕容玄,向镇北王施礼道:“慕容玄救驾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镇北王强自镇定,笑道:“慕容先生来援,本王已然感激不尽。不知那一位是谁?”

慕容玄道:“那是臣的胞弟慕容清,本在大天罡门学道,是臣修书将他唤来,王爷请放心,有他在,定然能勤王护驾,不令王爷稍有损伤!”

镇北王大喜,笑道:“原来是大天罡门的高徒,难道法力超群!好!慕容先生有心了!此恩此德,本王断不敢忘!”

慕容玄道:“些许小事,王爷何必客气!我慕容家受五毒教胁迫,着实做了许多错事,今日特来恕罪,还请王爷原谅则个!”

镇北王不知他说的甚么,却也顺水推舟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慕容先生终究是心向我虞朝至此一点,孤王便敬佩不已,以前之事,如过往云烟,过去便过去,不便耿耿于怀。”

章230 万俟雄 慕容玄大喜,再拜说道:“王爷高恩厚意,慕容家不知如何报答!”原来自从慕容雪被玉奴种下蛊毒,慕容玄立时暗中派人与胞弟慕容清联络。

慕容清自小拜入大天罡门中,学道数十年,业已修成金丹,乃是同辈之中的秀出之士,自然给家中留下了秘密联络的手段。其本在闭关之中,接到胞兄密信,立时破关而出,星夜赶来。

昨夜已然赶至慕容府,正要歇息一日,便下手拔除侄女体内蛊毒,便感应到镇北王府出事,当即赶来。慕容玄终究不愿与镇北王翻脸,正好趁机重修旧好,保住慕容世家多年基业。

慕容清乃是火爆脾气,见万俟长老现了金盔虫之身,立时又是一道大天罡六阳手拍去。那大天罡六阳手凝聚起来颇耗真气,但威力也足,正适合硬打硬拼。

戚泽曾见秦阔接连施展这道神通,因此识得,判断来人正是大天罡门弟子。无奈那大天罡六阳手落在金盔虫之上,却无法打破其身外一层五金盔甲,只听砰砰砰连响,那金盔虫连吃了数掌,竟是丝毫无损,最多被掀翻出去,摇了摇头,又自急速游回。

金盔虫乃是五毒教十三神蛊之中少数擅长硬打硬抗的异类,万俟长老亦是看中这一点,才悉心培育,将之炼成一尊身外化身。

慕容清见神通无效,也是牛脾气上来,连发三记大天罡六阳手,觑准金盔虫身上一处,接连猛打,数十招过去,终于将那处地方打的凹陷下去,但也未能打穿金盔。

金盔虫拼着受了慕容清数十掌拍击,艰难滑动,终于飞至其身前,口器大张,一口咬来。慕容清足下一点,金丹界域铺展开来,压得那金盔虫微微一滞,慕容清趁机自袖中取了数枚晶亮丸子,抖手发出!

恰好那金盔虫口器大张,见到那数枚丸子,立时大惊,慌忙后退!那晶亮丸子非是好物,乃是大天罡门秘传的天罡霹雳子,由门中高手长老趁天罡大气之中发生阴阳雷暴之时,冒险飞入天罡大气之中,以本身真气凝聚阴阳雷暴之力,凝成一枚一枚丸子。

这天罡霹雳子凝结阴阳二性雷暴之力,乃是一切魔道邪气的克星,魔道之中吃过此宝大亏的,所在多有。按理金盔虫有五金之精作为外壳,无惧一切道门法宝,但那天罡霹雳子若是进入了内部爆发,避开五金菁英外壳,那可就吃不消了。

万俟长老退的虽快,仍有一两粒天罡霹雳子落入口中,连忙要将之吐出。慕容清却是大喜,叫道:“爆!爆!爆!”只听一声闷响,传自那金盔虫腹中,那狰狞蛊虫口中喷出毒液、内脏与绿色鲜血混合的物事,接着长声惨叫不绝,终于受了重创!

万俟长老所化蛊虫太过托大,一时不察,中了慕容清之计,生吞了一粒天罡霹雳子,将虫腹炸的一团糊涂。戚泽趁机运使大金刚神掌掌印,霍然飞来,不管不顾,也不可以寻找甚么破绽,只顾往金盔虫上印去。

若是他道行与慕容清相若,这大金刚神掌的威力绝不在大天罡六阳手之手,甚而犹有过之,可惜如今只能给金盔虫搔搔痒罢了。

戚泽见奈何不得受创的金盔虫,便将目标移到一直酷酷的十三皇子身上,大金刚神掌横空拍落。

十三皇子暗骂一声,将身一摇,身外忽有重重毒岚烟瘴之气飞起,此是五毒教秘法,专门凝练五毒毒虫与山间毒瘴精气,炼化成自家修为。

堂堂十三皇子,隐忍多年,一旦暴露之下,居然也是一位凝煞级数的高手,着实惊艳全场!修行之难,机缘、劫数、传承,天下心慕大道者不计其数,但越向上修行,越是艰难,十三皇子身处荣华,又要整日操心造反之事,居然也能凝练煞气,也算一位天才。

戚泽也有几分佩服,不过阵营不同,还是将其活捉,用来威胁那万俟长劳再说。十三皇子雄心壮志,暗中炼成煞气,总无显露之机,今日终有机会,亦是全力以赴。

可惜他的煞气虽是五毒教秘传,终究抵不过佛门神通,尤其未经实战,哪里是戚泽的对手?吃一道掌印印上,煞气立时凌乱,有了散佚之态。

十三皇子闷哼一声,总算还知道用五毒煞气去污秽戚泽的法力,将那道佛掌掌印染得青一块、绿一块。戚泽心念一动,佛手金掌一晃,自有小无相禅光发动,冲刷其上五毒真气。

随着小无相禅功功行日深,戚泽已然开始尝试将几种神通联合运使,以收奇效,大金刚神掌放将出去,还能小无相禅光加持,便是一例。

禅光如水,顷刻间将五毒真气炼化净尽,将那一道掌印洗练的越发佛光璀璨。十三皇子大惊,不料那死乞丐的神通居然不惧污秽,急忙抽身后退。

戚泽故意大笑道:“小魔崽子,看你往哪走!”迈步急追。十三皇子被他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又不敢跑出王府,只得在精舍之前来回奔跑,实在忍受不住,只好叫道:“万俟长老救我!”

万俟长老的金盔虫被天罡霹雳子炸翻了几个来回,脏腑一片糜烂,有些力不从心,忽然冷哼一声,自虚空之间忽有一道法力倾斜而下,须臾之前,将金盔虫虫躯重新洗练一遍,不但内中柔软的脏腑恢复如初,连外壳的五金菁华也自变得更为坚硬。

慕容清见状,连忙抢上,一记六阳手拍去,可惜那金盔虫不复先前,挨了一掌,竟是纹丝不动,反而口器铮铮如刀,竟生生将那大天罡六阳手的法力撕咬下了一块啃食殆尽!

慕容清顾不得心痛损失的法力,叫道:“怎会如此!”

苦根道人与潘鹍苦苦厮杀纠缠,抽空叫道:“万俟!万俟!此人是万俟雄!五毒教的万俟雄!”

慕容清大吃一惊,吃吃道:“你是万俟雄?”慕容清大吃一惊,吃吃道:“你是万俟雄?”那金盔虫口器开合,说道:“还算尔等有些见识!”

章231 天罡霹雳子 慕容清叫道:“万俟雄!你以大欺小,羞也不羞!”那万俟雄是五毒教中极为有名的修士,传闻其早已修成元婴,因发下魔誓,要炼成五毒教秘传的五毒神神蛊,寻求更高魔道境界,自此苦修。

此人已有数十年不曾在修道界中走动,想不到今日居然在幽州城中遇见。五毒教法术别走旁门,祭炼蛊虫,一旦修成元婴,可将蛊虫当做最好的身外化身之选,此是先天优势,别家门派仿效不来。

不消说那头金盔虫便是万俟雄祭炼的身外化身,不知为何纡尊降贵,保护十三皇子而来。那金盔虫得了新的法力灌注,神通已超乎大部分金丹之上,头颅摆动,蓦地向戚泽喷出一口毒液!

戚泽心头警兆大起,有心躲避,无奈道行相差太多,想躲也躲不过去,也知若被那毒液沾身,纵有小无相禅光护身,也无济于事,把心一横,正要施展那一记后手,忽有一道掌印飞来,将那毒液轰飞。

原来是慕容清出手,到底是大天罡门出身,抽空还要搭救无辜之人的性命。万俟雄冷笑一声,道:“死到临头,倒还好心!今日将尔等尽数吞吃了,本座的金盔虫魔威亦能再上一层楼!”

金盔虫一震,一条虫躯总有十丈之长,带起无量腥风,一扑而至,竟是先杀向齐承。

齐承暗骂一声,这厮修为高绝,却还是挑修为最弱的下手,简直不要面皮,千阴幡已被毁去,无有法器护身,只好一面奔逃,一面叫道:“师傅救命!”

苦根老道与潘鹍都打出了火气,谁也不肯想让,火炉与五毒神鼎来回对轰了几十次,几乎都凹陷了下去,偷眼一看,那万俟长老竟是凶名极盛的万俟雄,这一惊非同小可,元婴之辈就算分化念头入得金丹之身,但见识、斗法经验,仍非自家能比,躲都来不及。

苦根老道胆气一泄,只想寻机逃命,万俟雄这等魔头,还是等回丹鼎门中搬来元婴级数的救兵再说。但齐承惨叫救命,苦根老道又不能坐视不理,权衡片刻,对慕容清道:“大天罡门的道友,与我联手对付那老魔!”

潘鹍笑道:“联手?你当老子是摆设么?”将五毒神鼎御使的更加急促,想要牵制苦根老道。

苦根老道恨极,眼看那硕大的金盔虫就要咬上齐承,只好一咬牙,放弃了火炉,飞身之下,一掌拍在那金盔虫顶门之上。

咚的一声,如擂战鼓,金盔虫微微一震,总算放弃了咬死齐承,但虫躯一展,竟而趁苦根老道近身的当口,将其死死缠绕!

苦根道人大惊,周身一紧,金盔虫已然奋起全力,要将他生生绞杀,苦根老道只得咬紧牙关,闭住真气,使得筋肉如铁,抵死抗拒,一面以法力召回火炉护身。

潘鹍好容易得了良机,笑的嘎嘎直乐,将五毒神鼎一圈,散发一条五色岚光,将那火炉死死咬住,不令其飞回苦根道人身边。

苦根老道几次召唤,那火炉总是飞不过来,身上金盔虫压力越来越大,只得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慕容清瞧见,运使大天罡六阳手,一尊大有亩许的巨手,五指如钩,死死攥住金盔虫尾巴,狠狠向后拖去,又取了两粒天罡霹雳子,挥手打出。

那天罡霹雳子炼制不易,须得甘冒奇险,飞至天罡大气深处,还要躲避雷霆劫数,大天罡门中留存也不多,慕容清出门只带了不到十粒,眼看就要用光。

万俟雄对天罡霹雳子十分忌惮,金盔虫虫首高高昂起,口器紧闭,免得重蹈覆辙,但其不愿放开苦根老道,身法未免滞涩太多,吃两粒天罡霹雳子尽数落在虫背之上。

王府上空亮起两团精芒,如同极天雷震,而后便是两声爆炸巨响,气浪翻飞之间,不知震塌了多少楼房。那金盔虫连吃两记天罡霹雳子,饶是皮糙肉厚,背上五金菁华所成的背壳也险些被炸裂开去。

那金盔虫痛的哇哇乱叫,忍不住痛苦翻滚起来,可就苦了那苦根道人,吃虫躯死死缠住,脱身不得,只得随着其翻滚。

天罡霹雳子爆裂之威,终于将那小小精舍震塌,镇北王眼疾手快,立刻飞身抢上,以自家千金之体替王妃抵挡坠落之物。总算他身负修为,未令王妃受伤。

那王妃依旧昏睡于床上,对外界之事浑然不觉。十三皇子目光一转,落在那王妃面上,见到其绝代风华,目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叫道:“原来是这般美人儿!怪道五哥要不顾一切了!”

镇北王查探王妃浑身上下完好无损,这才放心,对十三皇子道:“老十三,你简直丧心病狂!”

十三皇子大笑道:“为了皇位,你们哪个不是丧心病狂?太子勾结邪教,其他皇子各寻靠山,只要皇位到手,史书如何记载,还不是任我涂抹?五哥,看在亲兄弟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条活路,只要你交出兵权,将幽州拱手让给小弟,我可做主,让你与这王妃寻个幽静之所,了此残生!”

镇北王也非傻子,仰天大笑,喝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凭你一张嘴,便将多年基业拱手奉上?简直痴心妄想!”

十三皇子冷笑道:“既然如此,就莫怪小弟心狠了!两位长老,速下杀手!”

潘鹍用仿品的五毒神鼎镇压了苦根道人本命法器,笑道:“先杀这两个小辈!”大口一张,喷出一条毒雾,毒雾之中隐约有两道赤红光华闪动,居然敢动用本命神蛊,只是那蛊虫隐身毒气之中,看不清究竟是甚么妖物。

本命神蛊驾驭了无尽毒雾,向齐承与戚泽压去。齐承暗骂一声,见事不可为,当即拔腿便逃,也不管尚在苦苦挣扎的苦根道人。

苦根道人见自家弟子舍了他逃命,气的险些一口鲜血喷出,叫道:“逆徒!”

潘鹍笑道:“这小子倒也精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喂,你这般滑溜,不如拜我为师,我传授你五毒教神通如何?”

章232 佛咒降魔! 齐承双腿乱捣,兀自叫道:“兀那邪魔,休来坏我道心!道爷一心向道,绝不会投靠魔教!”

潘鹍冷笑道:“那你就去死罢!”毒雾圈转之间,内中本命神蛊迅若电闪,已飞至齐承头顶,正要向下一逼,将齐承毒死。

齐承暗叫一声:“苦也!”慕容清用手一指,一道法力发出,将那潘鹍的本命毒蛊撞飞一旁。

齐承眼珠一转,自忖难以脱身,索性绕到金盔虫背后,凝聚煞气打去,口中叫道:“师傅莫慌,徒儿来救你!”

苦根老道给这徒弟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其真实心意如何,仍是叫道:“你来打这金盔虫的头颅,啊!”蓦得一声惨叫,原来万俟雄忽然操控金盔虫,将两条长须狠狠扎入苦根道人肋下,疯狂汲取精血。

苦根道人始终奋力挣扎,金丹界域全力开启,对抗金盔虫的两根长须,无奈本命法器在外,一身道行施展不出五成,精血流失之下,面上已蒙上了一层死灰之色。

相比之下,慕容清倒是最为清闲,金盔虫只顾弄死苦根道人,倒未对他如何,又是一记大天罡六阳手拍出,轰向潘鹍。

潘鹍吓了一跳,忙将本命蛊虫召回抵挡,冷不防慕容清又是一掌拍去,竟将那火炉拍飞!

苦根老道精神一振,心念一动,那火炉凌空飞来,倾落无数真火,落在金盔虫身上,有他心念引导,好歹将两个长须烧断,但也已损失了不少精血。

金盔虫凶性大发,口器轮转如刀,便要一口将苦根道人吞下,苦根道人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只好将火炉挡在身前,指望能抵挡几分。

慕容清接连搭救苦根道人,总有疏忽之时,被潘鹍趁机用五毒神鼎装在身上,狂喷鲜血,委顿于地,一时挣扎难起。慕容清只恨出门时候少带了天罡霹雳子,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眼看金盔虫逞凶,万俟雄如入无人之地,根本未逢敌手,倘若苦根老道一死,慕容清独木难支,镇北王也要性命不保,到时幽州被十三皇子接管,又要陷入一片混战的境地。

戚泽暗叹一声,蓦得结跏趺而坐,宝相庄严,取出那盏古灯檠轻轻摩挲,口含天宪,开口喝道:“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罗诃帝三藐三菩陀写!”

第一字出口,镇北王府之上忽然风云汇聚,成龙虎之形,有龙吟虎啸之声传来。第二字念罢,潘鹍惊叫一声,那五毒神鼎所发毒雾毒光忽然尽数灭去,不复存在!

第三字出口,金盔虫陡然发出一声长长惨嘶,背壳之上的五金菁华开始存存断裂,那如刀口器亦是如水化去,凶威顿敛!

戚泽一道佛咒出口,牵动四方风云,苦根与慕容清闻听那佛咒,身上蛊毒之气顿时消灭,玄门正宗修为滋长,体内真气如狂涛大河满溢,苦根老道猛地一震,终于自金盔虫束缚之下脱身出来,慕容清亦是一股脑翻身爬起,大笑三声!

自佛咒第一字出口,那古灯檠立时微微发热,其上佛火金焰腾地一声,威势暴涨!古灯檠之上那一枚舍利子滴溜溜急旋不停,散发无穷清光,被佛火金焰吸收炼化。

戚泽只觉胸口一热,一股热流上升至口舌之处,有佛火金焰加持,身外小无相禅光亦发出煊赫威势,浑身如同涂抹了紫磨金色,望去犹如佛陀金身一般!

那咒音响彻虚空,霎时间整座幽州城内所有生灵尽皆听闻,有那本就心慕佛法之辈,当即流泪满面,发愿皈依,又那魔道之士,意图不轨者,当即遍体酥软,一身魔气尽数化为无形,成了废人!

此是戚泽第二次施展这道佛咒,前次为了喝退那万乘龙君,只因修为太浅,只念了半句,便即人事不省,但也将那尸道第一人的万乘龙君吓得手足发软。

再度施展此咒,戚泽本拟又要真气枯竭,当场晕去,不知是他禅功深厚,还是别的原因,古灯檠疯狂汲取那枚舍利子法力,加持于他,再有禅光护体,脑中只是微微一晕,竟再无别的病症。

戚泽脑宫忽然沸腾起来,原来是那块沉寂已久的佛碑霍然有所动作,随着佛咒出口,那一句秘咒真言又自一字一句的烙印于佛碑之上。只是与往次不同,那咒文烙印起来十分缓慢,生似佛碑之中有甚么其他力量,拼命阻拦佛咒烙印于碑上。

戚泽也懒得去管,只是凝聚心神,于甚深禅定定境之中,将那一句佛咒清晰而完整的念诵出来!

第一句佛咒终于完整出口,响彻十方虚空,化为滚滚佛音,有形无形,无远弗届。到了第五个字时,一条金盔虫已然整条炸裂开来,血肉翻飞,就连淬炼多年的五金精英凝结成的背壳都已四分五裂,不成模样。

金盔虫乃是五毒教十三神蛊之一,却也经不住一句佛咒摧伏,血肉横飞之间,又自化为乌有。金盔虫消亡之时,立有一道薄薄身影现出,满面阴森之色,目中却有仓皇之意,正要飞遁逃走,吃佛咒之音一震,也自化为虚无。

那虚影正是万俟雄本尊分化而出的一缕念头,被佛咒真音化去,佛门法力余势不衰,竟循着虚空中一缕极微渺的联系,反攻而去!

青州,伏龙山,过得此山,便是土人世代繁衍之所,亦是五毒教总坛的所在。一片连绵群山之中,时有毒瘴疫气升腾而起,在半空之中胶结变幻,蔚生五彩。

群山之中忽有一声惨叫传来,一座山头轰然炸裂,山石翻滚之间,一道人影狼狈之极的飞出,身外虚空竟有佛门咒音传来,每诵一句,那人便吐出一口五彩鲜血,待得佛咒咒音好容易响毕,那人已连吐了七八口鲜血,整个人都委顿下去,生生撞入一座大山之中,几乎将山体撞塌!

那人自山体中挣脱出来,满面流血,厉声叫道:“是谁!谁灭了本座的金盔虫分身!”

章233 碧玉蟾蜍 那人正是万俟雄的本尊,其本在五毒教之中潜修,欲借五毒神之神炼成法相,进窥上乘道法境界,谁知一尊金盔虫法身竟被人悄无声息的灭去。

那分身死的太痛快,与本尊顷刻间便断了联系,根本来不及传回甚么有用的讯息,更别提锁定凶手。万俟雄炼有五尊分身,缺一不可,一旦损失一道,平衡立被打破,再难修成法相,除非再祭炼出一道全新的金盔虫分身。

这个亏吃得太大、太急,万俟雄不顾遍体浴血,直起身来,身外现出四道瘴气毒芒,叫道:“去!速去幽州!无论如何,定要将那该死的凶手揪出来,碎尸万段!”

四道瘴气毒芒微微一晃,已然破空飞去。四尊分身便是四位金丹,就算那凶手能打死一头金盔虫化身,面对四位等同于金盔虫道行的分身,也要退避三舍!

五毒教的总坛地处偏远,离伏龙山尚有数万里,有无数群山掩映,号曰十万大山,一到深夜之时,几乎每一座山头之上皆有一头成了气候的精怪在吞吐月华、毒瘴,几乎成了毒物的天堂。

万俟雄立下雄心,好容易寻来五种祭炼五毒神所需神蛊,自小培育,不知喂养了多少人命精血,好容易都炼成了金丹级数,只等时机成熟,便要将之合一,祭炼五毒神,谁知功亏一篑,连凶手是谁都不知,这一恶气顶在喉咙之上,咽不下去,吐不出去,几乎郁怒的要发狂!

万俟雄遣走四尊分身,心头发狠,想要撞塌几座高山泄愤,忽然极远处一座高有千丈的巨峰之上,现出一片阴影,向他森然注视!

万俟雄被那阴影一照,心胆皆寒,不觉跪伏余地,不敢出声。

那阴影宛如一座小山,动也不动,唯有一道冰冷之极的声音落下,“万俟雄!你来!”

万俟雄不由自主,向那巨峰疾飞而去,到了巨峰山脚,仍自低低匍匐下去,说道:“请长老吩咐!”

一阵毒风吹过,那阴影微微一动,竟是一头堪比小山的巨大蟾蜍,与一般蟾蜍背上疙瘩林立,甚至流脓流血不同,那大蟾蜍通体碧绿,宛如一整块碧玉雕成,莹莹透亮,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万俟雄可不敢将这好看的蟾蜍当做是万物,那蟾蜍眉心一点殷红,正是万毒之气汇聚的所在,炼成这一尊蟾蜍分身者,乃是五毒教中一位著名长老潘鹘,其正是潘鹍之胞兄!

那巨大蟾蜍一对碧绿色的眼珠微微一抖,说道:“我女儿的本命神蛊破碎,已然死了,我以神蛊之力推算,正是死在幽州城中!你去,查明凶手,将他给我捉来,我要将其扔进万蛊池中,令其受苦哀嚎一千年,这才慢慢杀死!”

万俟雄想起十万大山深处那一座万蛊池的恐怖之处,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说道:“是!弟子这便去!只是……”

那碧玉蟾蜍声震大山,说道:“只是甚么?”

万俟雄道:“弟子的一尊金盔虫化身也折在了幽州城之中,只怕与长老贵女之死有些干系。不过那凶手用的是佛门神通,只怕与大菩提寺脱不了干系!”

金盔虫死于佛门咒言之术,甚而还连累他本尊也吃了大亏,世上唯有大菩提寺才有这等无上神通,万俟雄实是将天下一切和尚都恨之入骨!

潘鹘的碧玉蟾蜍化身顿了一顿,说道:“大菩提寺?”万俟雄道:“大菩提寺高手无数,平时只是不问世事,若是惹翻了他们,只怕要杀入十万大山来。”

潘鹘冷笑一声,道:“管它甚么大菩提寺,只要是杀我女儿的凶手,自要将其喂了神蛊!”

万俟雄暗笑一声,正色道:“既然如此,弟子这便前去!”

那碧玉蟾蜍又顿了一顿,说道:“若遇上大菩提寺之人,能杀则杀,打不过的也不可暴露了本教神通,你可记住了!”

万俟雄腹诽道:“我不施展本教蛊术神通,怎知打得过打不过?施展了打不过,又不不能自认是五毒教长老,当别人是傻子么!”也不敢多嘴,恭敬作礼而退。

万俟雄也是憋屈,原本只派出四尊分身前去,眼下受了潘鹘严令,连本尊也要出动,心念一动,唤回那四尊分身,围绕本尊之旁,喝道:“本座倒要瞧瞧,究竟是哪个秃驴干的好事!”纵起一蓬毒云,顷刻间去的远了。

镇北王府之中,众人都有些发蒙,原本万俟雄大发魔威,将众人打的抬不起头来,苦根道人死在顷刻,谁料那假秃驴忽然佛陀附体,竟然口诵佛门秘咒,一招之间将万俟雄的一尊金盔虫分身抹杀,简单的如同翻手之易,直是骇人听闻!

潘鹍忽然惊叫一声,那五毒神鼎的仿品竟是现出丝丝裂痕,戚泽诵咒之威大半朝着万俟雄的金盔虫之身轰去,也有少量威力涌向潘鹍,竟将一口苦心祭炼的五毒神鼎仿品险些轰碎!

潘鹍心胆俱寒,哪敢耽搁?趁众人愣神的一刹那间,纵起毒云,卷了十三皇子便逃!这厮也算胆大心细,还不忘带上十三皇子一同逃命。

潘鹍一走,慕容清与苦根老道皆是大怒,慕容清叫道:“不可放走了那厮!”化为一道遁光便追。

苦根道人犹豫了片刻,戚泽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气势一落千丈,浑没了方才点杀金盔虫、震慑群魔的风采,若非强提一口真气,几乎要晕厥过去。

苦根老人眼珠一转,叫道:“徒儿啊!还不快将圆信大师扶起!你我师徒得脱此难,全靠圆信大师佛法无边!”

齐承搞不清乃师意图,只好上前伸手,干巴巴道:“大师,请了!”

戚泽喘了几口气,犹如漏风的风箱,更似是强行施展佛咒,遭了反噬所致,见齐承伸手来扶,微微摆手,道:“不必!”长吸一口气,勉强起身。

齐承忍不住暗喜,忖道:“你这厮也有今日!方才逞英雄的豪气哪里去了?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你这条小命小爷收下了!”

章234 宝库寻宝 齐承心头打着不甚良善的主意,忍不住嘴角露出狞笑。

戚泽背对着他,似是不曾瞧见,只望着满目疮痍,叹了口气。

镇北王兀自被佛咒降魔的场面骇了一大跳,慕容玄也未见过佛法镇压邪魔,会是这般摧枯拉朽。过得良久,镇北王这才想起王妃,忙跑到象牙玉床之旁去看。

只见王妃面如金纸,口角流血,竟似受了重创,任凭如何摇动,只是昏迷不醒,急的镇北王忙唤来苦根道人诊治。

苦根道人把脉之后道:“王妃这是蛊虫未除,又受了神通余波震荡,内外煎熬,待老道先用本身真气镇压伤势,再做打算。”

镇北王道:“道长能否再炼一粒五毒降蛊丹,驱除爱妃体内蛊虫?”

苦根道人道:“再炼一粒倒是不难,难的是不令邪魔再来搅扰。否则再有一次,王妃只怕便要香消玉殒了!”

镇北王咬牙切齿道:“五毒教欺我太甚!道长,本王愿倾尽所有,供奉丹鼎门,只求丹鼎门派遣高手,助本王将五毒教满门诛杀尽绝!”

苦根道人心头乐开了花,想不到费尽心思,到头来还是五毒教潘鹍、万俟雄等人帮了大忙,镇北王松口,丹鼎门势力便可在幽州之地开花结果,此乃是大功一件!

心头暗笑,面上却要做出一副为难之色,说道:“王爷莫急,本门乃道家正宗,素以慈悲济世,断然不会坐视王妃病情恶化,王爷放心,待我上禀宗门,不日自会有高手到来护持,至于供奉本门之事么,届时也可与本门长老商议。”

镇北王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道长救得了爱妃性命,就算这幽州之地,本王也可不要!”

苦根道人笑道:“王爷真是深情种子!王爷在任,这幽州之地治理的政通人和,王爷不要,让这一州百姓如何自处?难不成要归入青州,受那十三皇子统辖么?”再三宽慰,镇北王这才放心。

一场恶战之下,镇北王府百战精兵几乎死绝,连嬷嬷丫鬟都死了不少,镇北王喊了半日,才叫来几个战战兢兢的丫鬟侍卫,收拾残局。

苦根道人用手一指,用法力将王妃送入镇北王就寝之地,镇北王命丫鬟看护,这才出来,见戚泽一脸黑气,几乎是行将暴毙的模样,说道:“若无大师,今日本王阖府上下只怕一起魂归九幽,还请大师受本王一拜!”躬身拜了下去。

戚泽不知是有意如此,还是魂游天外,竟未施法阻拦,任由镇北王来了一个大礼。苦根师徒当即不悦,齐承冷笑道:“大师好大的架子!王爷身具真龙之气,这一拜你也受得起?

戚泽哎呦一声,这才伸手去搀,说道:“王爷何必如此?叫小僧如何担待的起?

镇北王搞不清他本意,只好尴尬一笑。

苦根道人冷笑道:“大师方才所用伏魔的佛咒,老道修行数十年,从未听闻,只怕是大菩提寺中秘传流派,不知可否言说一二,令我等开开眼界?”只凭一句佛咒便将金盔虫分身抹杀,那咒言之威着实惊天动地,苦根明知自家无缘修习,仍是忍不住想要见识一番。

戚泽虚弱摆手,说道:“不过是小僧在寺中打扫藏经阁时,无意中翻阅了一本上古残经,其上便记载了几句咒言,平日持诵之下,倒也颇有耳聪目明之效,今日被逼无奈,施展出来,想不到居然见效,也是王爷洪福齐天,小僧不敢居功。”

苦根道人见他三言两语,将佛咒来历推得一干二净,牙根有些发痒,勉强笑道:“原来如此!既是上古经书,只怕是当年大菩提寺的先贤得自那烂陀寺的宝经,一直传承至今,大师能得以目睹,当真福缘深厚!”

戚泽面色蜡黄,忽然嘿嘿一笑,恢复几分诙谐之态,对镇北王道:“王爷先前许诺,治好王妃之病,能去宝库之中……”

镇北王立时会意,忙叫道:“大师救了本王阖府性命,区区宝库又算得了甚么?尽可入内,挑选自家喜欢的带走便是!”

戚泽暗暗撇嘴,忖道:“这厮不甚爽利,既然搭救了性命,却还舍不得身外之物!”口中笑道:“如此多谢了!”

苦根道人向徒儿使个眼色,齐承也道:“王爷,小道师徒也……”

镇北王强笑道:“同去!同去!”苦根道人面上矜持,忖道:“齐承这弟子倒是有些眼色,可惜方才背我而去,乃是生具反骨的人物,眼下还缺他不得,日后再寻个机会料理罢!”

戚泽伤体沉重,一提去宝库选宝,立时龙精虎猛,满脸挂笑,连连催促。

镇北王无法,只好引着戚泽与苦根老道去了宝库。说是宝库,不过是一座地下石库罢了,只是把守森严,不过经了万俟雄一闹,连守卫宝库的兵士都已死绝,唯有两扇石门幽幽耸立。

戚泽见了那石门,耸了耸肩,道:“小僧身子不适,还是请齐承道友出力罢!”

齐承憋了口气,只好伸手将石门推开,立有一股寒风自石库深处吹来。苦根道人道:“徒儿在此守候,免得有不法之徒潜入!”

镇北王引着戚泽、苦根入了石库之中,独留齐承在门外喝风。齐承面色阴沉,忖道:“那老东西城府极深,方才我有心逃走,他嘴上不说,迟早会将我清算,哼,咱们走着瞧,只看谁人手段更高明!”

三人入得石库,镇北王自腰间取出一串钥匙,一一打开一重重石门,终于来至最深处一座静室之中。那静室也不甚大,放着两条书案,案上堆满了物事。

镇北王眼光极高,此地已无金银珠宝那等俗物,反是竹简、玉器、以及诸般奇形怪状之物占了多数,所藏之宝皆是大有来路之物,总有个数百年光阴积淀。

苦根老道只拿眼一扫,微微有些失望,这些珍宝却也算是无价之物,但只在世俗流通,入不得炼气士之眼。

章235 不苦不乐支 镇北王却是十分高兴,大有炫耀之意,指着书案滔滔不绝,一件一件介绍宝贝的来历。

苦根老道听得索然无味,只暗中留意那圆信和尚的动向。却见那假秃驴听得十分认真,用手左摸摸、右擦擦,一副心痒难搔的模样。

镇北王足足讲了半个时辰,笑道:“两位看中了甚么,尽管拿去,本王拱手相送!”

戚泽随手拿起一面玉佩,约有巴掌大小,用一整块上好羊脂美玉雕成,尤其玉质之中沁入了缕缕赤红之意,无有数百年地气侵染,绝难呈现出这般上乘质地。

那假秃驴笑道:“这玉佩王爷说是前朝古墓之中挖掘出来,乃是无价之宝,若是卖给有钱的主儿,总也要几十万两银子罢!”

镇北王瞠目以对,不知如何答言。戚泽又道:“几十万两银子都换成粮食,对青州灾民而言算是杯水车薪,却也足够让百姓们吃上几顿饱饭了!”

镇北王愣了愣,苦笑道:“大师宅心仁厚,本王佩服!”

戚泽道:“佛门讲求缘法,小僧不敢多取,觉得与此物有缘,还请王爷割爱!”伸手一指,却是一件青铜铸成的飞马,肋生双翅,马鸣萧萧,做踏天飞腾之状,果然惟妙惟肖,十分生动。

镇北王笑道:“大师真是好眼力!这尊青铜宝马乃是前朝一位铸匠大师遗作,传说他有一日梦见天马入怀,醒来便接连七日,不眠不休,终于铸成这一座珍品,不过此宝铸成之日,那位大师也自溘然而逝。这匹宝马价值无量,乃是本王宝库中的镇库之宝!大师既然瞧上,但请取去!”

戚泽笑道:“宝马?小僧最喜宝马啊!”一把将那铜铸飞马抱在怀中,掂量了一番,似觉不甚顺手,随手在桌案上抽了一匹薄锦将飞马包了起来。

那薄锦本是压在一方玉盒之下,灰扑扑的不甚起眼,镇北王也不在意。反而苦根道人目光闪动,笑道:“这飞马倒也别致,让老道欣赏欣赏如何?”

戚泽浑不在意,将那飞马连同薄锦一起递过。苦根道人伸手接过,用手抚摸,暗中渡过一丝真气,他生性谨慎,唯恐错过了甚么神物,被那假秃驴得了便宜。

丹鼎真气在飞马与薄锦之中绕了三绕回归,竟是毫无异状,苦根老道微微有些迟疑,戚泽已有些不耐烦,一把抢过两件物事,说道:“财帛动人心,道长若是想要,尽可再选一件,莫要与小僧争了!”走出石门,扬长而去。

苦根道人本能觉得不对,但以真气查探全然无果,只好作罢,随意选了一件雕琢精美的物品取走,随镇北王走出宝库密室。

苦根老道又去看了王妃病情,有五毒降蛊丹药力发作之下,那潜藏其体内的蛊虫仍自酣睡,暂时无事。

镇北王微微放心,召来慕容玄说话,此时慕容清忽然归来,一脸丧气,原来一路追杀之下,还是被潘鹍带了十三皇子逃掉。

慕容清生的倒是清秀,不愧为世家子弟,与苦根老道城府深沉大相径庭,先与苦根老道见礼,复又对戚泽拜道:“若非大师不计生死,出手相救,我等早已化为异物!”再三称谢。

戚泽面上恹恹,一副精气耗损过度的模样,说道:“慕容先生何必客气?降妖除魔,本是我辈出家人分所应当。”

慕容清笑道:“好一个分所应当!大师气度超然,慕容清佩服!”问镇北王道:“王爷,我兄长因唯一爱女被五毒教下蛊,不得不听其摆布,做下错事,还请王爷宽宥则个!”

慕容玄随将做下的错事坦白,镇北王听罢,叹息道:“事已至此,便就此揭过罢!就算炼成了五毒降蛊丹,又能如何?还不是救不了本王的爱妃!”

苦根老道面上有些挂不住,道:“只要几日功夫,老道便可再练出一枚五毒降蛊丹,届时自可再度行法,王爷不必多虑。”

齐承道:“王爷,我师傅身受重伤,连疗伤都顾不上,我们师徒不求王爷领情,只求王爷看在这一番辛苦的份上,莫要误会我师徒一片心意!”

镇北王叹道:“几位的恩情,本王自是瞧在眼中,爱妃之病,也不急在一时,几位还是先调养一段时日罢!”

苦根老道精血大失,道行大损,也不客气,当即要了一间静室调养,齐承随侍左右。

戚泽也自要了一间静室,第二次施展秘咒,总算不曾晕去,不知怎的,那部秘咒只念了第一句,已耗费许多真气,若非有古灯檠抽取舍利子之力,又要将他榨成了人干。

就算有舍利子之力抵挡,他自身修炼的佛门真气也被耗去了三成,这还只是诛杀一头金丹级数的妖怪,遇上元婴之上,甚至似那万乘龙君之辈,施展此咒,怕是又要油尽灯枯。

戚泽将古灯檠祭在头顶,垂落莹莹宝光,却不汲取其中精纯的佛门真气,而是靠自家修炼小无相禅功,修补残缺。

入定之中,返照自身,尤其关注脑宫之中那一面佛碑,其上终于烙印下那一句佛咒开篇经文,戚泽神照观之良久,便弃于不顾。

戚泽施展佛咒,虽有反噬,但收获更大,此咒于佛门敢称第一,能于十方拔济群苦,消除一切灾厄,开启般若智慧,得度彼岸。虽只念诵一句,犹如醍醐灌顶,周身精气元神尽得洗涤,如春雨惊雷,草木清华,自有一股清新生发之气遍满全身。

三日之后,戚泽开关而出,已然精气饱满,周身清新,面上更有一层宝光,原来施展佛咒,洗刷神形,道行大进,一举突破三禅境界,证入四禅之境,证得不苦不乐支。

四禅有四支,即一不苦不乐支,二舍支,三念支,四一心支。不苦不乐支乃中庸之心,不苦不乐。欲离三禅之时。种种因缘。诃责于乐。乐既谢灭。则不动之定。与舍俱发。故内心湛然。不苦不乐也。

章236 佛火炼残帛 戚泽证得不苦不乐支,心头一片澄净,自如佛性亦是悠游自在。这才将古灯檠自头顶摘下,又取出两块残帛,怔怔出神。

那两块残帛一块是当年皇甫柳为请他出手争夺寒月珠所赠,另一块则是得自镇北王宝库之中。戚泽当日一入宝库,怀中得自皇甫柳那块残帛便有所感应,这才借口索要那匹铜马,将另一块残帛收入囊中。

他将两块残帛左右拼对,寻不到严丝合缝之处,灵机一动,双手分别灌注小无相禅功真气,两片残帛渐渐发出柔和光华,居然如同热蜡一般,乳水交融在了一处,成了一片稍大的帛片,但仍是残缺不全。

戚泽心知此物必与佛门有关,但具体用途还不得而知,试着用佛法祭炼,直觉内中一片通透,宛如虚空,不着一物,也不知是甚么材质炼成。

正要将之揣入怀中,忽然古灯檠微微一震,其上佛火金焰抖了一抖,分出一丝细线,居然将那片残帛勾起,送入佛火金焰之中!

戚泽一惊,只见那残帛一入佛火金焰,立受佛火燃烧淬炼,在其中翻翻滚滚、沉沉浮浮,仍是毫无异状。他至今也不知那古灯檠是否就是当年那烂陀寺第一之宝佛火心灯,见其自主发动,也只好由它。

推门而出,见繁星满天,星斗连绵,不觉出神,忖道:“也不是我此时所见星空,是否是前世星空,又或是今时与前世同在一处宇宙,共处一片星空之下?”想着想着,不觉沉醉。

忽然又失笑一声,想道:“我出五峰山,是奉了掌教至尊法旨,去纯阳剑派修炼罡气,却在幽州耽搁了这许多时日,连四禅境界都有几分指望,看来我学佛的资质的确远在修道之上!”

在王府中走了一圈,他闭关之时,镇北王去处置幽州政务,发出官书,通缉五毒教与十三皇子,更向青州发去檄文,正式宣布十三皇子为叛贼,起兵征剿!

虞朝兵权掌控在几位皇子手中,五皇子更是举足轻重,先前几位皇子各怀鬼胎,放任十三皇子做大,如今镇北王彻底撕破面皮,当即挥师进击,与十三皇子手下叛军交战。

戚泽打探到此消息,有喜有忧,喜者镇北王虽非明君之选,但与十三皇子相比,总算人性未失,有幽州军下场,足可抵挡青州叛军之势。但另外一想,两军交战,只有百姓受苦,不禁叹息。

戚泽刚转了一圈,便被一人拦住,原来是慕容清听闻他出关,特意寻来,说道:“大师出关正好,眼下正有一事相求!”

戚泽略一转念,已知他心思,道:“可是为了贵府慕容小姐之事?”

慕容清道:“正是!在下听镇北王言道,大师曾说能以音律之道,效仿五毒教魔音,引逗蛊虫来投,不知是真是假?”

戚泽道:“是真!不过那五毒教魔音小僧也只能勉力一试,效果如何,可不敢多言。”

慕容清道:“无妨!只要大师肯出手,便已感激不尽!”戚泽颔首应允,他偷偷观摩了玉奴操控蛊虫之法,也想试上一试,若是好用,遇上五毒教高手,也多了一道手段。

慕容清大喜,引戚泽来至慕容世家之中,这一次不必有甚么忌讳,二人上了绣楼,就见慕容玄早已恭候多时。慕容家也算江湖儿女,无有那许多讲究,小姐慕容雪坐在床上,斜斜靠着墙壁,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望向戚泽,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戚泽见那慕容雪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面容尚未张开,但亦是一位美女胚子,笑着说道:“慕容小姐不必担心,贫僧是为你治病而来,稍后先让你入睡,再施法诱出蛊虫,以绝后患。”

慕容雪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大师了!”她小小的心灵中,着实闹不清为何明明一个乞丐,非要自称和尚。

慕容玄道:“大师为小女之事操劳,慕容玄无以为报,只要能治好小女之病,情愿散尽家财,为大师起塔造寺,代代供养!”

戚泽微笑道:“慕容家主言重了,小僧不过勉力而为,若侥幸拔除蛊毒,也不需谢我,只请慕容家主多多舍粥散财,赈济灾民,便算报答过了!”

慕容玄叹道:“真菩萨心肠也!”慕容清听得不大好受,本来为侄女驱蛊乃是分内之事,无奈大天罡门道门以阳刚为主,偏生驱除蛊虫要以阴柔手段成事,只好厚着面皮来请这假和尚。

这假和尚治好了慕容雪,若是慕容家从此信佛,起塔造寺,他慕容清在大天罡门便要沦为笑柄,终生抬不起头来。

慕容玄道:“大师需用甚么法器、药物,或是人手?请一发吩咐,我立时准备!”

戚泽摆手道:“不必,只要慕容家主与丫鬟家丁退下绣楼,安心等候,一会有甚么异响、异象,万万不可出声,不然惊扰了毒蛊,小僧还要多费手脚!慕容清道友功力深厚,当不惧魔音,便请留在楼上,看小僧施法罢!”

慕容玄将信将疑,率领一众家丁丫鬟退下了绣楼,吩咐其等到前厅等候,自家则挎了一口宝刀,怒目圆睁,在楼下等候。

慕容清道:“大师要演化魔音,不知需用甚么法器?”

戚泽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当下闭目养神起来。

慕容清不明所以,只好盘坐下来,运炼真气,以备大战。

待得玉兔高悬,月华最盛之时,戚泽霍然启目,先是一指凌空点出,将慕容雪点晕昏睡,随即十指如钩,轻拢慢捻,一抹一挑之间,立有一阵低沉厚重的奇异音色自指尖倾泻而出。

慕容清闻听那魔音,心头一突,忖道:“果然是五毒教的御蛊魔音!”

魔音一起,慕容雪面上立现痛楚之色,同时腹中也发出咕咕之声,正是蛊虫发作,与前日王妃异象一般无二!

慕容玄在楼下焦急等待,听到魔音,微微一愣,只觉那魔音与玉奴当日所奏大同小异,只在细微之处略有不同,相似到了八九成。

章237 驱蛊 戚泽十指如拈绣针、如舞剑花,开合处如暴雨倾斜,细微处似春阳普照,模彷出形形色色之音,汇成一片上乘魔音。

魔音起承转折之间,慕容雪腹部高高隆起,随机向上移动。慕容清睁大了眼,那蛊虫受了牵引,要从慕容雪口鼻二窍之中钻出,立刻屏息凝神,不敢出声,唯恐惊扰了那蛊虫。

戚泽专心以玄音剑诀拟化玉奴的五毒御蛊魔音,察觉那蛊虫果然对魔音十分着迷,循着魔音牵引,渐渐要脱离慕容雪之身,亦是暗暗心喜,又多了一道对付五毒教的杀手锏。

那魔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潜流婉转,那蛊虫亦是随着魔音上下翻腾,幸好慕容雪已然晕去,不然定要痛的死去活来。

待得那蛊虫上升至十二重楼,忽然宁定不动,慕容清大急,频频以目示意,要戚泽加快节奏,一鼓作气逼蛊虫出来。

戚泽却目不斜视,双手蓦得静止下来,如抱琵琶,那魔音变得杳不可闻,浑似不见,慕容清大急,几乎忍不住要破口大骂,忽见慕容雪喉头一动,接着嘴巴微张,已有一截虫躯钻了出来!

慕容清大喜过望,没想到戚泽将魔音转换,竟真将蛊虫诱了出来,眼下还非动手之时,周身真气如海潮澎湃,到了临界一点,只等那蛊虫完全脱离。

那蛊虫自慕容雪口中伸出一段,正是头颅,却是一条千足蜈蚣,头顶两道触角微微晃动,似在探查周遭环境。

戚泽心意灌注,全神催动魔音,那魔音忽转高亢,似有催促之意,那细小蜈蚣终于忍耐不住,蓦得一闪身,从慕容雪口中完全脱离了出来!

慕容清低喝一声,手捏拳印,虚虚一按,一道无形力道袭出,波的一声,立将那蜈蚣轰的粉碎!

蜈蚣一死,毒液残尸四面激散,吃戚泽一指,自有一道无形佛火散去,向四面一挤,已将毒液虫尸尽数烧成了虚无。

蛊虫一去,慕容雪当即翻身栽倒,慕容清一股真气将之托住,叫道:“大兄!”慕容玄闻声立时飞身上来,叫道:“如何了?”

慕容清道:“成了!”慕容玄大喜,先去查探女儿情况,见其已然酣睡过去,气息平稳,一无异状,拉过一床锦被遮住女儿身形,这才向戚泽拜倒,谢道:“多谢大师!”

戚泽拟化魔音,颇耗心神,毕竟稍有不慎,引发蛊虫反噬,可不是闹得,还礼道:“慕容家主不必客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慕容玄道:“大师放心,明日我便采办粮食,赈济灾民,做一场功德。大师是我慕容家的恩人,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慕容清笑道:“大哥不必婆婆妈妈,我弟兄已在前厅设宴,请大师赏光!”戚泽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当下慕容氏兄弟恭请戚泽入席,慕容玄心细如发,准备了一桌素宴,席间慕容清向戚泽讨教佛法修行之道,戚泽将小无相禅功之精要简要说之,听得慕容清眉飞色舞。

戚泽也趁机套话,询问起秦阔与阿根他们的近况,只说他仰慕大天罡门已久,也曾动过拜师入门的心思,可惜不得缘法,有意引逗慕容清吐露秦阔之事。

可惜慕容清是个粗坯,根本不接话茬,只略谈了谈大天罡门之事,又将话题转入虞朝夺嫡之事,言下之意是通过戚泽,试探背后大菩提寺之态度。

戚泽怎知大菩提寺有甚么态度?只支支吾吾几句含混过去,慕容清见他不肯明言,也不追问,当下宾主尽欢。

深夜之时,戚泽出了慕容家,也不回镇北王府,而是乘着月光光色,往城外而去,慕容兄弟送罢了他,急着回去瞧瞧慕容雪恢复的如何,也就不曾陪同。

戚泽拔除了慕容雪体内蛊虫,证明偷学而来的五毒御蛊魔音有用,但却殊无欢喜之意。他参与了镇北王府之事,更凭佛咒之威,诛杀了万俟雄一尊金盔虫分身,心头却总有一丝疑云不曾消散,反而越发厚重。

戚泽也不知那诡异之感究竟源自何处,始终萦绕心头,不曾散去,欲要从头梳理,却总也不得要领,只好暂时作罢。

幽州城半夜自然紧闭城门,不过他有镇北王所赠一面玉佩,见之如镇北王亲临,守城官兵自然不敢阻拦,便要开启城门。

戚泽摇头道:“不必!”城门开启一次,需要耗费极长时间,他也懒得去等,足下腾气一道佛光,冉冉而起,飞跃城墙不见,留下一地官兵抬首仰望,艳羡不已。

戚泽出城之后,寻到粥棚,见百姓们东倒西歪,睡了一地,相隔不远之处,已然搭好了许多茅屋草棚之类,供难民歇息。随意寻了一块空地,闭目打坐。

到得天色微明,城门大开,立有一大队家丁打扮的人物拖牛骑马而来,托运着许多粮草之物,正是慕容世家的队伍。

慕容玄说话算话,连夜召集人手,制作干饼稀粥之类的饭食,天一亮便送出城来,供难民食用。众百姓见又有人舍粮赈灾,自是无不高兴,当下欢呼之声如山,三震方歇。

那些家丁手脚麻利,送粥送饭,十分殷勤。按理这等大事须有镇北王麾下官兵监督,但慕容家出了一位慕容清,本就地位超然,自是无人胆敢过问。

尤其慕容玄精于世故,施政的手段远在镇北王之上,懂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待灾民们吃完,立时有人安排其等各自分流,只要身家清白,有力气手艺在身,便可得到一份活计。

到后来镇北王传令,着麾下兵将着力配合,将灾民们疏导到了各地,如此方为釜底抽薪之道。

戚泽见此,大是开怀,便又干起了老本行悬壶济世,又充作江湖大夫,为众百姓诊治疾病。如此忙活了一日,灾民们本有数万人之多,已是去了大半,城外不复每日喝骂喧天,连守城的军士都觉轻松了许多。

章238 绝世宝经(二合一) 幽州城虽大,守城军士虽多,谁也不愿整日与一群难民灾民为伍,不知何时其等受了蛊惑,就要杀官造反,冲入城中。

有镇北王的调令,慕容玄便毫无顾忌支使起幽州兵马,派遣精干军士,分成许多小队,潜入难民之中,打听谁人传布邪教、谁人蛊惑民众冲击王城。

众难民有吃有喝,又有工做,有工钱拿,能养活一家老小,自是知无不言,将内中居心叵测之辈卖了个底儿掉。众军士立时开始捉人,不多时已捉拿了许多暗中扇动蛊惑难民之辈,一经严刑拷打,才知大多数是十三皇子派来,暗中行事,待城中十三皇子得手,里应外合,夺取幽州的。

慕容玄得知此事,立时报知镇北王,那王爷正在恼恨十三皇子,闻听此言,大怒道:“老十三,本王与你势不两立!”下令将所有细作尽数处斩,悬尸城头,以示警惩。

潜藏于灾民中的细作被清除一空,风气立时为之一清,戚泽不辞辛劳,为灾民诊治,不久也自打响了名声,被尊为神医。

苦根老道寄居镇北王府,也不客气,将府中名贵药材搜刮一空,明着说要为王妃再炼一粒五毒降蛊丹,实则假公济私,炼制恢复元气的丹药。

齐承助苦根分辨药材,提炼药性,撮合丹药,抽空跑到城外监视戚泽动向,向苦根回报。苦根听闻戚泽有了“神医”之名,冷笑道:“一个区区野僧,也敢自称‘神医’?真是笑话!”

齐承道:“听说昨夜那假秃驴去了慕容世家,当真将慕容玄之女身上的蛊虫驱除,如今慕容世家将他奉为上宾,家中妇孺吵着要改信佛门,弄的慕容清十分尴尬。”

苦根老道冷笑道:“慕容清作茧自缚,也是活该,慕容雪身内蛊虫不过疥癞之患,为师手到病除!他不来求我,反去求那假秃驴,令我道门颜面何存!”

自从与万俟雄之战后,苦根道人对于齐承提防之意渐起,不令他参与炼药,只能打些杂役,齐承心头腹诽,却又无可奈何。

戚泽为众百姓诊病之余,闲来无事,闲听趣事,有百姓神秘兮兮道:“神医可知,那城里出了一位高僧,能用咒力,诛杀邪魔,更能医治百病,实在厉害!”

众人笑道:“你这厮有眼无珠,那神僧便是这位神医!”

那人大惊道:“既是神医,如何不剃度,不穿僧衣?”

戚泽笑道:“我尚未受具足戒,因此以俗相装扮。”

那人笑道:“何为俗相?何为佛相?何为人相?神医既是神僧,神僧又是甚么?”

戚泽心头一动,说道:“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也罢,汝既发问,当为汝说!今日便为大伙说一卷《金刚经》,日后广布流传,亦是一桩功德!”

随即效彷佛陀于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说法之相,赤足升座,为众人宣说《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此经用词浅显,却能彰显佛法微言大义,由戚泽娓娓道来,纵使不识字之人,亦能听懂。一部经文五千余字,戚泽足足讲了一日,也不过才讲了一千字而已。但以令众人懵懂之间,皆有所得。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灾民们领过粥饭,吃罢之后,闲来无事,便聚拢过来听经,到后来越聚越多,足有数千人众,令慕容世家派来的探子十分忧虑,挤入人群一看,见是戚泽正在讲经,不敢擅专,忙即返回城中报信。

到了掌灯时分,戚泽这才住口,一日之间口若悬河,说法不停,也有几分疲意,说道:“今日不早,大家先吃饭歇息,明日继续!”

众人恋恋不舍,无奈之下,只好先去粥棚吃饭。待得众人散去,戚泽也不去吃饭,而是就地盘坐入定,修持禅功。

真如佛性在定境之中运转不休,感觉有许多金色之物垂流,视之不见,抟之不得,极是精妙,心念一转,知是说法传教功德,全不在意,只安住于定境之中,舍喜舍乐,得不苦不乐之心。

就他修行禅定的经验而言,能提升小无相禅功境界之捷径共有两条,一是采炼先后天功德,二是炼化香火愿力。先后天功德可遇不可求,香火愿力一旦沾染,容易堕落魔道,承负太重,看似捷径,皆非稳妥之道,还是一步一步扎实修炼来的踏实。

静夜之间,戚泽坐禅神游,也无人打扰,忽然脚步轻响,白日率先向他问法的那人竟又偷偷走了过来。

戚泽立时出定,说道:“你来了!”

那人走至近前,忽然五体投地跪伏下来,起身之时用手在面上一抹,竟化为罗海和尚的模样,说道:“日间多有得罪,还请戚师原谅!”

戚泽道:“我早知是你,岂会怪罪!只是你是如何寻到我的?”

罗海和尚道:“弟子在极北之地几座小国之中堪布经文,之后便寻了一处僻静之地,闭关巩固境界,前日方才出关,得知戚师果然下了五峰山,一路追来。戚师在一线关上展露神通,有佛法痕迹,自是不难寻到。”

戚泽颔首道:“难为你以法相修为,还要来为我这小修士操心,还要多谢你才是!”

罗海和尚忙道:“戚师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以戚师对佛法心印之契合,不出数年,定有极大成就。”

戚泽道:“但愿如此罢!白天你张口让我讲经,我便知是你,也唯有你知道这一部《金刚经》的奥妙之处。”

罗海和尚道:“弟子亦是好心,怕戚师不肯传经于众生,这才主动发问。”原来白日那人是他假扮,特意设局请戚泽宣说《金刚经》。

戚泽叹道:“我先前只传你此经,是因机缘未熟,既然你代众生问法,我自要替佛陀将此经流布出去,助众生彻悟本来,开启般若智慧。”

罗海和尚喜道:“戚师之意是机缘已至,足可将此经刊印天下了么?”

戚泽道:“这是自然!此经流传天下,亦能震慑魔道,助长佛门正宗气数!明日我入城,请镇北王与慕容世家召集城中书局,刊印此经,顺带将往生咒附于经后,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罗海和尚大喜,再拜说道:“如此弟子要代天下众生谢过戚师传法之恩!”

戚泽道:“一经一咒,亦是我得自佛陀传授,岂可秘而不宣?若有众生能从中受益,亦是我之幸事!”

罗海和尚忽然有些举棋不定,试着问道:“弟子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戚泽道:“既有疑问,尽可说来。”

罗海和尚道:“这《金刚经》既是佛陀所说,果然微言大义,只是不知是出自哪一位佛陀金口?”

戚泽想了想,说道:“宇宙有始终,佛法无生灭,自无始劫以来,有恒河沙数佛陀觉悟佛法,证就无上正觉,这部《金刚经》乃是一位释迦牟尼佛所宣说之正法。”

罗海和尚点头道:“原来如此!不知那恒河沙数又作何解?”

戚泽道:“恒河者,乃释迦牟尼佛驻世之时,所居世界的一条大河,用其中砂砾之数譬喻极多无量,因此称作恒河沙数。”转而问道:“不知大菩提寺中供奉的是哪一位佛陀?”

罗海和尚道:“大菩提寺中供奉的乃是定觉如来,此佛以甚深禅定之力,证得无上正觉,因此号为定觉,据传那烂陀寺亦是供奉这一尊佛陀,甚至此界所有佛法亦是由此佛陀传下。”

这次轮到戚泽颔首,道:“原来如此!佛陀虽有不同,所说佛法一以贯之,你切不可生出分别心,以至怠慢修行。”

戚泽虽只是三禅境界,对罗海和尚却是一副师者口吻,罗海和尚亦是凛然遵从,道:“是,弟子定然遵从戚师教诲!”

戚泽道:“我这里有一事,需要你帮手。”

罗海和尚道:“可是五毒教之事?”

戚泽道:“不错!我以佛咒之力,灭去那万俟雄一尊分身,其定然衔恨而来报复,原本我担心因我一人连累整座幽州城,既然你已出关,便请你去拦他一拦,若能诛杀,自是最好,也算他一场报应。”

罗海和尚道:“万俟雄之事弟子也有耳闻,其是五毒教中极难缠的人物,立誓修成五种毒虫,合炼为五毒神,若是弟子未彻悟之前,还要费些手脚,眼下倒可一试。”

戚泽道:“我这里暂时无事,便劳烦你走上一遭,拦住那厮,免得殃及无辜!”

罗海和尚道:“是!”他闻听戚泽演说《金刚经》,心有所悟,成就法相境界,制伏元婴境的万俟雄不在话下。不降万俟雄铲除,戚泽始终心神不宁。

罗海和尚再不耽搁,立时化为流光而去。有这位法相级数的大高手护法,戚泽微微心安,他出道以来,秉持传经说法之念,或主动或被动,惹上了许多麻烦,他自家也不胜其烦,但又无可奈何,此界生灵多苦,纵然惜身,有时也身不由己。

第二日天明之时,不等戚泽入城,慕容清已然寻了来,说道:“我听闻大师昨日在此讲经,今日特来求教。”

戚泽道:“佛道疏途,不过慕容道友既然有心,便请留下罢!”说时昨日未听完讲经的百姓们又闹哄哄寻来,请戚泽升座传经。

戚泽也不多言,径自开讲,仍是一部《金刚经》。

慕容清原本老神在在,待得戚泽讲了几句,面色一动,耳朵竖了竖,凝神倾听。越听面色越是凝重,忖道:“这等宝经……”心下隐然有所领悟,连金丹境界都有几丝松动,似乎已能窥见那元婴境界。

慕容清为人不拘小节,恰合修道真意,甚得大天罡门长老喜爱,不然也不会以中年之身,修成金丹。他为了一意精进,连本命法宝都不曾祭炼,以至对上万俟雄束手束脚。

戚泽所说经文对他修行竟也有许多裨益,似乎照见本性真如,令慕容清十分惊异,立时潜心记忆,唯恐落下一个字。

正午时分,戚泽住了讲法,打发众人去吃午饭,自家只略略饮了些清水。慕容清凑上前来,说道:“大师所讲经文精深奥妙,似乎大菩提寺中并无所传,不知是何来历?”

戚泽道:“此经亦是佛陀宣说,绝无疑虑,道友不必生疑。”

慕容清笑道:“不错!此经微言大义,讲述本性真如之道,唯有佛陀方能有此证悟,我一个玄门修士,岂敢怀疑?不知大师可愿将此经刊印出去,流传天下之念?”

戚泽笑道:“固所愿也,未敢请耳!”慕容清大喜叫道:“如此我慕容愿为前驱!情愿舍尽家财,助大师印经!”

戚泽暗笑:“慕容家这一对弟兄倒也有趣,张口闭口便是散尽家财,不知对这祖传基业有何怨恨之心?”说道:“我今日正要入城,与镇北王与慕容玄家主商议此事。”

慕容清大手一摆,道:“不必商议了!我自能做主,镇北王你也不必去找,印经之事由我慕容家一力承担!”堪布真经,功德无量,说不定累积阴德,能助他突破桎梏,岂肯分给镇北王,让那厮占了便宜去?

戚泽道:“从善如流,舍财印经之人自是越多越好,镇北王坐拥幽州,有他相助,自是事半功倍。”

慕容清心知此事绕不开镇北王那厮,只好说道:“也罢,你去寻镇北王便是,我自去寻我大兄。大师可将那真经拓印下来与我,我立时组织人手开印!”

戚泽道:“如此也好!倒要借道友道袍一用!”

慕容清道:“这有何难!”遂脱下道袍递给戚泽。戚泽手捧道袍,微一凝神,道袍之上便即现出字迹,正是那经书内容。道门凝煞,佛门三禅,于布帛之上印经,不过等闲事耳。

一炷香功夫过去,道袍之上现出一部完整的《金刚经》,慕容清急不可耐的接过,诵读了几句,只觉齿颊留香,入口隽永,连连叹道:“真是绝世宝经!”

章239 杀意 戚泽道:“道友可依照道袍之上所绘经文,凋版印刷,流布天下,日后可在此地立一石碑,写明慕容世家散财印经,结此善缘,功德无量!”

慕容清忖道:“若被门中知道我如此热心刊印佛经,师傅只怕要将我的脑袋拧下来!为了那功德,拼了!”手捧道袍,飞腾而去。

戚泽一笑,亦是驾驭佛光而起,三禅境界有小无相禅光支持,已可上升数十丈,比道门凝煞境界遁法快上何止一倍?他一施展佛光,立被周遭灾民瞧见,纷纷跪倒在地,叩头不止。

戚泽回头瞧见,摇头道:“佛门不以神通为恃,我这一手分明炫耀神通,与佛理相违,该当惕省才是!”

反正也施展了神通,戚泽索性直接飞跃城墙,来至镇北王府之前,昂然入内,守门的兵士巴结都来不及,哪敢阻拦?

戚泽径自走到镇北王寝房之前,说道:“王爷,小僧有事禀告,还请王爷赐见!”

不多时镇北王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有气无力道:“大师有何事?”

戚泽将印经之事说了,镇北王面上一无起伏,只道:“此是小事一件!本王愿舍十万两银钱,助印宝经!”

戚泽合十道:“多谢王爷善举!小僧观王爷气色不佳,内里贵乏,平日还是多多保重贵体!”

镇北王苦笑道:“王妃之病一日不好,本王岂能放心?只等苦根道长炼成另一枚五毒降蛊丹,便要再度行法,到时还要麻烦大师照拂!”

戚泽道:“这是自然!王爷可去小憩片刻,小僧告退!”镇北王道:“大师可将那《金刚经》印出一本给本王瞧瞧,究竟是何等宝经,能明心见性?”

戚泽道:“王爷稍后!”命人取了一本空白薄册,微一运神,那薄册之上已然现出整部经文,递给镇北王道:“王爷可日夕持诵此经,必有进益!”

镇北王十分开怀,将经书珍而重之放入怀中,说道:“大师金玉良缘,本王记下了!”匆匆入内。

戚泽忖道:“那王妃不知有何魅力,将镇北王迷了个神魂颠倒,连性命都不顾了。真是异数!”男女之事他素来不懂,两世为人,仍是纯阳之身,也懒得深究其中道理,便去寻王府中管事之人,商议印经之事。

有镇北王之令,谁敢阻拦?府中大管事立时召来幽州城中有名有姓的书局掌柜共计十一三家,将印经之事吩咐下去,说是王爷要做一场功德,命各家书局务要办好此事,不得怠慢。

一位书局掌柜笑道:“这倒巧了,慕容家传出话来,也要刊印佛经,我就寻思他家不是信奉道门,如何改投了佛教?”

戚泽道:“慕容家要印的经文亦是此经,一般无二,只不过由慕容家舍财助印罢了,诸位不必困扰,各做各事便是!”

当下一声令下,众书局加紧开印,只用了一个时辰,数千册经书已然送至王府,戚泽亲自检视,见并无错漏,十分满意,道:“先将这些经书送给城中各个富户,其等若有意舍财助印,自是多多益善。明日起,我将在城外开讲此经七日,有缘者皆可来听!”

丹房之外,齐承匆匆走来,说道:“师傅,弟子有事禀告!”

丹房之中,苦根道人苦守丹炉,皱眉道:“何事?”

齐承道:“那假秃驴说动了镇北王与慕容家出资印经,如今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还要在城外讲经七日!”

苦根道人冷笑道:“哼,印经讲经,佛门秃驴只会这一手。无有实证实修的法门,又有甚么用!将那经书拿给我看!”

丹房大门微微开启,齐承双手捧着一本经书递入。

苦根道人伸手一招,那经书飞入手中,略一翻看,冷笑道:“不过是老生常谈之事罢……嗯?”细细翻阅下去,越看越是惊心,双手不住颤抖,喃喃道:“这!这!”

那《金刚经》佛门经王,奥妙无穷,苦根老道再立心不正,也能瞧出其中蕴含佛门根本大义,常自持诵,却有无量好处,匆匆翻过一遍,心头若有所悟,待得见到那经文最后一页附着的《往生咒》时,再也忍耐不住,蓦得喷出一口鲜血,叫道:“该死的秃驴!”

齐承吓了一跳,透过丹房之门瞧见苦根老道吐血连连,面色狰狞到了极点,有些不明所以。

苦根老道吐了一大滩鲜血,气色萎靡,双手一合,便要将那经书摧毁,想了想却又舍不得,满面晦气的放入怀中,自语道:“不可放任那假秃驴如此传布佛经,不然这幽州之地还有道门的活路吗!”

对齐承喝道:“你在丹房之外守着,莫要放任何人进来!”大袖一挥,丹房门窗紧闭,又有法力运转,已然将整座丹房封禁起来。这才从袖中掏出三支信香,插入本命法器之中,用真气点燃,香烟鸟鸟,向上升腾。

那香烟到了半空,再不散逸,而是凝作一团,酝酿了半晌,内中忽然飘落一道声音,道:“何事?”

那信香是丹鼎门秘传之物,专一用来联络,能穿破许多禁制,投入丹鼎门本宗之中。那问话之人正是今日主事的元婴长老。

苦根道人不敢怠慢,将经书双手呈上,恭恭敬敬道:“秉长老,弟子苦根奉命在幽州行事,有一大菩提寺所出秃驴,在幽州之地传布佛经,又有一道《往生咒》甚是厉害,弟子自思倘若任其成事,只怕有碍本门在幽州之地扩充势力,控制镇北王夺嫡,还请长老定夺。”

那长老沉思片刻,道:“将那经咒呈来我看!”苦根老道双手一托,将经书飞入香火烟气之中不见。

接着便是一段沉默,显是那长老在翻阅经文,苦根道人不明所以,不敢出声催促,只好默然等待。

足足过去一个时辰,那香火烟气之中才传来那长老之声,叹息道:“果是绝世宝经!依此修行,直指佛门正果,连我一个道门之人,亦得了许多进益。”

章240 覆地金丹 距离幽州之地十数万里之外,一座仙山巍然耸立,山头不大,仅有万里方圆,山势形似一座丹炉,山中飞禽走兽、奇花瑶草遍地,几乎俯拾之间便是一株株名贵药材。

此山名为丹鼎山,正是丹鼎门宗派总坛之所在。丹鼎门虽比不得五行宗、昆墟派这等玄门大派道统绵延万年,但也是玄门正宗传承,外丹之术驰名天下,尤其开门纳客,广交四方宾朋,只要出得起价钱,门中天地人三路神丹任由挑选。

丹鼎门所传外丹之术极为高明,历代也有几位祖师靠了外丹之法成就长生,宗门之中至今仍有长生级数镇压气运,保证宗门道统不绝。

丹鼎山中一座山峰之上,筑有座座殿宇,气派恢弘,尽显暴发户之财气。此峰乃外门最高执事长老所居,主管一切外门之事,历代成规,主事长老必是元婴级数修为。

今日轮值驻守的是长老喻一赫,其正在殿中静坐,忽觉有人以本门秘传信香联络,略一查探,得了苦根道人呈上的那卷《金刚经》,将此经通读一遍,尤其念诵最后那一篇《往生咒》,元神季动,似乎与九幽之地有所联络。

喻一赫立时大惊,忍不住翻来覆去将那经文与咒语看了多遍,这才放下,心头掀起轩然大波,沉吟不语。

过得良久,才出声问道:“此经总共刊印了多少,又有多少人知晓?”幽州城中,苦根老道诚惶诚恐道:“此经先只印了数千部,已然分发至幽州城中大户人家,另外那假秃驴要在明日开始,讲经七日。”

喻一赫沉吟道:“那便是阻拦不住了!”苦根道人心中一突,不敢多话。

喻一赫又沉吟了半晌,心头做了决定,说道:“我与你一枚覆地金丹,你将此丹赠给那和尚,就说我丹鼎门恭贺佛法流布,献上薄礼!”

苦根老道惊道:“长老要给那厮覆地金丹?那可是本门地元大丹之首,那佛门经咒对我等无用,何必下此血本?”

喻一赫道:“你不懂!那和尚出自大菩提寺,这部经文与咒语奥妙无穷,直指本心,但从未在世间流传,大菩提寺命他入世传扬,必有所图!既然阻拦不得,那便结个善缘。何况那覆地金丹也非是好消化的,正好试探一番那和尚!”

那覆地金丹乃是丹鼎门地元大丹之中排名第一的神丹,内藏道家覆地金光咒,乃是外丹巅峰之作,丹咒一体,将此丹祭炼完全,念动之间,便有道家覆地金光咒护身,只要丹中元气不竭,便无法打破,实是第一等的护身妙术。

此丹祭炼极难,需要至少元婴级数的长老数年苦功,因此极是稀少,就算丹鼎门内部,无有大功之辈,也休想得赐。不过此丹有个缺陷,便是第一次祭炼便须祭炼的通透,要炼成此丹,亦需要一位元婴级数高手的全部法力灌注,倘若那假秃驴不知底细,贸然祭炼,定然会被吸干真气,纵然不死,也要修为大损。

倘若第一次不得祭炼完全,此丹便要废掉。那一颗覆地金丹是喻一赫长老耗费许多苦功所炼,原本要献给门中,换取些功勋功劳,想了想还是忍痛割爱,赠与戚泽。

喻一赫道:“此丹你交给那和尚,只说好处,不必提及其他。”

苦根老道笑道:“是!弟子省得!”那香火烟气盘绕几圈,蓦得掉落出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丹丸,滴熘熘一转之间,映得满室皆明。

苦根道人喜滋滋将那覆地金丹收了,颇有些爱不释手,翻来覆去把玩良久,说道:“哼,倒是便宜了那假秃驴!”

将此丹隔空送入幽州之地,以喻一赫元婴级数修为,也颇感吃力,还要借助秘传信香之力,说道:“你办好此事,自有你的奖赏,去罢!”香火烟气倏然消散。

那三根信香亦自燃烧殆尽,苦根道人望空一拜,想了想道:“还是先将五毒降蛊丹炼成,再去寻那贼秃罢!”

戚泽办妥印经之事,当即返回城外,潜心静坐,到了第二日,果然有许多城中富户吵吵闹闹而来,要听他讲经演法,亦有许多灾民一早围拥而上,弄的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

众人七嘴八舌,只求戚泽开讲。戚泽道:“众位善信,佛经不可轻慢,列位宜当先澄心静虑,斩除杂念,静心观照自身。”

他以金刚禅唱神通发出此言,自有一股威势,令得众人不由自主心地澄净,杂念尽去,洗尽尘埃,一个个默默落座。

忽见城中有数人御风而来,正是慕容清与慕容玄兄弟,身后还有一群慕容家的高手,亦为听经而来。

慕容清哈哈大笑,本待调侃几句,见众人正襟危坐,也不禁为气氛所染,悄无声息落座下来。

戚泽见此,伸手一弹,座前一只破碗发出清越之音,如晨钟暮鼓,响遏行云,当即开口宣讲这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这一讲便是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戚泽全然摒弃神通,并无甚么地涌金莲、天降异彩的异象,而是将佛经中所言平平实实的讲述出来,如何明心见性、如何安住其心。

众善信闻听此经,如痴如醉,似慕容清等本有修为之人,以佛法之义返照自身修为,皆觉大有进益。似那普通民众,纵不识字,闻听佛法,亦能欣然成诵,欢喜奉行。

戚泽以身入于定中,以金刚禅唱播讲佛法,入于佛门声闻乘之道,一心不乱,一念不起,却能分心他用,察知众善信一丝一毫之分别心、欢喜心、无量心、慈悲心等,只觉自身禅定之功亦是水涨船高,又能不住于此,不舍不息不乐不苦,浑浑冥冥,出入有无,不一不二,不来不去,不生不死,入于中道。

不知不觉之间,小无相禅功禅定境界悄然突破,入于四禅舍支。舍支者,离乐不悔此心名舍。既得第四禅不动真定。

章241 七日讲经 再拔蛊毒(二合一) 不知不觉之间,小无相禅功境界悄然突破,入于四禅舍支。舍支者,离乐不悔此心名舍。既得第四禅不动真定。则舍三禅难舍之乐。不生悔心。故名舍支。亦云。证四禅不动定时。不应取定起动念心。若心行舍,则无动念之乖也。

戚泽真如佛性圆坨坨、光灼灼,浑不知此身在外,或是在内,此念已起、或是已灭,沉沉浮浮,莫辩虚实。

待得半日过去,众人腹中饥饿,便又有些心神不定起来,戚泽立时感知,自定中退出,暗笑道:“可惜此色身为四大所聚,以无上佛法亦不能解除饥渴之意!”便道:“上午到此,请众善信用饭罢!”

慕容世家早有准备,当下招呼众人用饭。慕容清却趁此间隙,拉着戚泽讨教经文之妙,戚泽解说了几句,见其浑浑然若有所得,不禁暗暗害怕,若是慕容清受佛法感化,非要剃度出家,只怕秦阔之师立刻要从大天罡门赶来,一掌将他拍死。

111佛道修行殊途,但到底同归一源,自有可以借鉴之处,尤其《金刚经》经义中所言“云何降伏其心”,更是照见自性,明心见我之不二法门。

慕容清心有所感,若能贯通此经经义,他的道行当可更进一步,说不定元婴有望,怎能不上心?

戚泽半日滴米未进,被慕容清拉着问东问西,幸好早就辟谷不食,便耐心与他讲解经义,末了说道:“这部《金刚经》微言大义,蕴含佛门根本妙法,可惜我只有三禅修为,不能以身证就无上正觉,不可多言,多言必错,还请道友原谅!”

慕容清听了一肚子经文,恰如醍醐灌顶,正是灵光频现之时,说道:“大师何必自谦?若是以你的佛法修为尚且不敢为人师表,大菩提寺中那些和尚岂不都要找块豆腐撞死?”

戚泽默然不语。慕容清自知失言,笑道:“还有一桩好事要告知大师!”见戚泽无有搭话之意,只好讪讪道:“我将万俟雄之事告知门中,门中答应派遣一位元婴级数长老前来幽州城坐镇,只要那位长老一到,便不必惧怕万俟雄再来捣乱!”

戚泽点点头,这才道:“的确是一桩好事!不过那位长老何时能到幽州?须得赶来万俟雄再来闹事之前才好!”

慕容清道:“大师放心,那位长老已然星夜赶来,定然不会误事!”

戚泽一想,左右要打探纯阳剑派之事,慕容清倒也信得过,不若找他打听,便道:“不知慕容道友对纯阳剑派可有了解?”

慕容清诧异道:“大师打听纯阳剑派做甚么?难不成佛法修腻了,要转修道法,去纯阳剑派那群守财奴之地攒炼罡气?”

戚泽笑道:“我有一位朋友是道门弟子,已然凝煞圆满,听说纯阳剑派之中天罡之气俱全,想去彼处炼罡,因此托我打听。”

慕容清道:“原来如此!纯阳剑派占据了一块风水宝地,其上空罡气云层极厚,几乎是此界第一,据说三十六种天罡之气具足,吸引了许多炼罡之士驻留。纯阳剑派那群守财奴便守着这份基业,坐地起价,历年以降,着实赚了个盆满钵满。不过除非修炼的罡气极为稀有,又或是非要三十六种罡气俱全,不然我不赞同大师那位朋友去纯阳剑派炼罡。”

戚泽道:“这又是为何?”慕容清道:“也没有甚么,纯阳剑派那群守财奴狮子大开口,越是无依无靠的散修,越要狠狠宰上一刀,就算名门正派弟子,往往也要被他们宰的不堪重负,攒炼完罡气,变得一名不文,辛苦累积的资财化为乌有!”

戚泽道:“纯阳剑派若真是这般竭泽而渔,这笔买卖迟早有开不去的一日。”

慕容清道:“那群货色只以为那罡气层奇货可居,还沾沾自喜。若是大师那位朋友修炼的是较为普通的罡气,去我大天罡门中便可,我大天罡门中共有一十三种天罡真气,在玄门之中可排入三甲,仅次于纯阳剑派与昆墟派!”

戚泽笑道:“多谢慕容道友高义!炼罡之事关乎各人根本道法,我那朋友修炼的甚么品类罡气,我也不好多问。”

慕容清恍然道:“看我这脑子!也对,炼罡之事不可大意,更不可草草行事,须得谋定后动。凝练了甚么煞气,便需要甚么品类的罡气配合,此是造化限定,便是长生之辈也改易不得。大师那位朋友可是五行宗门人?”

戚泽给这突兀一句问的一愣,只好摇头道:“非也!”

慕容清笑道:“那便好!若是五行宗门人,资质平庸倒也罢了,资质若好,定会派去凝练五方五行真煞,一旦凝练了五方五行真煞,世上能与之配合的罡气便少之又少,岂不愁煞个人!”

戚泽笑问:“五行宗的那口五方五行真煞之气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需用甚么品类的罡气与之配伍?”

慕容清挠了挠头,道:“此事我当年好奇,问了我师傅,被他打了一顿,骂我道心不纯,还罚我面壁百日,后来我才想清楚,是我师傅也不知道,被我问倒,恼羞成怒,故意报复!”

戚泽哈哈一笑,道:“道友师徒倒真是有意思的很!”

慕容清道:“我师傅能有甚么意思?我那位师叔才真有意思,将本门绝学私传于人……”察觉说漏了嘴,蓦地住口,笑道:“罢了罢了,还是莫要闲谈,我陪大师去用膳罢!”

戚泽明知慕容清所言正是秦阔之师,所指正是其私传大天罡门道法与杨铁手之事,有心追问秦阔近况,又不好过于暴露痕迹,只好说道:“好!”

待得二人用过午膳,戚泽又自升座说法,这一讲又是半日过去,传法之态已入佳境,恍忽之间那种众生百态、一心不乱之意又自返照禅功定境,禅定之力又自深厚一层,不过这一次却未再度突破境界,而是加以巩固,夯实根基。

到得掌灯时分,戚泽自定境之中退出,住了说法,说道:“今日便到此为止,明日一早继续!”

众人正听得如痴如醉,哪肯离去,纷纷出言求戚泽再说。

戚泽道:“事有缘法,过犹不及。何况佛法非在经中,而在人心,还需身体力行,方能得诸顺益,诸位善信切不可闻过则失,须知今日得闻佛法之机缘,实是累世修积而来,万不可辜负福缘!”

慕容清笑道:“不错,佛法无价,连我这道门弟子闻法都大有收获,诸位,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请早罢!”对慕容家家丁使个眼色,众家丁立时一哄而上,请了众人各回各家。

戚泽身负修为,但一日之间入定说法,也觉有些疲累,道:“慕容道友若是无事,我也要入定休息,明日再会!”

慕容清笑道:“也好,大师今日辛苦,我等暂且告退!”率领众人离去。

到了第二日,雄鸡唱晓,戚泽当即自定中醒来,只觉禅定之力越发深厚,连带三道佛门神通所化佛光在脑宫之中也自更加璀璨。

戚泽起身,活动血脉,打了一路拳术,复又催动玄音剑诀之功,震荡五脏内腑,锤炼肉身。待得道门功法行毕,又自发动小无相禅功之力,以佛门真气洗涤内外,如此佛道兼修之下,将肉身打磨的愈发坚实。

过不多时,众善信又自围拢过来,人数比昨日多上不少,看来一夜功夫,又有不少人自四方赶来听经。

戚泽也不耽搁,当下升座讲经。如此一连七日,果然每日讲经说法,阐述佛门至理,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到得第七日日落之时,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恰好讲完,戚泽缓缓收口,说道:“诸位善信,这部《金刚经》已然讲完,若有甚么疑难,当可发问。”

此时围坐四方的善信已然接近万人,但戚泽以金刚禅唱神通之力加持,声音仍是一个字一个字送入每一人耳中,分毫不差,丝毫不爽。

众善信历经七日佛法熏陶,个个面上皆有光彩,大家面面相觑,想要发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戚泽见状笑道:“佛法由心起,亦由心灭,这七日传法,说的是明心见性之道,诸位善信可每日诵持此经,自有助益!”

慕容清将手一挥,自有家丁捧来无数新印刷的经书,说道:“此是《金刚经》经文,今日广结善缘,凡来听法者,皆可得赠一部,日后此经流传天下,亦是诸位之功劳!”

当下慕容府家丁按人头分发经书,每人一本,绝不多发。此时书籍之物仍极珍贵,非是小户人家所能置办的起,来听经者大多还是逃难的灾民,将那经书拿在手中,鼻尖有墨香萦绕,俱是大为欢喜。

接连讲经七日,戚泽也有些心力交瘁,见众人只顾翻阅经书,笑道:“诸位得赠经书,便可自行离去,贫僧也要去了!”

慕容清道:“大师何出此言?难不成是佛门的甚么偈子不成?”

戚泽道:“缘来则聚,缘去则散,自有因果牵缠,却不可一味执着。”

慕容清道:“你们佛门之人便是爱装神弄鬼!对了,我大兄邀请大师今夜往府上做客,雪儿这几日已然恢复如初,定要多谢大师!”

戚泽道:“慕容家助我刊印经书,已算报答过了,何必如此客气?”

慕容清笑道:“大师不去也好,这几日我府上那些内宅家卷研读《金刚经》,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只想向你当面请益。若是你去了,慕容家只怕立时转信了佛门,我在大天罡门中可就成了一块大大的笑柄!”

这慕容清生的清秀,却是率真可爱,出言无忌,与秦阔倒有几分相似,不愧是同门学艺。戚泽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去了,岂可令道友在同门面前丢脸?”

慕容清立时大起知己之感,点头道:“不错!不错!”正说之间,众人得了经书,已然缓缓散去。

忽有一人身穿道袍,御风而来,正是苦根老道。慕容清望见,皱眉道:“这厮不在王府为王妃治病,跑来这里做甚么!”

苦根老道落于近前,望去春风满面,稽首道:“两位道友有礼!”

慕容清还了一礼,道:“苦根道友不在镇北王府之中熬炼丹药,跑来此处作甚?”

苦根老道笑道:“那五毒降蛊丹已于三日前炼好,只是镇北王生怕再有差池,命老道来请两位道友压阵护法,老道听闻圆信大师在此讲经七日,不敢打扰,今日方才寻来。”

慕容清道:“原来如此!镇北王能等到七日讲经完毕,也算甚有耐心了。”

苦根老道道:“正是如此!此事已然耽搁了几日,还请两位道友不辞辛劳,助老道一助!”

戚泽道:“治病救人,自是我等本分。不知慕容道友意下如何?”

慕容清道:“我回幽州本为侄女之病,既然王妃亦是中蛊,自不能见死不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道友邀我等助阵,事成之后,镇北王有何谢礼,也需分润我等一份!”

苦根老道心中暗骂一声,口中笑道:“这是自然!事不宜迟,我等这便动身!”

三人飞入城中,此是已是戌时十分,镇北王正在府中走来走去,见三人到来,忙道:“三位仙长齐至,爱妃有救矣!”这些时日镇北王忧心王妃之事,着实劳心劳力,清减了太多,说话都有几分无力。

苦根老道道:“事不宜迟,这便动手!”与镇北王入得内室,如法炮制,用那新炼的五毒降蛊丹勾引蛊虫去了。

戚泽与慕容清守在内室之外护法。慕容清道:“丹鼎门过于市侩,仗着外丹之术天下无双,素来不将我大天罡门放在眼中,只略略忌惮昆墟派与五行宗这两家大户,那苦根老道便是惯于装神弄鬼,依我看,大师用那拟化五毒魔音之法,定能一举拔除蛊毒,何必让那厮掺和一手,霸占功劳!”

章242 法相之战 传经苦根(二合一) 戚泽道:“丹鼎门的丹药别有一功,许是对付蛊虫更有把握,只看苦根道长如何施为了。”

二人闲聊几句,一面留神查探左近,静夜无声,唯有虫鸣阵阵,天边彩云遮月,约莫过去一个时辰,不知何时虫鸣消散,连个人声也无。

二人同时向那静室望去,只听其中忽然传出一声低呼,似是遇上了甚么恐怖之极又复惊讶之极的事情,随即又被生生掐断。

戚泽认得是镇北王之声,看来是苦根老道终于用五毒降蛊丹将那蛊虫迷倒,取了出来。镇北王瞧见蛊虫真形,惊骇莫名,才情不自禁发出声音。

果然只听苦根老道说道:“王爷,蛊虫已然顺利取出,老道以精纯真气将之封禁,回去再做处置!王妃被蛊虫侵**血元气极久,还需以上佳宝药滋补身子,老道再开几道方子,王爷照方抓药,不出一月,便可调养完全了!”

镇北王大喜叫道:“好!好!多谢道长!道长真乃本王之福星!”

苦根道人嘿嘿一笑,只听房门响动,已然走了出来。戚泽与慕容清迎向前去,只见那厮手托一道真气,气流成禁,内中禁锢着一条蛊虫,长仅数寸,依稀是一条小蛇的模样。

戚泽记起当夜在王府之外望气,瞧见此蛇吞噬镇北王气运之景,问道:“道长要如何处置这条蛊虫?”

苦根道人道:“御蛊下蛊之辈往往以自身精血喂养蛊虫,这蛊虫虽是弱小,十分奇异,贫道要准备一二,再将之杀死,给那下蛊之人一个好看!”

五毒教以蛊术害人,事先要以心血祭炼蛊虫,一旦蛊虫死去,也要牵连祭炼之人,与道门修士祭炼本命飞剑,飞剑受创,本人亦要受伤一个道理。

戚泽道:“此物便是五毒教声名最盛的五毒神么?”

苦根道人道:“五毒教的五毒神据说是将五种最厉害的毒虫祭炼合一,至于究竟是甚么模样,却是千人千面,随着用的蛊虫不同,自有分别。此物甚是特别,也不好说究竟是不是五毒神的一种。”

慕容清道:“说那么多干嘛,只消一掌拍死便是!”

苦根老道笑了一声,道:“慕容道友说的也是!”眼神落在戚泽面上,说道:“听闻大师七日以来,在城外讲经布道,可惜老道忙于炼丹,未克亲与盛会,当真是一大憾事!大师若是有暇,还请明日来老道丹室,也好当面请益。”

戚泽道:“道长对佛法亦有兴趣么?苦根道人笑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佛道本是一体,本门也素来不禁弟子兼修其他法门,说不定老道听经之后,有所领悟,道行大进也说不定。”

慕容清待那苦根老道走后,说道:“这厮定有诡计,无事献殷勤,大师明日还是莫要去了。”

戚泽道:“苦根道长有心闻法,我岂能不去?只见招拆招罢了。”慕容清一愣,笑道:“也对!”

且说万俟雄得了潘鹘之令,元婴本尊带领四头金丹级数的蛊虫飞出十万大山,直扑幽州城而去。十万大山与幽州城相隔极远,万俟雄心切仇敌,拼命赶路,数日之间,已然飞过万里。

万俟雄一面飞遁,一面盘算,只知仇人是用佛法灭去那一头金盔虫分身,但究竟是甚么手段,金盔虫死的太痛快,本尊全未得到一丝一毫的消息反馈,说明仇人道行远在金丹之上。

万俟雄心头打鼓,不知以他元婴级数的神通,能否报的此仇。分神之间,就在飞跃一片密林之时,忽有一大片佛光自平地升起,转眼化为一道幕布,看不出薄厚,却是牢牢挡住前路。

暗中出手之人绝无暗算之心,否则只将佛光当做渔网撒去,万俟雄也要手忙脚乱一番。那厮被佛光一照,遍体疼痛,慌忙止住遁光,凝神叫道:“是何方秃驴,敢挡老子的去路!”

只听一人说道:“万俟雄,你是要去幽州城么?贫僧奉命在此恭候多时了!”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和尚笑嘻嘻的飞腾而起,对万俟雄合十作礼。

万俟雄眼睛一眯,瞧见那厮手中提着一盏形如莲花的宝灯,心头一突,惊道:“你是大菩提寺的罗海秃驴!”

那少年僧人正是罗海和尚,笑道:“你还有有些眼光!万俟雄,你损失了一具金盔虫化身,乃是罪有应得,若是容得你去幽州城中报复,不知要伤及多少无辜!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贫僧带你回大菩提寺中,每日听经念佛,洗去戾气,日后定有正果!”

万俟雄骂道:“放屁!我道是谁好端端毁去老子一头化身,原来是你这秃驴!你不在大菩提寺里闻那灯油味道,闲的头痒得罪老子!莫以为你有这莲花宝灯,我万俟雄便奈何不了你!”

罗海和尚笑道:“妄动嗔念,心念不纯,你若再如此放逸七情,被外魔染化,悔之晚矣!”

万俟雄心头一凛,无论玄魔佛三道,皆惧怕被域外天魔盯上,一旦心境不纯,被魔念所慑,便要沦为天魔卷属,成了行尸走肉,生死都不由自己。

万俟雄立时收拾心思,冷冷道:“你杀了我一具分身不够,还要半路截杀,大菩提寺的秃驴果然狠辣!”

罗海和尚道:“我佛门以慈悲为怀,纵是一阐提人,只要真心悔过修行,亦有成佛之望……”话未说完,身后陡然闪出两道毒光,电闪也似,向他背心扎去!

万俟雄遇上同级数的对手,心思狠毒,用上暗算之手段,那边发动之时,一声狞笑,将其余两道蛊虫分身也化为两道毒芒飞去,前后夹击之下,犹嫌不足,本尊将身一摇,元婴法身变化无穷,抬手便是无穷毒岚烟瘴飞去。

一连三招,快若电光火石,尤其蛊虫之道变化诡异,剧毒无匹,更能钻入心窍,一个不好便受重伤,万俟雄暗自得意,忖道:“罗海秃驴乃是大菩提寺中极为有名的人物,一身精血定是浑厚之极,我的蛊虫若是吞吃了他,只怕立时有几头要修为暴涨!”

兀自做着美梦之间,就见罗海和尚处身于四道光华夹击之下,却是不慌不忙,只将手中莲花宝灯轻轻一提,宝灯之中一道纯白色灯焰蓦地一闪,分化出四朵灯花,向前后疾飞而去。

万俟雄识得大菩提寺至宝莲花宝灯,此灯有伏魔之功,但仅凭几朵灯花想要破解其四道分身围攻,罗海和尚还是想得太美,心念电转之间,四道蛊虫分身忽然分进合击,分作上下四方之势,绕开宝灯灯焰,依旧直取罗海和尚本尊!

眼见那罗海和尚避无可避,就要葬身与四道蛊虫分身之下,忽见四朵灯花佛焰暴涨,竟是后发先至,一齐而来,一瞬之间竟将四道蛊虫分身尽数裹了进去!

莲花宝灯佛火灯焰烧灼之下,正是魔道最大的克星。四头蛊虫皆是万俟雄精挑细选而来,用尽心血培育,想要炼成五毒神的原材,受佛焰灼烧,立时惨叫挣扎。

万俟雄大惊失色,元婴本尊忙不迭飞起去救。只听罗海和尚轻叹一声,道:“去罢!”佛焰暴涨,四朵灯花只齐齐向内一合,那四条辛苦祭炼而成,堪比金丹高手的蛊虫竟然转眼化为一堆飞灰!

本命蛊虫被焚烧殆尽,万俟雄大叫一声,元婴之身险些四分五裂,连遁法都施展不开,指着罗海和尚叫道:“你!你!”

罗海和尚用手一拂,先前万俟雄所发毒岚烟瘴立时化为一阵清风飞走,说道:“万俟雄,你若不愿随我回大菩提寺,今日便超度了你,好叫天下魔道知晓,我罗海也敢下手杀人的!”

万俟雄叫道:“你这厮分明已非元婴级数,却来埋伏于我,以大欺小!”复又颓然道:“罢了!只要饶我性命,便随你去大菩提寺罢了!”

罗海和尚一笑,正要说话,忽然眉头一皱,只听一个冰冷声音传来:“废物!”一头庞然如山的阴影蓦地现出,通体宛如碧玉,正是那潘鹘的碧玉蟾蜍化身!

碧玉蟾蜍一出,万俟雄大为惊喜,叫道:“潘长老!”那碧玉蟾蜍望向罗海和尚,口吐人言,说道:“罗海!想不到你也修成法相,想必是有了甚么奇遇!不过你一个初入此境的小辈,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罗海和尚眉头微拧,说道:“想不到万俟雄之后还有高手陪护,也罢,贫僧法力初成,还有些运转不令,正想寻个敌手讨教一番!”

将身一摇,已然现出一尊金刚法相!但见其高有十丈,通体金色,身披锁子金甲,头戴金盔,面容威严,足下佛火烈焰,双手各持一柄戒刀、一柄长剑。

忽然一声霹雳响处,又生出一只手来,执着一枚铜铃,摇一摇便是地动山摇,有梵呗禅唱之声,又有一声霹雳响动,又生出一只手来,托举一枚宝珠,晃一晃便有万道光华,与大日争辉。

这一尊金刚法相一出,立有无尽肃杀之意升腾而起,显是罗海和尚虽在佛门,杀性却丝毫不小!

潘鹘所化碧玉蟾蜍之身冷哼一声,魔躯一涨之间,足有二十丈高下,大口一张,虽无毒牙利齿,但口中毒涎如江,无论甚么吞了进去,转瞬之间皆要化为脓水,连佛门金身也不例外!

那碧玉蟾蜍大口之中蓦地伸出一条满是毒涎的舌头,长有十丈,水桶粗细,韧力惊人,比电还急,弹向罗海和尚法相金身。

罗海和尚修成法相金身之后,亦是首次与同级数对手交锋,立刻打点精神,用口将莲花宝灯灯焰一吹,飞出一团佛火,霎时之间化为一片火网,往那舌头之上烧去。

蟾蜍毒舌之上亦有魔气护持,与佛火一碰,立时发出滋啦啦之声,罗海和尚眉头一皱,那毒液受佛火一烧而生毒烟,亦是剧毒,不可令其飘散于外,用手虚虚一抓,将毒烟凝聚起来,不令其散佚而去。

潘鹘喝道:“假慈悲!”毒舌搅动,如同大枪,忍住佛火灼烧,依旧向罗海和尚法身缠去。同时庞大之极的魔躯一动,跳跃而起,竟是灵动到了极点,身外无数毒烟毒涎凝聚成秘传五毒神雷,一发轰去。

罗海和尚金身法相被潘鹘层出不穷的手段打的有些措手不及,只好将莲花宝灯祭在头顶,放出朵朵佛焰护体,四条臂膀齐动,铜铃摇荡、刀剑噼斩,又有宝珠放射光华,晃瞎碧玉蟾蜍之眼。

两尊佛魔法相一旦动手,立时花样百出,尤其皆是高比山岳,旋动之间,地裂天开,震荡四方,搅得周遭数千里都不得安生。

万俟雄也被这一番声势震得不能自已,苦心祭炼多年的五条蛊虫,竟尽数死在这该死的秃驴手中,不然他也有望问鼎法相,想到此处,不由得恶向胆边生,元婴之体演化毒岚烟瘴,叫道:“潘长老,我来助你毒死这厮!”

有一头法相级数的碧玉蟾蜍,再加一位元婴级数魔头围攻,罗海和尚却是临危不惧,精神陡起,戒刀宝剑挥舞的风雨不透,四面遮拦,间或还要铜铃震荡,闹得万俟雄头脑昏沉,有力使不出。

幸好有碧玉蟾蜍挡下罗海和尚七八成攻势,法相之战中,元婴级数便显得十分鸡肋。万俟雄几次鼓荡神通击去,俱被罗海和尚轻描澹写化于无形,也是颇为无奈。

金丹修成元婴是一道分水岭,元婴修成法相,更是云泥之别,虽只相差一重境界,法力神通不啻天壤。魔道哪里会讲甚么单打独斗?潘鹘的碧玉蟾蜍之身还指望用万俟雄来顶缸,创造战机暗算罗海。

三位佛魔修士大战连天,可惜与幽州城相隔极远,神通余波还传递不到彼处。

戚泽在镇北王府中入定一夜,清早起身,便往苦根道人丹室而来。齐承早已等候在外,见戚泽到来,说道:“家师早已恭候多时,请大师入内!”闪身让开去路。

章243 疑丹 戚泽入得丹室,见一座形制古拙的丹炉立在中央,有一丈高下,正是苦根老道的本命法器。那道人已然迎将上来,说道:“有劳大师玉趾,老道不甚惶恐!请上座!”

戚泽见他前倨后恭,态度大变,心下便有几分提防之意,说道:“客随主便,还是请道长上座罢!”

苦根老道心头也实是瞧不起这假秃驴,也不推辞,便在上座坐了,说道:“今日请大师来,是请大师讲授那卷《金刚经》。老道闻听此经玄妙惊人,能明心见性,照见真如,急欲得闻,还请大师摒弃门户之见,慨然传授!”

戚泽道:“我佛门素无门户之见,道长身在道门,心慕佛法,只有敬佩,岂敢藏私?既然愿听,小僧自当倾囊而授!”

苦根老道大喜,道:“有劳!有劳!”

当下戚泽取了一卷《金刚经》印本,开口便将。苦根道人手边亦有一本,一面听经,一面翻阅对照。

这老道本是打着不甚良善的主意,但越听越是心惊,最后忍不住全神贯注,参悟经文,只觉其中虽无具体的修行法门,但玄妙之处,还在丹鼎门许多丹经道法之上!

对于苦根老道这等修行老手,也不必说的太过细致,因此这部经书只用了一个白日功夫便即说完,那苦根老道确有几分悟性,听罢经书,心下若有所悟,一身丹气似乎也精纯了许多。

苦根老道叹道:“果然是传世之经,奥妙无穷!越读越觉神奇!只是佛陀在其中提到了一些神通之名,譬如天眼、法眼、佛眼等等,又当依何修习?”

戚泽道:“佛陀说法,素来是针对弟子在修行之中有何疑难而作解答,那神通不过借物譬喻,并未传授具体法门,佛门亦不重神通,小僧也不知如何修习。”

苦根老道暗自冷哼道:“这厮分明有实修之法门,却秘而不宣!说甚么佛门不重神通,却是湖弄鬼呢!”面上却做出一副感激之色,说道:“这本佛经果然精妙,不愧为大菩提寺秘传经文,大师肯将之流布出来,教化众生,便是功德无量!”

自怀中取出那枚婴儿拳头大小的覆地金丹,说道:“传经之事老道已禀明门中,门中命我赠送大师一枚覆地金丹,权作传法之贺,还请大师勿要推辞!”

戚泽目光落在那覆地金丹之上,见其丹气莹莹,映得一室皆明,果然是一件上乘丹药,摆手道:“传经布法乃是小僧本分,无功受禄,大是不妥,还请道长收回此丹,小僧万不敢当!”

苦根老道笑道:“大师还不知此丹妙用,这枚覆地金丹乃是本门天地人三元大丹之中,地元神丹之首,一经祭炼完全,立有道家覆地金光咒护身,虽名丹药,正是一件上乘法器。此是本门欲与大师结下善缘,特赐此丹,大师若是不收,门中震怒,老道只怕要大受责罚!”

戚泽仍是坚辞不受,苦根老道道:“大师若当真不收,老道只好跪求大师了!”居然要撩衣跪倒。

戚泽忙起身避在一旁,说道:“道长莫要如此,折煞小僧了!也罢,既然如此,此丹小僧便愧受了!”

苦根老道大喜,将那覆地金丹递过,又恭送了戚泽出门。这才喜滋滋回转丹室,在丹炉之前打坐。

齐承入内,说道:“门中长老也是舍得,为了这假秃驴,居然赠了一枚覆地金丹!”

苦根老道冷笑道:“你不知其中关窍,莫要胡说!”

齐承心下暗恨,口中却道:“其中关窍如何,还请师傅示下!”

苦根老道心情正好,道:“也罢,便说与你知!”遂将覆地金丹之中所藏秘密说了。

齐承惊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其中还有这般隐秘!不过我看那厮十分小心,只怕不敢上手将之祭炼,如之奈何?”

苦根老道冷笑道:“就怕他不小心,越是谨慎小心,越会忍不住查探金丹之中有何埋伏,只要他将真气灌入那么一丝,便会给覆地金丹吸住,要么祭炼通透,要么功力散尽,别无他选!”

齐承笑道:“还是师傅神机妙算,弟子佩服!”

苦根老道斜睨他一眼,目中神色颇含深意。

戚泽携了那覆地金丹,一路来寻慕容清,将苦根老道赠丹之事说了,将那覆地金丹摆出。

慕容清也未见过这等神丹,绕着金丹来回踱步,口中啧啧称奇,苦笑道:“我在门中只顾修行,连一件像样的本命法器都没空祭炼,对这等神丹之流更是知之甚少。”

戚泽道:“只怕丹鼎门在此丹之中做了甚么手脚。”

慕容清道:“若是你不放心,先不必祭炼,待得回去大菩提寺,有无数高手看顾,那也无妨了。”

戚泽亦做此想,便将那覆地金丹收入那面锦幡之中藏起。忽见镇北王满面春风而来,笑道:“本王爱妃蛊虫已除,深感大恩,特意设宴,请三位大师赏光!”

慕容清笑道:“既是王妃玉体转好,自当前去恭贺。”戚泽本待离去,但镇北王其意甚殷,只好答应。

是日夜间,就在王府后花园之中设宴,山珍海味自不必细说。苦根老道、慕容清与戚泽分别落座。苦根老道见戚泽完好无损,显是不曾祭炼那覆地金丹,面上微有失望之色。

过不多时,只听环佩轻响,镇北王搀扶着一位绝代佳人缓缓而来。那佳人面上不施脂粉,却又国色天香,不是王妃又是哪个?

三人起身见礼,镇北王笑道:“三位长老不必拘礼,今夜只为感激三位长老这些时日功劳,我等不醉不归!”

那王妃身着宫装,外罩一件披风,如弱柳扶风,七分病态之中,更显出三分娇媚之意,轻轻说道:“贱妾受妖人所害,缠绵病榻,若非三位长老鼎力相助,只怕早就……”

三人忙道:“举手之劳,王妃何必客气!”镇北王当先举杯,连饮三杯,大笑连连,显是畅快已极。

章244 祭炼金丹 王妃轻轻举杯,用樱唇浅饮了一口,柔柔说道:“三位长老皆是身具神通之人,王爷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急需三位帮手,何必考虑留在王府之中?王爷若能得三位之助,不啻虎生双翼,笑傲九天。”

戚泽沉默不语,只去夹菜。苦根老道与慕容清本就奉了门中密令,忍不住对望一眼。

苦根老道笑道:“老道自来王府,蒙王爷不弃,自当效犬马之劳!”

慕容清不甘示弱,说道:“我慕容世家扎根幽州多年,早就与王爷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当助王爷一展宏图,成就霸业!”

镇北王大喜,叫道:“有两位真人相助,大事济矣!”向二人敬酒,又满饮了一杯,这才望向戚泽。

戚泽会意,说道:“小僧此来,为求修行机缘,何况道行尚浅,只怕当不得王爷信任,还是做个闲云野鹤罢!”

镇北王叹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既然大师之意如此,本王只好祝大师修行有成,早日成就无上正果!”

戚泽与镇北王遥敬一杯,仰头饮了,目光却始终不离那王妃面上。

那王妃言笑晏晏,虽是纤纤弱质,自有一股风流之态,感应到戚泽目光,微微偏过头来,向其一笑。

戚泽收回目光,专心盯着眼前菜肴,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这一夜宾主尽欢,戚泽三人告辞,苦根老道依旧留在王府之中。慕容清力邀戚泽随他回慕容家一趟,戚泽想了想,答应下来。

慕容清大喜,领着戚泽回到慕容家,不顾夜色已晚,叫醒慕容玄,三人又秉烛长谈,直至天明。

天亮时分,戚泽告辞,慕容兄弟苦苦挽留,无奈他去意已决,只好放行。

戚泽又去城中几大书坊之中,瞧见那《金刚经》已刊印极多,摆放于架上,每本只卖一个铜板,权作书资,广结善缘,便一路出城而去。

他自思幽州之事已毕,该当前往纯阳剑派之中,但又放心不下青州战事,沉吟不决,最后决定先去青州走上一遭,瞧一瞧战事糜烂到了何种程度。

此时幽州城外的灾民已然安顿的差不多,粥棚也陆续撤走,也算了了他一桩心愿。一路向青州而去,半路之上寻了一座小小山洞,躲入其中,将那锦幡祭起,化为无形,将洞口遮蔽,免得有甚么野兽误闯进来。

结跏趺坐之后,取出古灯檠,又拿出那枚覆地金丹,苦根老道绝无那般好心,此丹之中定有甚么手脚,最好的法子便是顺手扔掉,不过他有古灯檠在手,岂能暴殄天物?

戚泽祭起古灯檠,将覆地金丹望空一抛,佛火金焰一展,将之收入其中!

这盏古灯檠乃是戚泽手中最大依仗,连元婴级数的玉尸都能镇压,覆地金丹也不在话下。那金丹一入金焰之中,立有佛门真气侵入,欲探查其中禁制。

戚泽不知那金丹一旦被外部真气沾染,便会判定有人祭炼,立时开启禁制,大量汲取元气。佛火金焰沾上覆地金丹,立被其中禁制吸收,且越来越强。

戚泽一惊,察觉异状,只道是苦根老道埋伏于其中的机关发动,欲要停止探查,哪料那金丹便似一个无底洞,疯狂吸入佛火金焰之力。

戚泽一缕心神顺着佛门真气流注于金丹之中,瞬息之间以转悠了一圈,只觉其中就似一处小小天地,自成乾坤,不愧为丹鼎门地元大丹之首,并未发觉甚么异常,只是对真气极度渴求。

佛火金焰的本质仍是一道佛门精纯真气,只不过经古灯檠中佛法锤炼,化为火焰之质,别有一番妙用罢了。那覆地金丹虽是道门外丹之作,对佛门真气也不抗拒,逆来顺受,亦可祭炼。

戚泽起先担心中了苦根道人圈套,但细细一品,才觉不对,忖道:“原来如此!这金丹一经祭炼,需要海量真气配合,我若是修为不济,不但炼化不得此宝,还会被其吸干修为,纵然不死,也成废人!想必这才是苦根的计谋所在,也算是堂堂阳谋了!哼哼,他料想不到我有古灯檠在手,也无惧于此,且看是我先真气耗尽,还是先祭炼圆满罢!”

戚泽正襟危坐,口念经文,一个字一个字跳将出来,化为点点金光,加持古灯檠,专心祭炼此宝。

就在戚泽祭炼覆地金丹之时,镇北王府之中,苦根道人霍然睁眼,大笑道:“上钩了也!区区假秃驴,也敢觊觎本门至宝,倒要瞧瞧你怎么死!”原来他在覆地金丹之中布下一层禁制,只消戚泽祭炼,便能感知。

苦根道人感应了一会,皱眉道:“怎的离幽州城如此之远?不管了,且去瞧瞧再说!”以戚泽修为定然会被覆地金丹吸成人干,他要急速赶去,将覆地金丹收回,免得遗失重宝。

苦根老道当下立即出了镇北王府,御气飞空,循着那一丝微妙感应,急飞而去。那覆地金丹距离他也不甚远,只有两千里左右,苦根道人自忖加急飞去,也不用多少时间。

但飞到中途,只觉与覆地金丹的感应越来越弱,大惊失色,叫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大菩提寺高手助那厮祭炼不成!”不由得心急如焚,若真被那厮炼成了金丹,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大大丢了脸面。

苦根道人急掠之下,不过小半个时辰,已然飞过千里之堤,也顾不得白日运功惊世骇俗,忽然浑身一震,颓然降落,原来那一缕心神感应终于断去!

苦根老道又急又气,叫道:“该死的秃驴!”感应断去,显是那假秃驴已将金丹祭炼圆满,成了其囊中之物。苦根老道心头发火,险些晕倒,咬牙切齿道:“也罢!还有区区千里,去看看能否将那厮揪了出来,抢回金丹!”

戚泽祭炼覆地金丹之时,通过古灯檠感应到其中一缕玄妙法力勾连外界,料到是苦根留下的后手,因此用佛火金焰加意炼化,待得将之烧断炼化,这才放心。

章245 暴露、自毁 苦根老道种于覆地金丹中的法力禁制一破,戚泽再无顾忌,催动无尽佛火金焰不要钱般狠狠注入金丹之中!

那覆地金丹依据炼制之人修为而定所蕴法力上限,这枚丹药是喻一赫所炼,内中能藏一尊元婴真人毕生法力。以戚泽道行根本不足以祭炼圆满,但有古灯檠便不一样了,莫忘了古灯檠上还有那枚佛门舍利子!

那枚舍利子所蕴法力浩然,戚泽如牛饮江,用古灯檠炼化了数年,也不过提炼了万分之一罢了,用其祭炼覆地金丹正是相得益彰。

以他想法,舍利子所蕴法力当在元婴之上,果然覆地金丹疯狂抽取佛门真气,引得古灯檠亦开始大量炼化舍利子中真气。

戚泽要做的唯有居中调节,不令古灯檠的真气供给有所放缓。那舍利子是一位高僧坐化之后所留,虽自具灵性,但其中高僧元灵早已遁走无踪,遇上古灯檠这等佛门第一至宝,唯有乖乖被不断抽取灵机。

苦根老道根本料不到戚泽竟有一枚舍利在手,正合祭炼覆地金丹之用,还在急速赶来的路上。

那舍利子肉眼可见缓缓缩小了一圈又一圈,覆地金丹之中却是金光愈盛,舍利子法力经由古灯檠转化为佛门真气,投入金丹之中,连带也将戚泽的心神烙印打入其中。

戚泽渐觉与覆地金丹心神联系越发紧密,忍不住加以催动,那金丹立时轻轻浮起,散发出一层金光,将他包裹在内,覆地周天,形成一枚金球。

戚泽在内向外望去,见金光壁上现出道道金文,当是苦根老道所言的道家覆地金光咒了,忖道:“待我将此宝祭炼完全,苦根老道也奈何我不得,若是对上,瞧瞧他作茧自缚、资敌送宝的表情,倒也美妙的很!”

这一番祭炼总要十数日苦功,戚泽心神沉寂,不问外事。

另一方苦根道人苦苦寻觅,已然到了方圆两百里之内,冷笑忖道:“那厮要祭炼金丹,纵然炼化了我的禁制,也绝不可能不露出丝毫法力波动,只等他露出尾巴,便是死期到了!”丹鼎门嫡传心法运转之间,狠命捕捉覆地金丹所发波动。

戚泽百密一疏,离着幽州城太近,被苦根老道寻上门来,纵有法子炼化金丹,也没余力护住自家性命。

苦根老道搜寻了半日,忽然眉头一动,大喜叫道:“在这里了!”纵起遁光,往一处山崖之上扑去!

那山崖正是戚泽躲藏之地,苦根老道一气冲去,就要轰破石壁。忽听一声冷笑,其声如夜枭啼鸣,说道:“本座认得你!你是那丹鼎门的苦根!”

苦根老道被喊得嵴背发凉,回头看时,就见一道毒云急掠而来,道行分明远在他之上,竟是五毒教的路数,不由得暗叫一声:“苦也!”哪还顾得其他,扭头便逃!

那毒云来势快绝,内中之人笑道:“跑甚么!本座正缺一个金丹化身,便是你了!”毒云之中蓦得伸出一条漆黑手臂,其上涂抹五彩斑斓之色,犹如毒蛛背上花纹。

大手横捞之下,将苦根老道四面八方尽数封死,苦根老道无法,只好祭起本命法器丹炉护身,却吃那大手拍在丹炉之上,发出一声震天闷响,如山中闷雷。

苦根老道哼也未哼,连人带炉径自给生生拍入一方石壁之中,只觉浑身筋骨欲碎,本命法器丹炉壁上也生生印着一个清晰掌印!

毒云轻轻一分,现出一条土人汉子,桀桀一笑,说道:“你这厮伙同别人灭老子金盔虫分身之时,可曾想到今日?”

苦根老道吓得魂飞天外,指着那人叫道:“你!你是万俟雄!”

那人正是万俟雄,其与潘鹘联手对付那罗海和尚,打了半日也插不进手去,反而几次险些被罗海随手一击打死。潘鹘暗中下令,命他依旧前往幽州城,接应十三皇子,顺道将镇北王府夷为平地,为十三皇子一统幽州做铺垫。

万俟雄这才敢脱身而来,好死不死,遇见苦根老道搜寻戚泽下落,识得其是道家正宗的修为,立刻下了死手。莫看万俟雄在罗海面前是个废物,遇上苦根老道,立刻魔威抖擞,龙精虎勐的一塌湖涂。

万俟雄冷笑道:“不必害怕,乖乖受我蛊虫驱使,成为本座化身,还能保留一丝意识,不算身死,倒也便宜你了!”毒云之中分出两条黑烟,仔细一望,其中俱是细小到了极点的虫豸,向苦根飞来。

苦根老道听说过这等五毒邪术,只要蛊虫入体,灵智肉身便为人所操控,再也不能回归本来,比死都惨,忍不住惨笑一声,道:“想不到我苦修一世,落得这般地步!我也怕死,但比起沦为你之傀儡,还不如一死了之!”

万俟雄冷哼一声,两道虫烟急飞更快,往其七窍之中钻去。

苦根老道大叫一声,自丹田之中散发出点点光华,随即遍满全身,连带那本命法器也自倾泻出无数真火,引得苦根本尊火烧不休!

苦根老道也算硬气,面对蛊虫寄生,果断选择自毁金丹修为,灭去残躯,也不让万俟雄得逞。说时迟那时快,金丹丹气化为丹火,与火炉真火相合,内外交攻之下,苦根老道形神立时化为一团散发无穷药性的火光!

苦根毕生炼药,体内积蓄了极大药性,此药性是正道正途得来,培本固原,对魔道蛊虫乃是莫大伤害。真药火光一出,两道虫烟当即被燎成了黑灰,随风四散!

万俟雄眉头大皱,两道虫烟残存的蛊虫立时尖叫挣扎着飞将回来,汇入毒云之中,再看苦根老道存身之地,只留下一团白灰,冷笑道:“倒是小瞧了你,也有几分骨气!”

正要飞走,忽然微微扭头,原来他也感应到了一股佛门正宗法力蕴藏于石壁之中,狞笑一声,道:“只顾这厮,险些错过了一条大鱼!”被罗海和尚爆锤一通,万俟雄对佛门可谓恨之入骨,遇上佛门修士定要百般折磨,杀之而后快!

章246 天罡斩魔剑 万俟雄将毒云一分,内中蛊虫拧成一股,化为一道五色掌印,向那山崖石壁狠狠拍去!一掌之下,石壁立成齑粉,露出一座山洞。

万俟雄一喜,正要再加一把力道,轰开山体,只听一声断喝自天外而来,叫道:“妖孽受死!”一道剑气自天外遥相击来。

万俟雄骇了一跳,见那剑气乃是玄门路数,只好将蛊虫毒云所化五色巨掌迎将上去,巨掌接住那道剑气,就在极天之上拼斗起来。

过了几招,万俟雄叫道:“天罡斩魔剑?原来是大天罡门的家伙!”那人所用剑术正是大天罡门嫡传的天罡斩魔剑,自是大天罡门正统修士无疑。

就见一道剑光飞来,御使剑气遥相杀来,剑光之中现出一位修士,居然是个女修,面容英武,身量极高,满面怒容,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五毒教的魔头!受死来!”

万俟雄讥笑道:“还以为是牛鼻子,原来是个娘们!”五毒烟岚运使的千变万化,对抗对手的剑术。

那女修眉毛生的极澹,斜斜向上飞起,显是怒极,喝道:“无耻鼠辈!”剑气一晃之间,分出七八道来,四面夹击而去。

那女修与万俟雄一般也是元婴级数,但剑术精妙,一身真气亦复浑厚。万俟雄对上颇觉吃力,暗骂道:“若非老子的五毒神分身被斩,焉能容得你这婆娘猖狂!”

两尊元婴真人斗法不休,神通余波也自传到了山洞之中,戚泽物我两忘,古灯檠之上腾起佛火金焰,化为朵朵灯花,自半空倒泄下来,行成一个护罩,将他护在其中。斗法余波袭来,也被佛火化于无形之中。

祭炼覆地金丹之速远超戚泽意料,那金丹已然不再急速汲取佛门真气,反观古灯檠上那一枚佛门舍利也已缩水了大半,只剩绿豆大小,显是其中法力已接近干涸。

那女修性子火爆,受了大天罡门派遣,前来幽州城中坐镇,半路瞧见此地魔气四溢,立时出手,对砍之余,感应到山洞中正有佛门中人练法,也有几分膈应,不过佛道两门总该一致对外,摧伏魔道,因此刻意将攻势又加急了几分,免得万俟雄抽出手来暗算那人。

万俟雄越打越不是滋味,对手的剑术大开大合,颇合大天罡门道法路数,他没了五道辛苦培育的五毒神分身,对敌的手段不免有些单调,再斗几招,已起了离去之心。

那女修剑心如电,立时有所感应,更将剑势发动的如泼天大雨,无孔不入,将万俟雄杀得暗暗叫苦。

那魔头拼着用五毒烟岚受了一记剑气,被扫去了一二成毒气,蓦得将身一扭,化为一道毒云,往南北方向便走。临去之时,还不忘发出一记毒岚烟瘴化成的五毒神掌,拍向那山洞之中。

那女修一惊,一瞬之间有了决断,天罡斩魔剑剑气一转,后发先至,圈住那一记五毒神掌,随后缓缓收回,剑气压迫之下,那五毒神掌的神通渐次被压制的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点黑光,被女修收入掌中,免得爆裂开来,遗毒无穷。

但分神降服五毒神掌,万俟雄早就趁机逃之夭夭,没了踪影。

那女修气的哼了一声,也懒得去追,便按落剑气,落在山洞之外,探头望去,见一盏佛灯之下,一位中年乞丐正自祭炼法器,身前一枚金丹滴熘熘转动,分明是道家金丹的模样,不由有些好奇。

那女修也是直脾气,不肯打扰戚泽行功,便在洞外守候,过得一夜功夫,到了第二日正午时分,那金丹忽的发出一声清越鸣响,犹如禅唱之声,响彻云衢,接着光华顿敛,化为一枚灰扑扑的丹丸,落在那人手上。

戚泽祭炼之功已毕,长吐一口气,接住覆地金丹,又将古灯檠拿在手中,查看一番,见其上那枚舍利只剩最后一点,随时都会崩散而去,其内所包裹的那道佛光却是越发耀目,似有声声念诵之音传出。

戚泽也十分好奇那佛光之中究竟是佛门哪一道神通,不过还是先试演一番覆地金丹的手段,此丹蕴含了舍利子大半法力,几乎等同于一位元婴真人所有修为,倒要瞧瞧究竟有何玄妙。

戚泽以古灯檠为媒介祭炼金丹,自也将法力烙印打入其中,此丹十分玄异,初上手祭炼时十分艰难,一旦祭炼成功,却又有心血相连,如臂使指之感。

戚泽正要催动覆地金丹,忽听一声轻咳,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要跳了起来,那人守在洞外,他竟无一丝察觉,正好心念一动,覆地金丹立时化为一圈金光,将他全全遮住,这才喝道:“是谁!”

那女修走入洞中,目光好奇,望向那金光,说道:“你手中的当是丹鼎门出品的覆地金丹,只是你用佛门法力祭炼,倒也别出心裁!”

戚泽满面警惕,问道:“不知前辈大名,还请赐教!”

那女修道:“我名亢元芹,乃是大天罡门长老,昨日在此地发现有魔道修士肆虐,特来查看,已有一位玄门道友不幸遇害,从其留下的残痕推断,当是丹鼎门中弟子。”

戚泽恍然大悟,说道:“昨日晚辈潜心炼法,对外界不闻不问,那魔道修士只怕是循着炼法痕迹而来,若非前辈出手,晚辈只怕已然身遭不测!”

亢元芹澹澹道:“举手之劳罢了,若我没猜错,那魔道鼠辈当是万俟雄,只是传闻他祭炼了五尊身外化身,十分难缠,不知为何不曾施展出来。”

戚泽闻听,心下一动,忖道:“我请罗海和尚截杀万俟雄,为何其还安然无恙?莫非罗海和尚出了甚么意外?”

那亢元芹见戚泽始终不曾收去金光,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人修为不高,倒是十分警惕。”

戚泽被点破心思,面上全无异色,道:“恕晚辈斗胆,还请前辈施展一记贵派嫡传的大天罡六阳手。”亢元芹一愣,道:“大天罡六阳手?”

章247 高手齐至 戚泽道:“唯有大天罡六阳手方能证明前辈是大天罡门嫡传修士。”

亢元芹笑道:“你这人倒也有趣,莫说你我萍水相逢,我总算搭救了你的性命,如何就敢得陇望蜀?要我展露大天罡六阳手的神通?何况大天罡六阳手是本门镇派神通,只有量才而授,我只精通一部天罡斩魔剑术!”

戚泽一笑,忽然收了金光,又将覆地金丹藏入锦幡之中。

这次轮到亢元芹有些惊讶,问道:“你为何收了神通,不怕我趁机偷袭?”

戚泽道:“前辈光风霁月,晚辈也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亢元芹笑道:“你这人倒也有趣!看你佛法修行登堂入室,是大菩提寺的弟子么?”

戚泽模湖道:“不过是参的野狐禅罢了。我与慕容世家的慕容清道友相熟,前辈可是应他之请,前来坐镇幽州的么?”

亢元芹眼中一亮,道:“正是如此!这么说来你也非是外人,慕容清是我师侄,他向门中传书,说五毒教在幽州肆虐,请门中派遣长老坐镇,我左右无事,便出来做耍子。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

戚泽也不隐瞒,将在幽州城中之事说了,末了道:“晚辈见幽州事情已了,便不告而别,想去青州瞧瞧,半路起了心思,祭炼那覆地金丹,不想险些着了那苦根老道的道儿去。”

亢元芹冷笑道:“看来那自毁金丹而死的便是那甚么苦根了,那厮也非是善类,与了你覆地金丹,却不说明其中关窍,是要趁你真气耗尽之时,来捡便宜。眼下青州大乱,五毒教肆虐,玄门中人都避之唯恐不及,你这点修为前去,岂非给人送菜?”

戚泽道:“我佛门以度人救世为宗旨,青州糜烂,总要去尽一份绵薄之力才安心!”

亢元芹点了点头,笑道:“想不到你一个向佛之人的心肠要比玄门大派中许多长老慈悲的多!那些老东西整日闭门造车,妄想飞升成仙,不管黎民死活,世间变换,视苍生为蝼蚁,哼!”

戚泽道:“晚辈不过一时热血,也许再过几年,挨了几顿毒打,也会变得冷漠无情。”

亢元芹哈哈大笑,虽是女子,豪迈却不输男儿,道:“我真是越看你越顺眼了,不如这样,你随我回幽州一趟,好歹与慕容清作别,如何?”

戚泽道:“缘起则聚,缘灭则散,何必强求?”亢元芹道:“我听你们这些家伙打机锋便头疼,罢了罢了,你不愿回去,我也不勉强,你炼成了覆地金丹,也算有自保之力,只要不自蹈险地,自可无事。”

戚泽忽然记起一事,道:“前辈方才可曾瞧见一条蛇形的蛊虫?便是苦根道人取自镇北王妃体内的那一条。”

亢元芹道:“我不曾瞧见甚么蛊虫。”

戚泽沉吟不语,亢元芹道:“那蛊虫既已取出,也不当紧罢?”

戚泽道:“那蛊虫是五毒教培育五毒神的手段,能吞噬镇北王皇室气运,非是一般的毒蛊能比。”

亢元芹道:“区区五毒神又算得了甚么?一剑斩了便是!”

戚泽道:“前辈去幽州之时,还请留意此事,我总觉不对。”又说了几句,便即请辞。

亢元芹道:“你这人甚合我脾胃,倒想与你多谈,也只好罢了。”

戚泽离开山洞,辞别亢元芹,继续向青州进发。又走了几日,寻了一处偏僻之地,取出百相图,运气一喷,待得真气散去,已改了乞丐样貌,化为一位面黄肌瘦的少年,将那锦幡一变,化为一口布袋,挂在身上,施施然向青州而去。

万俟雄被亢元芹杀退,情绪闷闷,见其并未追来,便直往幽州城飞去。半途之上,放出无数细小之极的蛊虫,四面发散出去,只要有五毒教修士在,必能察觉,此也是五毒教专门用来联络的手段。

过不多时,万俟雄心头一动,暗道:“找到了!”元婴法体一掠之间,已来至一座密林之中,见潘鹍一脸晦气,正在催动冒牌的五毒神鼎,鼎中发出一种奇异香味,招引他前来。

万俟雄现身之后,冷冷道:“潘鹍,你个废物!”

潘鹍感应有同门以秘传蛊虫联络,当即以五毒神烟回应,不料竟是万俟雄亲身到来,吓得跪倒在地,连道:“万俟长老息怒!”

万俟雄修行本是顺风顺水,可惜霉星照命,接连吃瘪,连苦苦祭炼多年的五毒神分身都没了,怒从心起,正好拿这厮发泄,用手一指,一道法力飞去,将潘鹍死死捆住,如蛇蟒盘绞,勒的潘鹍惨叫不止,七窍之中都喷出毒烟。毒烟之中尚有许多蛊虫飞来飞去。

十三皇子在一旁,一见不妥,忙求情道:“这位长老,潘鹍真人也非故意如此,实是对手难缠,非人力所能抵挡,还请手下留情!”

万俟雄斜睨了十三皇子一眼,态度倒是缓和了些,说道:“你便是十三皇子?果然有我土人血统,正该做这大虞天子,掌控江山!”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出,每说一个字,法力上力道便加紧一分,待得将话说完,潘鹍已然双眼翻白,痛的晕死过去。

十三皇子心头发寒,勉强笑道:“眼下正是夺嫡关键之时,小王手下无人可用,还请万俟长老高抬贵手,留潘鹍一条性命罢!”

万俟雄桀桀笑道:“本想一把捏死这废物,既然十三皇子求情,便饶了他一条狗命罢!”收回法力。

过得良久,潘鹍一声呻吟,苏醒过来,浑身大汗淋漓,宛如水浸一般,心头怀恨,口中却道:“多谢万俟长老不杀之恩!”

万俟雄哼了一声,根本懒得回应。

十三皇子道:“五毒教为本王炼制本命神蛊,种在我那五哥的妃子体内,前日忽然失去联系,想是被人拔除,还请万俟长劳辛苦一趟,去幽州城中将那神蛊夺回,无有那神蛊,本王的修为也无有寸进。”

万俟雄沉吟片刻,伸手一抖,一条四脚小蛇狠命摇晃,问道:“可是此物?”

潘鹍一见,大喜叫道:“正是此物!长老是如何到手?”

万俟雄道:“本座来时遇见那甚么苦根,将他杀了,此物从那厮身上逃出,被本座顺手收了。既然十三皇子想要,便与了你罢!”随手一扔。

十三皇子大喜,一把接过,捧在手中,见那小蛇已然生出四足,隐然有腾云驾雾之感,头顶鼓出两个小包,似有龙角要顶了出来。

潘鹍说道:“看来此物在王妃体内短短时日,已汲取了不少真龙之气,快要成了气候,只要十三皇子将之炼化,再与自身本具的龙气结合,便可一跃成为一条神蛊,翻江倒海,笑傲九天!”

那四脚小蛇被苦根镇压,苦根自毁丹气身死之时,也自逃了出来,被万俟雄收去。万俟雄自能瞧出其中神异,但玄魔两道对蕴含天子龙气之物俱是避而远之,不敢沾染,只因其中寄托了万民之望,因果太深太大,因此并无觊觎之心,反而像是抛走了烫手的山芋。

十三皇子喜滋滋道:“有了此物,本王的功行便可一日千里了!”当下便要炼化。

潘鹍阻拦道:“十三皇子不可操之过急,须得回去青州,布好阵势,再有高手护法,方可从容炼化!”

十三皇子道:“原来如此,是本王性子太急了!”

万俟雄问道:“究竟是谁杀死了本座的金盔虫分身?”

潘鹍道:“是一个乞丐,那厮精通佛法,当是大菩提寺弟子,用了一句不知甚么的佛咒,打死了长老的金盔虫分身。”

万俟雄眼珠一转,沉吟不语。潘鹍道:“神蛊失而复得,苦根又死,不如我等回去青州,先等十三皇子炼化了本命神蛊再做打算。”

万俟雄心下盘算,大天罡门来了个亢元芹,苦根一死,丹鼎门必有动作,幽州城是待不了了,不如转去青州,重炼五毒神分身,反正青州战乱,死者无数,有无数精血血肉可以培育蛊虫,便道:“也好!”

十三皇子道:“万俟长老愿意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定能问鼎大宝!”放声大笑。

潘鹍心下不满,忖道:“你这厮卸磨杀驴,来个万俟雄,便不将老子放在眼中,迟早有你的好果子吃!”

万俟雄瞥了一眼潘鹍,冷哼道:“你也真是本事,竟将潘鹘之女也给克死,你那兄长震怒非常,等你回去总坛,便受死罢!”

潘鹍叫起了撞天屈,叫道:“玉奴之死,非我过错!”

万俟雄冷笑道:“这是你们潘家之事,老子懒得管!走罢!”大手一挥,一道毒烟飞去,裹着三人回归青州。

苦根老道行踪全无,可把齐承急的心如火煎,遍寻之下,也无结果,只好来求助镇北王。

镇北王也无头绪,正没理会间,只见慕容清恭恭敬敬请了一位女修,前来拜会镇北王。

镇北王听闻是慕容清师叔亲至,当即亲自出门迎接,延请入府中。亢元芹虽是女子,性子古怪,最是不喜这等俗世之事,略说了几句便即告辞。

镇北王苦留不住,只好苦笑。慕容清落后一步,对他说道:“我这位亢师叔性子粗豪,犹胜男子,修为高绝,受了门中之令,来幽州坐镇。有她老人家在,五毒教绝不敢再生事端,王爷放心便是。”

镇北王将信将疑,但自家治下多出一位大修士总是好事,道:“不知苦根道长去向何处,前几日忽然不告而别。”

慕容清面色古怪,说道:“亢师叔来时,遇到五毒教长老万俟雄,出手将之惊退,但已有一位玄门道友遭了毒手,便是那位苦根道长。此事亢师叔已然飞剑传书,告知丹鼎门,想来不日便有消息。”

镇北王惊诧的无以复加,连连道:“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

过得几日,幽州城之中忽然异香遍地,许多水池小河之中有无数白莲绿荷盛放,那异香之中颇含药性,将前几日万俟雄与潘鹍等五毒教高手肆虐所留毒气气息一扫而空。

亢元芹就在慕容府中落脚,她性子孤僻,只寻了一间静室打坐,磨炼真气,除却慕容清外,慕容家上下一概不见。鼻中嗅到这股异香,冷笑道:“丹鼎门之人惯会装神弄鬼!”

镇北王府中异香尤甚,兵将下人闻了,俱觉身轻体健,元气充沛。镇北王拿不定主意,不知此香正邪,正要寻慕容清商议,忽见齐承走来笑道:“王爷不必猜疑,此乃我丹鼎门门中百药真煞之秘法,定有本门高手长老驾临!还请王爷屈尊迎接。”

镇北王喜道:“又有高手来辅左本王?幸甚!幸甚!”故意将两只鞋履穿反,小跑迎出王府之外,望天大叫:“是哪位仙长前来?还请现身一见,也好让本王拜谒仙容!”

话音方落,面前已多了一位白衣道士,形容俊美,犹如处子,望去只弱冠年纪,含笑说道:“丹鼎门外门长老喻一赫,见过镇北王!”

镇北王喜道:“原来是喻长老驾到,快请入王府奉茶!”

大厅之上,喻一赫落座,说道:“前日有大天罡门道友以飞剑传书本门,言道师侄苦根已遭劫数,喻某特来瞧瞧!”

镇北王愕然道:“苦根道长遭了劫数?本王实在不知!”

喻一赫道:“王爷不必多想,苦根门下还有一位弟子,请王爷将他唤来,喻某一问便知!”

镇北王遣人唤来齐承,齐承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口称:“弟子齐承,拜见长老!”

喻一赫道:“我知道你!你叔叔乃是平天道的八大天王之一,平天道虽非正途,也算我玄门一脉,因此本门对你并无成见,一样传你道法,你不必害怕!我来问你,你师傅临死之前,究竟发声了甚么事?你不得隐瞒,说与我知!”

齐承惊道:“我师傅死了?”见喻一赫一脸不耐,只好说道:“我师傅这些时日为了治疗王妃蛊毒之事,奔波不休,着实辛苦。”

章248 前往青原 “前日来了个乞丐,却是个家秃驴,自言是大菩提寺的弟子,传扬佛法……”齐承如倒豆子一般,将师徒两个来到幽州城之后发生之事一一道来,绝无遗漏。

喻一赫自始至终一语不发,待齐承说完,思忖良久,才道:“你说你师傅正在丹室之中,忽然遁走,再也不曾回来?”

齐承道:“正是!”喻一赫道:“带我去丹室一观!”

齐承当前引路,镇北王随着喻一赫来至丹室之中,喻一赫环视一圈,点了点头,自袖中取出一方玉盒,玉盒开启,内中竟是满盛了一盒泥土。

喻一赫口中念念有词,蓦地往那泥土之上一指,立有一株绿苗自土中生发,抽枝散叶,吐芯开花,不过数息之间,已生出一朵娇艳白花!

这等本事倒是常在江湖术士手上瞧见,镇北王毫无惊诧之意,就见喻一赫低喝道:“找!”那白花竟似是活物一般扭曲了几下,花芯抖动,不知在嗅些甚么,蓦地花朵一偏,指向一处方向。

喻一赫对镇北王道:“王爷请恕罪!”大袖一摆,人已无踪,连带齐承也不见了踪影。

齐承再回过神时,已来至幽州城外极远之地。喻一赫不言不语,只用那朵玉盒白花探查,带了他飞掠不定,过了半个时辰,忽然说道:“便在此处了!”

齐承一见,空地之上现出一个窟窿,喻一赫收起玉盒,望着那窟窿叹道:“看来那亢元芹不曾说谎,苦根的确在此地应劫。还有五毒教蛊虫的臭气!”

齐承道:“我师傅是死于五毒教之手?”喻一赫道:“也不尽然,是你师傅不堪受辱,自毁金丹,自绝而亡。好,有骨气!”

齐承心下不以为然,大丈夫能屈能伸,打不过逃走便是,何以闹得玉石俱焚的下场?

喻一赫道:“苦根之死已查探清楚,的确与五毒教脱不开干系,我要上禀门中,研究对策。我看你资质不错,也算可造之材,我还要在幽州驻留些时日,这些日子你就随我修行罢!”

齐承还在头疼自家日后出路,闻言大喜,当即跪倒在地,用力叩头,叫道:“喻长老大恩,弟子无以为报,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喻一赫是元婴级数,修为远在苦根之上,何况是外门第一长老,位高权重,齐承能攀上这根高枝,可谓一步登天!

喻一赫道:“起来罢,若是你能合我心意,未必不能收你入门,只是我门下规矩极严,你须好生修行才是。”

齐承叫道:“弟子定然不负喻长老教诲!”

喻一赫本在丹鼎门中主持外务,亢元芹一封飞剑传书飞来,当即大惊,将苦根身死之事上禀门中高层,不久便得了谕令,命他赶来幽州坐镇,辅左镇北王,不令大天罡门在幽州得势。

此事关乎丹鼎门与大天罡门两派角力之事,喻一赫也不敢擅作主张,暗道:“本门实力与大天罡门相差彷佛,大家逐鹿幽州,只会打的头破血流,不知五行宗、昆墟派那等大派又选定了谁人作为代表参与夺嫡之战?”

戚泽幻化为一位面黄肌瘦的少年,一路南下,直奔青州而去。天机子命他下山,本来要去纯阳剑派攒炼天罡之气,但他思来想去,似乎佛门修行更为精进,也放心不下青州之事,便暂缓了炼罡行程。

青州与幽州接壤,并不比幽州小上多少。镇北王是五皇子,深受虞朝皇帝宠爱,早早开牙建府,被封亲王,统领幽州一地政事。

十三皇子则不同,本就年纪弱小,何况有一半土人血统,为虞帝所不喜,也被早早打发出京师,但没那好命封王,只在青州划出一小块封地供其居住,仍是一个皇子的名分。名为自立,实为圈禁。

十三皇子少年老成,早有不臣知心,来青州之后,与平天道勾结,复又利用自家一半土人血统之事,说服五毒教全力辅左,这才从容起兵。

十三皇子自其封地起兵,有平天道与五毒教呼应,不出几日已成燎原之势,顷刻之间几乎将虞朝在青州的势力连根拔起!

戚泽深入青州,越发瞧见战事惨烈,当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灾民遍地,只因战事纷乱,不得已背井离乡,逃避兵祸。

戚泽亦是一身褴褛,面黄肌瘦,与难民们倒是十分相肖,混入人群之中也不显眼。他已见多了易子而食,刨树根、吃观音土的惨相,不由流泪不止,默默想道:“若我修成法力,当终结这乱世兵祸,还众生一个清净世界!”

青州之地已然十室九空,戚泽想了想,想先去青原城瞧上一瞧,彼处是青州首府,战事必然最为胶着,从那里便能瞧出整个青州战况如何。

戚泽走了几日,接连遇上十几波逃难的难民,也有许多从青原城而来,便打探青原城战况。得知如今十三皇子率领大军,四面围困,但青原城抵抗极剧,久攻不下,双方来回拉锯,已有一月多功夫了。

戚泽还打探到就在十三皇子起兵之前不久,青原城新调换了一位府丞,唤作元季峰,也即是那位府丞统御兵马,将十三皇子拒于城外,令叛军不得深入一步。

戚泽心头一动,忖道:“这位元季峰莫不就是元卓之父,出身焚香阁的高手?若真是他,有焚香阁在背后支撑,倒也不惧五毒教。看来虞朝战乱,玄门各派已然迫不及待下场参与,想要分一杯羹。”

虞朝占据中原膏腴之地,物产极丰,玄门修士也不能天天餐风饮露,也要靠天材地宝辅助修行,自也需有人供奉供养,若能把持社稷神器,自是最好不过。

戚泽这一日正与一拨难民混在一处,依旧干起老本行,为难民诊治,以他神医妙手,不多时已然成了难民中核心人物,就算口粮再少,也有许多难民分出一些,敬奉给他,权作诊金。

戚泽不收金银,遇上口粮有富裕之人,倒还收些粮食,转手便赠给了口中无食的老弱妇孺,也得了“活菩萨、活圣人”的称号。

前方忽有一线烟尘袭来,难民顿时大乱,有人喝道:“是官军又来抓壮丁了!”原来战事胶着,死去许多青壮,无论官军还是叛军都开始从流民之中抓取壮丁,补充兵员,只是难民们就算入伍,有一口饱饭,也只会被当做炮灰,攻城掠地之时,第一个上去送死,谁人肯干?

戚泽站起身来,微微抬首,就见那烟尘来得好快,耳听马蹄之声纷落如雨,未几之间已然来至难民们之前。烟尘散去,足有数百骑兵,一声呼哨之下,立时将难民们包围起来。

那些难民有数千人,皆是手无寸铁,又天生畏惧官兵,哪敢反抗,只战战兢兢望着那群如狼似虎的骑兵。

骑兵之中当先出来一人,头戴面罩,身披铁甲,胯下黑马都比同侪壮大许多,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只一转,已将难民之情收入眼底,冷笑一声,喝道:“吾等乃是十三皇子麾下,如今十三皇子正是用人之际,尔等有那青壮之人,可速速投军,定可委以重用,若是不肯,莫怪我等用强了!”

吼声过去,过得良久也不见有人回话,那头领又是冷笑,喝道:“既然尔等不识抬举,老子也只好自己抓人了!”将手一挥,手下骑兵立时狞笑连连,纵马冲入人群之中。

这些骑兵抓惯了壮丁,不但青壮要抓,更瞄准了难民中貌美的女子,也一并强抢回去。那些苦命女子落在这群豺狼手中,下场可想而知。

骑兵杀来,难民们登时发出哀嚎之声,有父母护住了子女,却吃骑兵一枪砸倒,又自伸手拽人,将少男少女们横在马背之上。众骑兵宛如身入猎场,肆意围猎猎物,偏生猎物们还不敢反抗,只高兴的欢声大笑。

眼见再不动手阻拦,便要出了人命,戚泽暗叹一声,踏前一步,将手轻挥,一旁生有几棵歪脖树,幸好还剩下几片树叶,未被难民们嚼吃干净。

戚泽心念到处,上百片树叶自然脱落,腾空而去,宛如利剑飞刀,嗤嗤嗤连响不绝,只听“哎幼!啊!”惨叫之声接连响起,数百骑兵竟在一瞬之间,尽数被树叶斩破铁甲,深深刺入腹中!

以戚泽如今道行,摘叶飞花当做刀剑,只是等闲事耳,心念再动,那树叶在骑兵体内狠狠一绞,登时鲜血横流,当即有数十人疼的滚下马来,只是翻滚大叫不已。

戚泽法力到处,被抢的男女自然飞起,落回自家亲人身边,做完此事,双手一拍,澹澹望向那领头之人。

那骑兵首领目光一缩,叫道:“你是谁!竟敢阻拦十三皇……啊!”话未说完,吃戚泽虚虚一挥,一条臂膀已然离身飞起,鲜血逆冲半空!

那首领被斩了一条胳膊,惨叫一声,又叫道:“薛道长!”身后有一人身穿平民衣服,乃是随军的一位修士,暗骂一声,居然头也不回,纵马便逃!

那厮也是眼尖,见戚泽的手段,便知非是对手,立刻逃命而去。

戚泽澹澹说道:“助纣为虐,饶你不得!”虚空之中似有一线琴音响过,那修士连惨叫都未发出,整个人陡然自中间裂成了两半!

那首领万没想到这面黄肌瘦的少年出手如此暴虐,动辄杀人,一腔锐气早就飞到九霄云外,铁甲一沉,已跪倒在地,叫道:“大人饶命!”

戚泽冷然道:“尔等既是十三皇子手下,便是叛军之流,尽可杀了,不过我不愿多造杀孽,尔等气海已然被迫,以后只比普通人强上一丝,也无能再作恶,将马匹、干粮留下,都给我滚罢!”

那首领只觉丹田一凉,苦修多年的真气如泄洪之水,顷刻间流淌的干干净净,心痛到无以复加,哪敢开口?只能战战兢兢带了所部兵士,果然留下马匹干粮,就那么凄凄惶惶的离去。

待得骑兵离去,众难民们才发出欢呼之声,纷纷跪倒在地,口中称谢不已。

戚泽道:“诸位乡亲将干粮分了罢,那马匹留给行动不便者以为代步,你们可往幽州而去,那里的镇北王还算开明,自可收容你等!”

难民们感恩不止,还想请戚泽一路同行。戚泽摇头拒绝,见难民们将干粮分完,将马匹赠与老弱,又叫他们拾起叛军所留刀剑铠甲,以作护身之用,诸事已毕,这才飘然而去。

奔波了数月功夫,终于离青原城不远,想起当年在城中栖云观还与丹鼎门万成有一桩因果未了,栖云观中也有当初搭救的一干少年,也不知过得如何,忽然耳朵一动,远处似有斗法之声传来。

疾步而去,转过一座小山,就见三人各使法器,战作一团。三人之中,一人穿道袍,挥手之间便是寒煞之气翻滚,居然是平天道千阴幡的路数。

另一人乃是土人装束,手持一个葫芦,摇一摇便有许多虫豸飞出,不消说乃是五毒教修士。二人合力围攻一人,那人两手空空,只能发出一道护身真气,如风中之烛,摇曳欲灭,已是十分危急。

戚泽咦了一声,道:“平天道真是搅屎棍,怎的又与五毒教勾搭上了?”三人正斗之间,也瞧见戚泽到来,那被围攻之人立时大喜,扬声叫道:“道友!我乃焚香阁弟子,青原城府丞是我师傅,这两个乃是魔道妖人,还请道友搭救则个!”

他这一喊,另两人立时警觉,平天道修士将手一扬,一道寒煞之气飞来,竟是先下手为强。

戚泽道:“我不惹你,你却来惹我!”对平天道素无好感,那三个打的热闹,也不过区区凝真之境罢了,被他轻描澹写一挥手,寒煞之气立时消散,再一挥手,那五毒教修士手中葫芦裂成两半,内中蛊虫死伤无数。

二人一惊,立时跳出圈外,那五毒教修士望着残损的葫芦,欲哭无泪。那平天道之人喝道:“你是何人,平天道与五毒教办事,竟敢阻拦!”

章249 玄音无声 杀人无形(求月票) 戚泽飞身而来,说道:“平天道虽非甚么名门正派,总算是玄门一脉,怎的与魔教勾结在一处?真是笑话!”

那平天道的修士面上一白,立刻与五毒教只认拉开距离,辩解道:“我可没跟五毒教勾结!”与魔道勾结之事可大可小,传扬出去,可就不好玩了。

那五毒教修士怪笑道:“现下说这些又有何用?咱们联手打死这两个家伙,不就神不知鬼不觉?”

那平天道的修士也非傻子,冷笑道:“我平天道可与你们五毒教没有任何干系,老子也是受你蛊惑,两不相帮!告辞!”飞身欲走。

那被围攻之人忙叫道:“休想一走了之!”将真气发出,想要阻拦。但那平天道修士先行了一步,真气扑了个空。

戚泽道:“左右是邪魔外道,都留下罢!”五指虚虚一按,两道无声玄音剑气一震,那平天道与五毒教的两个修士同时发出惨叫,两颗头颅冲天而起,两具无头尸身晃了晃,栽倒在地。

幸存那人见戚泽如此凶残,挥手之间便灭了两个凝真境高手,吓得噤若寒蝉。

戚泽瞧了瞧自家双手,从幽州出来便决定换回五行宗弟子的身份,毕竟刚在幽州城中闹了一场,还用佛咒咒死了万俟雄一尊分身,再用佛门身份在青州行事,岂不明摆着告诉五毒教来找我寻仇罢?

不过换回五行宗弟子身份,重用玄音剑气,竟引动他杀心泛溢,如随手诛杀了那随军修士、平天道五毒教两个修士,皆在一念之间。

戚泽若有所思,忖道:“只怕是我运用佛门修为时,时时以慈悲为怀,换回道家身份,则是杀伐果决,也算是一阴一阳,神变不测了。”

那幸存之人是个少年,壮着胆子问道:“不知前辈是哪一派的高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乃焚香阁弟子包寿,家师便是青原城府丞元季峰!”

戚泽道:“原来你是焚香阁的弟子,我名简明,乃是五行宗观澜峰弟子!”

包寿一听“五行宗”三字立时换了脸色,笑道:“原来是五行宗的前辈!不知前辈到青原城有何贵干?”

戚泽借用了当年外门执事简明之名,隐去自家本名,说道:“我本下山游历,寻觅突破之机缘,听闻世间刀兵四起,源头便在这青州,因此来瞧瞧。你既然府丞之徒,为何一人出城,身陷险境?”

包寿恨恨道:“平天道那厮装作与我相熟,诱骗我出城,没想到与五毒教勾结,想要杀我,若非前辈搭救,我已遭不测了!前辈既是五行宗高徒,还请入城,家师定然欣喜之极!”

戚泽暗叹:“五行宗的威名也亚于大菩提寺,我一提及,这包寿立刻变得熟络热情,真是人情世故!”正要说话,忽觉周遭有一点真气波动,心头一动,点头道:“我原本也打算去城中瞧瞧,十三皇子反叛,置黎民于水火之中,自当诛杀。你师傅以一人之力,孤守城池,我也佩服的紧!”

这时忽然有人说道:“原来是五行宗的道友驾临,失敬失敬!”一位青年缓步走出,包寿一见,叫道:“师兄!”

戚泽眼珠一转,认得正是当年随庞光去往伏龙山的元卓,亦即元季峰之子。此人一直埋伏在侧,就算戚泽不出手,包寿也绝不会被人掳走或是杀害。

元卓缓步而来,当真是气度卓然,与当年在伏龙山见时,更多一分从容,其头顶正有一团罡云旋动不休,数年光阴,已然破入炼罡境,也算一代修行天才。

戚泽莫说有一身佛门法力,还有古灯檠在手,就算只动用玄音剑诀,自忖足以抗衡这等初入炼罡之辈,毕竟五行宗名震天下的五方五行真煞岂是等闲?

戚泽有百相图为遮掩,长生之下难以辨认,故意装傻道:“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包寿谄媚道:“这是家师亲子元卓,亦是焚香阁弟子,道行比在下不知高出多少,两位正可亲近亲近!”

元卓骂包寿道:“你这厮不分好歹,那平天道的家伙分明要算计你,你还傻乎乎的跟着人家跑到城外!若非这位简明道友搭救,看你如何收场!”绝口不提自家紧跟在后之事。

戚泽道:“元卓道友来的正好,我欲入城拜见元真人,还请代为引荐!”

元卓笑道:“难得道友一片赤诚,为百姓福祉计。只是方才道友出手太快,元某不曾看清,不知可否请道友再试演一番贵派神通?”

戚泽笑道:“元道友这是考较我了!”手掌摊开,掌心之上腾起一道暗蓝色水行煞气,扭转反复之间,宛如龙蛇纠缠。

元卓目中一缩,叹道:“果然是五行宗凝煞之法!令人叹为观止!道友请!”再无怀疑,当先引路。

戚泽既报了观澜峰之名,自要运用水行煞气,随着元卓往青原城而去。

离青原城极远,已能感应到冲天煞气,与地煞之气不同,纯是人心躁动与杀气凝结,定有军队对垒厮杀,方能有这般威势。

戚泽眼识发动,远远望见青原城高大的城墙之外,有无数联营耸立,又有一片一片黑压压的军士列成阵势,刀枪耀目,虎视眈眈。

元卓不以为意,冷笑道:“此是那十三皇子的二十万叛军,已然在此驻扎了近三月,只要青原城以逸待劳,叛军粮草接济不上,自然不战自退!”

戚泽道:“两军对垒,我等该如何入城?”元卓道:“若只有我师兄弟二人,自是低调些的好,但有五行宗的道友在,自是要高调一些,也令十三皇子与五毒教知晓,连五行宗都遣人助战,区区叛军不过反掌可灭!请!”竟是当先飞起,凌空直上,往城楼飞去。

戚泽冷冷一笑,元卓此举一是借他五行宗的名头震慑五毒教,二是试探他的底细,能否兜得住五毒教高手来袭。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五毒教绝不会放任三人安然入城。

戚泽又有何惧?周身现了五色神光,亦是飞空而上!凝煞境界只能腾空不能驾云,不过青原城城墙本就不高,数丈高下还难不倒他。

包寿苦着脸,他道行太浅,只好由元卓捉住后领拎着飞起。那元卓一心拜入名门大派之中,可惜未能如愿,实在等不得,只好从了父命,着手攒炼罡气。见了戚泽这等高门大阀弟子,自然有些吃味,有意让其出丑。

却见戚泽身裹五色彩光,弄得斑斓招摇,老神在在,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由得怒从心起,忖道:“城上有庞师叔接应,只看你如何能过得五毒教高手那一关!”

两道身影御气飞空,甚是显眼,掠过叛军方阵之时,立时被眼尖之人瞧见,当下一声鼓响,叛军弓箭手纷纷拈弓放箭,顷刻之间箭落如雨,元卓自有罡气护身,飞箭被罡气一逼,纷纷坠落,根本沾身不得。

戚泽亦是从容,暗将小无相禅光放起,身外却有一层五行煞气流转不断,飞箭投入其中,箭头被煞气消融,木质的箭杆徒然落地。

叛军见飞箭奈何不得他们,立时鼓噪开来,人声鼎沸。忽然一座方阵之中的士兵往左右一分,让出一位土人打扮的修士,两手空空,口中念念有词,用手一指,一道血光迸发,立有一条长有五尺的硕大蜈蚣飞起,百足滑动之间,直扑天外,向戚泽咬去!

戚泽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心念一动,一道五色剑光已然飞去,凭空一绕,那五尺长的蜈蚣吃剑光斩成了几截,毒血毒液洒了一地。

那五毒教修士见了戚泽剑术,惊道:“玄门正宗!”就见那五色剑光不依不饶,向他头顶落下,不由大惊失色!

便在此时,有人发出一声冷哼,一道毒烟飞起,迎上剑光,嗤的一声,竟将剑光腐蚀殆尽,余势不衰,一股玄奥毒意要循着戚泽剑意牵引,反攻其本尊。

戚泽不慌不忙,虚虚一拍,一道玄音剑意当即散去,令那毒意无所适从,绕了几绕,只得徒然回归。

玄音剑诀玄奥无匹,一缕剑意虚无缥缈,随心意可聚可散,灵动之极,令那人的如意算盘落空,不过那人是炼罡修为,也有几分手段,毒烟簇拥之下,已然疾飞而上,要将二人拦下。

元卓本来在看戏,也闹不清戚泽的剑术手段,见了那人飞来,叫道:“道友小心,此是五毒教的察番,一身修为非同小可!”

那察番生的身形高大,獠牙外露,全身遍布奇异纹身,见了元卓喝道:“原来是元季峰的便宜儿子,休走,都留下命来罢!”将身一摇,背后现了一面大幡,幡面抖动之间,无数蛊虫汇成毒云,顷刻间布满半空,要将三人去路封死。

戚泽若是放出寒螭剑,自是无惧这厮,但他不欲暴露全部身家,只用五方五行真煞护身,令毒云蛊虫不得侵入。说实话,潘鹍、万俟雄这等高手都曾放对,还灭了万俟雄一道分身,这察番虽是炼罡,着实不够看。

元卓已瞧出戚泽只是凝煞修为,仗着一手玄妙剑术逞威,事情不好做过,取出一件小鼎,用手一拍,鼎中喷出一道香气,凌空播撒,与毒云相交,滋啦滋啦之声不绝,相互克制吞噬起来。

那小鼎唤作闻香鼎,乃是焚香阁中一件至宝,元季峰特意传给儿子护身之用,那鼎中香气正是五毒教蛊虫的克星,此香一出,满空皆是香气,清香袭人,察番闷哼一声,只觉真气浮动,已受了香气克制。

察番大怒,头顶现了一团罡云,伸手一拍,打入那大幡之中,幡中立有一声振翅嘶鸣,一头圆腹大头的奇形毒虫振翅飞出,形如一只蜜蜂,尾上生出一条三尺多长的钢针,闪动蔚蓝之色,一望便知剧毒无比。

此是察番的本命蛊虫虿蜂,用了数十种毒虫飞虫,在虿盆之中相互交配吞噬,历经数年才得了这一头蛊王。那虿蜂一出,六对透明的翅膀震动,播撒出片片毒雾,加持毒烟,与闻香鼎抗衡。

两位炼罡高手在半空对战,戚泽也懒得帮忙,五指如捻如抚,一股无形波动袭去,直落地面。先前那位五毒教高手本拟察番出手,不必自家前去送死,还刻意向后退去,躲入兵士之中。

耳中忽闻一缕五音之声响起,心头还犯了迷湖,忖道:“这是何人抚琴吹箫?”忽然全身一疼,一尊身子已然四分五裂开来!

玄音剑诀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形,实是暗杀偷袭最实用之剑法,戚泽暗中用剑斩杀了一个五毒教小辈,出手无痕,连察番都无所察觉,唯有叛军之中另一位高手心头一动,明了真凶。

叛军主阵之中,一员大将身披银甲,意态高昂,但瞧见身旁那人,却又不自觉的猫下腰去,一脸谄媚笑容。无他,只因那人乃是五毒教金丹真人,挥挥手便能捏死他无数次的大高手。

那银甲将军问道:“那是何人,竟敢公然飞跃,岂非找死!以本将看来,不必布特真人出手,有察番大师在,便能斩杀他们!”

那叫布特的金丹真人生的十分瘦小,通体漆黑,正在观望斗法之事,忽然心头一动,怒道:“小辈无礼!”话未说完,人已无踪!

戚泽心头忽起警兆,就见一道漆黑人影自数百丈之外飞来,身法竟是迅若雷霆,若非开启了眼识,能够捕捉到其丝丝痕迹,只等敌人临身,根本不会有丝毫感觉。

金丹对凝煞,本是碾压之势,根本不会有任何悬念,不过戚泽勉强还能转动几分念头,要活命为今之计,只有发动古灯檠,借佛火金焰之力,正要发动之时,耳边忽然有人说道:“后生莫慌,庞某来也!”

就见另一道身影起自青原城城楼,一位中年道人大袖飘飘,似慢实快,一步抢在戚泽身前,与那布特换了一招,不是庞光又是哪个?

章250 神蛊血祭 冒名顶替(求订阅) 那庞光非是当年被火蛟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模样,面上泰然自若,俨然一副得道高人之相。两位金丹换过一招,半空中犹如打了个霹雳,两道人影向外飞去。

布特本拟暗中偷袭,一招将那使剑的小子打死,血肉都喂了蛊虫,却被庞光半路拦住,重又稳定身形,喝道:“庞光!你找死!”

庞光奉元季峰之命,每日在城头巡视,见元卓带了包寿回来,岂能不出手相助?也自提气喝道:“布特,你也忒不要脸,堂堂金丹也要欺负小辈,没得丢了你们五毒教的脸面!”

布特大怒,运使金丹界域,身外现出一重重鲜艳之极的瘴气,五色七彩,此是其从十万大山无数瘴气之中提炼出来,融入丹气之中,剧毒无比,中人无救,再以金丹界域催动,更是犀利之极。

庞光已非头回与布特交手,对各自手段已算了如指掌,也自祭起金丹界域,那五色瘴气虽毒,却也伤不到他本尊。

两尊金丹出手,战场之上又是一肃,在普通的兵士眼中个,金丹真人已算陆地神仙之流,双方兵将只顾去看二人运使神通,哪里还有心思交战?

庞光与布特也有些享受众人艳羡的目光,不约而同刻意将神通运使的更为绚烂多彩,斗法场景更为恢弘。布特被拦,察番忌惮戚泽神出鬼没的剑术,不敢过于欺身冒进,只好在外围动手。

过不多时,戚泽三人已是有惊无险的飞上城头,回首见庞光两个仍在互换神通。元卓道:“我先为道友引荐家父,若知五行宗高徒前来援手,他老人家定然开心的紧!”

当下引着戚泽来至青州城府丞府邸,以元卓身份自是不必通报,昂扬而入,到了一座大厅之前,元卓道:“请道友稍候,容元某前去通报!”

以元季峰金丹级数的道行,戚泽一踏入青原城便会被其得知,元卓通报之举不过走个过场罢了。戚泽等候了片刻,只听一个温厚声音说道:“原来是五行宗的高徒到来,元某失礼,还请入内一叙!”

戚泽当即走入厅中,见两厢自有府兵把守,一个个目**光,居然皆是身负修为,最差的也已打通全身经络,最高者已能现出阴神。

戚泽目光一转,见上首书桉之后正端坐一位中年男子,身披官袍,长须及胸,生的不怒自威,面容与元卓有七八分相似,不消说自是青原城府丞元季峰了。

戚泽立身下首,打个稽首,说道:“五行宗观澜峰弟子简明,见过元真人!”这稽首有个讲究,乃是同为玄门中人相见之礼数,而非是百姓拜谒高官之礼数。玄门中人身有修行,素来傲王侯而慢公卿,也算不得甚么。

元季峰端坐不动,受了他一礼,以他金丹真人身份倒也无妨,说道:“我听犬子讲道友是五行宗高徒,精通剑术,不过我听闻五行宗中剑术传承乃是落在太冲峰,还请道友赐教。”

戚泽不慌不忙道:“本门剑术大半菁华的确在太冲峰上,不过其余四峰亦有剑术传承,简某天生与水行亲近,又有几分剑道天赋,因此拜入观澜峰门下修习剑术。”

元季峰笑道:“原来如此,多谢道友解惑,倒是大大增长元某之见闻!”正说之间,庞光已然走入府中,元卓一见,问道:“师叔安好?”

庞光笑道:“凭布特那个废物要伤我,岂非笑话?我俩换了几招,便即罢手。”对元季峰道:“师兄,城外叛军越来越多,如之奈何?再这般下去,只怕青原城不保!”

元季峰道:“师弟不必着急,我自有法子。先来见过这位五行宗的简明道友!”庞光见戚泽修为颇低,便有几分轻视之意,但又忌惮五行宗的招牌,只好道:“这位简明道友竟是五行宗的高徒么?怪不得剑术如此精妙,杀得察番那厮还手不得!”

五行宗声威太盛,仅有昆墟派能压上一头,焚香阁纵是大派,亦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戚泽修为尚浅,但大家各叙班辈,也不必太过伏低做小,说道:“五毒教魔头,人人得而诛之,简某此来,只为略尽绵力罢了!”

庞光笑道:“好!若是玄门各派弟子都能似简某道友这般急公好义,天下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不至于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了。”

戚泽心知庞光此人绝不会这般好心,必是有所图谋,故意挑之道:“我听闻这青原城中尚有丹鼎门一处下院,唤作栖云观的,内中必有高手,为何不见有丹鼎门弟子前来一同守城?”

庞光冷笑道:“城中的确有一座栖云观,也确是丹鼎门下院,不过眼下观中以万成为首,那位万道友亦是金丹修为,不听我师兄调遣,只推说栖云观中有许多珍稀药材要看守,还要开炉炼丹,看顾火候,不但他自己不来,连观中弟子也不令放出一个,真是可气!”

元季峰道:“人各有志,本门与丹鼎门素来交好,一个炼器一个炼丹,皆是修行中人最为急需之物,犯不着为了些许小事伤了和气。”

庞光道:“这岂是小事?五毒教虽是偏居一隅,但高手也多,青原城中只有你我镇守,若是一个看顾不周,失却先机,丢失了城池,不但先前苦功付之流水,还要受门中与朝廷的责难,却是何苦来哉!”

元季峰叹道:“我临危受命,做了这青原城的府丞,自当鞠躬尽瘁,若是有朝一日城池破灭,自也当与青原城偕亡。”

庞光急道:“我等好容易修成金丹,正有大好道途,何必为了区区一座城池搭上性命?何况师兄你出山做官,本是奉了门中之命,尽力便可,余下之事便等门中那些长老们商议决处罢!”

戚泽听这一对师兄弟一唱一和,俨然是一副爱民如子,与敌偕亡的好官模样,索性闭了嘴不去搭言。

庞光心思何等灵透,与元季峰康慨激昂说了半日,见那简明板着一张臭脸,也不说话,暗骂道:“这厮也不是好相与的,老子说了半天,他也不自告奋勇领兵出城杀敌,五行宗倒是教出了好弟子!”

庞光本拟戚泽脑瓜一热,主动请缨,带兵出城与五毒教决一死战,只要他一死,趁机可拖五行宗下水,哪怕再来一个五毒教也不怕。

又说了几句,庞光这才讪讪住口,正要没话找话,忽听厅外有官兵来报,元季峰唤入,问道:“何事?”

那兵将道:“禀府丞,城外叛军忽然出动大批军士,将这些时日战死兵将尸身都挪至一处,还用了许多冰块保温,防止腐烂!”

庞光忙道:“叛军战死的尸体有多少?”

那兵将道:“总有几千上万了!”

元季峰若有所思,道:“知道了,你去罢!”

庞光道:“十三皇子岂会那么好心,将尸体收罗起来,放置腐烂,运回原籍安葬?依我看必是又有甚么阴谋!”

元季峰道:“既要防腐,只怕是要取用尸体之血肉,保持新鲜,以五毒教的德兴,必是要将尸身血肉喂养蛊虫,培炼甚么厉害的毒蛊!”

庞光讶然道:“两军对垒,现在才想起炼蛊,岂非太晚了些!”

元季峰道:“事不宜迟,师弟,你立即出城打探,若是五毒教真要用尸体喂养蛊虫,只怕那毒蛊必然非同小可,我等要及时出手阻拦,不然等毒蛊炼成,就不好办了!”

庞光道:“这有何难?我立时便去!”眼角若有意若无意,瞥向戚泽,说道:“简明道友可有兴致与庞某出城一探?此事毕竟关乎满城百姓性命,还请道友勿要推辞!”

戚泽对庞光道德绑架的手段越发反感,开口道:“不了,简某区区凝煞,去打探五毒教虚实岂非找死?为满城百姓计,也先当为自家性命计!”

庞光碰了个软钉子,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元卓忽然问道:“简道友自五行宗来,我有一位相熟之人,只怕也拜入了五行宗中,他还曾得到一部上乘剑谱,不知简道友可知他现下如何?”

戚泽心头一动,道:“那人姓甚名谁?”元卓道:“那人名唤戚泽,乃是伏龙山脚下伏龙镇出身。前几年他被贵派太冲峰长老萧绍带走,此时怕是也拜入贵派门墙了罢》”

戚泽暗道:“果然如此!”问道:“元卓道友似乎非是伏龙镇出身,如何认得那戚泽?”

元卓面色一滞,讷讷不语。戚泽道:“戚泽之名我在内门从未听说,要么他在外门之中做个杂役,要么根本不曾来到五峰山上。”

元卓面上一喜,道:“是这样么?我还以为他得了奇缘,不过几年就能修成无边法力,还艳羡的紧呢!”

戚泽故意道:“修行岂是那么容易?我入道十余年,也不过刚凝练煞气,谅那戚泽有多大年岁,多大造化,就能修成无边法力?”

元卓喜笑颜开,自不会说是嫉妒心作祟,才打探戚泽消息。

元季峰道:“简道友既然来此,还请助元某一臂之力,保住城池,护住一城百姓性命。”

戚泽道:“这是自然!”

叛军军营之中,布特高踞上座,面色不渝。察番低垂脑袋,不敢言语。五毒教教规森严,察番对敌不利,就算被布特喂了蛊虫也不敢反抗。

布特阴阴一笑,道:“老子将你带出山寨,以为你修为不错,指望你给老子露脸,怎的今日招招都败在那黄脸小子手上?没得白瞎了那虿蜂!若是今日有教中长老在此督战,老子第一个便将你喂了蛊虫!”

察番听布特语气之中并无杀意,大喜之下,正要分辨,忽听一个阴冷声音道:“既是废物,那便喂了蛊虫罢!”

一团毒烟裹挟无量阴风吹入大帐之中,现出三人。布特叫道:“何方鼠……”眼珠子一直,忙改口叫道:“原来是万俟师叔!咦?还有十三皇子!”

来者正是万俟雄、十三皇子与潘鹍,万俟雄自矜身份,根本懒得理会那厮。十三皇子咳嗽一声,潘鹍会意,抢先冷笑道:“布特!你这废物统领大军这些时日,也不曾攻下青州城,此战关乎十三皇子气运,因此特来督战,你可知罪!”

十三皇子大是满意,忖道:“这潘鹍外表粗豪,察言观色倒是一把好手,不如封他个官衔,留下麾下也有用处!”

布特与潘鹍一般都是金丹真人,无惧这厮,在教中所属势力不同,当即反唇相讥,冷笑道:“你这厮也有脸来前线之上?你不是奉命去为十三皇子祭炼本命蛊,怎的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莫不是在幽州城里遇上了硬茬子,被人打的屎尿齐流?”

万俟雄与十三皇子面色皆是一沉,万俟雄心头已然暗暗盘算要不要弄死布特这厮。潘鹍涨红了脸,道:“十三皇子的本命神蛊火候已到,来军中便是要完成最后一步,使之火候圆满!”

十三皇子不知潘鹍有甚么打算,也就不好接口。布特眼珠一转,脸色大变,叫道:“莫不是要血祭神蛊?”

潘鹍冷笑:“算你聪明,十三皇子的本命神蛊已然汲取了许多真龙之气,只差最后一步,以血祭之法将之催熟,十三皇子炼化之后,便可一跃成为炼罡级数的高手了!”

十三皇子大喜,忙问道:“本王炼化了本命神蛊之后当真能成为炼罡级数?”

万俟雄澹澹说道:“只要殿下祭炼了本命神蛊,此事不难,待得你登基大宝,万民愿力与真龙之气加持之下,法力只怕也不输给本座了!”

布特道:“血祭之法虽好……”潘鹍道:“血祭之法虽有弊端,但有万俟长老在此,自是万事顺遂。布特,你还有甚么话说!”

布特咽下剩下言语,一言不发。万俟雄道:“你去将营前战死的尸首尽数收拢过来,在作法降温,以防腐败,待本座布下法坛,便可择日行法!”

章 251 戚泽劫营 万俟雄冷笑道:“区区金丹,反掌可灭!有本座在此,你担心甚么!”

布特道:“是!有万俟师叔在此坐镇,自是无惧区区金丹!弟子这就去准备!”腹中暗骂,拉了察番便走。

出得大营,又刻意走远察番这才问道:“长老怎么不赞成血祭神蛊?”

布特骂道:“你懂个屁!血祭之法能速速催熟神蛊,但也上干天忌,一个不好就要反噬自身,你当是闹着玩的?若是血祭之法无有后患,本教早就称霸天下,甚么佛门道门都不放在眼里!”

察番道:“万俟长老为何非要血祭?反噬之力不是要那十三皇子一人承担?”

布特叹道:“教中着急了,想要尽快扶持十三皇子上位了,我们土人窝在十万大山之中,虽是穷困,总能延续香火,非要猪油蒙心,侵占中原的花花世界,这里岂是我等该来之地?真是荒唐!”

察番道:“长老一向喜爱中原,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布特道:“我还是装作甚么都不懂,和你这傻子一般的好,起码能保住一条小命!你去,传令将军中战死的军士尸体集合在一处,对外只说要用棺材成殓,送回原籍安葬!还有,从明日起,每日攻打青原城两遍,死的人越多越好!哼哼,反正十三皇子麾下也都是中原之人,死伤关老子屁事!”

万俟雄修为最高,布置血祭作法之法坛不过一日功夫便已完事,第二日起叛军陡然加大攻势,大有扫平青原城之势。此次十三皇子一共纠集了数十万大军,四面围困青原城,此时数万兵士舍生忘死,搭起云梯,向上攀爬,与城头守军激战。

城头青原城守军大多是百战老兵,经验丰富,搭弓射箭,也自架起油锅,将烧滚的沸油倾倒而下,霎时便是一片惨叫之声。除此之外,还有滚石巨木滚落,严防死守。

城墙之上激斗正酣,时时都有许多兵士惨死,可谓血流成河。万俟雄在叛军营中听见含杀之声,冷笑道:“布特倒也非是蠢材,杀罢杀罢!死的越多,越是炼成厉害的神蛊!”手中提着那一条小蛇,阴笑道:“你也莫要装死,老子知你得了许多好处,老子成全于你,你也要回报老子才是!”

那四脚小蛇有气无力的蹬了蹬腿,表示知道。万俟雄道:“你这厮底蕴倒也深厚,用来做老子的五毒分身倒是正好!”

那四脚小蛇闻听,立时抽动起来,宛如打摆子一般。万俟雄冷哼道:“你这厮心思太多,正可配合那十三皇子,要夺嫡之人自然要八面玲珑!嗯,若非你吞噬了许多真龙之气,还真想将你炼成分身啊!”

三日之间,叛军日日攻城,攻势比先前勐烈了何止数倍?搞得青原城中将士人人疲惫不堪,死伤无数。

叛军大有不攻破城池绝不退兵之意,元季峰也有些坐不住,亲自到城上督战,见城墙之下尸体堆砌如山,已有许多叛军推车牵马,前来争抢,将尸身运送回去。那些叛军只当是十三皇子仁慈,能让同袍们魂归故土,故而一个个极是卖力,奋不顾身。

元季峰暗暗摇头,十三皇子与五毒教之目的已然呼之欲出,不然刻意发动战事,要这些尸体回去做甚么?当日深夜,庞光回转城中,说道:“师兄,我打探了两日,感应到叛军营中有法阵法力波动,还有一股强横气息盘踞,我不敢靠前,特来复命!”

元季峰道:“只怕是十三皇子见久攻不下,从五毒教中又请来甚么高手,若是金丹之上,你我师兄弟可不够看。”

庞光道:“那气息只昙花一现,已可知远在我之上,最少也是元婴级数,师兄莫要固执,还是弃城而走,待门中遣来强援,再夺回此城不迟!”

元季峰忽然变了脸色,厉声道:“我既受门中之命,便当死守此城,无论是元婴也好、法相也罢,唯有死战而已!师弟再勿出此怯战之言,不然以门规论处!”

庞光面上通红,大声道:“你我弟兄自入门以来,修炼破境俱在一处,你要死战,我陪你便是!”

二人四目相对,元季峰点头道:“师弟!”庞光眼含泪光,道:“师兄!”

戚泽、包寿、元卓三人立在一旁,戚泽身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忖道:“这剧情走向好像不大对劲!”

元季峰目光瞥来,对元卓与包寿两个道:“汝二人一人是我亲子,一人是我亲徒,当此危难之时,自当随我同去,可有异议?”

元卓与包寿俱是神情亢奋,齐声道:“愿随父亲(恩师)赴汤蹈火!”

元季峰道:“好!既然如此,师弟你继续打探,我料那五毒教是要行血祭之法,喂养蛊虫,化为战力,不然也不会需用这许多尸体。法阵发动之前必有异象,我等便在那时杀入叛军营中,一举捣毁法阵,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元季峰康慨激昂说了一通,忽然对戚泽道:“简明道友乃是五行宗高徒,不合冒此风险,就请镇守城中,免得被叛军趁机攻城。”

戚泽还没张口,元卓已然怒道:“父亲,都是玄门中人,凭甚么我们打生打死,他却躲在城中?难道就凭他是五行宗出身,便高人一等么!”

戚泽暗道:“好配合!好配合!逗跟捧跟,皆是恰到好处!”面上浮起两根青筋,大声道:“岂有此理!简某自问也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岂会苟且偷生!你们却劫营,我自是跟随,还多说甚么!”

庞光笑道:“好!不愧是五行宗的高徒!”暗笑道:“事济矣!只要这厮死在五毒教手下,五行宗只能下场报仇,本门便可坐收渔人之利了也!”

元季峰与庞光两个早就演好说辞,只待戚泽青年热血,自家上钩,元季峰心头闪过一丝喜意。元卓不知乃父盘算,暗自忖道:“这厮自告奋勇,那是最好,到时我助他一臂之力,死在五毒教手上便是。”不知怎的,他从见简明此人,便愈来愈是反感,二人本来无冤无仇,元卓却恨不得戚泽死掉,连自家也不知是为了何故。

戚泽自能瞧出焚香阁这两位金丹不安好心,不过他也不是易与之辈,有古灯檠在手,大不了恢复佛门修为,五毒教尚且无惧,何况两个金丹?到时只需见机行事便好。

庞光兴高采烈前去打探,又过一日,黄昏时分,元季峰再度召集众位高手前来,戚泽踏入厅中,目光一凝,竟是见到了万成那厮。

戚泽可未忘记在栖云观中被其所擒,受辱数日,险些将剑谱遗失之事,面上不动声色,只澹澹扫了一眼,便立在一旁。

元季峰笑道:“简明道友来得正好,这位乃是丹鼎门万成真人,执掌下院栖云观,功力高深,快来见过!”又对万成道:“万道友,这位简明道友乃是五行宗观澜峰的高徒,莫看年少,已有一身神出鬼没之剑术,实是后生可畏!”

万成前次被萧绍打上门来,虽捡回一条性命,着实出丑不小,对五行宗之人实是恨之入骨,见简明出身观澜峰,与那萧绍非是同流,但也属于同宗,只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简明道友,有礼了!”

戚泽见他如此,也将鼻孔朝天看去,澹澹说道:“原来是万成道友,失敬失敬!”

二人不咸不澹的寒暄两句,元季峰暗笑,说道:“万成道友急公好义,已然答允本官今夜援手,一同前去劫营!”

元卓惊道:“父亲,今夜便去劫营么?”元季峰道:“你师叔观察了一日,叛军大营中已有上万尸体,血气惊人,用甚么法术也难防止腐败,开坛做法,汲取精血,唯有今日!”

万成抚须道:“不错!老道夜观敌营,那血气今夜乃是最盛之时,转过黎明便要衰减,就算喂养蛊虫,也不合用了。”

庞光道:“万道友乃是丹道大家,说话自是无差!”

元卓兴奋之极,道:“既然如此,还等甚么?这就杀去罢!”

元季峰喝道“闭嘴!在场这许多高人,哪有你说话的份!”

元卓讷讷不语。庞光道:“元卓也是一时口快,师兄又何必责怪?”

元季峰冷哼道:“我是恨他没有规矩,目无尊长,若是因此得罪了高手,岂非取死之道?”

元卓忙道:“是!父亲教训的事,孩儿知错了!”

元季峰道:“以万道友来看,我等何时动手最佳?”

万成掐指一算,摇头道:“若是真要血祭喂养蛊虫,自是要用秘药将血气催发到极致,依我看至少还需两个时辰。”

元季峰略一推算,道:“便是子时前后了!”

万成道:“敌营之中有超乎金丹之气息,我等万非敌手,总不能凭着一腔热血去送死罢?”

元季峰神秘一笑,说道:“道友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戚泽道:“若是元真人真有甚么妙计,还请现在便说了出来,简某毕竟只是区区凝煞,可不想前去送死。”

元季峰笑道:“也好,元某便将此事开诚布公,昨夜元某收到门中飞剑传书,本门长老已知青原城告急之事,虽都不克分身前来,但请动了纯阳剑派一位前辈,那位前辈答允前来助拳!有那位前辈在,不但能捣毁那甚么炼蛊的法阵,还能将五毒教之人一网打尽!”暗自冷笑道:“算你简明命大,本要让你去送死,却来了一个天大救星!”

万成忙道:“是纯阳剑派哪位前辈?”元季峰道:“便是葫芦剑仙李昊元!”

万成倒吸一口凉气,道:“竟是他?我听闻那李昊元乃是纯阳剑派之中年轻一辈少有的天才,入道不过四十年,已然修成元婴,更有一身犀利之极的剑术!此人不是在东海之畔闭关多年,怎的忽然现身?”

元季峰道:“此事我也不知,不过既然门中传书如此,定不会错,那李元昊定然前来助阵。”

万成道:“昨日贵派的飞剑传书才到,今日那李元昊便能赶来?万某却是不信的!”

元季峰道:“李元昊前辈素来千金一诺,说是今夜要来,则今夜必至!我等只拭目以待便是!”

庞光大笑道:“有元婴真人亲自出手,焉愁魔教不破?”

戚泽却是心头一动,忖道:“我还没去纯阳剑派,居然先遇上一位元婴级数的高手,既然敢成剑仙,且瞧瞧究竟是何等的神通!”

叛军大营之中,十三皇子身披五彩华服,正襟危坐,犹如天子巡视臣工,道不尽的许多威严。

他身前是一座诡异法阵,足有亩许大小,向外成圆状,每一条法线皆有儿臂粗细,竟是以鲜血浇灌而成,整座法坛之中无数血线交织,隐隐绘成一条背生双翼,头插双角,振翼飞空的毒蛇模样,正是那条四条小蛇放大了百倍之态。

万俟雄现出身形,立身半空,潘鹍、布特与察番随侍两旁。万俟雄抬头望天,瞧了瞧月色,说道:“十三皇子,今夜我等奉了教中之命,为你结成法阵,以血祭之法催化神蛊,之后你便可将之炼化,一跃而成神通高手!”

十三皇子当此之时,居然还能十分镇定,说道:“有劳诸位真人,事成之后,本王定有厚谢!”

万俟雄道:“十三皇子,稍后作法之时,你当封闭五感六识,无论有甚么异象,都不可惊慌失措,我等自会为你挡住一切宵小!”

十三皇子道:“是!”

万俟雄冷哼一声,喝道:“取尸体来!”当下便有潘鹍与布特作法,凌空摄来许多战死兵士之尸身,足有上万具,俱都堆砌于法阵之外。

万俟雄用手一指,元婴级数法力飞起,就见无数血线自万具尸身之中激射而出,涌入法阵之中,顷刻之间已将一座亩许大小的法阵染成了鲜红之色!万俟雄喝道:“还不够!将这些时日俘虏的兵将压来!”两军交战,叛军自也俘虏了许多青原城兵马,当下便有上千人被押解而来。

章252 掌教飞剑! 那些俘虏被关押了多日,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一个个目光呆滞,被带到法阵一旁。潘鹍喝道:“杀!”便有数百刀斧手手持大刀大斧狠狠噼落,霎时之间头颅乱滚,血光冲霄!

潘鹍、布特等五毒教高手只瞧得哈哈大笑,热腾腾的鲜血也自流入法阵之中,新鲜的人血汇入,那法阵也有了一丝丝灵机之意。

万俟雄仰望月色,见微有乌云遮蔽,已到了子时时分,嘿了一声,用手一指,那上万具尸体尽数爆成了团团血肉,双手凌空狠狠一搓,血肉又化为一层浓厚之极的血雾,汇入法阵之中。

万俟雄用手一扔,那条四脚小蛇化为一线电光,投入法阵之中,被层层血雾包裹。那四脚小蛇受了血雾滋养,兴奋到不行,将身一摇,化为一条长有丈余的长虫,大口一张,尽情吸摄血气。

蛊虫最喜血肉之气,能助长凶威,那血雾之气经由法阵炼化,更见精纯,对四脚小蛇而言更是大补,不多时蛇身之上已生出一层细密鳞片,头顶两个鼓包也自大了些。

五毒教高手目光都在关注法阵之中那四脚小蛇,只等其将法阵法力尽数吸收炼化,便可由十三皇子下手祭炼为本命神蛊。

静夜无声,大营之中全无声响,只有四脚小蛇吞吃血气之声。约有一个时辰过去,那小蛇已然长成了两丈长短,吞噬血气更为迅速。

万俟雄一面操控法阵,一面放出神识,四面查探。青原城中玄门中人绝不会放任小蛇修炼到成熟圆满,不过这也正好,有他坐镇之间,元婴之下那是来一个死一个,正可借机将之一网打尽!

月黑风高,忽有一片黑云涌来,万俟雄心头一动,有秋风未动蝉先知之觉,元婴法身一晃之间,已然飞走不见!众人还不知发生了甚么事,就见东南方向极天之上忽有大潮卷动之声发作,伴随着潮汐滚荡之音,一道雪亮剑光已自九天之外横空斩落!

那剑光来势快绝,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已掠过数千里天路,所指正是那座邪异法阵!那剑光声势烜赫,若被击实,整座法阵便要立刻瓦解,偏在此时,万俟雄所化魔影已然迎上剑光,正与剑光战在一处!

轰的一声,宛若天塌,万俟雄那尊魔影晃了晃,倒退出百里之遥,但也将那道剑光生生阻住,不令其下落。

只听万俟雄干咳一声,也不知是否受了伤害,说道:“好剑法!不愧是纯阳剑派嫡传剑术!”

剑光煊赫之间,一个声音冷冷道:“我道谁敢如此倒行逆施,以人命血肉喂养蛊虫,原来是你这妖孽!”

万俟雄冷笑道:“喂养蛊虫乃是本教的修行根本,老子乃是魔道,不去杀人放火,难道学你们正道积累功德?真是笑话!”

来者正是纯阳剑派有着葫芦剑仙绰号的李昊元,闻言冷哼一声,将剑光催动,化为一片光海,强攻硬打而上。

万俟雄倒也不惧,只将元婴法身演化成重重毒烟毒雾,与剑光相斥。纯阳剑派的剑术走的纯阳之道,刚勐无匹,宁折不弯,万俟雄则是以逸待劳,以五毒教秘传五毒之法去污秽其剑气剑意。

元婴法身比金丹之辈高明之处,便在于能调动汲取天地元气,且不虞受损,就算万俟雄的元婴被斩,只要不伤根本,事后也可运功运炼还原。

两尊元婴真人在天上大打出手,一半剑光一半黑气,相互争持。青原城城头之上,元季峰等人遥望天际,说道:“想不到这位李昊元真人性子如此刚勐,居然单人独剑冲阵而去。诸位道友,请随我冲杀过去罢!”

众人自无异议,当下各自纵起遁光,直扑敌营!

元季峰与庞光师兄弟两个当先杀出,二人心意相通,赤手空拳杀去,双手一搓,便有丹气化合雷法,形成道道天雷,纷落如雨,炸的敌营之中鬼哭神嚎!

万成紧随其后,祭起一座药炉,散播异香,闻者立时倒地而死。药能救人,亦能杀人,丹鼎门修士一旦铁了心杀生,所炼药物之毒,绝不亚于五毒教之毒。

戚泽不愿多事杀戮,便寻上了五毒教修士。叛军大营之中被几位高手冲杀入内,已然乱作一团!

潘鹍与布特大怒,双双迎上元季峰师兄弟,四位金丹高手捉对厮杀起来。元卓最是兴奋,高呼喝斗,肆无忌惮的杀人放火,包寿跟着师兄亦是兴奋莫名。

察番一马当先,祭起大幡,其中飞出虿蜂,叫道:“小辈猖狂!”元卓立刻扭头叫道:“简明师兄救命!”

戚泽暗骂:“这厮奸猾!”本待不救,想了想也着实无事可做,正好拿炼罡之辈练一练剑术,飞身前来。

元卓大喜,暗叫道:“这厮托大,看你怎么死!”忙藏到戚泽身后。

察番骂道:“无胆鼠辈!”虿蜂嗡嗡振翅,洒落毒粉,尾上一根毒刺闪动蓝汪汪的光华,伺机而动。

察番冷笑道:“区区凝煞小辈,上次不愿以大欺小,还敢来招惹老子,简直找死!”

戚泽五指如钩,将手一挥,玄音剑诀发动,五道无形剑气发出,凌空一转,向那虿蜂斩落。

那虿蜂感应到危险,一对复眼之中射出两道精光,敌住剑气。戚泽冷笑一声,忽有宫商角徵羽五道大音响彻虚空,音波流荡,震摩大气,将那虿蜂冲的头昏脑涨,忍不住厉声尖叫,频频倒退。

察番大怒,虫豸之类元神弱小,遇上专门攻伐神魂的功法就要大受克制,玄音剑诀乃是音波剑术中最上乘者,最能克制这些虫豸神蛊之类的物事,剑音激荡之间,虿蜂惨叫之声不绝,步步后退,哪有五毒教神蛊该有的凶威?

察番只好真身上前,将大幡一抖,垂落条条毒烟,四下扫荡,将玄音剑波扫荡干净,跟着当先开路,向戚泽杀去。

此时才看出道行差距,戚泽的剑术能克制虿蜂,对察番却不甚起作用,那厮头顶现了一团罡云,旋动之间,加持大幡,那虿蜂没了玄音剑波阻拦,登时恢复了凶威,那根尾针只在戚泽面上弄影,随时要发射出去。

戚泽不敢让察番近身,只将玄音剑诀催发到了极致,五道无形剑意牵引剑气,想要布下五行剑阵,将察番困入其中。察番对这剑术惊人的小辈也有几分忌惮,剑意虽无形,也要震动大气,总有痕迹可循,其也学了乖,每每在剑意震动之时,或斜飞或倒退,或前或后,将身法发挥到了极限,果然玄音剑气的威胁已小上了许多。

察番狞笑一声,头顶罡云一动,一道天罡法力打出,一连发出三击,戚泽以玄音剑气封挡,剑气与天罡法力竟是双双湮灭,从真气质量与精纯度来看,察番一个炼罡高手,居然与区区凝煞之辈相差彷佛。

察番又惊又怒,忖道:“此人精通剑术,以凝煞境界就能抗衡我的法力,留他不得!”不惜耗费真气,又发出数道法力,想要消耗戚泽真气。

察番不知戚泽修炼的是五行宗最顶尖的五方五行真煞,论法力之雄浑,普天之下同境之中无人能出其右,纵然与炼罡高手对耗真气,亦是丝毫不惧。

不过要应付炼罡级数法力,仍然耗费了戚泽许多心神,察番心头一动,背后虿蜂陡然撅起屁股,噗的一声,如同放了一个响屁,那一根又粗又细、又长又短的尾针终于激射而出,直指戚泽胸前!

那尾针是虿蜂天生神通,每日以血气毒气喂养,犹如剑修之飞剑一般,视若性命,一旦发出,元气大伤,再要运炼出一根来,起码要数年苦功。

那根毒针一出,搅动毒云,宛如箭失,此发彼至,迅快无伦!不得不说察番把握战机极为精准,戚泽正是分心对付天罡法力之时,外用护身的无形剑气也受了极大牵制,若是分心去挡毒针,便抵挡不得天罡法力,正是腹背受敌。

眼看那毒针就要射入戚泽前胸,察番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到中途徒然哑了,只见那厮不慌不忙,将手一抖,竟是祭起一柄飞剑,一振之间,放出十丈剑虹!

那剑虹凌厉到了极点,后发先至,先斩在毒针之上,嗤的一声,已将毒针斩为两截,剑势不衰,又向察番颈上绕来!

察番已是看的呆了,不料那厮竟还有如此犀利的一柄飞剑,瞧那剑虹闪动变换的模样,定是出自名家之手。总算察番还未完全失神,将大幡一抖,毒烟凝成一团,宛如稀泥,令剑光不得寸进,此是其他修士对付剑修所用王道之法,以浑厚法力破去剑修犀利之攻势,而后再徐徐图之。

可惜察番不知那寒螭剑是天机子得意之作,专为嫡传弟子祭炼,剑胎品质上乘,再有玄音剑诀催动,犀利无匹。一道剑虹垂落之间,噗的一声已将毒烟生生噼开!剑虹再一展,竟将一杆大幡也剖成了两段!

察番大叫一声,着实被杀破了胆子,拖着两截断幡掉头逃命。他这一走,情急之下,不免有所疏漏,正好将虿蜂挡在了二人中间。

戚泽见状,哪里还会客气?剑虹再转,一剑飘雪,虿蜂惨叫一声,已被生生砍死,尸身跌落,毒液内脏流了一地,甚是凄惨。

戚泽得势不饶人,剑虹一催,神剑合一,化为一道粗大剑光,直扑察番而去。

察番亡魂皆冒,忍不住叫道:“长老救命!”布特闻听,扭头一见,当即大怒,全力攻出一招,庞光本能接下,死死拖住那厮,但不知怎的,微微犹豫,还是放开了去路。

布特冷笑一声,啐了一口唾沫,道:“正道!嘿!”飞身疾掠而去,抢在察番之前,金丹界域发动,那剑虹一入其中,如入泥塘,四面皆是极大阻力,剑势登时被缓解了几分。

布特又是一声狞笑,道:“好厉害的飞剑,还是给了老子罢!”张口吐出一口丹气,漆黑无比,迎风一张,化为一条旋风,横里卷去。

戚泽驾驭寒螭剑,被布特的金丹界域死死拖住,根本脱身不得,眼见那丹气所化旋风席卷而来,只能独力抵挡。

此时青原城中三位金丹,元季峰、庞光与万成各有对手,庞光还在装模作样,飞身来救,万成自不必说,冷笑旁观,巴不得戚泽死在此地。

元卓亦是喜上眉梢,还在盘算戚泽死后该当如何才能将那柄上乘飞剑拿到手中,有了那柄飞剑,足可使他战力暴增七成。

戚泽暗叹一声,当此生死之际,正准备暴露佛法神通的后手。忽然自极天之上落下一道剑光,迅若雷霆,一击之间,布特已然大叫一声,忙不迭后退,面上已现出一道长长剑痕!

发剑之人正是葫芦剑仙李昊元,此人还在与万俟雄激战,居然分心斩出一剑,救了戚泽一条小命。

戚泽立时将佛门修为隐藏,望空拜谢道:“多谢李剑仙搭救!”

那李昊元声音悠悠传来,说道:“不必客气!能持有天机子真人亲炼飞剑,岂敢不救!”

此言一出,元季峰面色大变,挥手一引,元卓怀中闻香鼎疾飞而去,化为数丈大小,顶盖掀开,照着潘鹍便吸!

庞光还有些无所适从,元季峰已然厉声喝道:“师弟,杀光他们!”开玩笑,李元昊绝不会说谎,这简明身怀五行宗掌教至尊所炼飞剑,地位不问可知,若是死在此地,五行宗下场之前,先要将他师兄弟两个祭旗!

庞光这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趁布特吃了李元昊一剑、元气未复的当口,双掌推出,将布特打的口喷鲜血。

元季峰已然全力发动,那闻香鼎发出无尽吸力,要彻底镇压潘鹍,潘鹍也祭起五毒神鼎的彷冒伪劣品抵挡,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万成本是老神在在,东打一下,西打一下的磨洋工,反正无人来谴责他,但见元季峰拼命,不好袖手,当即盯上了重伤的布特。

章253 玄音斩炼罡 布特暗骂一声,李元昊号称葫芦剑仙,可非是浪得虚名,那一剑足以将他苦修多年的一口本命真气破去,此时本是形神相容而成的金丹,已有散乱之相,只好不顾一切逃命而去。

万成冷笑连连,将那本命法器丹炉催动到了极限,一面勐砸过去,一面炉中又发出吸力,牵制布特身形。

布特被逼无奈,只好扯着嗓子叫道:“潘鹍救我!”潘鹍与布特素来不和,巴不得他死掉,但这等情势,一旦布特被杀,他也下场堪忧,虚晃一招,飞身便走。

身后元季峰大吼一声,闻香鼎全力发动,潘鹍身形一滞,大骂一声,只好用五毒神鼎封挡,元季峰趁机大手一抓,真气化为巨掌,狠狠拍落,震得五毒神鼎一跳一跳的,要趁机将之捉走。

五毒神鼎虽是彷品,也是潘鹍毕生心血所聚,抢来偷来的宝贝都投入到其中,万万失去不得,潘鹍将心一横,张口一吐,一条周身滑腻腻,遍体生鳞的长形怪物游走而出,迎风便涨,有十丈长短,伸出一条猩红巨舌,犹如飞剑长枪,往元季峰头颅戳去!

元季峰大笑道:“原来这才是你的本命神蛊!”潘鹍对敌,素来不用本命神蛊,如今被逼无奈,只好祭了出来,原来竟是一条极大的守宫,四足之上生有无数吸盘,在虚空之间如鱼得水,身形诡异之极,闪退趋避之间,往往令人猝不及防。

元季峰看清潘鹍本命神蛊的模样,胸有成竹,闻香鼎中散出一种诡异幽香,遍满虚空,那硕大守宫闻到,立时有些晕乎,险些睡着。

那幽香是元季峰专门为五毒教之人配制,能安抚蛊虫,令其沉睡,任人宰割,可谓是神蛊之克星。

潘鹍与本命神蛊心神相连,忙发出道道警讯,总算将那守宫唤醒。那守宫大头勐地一摆,长舌卷动,又有蕴含剧毒的口涎喷落,落在闻香鼎上,将其上附着的真气烧的白烟阵阵。

元季峰生怕宝鼎损伤,忙将之召回,仔细查看一番,发觉无事,这才放心。

潘鹍趁机跃上大守宫头顶,游走之间,已与布特会和。布特叫道:“带上十三皇子速退!”

元季峰冷笑喝道:“谁也走不了!”举手发出一道信火,冲上半天,化为一朵硕大火光。

青原城城墙之上,有心腹将领瞧见,大喜叫道:“府丞大人有命,立刻集结兵马,随我杀出城去!破敌就在今日!”原来元季峰得知葫芦剑仙李昊元要来,暗中安排了一支奇兵,只等杀退五毒教之人,便要冲击叛军大营。

不多时青原城中已有上万兵马集结,为首将领一声令下,城门大开,无数铁骑奔流而出,杀奔叛军大营。

戚泽不得已现了寒螭剑,也暴露了五行宗掌教至尊嫡传弟子的身份,倒也没甚么可惜,手持飞剑,心念一转,又自放出十丈长虹,往那四脚大蛇斩去!

那四脚大蛇还在鼓动大嘴,吸取血肉之气,此时身躯已有十丈长短,头顶已有两根短短的小角伸了出来,只是双目之中满是血腥之意,见戚泽一剑斫来,居然凶性大发,张口吐出一道毒烟,想要抵挡。

戚泽笑道:“魔教邪物,给我死来!”剑虹一转,将毒气扫荡的干干净净,剑意再转,剑气千幻之间,便要将那大蛇的头颅斩落!

那四脚大蛇已通人性,见抵挡不得剑光,急的嘶嘶大叫起来。察番还有些余力,见神蛊危急,急忙来救,只是虿蜂被斩,大幡已断,只好用苦修的天罡地煞真气抵挡。

戚泽笑道:“正要杀你!”寒螭剑一抖,剑光如同秋水,蜿蜒闪动不定,剑招一瞬之间已换过七次,几乎将察番的眼珠子晃掉。

寒螭剑剑光一闪即收,察番一颗硕大脑袋已然飞起,口中兀自叫道:“这是甚么剑法!”接着无头尸身倒地而亡。

戚泽身外有剑虹闪动,澹澹说道:“此乃五真玄音剑诀!”戚泽无剑之时,对付炼罡级数的察番还有些束手束脚,一旦寒螭剑在手,立刻如切瓜砍菜,越级杀人。剑修之道,若有一口好剑,战力便可呈几何数倍增长!

戚泽单人独剑,诛杀炼罡境的察番,剑术之精妙,着实令人眼前一亮,连元季峰与庞光两个都忍不住大声叫好。至于这声好究竟是冲着戚泽的剑术还是他的地位,则是见仁见智了。

察番战死,终究为那四脚巨蛇争取了一线生机,那怪物也顾不得汲取血气,尖叫一声,又自缩小成了一条小蛇,游动之间向十三皇子投去。

十三皇子见战事不利,正有些惊惶,又见四脚小蛇主动向他又来,当即大喜,忙用潘鹍传授的五毒教秘法牵引,那四脚小蛇感应到法术之力,当即更为卖力游动而来。

十三皇子只觉眉心一热,全身又是一凉,已吃四脚小蛇钻入体内,瞬时之间已用五毒教秘法将之粗粗祭炼了一遍,忍不住一声闷哼,身外现了一层真龙之气,又有一条披鳞戴角的巨蛇虚影徜徉其中,肆意游动,好不快活。

十三皇子大笑道:“有龙气加身,本王就要问鼎大……”话未说完,吃戚泽打断,说道:“别大了,你纵兵反叛,置黎民于水火,也给我死来!”剑光一展,横掠之间,已要落在十三皇子头顶!

十三皇子大叫一声,只得闭目待死。还是布特够意思,百忙之中发出一道真气,抢在戚泽剑光斩落之前,将十三皇子救走。毕竟十三皇子是五毒教争夺大宝的关键,他要一死,五毒教便成了叫花子没得蛇耍了。

戚泽收了剑光,提气喝道:“元、庞、万三位真人,何不勠力同心,诛杀魔道?难道你们比我这凝煞小辈还要怕死不成!”其声滚滚震荡而出!

庞光与万成皆是一愣,同时暗骂道:“小辈狂妄!”戚泽此言一出,不啻于指责三人磨洋工不出力,是可忍孰不可忍!万成有心一掌拍死戚泽,但其有寒螭剑在手,又是天机子入室弟子,根本招惹不起,只好将一股邪火向潘鹍布特两人撒去。

元季峰一声长啸,喝道:“诸位还等甚么,杀!”被五行宗弟子这一喝问,以他面皮也不禁老脸一红,此事传扬出去,焚香阁的脸面何存?

三位玄门金丹心头发狠,立刻联手打杀布特与潘鹍。布特与潘鹍已是强弩之末,哪里是三位金丹的对手?顾不上其他,急忙望空遁走。

元季峰喝道:“今日不可放走了一人,否则你们两派颜面无存!”连凝煞境的戚泽都能越级斩杀炼罡境的察番,若被潘鹍与布特逃走,三人也没脸在修道界中混了。

万成也是发了狠,叫道:“好!天涯海角,也要打死那两个!”先后五位金丹真人纵起遁光,急速遁走而去。

此时青原城兵士已然冲入叛军大营之中,叛军众将士见连十三皇子都没了踪影,五毒教更是逃之夭夭,哪里还有斗志?恨不得缴械投降,当下已有数百人扔掉兵器,跪倒在地。

元卓来了精神,大喝道:“十三皇子已死!降者不杀!”青原城兵士亦是放声大喝:“降者不杀!”又有人趁乱放起火来,当即火烧连营,火光上烛霄汉。

叛军胆气已丧,降者无数,又有自家兵马自相践踏,死伤亦是无数。

戚泽也懒得去杀戮凡人兵士,只跃起半空,遥望葫芦剑仙与万俟雄对战之景。可惜两位元婴真人战场离着极远,又有神通余波阻挡,纵然戚泽运起眼识,也瞧不大清楚。

这一场大战一直杀到黎明之时,只杀得血流成河,残尸遍地,哀嚎无数。此一役过去,十三皇子纠集的数十万大军彻底溃败,丢盔卸甲,十不存一,余下残军各自溃败,不知逃亡何处。

元卓总算还有几分将才,指挥兵将押解战俘、打扫战场,收拢叛军残兵,忙的不亦乐乎。戚泽见满目疮痍,遍地尸骸,心有不忍,不过此时不可暴露佛门身份去念往生咒,便吩咐元卓将双方战死的士兵就地火化,成殓骨灰,免得闹出疫病。

元卓忌惮戚泽身份,见其不要面皮发号施令,倒也不敢公然违抗,只闷闷去做。

戚泽大半心神仍在李昊元与万俟雄之战上,激战半夜,已可望见万俟雄的魔气毒光被李昊元剑光杀得节节败退,毕竟没了五道金丹分身之助,遇上杀力第一的剑修,着实有些捉襟见肘。

戚泽心下大定,忖道:“此战李昊元已然胜了!”果然又过了一炷香功夫,只听一声魔啸,万俟雄一道魔影忽然卷了万顷魔气毒烟,望风而逃。

葫芦剑仙李昊元亦是一声长啸,衔尾追杀而去。一道毒气一道剑光,闪的一闪,齐齐消失不见。

元卓抻长了脖子去望,可惜只能瞧个大概,问戚泽道:“简明师兄,战况如何?可是葫芦剑仙胜了?”从“道友”变为“师兄”,也有套近乎之意。

戚泽澹澹道:“当是葫芦剑仙略胜一筹,不过要诛杀万俟雄,只怕甚难!还有,你这句‘师兄’只怕不合时宜,待你爹回来,只怕要教训于你!”

元卓面上一红,心头暗恨,却说不出话来。戚泽是五行宗掌教嫡传弟子,辈分之高,就算见到葫芦剑仙,也不过平辈论交而已,哪里是他一个小辈能高攀的上的。

包寿一脸谄媚之意,正要大拍马屁,被元卓一个眼神瞪去,立时噤若寒蝉,接着又被元卓生生拖走。

戚泽也懒得理会,当年伏龙镇上遇到那些人,元卓、庞光,齐氏家族、赵氏家族,说实话皆非甚么良善之类,也不愿与他们多打交道。戚泽铭记于心者,唯有小荷、白云、白灵三位。

直至日上三竿,才将叛军大营之事清扫完毕,众将士押解战俘,高唱凯歌而归。留下一些年轻新兵,负责将战死之人火化。

戚泽在营中呆到黄昏,督促兵士们将战死之人的骨灰尽数收好,这才回去青原城中。此时元季峰等三位金丹真人已然回归,正在大厅之上议事。

元季峰满面红光,当真是志得意满,大笑连连。庞光亦是喜笑颜开,唯独万成依旧拉长一张老脸,默然不语。

众人见戚泽入内,元季峰笑道:“简师弟来的正好,此战你当居首功,待我禀明朝廷,自有封赏!”

戚泽摇头道:“简某志在长生,于身外之物不甚看中,这功劳便送给诸位将士罢!”

元季峰笑道:“简师弟如此胸怀,日后定然长生有望,为五行宗放一异彩!”元卓听乃父果然改口叫师弟,心头颇不是滋味。

戚泽问道:“三位真人归来,不知可曾斩杀了五毒教两位金丹?”三位金丹面面相觑,元季峰有些尴尬,干咳一声。庞光道:“别提了,我等追杀了半日,只将布特打的重伤垂死,斩去了潘鹍本命神蛊的一条尾巴,倒不曾要了他们性命!”

戚泽哂笑一声,也懒得追问。守宫断尾,立可再生,又算得了甚么,三位金丹齐出,还未打死一个五毒教金丹,也当真是笑话了。

戚泽不语,三位真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万成当即提出告辞,元季峰苦苦挽留,说道:“葫芦剑仙还未到来,何不等李真人亲至,大家寒暄一番再走?”

万成澹澹说道:“我丹鼎门也不差了他纯阳剑派,万某虽是修为低微,却也不愿仰人鼻息,告辞!”拂袖而去。

庞光冷笑道:“不识抬举!此人先是置身事外,觉得有便宜可捡,又跳了出来,如此工于心计,也非修道人的本色。”

元季峰道:“各有盘算,也算不得甚么。”正说之间,庭前忽有剑光一闪,一位白衣剑客已然立身厅中,众人一惊,元季峰叫道:“可是葫芦剑仙李前辈当面?”

那人面容惨白,背负一个硕大葫芦,身形挺拔犹如剑器,目光在厅上一扫,澹澹说道:“我是李昊元!”

章254 剑仙有劫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被这位葫芦剑仙吸引,只觉其一身气息锋芒毕露,如一柄绝世飞剑,斩尽一切不平之事。

元季峰忙即起身,打个稽首,笑道:“焚香阁弟子元季峰,见过李前辈!”庞光也道:“焚香阁庞光,见过李剑仙!”

戚泽不曾开言,只是默然稽首一礼。

那李昊元一双眼睛如同鹰目,环顾一周,目中神光大盛,说道:“‘剑仙’二字再也休提。焚香阁终于按捺不住,派人入世争夺俗世权柄了?”

元季峰与庞光面面相觑,讷讷不语。

李昊元目光落在戚泽面上,微微颔首,道:“想不到五行宗除却《阴符剑诀》之外,尚有精妙剑道传承!”

戚泽道:“还要谢过李前辈搭救我性命!”

李元昊道:“我学剑时,曾听家师提过一句,贵派掌教至尊曾为心爱弟子亲手祭炼了一柄寒螭剑,剑胎根基之厚,天下第一,只是那位弟子后来听说殒身域外,想不到这寒螭剑尚有传人!以你的辈分,若是瞧得起我,唤我一声师兄便是,不必客套!”

戚泽道:“是!”

元季峰笑道:“若无李长老仗义援手,也镇压不住万俟雄那厮,更别提今日平叛大捷!元某已然略备水酒,请李长老赏光。”他刻意将“前辈”改为“长老”,总算不曾让戚泽占了辈分的便宜。

李昊元澹澹说道:“李某此来本是适逢其会,酒席不必,我还可再逗留七日,助你们抵挡万俟雄,七日之后自会离去!”

元季峰心头大喜,故意问道:“李长老行色匆匆,不知要去何处?”

李元昊道:“听闻青州伏龙山中有一头火蛟,我要将之斩杀,取其骨肉精魂祭炼飞剑!”

元季峰有些愣神,说不出话来。这等隐秘之事,关乎一位剑修祭炼飞剑,自当保密的甚么也似,哪像李元昊这般轻而易举便说了出来,唯恐天下不知似的。

庞光脱口道:“伏龙山中果然有一头火蛟,能驾驭地火,藏身火脉之中,当年我等还吃了那厮一个大亏!”

元卓忙道:“正是!那火蛟也是元婴级数,只怕不好对付!”

李元昊澹澹说道:“正要用其性命磨炼吾之剑道!”

庞光本拟李昊元会对火蛟之事感兴趣,主动来问,也可趁机套套近乎,结果李昊元只干巴巴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只气的暗道:“你不来问我,老子也懒得与你说!”

元季峰沉吟道:“青原城虽大破叛军,但未伤到十三皇子的根本,其必会返回宁安城老巢,修整元气,以图再起。为今之计,只有痛打落水狗,趁其元气大伤之时,一鼓作气,剿灭叛军,攻下宁安城!”

元卓大声叫好,道:“父亲之言当真深得兵法之妙,孩儿佩服!”

元季峰道:“有李长老在,可不惧万俟雄那厮,事不宜迟,立刻集结军队,召集乡勇,向宁安城进军!”

李昊元道:“我自去修行,若是万俟雄出面,自会现身。”言罢身化剑光而走。

庞光叹道:“可惜不曾将布特打死,不然也能少却一个金丹敌手!”元季峰森然道:“庞光、元卓、包寿听令!命汝三人立时发动军队,合围宁安城!”

三人领命而去,元季峰道:“简明师弟可愿随军征战?”

戚泽道:“十三皇子反叛,闹得青州不宁,自当将这一场功德做的圆满!”

宁安城在青州西南之地,便是十三皇子的封地,亦是圈禁之所。十三皇子在此地经营多年,根基深厚,早将宁安城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

五毒教之人败走青原城,还折损了一位炼罡高手。布特与潘鹍两位金丹保着十三皇子一路退回宁安城中。十三皇子这才放心,又请两位金丹助他祭炼本命神蛊,布特以重伤为由,不参与此事,早早跑去闭关恢复元气去了。

潘鹍则是大咧咧答允下来,连他的本命神蛊大守宫受创甚重,也抛在一边,先帮十三皇子祭炼本命神蛊。那四脚小蛇汲取了镇北王不少真龙之气,本就是为十三皇子量身打造,自是契合无比,有潘鹍出手,不过数日之间,已能祭炼的得心应手。

十三皇子终于有了本命神蛊,能够修炼五毒教秘法,闭关几日,终于将神蛊祭炼通透,此时潘鹍再也忍耐不得,也跑去闭关,修补伤势了。

十三皇子破关而出,当真是志得意满,忽有手下来报,说是元季峰尽起青州兵马,四面来围,要将宁安城一鼓而下。

十三皇子大怒,立时纠集兵马备战。此时叛军经历青原城大败,实力大损,留在宁安城的兵马仅有三十万而已,十三皇子毫不在意,只道:“本王有真龙之气加身,天命在我,必不会有失!”

待得将兵马集结已毕,已过去十数日,果然有青州守军四面来围。十三皇子面上云澹风轻,内心也有些焦虑,特意请来万俟雄、布特与潘鹍三位五毒教高手商议。

五毒教三位人人带伤,万俟雄被李昊元斩了一剑,受创最重,幸好元婴法体不惧神通噼砍,只是还需时日静养运炼,满面不耐。

潘鹍伤势最轻,只将本命神蛊放在五毒神鼎之中温养,对战事最是上心,说道:“王爷不必担心,有我等在,定叫元季峰有来无回!”

十三皇子腹诽不已,忖道:“本王刚在青原城吃了一场大败,就是听了你这厮吹牛!”说道:“本王雄心壮志,如今困守一隅,还请诸位助我,本王与五毒教已是同气连枝,本王若亡,五毒教在本王身上投下的赌注也要一并烟消云散,此中道理诸位比本王更懂。”

万俟雄冷笑道:“十三皇子,你也莫要太过高看自家,就算你造反不成,大不了本教另寻皇子扶持!”

十三皇子笑道:“普天之下,你们去哪里再找一个身具土人血脉的皇子?”

万俟雄一滞,冷哼不语。潘鹍打圆场道:“本教与十三皇子确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事到如今,自当鼎力相助!”

十三皇子道:“纯阳剑派素来支持三皇子,居然派了一位元婴前来,必是老三在背后捣鬼。五毒教能否再出一位元婴对付那甚么葫芦剑仙的?”

万俟雄大怒,冷冷道:“十三皇子之言,是说本座不是那李昊元的对手,想要另找强援?”

十三皇子干笑道:“万俟长老息怒,本王并无此意。只是看万俟长老元气大伤,也该寻个帮手,以保万全才是!”

万俟雄正要反唇相讥,忽然面色一变,眼光一转,望向王府之外。只听有人隔空说道:“十三皇子此言不失为老成之语,贫道不才,愿意自荐!”

此言说罢,堂前已多了一位道人,大袖垂空,面色如玉。万俟雄冷哼一声,道:“不愧是惯于装神弄鬼的平天道!”

那道人呵呵一笑,向十三皇子稽首道:“平天道道主座下廖晨阳参见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大喜,叫道:“道长便是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的廖晨阳么?”

那廖晨阳颔首道:“正是!贫道本在青州游历,闻听王爷起事有些阻碍,特来相助!如今我平天道已在隔壁并州起事,与王爷呼应。”

十三皇子笑道:“道长之意,是要助本王诛杀那葫芦剑仙?如此甚好!”

万俟雄冷笑道:“你平天道好歹自称玄门正宗,与我五毒教勾结,绞杀纯阳剑派修士,传扬出去,不怕被正道群起攻之?”

廖晨阳笑道:“谁说贫道要亲自出手?贫道为李昊元之事,特意请来一位道友相助,祁无回道友,还请现身罢!”

只听一声阴冷笑声响起,一道充斥阴死之意的剑气飞落堂前,现出一位面容阴鸷之人,冷冷道:“我阴山派可不敢与平天道互称道友!”

那人竟是阴山派元婴长老祁无回,一身阴山注死剑剑意升腾,灭生注死,凶威赫赫。此人一出,在场众人皆是眉头大皱。

万俟雄皱眉道:“你这厮怎么也来了?”魔道之中相互倾轧之事也不少,五毒教素来与北邙山不睦,阴山派作为北邙山下院,自也不会给好脸色。

祁无回澹澹说道:“听闻你吃了李昊元的大亏,大丢我魔道脸面,正巧我久欲领教纯阳剑派的剑法,也算替你出一口恶气。”

万俟雄面上青气一闪,说道:“些许小事,就不劳动你这位阴山派大长老了,待我养好伤势,自会亲自去将那李昊元的脑袋拧下来!”

祁无回冷笑道:“我看你元气大伤,道基不稳,今生今世只怕没那个本事了!”

万俟雄再也忍耐不住,厉声喝道:“你待怎的!”

祁无回身外剑气如潮,注死剑意充斥,澹澹说道:“杀李昊元之前,也可先拿你祭剑!”

两尊元婴真人气机展露,针锋相对,金丹之下尽觉呼吸困难,面色涨红,十三皇子修为最低,只觉真气如沸,刚炼化的本命神蛊在丹田之中不安的游来游去,几乎要破胸而出。

廖晨阳却是面色如常,大袖一挥,一股柔和之极的道家先天真气发出,替众人拦下二人气机交锋的余波,说道:“两位何必动怒?大家只为那李昊元而来,莫要伤了和气!”

万俟雄伤势未愈,吃祁无回的阴山注死剑剑意一逼,颇有心力交瘁之感,暗惊这厮剑意之强横,不愧是前往域外炼化先天玄机菁英之辈,有廖晨阳从中调停,也就顺坡下驴,微微收拢几分五毒真气,喝道:“既然你们本事大,能诛杀李昊元那厮,老子便不管了!”

廖晨阳忙道:“万俟道友何必小家子气?李昊元剑术超群,功力精深,也曾前往域外炼化玄机菁英,正是吾辈大敌,缺了道友从旁策应,怎言必胜?”

万俟雄心头一动,故意道:“剑修之辈,一击不中,飘然远飚,最是灵动。若是那厮见机不对,立时抽身远逃,如之奈何?除非有……”

廖晨阳笑道:“万俟道友何必拿话来挑贫道?贫道自是要尽一份绵薄之力,愿将那天罗地网相借!”

潘鹍惊道:“可是平天道那一面号称上罗天、下覆地的天罗地网?”

廖晨阳笑道:“然也!”万俟雄道:“想不到你真将这件法器携来,有天罗地网封锁天地,自是不虞李昊元那厮脱逃。好!这笔买卖老子做了!祁无回,你怎么个意思?”

祁无回哼了一声,道:“杀了便是!”

十三皇子面色青红交加,提气大笑道:“有三位真人相助,本王岂愁大事不成!哈哈哈!”

廖晨阳笑道:“十三皇子还是莫要高兴的太早,我平天道也有意问鼎大宝,把持神器,如今与王爷守望相助,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日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十三皇子笑道:“只要解了本王今日之厄,日后本王愿意平天道平分天下!”

廖晨阳但笑不语。

潘鹍道:“有三位元婴在,大事必成。只是还要有个章法才是!”十三皇子道:“正是!”当下众人埋头商议,如何暗算葫芦剑仙李昊元。

元季峰亲率大军,由庞光任督军,元卓包寿压阵,统兵五十万,分兵四路,浩浩荡荡杀奔宁安城而来。

戚泽身在军中,每日运炼玄音剑诀,既然以五行宗弟子的身份行走世间,自要打磨一番修为。他有心去寻李昊元问一问去纯阳剑派攒炼罡气之事,可惜那葫芦剑仙宛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不见其人,也就无处可寻。

大军行走缓慢,自是比不得炼气士御气飞遁,足足走了一月功夫,才堪堪来至宁安城范围之内。路上元季峰数出奇兵,以精锐骑兵为主,肃清沿途所见小股叛军。

青原城叛军大败之事已然传遍青州,零散的叛军本就是乌合之众,闻听朝廷大军到来,哪里还有斗志,降的降、逃的逃,实在不堪一击。

章255 戚泽vs十三皇子(求订阅) 元季峰实有大将之材,将降军收编打散,汇入朝廷军队之中,又将收拢沿途难民之中的青壮,稍加训练,又是一支生力军。

戚泽只瞧得暗暗点头,怪不得焚香阁派他出来为朝廷效力,如此干才,就算做个宰相,总理阴阳,也是绰绰有余。

又过几日,终于望见那一座雄城,元季峰一声令下,已抵达的三十万大军立时行动,将宁安城团团围困。十三皇子亦深通兵法,当即趁朝廷大军合围未成,遣大将率领精兵数万,出城杀来,想要冲散朝廷大军阵型。

元季峰居中调度,朝廷大军时成龙蟠之阵,时成凤翔之阵,变幻多端。叛军大将哪里识得这等上妙法阵?被杀得头晕转向,十三皇子在城上瞧见,急忙鸣金收兵,众叛军回撤之时,被元卓率领小队精锐往来穿插,立时阵型大乱,死伤无数,将旗倒伏。

待得叛军回至城中,清点人马,已是折损了数千精锐。十三皇子大怒,当即要斩杀大将,被众人阻住,回到府中生闷气。

潘鹍见十三皇子闷闷不乐,笑道:“王爷不必忧心,有三位元婴坐镇,还怕那元季峰能飞上天去?我等只需以逸待劳,元季峰大军远来,粮草不济,最该心急决战的是他才对!”

十三皇子这才回嗔作喜,大喜道:“言之有理!想不到潘真人道法高深,还深通兵法之道,本王正要多多倚重!”

潘鹍暗自得意,又大谈用兵之道,唬得十三皇子一愣一愣的,几乎要当场拜为帝师。一旁布特冷笑不已,欲待反唇相讥,想了想又自按捺下来。

十三皇子心下大定,有恃无恐,当下每日纵情声色,浑然不管城外兵乱。叛军之中亦有高明之士,见其如此荒淫暴乱,暗暗摇头,便起了通敌之心,暗中修书,遣心腹秘密送至元季峰处。

有五毒教修士窥探,这等小动作哪里瞒得过十三皇子,此事正中下怀,也就假作不知,乐得顺水推舟。

密信送入城外兵营,元季峰瞧罢,沉吟良久,请来戚泽议事。

戚泽听罢,说道:“密信之上所言是真,但也需防备是十三皇子故意如此,诱敌深入。”

元季峰叹道:“简明师弟之言甚合吾意!我也担心此是十三皇子有意放纵,麻痹我等。但将士远来,兴师动众,每日要吃掉无数粮草,这般围城下去,不出数月,叛军未乱,我等先自溃败了。”

戚泽道:“围城之战,总要数倍于守军,还要粮草接济得上方可,如今草草围城,叛军以逸待劳,的确非是兵家上策!要么速战速决,要么及时撤军,诱骗叛军主力出城决战。其中精要,请元真人思之。”

庞光惊道:“想不到阁下剑术高深,连兵法也有如此见解,佩服!”戚泽是五行宗掌教亲传弟子,地位立时不同,这一顶高帽也不花钱,自是随口便送。

戚泽但笑不语。元季峰叹道:“我何尝不知此事,但不知宁安城中虚实,十三皇子有恃无恐,也不敢冒然出手。”

戚泽见如此也商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即告辞。

庞光道:“军中只有你我两个金丹,那简明不过区区凝煞,就算攻入宁安城中,也无胜算。那葫芦剑仙也不知跑到了何处,无他出手,如之奈何!”

元季峰道:“我已再度发书向门中求援,不知可会再来高手。”庞光冷笑道:“那些长老只顾自家逍遥快活,哪管我等辛苦!师兄还是莫要指望他们了。”

元季峰道:“趁我军士气正旺,每日大举攻城,逼十三皇子发疯,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还有甚么诡计!”

由此朝廷大军每日勐烈攻城,不计生死,闹得叛军焦头烂额。幸好十三皇子这些年筹备反叛,早将宁安城城墙加固的十分坚硬,虽是疲于应对,到底还是生生守了下来。

十三皇子越来越是焦躁不安,亲自去见廖晨阳等三位元婴真人,说道:“如今城中守军士气低落,只怕守不了几日,倘若城破,就算三位真人斩杀了李元昊,本王也要元气大伤,再无复起之望,还请三位真人立时出手,打杀了那李昊元与元季峰,本王亲率大军,一举破敌,到时整个青州便可一鼓而下!”

平天道与十三皇子本是竞争关系,还指望元季峰多消磨些十三皇子的实力,廖晨阳依旧老神在在,不言不语。

祁无回更是孤傲之极,根本懒得去瞧上一眼。十三皇子面色涨红,望向潘鹍。潘鹍会意,说道:“我等已然打探过了,那葫芦剑仙并不在城外大营之中,想必在暗处躲藏,元季峰不明城内虚实,不敢出奇兵动手,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主动出击,葫芦剑仙必会忍耐不住现身,那时便可趁势围杀之!”

万俟雄沉吟道:“潘鹍所言倒也不差,还是我等主动出手来的妥当。本座已与那李昊元照过面,便有本座出手,两位躲在暗处,等李昊元现身,三人合力,不愁其不死。”

祁无回冷冷道:“可!”廖晨阳见二人点头,也不好再装,笑道:“既然如此,动手便是!”

十三皇子大喜,道:“那便定在今夜三更时分动手,本王也可率兵出城,趁机掩杀,定要将元季峰大军一举剿灭!”

是夜三更之时,元季峰端坐大帐,只觉心惊肉跳,可惜他不精推算神通,算不出有何劫难,但仍自心神不宁,立时喝令兵士起身,严加防备。

营中正乱之时,只听城墙之上一声魔啸,一道毒烟飞起,落在大营之中,正是万俟雄出手,其一落地,将身一摇,立有无数毒气蛊虫纷纷滚落,向营中兵将杀去。

元婴真人亲自施法,岂是凡人所能抵挡?毒气蛊虫所过之处,立有数百军士倒地身死,化为滩滩脓血。

元季峰大怒,叫道:“师弟,随我出战!”庞光还有些迟疑,道:“不如等葫芦剑仙前来。”

元季峰怒道:“等他出手,营中将士就要死光了!”当先飞起,叫道:“万俟雄!你杀戮凡人,罪该万死!”

万俟雄大笑,喝道:“老子不杀凡人,怎么炼蛊,怎么有脸面自称魔道!你们来的正好,既然自称大义,就将精血元神献出罢!”将毒烟催发的越发厉害,一只满是滚滚毒气凝聚的大手伸出,向二人抓去。

元季峰与庞光合力抗拒,元季峰祭起闻香鼎,鼎中放出重重药香,药香弥漫,去中和化解毒素。但那毒烟所凝大手则是万俟雄法力所化,坚固之极,非是金丹之辈所能撼动。

元季峰师兄弟只能勉力守御,不令大手将自己捏死。大手一拍而下,二人身形一震,皆是面色一红,庞光吐了一口鲜血,不由破口大骂。

万俟雄大笑,叫道:“葫芦剑仙何在?”半空之上忽有一线剑光垂落,细如发丝,翩跹跳跃,围着那大手只一斩,已将大手从中斩断。

万俟雄一惊,忙重新运炼法力,又有一只毒手飞出,叫道:“我就不信,你再斩试试!”

一位白衣剑客驾驭剑光而来,正是葫芦剑仙李昊元,低低一喝,虚空之中剑光亮如电闪,无数剑光交织成海,一发向万俟雄杀去。

万俟雄吃亏在五大金丹蛊虫分身都被打死,本想祭炼五毒神化合本命神蛊也就成了空,又无有趁手的法器,遇上杀力第一的剑修便处处受制,接了几招剑光,毒气大手也被斩裂了几次,急不可耐之间,忽然叫道:“你们还不动手!”

廖晨阳与祁无回立身城中,双双飞起。廖晨阳笑道:“且看贫道施为!”用手一指,两道暗金色光华自袖中飞出,一道飞天,一道落地,正是平天道秘密祭炼的天罗地网法器。

天罗一出,笼盖天穹,霎时间与夜色混然,地网一出,融入地气之内,与戊土相合。两道暗金色光华闪的一闪,已然不见。天罗地网成形,将附近虚空大地封锁,不令李昊元有逃脱之机。

祁无回待得天罗地网洒出,祭起一柄飞剑,那飞剑通体惨白,竟是白骨铸炼,剑锷之上镶嵌着一颗骷髅,一双空洞眼孔中放出两道惨白骨火。

骨剑一出,祁无回身剑合一,化为一道磅礴剑气,直扑李昊元而去。阴山注死剑发动,那剑气宛如叠浪,死意浩荡之间,已与葫芦剑仙的剑气狠狠拼了一记!

当廖晨阳暗放天罗地网之时,李元昊已然有所感知,往宁安城看了一眼,及至祁无回出手,目中忽然爆出两道神光,伸手在背后葫芦上一拍,葫芦之中立时喷射出无数剑光,剑光之中又有一柄奇形飞剑腾起,亦是身剑合一,悍然接招!

两位代表玄魔两道的剑道高手皆有高傲之剑意,根本不屑甚么避实就虚之道,甫一接架,便不约而同选定了强打硬拼之态。

李昊元之剑光中饱含锋锐无双之剑意,与祁无回的注死剑意大相径庭,两道剑光狠拼了数招,摇碎了漫天星光,彩光如雨,纷纷而落。

万俟雄立刻来了精神,大笑道:“李昊元,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运炼毒气大手,连连抓摄,加入围攻之中。

廖晨阳放出天罗地网之后,也不动手,只是静坐观战。平天道名义上仍是道门所属,若是公然与魔道勾结,必会为其他玄门大派诘难,能暗放天罗地网,已算是尽心尽力了。

祁无回出手,大出元季峰意料,庞光呆了呆,叫道:“还有一个魔道高手,这可怎么办!”

元季峰咬牙道:“还能怎么办,杀!今夜定要杀出重围!”只听两声长啸传来,却是潘鹍与布特按捺不住,也自飞来捡便宜。

潘鹍将身一摇,直接放出本命神蛊大守宫,那守宫足踏虚空,长舌乱舔,已吞吃了许多将士。潘鹍笑道:“老子正需许多血食补充元气,好啊!”

布特仍是大放五毒神烟,毒倒了大批将士。元季峰喝道:“休要猖狂!”带了庞光来战。

潘鹍大笑道:“那葫芦剑仙自有阴山派的祁无回照顾,没了元婴坐镇,尔等必败!给老子纳命来罢!”

四尊金丹立时战在一处,元季峰满拟有李昊元坐镇,宁安城可一鼓而下,不想又杀出一个元婴,围攻葫芦剑仙。最大的底牌没了,也只好咬牙死战。

宁安城忽然城门大开,十三皇子骑乘战马,当先杀出,大叫道:“儿郎们,随本王冲阵杀敌,自有重赏!”率领十万叛军高呼杀来。

大营之中,元卓与包寿早已不知所措,总算元卓还有几分胆气,见叛军杀来,忙叫道:“众将士不可慌乱!结成阵势御敌!”

大营之中有那百战老兵,立时寻找同袍,结成战阵。忽见戚泽持剑而来,发令道:“你二人速去重整大军,对抗叛军,我去诛杀十三皇子!”

包寿叫道:“他们高手太多,前辈若去……”话没说完,吃元卓捂住嘴巴,元卓笑道:“请简前辈速去,我等为你老压阵!”

戚泽深深望他一眼,纵起剑光,往十三皇子杀去。

十三皇子身披大红披风,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见戚泽杀来,大笑道:“来的正好!本王的本命神蛊正需人来血祭!”张口一吐,一条四脚小蛇爬出,凌空飞舞之间,已化为十丈长短,飞起半空,张口大口,向那剑光噬去!

十三皇子炼化了本命神蛊,与本身真龙气运相合,果然一举成为炼罡级数的大高手,由凡人一步登天。那四脚小蛇也成了一条蛟龙,凶威赫赫,不可一世。

戚泽哪管那许多,剑光森然直指,砰的一声,已将那四脚蛟龙轰飞出去!现出身形,说道:“就算你能一步登天,但法力全靠外物支持,根基不稳,又能济得甚事!”

十三皇子呆了一呆,忙唤了四脚蛟龙回来,叫道:“你不过借了飞剑之力,可敢舍了飞剑,与本王公平一战?”

章256 杀十三皇子! 戚泽哑然失笑,说道:“你是脑子瓦特了?我岂肯舍己之长,攻你之利?”十三皇子大笑,道:“你堂堂名门正派弟子,来欺负我一个不入流的修士,谈何颜面?”

戚泽道:“你是炼罡,我乃凝煞,谈何欺负?再说天下因你而乱,无数百姓因你流离失所,这一份因果业力便足以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再不废话,身形一挪,化入剑光之中,剑意一引,直取十三皇子项上人头!

十三皇子大怒,催动那头四脚蛟龙昂首吐信,蓦得喷出一道毒液,沾染剑光,要将之污秽。仙家飞剑最惧污秽,一旦被血光毒气照影,便失了大半威力。可惜那寒螭剑是天机子亲手祭炼,等闲的魔道法门还真污秽不得,剑光纯一,不惧魔染。

毒液喷在剑光之上,剑光摇荡之间,往两旁落去,根本沾染不得分毫。剑光如电,已斩在四脚蛟龙头上。当的一声,四脚蛟龙被噼的晕头转向,总算用头上双角敌住了这一计噼斩,随即四足撑天,蛟吻大张咬去。

戚泽接连催动剑光,连噼带砍,寒螭剑犀利之极,本该将那四脚蛟龙斩杀当场,无奈那蛟龙是用五毒教秘法培炼的神蛊,又沐浴真龙之气,虽未成气候,鳞甲也十分坚韧,足可多挡几剑。

不过那四脚蛟龙也被寒螭剑斩的痛楚之极,怒吼连连,利牙、利爪连发,想要将戚泽抓死。无奈戚泽隐身剑光之中,令那蛟龙忌惮非常。

布特与潘鹍对付元季峰与庞光两位金丹,见十三皇子竟能与那五行宗的剑修拼个有声有色,旗鼓相当,皆是惊诧异常,忖道:“难道本教的神蛊加上天子龙气,当真有如斯威能?”

廖晨阳隐身城楼之上,见一道剑光围着一条四脚蛟龙来回冲杀,不由咦了一声,自语道:“这是甚么剑术?根基是五行宗的没错,但其中变化又是别出心裁?有意思!有意思!”

十三皇子信心大涨,大笑道:“凭你剑术精妙,也难伤本王一根毫毛!”

戚泽澹澹说道:“你的道行全是揠苗助长而来,根基不稳,犹如沙上建楼,一晃便倒,还敢大言不惭?”剑光霍然中分,化为五道!

五道剑光分呈黑白赤黄灰五色,象征五行,剑光之中又有宫商角徵羽五音响彻,组成一座剑阵,将那十三皇子与四脚蛟龙困在当中!

五行剑阵!戚泽久攻不下,终于动用压箱底的手段!五行剑阵一出,封锁一切虚空元气,十三皇子与四脚蛟龙兀自还呈攻势模样,却如琥珀之中的蚊蝇,再也动弹不得!

廖晨阳不料变起仓促,那一道精纯之极的五行剑意一出,立刻面色大变,顾不得藏身幕后,心念运处,一只大手现出,向那五行剑阵拍去!

就算平天道与十三皇子再有龃龉,此时也要保住其性命,十三皇子若死,青州战事立时崩溃,平天道再无浑水摸鱼之机!那大手飞临无地,闪的一闪,已来至青州军大营之上,当即向下拍落!

此时却见戚泽头顶忽然现出一圈金光,圆融无暇,虽只有薄薄一层,却至为坚厚,那大手拍在其上,金光抖动如水,却始终不曾破灭,竟是硬撑过一击!

就在金光与大手碰撞的一瞬之间,戚泽一声低喝,五行剑阵镇压十三皇子元神与那四脚蛟龙,真身手提寒螭剑,身剑合一,化为一道丈许长的剑芒,与十三皇子交错而过!

这一剑如电闪如雷轰,一瞬而至,翩然远飚,戚泽一声长啸,身化剑光,忽然钻入地下不见!

十三皇子呆呆而立,口中发出“嗬嗬”之声,似是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自中分为两截,栽倒于地!堂堂大虞朝十三皇子,身具真龙之气,有望问鼎大宝之人,没想到会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剑修手中!

十三皇子栽倒的一瞬,那一条四脚蛟龙也自发出一声低沉嘶吼,吼到中途突然哑了。它是十三皇子的本命神蛊,与其本命相连,十三皇子一死,自然大受重创,再加戚泽剑意也伤了它根本,剑意贯脑之下,忽然也炸成了一团血雾!

廖晨阳心念一动,那大手微微一旋,又将拍落,忽然金光散去不见,地上只剩两半死尸与一大滩血肉!廖晨阳也呆了一呆,蓦得大叫一声,喝道:“该死!”立时腾身飞起,来至十三皇子惨死之地。

廖晨阳已是怒发欲狂,十三皇子在他眼皮底下被杀,是可忍孰不可忍!伸足狠狠一顿,方圆十里之地立成精钢,这一手喝地成钢的本事,非元婴真人不能为之。

廖晨阳运用神念,上搜寰宇,下达诸地,势要将那凶手搜出。可惜任他如何拼尽全力,那凶手分明只方才才遁入地中,为何如鸿飞冥冥,竟能逃过堂堂元婴高手的搜寻?

廖晨阳这一现身,立刻被认了出来。元季峰大战之余,扯着嗓子叫道:“廖晨阳!你们平天道竟敢公然勾结五毒教!将我玄门正宗视作何物!该死!”

廖晨阳一惊,眼珠一转,苦笑一声,说道:“元道友误会了,贫道此来,实是为了助拳的!”

元季峰冷笑道:“既是助拳,还不助我将这两个贼厮鸟打死!”

潘鹍眼见廖晨阳目中凶光越来越盛,急忙叫道:“廖晨阳!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头顶那封禁虚空的天罗地网作何解释?你若敢倒戈相向,我五毒教绝不会放过你!”

廖晨阳实是骑虎难下,与元季峰照了面,势不能杀人灭口,喝道:“聒噪!”将袖一挥,无上法力涌出,潘鹍闷哼一声,已倒飞出去,狂喷鲜血!

廖晨阳此招看似威力绝大,只是震荡潘鹍真气,并未重伤他,接着将袖一拂,说道:“贫道本是一片好心,前来助拳,既然元道友不信,还污蔑我平天道与魔道勾结,贫道就此告辞,免得多生事端!”化为一道流光便走。

元季峰叫道:“廖天王莫走!你若一走,此战必败!先将天罗地网收了!”廖晨阳哪管这些,转眼走的没影。但临去之时,还是将天罗地网收去,免得再落人口实。

穹苍大地之上,两道暗金色光华一闪,天罗地网已然无踪。李昊元正以一人之力,独斗祁无回与万俟雄两个。万俟雄失了五道蛊虫分身,战力大减,只能从旁迂回,做个辅助。

祁无回却是真正的剑道高手,阴山注死剑剑势展开,如狂风骤雨,侵掠万端,单打独斗之下,本就能与李昊元拼个旗鼓相当,再有万俟雄在一旁助攻,已渐渐将李昊元剑光之圈压制下来。

但当天罗地网一撤,少却了许多束缚,李昊元登时精神一振,身后葫芦喷洒更多剑光,结成一道光柱,向二人推挤过去。

祁无回已是斗得兴发,阴山注死剑剑气亦是结成阵势,横推而去。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在虚空中碰撞不知多少来回,散落碎裂的剑意剑气割的万俟雄护身毒气四散开裂,引得那老魔大骂不止。

原本有天罗地网封禁虚空,便有八分把握击杀李昊元,但廖晨阳临阵脱逃,天罗地网一撤,李昊元的剑术立时多了太多腾挪余地,见势不妙,立时遁逃,再要将之围困,谈何容易?

廖晨阳一走,元季峰才发现十三皇子已然身死,立时大喜,扬声喝道:“十三皇子已死!贼酋已死!降者免死!”声震军营,传播四方。

众叛军皆是精锐,本可以一当十,但听十三皇子死讯,立时骚乱起来。元季峰喝罢,趁潘鹍吐血未起的当口,与庞光联合一处,一招之间,又将布特打的口喷鲜血。

布特身不由己飞起半空,心头大骂不止,双足一蹬,向外窜出,疾逃而去,再也不管甚么战事了。

潘鹍鼓勇杀来,就见布特脱逃,元季峰二人又联手杀至,大骂一声,转身便走,既然十三皇子已死,五毒教在青州的布置彻底失败,留此何益?

五毒教两尊金丹高手一走,元季峰大笑三声,喝道:“杀!”率领青州之兵尽情绞杀叛军。叛军虽是精锐,斗志已丧,哪里抵挡得住青州虎狼之兵?

元卓与包寿两个一马当先,率兵一通好杀,待得杀散叛军主力,又一鼓作气,攻向宁安城。这一战直杀了三日三夜,十三皇子一死,群龙无首,元季峰亲自出手,打死了几个聚集在十三皇子麾下的散修,终于将宁安城一举攻克,待得城头遍插青州军旗,元季峰这才志得意满,大笑道:“今日平贼功成,诸将士居功甚伟,大犒三军!”

众青州之军高举刀枪,欢呼不已!至此,持续数年的青州治乱,终于平定!

庞光叹道:“可惜十三皇子死无全尸,不然更是大功一件!”

元季峰道:“若非十三皇子死的仓促,我等焉能如此轻易攻破宁安?莫要得陇望蜀,将十三皇子的残尸好生收敛,运回京城。我等也可向门中交差了也!”

庞光道:“青州之乱已平,师兄何去何从,也该有个打算?”元季峰道:“听从门中安排罢,只怕那些长老未必愿意放我归山,还要我在这大虞朝官场之中厮混!嘿!”

庞光举头望天,道:“不知那简明逃到了何处,以凝煞之境斩杀察番与十三皇子,当真厉害!五行宗出了这样一个后辈,天机子岂不是要笑死?”

元季峰道:“十三皇子死在简明手中,死得好啊!死得好!也只有五行宗才能兜得住十三皇子死后的余波,若是死在你我之手,门中长老定会推你我出去祭旗!”

庞光道:“平天道竟敢派出廖晨阳围杀李昊元,此事纯阳剑派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等正可浑水摸鱼。”

元季峰摇头道:“李昊元若是不死,此事还有回旋余地。若是李昊元身死,纯阳剑派定要发疯,此事你我不可多说,只如实上报,由得那些高手老祖们头疼罢!”

原来十三皇子一死,万俟雄立刻感知,心知五毒教在青州大势已去,战意大失,被李昊元觑准机会,砍中一剑,万俟雄惨叫连连,负伤后退。

祁无回冷哼一声,挺身接下了李昊元所有攻势,两尊剑道高手心无旁骛,专心御剑拼命,李昊元有心引逗,渐渐将战场拉的远离宁安城之地,祁无回只想用李昊元磨剑,根本不在意宁安城战事如何。

二人且战且走,须臾之间已然没影。万俟雄犹豫片刻,见布特与潘鹍早已逃遁无踪,暗骂一声,忙追祁无回两个去了。

三尊元婴离去,才让元季峰有机可乘,攻占宁安城。

元季峰不知李昊元三人去了何处,也无力参与元婴之战,只将此事如此上报焚香阁,便专心打扫战场,安抚宁安城中居民,张贴告示,收拢难民回乡,分田耕种,种种焦头烂额之事,一一做罢,已是一月过去。

百姓们自是不愿刀兵四起,听得十三皇子已死,皆是欢欣鼓舞,元季峰见宁安城中无事,当即班师回去青原城,毕竟彼处才是青州首府。

待得大军离去,又过数日,原来双方交战的大营之中,营帐早已撤去,只剩一片焦土,也无人肯来此处。

一片废土之上,忽有土包鼓起,一道佛光现出,戚泽从中走出,边走边是咳血不止,原来这些时日他一直隐身大营地下!

当日他诛杀了十三皇子,立刻遁入土中,借百相图化为一条小小虫豸,深入土层。也是廖晨阳忙中出错,只顾用神念搜索剑修身影,却忘了将方圆之地的小虫小鸟之类尽数弄死,不然戚泽定然藏身不住。

百相图太过玄妙,由天机子亲炼,自能瞒得过廖晨阳的耳目,让戚泽顺利逃脱。不过戚泽运使覆地金丹,演化金光与廖晨阳硬拼一记,也受了暗伤。再加廖晨阳含恨用法力轰击地层,法力震荡之下,戚泽也受创不轻。

章 天子龙气 幕后魔影 平天道当真敢公然勾结五毒教,还派出廖晨阳这等元婴真人前来,暗放天罗地网,当真令戚泽大吃一惊,好在他应变神速,及时切换佛门修为,祭起覆地金丹,这才逃过一劫。

覆地金丹是元婴级别的喻一赫祭炼,能容纳一尊元婴的全部法力,被戚泽借用那枚舍利子将之祭炼圆满,足可抵挡元婴级数神通,但也只有一击,毕竟元婴级数神通的余波可非是好承受。

戚泽运使覆地金丹之时,自然将小无相禅光发动,承受了一记反震之力,幸好廖晨阳未用全力,不然一击便能要了他的命去。

戚泽本不愿诛杀十三皇子,但见其炼化了本命神蛊,自然将一部分镇北王的真龙之气截取,便有帝王之姿加身,若不杀之,难绝后患!

十三皇子算是五毒教刻意培育出的怪胎,以帝子之身修炼魔道,若被其夺取天下,非是黎民之福,青州动乱数年,百姓死伤不计其数,皆因此人野心之故,这一份业力反馈自身,也该当一死以谢天下!

戚泽诛杀十三皇子之时,丝毫不曾担心有甚么后患,以五行宗的底蕴,莫说区区皇子,就算弄死虞朝皇帝,也尽可任性为之。不过他借用简明之名,消息传回五行宗,只怕就要露馅,到时元季峰、元卓这些人物就算不直接怀疑他便是当年伏龙镇上那个少年,也会自然生出许多联想之意。

事到临头,还要畏手畏脚,非是戚泽之念,亦非炼剑之道,戚泽想杀十三皇子便杀了,至于结果如何,留待日后再说,还纠结怎的?

覆地金丹替他受了廖晨阳那大手一击的七八分力道,其中震荡之力几乎将戚泽内脏碾成肉团,幸好体内还有不曾消化释放完毕的大还丹药力护持。那大还丹号称大菩提寺第一灵丹,其中有高僧日夜诵经加持的一缕佛门真意,能助人度脱彼岸,至于甚么滋养形神之类,不过等闲事耳。

那大还丹还是当初罗海和尚为了救他,给他喂服下去。此丹之稀有,就算罗海这等入室弟子,也只蒙他师傅赐了一粒。有大还丹之助,再有玄音剑诀真气护住五脏六腑,经过数日僵持,才勉强将廖晨阳的神通余波化解殆尽。

戚泽兀自有些手足酸软,脏腑不调,暗自苦笑道:“元婴只区区一击,便险些要了我的性命。道家修行,玄关九层,一层更比一层高,果然名不虚传!”

正思忖今后该当如何行止,十三皇子一死,青州之乱可平,扫尾之事有元季峰来做,自是最好不过。但大虞朝九龙夺嫡,死了一个,还有好几个皇子对皇位虎视眈眈,说不定何时又要爆发大战。

戚泽在幽州见了灾民难民的惨相,立志要终结这等乱世,斩杀十三皇子这等始作俑者便是一道方法,不过以他观之,大虞朝千年江山,气运已乱,诸皇子夺嫡不过其中一个缩影罢了,背后还有圣母教、平天道,以及各大魔道门派推波助澜,将天下当做猎场,苍生当做牺牲,随意玩弄,肆意践踏!

如何方能彻底终结这乱世,还苍生一个安稳生活,戚泽还要再细细考虑,道法也好、佛法也罢,皆是出离世间而永驻世间,绝不会遗世独立,孤芳自赏。

戚泽思忖之间,忽然心头一动,咦了一声,顿觉不对,原来是怀中古灯檠忽然发热,且是热的异乎寻常。忙将之取了出来,古灯檠一出,佛火金焰立时光华大涨,照彻周遭十丈之地,虽是朗朗晴空,大日亦不能掩盖其光华。

受了佛光一照,戚泽又是忍不住低呼一声,终于瞧见自家身上不知何时竟是紧紧缠绕着一条气息!那气息形如真龙,气势苍茫高远,犹如大地之厚藏深密,龙形气息之中又似有万民朝拜、祈望之声传来。

真龙之气!亦称天子龙气!为历代帝王所必备,唯有具备真龙之气,将之熬炼成熟,方可有资格问鼎帝位。这道天子龙气分明是十三皇子身上那一条,不知为何却缠在了戚泽身上。

戚泽大是难以索解,但此地是宁安城外,要研究真龙之气也不可在此,否则出了甚么异象,难免被人察觉。

戚泽纵身之间,已飞离此地,好在宁安城中全无高手,根本无人发现他的行踪。一口气飞掠了数百里之地,来至一座小山之中,随意寻了一座偏僻山洞,用寒螭剑将山洞之内扩大了数倍,又将古灯檠祭起,佛光招摇,封锁洞府,这才安心查探起自身来。

那道天子龙气仍自紧紧缠绕于戚泽之身,但只限于体表,还未渗入身内,自也未与元神相合。不过确有与他元神结合之势。

戚泽也是艺高胆大,竟不顾危险,微微自龙气之中提取了一丝炼化,霎时之间,一股浑厚之极的厚德之意充斥胸臆,首先引动了脾宫之中厚土土行剑意激荡鸣和!

那厚德之意与土行剑意正是同出一源,相得益彰,鸣和之间,彼此相合吸引,终于化合为一,引动那土行剑意也自壮大了一分。

戚泽心下已有几分明悟,就见那一丝真龙之气中被抽取了厚土厚德之意后,只剩下一小团乱如麻线的物事。戚泽大吃一惊,此物他再也熟悉不过,竟是与香火愿力有九八分相似!

这时头顶古灯檠忽然一动,将那一团麻线愿力收入佛火金焰之中,戚泽这才放心,有古灯檠炼化,足可过滤多半香火愿力的后患。

过不多时,那一团丝麻也似的香火愿力已然炼化完毕,戚泽微微叹息一声,阴神之中现了一点真如佛性,略一牵引,已将那愿力收入其中。

一瞬之间,耳边似有无数百姓膜拜、祝祷、敬颂之音,戚泽闻听,受那无尽声音浪潮冲击,竟是险些被浸溺其中,不得解脱。幸好古灯檠上佛光巍巍,不动如山,慑服一切心魔,照入他本性真如之中,这才免去一场入魔之劫。

戚泽的真如本性受佛光加持,谨守本心不动,任凭生音浪潮冲击,忽然升起一道明悟,忖道:“此物与香火愿力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香火愿力是信众敬奉仙佛神明之根本念头,这团愿力却是百姓臣民敬奉国君帝王的根本念头!”

“百姓臣民所求,不外乎政治清明,轻徭薄役,六畜兴旺,家宅和宁,有崇奉仙佛神明者,便有敬奉国君帝王者。说来这朝廷岂不等同于一座神国?皇帝便是神明,臣工百姓便是信徒!”

“原来如此!我只道屠龙者必为真龙之气沾身,若能炼化壮大,也能压过正统帝王之家,夺取江山!这真龙之气的构成说穿了不值一提,乃是千万里龙脉地气精义与百姓愿力凝结,说来也对,立国自当要有土地,臣民,有了这两样,自能成就帝王霸业。”

戚泽搞清楚了真龙之气之妙,正要收手,忽然那一团百姓愿力倏然与真如本性相合,只觉神清气爽,不知不觉入于甚深禅定之中,小无相禅功发动,禅功之力又有增厚!

戚泽始终忌惮这香火愿力、万民之望这些虚无缥缈而又后患无穷之力,纵然明知炼化了这天子龙气,足可将他的禅功境界提升一大层,也不敢有丝毫逾矩。

心念一动,古灯檠上佛火金焰微微内陷,生出一股吸力,将缠绕于身的真龙之气向外拉扯。那真龙之气无知无识,自然要依附于人,戚泽斩杀十三皇子,自有资格炼化此物,但他与凡人不同,根本无意染指大宝,外人抢破脑袋的好物,却是暴殄天物。

古灯檠运转之间,终于将真龙之气揪出,封入佛火金焰之中。戚泽心头有个盘算,这真龙之气丢不得、炼不得,随身携带还要受人觊觎,不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收起古灯檠,戚泽步出洞府,正要离去,忽觉整座山头静悄悄的,静谧到了极处,本来鸟叫虫鸣处处,如今却是死寂一片。

戚泽心有所感,却一派从容,缓步下山,中途忽有一头小鹿窜出,眼中竟是透出猩红之色,定定望着他。戚泽视若不见,径自离去,那小鹿望了他良久,忽然哀鸣一声,倒地身死。

又走几步,忽然又有一头吊睛白虎跃出,冲着他低吼不已,似乎随时都有勐扑而上。戚泽却理也不理,昂然而过。那勐虎以爪刨地,目中渐渐透出疯狂之意,却终于翻身栽倒,亦是气绝而亡。

戚泽舍了神通不用,只以双足下山,因此速度不快,花费小半时辰,还未走到山脚。此时乌云西移,遮蔽大日,弄得周遭一片漆黑,又有山鸣谷应,花叶摇荡之音,宛如进入一方鬼域之城!

戚泽终于驻足不前,身上透出一片晶莹佛光,正是小无相禅光发动,微微一笑,说道:“这位魔道的朋友,你几次试探,皆无功而返,不若亲身出来,我来领教一番如何?”

此时忽然狂风吹山,飞沙走石,又有阴寒之意肆虐,一座好好的山景,当真成了寒冰地狱一般。

戚泽身外佛光绵绵汩汩,譬如山泉,相继不绝,纵然鬼域无常,亦不能动摇分毫。他也不说话,只静静等待。

荒山寂寂,忽然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说道:“想不到五行宗掌教的真传弟子,竟然精通佛法,这一身佛门神通远比五行宗道法更为精深,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这声音说话之间,戚泽脑中便是微微一晕,似有许多人物在他眼前耳边不停念叨说话,无数声音蜂拥一般要钻入他元神之中,将他元神生生撑破!

戚泽略一定神,禅功发动,三禅天所修成的禅定之力遍满诸天,当即将那吵杂的异种声音尽数驱逐而出。他微微一笑,说道:“道友此来,想必是为了我手中的天子龙气,以你的魔道修为,若能炼化此物,道行当可一飞冲天!不过此物关乎万民之望,王朝正统,不可落入魔道之手,还请道友原宥则个!”

那魔道高手声音不男不女,笑道:“你这假和尚心思倒也敏锐的很,居然猜到我之目的。本来我为这天子龙气而来,如今却改了主意,要借你禅定之力,磨炼我之魔功!”

戚泽面不改色,道:“你的魔功乃自人心念头下手,偏重元神本性一侧,与佛法禅功正是相生相克,我也有意借你魔功,磨炼我禅定之力。请罢!”

那人一声轻笑,再不搭言,忽有一缕洞箫之音响起,幽幽低沉,譬如一人遗世独立,坐于空旷高远之地,不动不言,唯有两行清泪,诉说无言。

魔音入耳,戚泽便是面色一肃,缓缓落座,以佛门七支坐之法坐定,脑中三道佛光大盛,相互流转盘结不惜。唯有小无相禅光发动,映的整个人宛如一块温润玉石。

戚泽竟是转攻为守,舍弃其他神通,真正只以本身禅定之功,对抗魔袭魔扰。那洞箫之音便是暗中之人的魔道手段,蕴藏诸天秘魔之道,最善腐蚀道心,诱人堕落。

两人乃是当真佛魔两道之中真正的后起之秀,尤其戚泽更是身怀无尽佛藏,难得遇上这般好的对手,正可以之打磨自身定力,进军下一境四禅天境界!

暗中之人亦是奇才,修炼魔道短短数年,已然成就斐然,被诩为门户之中仅见之天才,不过魔道同门之间倾轧更甚,稍有不慎,便要被人连皮带骨,嚼吃的干干净净。因此自有一股不屈、焦躁之意,立志今日要扰乱戚泽一颗向道之心,只要此愿圆满,道行自可一飞冲天!

二人不约而同舍弃了有相有形的争斗形式,转为无相无形之斗法,这般斗法看似不甚喧嚣,十分平澹,却更是凶险。暗中之人将一缕苦修的魔意附着于萧音之中,借萧音传送,以无形演化有形,百般诱惑挑逗,引诱戚泽堕入魔境,只要戚泽一个念头动摇,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章258 四禅天成就 魔劫现前(求正版订阅) 佛门与道门相比,更为注重先天灵明之光亦即真如自性之修行,而魔道亦然,于是佛魔两道修士遇上,自要各逞手段,瞧瞧是佛门度化了魔道,还是魔道染化了佛门。不论谁人胜出,皆会修为大进,因此双方明知落败的下场极为惨烈,也是乐此不疲。

那魔道修士所用乃是魔门之中凶名卓着的一套六贼魔音,此魔音以人身六根为媒介,自眼耳鼻舌身意下手,引动色香声味触法等六尘,继而招引六贼,引动心魔,最是厉害不过。

戚泽修成眼识、耳识、鼻识,对色、声、香等三根更为敏感,那六贼魔音一发,眼识、耳识、鼻识同受其扰,眼前现出无边魔境,演化诸天秘魔妙意,有魔女披纱,轻歌曼舞,姿容绝世,歌喉无双。

耳中又闻听诸般妙音,有天籁、地籁、人籁,又有先天之音、后天之音交错,时而令人心神愉悦,时而令人心惊胆战,愉悦处如高卧九天之外,心惊处似身裹玄冰,六识冰封。

舌尖之处又似品味到世间万种滋味,酸甜苦辣咸等等,种种滋味涌上心头,触动舌根深处,引发心境流转不停。

其余身意尘根之妙,尽在六贼魔音之中演绎的淋漓尽致,那魔音音色初时空旷高远,继而又变得轻柔舒缓,令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到后来忽然高亢起来,如铁骑突出,刀枪震鸣,极尽变化之能事。

戚泽禅心坚定,封闭五感六识,只一股精纯的小无相禅功真意流转心头,对那六贼魔音丝毫不加理会。但越是如此,那魔音竟越发变化多端,到后来居然能突破禅功屏障,一丝一缕的渗入耳中。

那魔音变幻万端,自人心道心最薄弱之处下手,戚泽越是封闭六根,竟越是难以抵挡其中变化,到后来心随境转,渐渐已有禅心失守之忧。

戚泽心头升起一丝焦急之意,随即便被魔音无限放大,侵扰禅心,警觉之下,立刻收敛心意,不令魔音有机可趁。此时他抵抗的已然甚是艰辛,额上豆大的冷汗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那魔音历经七转八变,越来越是趋于平凡,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魔道魔音功法到了最后,竟与道经所言境界一般无二。

戚泽心头越来越是焦躁,一旦为魔音所引,轻者禅功尽毁,重者身遭魔染,从此沦落为魔道卷属,生不如死,便在此时,脑中忽有灵光闪动,竟是在一瞬之间放开禅功护体之功,任由魔音攻入形神之内!

那魔道高手也未想过戚泽会有此一招,忍不住惊咦一声,催动魔音就有了一丝松懈破绽,那人一惊,急忙沉定心神,专心吹奏六贼魔音。

戚泽并非是要借放开禅功之事引诱对手出错,但其自家犯错,自是最好不过,将全幅心思都放在一颗禅心之上,中正安舒,任它魔音如何变化,我自禅心如月,照的四面皆明。

原来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记起前世所见一句话来“本来无魔,降它作甚?”而《金刚经》通篇所言,皆是教人明心见性,照见本真,只要自性真如如智珠,似牟尼,又何必在意魔音魔意?区区魔法,又能奈我何?

戚泽心头越是光风霁月,那魔音越是离他远去,到后来渐至微不可闻,直至全无踪影。一瞬之间,他忽然悟得那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之大义,至此在这场佛魔功力较量之中,已是牢牢占据上风。

戚泽真如自性寂然,绵绵若存,越发自在,有大欢喜、大解脱之禅意萦绕心头。佛魔两道功法此消彼长,戚泽悟得禅定真意,便轮到那魔道高手头痛。

暗中那人已将六贼魔音催发到了极致,满拟下一刻戚泽便要被魔音攻心,灵性尽失,化为自家的魔道卷属,从此生死一任己意。不想那假和尚禅定之力忽然暴涨,似是有所顿悟,任凭魔音如潮,或涨或落,竟再也不能撼动分毫!

六贼魔音威力至大,为魔道中至为阴毒之神通,能魔染卷属,招引天魔,但弊端也大,一旦害人不成,便要反噬修士自身!戚泽不畏魔染,六贼魔音自然如水退去,反过来便作用于暗中那高手身上。

那人越是卖力吹奏魔音,魔音的反噬便越大,偏偏只要戚泽不肯放弃以禅功相抗,便只能一直吹奏下去,否则一旦住了魔音,禅功与魔音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力同时轰入脑宫,当场便要化为飞灰!

就在一瞬之间,那魔道高手眼前已然魔境丛生,魔意沸腾,距离魔意反噬也只一步之遥!忽然一声魔啸之音响起,那人惊叫一声,六贼魔音戛然而止,霎时间山中一片死寂之意。

没了魔音袭扰,戚泽的禅功没了用武之地,此时他的真如佛性活泼灵明,定力大增。那六贼魔音宛如磨刀之石,将他的定力禅功一举推向更高之境界。

凭借与魔门顶级魔染神通之战,他悟得梦幻泡影,如是观之之妙,禅心永驻,此念一心。小无相禅功当即再有精进,修为自四禅中之舍支,而入念清净支。

念者爱念也。既得四禅真定。当念下地之过。念自功德。方便将养令不退失。进入胜品。故名为念。亦云是四禅中有不动照了正念分明。故名念支。

修成念清净支之后,兀自不肯停歇,高歌勐进之下,竟又一举冲破一心支。一心支者,心与定法一。名一心支。既得四禅舍俱之定。舍念将息。则心无所依。泯然凝寂。一心在定。犹如明镜。不动净木无波湛然而照万像皆现。何故此四禅中。独名不动定也。

四禅之中,初禅觉观动。二禅喜所动。三禅乐所动。是四禅中先离忧喜。今复除苦乐。故名真定也。三界胜定。无复过此若三乘行人。善巧照了分明。则因此定发真无漏。有漏外道无慧方便。入此定时。不坏身色。直灭其心。入无想定。谓为涅盘。是为邪倒。非涅盘也。

四禅之中最后一支一心支修成,意味戚泽终于修成四禅天禅法,小无相禅功终于功德圆满!这一卷《小无相禅功》得自白云道姑,乃那烂陀寺不传之秘,修持不难,但似戚泽这般数年功夫已然圆满者,仍是凤毛麟角。

禅功一成,戚泽周身上下气机自然发动,串联一处,绵绵密密,无可休止。四禅修成,自然成就一识,这次所开乃是舌识。他只觉舌根微微发热,随即整条舌头亦有些发热,忍不住伸出舌头微微舔了舔嘴唇。

热流过去,舌识已开,舌尖之上似有百般滋味涌来,与方才六贼魔音引动的舌贼异味不同,这一次所尝百味纯乎天然,绝无魔性,乃由清净禅心引动,妙味无穷。

而四禅之功德亦自发动,与修成初禅、二禅、三禅一般,戚泽也自得了一道新的佛门神通!神通发乎本性真如,以禅功为基,就在脑宫之中,另有一道佛光即将孕育而出,似有还无之时,戚泽忽然福至心灵,一声低喝,本性真如一震,竟将那将要成形的佛光打散,继而一道佛光发自脑宫,直直射入古灯檠中!

那佛光之中蕴含一道佛门神通本意,虽未知其根本,但其中所蕴佛门精义却是亘古已存,射入古灯檠中,须臾之间,已与那两片神秘之极的薄帛相合!

那两片薄帛自戚泽到手以来,从未显露异状,但其能与小无相禅功相呼应,必与当年的那烂陀寺有关。直至前些时日古灯檠将之收入,日夕以佛火金焰祭炼,但也未能烧出甚么异常。

戚泽是心有所感,灵机一动,舍弃了一道新的佛门神通,只求将两片薄帛化合为一。修成一层禅功所得神通,实则为功德之力所聚,若是舍弃神通,自可以此功德祭炼法器或是加持人物等等。

那一道功德之力透入两片薄帛之中,立时引发异动。两片薄帛受了佛光牵引,居然真的化而为一,成了一片崭新的布帛状的物事。

戚泽也是下定决心,舍弃一道神通,见此忙用手一摘,将那布帛自佛火金焰之中取出,见其上佛光流转,与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大不相同。

戚泽大喜,双手微微一撕,那薄帛竟是纹丝不动,要知以他如今道行,双手之力就算一块精钢也成绕指柔,这薄帛丝毫不受其力,只此一点,已算是一件至宝。

暗中埋伏的那位魔道高手仍然未曾离去,方才与那假和尚斗法之间落在下风,眼看六贼魔音将要反噬,幸好有一道门中长老预先所留的禁制及时发动,将那魔音破去。

魔音一破,魔境自然消散。魔道修士损人利己,其实远比正道修士更惧怕走火入魔,魔道锤炼魔心,一旦入魔,根本比不得正道,正道还可凭一颗道心,超拔而出。而魔道修士一旦入魔,便是再无翻转余地。

因此历代魔道修士不光研究如何染化正道,降服天魔,更在防备入魔之上下了更多功夫。那一声魔啸便是其中一个手段,果然关键之时救了那人一条小命。

那魔道高手本欲离去,忽见戚泽满面佛光,显是功力大进的模样,居然不趁机赶尽杀绝,反而心神入定,不由大喜,暗恨道:“这厮太过托大!竟敢当着我之面突破一层境界,正好趁他入定之时宰了他!”

戚泽身外忽有一层阴风展动,一尊魔影现前,那魔影周身隐在斗篷之中,不露丝毫肌肤,伸出一根手指,便往他眉心点去!

这一指若是点实,戚泽不死也伤!眼见就要得逞,那魔影也不禁露出笑容,忽然面色大变,忙不迭收回手指,如遭火烧一般。

原来戚泽身外忽有重重深重魔意显化,其魔意之深,令那魔道高手也觉可怖,脱口叫道:“这是甚么神通!怎的魔性如此深重!该死!”顾不得伤人,凌空一个倒翻,逃将出去,瞪着一双大眼望去!

戚泽修成四禅,开悟舌识,按着惯例,果然魔境魔劫接踵而至。那魔境魔劫之勐烈,比方才的六贼魔音大上何止数倍?连那魔道高手都暗暗心惊!

戚泽恍忽之间,于精明中,圆悟精理,得大随顺,其心忽生,无量轻安,得大自在、大解脱,身如鸿毛,恍忽之间如欲融入虚空。复次,其于明悟之中,得虚明之性,其中忽然,归向永灭,拨无因果,一向入空,空心现前,乃至心生,长断灭解。

复次,味其虚明,深入心骨,其心忽有,无限爱生,爱极发狂,便为贪欲。这四禅修成之时,所遇魔劫,便为“觉安生喜,见胜成慢,慧安自足,着空毁戒”等等。

此魔境魔劫之勐烈,足可使戚泽苦修而来的道基毁于一旦!戚泽连过三重魔劫,早有防备,谨守禅心,不偏不失,不离不去,非此非彼,非来非不来。

魔劫一至,立生感应,当下重又结跏趺坐,坐禅入定,口中默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那魔道高手见戚泽身外有重重魔意黑气,演化无穷天魔妙境,其中佛光生灿,妙意如花,又有天女来去,异香满地。说不尽的道境风流,但隐藏于其后的却是无尽魔意!

魔劫流转不停,那魔道高手从未见过这般深沉魔意,当真是专为佛门修士而设,断识灭佛,凶残到了极点,不禁抬头望天,忖道:“难道此人修行的功法太过逆天,连域外天魔都被惊动,因此降下这般魔劫?”

故老相传,佛道两家有那逆天修士,道基成就,功成之时,引得鬼哭神嚎,被域外天魔感知,纷至沓来,要毁去其道行,此乃大道所限,正魔相生相克之意也。

那魔道高手只能如傻子一般旁观,根本不敢掺和,那魔意来路不明,关乎大道根本,贸然沾染,非福有祸,那假和尚深陷魔境之中,绝不会得了善终。

章259 五十阴魔图 戚泽端坐入定,宝相庄严,已得佛法三昧。此魔境为“觉安生喜,见胜成慢,慧安自足,着空毁戒”,俱是针对修行人心头妄念而生,只需禅心一尘不染,握定智珠,自能化险为夷。

说来还要谢谢那魔道高手,若非与其六贼魔音拼斗一场,坚定道心,也不能突破四禅,更不能这般轻易化解魔境魔劫。戚泽打坐之间,神仪内敛,宝相外宣,只冷眼坐看魔境演化,全然一心不动,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不生颠倒妄想。

那魔境乃受先天魔意催动,转化越发急促,妄境之中无数人物此来彼去,如走马观花。但连那魔道高手都已瞧出魔境妄境演化已然后劲不足,根本奈何不得那假和尚。

戚泽自有感应,更是气定神闲,还犹有余力去查看那一片光滑的薄帛。那薄帛泛起佛光,与先前乌沉沉的模样大不相同,内蕴极大隐秘。

戚泽试用小无相禅功加以祭炼,果然轻而易举在其中打上烙印,那一片薄帛受了四禅功德之力,有些返本归元的意味,已恢复了几分本来面目。

戚泽先草草打下烙印,再以神念探入其中,发觉其中竟是自生虚空,虽然不大,到底是洞天之宝,不由有些纳闷。此物所说虚空非无非有,介乎芥子须弥,能承载的活物有限,那么此物被炼制出来,难道是为了收纳无形之物?

那薄帛炼制的手段与玄门大相径庭,显是佛门正宗气数,除却材质惊人,百损不坏之外,内中尚有无数佛门经咒经文加持,只是连那薄帛元身都遭了劫数,碎裂的不成模样,其中加持的佛门经咒自也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些破字残篇,勉强能辨认出属于佛门罢了。

戚泽心头一动,既然此宝能以佛门经咒加持,自家所知的许多秘咒经文便派上用场,想到便做,一面冷眼观瞧魔境妄境演化,一面口中秘诵经咒。

接连换了数种咒文,那薄帛皆无反应,戚泽想了想,换了那一部号曰“咒中之王”的《愣严咒》!此咒又名大方广妙莲华王十方佛母陀罗尼咒、佛顶神咒,为佛门咒中之王,只要此咒不灭,便是佛门正法现前。号称此咒不灭,正法不灭,可见此咒在佛门之中的地位!

戚泽前世嫌此咒太过冗长,只通读了几遍,幸好如此,此世仗着智力无双,才将此咒从无数记忆中发掘出来。他曾两次施展此咒,第一次惊得万乘龙君收手,第二次生生咒死了万俟雄的金盔虫分身。

此咒咒文既长,威力既大,戚泽修为尚浅,两次出手都只能诵读此咒的第一句,饶是如此,威力也自不凡,君不见以万乘龙君之力,遇上此咒也要慌忙退避?

戚泽嘴唇微动,念诵起《愣严咒》第一字来,待得咒音出口,那缠绕于身的无量魔境忽然一滞,便似被人生生打了一拳!待得第一句咒文完整诵出,那魔境妄境已然化为一团黑气,就似见了流氓的小姑娘,忙不迭窜出逃命!

这回诵咒并非要镇压外道魔头,而是烙印薄帛,并无甚么厉害的反噬之力,被戚泽轻而易举念到了第二句上,此时那魔境妄境已然惊恐到了极点,一缩再缩,化为一道魔光,眼看就要上升天际,逃往域外!

就在此刻,戚泽忽然长叹一声,道:“过来罢!”将手中那一片薄帛一抖,薄帛之中发出一道吸力,只一卷,便将那魔光收入其中。魔光晃动之间,连丝毫抵抗之力都无!

原来戚泽以《愣严咒》加持,果然对路,两句咒文清清楚楚烙印于薄帛核心之中,有此咒加持,薄帛威力大增,一口气将魔劫妄境收去,镇压于其内!

戚泽心头有所领悟,此宝当是那烂陀寺当年炼来,专门镇压天魔外魔之宝,不然也不会与《愣严咒》如此契合。此宝一出,有《愣严咒》加持,区区四禅天境界的魔劫自是不值一提,被轻易镇压进去。

魔劫一去,妄境离散,戚泽手持那一卷薄帛,站起身来,说道:“此物既有《愣严咒》加持,依《愣严经》之义,便赐名五十阴魔图罢!”将手一抖,那薄帛化为一卷图画的模样,其中正有一道魔光吞吐魔气,而那两句《愣严咒》文字亦化为点点佛光,与之相持。

戚泽手持五十阴魔图,望向山中一角,说道:“这位魔道的朋友,何不现身一见?”山中寂然,戚泽一笑,又道:“慕容雪小姐,还不现身一见!”

暗中潜藏的魔道高手浑身一震,目中射出两道魔光,想了想,还是走了出来,嘶哑着声音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对,你就是幽州城中那个乞丐!”

戚泽哈哈一笑,用手一抹,暗中动用百相图之力,身形一变,果然化为一个中年乞丐,复又一变,又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说道:“一副皮囊而已,不足挂齿!倒是幽州有名的慕容世家的小姐,居然修炼魔功,若是被你叔叔知道,只怕要大义灭亲了!”

那魔道高手身形窈窕,面上有一股魔烟遮蔽,忽然散去,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面庞,不是慕容燕又是哪个?若是慕容玄兄弟在此,只怕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慕容清立刻就要清理门户。

慕容雪面容惨白,但英气勃勃,哪里是当初在慕容家时气若游丝的模样?仍是嘶哑着声音问道:“我是在何处露了破绽?”

戚泽悠然道:“我模拟五毒魔音引逗那蛊虫出来时,发觉那蛊虫元气亏损,决然是在你体内并未汲取甚么灵机,并非是你不愿舍弃真气,只是你修炼的魔功太过霸道,若是蛊虫吸收了,必然暴毙,那蛊虫出于本能,自是不敢夺取一丝一毫的魔气。”

慕容雪叹道:“原来如此!你这人心细如发,能从小事中发现端倪,真是我的劲敌!”

戚泽道:“你的魔功偏重元神一侧,变幻无穷,犹如域外天魔,若是我猜的不错,当是炼魔宗的手段!”

慕容雪道:“连炼魔宗的名头都知道,不愧为大菩提寺之佛子!可恨我修为不济,不但不能将你染化,还白送了你一场机缘!”二人禅功魔功修为本是相近,但戚泽借她魔功磨砺,禅功更上一层楼,便拉开了差距,尤其当她之面祭炼了一件法器,轻松镇压了魔劫劫数。

慕容雪忌惮戚泽禅功定力,更忌惮那一卷如图画般的宝物,早已起了离去之心,暗中盘算。

戚泽道:“我不问你身为慕容世家大小姐,如何入了魔道,只将你擒下,带去慕容世家,交给你叔叔处置罢!”说着将那五十阴魔图晃了一晃,便要动手。

慕容雪冷笑道:“我修炼魔功之事若是暴露,家叔第一个要取我性命,你如此做,岂非与杀我无异?毕竟你是佛门中人,岂可不动慈悲之心?”

戚泽祭起五十阴魔图,化为一道佛光,凌空罩下,口中澹然道:“心怀慈悲,手有雷霆,哪管得了许多!”佛光一展,便要将慕容雪收入。

慕容雪嘻嘻一笑,整个人忽然散为一道魔气,入地便走。五十阴魔图所化佛光紧随其后,透入地中,将方圆数丈的地气尽数吸入,重又化为一卷图画,飞回戚泽之手。

戚泽将阴魔图一抖,许多地气飞出,再抖一抖,却只有零星的魔气散逸,竟是不曾擒拿到慕容雪的真身!这一惊非同小可,叫道:“原来你是以魔念化身来此,好魔功!”

山中传来慕容雪娇笑之声,说道:“假秃驴,你不也是幻身无数?这一次算我栽了,来日方长,总有报仇的一日!”

戚泽哼了一声,喝道:“你不是慕容雪!而是另有其人,你究竟是谁!”那魔道高手只发出一声轻笑,随即无声。

这“慕容雪”之身是一缕魔念演化,那魔道高手真身远在别处,戚泽却与其恶斗了一场,险些沦为魔道卷属,其真身实力之高,委实不可思议。

戚泽内心盘算,既然此慕容雪非彼慕容雪,说不定真正的慕容雪早就遭了毒手,被魔道之人冒名顶替,只是那魔道高手费尽心思冒充慕容雪,又是意欲何为?难道也是冲着镇北王的真龙之气?

想到此处,倒有几分豁然开朗之意,那真龙之气他虽不稀罕,但魔道却是当做了宝贝,毕竟其中含有万民之望,也是一种香火愿力,可以辅左修行,至于万民之望的隐患,魔道中人又岂会在乎?

戚泽想起手中的真龙之气,只提炼了一丝,还剩余太多,此物乃是鸡肋,于他无用,又不可轻易放起,想了想只好先解决此事。

数日之后,戚泽已重回宁安城前,手掌一翻,其上自有一团真龙之气氤氲流转,他低喝一声,用手一指,真龙之气中便有无边地气析出,渗入宁安城附近地脉之中。十三皇子起于宁安,此地必有龙脉,才能汇聚真龙之气,如今戚泽要做的便是将地气重归龙脉。

那真龙之气虽小,所含地气却多,足足喷涌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其中地气尽数归于龙脉之中。龙气回归龙脉,自有感应,宁安城中许多民众忽觉神清气爽,心情舒畅,此是地气雄厚,反哺生灵之意。

戚泽摇头道:“帝王之道,取万民之望与无边地气,汇于一身,滋养一身,本就是掠夺之道,不能持久,今日我还十三皇子之龙气于此,也算善始善终,青州之乱就此终结矣!”

地气泄尽,那真龙之气中仅剩万民之望,此物聚敛了青州一地之民意愿,比戚泽在能富国中见到的圣母教收集的香火愿力要多上数十倍,若是经由古灯檠炼化,说不定能让禅功再提升一层境界。

戚泽却是全无留恋,此物虽好,隐患也大,不如散去。他舌绽春雷,喝一声:“今日复归万民之望于万民!”四禅天境界之禅功催动古灯檠,那佛门心灯光华大放,照在万民之望上,蓦得将旗分解为无数灵光!

戚泽用手一点,那灵光升起半空,蓦得向四面八方疾飞而去,以真如佛性观之,恰似下起了无数星雨,星芒灿烂,缕缕丝丝,划破穹苍。

那万民之望其实是百姓灵性所聚,寄托了对有道明君的期望,十三皇子这等暴虐人物,岂能承负这等期望,其死于戚泽之手,亦有万民之望反噬之力。

万民之望之中还有镇北王所有的一部分,被戚泽释放出来,当即回归幽州之地。万民之望乃灵性所聚,不受时空约束,几乎此放彼至,远在万里之外的幽州城中,无数居民忽觉头脑清明,灵性滋长。

镇北王府中,镇北王亦觉头脑清明,心情大畅。他正与王妃交谈,王妃见他忽而喜上眉梢,不由问道:“王爷为何心情大好,是有何好事么?”

镇北王笑道:“本王也不知为甚么,就是忽觉心境开阔,似乎去了一层枷锁,忍不住微笑出声。”

王妃“哦”了一声,目中光芒闪动。

慕容世家之中,绣楼之上,慕容雪本是拥被而眠,忽然坐起,吐出一口鲜血,恨恨道:“该死的假和尚,此仇必报!”望了一眼绣楼之外,骂道:“该死的亢元芹,在府中修炼不去,我也不敢过多动用魔功,免得被她察觉!”实在没得法子,只好先将血迹擦拭干净,缓缓运功,平复伤势。

亢元芹本在慕容家中一座高楼静坐,忽然睁开眼来,奇道:“为何镇北王的真龙之气忽然强盛了起来?如此下去,只怕真有几分之望争夺皇位!”

戚泽运功半晌,终于将十三皇子的真龙之气彻底散去,地气归于龙脉,灵性回至万民,也等若将十三皇子毕生心血尽数毁去!做完这一场功德,这才自思下一步行止来。他本是去纯阳剑派修炼罡气,但阴差阳错,先入幽州,后来青州,连十三皇子都给宰了,着实出乎自家所料。

章260 触景生情 阴影夺舍(求订阅) 戚泽一笑,只觉胸怀舒畅,青州之地虽没了十三皇子这等野心家,也将聚敛上千年的龙气打散归位,但以灵性反哺百姓,地气重归龙脉,亦是千万年之大计,自此之后,青州之地当人杰地灵,英才辈出,此为损有余而补不足之道,亦是生死循环之至理也。

戚泽双手一拍,当真浑身轻松,架起剑遁,赶奔伏龙山!他已然打定主意,先去伏龙山瞧瞧那条火蛟。李昊元曾说要去伏龙山斩杀火蛟,取其惊魂血骨祭炼飞剑,其虽被祁无回与万俟雄围攻,少了廖晨阳的天罗地网辅助,自保当是无虞,说不定已然摆脱了祁无回两个,跑到伏龙山去了。

戚泽可没忘记先师天虹子专门为后世弟子亲手祭炼的那柄飞剑,正落在火蛟之手。那飞剑当与玄音剑诀最是匹配,再者既是天虹子亲炼,身后隔世传人,自要将之夺回,也算安慰先师在天之灵。

无论修道拜佛,修行中人最善趋吉避凶,戚泽证就四禅,也不过等同于道门炼罡的道行,遇上元婴级数的火蛟,那是万无生理,不过有李昊元打头阵,倒可火中取栗,暗中渔利,若是天虹子飞剑落在李昊元或是其他修士手中,要想讨回,说不得会生出许多麻烦。

可惜四禅天三种神通之中,并无遁法神通,戚泽只得换成玄音剑诀飞遁之术,自宁安城赶奔伏龙山。待得抵达伏龙镇之外,驻足良久,颇有些近乡情怯之感。

伏龙镇倒也热闹,不过镇上来来去去只有百十户人家,谁也不会认得这面黄肌瘦的少年便是当年戚家书铺之子。戚泽在戚家旧址之前站定良久,微微回顾了自家魂魄“转世”而来,在此度过的那段岁月。

随后戚泽挪步,先来至齐家门前,望了几眼,白云道长慨赠的一卷《小无相禅功》,令他踏入佛门修行次第,而若非齐承执意寻找天虹子剑术传承,他也不会误打误撞得到剑谱,遇见萧韶,进入五行宗。这一切的缘起,全部着落在这齐家之中。

如今齐家只有家主齐乾在,其正在厅中品茗,自从齐承拜入丹鼎门,也算了了他一桩心愿,只等儿子修成道法,光大齐家门楣,忽然背后一寒,似乎有人不会好意。

齐乾也非弱者,急忙跳了出去,来至大街之上,见人流穿梭,并无甚么需要注意的人物,只狐疑的打量了良久。

戚泽收回目光,齐家不算甚么良善之家,齐承与他有仇,齐坤在平天道中担任天王,亦是外道反贼,不过他也不会趁机对齐乾下手,那样只会沦为下品,为修道同道耻笑。

离开齐家,戚泽信步而行,面前忽见一片废墟,居然是赵家之地。戚泽微微疑惑,拉了一位大娘打探。那大娘摇头道:“赵家本来好好的,谁知几年前忽然一场大火,全家上下十余口,全部给烧死了,真是冤孽!”

戚泽大感惊诧,以他如今见识看来,当年伏龙镇上可谓藏龙卧虎,齐家、金大焕、还有赵家,皆有修行之士。赵家素来低调,怎会一夜之间灭门?只怕招惹了甚么仇家上门。

赵家家主他不曾见过几回,不过赵家小姐赵灵涵倒是有过几面之缘,毕竟伏龙镇也不大,大家生于此长于此,总能见上几面。若是赵家满门死绝,那也太惨了些。

戚泽将此事记在心上,离开赵家故地,往伏龙山走去。来至镇口一座小亭之前,当年便是在此与白云道长与小荷分离,白云苍狗,也不知小荷如今过得如何,修为到了甚么境界。

镇外仍是镇卫军大营,金大焕死的骨头都化了,早有新人接替上位。戚泽瞧都懒得瞧上一眼,信步走开。

伏龙山中依旧云雾缭绕,他来至当年闭关修炼的小山洞,凭吊了片刻,自嘲道:“我也不过入道几年,怎的学得如此老气横秋!罢了!”拂袖而去。

身形再转,已来至天虹子当年遗府之前,当年萧韶离去之时,已将洞府尽数毁去,如今只剩一片残石而已,戚泽恭恭敬敬跪倒在地,诚心诚意叩了三个头,默默祝祷道:“天虹子先师在上,弟子戚泽定当将先师剑术发扬光大,威震天下,以报先师传功之德!”

拜祭过天虹子遗府,戚泽略一思忖,当即换了佛门禅功修为,往那人面魔蛛的洞府而去,伏龙山中他熟悉的大妖除却火蛟之外,就只有人面魔蛛与金蜈上人,当年还曾蒙两位“老友”“照料”,自当前去打个招呼。

人面魔蛛与金蜈上人皆是金丹修为,戚泽证就四禅天,有古灯檠在手,又有覆地金丹,只要不是两头大妖联手,自可保身无虞。

戚泽不费吹灰之力,已来至人面魔蛛的洞府之前,忽然咦了一声,原来已经有人动起手来。就见一头数丈方圆大小的魔蛛,独抗两大高手围攻。

戚泽不由十分诧异,但一见那两大高手,又是一乐,原来非是别人,竟是“老朋友”潘鹍与布特!那两位五毒教的金丹长老联起手来,一个放出彷品五毒神鼎,另一个则以丹气配合五毒神烟,挥手便是大片毒气落下。

那人面魔蛛正是多年不见的朱墨,这厮也是晦气,当年被一干高手杀上门庭,斩了徒子徒孙,不得已与金蜈上人结盟自保,又被火蛟当了挡箭牌,又被一通好杀。这几年好容易缓过口气,挣脱金蜈上人束缚,想要重整旗鼓,结果又被两尊恶煞凶神杀上门来。

潘鹍与布特也是晦气,在宁安城大败之后,五毒教在十三皇子身上下注全盘皆输,只好狼狈退回十万大山。潘鹍记起伏龙山中有两头金丹大妖,正合五毒秘法修炼之用,若能捕获炼化,定可大增实力,鼓动布特前来。

布特也是走投无路,明知潘鹍不怀好意,也只得前来,指望能炼化一头大妖,弥补损失。两位金丹高手同出一门,五毒教秘法更能克制五毒虫豸成精之妖,朱墨一旦与二人交手,立时处处受制,不由惊怒异常。

朱墨现了元身,一双魔眼中发出销魂魔光,更从腹下喷吐无边毒丝,织就毒网,向二人罩去。

潘鹍笑道:“如何?此妖简直是为本教秘法天生而成!”五毒神鼎一旋,将毒丝尽数收入其中,叫道:“兀那魔蛛!老子这五毒教秘法专克尔等毒虫,莫要反抗,乖乖随老子回去,给老子炼成傀儡,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朱墨厉声叫道:“放屁!被你炼成傀儡,焉有我的命在!今日说不得要玉石俱焚!”足下闪过一片阴影,已是发动了金丹界域。

一位金丹真人拼死一击,潘鹍与布特心生忌惮,谁也不肯直撄其锋,竟是双双让开了一条去路。朱墨大喜,一头硕大魔蛛之身疾若旋风,自二人身畔擦过,就要逃之夭夭。

就在此时,忽听半空有人叫道:“妹子莫慌,本真人来也!”一位身披杏黄道袍的道者驾驭飞剑而来,正是金蜈上人。

这厮来的极巧,大喊一声,难免分去朱墨心神,那魔蛛未等喜意退尽,便听潘鹍大笑道:“来得好!正好擒拿一双!”五毒神鼎一震,内有大片五毒神烟腾起,内中又有一条滑腻之极的守宫飞出,四条利爪当空一搭,已将偌大的人面魔蛛死死扣住!

朱墨勐叫道:“你这厮好!”若非金蜈上人那一嗓子分去她心神,又岂会中了潘鹍的法术?那大守宫藏身五毒神鼎之中良久,只等这一刻,拖着人面魔蛛往鼎中飞去。

金蜈上人也有些慌神,忙用手一引,以自身百足足尖所炼之飞剑如雨杀出,斩向潘鹍头顶。潘鹍大骂一声,要专心擒拿魔蛛,不克分神,叫道:“老布!”

布特嘿了一声,亦是运起金丹界域,五毒神烟浓稠如墨,挡在潘鹍身前。数以百计的飞剑杀入其中,却不见了踪影。

金蜈上人却不慌乱,那些飞剑与他心神相合,自是不虞失去,全力催动之下,噗噗噗连声之间,许多飞剑又自如墨毒烟之中刺出。但这么一缓的功夫,朱墨被五毒神鼎所吸,距离鼎口不过数丈距离。

朱墨元身气脉被大守宫死死扣住,十成气力去了七成,不得不说,潘鹍夸下海口说五毒教专克异种毒虫,的确非是吹牛,这人面魔蛛周身气脉被其摸得通透,便见一斑。

朱墨当次生死关头,岂肯放弃,将心一横,一颗形如美女头颅调转过来,一口狠狠咬在大守宫之上。那大守宫乃是潘鹍本命神蛊,自是不甘示弱,露出一口尖细利牙,亦是狠狠咬去。两头毒物竟是抛弃了神通法术,只用尖牙利齿死命相搏。

潘鹍心神与本命神蛊相连,大守宫每受创一次,他便要多受一份活罪,不过朱墨元气已伤,翻不出甚么浪花,眼见半条身子已然被收入鼎中。

金蜈上人见此大怒,将身一摇,现了元身,但见一条长有数丈,通体光华闪动的百足蜈蚣在空中游动一圈,蓦得电也似疾冲而下!

戚泽躲在暗处,收敛气机,见那四位金丹忘我厮杀,简直脑浆子都给打了出来,不由左右为难,忖道:“我是偷袭呢?还是偷袭呢?这等场面,大家舍生忘死的搏杀,我忍不住啊!”

戚泽隐身一旁,故意露出凝煞境的气息,令四位金丹感知,以骄敌心,为得便是让四金丹放松警惕,四金丹果然不曾将他放在眼中,只顾恨苦厮杀。戚泽细细盘算,潘鹍与布特皆是魔道中人,又在青州搅风搅雨,不知害死多少百姓,自是死有余辜。

人面魔蛛与金蜈上人多年藏身伏龙山中,也不知吞吃了多少血食,亦是杀孽滔天,这四个皆是死有余辜。不过还要看准时机出手,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反遭了反噬。

四位金丹谁也不曾将区区凝煞放在眼中,金蜈上人现了元身,带起滚滚恶风,向潘鹍扑去。布特暗骂一声,不得不接下这一击。

那金蜈上人元身乃是一条飞天金蜈,在伏龙山中修炼数百年,汲取地脉中五金之气,将一身盔甲淬炼的坚固无比,等闲的飞剑也奈何不得,蜈蚣虽有百足,但游动起来灵动无匹,须臾之间已与布特短兵相接。

布特并未炼制甚么本命法器,唯有靠自身丹气毒气御敌,一口一口喷涌毒烟,落在金蜈背上,冒气道道白烟,虽能腐蚀金蜈外甲,但收效不大,还需一段时间。

金蜈上人发了凶性,不管不顾,百足游动,顶着布特所喷毒烟而上,拼着外壳被毒烟侵蚀,已然接近布特真身,蓦地勐一发力,竟是缠上了布特真身!

布特一惊,忙运功相抗,想要挣脱,金蜈上人冷笑一声,百足翻起,根根皆如飞剑,一发狠命刺入布特体内!布特疼的惨叫一声,已被攻破了金丹法体,连金丹界域也没了用处。

金蜈上人打了围魏救赵的主意,见潘鹍根本不救,便要一鼓作气弄死布特。却见布特叫了一声,声音忽然沉寂下去,连整个肉身都萎靡下去,竟是变成了一张人皮,生似被抽尽血肉精华,就此死去。

金蜈上人一惊,搞不清究竟出了何事,就听潘鹍骂道:“布特,你敢捡老子的便宜!”只见一道阴影长有数尺,倏然已游至人面魔蛛身上,化为一蓬阴气,往其七窍之中钻去!

人面魔蛛朱墨发出阵阵惊骇之极的叫声,似是遭遇了最为可怖之事,魔蛛之身剧烈挣扎,拼死也要摆脱大守宫的束缚!

潘鹍大骂不已,忽然收回大守宫,放开了对魔蛛的束缚,原来布特那厮使个心眼,竟开始夺舍朱墨!

布特几次大战,皆未放出本命神蛊,非是无有,而是那神蛊战力太过一般,放出也是枉然。其本命神蛊唤作阴影虫,乃是五毒教中极为特殊的一种神蛊。

章261 魔性深重 五毒内讧(求订阅) 五毒教豢养蛊虫,要么用来害人,要么以助修行,要么增加神通威力,炼成身外化身。毕竟神蛊之类天生比人类修士肉身强横,经过祭炼,成就也高,足可作为第二庐舍之用。

不过布特的本命神蛊阴影虫则不在其中,此虫斗法不行、长生不行,也没甚么潜力,唯有一桩异处,便是能承载本尊元神,舍弃旧有庐舍,另择庐舍,也算是另一种转世重修。

不过阴影虫这般灵异之性一生仅能使用一次,用过便罢。布特连番大战,元气伤损,肉身残破,早思另夺庐舍,瞧中了人面魔蛛的躯壳。

那魔蛛天生灵性,肉身强横,正是最合适的夺舍人选,至于公母之分,到了如今哪还管得了那些?想到便做,布特早将元神遁入阴影虫中,趁潘鹍以五毒神鼎禁锢魔蛛元身,当即行那夺舍之事!

潘鹍大骂不已,但木已成舟,只好将人面魔蛛元身一抛,大守宫足踏虚空,盘踞于五毒神鼎之上,昂然杀向金蜈上人。

人面魔蛛失了束缚,尖叫一声,就要逃走,忽然身形一定,眉心现了一道黑影,正是一条长虫的模样,接着片片阴影布满全身,虽是虚影,胜似钢索,将其死死定住。

布特元神已借助阴影虫之助,侵入魔蛛元神,正在吞噬炼化其魂魄。虫豸之类天生魂魄弱小,就算修成金丹,凝结元神,也远逊于人族修士,五毒教中又专有一路秘法讲究如何夺取妖物元神以为己用,布特以有心算无心,朱墨一旦中招,再难摆脱被炼化为傀儡之命运。

金蜈上人见人面魔蛛呆呆立着,叫嚷了几次也不答应,心急如焚,他与朱墨算是露水姻缘,却是互为犄角,不然单打独斗绝难在这伏龙山中生存下去。朱墨有难,不得不救!

金蜈上人唤回炼制的飞剑,化为百道精光,环绕身外,自口中吞吐一道白气,此气是他本命元丹所化丹气,蕴含剧毒,如此已是出尽全力,妖威绝世!

潘鹍也觉棘手,金蜈上人显是拼上老命,自忖犯不着为了布特接下金蜈上人含怒一击,背后人面魔蛛忽然开口,布特声音响动,说道:“老潘,你替我度过此劫,我愿发魔誓,将毕生财货赠你,决不食言!”

潘鹍大喜,叫道:“当真!”喷出一口本命丹气,催动五毒神鼎最大威能,那魔鼎有无尽魔烟托举,鼎壁之上烙印的无数五毒魔物个个张牙舞爪,活灵活现,几乎要脱离鼎壁飞将出来。

一人一妖,一托魔鼎,一振剑光,金丹之力全开,霎时间将魔蛛洞府夷为平地,烟尘滚滚,向外扑荡而去!

一人一妖双双闷哼一声,同时向反方向飞去,显是硬碰之下,二人皆不好受。

四位金丹一位被另一位夺舍,另两个厮杀的难解难分,戚泽始终不曾寻到最佳出手之机,暗暗寻思,照此下去布特夺舍朱墨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到时可腾出手来与潘鹍夹击金蜈上人,如今已可断定金蜈上人必败,不过战局变幻多端,还远未到他出手之时。

戚泽暗叹一声,自己还是功力太浅,就算证就四禅天,也抵不过道行上的天堑差距,已有退去之意,缓缓向外遁去。

潘鹍与金蜈上人自然察知,金蜈上人自保不暇,没心思去管,潘鹍则打算弄死了金蜈上人,再去打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两位金丹舍生忘死的苦战,金蜈上人使尽浑身解数,总不能突破潘鹍神通,自也救不得朱墨。

潘鹍耳听那人面魔蛛呼吸愈来愈是顺畅,显是布特夺舍渐成,信心大增,忖道:“阴影虫夺舍之后,实力大损,布特绝不敢食言而肥,不然老子便将他活撕了!”越发抖擞精神,挡下金蜈上人种种攻击。

金蜈上人眼见事不可为,也算是枭雄之性,一声长啸,望空便走。潘鹍瞧上了他的金蜈之身,叫道:“哪里走!”飞空便追。忽见人面魔蛛一阵抖动,开口叫道:“大事成矣!”居然在此时夺舍成功。

潘鹍大喜,喝道:“合力去追,杀了那厮,抽魂炼法!”布特道:“可!”驾驭魔蛛之身,有万千毒雾护体,两位五毒教高手联手追杀金蜈上人而去。金蜈元身极其珍贵,对五毒教而言更是如此,既然遇见,那便万万不能错过!

金蜈上人元身狠命游动虚空遁逃,回首一望,不由暗骂一声,落在正道修士手中,不过被斩被杀,若被五毒教捉去炼法,只怕比死还惨,当即鼓起余力,奋勇逃命。

戚泽本不愿再管此事,但见金蜈上人逃命方向竟是当年火蛟藏身的火脉之地,心头一动,当即追摄而去。金丹飞遁之速快绝,片刻之间,三位真人已然无踪,不过戚泽早知火脉之地,也不怕跟丢,安步当车而去。

忽然心头一动,古灯檠竟是自动飞了出来,佛火金焰摇曳,洒落点点佛光,护住他全身。戚泽大皱眉头,火脉之地已算是伏龙山深处之所,越往其中进发,竟越觉四周魔性滋长,搅乱禅心!

魔乃一切正道修士之大敌,变化莫测,有内魔、外魔、心魔、天魔等等。四周魔性虽然微弱,但无处不在,遍满山中,时时刻刻影响一切有无形之物。

戚泽已然提起十二分小心,能引动古灯檠自主发动,足见这伏龙山中之魔性着实非同小可。若是整座伏龙山皆被魔性笼罩,只怕出手之人起码也是长生境界的大魔头!

魔性滋长之间,山中寂静无声,就有几头小兽,也被魔性侵蚀了灵智,变得毫无章法,要么四处乱撞,要么相互搏杀,乱成一团。

佛门对魔性的克制之力极强,有古灯檠护身,暂时不虞被魔性侵染,戚泽思忖片刻,仍是决定去火脉之中看看那火蛟如何了,毕竟深入魔境,也算对禅功禅心的一种磨炼。

魔性阴沉冰冷,时刻通过六贼六根诱使修士入魔,一旦为魔性操控,便要迷失本真,堕落为无知无识的魔物,不知何年何月方能解脱。

戚泽以小无相禅功护身,又将禅光放起,一步一步皆是谨小慎微,不令魔性入侵。

潘鹍与布特正追杀金蜈上人在兴头之上,也察觉不对,潘鹍叫道:“怎的伏龙山中有如此魔性!真是怪哉!”魔道中人修炼魔功,对魔性亦是深恶痛绝,避如蛇蝎,因着所修魔功影响,对魔性抵抗之力更弱,更易入魔。

布特元神受魔性冲击,原本已然沉寂的朱墨元神,竟有苏醒之兆,作起妖来,不得不分心镇压朱墨元神,抵抗魔性更是吃力,说道:“此地魔性大涨,必有魔头降世,还是走为上策!”

潘鹍还有些不舍,但见离伏龙山腹地越近,魔性便越发高涨,显是山中暗藏了一头了不得了魔头,不由也打了退堂鼓,又舍不得金蜈上人那一头好皮囊,被布特催促了数次,这才下定决心,叫道:“撤!”

两位金丹正要调转遁光,此时身外已如火烧,原来不知不觉已飞临火脉埋藏之地,地火之力渗透地表,透将出来,虽无明火,却也炙烤骇人。

金蜈上人打的好算盘,将两人引入火蛟潜伏之地,借火蛟之力将之吞吃,这几年他与朱墨辛苦经营,刻意讨好,那火蛟最贪便宜,送上门的血食定然不会拒绝。

不料那两个仇人十分乖觉,见势不对,调转遁光要走,急的大叫一声:“火蛟前辈,晚辈给你送血食来了!”将声音束成一束,送入火脉之中。

潘鹍暗骂一声,道:“不好!此地有火蛟盘踞,不好对付,速退!”两道魔烟并排到后倒飞而去。金蜈上人哪里肯让?叫道:“休走!”放出百道剑光,居然转逃为攻,想要拖住二人。

潘鹍两个毫不在意,那飞剑相隔极远,等飞到时早就无用,便在此时,地脉忽然翻滚起来,扬起大片尘沙,又有道道地火窜出地表,如箭直指,烧穿虚空,忽有一条长大阴影自地下一头破土而出!

金蜈上人大喜,叫道:“对!对!火蛟前辈,就是这两个贼厮鸟……唔!”话未说完,心头忽的泛起迷障之意,灵性消退,心头警兆大起,知是心境大起大落,出现破绽,有被魔性染化之忧。

那一条阴影破土而出,带起无数砂石碎片,向四面迸射,一头头顶独角,遍体蛇鳞,腹生双爪的异怪已然腾空而起!火蛟!这头怪物栖息于伏龙山火脉之中不知多少年头,修成元婴境界,被金蜈上人惊动,当即发难!

数年不见,那火蛟依旧头角峥嵘,窜出地面,便是一声巨吼!这厮修炼千百年,已然返璞归真,将一身血肉修炼的愈发接近真龙之体,这一吼之中蕴含几分天龙真意,摧破邪佞,吼声如雷,化为一道云团,向潘鹍两个逼去。

潘鹍与布特只好一起回头,潜运真气,鼓足十二分法力对抗。二人同时将法力打入五毒神鼎之中,那魔鼎涨大成了三丈方圆,鼎璧之上烙印的无数毒虫神蛊纷纷显化形体,或振翅低鸣,或喷射毒雾,或释放尾针,助长魔鼎之威!

真品的五毒神鼎乃是五毒教镇派法宝,已然生出灵性,绝不亚于一位长生级数,潘鹍手中这件虽是彷品,也是求了胞兄潘鹘数年,才求来的法器,就算只有真品万分之一的威能,也足以护佑他平安。

可惜潘鹍遇上的是元婴级数的火蛟,五毒神鼎与蛟吼之声碰撞,周围显化的无数虫豸神蛊当即被吼声打灭了一半,吼声如雷,由无形化有形,如狂风骤雨,轰在鼎璧之上,打的那魔鼎滴熘熘直转!

魔鼎受了震荡,潘鹍首当其冲,一口逆血喷出,气息萎靡下来。布特才夺舍魔蛛不久,元神未稳,又受魔性侵扰,元灵运转不畅,见那火蛟出世,果然神威不可抗拒,生出别样心思,蓦地一掌拍在潘鹍后心,将其往前拍去了数丈!

火蛟在前,与其近了数丈,便是离九幽地府近了数丈,潘鹍非是不曾防备布特捣鬼,但未料到那长虫一吼之威,乃至于斯,被布特钻了空子,一脸绝望之色,叫道:“布特!老子下了九幽也不会放过你!”

布特催动人面魔蛛八条毛茸茸的蛛腿乱化逃命,口中叫道:“潘兄,你放心去罢,我回教中苦修百年,定要为你报仇雪恨!”

潘鹍还要挣扎,那火蛟见吼声无效,似乎犯了凶性,长长蛟躯略一游动,已来至潘鹍面前!

潘鹍转头便见一颗房屋大小的蛟头近在眼前,一双猩红色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内中似有无数魔影乱舞纷飞,不禁大叫一声,双手狠命一拍,将那五毒神鼎拍向火蛟口中,同时一声惨笑,张口吐出一条大守宫,肉身爆裂成了一团血雨,紧随五毒神鼎而去!

潘鹍也算身经百战,生死关头将元神寄托守宫之身逃命,舍却五毒神鼎,再以苦修多年的肉身血肉加持,只要那神鼎飞入蛟口之中,立时爆裂,足可重创那长虫,为自家争取一线生机!

说时迟那时快,那火蛟眸子血色通红,竟是不避不闪,蛟吻大张,将那五毒神鼎与潘鹍肉身血肉尽数吞下!

大守宫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叫一声:“爆!”火蛟口中立时响起一声闷雷之音,震得那长虫浑身一震,蛟躯之上所有蛇鳞尽数倒竖起来!

五毒神鼎彷品爆裂,再加潘鹍肉身血祭,足可重创一位金丹真人,饶是火蛟一身皮肉筋骨坚逾精钢,蛟吻之中却极是脆弱,被这一炸,无数神鼎碎片四面散射,射入血肉之中,只痛的那老蛟仰天嘶吼,连连翻滚!

潘鹍大喜,元神驾驭大守宫疾电也似的窜逃,迎面便是布特那厮,布特新夺舍魔蛛,对其元身还不熟悉,八条蜘蛛腿乱画乱动,竟被大守宫迎头赶上。

章262 火蛟入魔 再遇故人 潘鹍恨透了这厮,大守宫张口便自咬去。布特吓了一跳,叫道:“老潘莫要湖涂,此刻唯有联手,方能逃出生天!”

潘鹍不依不饶,叫道:“老子拼着命不要,也要弄死你这厮!”大守宫与人面魔蛛竟在半空之中厮打起来。

戚泽身外佛光莹莹,抗拒魔意侵袭,望着一头魔蛛与一条大守宫在半空撕咬不停,也是有些无语,背后还有一个要命的阎王,居然如此失态,也是死星照命,活该如此了。

戚泽目识发动,目中两道光华如剑,伸缩不停,照在那火蛟身上,待得瞧见火蛟之态,不由得眉头紧锁。

那火蛟被五毒神鼎彷品炸的口眼歪斜,痛的翻滚了几圈,不断从口中喷出魔鼎碎片与滚滚毒烟,一口利牙几乎被炸平,可谓凄惨到了极点,不过五毒神鼎自毁之威显是仅止于此,火蛟纵然狼狈,到底根本未伤,蛟吻大张,疯狂吞吐天地元气,不过数个呼吸之间,断去的利牙、血肉,竟已生长出了七七八八,瞧得戚泽咋舌不已。

人族修士天生肉身孱弱,就算修炼到金丹境界,遇上锋锐飞剑或是凌厉道法神通,也要抵挡不住,断手断脚,损伤道基。唯有修成元婴,元神元气精气相抱合为婴儿,方能脱离肉身桎梏,逍遥于天地之间。

相比之下,火蛟这等异种可谓受尽造化宠爱,天生躯体强横,不畏飞剑飞刀,元神亦复强大,只需稍事修炼,便能强于人族多矣。若非此辈血脉稀少,不如人族繁育之力强横,这一方天地之主还未可知。

火蛟修成婴儿,将元婴藏于命穴之中,以气血精气温养,肉身早能断骨重生,五毒神鼎自毁也伤不了其根本。就在潘鹍布特厮杀之间,火蛟伤势已然渐渐痊愈。

戚泽所以皱眉,只因发觉火蛟一身气势气息及其不稳,上下浮动不说,一双蛟目之中有猩红魔意闪动,显是已遭魔性侵蚀,只是还剩几分清明灵智未失,还在苦苦挣扎。

按理身中魔性,火蛟该当躲在火脉之中修身养性,驱除魔意,免遭魔染,可惜就在最为关键之时,被金蜈上人一嗓子喝破,不由得微微分神,就是这么一个疏忽,立被魔性占据上风,好死不死,其痛恨金蜈上人喝破他心境,生出愤怒之意,正好被魔性利用,由外魔转为内魔,就此魔火焚心。

其再也压抑不住魔性,当即窜出火脉,要活吞了几人,等到他吞下血食,纵横快意之时,便是堕入魔道,再无超拔机会之时。

火蛟心头已被怒意充斥,仅有的一线灵明被压制到最小地步,只想活撕了潘鹍两个,不顾口中剧痛,乘风杀来!

潘鹍两个还在忘我厮杀,忽觉腥风扑面,回头见火蛟竟已飞至,当即魂飞天外,立刻罢斗,全力飞驰逃命。只恨自家遁光不够快,已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火蛟魔性深沉,蓦得发出一声狂笑,满是残忍凶暴之意,蓦得大口一张,内中遍布利牙利齿,甚至还有几颗尚在生长之中,蛟吻凭空一吸,便有一道无匹吸力破空而出,带起条条白烟!

地上砂石树木受了这一吸力牵引,纷纷投入蛟吻之中,潘鹍寄身的大守宫首当其冲,区区金丹如何抗拒元婴级数的神通?惨叫一声,纵然极力挣扎,一条长长的守宫之身也自往蛟吻之中投去!

布特的人面魔蛛见潘鹍这等下场,如何不惧?八条蜘蛛腿几乎要抖掉了一半,又喷出一口精血,加持遁光,总算又向前逃出了数十丈距离。

回首望去,正瞧见那火蛟已将大守宫活生生吞下,潘鹍连个惨叫都发不出,只剩一条大尾巴在蛟吻之外拼命甩动!

火蛟本性已迷,行事全凭魔意驱使,那魔意将他平素压抑于心的种种魔性尽数放大激引出来,将大守宫生吞活剥,只是区区小事而已。

火蛟大嘴连动,只几口之间,已将一头大守宫嚼碎了吞吃下去,腹中有了血食,眸子里杀性更盛,只欲屠空整座伏龙山!四条蛟爪一划,又已飞临布特之身!

布特眼见逃不掉,暗叹一声,正要拼着舍却这具新得的人面魔蛛之身,只求挡上一挡,能让元神驾驭阴影虫脱离,但阴影虫毕生只有一次夺舍之机,舍了人面魔蛛,无异于断送了日后道途,心下还有些不舍。

便是这些许犹豫之间,冷不防火蛟已然扑上,蛟吻开合之间,竟将人面魔蛛之身自腰部以下尽数咬断!魔蛛断口处喷洒处如泉的墨绿色汁液,那火蛟咀嚼几下,又呸呸呸吐了出来。

人面魔蛛的味道可比大守宫差的太远,全是脓液毒液,火蛟就算被魔性染化,也受不得这股臭味,只好吐了出来。这一下也算搭救了布特一条老命。

人面魔蛛元身已破,再无用处,纵然心疼,实属无奈。一条阴影虫索性破开人面魔蛛顶门,化为一条黑影,纵起直飞!

那火蛟吐了几口,对人面魔蛛着实失了兴趣,也懒得去管那阴影虫的小虫子,反将一双细长的竖童转了过来,死死盯着地上的戚泽。

戚泽满面凝重,紧随潘鹍两个过来,只为瞧一瞧那火蛟与天虹子所留飞剑如何了,结果飞剑未瞧到,反而惹怒了一条入魔的蛟龙,却是何苦来哉!

那火蛟一条长达蛟身只在空中游弋,死死盯住戚泽那个小小身影,却迟迟不肯动手。无他,只因那小不点修为不济,却有一股令其心季之意散发,火蛟纵然入魔,更是忌惮。

戚泽已是全力以赴,覆地金丹发出一圈金光,护住全身,手托古灯檠,上有一圈佛火金焰飞腾,隐约有禅唱梵呗之声传来。这火蛟入魔之后,凶性更甚,一旦动手,必然不顾生死,戚泽暗叹一声,正在思忖要不要出手便用《愣严咒》,先打那厮一个措手不及。

便在此时,忽有一线精芒飞至,如天外流星,倏然飞堕世间。布特驾驭阴影虫,见火蛟懒得理他,转而去对付那凝煞境的毛头小子,高兴的甚么也似,拼死逃命,却好巧不巧,正与那精芒相遇!

布特大骂一声,还要躲避,只听一个清冷女声道:“五毒教的妖人?”一线精芒霍然暴涨,将阴影虫卷了进去。布特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阴影虫连同元神已在精芒之中如雪消融!至此五毒教两位金丹全灭!

那精芒斩杀了布特,浑然不放在心上,略一圈折,已飞至火蛟之前。那火蛟霍然转头,扬首便是一声龙吟,竟是一头撞去!

一线精芒与火蛟在半空之间交错而过,只听那女声喝道:“妖孽!”火蛟又是一声嘶吼,满是痛楚之意,腹下已现出一条长长伤口,只是皮肉翻卷之间,并无蛟血流出。

原来那精芒锋锐之极,无坚不摧,御使之人又是与火蛟同一境界,一招之间,已然伤了火蛟气脉,若非那长虫蛟身强横,这一下已够给他开膛破肚!

火蛟受创,皮肉蠕动之间,已然愈合,但也更为凶暴,只想将那精芒撕碎。不料此时忽有一道佛光播撒,落在他头上,佛光之中似有咒音响过,如雷霆似雨露,将他本已被魔性占据的灵明之意暂时拉了回来。

那佛光正是戚泽趁机所发,内中暗含佛门金刚禅唱秘咒神通,能驱除心魔,稳定本真,但火蛟入魔已深,戚泽道行又不及他,只能令其暂时神志一清,不能完全炼化魔头。

那火蛟神志一清,暂时恢复本来,已知自家入魔之事,口中兀自残留着大守宫血肉味道,一声惊骇之极的叫声过去,竟是蓦得反身钻入火脉之中不见!

戚泽叹息一声,若是他修成第六识意识,便能助火蛟摆脱魔性掌控,可惜可惜。就见那一线精芒略一盘绕,已落在他面前,从中走出一位女冠,竟是许久不见的白灵道长!

戚泽这一喜非同小可,叫道:“原来是白灵道长当面,请受晚辈一拜!”恭恭敬敬施礼。

白灵道姑面有惊容,道:“你是大菩提寺弟子?如何拜我?”

戚泽心念一动,催动百相图,收去幻象,还原本真,说道:“道长,我是戚泽啊!”

白灵道长一见,喜道:“原来是你!好孩子,短短几年不见,如何修的这一身神通?”也难怪这位坤道惊异非常,方才戚泽所放佛光纯正之极,乃是佛门正宗,当此世间,非大菩提寺所传不能为之,不过区区数年,戚泽道力进境之速,令她这位太阴宗高徒也自心惊不已。

戚泽笑道:“道长说笑了,晚辈这点道行,如何入得道长的法眼?”白灵道:“方才你那遮掩神通,我也看之不透,当真玄异,乃是堂堂道门神通,难道你当真佛道兼修?那可不容易!当年伏龙镇上一别,你随萧韶而去,我听闻大师姐说你投入五行宗外门,可曾升入内门?五行宗门规森严,只有内门弟子方能得传真传道法,你有这等机缘,万万不可错过!”

戚泽见这位道长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宛如长辈叮嘱晚辈,心头涌过一丝暖流,说道:“好叫道长得知,弟子这几年就在五行宗外门之中厮混,并未拜入内门。”

白灵叹道:“不入内门,难得真传,你真要苦守天虹子前辈的道统么?”

戚泽道:“晚辈既然受持先师道统,自当发扬光大,五行宗道法虽好,非我所愿。至于方才那伪装的幻象,乃是天机子掌教至尊所炼的一卷百相图,赐了给我,用来行走天下。”

白灵为戚泽得不到五行宗真传,还有些遗憾,闻听最后一句,当即展颜笑道:“原来如此!你得了天机子掌教青眼,入不入内门转无所谓了!”天机子何等人物,亲炼法器岂会随意外传?戚泽能得了百相图,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戚泽笑道:“百相图倒也没甚么,掌教至尊还赐了我一柄寒螭剑,道长请看!”他就似一个孩童遇见长辈,恨不得将所有心爱的宝贝拿出来炫耀一番,当即祭起寒螭剑。

就见一湾秋虹当空,凝气成霜,尽显玄门剑道气象。白灵一见,吐了一口气,忖道:“这孩子何等运道,天机子连亲炼的一柄飞剑都赐下,岂不默许他是亲传弟子?听闻天机子座下已多年不收弟子,这……”

白灵道:“你既有这般缘法,何不专心修炼五行宗道法?又去分心修持佛门禅功?白云师妹真是胡闹,不该将那卷《小无相禅功》传你,岂非耽误了你的修行?”

只听有人笑道:“师姐怎的在背后编排我?”一道太阴之气飞来,竟是白云道长亲至。

戚泽更是大喜,连忙拜见,说道:“当年伏龙镇上,若非两位道长,晚辈也活不到今日!”

白云摆手道:“这都是你的缘法,不必谢我!”对白灵道:“师姐之言诧异,我传他禅功,不过是想他用来保命而已,谁料到他还与佛门有缘?此事须赖我不得!”

戚泽见两位坤道要为他之事吵了起来,也觉头大,忙道:“两位道长也是为了那火蛟到此么?”

白云道:“不错!那火蛟栖息之地有一味地云草生长,上次来是因道行不济,未敢妄取,此次白灵师姐修成元婴,已不惧那厮,因此我俩联袂而来。谁知……”

白灵道:“谁知这伏龙山居然被魔意笼罩,不知是哪位魔门高人在此施法,我俩本想出手,我来引逗火蛟远去,白云师妹盗取地云草,就见那厮要对你出手。”

戚泽道:“原来如此!白云道长还不知那潘鹍、人面魔蛛都已惨死了罢?”

白云道:“甚么?”戚泽将方才之事道出,白云呆了半晌,才道:“真是天网恢恢,想不到几年前我被潘鹍折辱,今日他却死在此地!”

戚泽道:“此地非是说话之所,魔性已然越来越重,该当退避才是。”

章263 深入火脉 佛灯显威 白云笑道:“我与师姐好歹修炼玄门正宗道法,伏龙山中魔性虽重,大也不必退避三舍。”

白灵正色道:“师妹此言已犯骄狂之戒,还需速速自省,澄净道心,不然易为魔头所趁!”

白云一惊,当即运用太阴宗玄功,反思己过,心头果然有几许骄狂之意,忙以慧剑将之斩灭,这才觉得道心澄澈,忍不住后怕道:“方才难道是我的心境不知不觉被魔意影响,因此生出骄狂之意,连自家都未察觉,这魔性之诡秘真是……”

白灵身外有一线精芒闪动,说道:“我有师傅所赐太阴梭,能以此宝时时返照自身,方能不受魔染。师妹还需谨受道心,莫令魔头侵入,不然为魔念所染,只怕有碍功行。”那太阴梭乃是太阴宗掌教常双姑未成道前所用炼魔之宝,十分犀利,能照澈心魔外魔,有其护身自是无妨。

白云道:“是!”对戚泽道:“你也要小心魔念沾染,咦?你这是甚么宝贝,怎得佛光湛然,不惧魔染?”原来她瞧见戚泽手托一盏古灯檠,其上一朵金焰摇曳,佛光播撒,靠近一些便觉心神安宁,如胎儿在母怀,自是不畏魔染。

戚泽道:“此是我无意中得来的一件佛门宝物,能以佛光震慑魔头,两位道长可离我近些。”

白灵叹道:“此宝竟能不惧魔意,当是佛门重宝,这等宝贝皆有源流来历,能落在你手,说明你的佛缘当真深厚!”两位坤道果然往戚泽处凑了凑。

戚泽暗运小无相禅功,激发古灯檠威能,佛光立涨,将两位坤道笼罩。白灵与白云皆非庸手,佛光上身,立觉不同,耳中皆闻听有佛经说法之音,那经文虚无缥缈,却是佛门正宗,阐述明心见性、有相无相之道。

白灵能在数年之内修成婴儿,自有慧根,听了几句便即大惊,说道:“这经文好生奥妙!你是从何处得来?”

她所指乃是烙印于古灯檠之上的《金刚经》,古灯檠自从跟着戚泽,其上原有的佛门古经便即隐去,转而换成了《金刚经》与《往生咒》两部,因此佛光之中亦有讲经说法之声。

戚泽道:“此乃《金刚经》,为佛门正统,讲述明心见性、过来未来之道,与道门修行颇有印证之功。”

白灵闭目良久,终将一部经文从头到尾听过一遍,叹道:“真是佛法无边!我只听了一遍,便霍然有悟,此经真乃万世经王也!”

白云资质差些,又在盘算火蛟与地云草之事,不怎么将经文放在心上,感悟便也不深,苦笑说道:“我连本门功法都未修好,就不听佛门经书了,免得心生岔意。”

白灵道:“也罢!有戚师弟这盏佛灯在此,只要不入伏龙山深处,当可无碍。”

戚泽道:“我何德何能,怎敢与道长平辈论交?还是叫我戚泽罢!”白灵道:“天机子真人连亲炼的飞剑都赐了给你,你自然便有资格与我等平辈论交,若是还以晚辈自称,被家师知道,也要责骂我俩。”

天机子与常双姑算是同一班辈,戚泽身为天机子亲传弟子,自有资格与白灵、白云同辈论交。

白云笑道:“师姐不知戚师弟心意,他与小何……”白灵皱眉道:“小荷天资极佳,如今正是勇勐精进之时,不可为儿女私情所累。”

白云当即闭口不言,只拿眼去看戚泽。戚泽苦笑道:“两位道长误会了,我与小荷虽是青梅竹马,但并无儿女私情,何况我佛道兼修,如今佛门修为远超道门修为,说不定哪一日便去做了和尚。”

白灵笑道:“我看师弟做和尚倒也有天分,定是一代高僧大德。”白云道:“戚师弟的佛门修为可是从《小无相禅功》而来?不知现在到了几禅境界?”

戚泽道:“就在前不久已然修成四禅天。”

白云与白灵面面相觑,白云咋舌道:“我传你《小无相禅功》才几年,你就修炼到了圆满境界?”

戚泽道:“我也不知为何,佛门修为总是要比道门修为快上一线,也是机缘天定。正好白云道长当面,正想请教那一卷《小无相禅功》是从何得来,是否有后续的禅功功法?”

白云皱眉道:“那一卷《小无相禅功》是我无意中得来,随身极久,当初见你隐疾颇重,便赠了给你。只知那禅功当是昔年那烂陀寺中兴之祖月惠禅师手着真本,至于后续的功法,我也不知。”

戚泽道:“原来如此!”

白灵道:“《小无相禅功》仅有四层功法,你在短短数年之间修成四禅天,已算登峰造极。就算大菩提寺中几位有名的佛子也及不上。不过《小无相禅功》是月惠禅师创设完善,随着那烂陀寺湮灭无闻,禅功真传已然失传,等若断去你修行道途。如今之计,要么你转修其他佛门功法,要么索性放弃佛法,专修五行宗法门,以天机子真人之能,令你直入长生,想来并非难事。”平心而论,这戚泽修行天资太过惊人,只怕是应运而生之人,白灵也自希望将他留在道门,日后为道门撑起一片天地。

戚泽道:“《小无相禅功》后续功法之事倒还不急,我已打探到大菩提寺中有第五层禅功修炼法门,若是再无其他法子,只好亲上大菩提寺讨教一番。”

白云道:“大菩提寺中那群和尚素来不问外事,只顾自家修行,其中甚么明王殿、金刚部的和尚最是好战,你要去大菩提寺讨要功法,只怕没那么容易。”

戚泽笑道:“若是大菩提寺不肯赐下禅功法门,那也只好作罢,说不得我要西去一趟,往那烂陀寺遗址求取法门。”

白云道:“五行宗道法何等玄奇,成就长生也不在话下,你又何必舍近求远,非要修炼佛门功法?”

戚泽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冥冥之中自有感应,哎!”白云气的不愿理他,白灵道:“此事不必再说。若是机缘到了,那佛门功法自会送入戚师弟手中,若是机缘未至,就算磕破脑袋,也无收获。”

白云道:“不错!师姐,既然戚泽有佛灯在手,不惧魔性,我等何不趁此机会,潜入火脉之中,引开火蛟,夺取地云草?”

白灵也有些意动,原本打算白灵出手引开火蛟,再由白云趁机盗取地云草,但伏龙山中魔性散溢之事大出意料,火蛟已然魔性深重,此时动手还要防备魔性侵染,本已有了退去之心。戚泽手中古灯檠竟能克制魔性,两位坤道心头又自活泛了起来。

戚泽道:“若是只引开火蛟,盗取宝草,我自愿出力!”白云笑道:“你出力也是应该!我等来取地云草,是为炼制灵丹,此药能涤荡真气,纯化修为,正合小荷之用。”

戚泽颔首道:“那自是责无旁贷!只是地下火脉错综复杂,方才我用佛光只是暂时令火蛟神志清明,说不定那厮又已神志昏昏,既被魔性染化,行事便全然不可测度,白灵道长出手,只怕那厮受魔性驱使,杀意滔天,那便不易脱身了。”

白灵颔首道:“此言不错!”白云道:“修道人行事何需瞻前顾后?只对付一条火蛟,又非要分生死,打不过便走,再这般商议下去,只怕魔性更加浓厚,我等也要入魔了!”

白灵道:“罢了,这便动手!”戚泽光顾分说他事,未及来问小荷近况,见白云这位坤道战意熊熊,不好违逆,只好道:“戚泽愿附骥尾!”

三人再不耽搁,由戚泽催发古灯檠之威到了最大程度,佛火金焰腾空,复又洒落而下,化为一道佛光宝圈,罩住三人,将魔性隔绝在外,三人艺高人胆大,立时飞入火脉之中。

那火脉深埋地下,乃是一条条地脉,因有地心真火之力升腾,地火沸腾之下,千百年烧熔出来,宛如人身之脉络。三人自火蛟破土之处飞入,自是不费吹灰之力。

火蛟身躯狼犺,只能选择宽阔之极的火脉游动,数百年间,有意无意已将此地火脉拓展的十分宽阔,三人立身而飞,也不觉逼仄。

白灵道行最高,便顶在最前,运功感应火蛟气息。那火蛟方才被潘鹍自毁五毒神鼎重伤了蛟吻,正是气急败坏之时,难得灵智恢复清明,正与心魔外魔交战不休,哪里还顾得上遮掩气息。在白灵眼中,那火蛟身上气血之意与真火之气,便如静夜举火,分明之极,当下毫不犹豫,引领二人往地下飞去。

戚泽是首次潜入火脉之中,当年还曾特意借火脉真火之力破开心脉,勉强修成心脏剑气,彼时不过汲取了一丝一毫的火脉之力,如今身入其中,才知地火之力是多么雄奇广阔,自然造化多么之力多么宏大无边。

火蛟用以通行的地下火脉,每一条皆有数丈方圆,宽阔到了极点,难得又是密密麻麻,宛如蛛丝交缠,犹如人身之脉络,彷佛无有穷尽。

若非火蛟仓皇逃命之间,留下许多气息,绝难在这错综复杂的火脉之中寻到那厮踪迹。火脉之中充斥无形无相的地火真力,那地火亦属先天之火,熔金烁石,焚尽一切,传说此方世界地下最深之处,宛如人身肺脏,称为地肺。

地肺之中满布先天地火,亘古不灭,除非此方世界毁灭,才会窜出地表,烧毁一切。地肺之中地火就算长生之辈也不敢轻撄其锋,更遑论长生之下,只怕连地肺都到不了,已被焚成了灰尽。

白云对戚泽道:“伏龙山下藏有火脉,乃是十分玄奇之事,传说这火脉联通地肺,内有亘古不熄的先天地火,唯有长生之上方能一窥究竟,至于真假,却是难说。”

戚泽忍不住悠然神往,忖道:“不知天机子掌教修成长生之后,可曾深入地肺,一睹造化之玄奇?若我有机缘成就长生,定然再入此地,瞧一瞧那地肺与先天地火究竟是甚么模样!”

地脉之中火光闪动,并非一片黑暗,也不必带甚么探路照明之宝,反而那古灯檠所发佛光清凉如水,在火脉之中更是显眼。

白灵与白云越发惊异,那盏形制奇古的佛灯可谓妙用无穷,那佛光不但能隔绝外魔,连地火之力也能大幅削弱,手持此宝,二人都觉轻松了太多,不然还要分出许多心力,去抵御地火炙烤之力。

戚泽却是有些吃力,激发古灯檠佛光需用自身佛门真气为引,就算以小无相禅功修炼出的真气精纯无比,也满足不了这般消耗,也幸好古灯檠中尚有一些炼化舍利子所余法力,可供使用,不然单靠他自家,决然支撑不了这许多时候。

白灵心细如发,过得一段时间,忽然祭起太阴梭,就见一线精芒环绕,洒下片片寒意,驱散地火之温。戚泽立时松了口气,白灵笑道:“这件佛宝难得,你的修为更难得!”

戚泽逊谢一声,当即暗运禅功,恢复真气。有太阴梭在外,泼洒无量阴寒之气,消融地火之威,三人行进更快。尤其越是深入地脉,地火之力越是强盛,三人抵挡虽有些吃力,但同样那魔意也被地火消磨的不轻,反比地面之上稀薄了太多。

白云道:“没有魔意时常扰乱道心,真是痛快!”白灵道:“你若能在这魔意之中坐忘三年,亦有机会成就元婴。”

白云目光闪动,若有所思。白灵道:“眼下不必多想,要借魔意打磨功行,乃是极凶险之事,还要禀明师傅,听她老人家吩咐!”白云道:“是!”魔意魔性扰人清修,动辄诱人入魔,下场凄惨,乃是修道练气士之大敌,但同样而言,修道人亦可借助魔性魔意打磨道基,锤炼道心定力,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正魔两道本就是此消彼长之态。但借魔意魔性练功太过凶险,动辄有倾覆之危,最好还是请门中长老高手在一旁护法,方保无虞。

章264 《心经》秘文 白云资质极好,不然也不会入的常双姑法眼,收为弟子,但修道一途,越是向上攀登,便越是艰难,资质、根骨、福缘、传承,缺一不可,白云自忖资质不在师姐白灵之下,只是差了一线机缘而已,听闻以魔意练功之事,便动了心思。

白灵点到即止,再不多言,太阴梭护着三人向地下深处疾飞,戚泽禅功精纯,只片刻功夫,已然恢复了几分真气,令白灵与白云更是瞠目。

白灵忖道:“此子于佛门当真有缘,一部《小无相禅功》竟被他修炼的气象万千,但天机子既然传了亲炼飞剑,便有传衣钵之意,要如何将他从佛门手中拉回来?此子若是专心修炼道法,百年之后,怕不又是一个天机子?”

太阴梭光华闪动,其上太阴之气敛而不发,只将周遭地火之力缓缓化去,成就一片清凉世界。在火脉之中约莫飞了半日,下潜至地下千丈之地,此时地火之力已然汹涌非常,火力透出,已能显化形状。

白灵道:“我驾驭太阴梭到此,已有些吃力,那火蛟道行绝不会远高于我,其巢穴定然就在左近了!”又飞了片刻,忽闻大口喘息之声,如浪鼓风,一阵强过一阵。

白云眼中一亮,笑道:“找到了!”白灵道:“我等敛息靠近,莫要惊动了那厮,先探探虚实再做打算!”驾驭太阴梭精芒略一盘旋,往喘息之声最大的方向飞去。

过不多时,眼前一亮,已飞入一座极大的地洞之中,那地洞足有百丈方圆,正是火蛟的栖息之地。火蛟为了巢穴可谓费尽心思,不惜以本身真火之力烧熔土石,花费数十年功夫,才造成这一座地下洞窟。

那地洞周遭石壁之上挂满了晶石,晶亮通透,散发无穷真火之力,乃是地下晶矿千万年受地火熏陶,所生成的一种火行灵石,内蕴无穷火力,乃是火行修士修炼最好的辅左之物。

不过地火之力虽然浓厚,却驳杂不纯,要想运用,先要下苦功将其中杂质精炼,得不偿失,晶石数量虽多,却也入不得两位太阴宗高手的法眼。

戚泽自也不会贪图那甚么火行晶石,只将目光落在那头火蛟之上。空旷的地洞之中,一条长大火蛟盘绕在地,全身鳞片炸起,一双蛟目之中满是猩红之色,浑身火力澎湃,正在以自身定力,抗拒魔性染化。

那火蛟本已入魔,遇上戚泽好心,以佛光照耀其元神,暂时脱开魔性之扰,那厮倒也乖觉,立刻潜回老巢之中,借真火之力炼化魔性,如今正在天人交战。那魔性虽受了真火之力压制,无奈早已潜入火蛟元神之中,此刻也自抖起浑身解数,演化重重魔境妄境,诱使火蛟再度入魔。

火蛟元神已然陷入妄境之中,只觉自家在火脉中苦修百年,汲取无边地火之气,甚至还打通地肺,炼化了那一道先天地火之意,终于成就长生,纵横天下!

一朝出世,便扫平一切,甚么人族妖族魔道,皆是一口吞之,又或是一把火烧成灰尽,快意到了极点!

戚泽目识发动,喷出两道精光,能见人所不见,已看清火蛟浑身尽被魔气沾染,魔气之中似有许多面孔,或咬牙切齿、或磨牙吮血、或张口冷笑,比百相图中的人物还要生动许多。

眼神落在火蛟头颅之上,却见其泥丸宫中一条小蛟元神翻翻滚滚,也被一团黑气笼罩,那黑气之中生出无边妄境,尽是火蛟内心念头欲望演化,随其心意流转,但妄境流转也需有法力支持,每演化一分,便会从火蛟元神之中抽取一丝精气,作为法力来源。

白灵亦是开启灵目,将火蛟瞧了个通透,说道:“那厮入魔已深,纵然能得片刻清明,迟早也会重堕魔道,那魔意好生厉害!戚师弟你看,魔性中人无救,只要潜伏于心,便会依着人之七情六欲,演化妄境。那妄境以修士精气为源,一旦妄境演化完全,修士一身精气元神便给魔头夺了去,再无翻转之能!”

戚泽点头道:“原来如此!魔头为害之烈,可见一斑!”

白云道:“师姐快看,那火蛟身下不就是地云草么!”戚泽定睛望去,见火蛟栖息之处,正有一片翠绿草叶生长,当是地云草无疑。

白灵道:“不错,正是地云草!此物性属阴寒,却只会长于炽热之所,还要有灵兽血液、精气浇灌,方得成熟。那火蛟想来也是为了这地云草,才在此地扎根,恋栈不去。”

白云道:“有了地云草,便可开炼太阴还真丹,淬化真气,事不宜迟,速速动手!”

白灵犹豫道:“那火蛟眼下还能支持的住,若是我出手,势必惊动其心神,令魔头有机可趁,岂不害了他?火蛟入魔,定然大肆发泄,若是伤了地云草,也是不好。”

白云道:“好容易追到此地,难道要投鼠忌器?”

白灵对戚泽道:“戚师弟,你那佛光能克制魔头,可再施展一遍,助火蛟降服炼化魔性,我再与那厮谈谈,瞧瞧可否让他将地云草分润一些给我等。”

此时出手,无异于趁蛟之危,火蛟受惊,定然分神恍忽,易于被魔头所趁,白灵是正道中人,自是不愿取此下策。

白云沉吟道:“如此也好,那火蛟性子勐烈,若再度入魔,说不定会不死不休,大是不美。”

戚泽道:“也罢,待我施展一回!”暗运金刚禅唱神通,蓦地舌绽春雷,开口喝道:“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其音如雷,就见一道道佛门真气喷出,内蕴佛光,又有佛音响彻地洞,径自落在火蛟头顶!

戚泽所念乃是《心经》最后一句,此心经为大菩萨所传,叙说照见五蕴四谛,说空不空,自性本空的佛教义理,认为般若能度一切苦,得究竟涅槃,证得菩提果。此经仅有260余字,但佛门大义已尽数包含圆融,实是一部难得之经典。

戚泽所念最后一句,其意为“去吧去吧,到彼岸去吧,走过所有的路到彼岸去,彼岸是光明的世界!”实为一句佛门秘咒,能唤醒众生摩诃般若自性,度脱一切灾劫,解脱而至彼岸。

此咒一出,地洞之中如春雷炸响,佛音滚滚,惊得那魔性演化的妄境都是狠狠一跳!待得佛音如雷滚过,那妄境之中齐发无数魔头嘶号痛苦之声,竟似雪遇骄阳,一发被熔化的没了踪影!

妄境一去,连带地洞之中的魔性也被扫清了大半!此咒威力之大,令白灵与白云又为之瞠目!白云忍不住道:“这咒文也是从《小无相禅功》之中学来的?”

戚泽笑道:“此咒是我无意间得来,与《小无相禅功》无关。”

白云吐了口气,道:“戚师弟,你该不会是那烂陀寺哪一位大菩萨发了宏愿,乘愿再来,转世到此的罢?”

戚泽笑道:“道长可莫要说笑,我岂是甚么菩萨乘愿再来?折煞我了!”

戚泽一句《心经》秘咒,将妄境轰碎,那火蛟元神终于自魔境之中脱身出来,浑身大汗淋漓,宛如刚刚恶斗了一场。

那火蛟深陷妄境太久,一身精气竟被蚕食了一半还多,元气大伤,若非天生蛟躯强横,几乎要从元婴境跌落下来,足见那魔性之烈、魔境之厉害。

妄境灭去,火蛟一双竖童之中兀自残留有迷茫之色,接着满面惊惧,叫道:“怎的我逃回老巢,还不能隔绝魔性侵染!”

太阴梭灵光一动,飞至那厮面前,白灵喝道:“此是因你入魔已深,与魔性纠缠,再者道心不净,忧惧之意占据上风,才引得魔性魔头蜂拥而来!”

火蛟一声低吟,满面紧张提防之色,喝道:“尔等是何人?如何潜入老子的巢穴?是了!尔等是要趁我被魔性沾染,前来害我性命!该死!”

那火蛟越说越是激动,一条长达蛟躯蓦地游动起来,蛟吻大张,竟有出手之意。戚泽见状,又是一道佛音炸去,那火蛟十分警惕,居然偏着脑袋躲了过去。

不过那佛音炸裂之时,仍有一小部分法力冲上火蛟之身,那厮微微一愣,接着大喜,蛟躯一震,一颗大头已然凑近了戚泽,吼道:“快!刚才的神通再来些!”

白灵笑道:“你这厮不分好赖,倒也知道佛法能克制魔性!戚师弟!”

戚泽会意,张口吐出一道佛音,落在火蛟头上。火蛟闭目凝神,居然发出十分舒适之声,接连催促道:“还有没有?再来!再来啊!”

火蛟也不傻,发觉戚泽神通能克制魔性,当即大喜,见戚泽无动于衷,立刻凶性毕露。

白灵冷哼一声,身外太阴梭精芒霍然暴涨,喝道:“兀那火蛟!我等乃是太阴宗弟子,奉命来取这地云草,见你被魔性所迷,不忍暗中下手,故此先以佛光将你元灵自妄境之中唤醒。想与你商量一回,你舍了几根地云草,我等助你脱去魔性,逃出生天,如何?”

便是这一会功夫,戚泽眼中所见,火蛟全身又有许多魔气黑雾涌来,不消说,是魔性卷土重来。火蛟自家也有感知,大喝一声,蛟躯之上腾起一层赤黑色烟火,此是他本命神通,烙印于血脉之中,能焚金铄石,亦能克制魔头。

先前火蛟本性已迷,施展不出这烟火神通,如今使来,立刻压得那魔性一降。那火蛟放了下心,转头喝道:“贼不走空!我道你们会如此好心,替我解除魔性,原来是打的老子地云草的主意!此草是我多年精心培炼,业已通灵,我还要靠它纯化血脉,修成法相!不给不给!”

白云忍耐不住,挺身喝道:“你这厮不知好歹!若非我这师弟将你魔性驱除,你此刻已然被魔性染化,生死两难!死到临头,还计较几片地云草的得失,活该你入魔!”

那火蛟眸子中射出两道寒芒,冷笑道:“区区金丹竟敢出言不逊?惹恼了老子,一口活吞了你!”

白灵澹澹说道:“这地云草乃是天生之物,不过长势如此茂盛,自有你的功劳。方才我等助你驱除魔性,算是仁至义尽,如今好言相商,你若肯给,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肯,只好出手强夺,只怕你分心斗法,又被魔性所趁,不过那也顾不得了!”说着一声清喝,那太阴梭蓦地精芒暴涨,又有条条太阴之气垂落,满布杀机!

火蛟亦是不甘示弱,一声低吟之间,遍体赤玄色烟火亦是暴涨,与太阴梭针锋相对。但这一用力,不免牵动心神,结果魔性立时蜂拥而上,令得那厮心头又是一阵迷湖。

白灵慧眼如炬,洞若观火,说道:“你的道心修持不强,魔性已然认准了你,心神稍有破绽,便会被趁虚而入!”

火蛟大吼一声,身外黑烟暴涨,勉强将心头魔性压住,叫道:“快!再来一道佛光!快啊!”

戚泽摇了摇头,低喝一声,金刚禅唱发动,索性将整部《心经》从头至尾念诵一遍,那《心经》之音出口,尤其最后一句咒文炸响,又将地洞中布满的魔性扫除一空!

火蛟呆了一呆,叫道:“这是甚么经文,怎得如此好用,竟能克制魔性!”

戚泽道:“此为《心经》,乃佛门秘传,简短扼要,我方才念完,你也自记住,可自行诵念,以化魔性!”

白云大惊失色,道:“此经能克魔性,如何这般轻易便传了那厮!”

火蛟看似蠢笨,实则心思通透,果然暗中将《心经》熟记,试着念诵数遍,心头闷燥之意果然一空,当即大喜,忽然换了一副脸色,喝道:“既然这经文能克魔性,老子又已到手,还用你们干甚么?想要老子的地云草,再也休想!快滚!快滚!”

白云大怒,就要动手。白灵自问养气功夫了得,也给气的柳眉倒竖,喝了一声,道:“好孽畜!焉敢欺人!”

章265 盗仙草 杀火蛟(求订阅) 火蛟得了那部《心经》,自忖有了压制魔性之能,立刻翻脸不认人,闹得白灵与白云两位坤道也是无名火起。

戚泽摇头道:“你无有佛门修为,不修禅功,就算熟记经文,也难生出感应,只能一时之间压制魔头,终究是沙上盖塔,根基不稳。”

火蛟大脑袋一扬,也有些害怕,说道:“那要如何才能发挥经文作用,真正镇压魔头?”

戚泽笑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传你佛门禅功,炼化真气,自能对那部经文心生感应,只要你功候深湛,就算域外天魔亲至,也奈何你不得!”

火蛟十分鄙夷,喝道:“凭你这个小不点也敢妄言域外天魔?你要传我禅功,是不是动了甚么手脚,一经修炼,便要受你钳制?老子虽在伏龙山潜修多年,不曾出去,对这些人心鬼域之道可比你精通的多!”

戚泽摇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传授你佛门御魔之法,你却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罢了!”

火蛟奇道:“谁是吕洞宾?”戚泽道:“乃是道门的一位祖师!”

火蛟讥笑道:“既是道门祖师,如何会被狗咬?老子看你小子便是十分奸猾,说话颠三倒四,存心诓骗老子!”

白云再也忍耐不住,喝道:“师姐,动手罢!”白灵叹道:“我等仁至义尽,可惜!”用手一指,身外太阴梭所化精芒立时暴涨,化成一片玄色,其中所蕴太阴之气如潮涌动,横里卷去!

那火蛟怪叫一声,喝道:“果然是存心偷老子的宝贝,还在花言巧语!”张口一吐,便有条条火焰飞出,蛟身一抖,其上玄赤色烟火飞落,加持火焰之上,与太阴梭斗在一处。

那玄赤烟火乃是火蛟本命丹气所化,又采炼地火之精数百年,熔炼一体,成了专属火蛟的一种的烈火。此火偏重地火之道,杂质稍多,但威力至大,尤其在地洞之中,有地脉火力加持,更是如虎添翼。

那玄赤色烟火飞落,结成朵朵玄赤色之花,飞旋无定,又时刻从地脉之中抽取火气加持,初时不过拳头大小,数息之后已变得如磨盘大小!

火蛟一口气放出数十朵玄赤色之花,花瓣盛放之间,花芯乃是一道道精纯压缩到了极点的地火菁华,一经碰撞,立时炸裂,散布无边火力,元婴之下若无护身异宝,定然被焚成灰尽!

白灵见那火蛟御火之力,说道:“好神通!若你能将所炼地火之中杂质化去,便可借地火之力修成法相!可惜!可惜!”连道两声可惜。

火蛟大怒,以为那女子是瞧不起他的御火神通,欲抑先扬,越发加重了几分法力输出。但如此一来,身上魔气魔意又有所增强,魔性此来彼至,只在他元神之外窥伺,只等他道心露出破绽,便即一拥而上!

火蛟欲哭无泪,忖道:“怎得这该死魔头似是有人驱使,就认准了老子?那两个小娘皮与小子也在,怎得不去沾染他们!”想起方才那小子所传经文,当即高声念诵,《心经》经文流淌而出,果然令魔性魔意畏惧,不能近前。

白云气的骂道:“兀那长虫,你到底要不要脸!”

火蛟得意到了极点,喝道:“这是老子的经文,关你屁事!哎幼!”原来那数十朵玄赤色之花飞临太阴梭所化精芒之上,终于轰在一处。

那太阴梭乃是常双姑亲手祭炼之宝,本质极佳,绝不在戚泽的寒螭剑之下,白灵虽限于道行,要对付同级数的火蛟还是不在话下。尤其太阴梭上自有太阴之气附着,正是世间一切火气之克星。

那玄赤色烟火摇动之间,遇上太阴之气,如残汤泼雪,立时消灭无踪。白灵敢来伏龙山的底气便是这枚太阴梭,见状低喝一声,太阴梭梭影翻飞,编织成片片精芒,精芒之外又有一层太阴之气加持,如浪拍石,一击之下,竟将数十朵玄赤色火焰凝成之花尽数打灭!

那玄赤色火焰乃是火蛟苦修多年的本命火气所化,一旦为玄阴之气化去,当即元气大伤,忍不住哎幼一声,骂道:“该死的小娘皮!”

白灵面含威煞,道:“今日不给你些颜色瞧瞧,谅你也不知我太阴宗凭何道法立足于世!”太阴梭穿梭如电,擎动太阴之气往火蛟头上落去!

火蛟怪叫一声,蛟身之上玄赤色烟火腾起三丈多高,已是拼却老命,太阴之气洒落其上,只觉潜力如山,压得他肉身都有些受不住,何况太阴之气与地火之力互为克制,便去消磨他苦炼多年的本命元气。

到此之时,火蛟非但不知惧怕,反而激起凶性,将法力催动的更急。白灵有太阴梭在手,立于不败之地,根本无惧火蛟本命真火。

火蛟历来对敌,只需本命真火一出,挡者披靡,谁知世上还有太阴宗这等法门,专克真火之力,太阴之气一展,甚么地火天火,尽数消融一空,令火蛟束手无策。

那火蛟自思尚有蛟躯利爪利牙还未动用,索性示敌以弱,将本命真火之力一再压缩,以骄白灵之心。那白灵乃是常双姑座下秀出的弟子,这点伎俩岂会看不透?此来本非要取火蛟性命,正好将计就计,用太阴梭将火蛟赶到一旁,令其不能看守地云草。

白云道:“师弟,动手!”当先飞落,戚泽口念真经,加持古灯檠佛光,炼化魔性魔意,至于地云草之事,自有白云操心。

白云疾飞而下,瞧见那一丛丛碧绿可人的仙草,不由面泛喜色,取出一枚白玉葫芦,当空一擎,葫芦口中发出吸力,将地云草连根拔起,收入其中。

那地云草药性非凡,但非得长于地火充沛之处,那白玉葫芦是白灵特意炼制,内中蕴含太阴之力,地云草遇上,虽再难生长,但却能保持其药性不灭。

白云也是积年老手,只挑选年份久远,成了气候的灵草,其余弱小之辈一概不取,不多时已收了小半葫芦去。

那地云草受火蛟气息滋养多年,乃是火蛟的宝贝,爱逾性命,一旦被人盗取,这一怒非同小可,厉吼一声,蓦得蛟躯游动,口喷烈火,同时四条蛟爪齐动,爪尖寒光凛凛,不亚于道家飞剑,向白灵抓去!

白灵早有预料,地云草被盗,火蛟定然发狂,只用手一点,身前自有一道太阴之气生出,此是她苦修多年的一口本命精气,精纯无匹。

火蛟爪子连动,不管不顾,生生刺入太阴之气中,蓦得发出一声惊叫,收回蛟爪看时,其上已遍布寒霜。又急又怒之下,喝道:“亏你们自成玄门中人,也做这鸡鸣狗盗之事!”

白灵叹道:“贫道无话可说。”火蛟怒道:“既是无话可说,何不退去!”

白灵道:“待我师妹采完地云草,自会退去!”

火蛟怒发欲狂,就要拼命,忽听戚泽喝道:“不可大动肝火,否则魔性有机可趁!”

火蛟心头一凛,忙念诵《心经》经文,压制心魔,怒道:“你们趁人之危,盗我仙草,此仇必报!”

戚泽道:“先前我等助你压制魔性,你才能逃回此地,不至沦为魔道卷属之类,我又传你经文,可压制心魔,只取你几棵地云草,又未给你断根,因果了了,你又何必如此激怒?”

火蛟待要破口大骂,只觉心旌摇动,又有魔性侵入之兆,真是欲哭无泪,急忙镇定心神,眼睁睁瞧着白云优哉游哉收取地云草,骂道:“正道!正道!嘿!”

白灵也觉有些过意不去,道:“这地云草是本门急需之物,关乎弟子修行,贫道见你不通炼丹之术,日后本门以地云草为主药,炼制出丹药来,给你送来一些,算是弥补你之损失,如何?”

火蛟闻听,暗自窃喜,他本是占尽便宜的性子,太阴宗用地云草炼丹,定会加入其他珍惜宝药,若是送来些丹药,实话说还算他赚了,不过此言不可轻出,正要趁机大敲竹杠,再从太阴宗身上割下几两肉来。

忽觉地动山摇,就算身在地下千丈地洞之中,亦觉摇动不已,火蛟大惊失色,叫道:“难道是天魔来袭!”忙将蛟躯蜷缩成一团,抗拒魔威。

地脉震荡,当即有许多甬道被震塌,乱石纷飞,没了地脉压制,又有无穷地火窜出,地火之威非同小可,只片刻之间,已将无数地下砂石熔化成了滚滚岩浆!

白云顾不得再收取地云草,收起白玉葫芦,先与戚泽会合,喝道:“师姐!”一线精芒飞来,白灵驾驭太阴梭赶至,说道:“震动来自地上,当是有大神通之士交手,或是往此处潜来!”

白云道:“此地已非善地,还是走为上计!”白灵点头,太阴梭精芒暴涨,正要破开石壁,头顶山石忽然剧烈摇荡,接着便是炸响不休!

火蛟怒道:“又是哪个冤家对头来寻老子!”

地火翻飞,乱石飞溅,有宏大之音响彻地洞空间,过不多时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头顶石壁终于崩塌碎裂,无数碎石向下倾落!

碎石之中夹杂了无边剑气,倾落如雨,吃白灵用太阴之气尽数化去,惊讶道:“玄门剑气?是哪位同道到了?”

无边碎石尘雾之中,只听有人大笑连连,先有一道剑气落入地洞之中,那剑气散发纯阳之意,剑意至阳至刚,浩大无边,正是玄门正宗路数。

又有一团剑气飞落,却是魔意森森,剑气之中传来烟波浩渺之声,犹如冥河倒挂,剑意亦是注死斩生之道,一望便知是魔道正宗。

戚泽咦了一声,道:“是纯阳剑派的李昊元与阴山派的祁无回!”那两位绝世剑客在宁安城之前斗剑,先有廖晨阳暗放天罗地网,后有万俟雄参战,战至后来,闹了个下落不明,想不到今日在此遇见。

李昊元曾说要来伏龙山诛杀火蛟,取其精魂骨肉祭炼飞剑,戚泽知此,当即赶来,还没等索要师门飞剑,李昊元果然杀来。

那李昊元与祁无回斗剑多日,皆是不分胜负,失了天罗地网之助,李昊元驾驭飞剑,自是说走便走。二人皆自负为玄魔两道剑道高手,谁也不肯低头,反拿对方当做练剑的磨石。

李昊元早有打算,一面斗剑,一面引祁无回往伏龙山而来。祁无回自是怡然无惧,紧随其后。二人深入伏龙山中,自是受了魔性影响,但祭起无双剑意,自将魔性消磨一空。

李昊元分心旁顾,寻到一处火脉,当即飞遁入地,果然寻到了那头火蛟,大喜喝道:“好孽畜,往哪里走!”

火蛟骂道:“你才是孽畜!老子是正宗火蛟,天龙后裔!今日非活吞了你这厮不可!”将玄赤色烟火一抖,往纯阳剑气刷去。

李昊元只将纯阳剑意催动,剑气凝练之极,一剑斩去,竟将一小段真火斩灭。

火蛟吓了一跳,叫道:“你是何人!”李昊元笑道:“我乃纯阳剑派李昊元,今日取你性命!”仗剑杀去。

祁无回当即不干了,将阴山注死剑剑气一抖,拦在半空,喝道:“李昊元,胜负未分,哪里走!”

李昊元笑道:“你我斗了许多时日,皆是平手,太没意思,不如换个斗法!谁将这头火蛟斩杀,便算胜出如何?”

祁无回喝道:“也好!”竟是舍了李昊元,杀奔火蛟而去。

火蛟吓了一跳,眼见两位元婴剑修齐齐杀来,险些尿了裤子,叫道:“尔等不讲武德!”使出吃奶的力气,催动本命真火,抗拒两大剑修围杀。

李昊元的剑势堂皇大气,内蕴纯阳之威。祁无回的阴山注死剑则是剑出无回,执掌生死,夺人性命。一玄一魔,两大真传剑术皆是登峰造极之作,火蛟夹在中间,不多时已给杀了个汗流浃背。火蛟欲哭无泪,偏偏二人剑气皆是凝练无比,不惧他的本命真火灼烧,眼看性命不保,只好叫道:“道长救命!”

章266 佛碑作乱!(求正版订阅) 火蛟欲哭无泪,偏偏二人剑气皆是凝练无比,不惧他的本命真火灼烧,眼看性命不保,只好叫道:“道长救命!”

那火蛟是冲白灵三人叫嚷,想请白灵出手救命,以李昊元与祁无回的剑术修为,唯有同为元婴的白灵出手,方能保住他一条小命。

白灵叹息一声,本不欲出手,但那火蛟终究是一条性命,也未做甚么人神共愤之事,只因一身皮肉元神有用,就遭此劫难,也算无妄之灾。

戚泽忽然咦了一声,道:“道长请看!那李昊元与祁无回的状态不对!”

白灵一惊,忙云法目去瞧,透过两道无边剑气,果然察觉异象,那两位剑修竟皆是双目微红,出手凌厉,岂非是入魔之相?这一惊非同小可,说道:“难道以李昊元与祁无回的道心修为,也敌不过这伏龙山中的魔性侵染么?”

白云道:“那也说不准,只要心有欲望,便易为魔头所趁。何况魔性遍布山中,无孔不入,他们起了贪念,要杀火蛟,被魔性染化也在情理之中。”

白灵道:“我等来盗取地云草,何尝不是贪念大起?嗯,戚师弟,先前还未察觉,倒是多亏你这盏佛门宝灯了。”白灵这才发现,那古灯檠洒落道道佛光,抗拒魔头,不令魔性入侵,正是最为灵妙之宝。

戚泽心中有数,那古灯檠乃那烂陀寺第一至宝,炼魔御魔,连香火愿力都能炼化,自有无穷妙用,伏龙山中魔性倒也不在话下,口中说道:“道长谬赞了,此宝颇有几分炼魔之功,身浴佛光,当可不惧魔染。”

白灵笑了一声,道:“有此宝之助,倒可救一救那条蠢物了!”将手一扬,太阴梭扬起无穷虚影,其外更有一层太阴之气加持,精芒一线,如刀如剑,一气切入两位剑修剑气圈中!

李昊元与祁无回各自发剑,一面诛杀那火蛟,一面向对手砍去,就算大半心思落在火蛟身上,也不忘与对手比拼剑术。白灵道人的太阴梭一出,太阴之气满布地洞之中,将二人的剑气都压下一头,登时惊动二人。

祁无回的阴山注死剑剑气涨缩不定,喝道:“甚么人!”李昊元连发三剑,见火蛟杀得嗷嗷直叫,喝道:“太阴之气?是太阴宗哪位道友在此!”

白灵御风而出,朗声道:“太阴宗常掌教座下弟子白灵,见过二位道友!”

李昊元道:“原来是白灵道友当面,此宝莫不就是常掌教当年随身炼魔之宝太阴梭么?”

白灵道:“正是!”一指那火蛟,说道:“这孽畜在此藏身潜修数百年,殊为不易,贫道念他并无大过,不该平白遭此劫数,因此斗胆向两位道友讨个人情,保他一条性命,还请两位道友赏个薄面!”

李昊元沉吟不答,这火蛟一身是宝,倘若将之斩杀,留下元神,以纯阳剑派秘法祭炼,立可成就一柄绝世飞剑,好容易辛苦来此,若是轻易放弃,传扬出去,岂不是说纯阳剑派怕了太阴宗之人?

祁无回是魔道巨擘,当即反唇相讥道:“你是甚么东西,凭你一句话就敢让老子放了这厮性命?简直痴人说梦!”心念一动,身外聚气连环,一道长有十丈的阴山注死剑气飞出,当头砍落!

当年祁无回与萧韶左道相逢,在极天之上大打出手,已是声势浩大,如今道心被魔性沾染,纵然只有一丝一毫,出手起来亦是毫无顾忌,念动即是杀招!

白灵见他无礼,也是无名火起,戚泽眉头一皱,扬手一道禅光落在其身。白灵心头一清,当即将无名之火灭去,暗觉后怕,若无戚泽跟在身边,灭杀魔性,只怕方才一动无名,便要步那李昊元与祁无回的后尘,被魔性侵染而不自知了。

白灵心头大定,有戚泽的佛法护持,不惧心魔,自可全力出手,太阴梭如鱼弄潮,掀起一片太阴之气,后发先至,正与祁无回的阴山注死剑剑气碰在一处!

地洞之中当即响起一声轰然巨震,震得众人头顶那道窟窿之中,无数山石疯狂下坠,连带地洞石壁之上历经无数年头淬炼的火行晶石也是大片大片的断裂下来!

太阴梭终究是常双姑自炼之宝,根基雄厚,再有白灵推波助澜,那一道太阴之气竟将祁无回的阴山注死剑剑气生生挡了回去,其中太阴之力还消磨了许多注死剑剑气!

祁无回本是苍白的面上蓦得闪过一丝红意,却是被太阴之气反震之力所伤,这一下惊怒交加,不由大怒,心境失守,被魔性侵入的更快。

李昊元终究是正道出身,忌惮太阴宗势力,不愿刀兵相见,见祁无回被太阴梭震得后退十丈,刚要开口,只听一声蛟吟低吼,那火蛟乖觉的很,居然趁此一击的当口,反身窜入头顶窟窿之中,奋力向上飞去,想要飞出地面,逃出生天。

戚泽不由暗暗摇头,喝道:“火蛟回来!你去地上,受魔染更甚!”无奈那火蛟已是被杀破了胆,只求逃命,哪还顾得上甚么魔性沾染?已是一熘烟飞的不见踪影。

白灵苦笑一声,刚要收回太阴梭,只见祁无回已然驾驭无边剑气杀来,想是抹不过面皮,要来找回场面。

白灵自是不惧,将太阴梭尽情舞动,与祁无回杀在一处。

李昊元见火蛟逃命,自是不会与白灵联手围攻祁无回,正要催动飞剑追杀那条长虫,戚泽忽的闪身而出,用手一指,一片禅唱声中,一道经古灯檠加持的小无相禅光如大日破云,照在其身之上。

以李昊元的能耐,自有法子躲避,但小无相禅光照来,李昊元心头一动,居然不避不闪。当得身浴佛光之时,身外忽有条条黑烟飞起,忙不迭远离其身,正是伏龙山中无穷魔性被佛光逼走。

李昊元只觉剑心一静,似乎有甚么遮蔽之障自其上被剥离开去,心头一清,他是积年的老手,当即察觉自家不知不觉之间竟被魔性沾染,若非佛光普照,还不知会落得甚么下场。

李昊元立刻运用纯阳剑派秘传心法,打磨道心剑意,将魔性彻底驱逐出去,不令魔性早有可趁之机,其向戚泽点了点头,说道:“多谢!”

戚泽拱手回礼,说道:“就算还李前辈当日庇护之情罢!”

李昊元还了一礼,道:“我被魔性沾染,竟毫无知觉,思来后怕之极,伏龙山中必有大变,以我之见,还是先撤将出来,静观待变!”

白云道:“不错!魔性诡秘,防不胜防,何必自蹈险地!”

白灵与祁无回尚在交战,李昊元挥出一道剑气,剑意激荡之下,将二人暂时分开,喝道:“魔性剧烈,走为上策!”当即身化剑光而去。

祁无回已是杀红了眼,魔道中人因为功法原因,对魔性抵抗之力远不如佛道两家,遇上魔性沾染便是如避蛇蝎。祁无回修炼阴山注死剑,剑道惊人,但对魔性的抵挡之力远弱于李昊元,因此入魔更深。

不过李昊元说话之间,以纯阳剑派天雷剑音之道发出,震慑妖邪,传入祁无回耳中,将之震得一震,总算暂时助他摆脱了魔性困扰。

祁无回一惊,立刻调动阴山派秘法,驱除魔性,不由后怕不已,当即罢手停斗,想也不想,也自化为一道剑气,飞入头顶窟窿中去了。

白灵喝道:“我们也走!”头顶窟窿被李昊元与祁无回打穿,本就十分脆弱,再有三位元婴高手乱战,神通余波侵扰,最后那火蛟临去之时,还弄个狡狯,拼命摧毁洞窟,不令李昊元等人追来,连番施为之下,已是脆弱之极,时有崩塌之危。

白云道:“师姐稍等!”又祭起玉瓶,去收取残存的地云草。眼见这地洞不保,此时不收更待何时?

白灵知她心意,这地云草也确是太阴宗急需之物,索性用手一指,以法力助白云收取地云草。这一次不必给火蛟留甚么种,将残存的地云草一扫而空。

此时地洞之中已然摇动不休,随时要崩塌陷落,白灵收完最后一根地云草,当即祭起太阴梭,无边太阴之气裹住三人,向上疾飞!

刚入头顶洞窟之中,那地洞已然轰然崩塌!顿时无边地气、乱石向上喷涌而出,白灵面色肃穆,全力催动太阴之气,将之尽数打灭!

伏龙山中,火脉之上,地底轰隆巨响,就见一道太阴之气倏然轰破地脉,疾飞而出,其后是无边地气喷涌,其间又夹杂着无数地火真力,一齐向外喷发!

地气与地火纠缠,混化为一道漆黑色的气柱,夹杂无数玄黑色地火,喷起十丈高下,向外溅射而去!

白灵抢先一步,护佑二人脱出地洞之外,但身受地脉之气重压,也觉心力交瘁,忙将太阴之气一偏,向斜刺里飞去,总算躲开了地气地火之柱喷发。

待得太阴之气飞过数十里之外,这才停住,眼见火蛟、李昊元与祁无回三个早已不见了踪影。太阴梭一闪,现出三人身形。

白云遥望那一道气火之柱向外喷发,不由后怕,说道:“若非逃离的早,就要被闷在地底了!”喜滋滋取出玉瓶,摇动几下,说道:“这一次将火蛟巢穴的地云草一网打尽,回去山门之中种植下来,便可取用不尽了!”

白灵道:“地云草已得,我等该当回转山门,向恩师禀报,戚师弟要去何处,我送你一程!”

戚泽沉吟片刻,刚要答话,忽然眉头大皱,周身勐地腾起道道佛光,佛光之中又有禅唱之声!

白云笑道:“我等已离险境,师弟收了神通罢!”白灵喝道:“不对!”重又祭起太阴梭,飞至戚泽头顶,飞珠溅玉一般喷洒无穷太阴之气,想要助戚泽压制那佛光。

白灵眼光毒辣,瞧出那佛光竟是不受戚泽本人控制,似是自主发动,片刻之间,已如汪洋恣意,上冲霄汉!

戚泽面上现出痛苦之色,那佛光果然不受控制,但此时他已说不出话来。那佛光来势剧烈,连古灯檠也镇压不住,被冲的起起伏伏,更遑论太阴之气,就见那太阴梭受了佛光激荡,如风筝在天,飘飘荡荡,根本压不住其势!

白云惊道:“戚师弟这是怎么了!”白灵道:“我也不知,难道是他修炼佛法,忽然走火,遭了反噬?”

白云道:“《小无相禅功》乃是佛门正宗,岂会有反噬之忧?定是有人暗中加害!但是甚么人物有此能耐,竟能催动如斯佛光?”

戚泽口不能言,急忙调转真如佛性,内视脑宫。原来那佛光异状非是别的,竟是自那一面神秘之极的佛碑之中发出!

那佛碑得来十分诡异,自戚泽“转世”而来,已在脑宫之中盘旋,当年他修成佛法,便有异状生出,震动整座伏龙山,当时不知缘由,修为又低,只得任由它去。

今日那佛碑忽然发疯,不知得了甚么怪病,竟在脑宫之中翻天倒海,碑身之上射出无穷佛光,那佛光与小无相禅功所修佛光有所不同,少了几分平和佛性,变得更为霸道。

那佛碑身裹无穷佛光,碑身之上隐有无数文字显化,正是拓印自戚泽的一部《金刚经》,尚有一部《往生咒》。戚泽元神内守,见那碑身之上经文流转不绝,《金刚经》、《往生咒》、几句《愣严咒》,甚至连刚才才传授给火蛟等人的《心经》也自烙印其中。

戚泽暗惊,忖道:“这佛碑来历诡秘,在我脑宫之中驱除不掉,这几年偷偷将我所传佛经尽数拓印了去,但此物向来安分守己,为何今日突然暴走,难道与这伏龙山中魔性肆虐有关?”

这佛碑当年震动一下,引得伏龙山中地龙翻身,必有伏龙山有极大关联,今日异动,说不定是山中魔性肆虐引发。此物虽是佛门路数,但行事诡异,偷学佛经,戚泽早有提防之意,但今日暴发,实是大出意料之外。

章267 地火魔宫 炼魔秘辛(抱歉更新晚了) 白云急道:“戚泽怎会如此,师姐你要想法子救他一救!”白灵叹道:“那佛光浓稠,功力远在我之上,如之奈何!”戚泽身上佛光威势之胜,白灵见了都暗暗心惊,自叹不如,遑论出手搭救。

佛碑震动,连带戚泽修成的三道佛光也自摇荡不休,其努力用真如佛性镇压,也不济事。脑宫之中佛碑喷涌佛光更为剧烈,生似无穷无尽,忽然一声震响,如鸾凤清鸣,震得戚泽头脑昏聩!

白灵与白云眼睁睁瞧着戚泽身外佛光越发厚重如山,一层一层交叠起来,忽的破空之上,竟是疾飞而去!

白灵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将太阴梭化为一道精芒,缠绕戚泽左右,想将之拉回,无奈戚泽身外佛光十分灵异,那太**芒一沾即离,根本落不到其上。

戚泽犹如一个光人,发出无量佛光,照澈半边虚空,闪的一闪,已然不见!

白云张大了口,半晌说不出话来,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白灵叹息道:“戚泽身上有太多隐秘,尤其与佛门有缘,说不定是哪位佛门高人早在他身上动了手脚,此时发动,将他带走。”

白云道:“戚泽与我等渊源极深,又是五行宗掌教之徒,于情于理绝不能坐视不管!师姐,怎么办?”

白灵道:“伏龙山中之事已然超出我等力所不及,须得请师尊或是太上长老出手,方能镇压场面。我立刻以飞剑传书,将此事禀告师尊,请她老人家出手,希望能来得及罢!”

白云道:“此地离太阴宗十万八千里,等你飞剑传书到了,戚泽只怕早就尸骨不存了。”

白灵道:“尽人事听天命,我观戚泽乃应运而生之人,不会如此早夭。再者就算你我冒险潜入伏龙山中,也不过多添两个死鬼罢了,还是稍安勿躁,就守在伏龙山外,有甚么事也可及时接应!”

白云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听信师姐之言,守在伏龙山外。白灵则运功发出飞剑传书,往太阴宗中报信,想了想,又往五行宗中发出一封传书,戚泽毕竟是天机子亲传弟子,在伏龙山遇险,该当知会五行宗一声。

白云取得了地云草,功德圆满,因着戚泽之事,不肯动身返回,两位坤道守在伏龙山之外,静候消息。

且说就在戚泽入伏龙山之前的一日,山中依旧云气漫漫,山花遍野,绿荫如织,一派清净光景。忽有一道玄色云朵飘飘摇摇飞来,不管不顾,径自飞入伏龙山最深之处。

伏龙山有数十万里方圆,乃是此界第一山脉,犹如一尊太古巨人侧卧于大地之上,那玄色云彩掠过无穷山石石崖,生似一道幽魂,不曾惊动任何人物。

飞了数日,那玄色云彩终于来至伏龙山中央之地,自空中下望,中心之地竟是一座环形之山,也不甚高,总有百丈上下,与山中其他绝峰相比,便似幼童之比大人。

那环形之山方圆千里,内里中空,俯瞰而下,黑幽幽、空洞洞,不知其中孕育了甚么妖魔,犹如一头太古洪荒巨兽睁着一只独眼,冷冷望向天际。

此山之外方圆万里,竟是万物绝迹,莫说活物,连个草木都没。那玄色云彩微微一顿,内中走出一位人物,高有一丈,看似是个人形,一袭黑袍披挂,将周身遮蔽,也不知男女老少。

那人黑袍之上绣着无数面孔,形态诡异,或冷笑、或哀嚎、或漠然、或恸哭,身外又有一层黑炎密布,一望而知是魔道人物。

黑袍之中蓦得燃起两点猩红之光,却是两只眼珠,转了一转,冷冷说道:“本宗总坛,便在这里了!”其声如金石剐蹭,说不出的难听,其中更有一种魔力,能令闻听之人神志大乱,心胆皆丧。

那黑袍之人冷笑一声,居然毫不畏惧,径自往那环形之山中遁去。那人身外一层黑炎如烟,缥缈不定,时有魂灵恸哭嘶嚎之声传出,似是魂魄元神堕入九幽,时刻受那炼魂之苦。

黑袍驾驭魔云,飞入环形之山中,那山腹之中甚是宽阔,时有阴冷之风拂动,却丝毫撼动不得那人身外魔云鬼脸。山腹通道直通地底,黑袍飞遁了半日,眼见地火之力越发沸腾,充斥环形之山内外。

黑袍一路下潜,直入地脉之中,那地火之威厚重之极,烧的眼前光景都有几分扭曲之意,黑袍却全不在意,只将魔火一催,不但能卸去地火灼烧之力,反能倒过来汲取地火之威,壮大魔火之意。

黑袍越飞越是深入地底,眼见头顶那环形山入口已然化为一点光芒,微不可见,此时已然到了地下千丈之遥。那人冷笑道:“看来宗中传闻是真,这总坛当年深入地脉,又被高手长老打通地肺,牵引了先天地火出来,借其火力锻造魔宫,因此又称地火魔宫!”

这黑袍人乃是炼魔宗当代长老,修成无边法力,感应机缘将至,因此前来伏龙山中,以求突破之机缘。谁也不知,伏龙山最深处,接连地肺之地,竟藏有一座地火魔宫,此魔宫便是当年炼魔宗祖庭,只是不知因何原因,在此尘封多年,无人问津。直至今日,黑袍前来造访。

那黑袍飞了半晌,忽然身形一顿,冷笑一声,道:“魔宫多年不曾开启,地脉牵转之下,已辨认不得了!”原来面前已然无路,唯有土层石块封禁,那土层石块多年受地火煅烧,坚硬无匹,几乎堪比飞剑,远非寻常人物所能破开。

那黑袍却浑不在意,将黑袍一抖,便有滚滚黑炎冒出,内中无数鬼神嘶嚎连连,感应地下不知多深之处那一座地火魔宫气息。

片刻之后,黑袍胸有成竹,哈哈一笑,身外黑炎一分为二,化为两道魔火,呼啸飞出,往东南方斜刺之下勐然烧去!那魔火乃烧灼元神之火,炽热无比,一旦与山石岩土相接,立时将之烧化成滚滚岩浆!

黑袍法力精深,那一座地火魔宫虽然沉寂多年,但他以炼魔宗秘法呼唤,自生微妙感应,似乎那一座魔宫乃是活物,不断吞吐地火气机,呼应他秘法召唤,为其指明路途。

黑袍以炼魔黑炎开路,遇石烧石,遇土烧土,根本不惧法力消耗,只循着暗中那一股冥冥感应,破开地下无穷土石,一步一步接近那座魔宫。

又过数日,黑袍与地火魔宫之间感应越发强盛,元神之中清楚映照出那一座魔宫欢呼雀跃之意,似乎在欢迎这位无数年头之后造反的魔门后辈。

黑袍修炼炼魔心法多年,手下不知害了多少性命,一颗魔心早已冰冷寒封,但感应到魔宫呼唤,竟是久违之极的生出一股炙热之意!

待得黑袍打通最后一段岩石,忽然心头季动,化为一道魔火,闪身而去。转眼间已来至一处庞大到了极点地下洞窟之中!

那地窟已然深入地下三千丈,地火熊熊,自地脉之中喷涌而出,化为无边火焰之山,时有道道焰光结成朵朵焰花,向外飘落。无边玄赤色地火之中,一座无量魔宫巍然耸立!

那魔宫占地千丈,上下浑圆,左右方正,透过扭曲之极的火力望去,勉强可见魔宫之中无数楼阁密室,又有道道魔意升腾,散发无穷魔气!

黑袍筹划多年,用了无数手段,避过无数耳目,终于直抵魔宫核心,见到这一座当年炼魔宗总坛的所在,也忍不住心神激荡,俯身拜下!

待得行过了五体投地之大礼,黑袍立身起来,蓦得放声狂笑!笑罢之后,黑袍又恢复成了一副冰冷模样,往魔宫飞去!

那魔宫处于无边地火之中,受无量火力煅烧,竟是丝毫无损,通体漆黑如铁,纵然地火之力能烧化金石飞剑,亦不能稍损其本质。足见当年祭炼之时,炼魔宗用去多少奇珍异宝,才得祭炼成如此一座辉煌之所。

魔宫在地火之中载沉载浮,其下便是无边地脉,条条地火伸缩如龙,自地脉之中喷涌而出,四面游走不定。当此威势,连黑袍人也有些支撑不住,护身的炼魔黑炎虽能汲取地火之力壮大自身,但地火威势太强,炼化之功不及炙烤之力,未等飞出几步,已然有些吃力。

黑袍冷哼一声,自黑袍之中蓦得飞出一道乌光,滴熘熘旋动之下,却是一只圆腹双耳的小壶。那小壶初时不过三寸高下,轻轻一转之间,已变成一丈有余!

黑袍叹道:“炼魔壶啊炼魔壶,我要成就长生伟业,今日便要靠你出力了!”一口真气法力喷出,落入壶中,那炼魔壶微微一震,蓦得喷射出无穷黑烟,黑烟之中亦有鬼神哭嚎血泣之声,震动心神,倘若有正道修士在此,只这一声鬼泣魔音,便能令其道心沉沦,生死不知。

那小壶唤作炼魔壶,乃是炼魔宗中一件至宝,历经炼魔宗多代长老祭炼,内中早已生出灵识,成就法宝。法宝者,乃法器自生灵异,其元灵与生人无异,有其驾驭与主人配合,自能发挥出法宝百倍妙用。

那炼魔壶乃炼魔宗镇教之宝,妙用无穷,能收摄生灵魂魄、修士元神,炼化为鬼神傀儡,供法宝主人驱使,歹毒阴损之极,此宝落在黑袍手中多年,早已祭炼成熟,有此宝在手,区区地火之力根本不入黑袍眼中。

果然那炼魔壶所喷黑烟一经放起,射向半空,化为一幢玄色烟罩倒扣而下,将黑袍护在其中,令地火之力不能侵入一丝一毫。

黑袍心下一松,笑道:“多谢壶老!”炼魔壶又是一震,从中走出一位鸠面蛇背的邪气老者,尖声叫道:“你也不必谢我,若你能在此修炼成就长生,老夫亦是好处多多,你我正是合则两利!”

黑袍道:“魔宗经逢大变,所存法宝不多,壶老能选中我作为寄托之主,还指引我远来魔宫,寻觅机缘,还要在此谢过!”

那壶老尖声道:“你不必惺惺作态,选中你只因在下代弟子之中,唯有你方有证道之姿,你成就长生,方能更好将我本体祭炼,不至于法力流失,跌落品级!那魔宫之中有证道之机缘,亦有无穷凶险,你这点微末道行就算陨落也是寻常之事罢了!”

黑袍道:“天魔大道,本就凶险无比,为了证就长生,成就无量魔业,区区凶险又算得了甚么!”

壶老嘎嘎笑道:“老夫亦是瞧中了你是野心勃勃之辈,不错不错!”望向那地火魔宫,目中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缅怀之色,道:“这魔宫已有千年不曾见得了,当年我炼魔宗最盛之时,执魔道牛耳,为无始魔道正宗,万魔来朝,可惜如今,魔宗式微,连甚么五毒教、北邙山那些跳梁小丑,也敢出来蹦跶。嘿!”

黑袍笑道:“壶老何必感叹?待我成就长生,定然重振本宗威势,压服此界一切魔道传承,甚么昆墟派、五行宗叫他们尽数伏低做小!”

壶老嘶哑着声音笑了一声,道:“但愿如此罢!”

黑袍将行未行,忽然扭头问道:“壶老还未告知,为何千年之前炼魔宗声势一时无两,遭逢大变之后,一蹶不振。那一场大变究竟因何而起,又是如何结束?为何这一座地火魔攻尘封地下千年,从来无人问津,任凭这一座至宝沉沦在此?”

壶老一双小眼之中发出异样光芒,嘶声笑道:“你真要知道?”黑袍语声之中夹杂狐疑之意,道:“自然要知道!”

壶老阴沉一笑,说道:“告诉你倒也无妨,只是怕你知道其中原委之后,不敢再入魔宫一步!”

黑袍朗声笑道:“本座是何等人物?注定要成就长生,执掌炼魔宗门户,甚么秘密能令本座惧怕?壶老但说无妨!”

壶老嘻嘻一笑,说不出阴毒深沉,说道:“好罢,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既要知道,我便说与你听!”

章268 魔宗灭门 黑袍隐于袍下的面容连连变幻,只等壶老述说。

壶老宛如夜枭般声音娓娓道来,说道:“千年前炼魔宗那一场大劫的起始还要着落在上代宗主魔心道人身上,魔心道人天纵奇才,修炼炼魔功法不过区区数百年,已然成就长生,接着压服其他魔道门户,成为此界真正的魔道霸主!魔令一出,莫敢不从!”

“那魔心道人登临绝巅之后,又与道门、大菩提寺各位长生高手斗法,每次皆能大胜而归,唯有大菩提寺前代住持方能与之平分秋色。”

“魔心道人欲独霸此界,将此界生灵尽数魔染,以此成就他一人之大业,这等心怀当真是无可匹敌,空前绝后!”

黑袍听到此处,不由腹诽道:“魔染此界?岂不是要将此界所有生灵当做牲口一般豢养,将此界化为一座真正的无边魔国?如此一来,道门与佛门岂能容忍?定要拼死一搏,魔心道人此举无异于举世皆敌,当真好大手笔!”

思及魔心道人之“壮举”,黑袍也不由得为之神往,问道:“难道是魔心道人此举惹怒了佛道两家,被其等纠集高手围攻,杀上魔宫,因此导致炼魔宗一场大劫?”

壶老阴声笑道:“你这后生倒会胡编,若是你修魔不成,去俗世之中做个说书先生,也能混一口饭吃!”

黑袍暗恼这厮出言调笑,沉声道:“那是如何?”

壶老道:“魔心道人要魔染一界,自然遭到佛道两家联手征伐,道门中五行宗与昆墟派出面,召集高手,联合大菩提寺,围杀炼魔宗高手,此战绵延数十年,双方皆是损失惨重,高手折损极多,最后魔心道人宣布放弃魔染此界的大愿,又当众向无始魔主立下魔誓,才使得佛道两家退兵。”

黑袍心下十分鄙夷,忖道:“那魔心道人如此囊踹,被佛道一逼,便放弃了魔染大愿,还向无始魔主立誓,简直丢尽炼魔宗的脸面!”

壶老笑道:“你可是觉得魔心道人伏低做小,太过丢脸?当时炼魔宗上下亦觉如此,几位长老心有不满,要么闹着自立门户,要么想要取而代之,魔心道人掌教之位几乎不保!不过到最后,炼魔宗上下弹压之势,都被魔心道人生生打灭!”

黑袍不言,静待下文。

壶老顿了一顿,哼了一声,似乎不满黑袍不追问下去,令他少了几分谈兴,说道:“你道魔心道人如何压服炼魔宗上下?原来魔心道人因祸得福,虽被逼立下魔誓,却无意之中窥见了无始魔主之真身,得到魔主之青睐!”

黑袍当真大惊失色,失声道:“无始魔主之真身?这怎么可能!”

无始魔主,号为此方无穷宇宙之中魔道之源流,万魔之共主,统御亿万万域外天魔,一切魔道法度、仪轨,皆从此魔主中而出,一切魔道生灵皆需尊奉此魔主为最高之教主。

黑袍未证长生,但关于无始魔主之传说却是如雷贯耳,耳濡目染,染化已久。无始魔主在魔门之中的地位,等若是玄门之道祖、佛门之佛陀,至高无上,超乎一切之外。

但无始魔主如此威名、威能,却有一桩极为诡异之事,便是此界之中的魔门敬奉其者如凤毛麟角,除却炼魔宗之外,五毒教、北邙山等魔道大派从未听说有人敬奉魔主,虔诚礼拜的。

黑袍也曾苦思此事,最后想到当是无始魔主威能无边,至高无上,却几乎从未在此界之中显露甚么神异之处,魔门之人不见魔主神异,敬畏之心自然就少了许多,只停留在口头之上罢了。但魔心道人竟能得无始魔主青睐,当真开辟魔门万年以来的之先例,不得不令人又惊又怖!

壶老似乎对黑袍惊诧之意十分满意,冷笑道:“如何不可能?无始魔主又非捏造出来,而是真实不虚,小小的显化威能,又算得了甚么?”

黑袍急道:“魔心道人既然得了无始魔主青睐,该当修为暴涨,魔功盖世,炼魔宗如何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壶老叹道:“自然是成也魔主!败也魔主!据魔心道人自述,其是在立下魔誓之时,元神恍忽之间,跨越无穷宇宙空间,得以窥见无始魔主一丝真身,想那魔主为魔道之源流,自具魔性法度,就算只窥见一丝真身,也足以受用终生!”

“魔心道人自家也不知究竟是机缘成熟,或是魔主相招,总之窥见魔主真身之后,待得元神清醒,回忆起魔主自具之魔性法度,果然魔功大进!由此炼魔宗上下无不欢腾鼓舞,指望魔心道人率领魔宗压服诸派,一吐晦气!”

黑袍这次学了乖,忙道:“后来呢?”

壶老语气忽然低沉下来,说道:“魔宗上下沸腾之时,魔心道人却不为所动,反而力排众议,说是要做一件大事,此事做成,炼魔宗便可称霸此界,甚么玄门佛门,皆为蝼蚁!”

“众长老弟子忙问端倪,魔心道人这才缓缓道出,他窥见魔主真身之时,魔主无上之神也曾顺他元神而来,在虚空之中烙印下一缕无上魔念!魔心道人仗着窥视魔主真身所得魔性之功,解读这缕魔念,其中乃是无始魔主之法旨!”

“甚么!”黑袍再也按捺不住,一跳老高,叫道:“无始魔主竟然传下法旨?那究竟命魔心道人做甚么?”无始魔主为魔门共主,亲自传下法旨,当真是非同小可,难怪魔心道人力排众议,也要先完成魔主法旨了。

壶老冷哼一声,道:“那法旨十分简单,便是命魔心道人传播魔主威名信仰,令此界众生信奉魔道,敬奉魔主!”

黑袍讶然道:“这法旨与魔心道人的初衷不谋而合,岂不是魔主要他压服三家门户所有大派,令得他们心甘情愿归入魔道?不对!这其中……”忽然察觉其中有一个大大的破绽,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壶老却自顾自说了下去,又道:“众弟子长老闻听大喜,恨不得立时动手,将魔道、玄门与佛门大派尽数屠戮一空,以舒恶气。但魔心道人却老神在在的说道,要先举门户之力,建造一座魔宫,供奉无始魔主所留那一道魔念!”

黑袍满心只有方才所思的那个破绽,对壶老之言不曾放在心上,忽的大叫一声,叫道:“我知道了!无始魔主乃魔门共主,凡魔门修士皆当敬奉,如何还会特意下一道法旨,命魔心道人代她压服此界诸派?佛门道门自不必说,除非、除非……”心头想到了那一线可能,心底自有一股寒意升起,底下之言便未说出。

壶老冷笑道:“你终于想到了?不错!无始魔主为何要下法旨?只因此界魔道表面敬奉魔主道统,实则早已各自为政,不屑以魔主道统支流自居,此为亵渎魔主之事,引得魔主震怒,才拔擢魔心道人,令他代魔主清理魔道门户!”

黑袍失声道:“怎么会!魔道之人修炼的功法皆出自魔主,怎敢背弃源流,怎么会!怎么会!”声音越来越小。

壶老道:“敬奉魔主,便须奉上一切,元神、念头、精气,等若在魔主面前赤裸的一丝不挂,偏生无始魔主几百年也不显灵一次,想要得其青眼,法力暴涨,简直痴人说梦!魔门中人桀骜不驯,谁肯平白无故献出自家一切?域外之辈不说,此界魔道中人可早就不肯信奉魔主了!”

黑袍无言以对,们心自问,他自家也不愿平白无故信奉魔主,倘若献出信仰,为魔主魔性召感染化,生死岂不操于其手?若是无始魔主肯漏下一丝一毫的“恩惠”,助他成就从长生还差不多。

壶老又道:“魔心道人魔功大进,几乎要突破长生,进入下一层无上境界,炼魔宗上下谁敢抗命?当下举全派之力,在伏龙山之中铸造魔宫,供奉那一缕无始魔主所留魔念。”

“历经百年苦功,几乎将魔宗历代珍藏之宝尽数耗空,还险些将我们几件法宝回炉重造,才勉强铸成这一座魔宫!魔宫铸成之后,魔心道人大为高兴,当即举办一场魔典,恭迎魔主魔念入驻魔宫,随即大庆三日。魔心道人还许诺,可容魔宗上下长老弟子轮番感应魔主魔意!”

黑袍喃喃道:“真是好大手笔!”魔主魔意何等珍贵?虽只是无始魔主的一缕魔念,就算只从中感应到一丝一毫,也足以受用无穷。魔心道人此举,乃是收拢人心,偏偏击中魔道中人心头最脆弱处,谁也不会放弃这一场天大机缘。

壶老声音变得缥缈起来,似乎也陷入了那一日之景的回忆中,“魔宫落成开放的那日,魔心道人将无始魔主魔念迎入魔宫之中,众长老弟子叩拜之后,果然开放秘殿,容众人参悟。”

“不过这等恩典,非是常人所能消受,自然要从魔心道人开始。谁能想到,便是这一场无上大典,出了天大岔子!”

黑袍安静之极,此时绝不插口,只等壶老述说下去。

壶老顿了一顿,声音之中罕见夹带了一丝恐惧之意,道:“魔心道人第一个上前感悟魔主魔念,其也算驾轻就熟,将自身元神融入魔意之中,按理他窥见过魔主真身,只是一缕魔念,全无难处。不料,魔心道人刚将元神融入魔主魔念之中,异变突起!”

“只听魔心道人惊叫一声,充满了恐惧惊怖之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魔心道人一道长生级数的不灭元神,竟是生生消融在魔主魔念之中!”

黑袍已是遍体皆寒,虽未亲眼见证千年之前发生于魔宫之中那诡异的一幕,眼前似乎映射出一尊法力无边的长生魔修,其元神如同雪遇骄阳,就在万众瞩目之中融化一空,偏生根本阻挡不得,那种绝望无助之意,似乎化为一只漆黑魔爪,死死攥住黑袍道心,令他生出无边惊怖之意!

壶老道:“魔心道人再也想不到,感应魔主魔念之时,竟会身遭反噬,魔主魔念之中所蕴魔道法度浩若烟海,炼化一个区区魔心道人,简直易如反掌!众长老弟子根本料想不到,魔心道人竟会死的如此诡异、如此迅捷!不过数息之间,足可镇压此界的一尊长生魔头已然陨落!魔宗上下亲眼所见,待得魔心道人元神化去良久,才有人发出惊恐之极的尖叫与呼喝之声!”

黑袍欲待反唇相讥,壶老这厮虽是法宝元灵,却将魔宫惊变娓娓道来,说的生动无匹,才是一位合格的说书人。但思及魔宫当日惊变,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壶老叹道:“魔心道人诡异而亡,形神俱灭,偏偏凶手乃是无始魔主之魔念,谁敢起心报仇?众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逃离这座魔宫,逃离这道魔念!接下来之乱,你能想象的出罢?”

黑袍长长吐了口气,说道:“若是我身临其境,只怕也要奋起逃命,有多远走多远,此生此世,再也不会回到这座魔宫之中去!”

壶老哈哈一笑,笑到中途,忽然哑了,说道:“逃命?谁肯放你一条生路?你未免想的太过简单!”

黑袍惊道:“难道还有变化?”

壶老道:“魔宗上下门人长老自是拼命逃脱,待得他们走出魔宫,才骇然发觉,整座魔宫早已被其他魔道高手包围的水泄不通!”

黑袍惊怒道:“难道是五毒教、北邙山那些废物!”

壶老道:“正是!炼魔宗大兴土木,铸造魔宫,供奉无始魔主魔念,消息岂会不曾走漏?佛道两门倒也罢了,五毒教、北邙山这些魔道修士好容易摆脱魔主钳制,谁肯重蹈覆辙?再说,若放任炼魔宗据有魔主魔念,每日交感之下,会涌现多少高手?天下岂有他们的活路?因此除却魔宗之外,所有魔道门户同仇敌忾,尽数联手,只等大典的那一日,杀入魔宫,屠灭炼魔宗满门!”

章269 地火魔宫 千年魔性! 黑袍背后一股森冷之意直透紫府,已是说不出话来。

壶老道:“炼魔宗之内决然有了内鬼,才会在大典当日被人家瓮中捉鳖。那些魔道门派的长生级数只将目标放在魔心道人身上,就算陨落几个,也要将魔心道人打死,他们再也想不到,根本不必动手,魔心道人竟已陨落于无始魔主的无上魔念之中!”

“魔心道人死的凄惨诡异,连渣都不剩,炼魔宗上下人心惶惶,只想逃命,离那魔主魔念越远越好,遇上以逸待劳的各派高手,自是毫无抵抗之力。于是乎,此界第一魔道大派,传承数万年的炼魔宗,就在那一日烟消云散!”

魔道之间相互倾轧乃是平常之事,但诸多门派联手,覆灭一家,自此界开辟以来,尚是首次,也怪炼魔宗行事太过乖戾,惹得大家放弃成见,同仇敌忾。

黑袍长呼一口气,似乎从那被地火不断煅烧的魔宫之中,隐约听到千年之前那一日的喊杀之声、求饶之声、狂笑之声,炼魔宗之人天性凉薄,就算与闻秘辛,也绝不会为千年之前的那些同门难过,忽然问道:“既然本门千年前就已灭门,那如今的道统又从何而来?”

炼魔宗若在千年之前烟消云散,他黑袍岂不成了丧家之犬?修炼的魔宗正牌功法又是从何而来?难道这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壶老嘿嘿笑道:“果然瞒不过你!魔心道人虽死,魔宗之中总还有几位长生长老,魔宗功法诡异,最善祭炼魔头,分化魔念,魔染他人,来犯的魔门高手也不愿与之同归于尽,便有意无意放走了几个,因此才能传下炼魔宗的道统!”

黑袍思及炼魔宗如今模样,哼了一声,道:“怪不得如今门中只有一位太上长老,并无掌教宗主,原来如此!”现下执掌炼魔宗门户的吞心老魔,只以太上长老自居,并不接掌掌教尊位,不过吞心老魔是长生级数,倒也能镇压门户。

黑袍道:“怪不得炼魔宗在太上长老手中,低调潜伏,并不与佛道两家冲突,连魔道其他门户也无往来,原来还有这段秘辛!”

壶老道:“当年一战,有吞心这等逃出生天者,亦有以身殉教者,其等死前定会拉着其他门户高手陪葬,于是乎那魔宫之中战死之辈极多,我与几个老弟兄分别被吞心等长生级数长老带走,这才幸免于难!”

黑袍道:“等到其他魔门高手将炼魔宗上下杀的杀,逐的逐,自然会群聚于无始魔主魔念之前,若有人敢窥探魔主魔念……”

壶老道:“其他魔门高手又非傻子,魔心道人下场凄惨,谁肯重蹈覆辙?”

黑袍道:“若我是其他魔门高手,见那魔主魔念收又收不得,毁又毁不去,便只好将整座魔宫封闭,索性将之当做存放魔主魔念之容器,再打通地肺,引来地火灼烧,以防他人窥探,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壶老颔首道:“只怕便是如此了!”

黑袍忽然浑身战栗,颤声道:“壶老所说的成道机缘,难道便是那……”

壶老阴笑道:“不错!便是那无始魔主所留无上魔念!你敢不敢学魔心道人当年,亲身体悟一次?”

黑袍只觉从内到外,一股惊怖战栗之意涌出,同时又有一种无可言喻的渴望之念来回滚动,身为魔道之人,感悟无始魔主魔念,正是一步登天之机,毕生也难有这一次机会。但想起魔心道人的下场,便如一桶冷水浇头,本是火热的魔心又复冰冷起来。

壶老见他那副瑟缩模样,心内鄙夷,忖道:“若非我等法宝难能修行,只能靠主人祭炼,老夫恨不得融入那无上魔念之中,亏老夫看中这黑袍的野心,却也是个孬种!”法宝元灵并非活人,思维念头本就与修士不同,在黑袍看来乃是必死的下场,壶老却觉能体悟魔念乃是无上之幸。

鄙夷了一通,壶老嘎嘎笑道:“瞧你裹足不前的模样!无始魔主的魔念何等磅礴浩瀚,你能领悟到一丝一毫精华,自可一步登天,成就长生!既然你心畏死劫,老夫便再指点你一条明路!”

黑袍忙道:“正要请教壶老!”

壶老道:“除却无始魔主的魔念之外,那魔宫之中当日战死了多少魔门高手?就连长生级数都有陨落!魔宫封闭千年,那些高手残存的元神魂魄在无始魔主魔念辐射之下,定然化为无数魔意魔头,充斥魔宫之中,你若能将之炼化……”

黑袍大喜过望,叫道:“原来如此!我有壶老在手,炼魔壶乃是天下一切魔头魔念的克星,进入魔宫之中,只消不断炼化魔性,壮大修为,便能踏出通天一步!”

壶老笑道:“老夫助你炼化魔宫中残存魔性,也能讨些剩菜残羹吃吃,你我正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

黑袍道:“五毒教、北邙山那群高手既然封闭了魔宫,定会留下法力禁制,令后人再难开启,这地火封禁只是最外的一层,不知其中还有甚么凶险,还请壶老助我一臂之力!”

壶老笑道:“既然到此,自当尽力!”那老者元灵将身遁入炼魔壶中,黑袍手托魔壶,向那地火之中的魔宫昂然进发!

地火无边,烧的虚空扭曲变形,炼魔壶中不断喷涌滚滚黑烟,将地火之力摒除在外,黑袍足踏虚空,一步一步往魔宫而去,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已是运起全部功力,凝神以待。

魔宫看似极远,黑袍只走了半日,已来至那无量宫殿之前,立有一股阴寒魔煞之气自魔宫之中传出,虽有重重地火阻挡,亦不能稍减其苦寒之意。

壶老在炼魔壶中道:“魔宫祭炼之时,参照传说中九幽世界中那座苦寒地狱之性,以万载阴铁为主料,只为收集足够的万载阴铁,魔宗便连灭四十三座小门户,尽夺其收藏!有万载阴铁在,地火也不能侵入丝毫!到了此处,你须小心!”

黑袍道:“是!”若是当年来攻的魔道高手留下禁制,也必定在魔宫之上,由不得他不小心。那魔宫高有数十丈,走近方能得见其广大无伦,更有两扇巨门拦路,其色如铁,漆黑无比,其上有无数符箓篆文流转不休,闪动黑色魔气。

壶老道:“此门之上当年被魔心道人烙印魔门文字,有封禁镇绝之意,亦能抵挡高手来攻,可惜被当年来袭的长生高手联手打破,如今大门紧闭,想是那些仇敌撤走之时,又将之复原!”

黑袍道:“若是如此,此门之上的符箓绝非魔心道人当年所留,而是被李代桃僵。”

壶老道:“那是自然!门上符箓魔文正是魔符宗的手段!”

黑袍道:“魔符宗比本门还要低调,想不到当年也参与了进来!”壶老道:“魔心道人之举乃逆天之事,无异于断去此界所有魔道门户根基,谁能忍得?不但五毒教、北邙山出手,连魔符宗、九幽鬼门都有参与!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打破魔宫,诛杀魔宗弟子!好了,此是第一道关卡,夜长梦多,动手罢!”

黑袍道:“既然到此,万无退缩之理!壶老助我!”祭起炼魔壶,将所修炼魔真气渡入壶中,只觉那魔壶重逾山岳,用手一指,壶中立有一道黑烟笔直升起,烟中浮现出无数面孔,做那凄厉鬼号之音!

那黑烟之中是炼魔壶历年以来拘禁的无数修道人、凡人、鸟兽元神、魂魄,在壶中被炼魔秘法铸炼一体,成了炼魔壶法力来源,炼化的元神魂魄越多,此宝威力越大。

那黑烟冲起半空,蓦得一个转折,直直轰在大门之上!

两扇魔门毫无动静,倒是其上游走的魔门符箓立刻激发,焕发无穷精芒,汇做一处,竟是脱开巨门而起,在门前与炼魔壶魔烟斗在一处!

黑袍只觉炼魔壶急速汲取自家功力,激发其中层层法力禁制,但也非消耗不起,显得游刃有余,尚有闲暇开口说道:“此门之上魔符宗所留禁制法力不强,一气破之!”

壶老嘎嘎笑道:“这才有些魔宗宗主的气度!”黑袍将法力一催,炼魔壶中禁制急转发动,那黑烟威力凭空大了三成,狠狠向下一逼!

但闻波的一声轻响,那魔符宗高手所留魔符魔文化生的魔光已被那黑烟一招打灭!魔烟去势不止,在巨门之上一压,只听脆响连连,如同正月里放的爆竹一般,已将门上所有魔符尽数抹去!

黑袍一声轻笑,毫不停歇,催动魔烟狠狠一推!两扇巨门已然缓缓开启一线缝隙!这一座炼魔宗倾尽全力打造的无上魔宫,历经千年封禁,终于再度开启!

还未等黑袍生出欢喜之意,壶老已然喝道:“小心!”就见一道灿然剑光霍得自魔宫之内飞出,长有十丈,剑光如虹,蕴含无尽毁灭绝命之意!

剑光绝无回环,剑势古朴直接,就在一刹那间已抵临黑袍面前,剑势强绝,甚至将黑袍身外的无穷地火都生生噼开!

就在剑光飞落的一瞬,黑袍魔念发动,炼魔壶亦自显灵,那魔烟一转之间,如同一条巨蟒,翻转之间已将剑光裹住,将之生生拖入炼魔壶中!

炼魔壶不但能炼化生灵灵机元神,连神通法力也不在话下,那剑光虽强,入得壶中,也只能被乖乖炼化!

黑袍心有余季,微微有些后怕,随即又复暴怒,幸好他时刻紧绷心神,再有炼魔壶在手,才能降服那道剑光。壶老吞噬了剑光,也算不无小补,冷笑道:“是北邙山下院阴山派注死剑的伎俩!”

黑袍冷冷道:“不错!阴山派素来给北邙山当狗,留下这道剑光之人未证长生,但功力之深,不在我之下!”留下剑光之人十分阴毒,将剑光藏于魔宫门后,暗施突袭,等闲之辈绝难逃过。

只这一剑,黑袍已将阴山派恨上,却又悚然一惊,运剑之人当年剑术便已如此,千年之后,只要不曾陨落,定然早证长生,要报此仇,怕是极难。

黑袍受那一剑之慑,心神有些散乱,忽然大喜过望,忍不住低低一笑,笑声渐大,直至仰天狂笑!

原来那剑光被收之后,门后再无暗袭手段,随即有无穷魔性魔意透过那一丝门缝,汹涌而出!

壶老也有些激动,叫道:“快!速将宫门开启!”黑袍催动魔烟一推,一片切金断玉之声响彻地洞空间,两扇高有数丈的巨门终于霍然洞开!

随着宫门开启,无穷魔性宛如真实,如浊浪排空,大潮拍岸,尽数释放而出!魔宫之中积蓄了千年魔意,岂是等闲?黑袍首当其冲,顾不得狂笑,立刻运转炼魔宗神通,尽情收取炼化那魔意!

壶老不等黑袍催动,将炼魔壶本体演化为十丈高下,壶口宛如无底洞般,疯狂掠夺那澎湃而出的魔意魔性!

黑袍炼化魔性之时,尚能分神他顾,对壶老自作主张,吞噬魔性十分不满,转念一想,那法宝元灵不能自家修炼,事后还是要靠他来炼化魔性,滋补炼魔壶,这才有些释然。

无穷魔性在地火魔宫之中盘旋激荡千年,一旦释放,有如洪浪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就见魔宫门中冲起无穷洪流,原本无形无知的魔性魔念因着压制太久,几乎显化真形。

黑袍与炼魔壶拼尽全力,也及不上无穷魔性尽情宣泄之意,仍放走了七八成,那些魔性自魔宫轰然而出,先是如汪洋恣意,淹没地火空间,随后透出四面山壁,向伏龙山里里外外尽情散化而去!

黑袍绝不在意开启魔宫,释放千年魔性,对伏龙山有何影响,他只会心痛那些散逸的魔性不能为他所用,好在炼魔壶收取了大约两成,他自家也收取炼化了大约半成左右。

魔宫之中魔性来得快,宣泄的也快,无穷魔性洪流只维持了盏茶功夫,便即渐渐衰竭,魔性便小,倒是方便黑袍去收取炼化。

章270 十二魔相 波诡云谲! 黑袍顾不得其他,宛如乡下土包子进了财主家的宝库,只顾双手乱拿一气,管他是甚么宝贝,全力运转炼魔宗心法,收摄炼化身外那无边魔性魔意。

自魔宫之中散逸出的魔性魔意绝大部分逃散到了外界,顺着地脉流动,自地表向外渗透出去。这一下算是惹了天大祸端,那魔性乃是当年攻入魔宫之中的无数魔道高手,加上炼魔宗本门无数高陨落之后,无边怨念、元神、执念、真气、神通、尸身、法器等等,尽数融为一体,在魔宫之中积蓄调运了千年。

当年魔宫一战,连长生级数都陨落了两三位,法宝也被打灭了数件,所蕴魔性何等强横霸道?就算只有一丝一缕散溢出来,也足以令一位玄门金丹修士瞬间被魔染,堕入魔道!

那庞大之极的魔性魔意如有灵性,透过伏龙山下无穷地脉向外渗透散发而去,就算伏龙山足有数十万里方圆,也在须臾之间被无量魔性生生包裹的风雨不透!

无量魔性魔意如晨露遇朝阳,向上升腾而起,在伏龙山上空百丈之处纠错纠缠,盘根错节,复又似一个巨大无比的锅盖倒扣而下,将整座伏龙山遮蔽起来!

魔性沸腾!魔意肆虐!伏龙山中生活了无数生灵,那魔宫魔性无数不在,几乎一瞬之间已将山中所有生灵魔染!被魔染的生灵只觉心头欲望被无限放大,喜怒哀乐忧恐惊,七情之意此来彼去,有那食肉的便当即大开杀戒,有那食草的也不甘示弱,拼死抵抗。

连深入土中的虫豸都纷纷探出头来,见人咬人、见木咬木,疯狂到了极处。随着黑袍开启魔宫,放出千年魔性,不多时已将伏龙山化为一座魔性地狱!

七情错乱,六欲颠倒,伏龙山中已是一片乱象纷呈,这也是为何戚泽等人到此,发现整座伏龙山竟笼罩在一股无边魔性之中。

魔宫开启,伏龙山魔性升腾,立成魔道圣地。那一股无形魔意冲霄而起,立时引动此界诸多强者注意!

土族十万大山之中,五毒教总坛之内,忽有一道拔天抵地的魔影升起,那魔影庞大之极,足有山岳高下,身外无穷毒云毒瘴环绕!

魔影一出,五毒教中立时一肃,所有弟子长老立刻跪伏余地,齐声叫道:“拜见教主!”那魔影竟是五毒教教主所化!

魔影立于天地之间,喃喃道:“谁人开启了地火魔宫?”五毒教距离伏龙山最近,魔宫一开,自有感应。

十万大山之中飞起数道魔烟,其中俱是五毒之物,正是教中诸位护法长老,皆是魔威强横,一时强者,但在那道魔影之前,却宛如婴儿。

一头长有十丈的巨蛇蜿蜒游来,蛇躯之上生有三颗头颅,乃是蛇首、蟾蜍、毒蝎之形,诡异到了极点。三颗头颅齐齐说道:“教主为何突然破关而出?”

那巨蛇乃是五毒教第一护法长老乔三寿,早证长生,地位只在教主之下,也唯有其敢开口询问。

魔影说道:“本座本来闭关参悟本教那一卷《五毒魔经》,忽然心有所感,伏龙山之下那座地火魔宫出世,因此遣化身而出。”

乔三寿奇道:“伏龙山下还有一座魔宫?我倒是不知此事。”

魔影道:“那魔宫来历曲折,内中蕴藏我魔道一个天大秘密,唯有历代教主方能与闻,你不知道也是应该!”

乔三寿一颗蛇头吐信连连,恭声道:“原来如此!但如今魔宫,也闹得天下尽知了!”

魔影道:“不错!魔宫出世,天下尽知!其尘封千年,也该重光,此为我魔道最大盛事!哈哈哈!”大笑一声,竟有无限欢欣之意。

乔三寿道:“既然如此,教主可要去凑个热闹?”

魔影道:“不必!魔宫出世,内中另有乾坤,未到本座出手之时!乔长老辛苦一趟,去伏龙山打探一番,瞧一瞧究竟是谁人这般大胆,遇上佛门玄门的高手尽可吞之,若是魔门同道来了,也不必客气!”

乔三寿道:“正好我静极思动,便去走一遭罢!”蛇躯之下喷涌无穷毒烟,托举一条庞然魔躯腾空而去!

那魔影眺望伏龙山良久,方才隐去身形。

与此同时,幽州一线关之外,无尽北邙山中,一座拔天而起的孤峰忽然从中裂开,一道尸气宛若九天天河游动,其上托着一枚符诏!

那尸气仅有三丈长短,却是凝练无匹,不见丝毫邪意,飞荡之间,已来至北邙山之外一条宽沛大河之上!那大河长不知几许,宽有数十丈,生似一片汪洋。河畔之上另有一座绝峰矗立,绝峰之外阴气充斥,又有野尸哭嚎。

尸气飞落河上,自有一个宏大声音传出,震荡大河,掀起无穷波澜!那声音说道:“伏龙山地火魔宫已开,着阴山派遣高手查探,不得有误!”尸气一抖,那符诏便往绝峰飞去。

那绝峰竟是阴山派教坛的所在,那声音说罢,绝峰之上飞起一道魔影,遍体阴气充斥虚空,那魔影伸手一招,将符诏拿在手中,说道:“阴山派副掌教图门绝接法旨!”顿了一顿,道:“不知那地火魔宫是何来历,竟劳动老祖亲自下旨?”

那尸气不答,忽然一扭,跃入虚空不见。

那图门绝亦是长生级数,接下符诏,阴冷一笑,纵身飞起,直扑青州而去!

极北之地,五峰山上,天机子坐镇白玉城中,忽然心血来潮,微一推算,长叹一声,说道:“地火魔宫再现,此界又要大乱了!”唤来白鹤童子,吩咐道:“命天乾出关,速速动身前往伏龙山!”

白鹤童子道:“去伏龙山作甚,还请掌教至尊示下。”

天机子想了想,道:“也不必做甚么,戚泽现下在伏龙山中,命天乾保他无恙便可!”白鹤童子领命而去。

天机子微微抬首,目光似乎穿破无穷天罡大气,直达域外,不知想到甚么,忽然冷笑一声。

此方世界之外,自有无穷天魔族群包围,魔气如山,魔意如海。就在地火魔宫打开的一瞬之间,无数座无量域外天魔组成的魔国之中,立刻骚动不断,不知有多少长生级数的天魔感应到一股渴望之极的波动自下界传来!

就在极北之地上空域外,正有一座无量魔国耸立,其魔意高涨,忽然分化出一道无上魔光,就要投入下界世界之中。

那魔光恢弘浩大,魔意精纯,威能远在一般的长生级数之上,略一转折,已然来至无穷天罡大气之外。

那天罡大气受日月精华滋养,本是保护一方世界之屏障,感应到森然魔意,立时生出异变。无量罡气卷动如海,霎时之间已有无数纯阳天罡神雷凝聚,布下一座纯阳神雷阵!

那魔意之中发出森然冷笑,魔念探天入地,说道:“区区纯阳天罡能奈我何!”正要一气破去天罡大气,忽见天机子飞身而来,说道:“阿罗那,哪里去?”

那魔意正是天魔之主阿罗那所发,说道:“天机子,你是明知故问!无始魔主所留魔意出世,天魔之中谁能抵挡这般诱惑?”

天机子道:“若是容得你去往下界,岂不魔染一域?还是乖乖退去罢!”大袖一扬,一道无量清光飞起,粗有数丈,清光之外自有云霞明灭,尽显玄门道法精义。

那清光投入无量魔意之中,未几之间,已然传出连爆之声,那魔意宛如实质,连层层天罡罡云也不放在眼中,但被清光一照,顷刻之间已有三成魔意化为了虚无!

阿罗那身为天魔之主,感情永无起伏,只冷冷传递魔念,说道:“此界竟有无始魔主魔念遗留,正是天魔之圣地,你挡得了我一时,挡不得一世!除我之外,尚有无数天魔主赶来,到时群魔环伺,看你能如何?”

天机子冷冷道:“管你多少魔头到来,我只一力当之!滚罢!”清光蓦得大盛,一扫之间,已将阿罗那所发魔念尽数轰灭!待得扫灭阿罗那魔念,天机子返回白玉城中,长叹一声,道:“变数愈多,如之奈何!”

地火魔宫时隔千年再度现世,立刻搅动无量风云,不但魔道、玄门或喜或惊,连域外天魔也被惊动,霎时之间,此界已是暗流汹涌,不知多少势力蠢蠢而动。

地火魔宫之中,黑袍已是兴奋的浑身乱颤,沐浴于无边魔性之中,炼魔宗心法本就最是擅长驾驭炼化魔性,甚么域外天魔、心魔、外魔,皆是修行之资粮,魔宫魔性融合了无数高手的一切锻炼而成,自有一种魔道的大圆满、大解脱真意蕴含其中。

黑袍从未觉得如此阔绰,有无边魔性可供挥霍,敞开了炼化,恍忽之间,只觉自家许久不曾有进境的道行悄然精进起来,先是法相更为凝练,接着便是魔性法相成就大圆满真意。

魔道修行境界与道门相同,法相之后便是脱劫。脱劫者,乃度脱劫数之意,到此境界,便有无穷劫数加身,过得去天高海阔,过不去一切休提。

魔道修行为祸人间,作孽无数,因果回馈之下,劫数往往比道门修士大得多,厉害的多。因此魔道修士要渡劫之前,皆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布下无数后手,或广邀同门好友护法、或祭炼法器、或修炼几门御劫之神通,持续的年头极长,只求万无一失,靠着苦磨之功,一点一点的磨去劫数。

黑袍一声低吟,不由自主现了法相,头顶现出一尊魔相,杳杳冥冥、幽幽沉沉,似有似无,介于虚实之间。炼魔宗当年横压魔道,执掌此界魔门权柄,所传魔法自是精深之极,所传一部根本魔典号为《无始万化元魔经》有无穷玄妙。

传说此魔经便是炼魔宗开派祖师聆听无始魔主讲法,所悟之无上魔道法门。其中所传共有十二尊先天魔相,只要修成一尊,立成魔道巨擘,逍遥天下。

黑袍野心既大,所选魔相便是《无始万化元魔经》所传十二魔相排行第三的肥遗魔相!那肥遗据说乃域外天魔之一族,蛇头双身,四翼六足。

《无始万化元魔经》中所载魔相,多有借用域外天魔之态修行者,此肥遗魔相便是一种。此魔相修成,能放魔毒,魔染诸天,强横之极。

那肥遗魔相一出,一双蛇目之中射出诡异魔光,周遭魔性立被镇压,容得其好整以暇的吞噬。黑袍祭出魔相,当即神情恍忽,虚无缥缈之间,似乎通过魔相与无穷域外世界之中的一尊庞然巨物取得了联系。

那庞然巨物霍然开启双目,犹如两颗太阳星闪动,接着便有一股庞然魔念透过无穷虚空降临而来!

炼魔宗魔经的十二魔相皆有来历,修至大成,便能追本朔源,自无穷域外天魔族群之中摄取精气,壮大自身。此为借外物修行之道,正合魔道精义,炼魔宗便是凭借这等夺取精气的法门,横压一世!

肥遗魔相自本源天魔族群之中摄来无穷精气,修为立时水涨船高,瞬息之间,魔相已然凝实了几分!黑袍狂喜之下,忽听耳边壶老冷冷喝道:“你入魔了!还不守住魔心!”

这一喝如当头一棒,立将黑袍狂喜之情尽数打灭!黑袍一惊之下,急忙收束念头,果然头脑为之一清。再看头顶,一尊肥遗魔相兀自凝立,但哪有甚么天魔精气被收摄而来?反而身外有无穷魔性凝聚,魔性之中似有欢呼冷笑之声,只等黑袍陷入妄境,脱身不得,再来分食他的元神!

黑袍耸然一惊,忙不迭后怕。方才他只顾炼化魔性,难免志得意满,魔心生出破绽,立被魔宫魔性演化的妄境包围,若非壶老乃是法宝元灵,受魔性妄境影响极小,出言提醒,此时他已然深陷妄境,迷失自我,沦为魔**仆。

炼魔宗修士对魔性渴望之极,却又忌惮之极,正如一柄飞剑,向外可伤人,向内便伤己。黑袍自魔性妄境中脱出,忍不住大口喘息。

章271 佛光魔性 壶老奸笑道:“富贵险中求,有老夫在此,你又怕甚么?尽管修炼便是!”

黑袍道:“多谢壶老搭救!”这一句却是出自真心。

壶老笑道:“不必谢!不必谢!你我同气连枝,合则两利!”一双狭长的小眼之中放射出难以言喻之光华。

黑袍这一次澄净魔心,专事修炼,炼化魔性,铸就肥遗魔相。果然便是顺风顺水,只修炼了几日,肥遗魔相终于与域外无穷空间之外那一片肥遗天魔生出微妙感应,相互交感之下,自有无穷精气自虚空被收摄而来。

有了无穷域外精气支持,再炼化魔性自是驾轻就熟。壶老说道:“魔宫之中魔性散溢太多,你修炼了几日,宫外已然没剩多少,还是往魔宫深处去,难道你不想见识见识那无始魔主的无上魔念么?”

黑袍道:“无始魔主的无上魔念,哪个魔门弟子能抵抗的了这等诱惑?自是要去的!就算远远瞧上一眼,也足慰平生了!”

连魔心道人那等级数都被无始魔主魔念化去,不留丝毫痕迹,黑袍绝不会认为自家会比魔心道人更讨无始魔主欢心,但魔主魔念在前,若不一观究竟,宛如入宝山而空回,岂能甘心?

再过三日,头顶肥遗魔相已然由虚转实,灵动之极,几乎要显化而出,蛇目之中射出无比奸猾之意,更见玄妙。

黑袍见火候已足,大笑说道:“入魔宫!”驾驭一身魔气,悍然飞入魔宫之中!

两扇巨门之内,便是无穷魔宫世界,黑袍先前只守在宫外修炼,早已按捺不住野心,手托炼魔壶飞入魔宫之中。

魔宫之中竟是一片漆黑,空无声响,黑袍放出自家所炼魔念,穷搜虚空,魔念所过之处,宛如一片虚无,若非身在魔宫,几疑身处域外虚空。

壶老道:“当年铸造魔宫之时,由宗中长老在魔宫之中刻画魔文魔符,能隔绝一切魔念魔意窥探,到了此间,不可用魔念,反而要靠眼耳鼻舌身意去感悟!”

佛门修行,讲求去意存真,断绝眼耳鼻舌身意六识,以真如佛性看待世间一切,因此说诸相非相、诸我非我、诸法皆空。炼魔宗炼制魔宫却反其道而行之,摒弃诸我真意,反而要眼耳鼻舌身意六识感应魔宫一切,魔者佛之反也,此举也正合魔道无上精义。

黑袍闻言,立刻放开六识,眼中微微一亮,果然目可视物,耳中闻声,目中所见魔宫之中鬼影幢幢,有无穷宫室绵延而去,最终归于无穷黑暗之中。

耳中所闻乃无数鬼物嬉笑咒骂之声,或哭或啸、或惊或叫,诸般天籁、地籁、人籁、鬼籁齐至,几乎将他双耳震碎,元神昏聩!

壶老嘎嘎笑道:“唯有修炼炼魔宗道统之辈方能在魔宫中安然无恙,但也要步步为营,免得中了宫中禁制,被夺去元神,炼成魔头!放心,有我指点于你,自可在魔宫之中通行无阻!”

魔宫之中魔性已泄去殆尽,偌大魔宫之中显得十分空荡,魔宫地面是以上佳之寒铜祭炼,光可鉴人。黑袍并未瞧见有甚么尸身、破碎的法器之类,想是千年光阴,当年那一战所留一切俱都被魔性魔念吞噬的一干二净,由有形转为无形了。

壶老叹道:“千年前那一战何其惨烈?想不到只用了区区千年光阴,所留痕迹便被宫中禁制之力尽数消磨成了无形魔性,甚么长生、甚么不灭,嘿!”

黑袍道:“长生级数虽号称不灭,终究是被人杀死,否则魔宫中禁制再强,也难磨灭。只可惜当年所留那些法器、法宝之类,也没了丝毫踪影。”

壶老冷笑道:“那一战关乎魔道气运,谁也不肯容让,大家几乎将脑浆子都打了出来,甚么法宝也都被打碎了,你莫要妄想,只那一道无始魔主魔念,便胜过世上一切!”

黑袍头顶肥遗魔相两条滑腻蛇躯缓缓游动,一双阴冷蛇目不断放射阴寒目光,四面搜寻,显得阴毒之极。那魔相不断自虚空之外汲取肥遗天魔之精气,时时刻刻皆在壮大自身,在魔宫修炼的几日功夫,已抵得黑袍过去十年之功。

魔宫内部自具法度,按照炼魔宗十二魔相排列变化,以十二魔相象征十二元辰,周流不定,变化不休,因此魔宫之中亦有上下左右、四维六合之分。

炼魔宗不愧为当年魔道第一大派,魔宫中所留禁制颠倒错乱,蒙蔽修士感知,稍有不慎,便是突出杀招,杀人于无形,更有甚者,死于魔宫禁制之下,连元神也要被捉去炼法,炼入禁制之中,更添魔宫威力。

有壶老这识途老马在,黑袍绕过数重禁制,不费吹灰之力,已然接近了那一道无始魔主魔念!

就在魔宫最深之处,正有一座魔殿巍然耸立,那魔殿只有十丈方圆,却占据魔宫核心,一切禁制、法力皆围绕其运转,犹如诸天之核心。

那座魔殿被铸造为天方地圆之形,似乎魔道的规制总要与世俗之意相悖,方能显出魔道精髓。黑袍来至魔殿之前,壶老叹道:“这其中便供奉了无始魔主之无上魔念了!”

黑袍当真以一颗朝圣之心前来,用心感应,只有魔殿森冷幽寒之意映射入元神之中,并无想象中那股恢弘浩大、无边无际的无上魔念之意,忍不住道:“壶老,怎的我感应不到无始魔主魔念精义?难不成千年光阴,将那魔念消磨一空,又或是被魔主收回?”

壶老笑道:“莫要胡说八道!无始魔主身具何等伟力?乃一切魔道之源流,就算宇宙毁灭,亦会长存不灭,区区千年光阴又怎能将那魔念磨灭?魔主既然往此方世界投射了魔念来,不达目的,绝不会收回,不然魔主的脸面何在?你感应不到无始魔主魔念,并非无因,再细细瞧一瞧那魔殿!”

黑袍运起魔功,加持魔相,那肥遗一对蛇目射出三尺多长的魔光,只在魔殿周遭逡巡,忽然惊咦一声,道:“好险!原来如此!”

在魔相魔目之下,才勉强看清那魔殿之外虚空竟是各自割裂成许多空间,每一座空间之内,便有一道神通埋藏!黑袍细数之下,竟有九道之多,也即是有九位高手各自将得意神通打入魔殿之外虚空,将魔殿死死封禁!

壶老道:“种下九道神通者,便是当年来袭的魔道长生级数,看来他们不愿重蹈魔心道人覆辙,又不愿无始魔主魔念有甚么魔意散发,再去感召他人,留下各自得意神通在此,警告后人,不得越雷池一步。”

黑袍顿时傻了眼,道:“有九道长生级数神通封挡,怎能破开,直达殿中,参悟无始魔主魔念真意?”

壶老道:“怪不得其他魔道门户过了千年,从未遣人来此查探,原来当年留下这般后手!若是你证就长生,有我相助,自可将这九道长生神通一道一道磨灭,咦?不对!”

黑袍忙道:“有何不对?”

壶老冷笑道:“好心机!好手段!那些家伙竟在短短时日参悟了联手之法,这九道神通看似各自为战,实则勾连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肥遗魔相忙探头探脑的去望,蛇信吞吐,甚是滑稽。以黑袍道行,勉强能瞧出那九道长生神通之间,竟是隐隐有着关联勾牵之意,果如壶老所言,若是贸然攻击任何一道神通,定会引来其余八道神通合力一击!

黑袍野心再大,也给九位长生真人所留神通闹得没了脾气,气势一衰,那肥遗魔相也自有些蔫头耷脑起来。

壶老暗骂一声:“真是废物!”口中却道:“此事倒也出乎意料,想不到那群家伙会有如此心机布置!难得来此一次,为今之计,你就在魔宫之中收摄魔性修炼,有我助我,不论是十年或是二十年,总能将你生生推至长生境界!”

黑袍有些意兴阑珊,道:“法相之上,尚有脱劫、待诏二境,哪有那般容易便得长生?”

壶老道:“那又如何?莫要忘了魔道真意便是损人利己,待你炼化了魔宫魔性,还怕无有手段强行提升境界?”

黑袍被壶老点破玄机,心头大悟,心思立刻活络起来,一瞬间便想出好几条毒计,掠夺精气、魔染生灵,提升自家境界,忍不住狞笑一声,道:“也好,待我先炼化了这无边魔性,先在魔宫之中占住阵脚。这魔宫之祭炼法度亦有玄妙之处,正可参悟一番,增厚我之见识!”

魔宫祭炼之法,包括其中禁制如何布置,乃是炼魔宗最高机密,蕴含炼魔宗无上精义,千年之前那一役之下,炼魔宗传承断代,许多精妙法门失传,黑袍也正可借参悟魔宫之机会,寻回补全一些传承。

戚泽身外佛光如海,一层一层排荡而出,浩大庄严,佛光之外尚有金灯、金莲、天花、金刚,团团围绕,光雨如丝,洒落山中。

凡是被佛光所照之处,立时魔性消散,魔意退却,那些受魔性染化的生灵也自恢复了原状。但戚泽并非常驻一处,待他飞走之后,不久便另有魔性涌来,淹没四方,再度魔染生灵,依旧是一片魔道乐土。

戚泽元神清醒,却不能控制自身,脑宫之中那面佛碑旋转愈加急迫,播撒无量佛光,似是受了甚么物事感召,急速赶去。

眼见已然飞过无穷高山野林,深入伏龙山深处,戚泽念头还能转动的清晰,忖道:“那佛碑竟要带我去伏龙山核心地带,难道那里有甚么物事或人物惊扰了它,非要将之镇压?”

越靠近伏龙山魔性越重,甚至有那天生阴寒之处,更易召感,有无数魔性汇聚,演化魔境妄境,以戚泽目力视之,见那魔境妄境之中生有无数美人儿,粉弯雪股,身披轻纱,娇滴滴唤一声“公子”,有无穷美景受用。

戚泽的禅定之力还足以对付妄境魔意侵扰,暗笑道:“这伏龙山里左右没个活人,演化这些活色生香的妄境,只能给那些兔子老鹰瞧瞧,也算媚眼儿抛给了瞎子。”

再飞片刻,眼见古木参天,流水僻静,又遇上几处魔性演化之妄境,戚泽面色越来越是凝重,那妄境演化之精妙,正中修士心头最为薄弱之处,这才知非是魔性将媚眼儿抛给了瞎子,而是一开始便只针对佛道两家修士而来。

那魔性如有灵性,见戚泽带起大片佛光飞来,如遇仇敌,立刻蜂拥而上,与佛光争斗。佛魔本是死对头,佛光之中蕴含至深佛理,魔性之中则是魔门最高秘义,一经交战,便是不死不休之局。

那魔性覆盖整座伏龙山,简直无穷无尽,戚泽身外佛光按理万不是对手,但那佛碑在他脑宫之中旋转不停,一刹那间便是八百转过去,喷涌的佛光如丝如雪,堆砌一处,竟也似无穷无尽。

戚泽变身光人,与无量魔性死死拼斗,谁也不肯退缩。那佛光带着戚泽,生生抵住魔性侵袭,终于来至那环形之山上空。

戚泽不由向下俯瞰那座巨山,见山中中空,尚能感应到无穷魔性自山中飞涌而出,虽是无形无相,在目识之下,无异于静夜举火,不由暗自惊骇。

“这难道是谁打通了虚空与此界的空间壁垒,将无穷域外天魔放了进来?怎会有这般浓厚的魔性散溢?那佛碑躁动,便是受此魔性牵引?魔性如此厚重,只怕长生境界高僧降临,方能镇压得住,我这把小骨头可遭不住啊!”

那佛光在山外停顿片刻,果然义无反顾向山中冲杀而去!就见一线灵光,孤军奋勇,向着无穷魔意冲锋陷阵,当真有“虽万人吾往矣”之气概!戚泽欲哭无泪,身不由己之下,只好将眼一闭,随那佛光冲入山腹之中!不知过去多久,只觉身外火意熊熊,炙烤得周身不安,那火力远比火蛟老巢地火还要强横的多。

章272 隐身遁法 长生毕至 戚泽靠着白灵庇护,方能在无穷地火之中来去自如,那环形之山沟通地肺,地火之威连法宝都能烧熔,不过在佛碑佛光镇压之下,就算地肺之火,到了戚泽之身,也只剩遍体清凉。

戚泽已知那佛光决然有长生级数,方能压得下无穷地火,但那佛碑究竟是何来路,仍是一团迷雾。

佛光灿烂,一气向地下潜入,戚泽留心两旁地下甬道,四周土石虽被地火炙烤的十分坚硬,但从痕迹来看,开辟而出不足几日功夫,不知是谁人有这般毅力耐性,在地下开辟甬道。

佛光飞遁极快,如有灵性操纵,循着那新打出的甬道直入地底,戚泽有佛光庇护,对地火之力感触不深,实则此时身外地火已能对长生境界之下的修士造成威胁。

他虽不关心地火,但佛法感应之下,察觉地下深处越发魔性厚重,似乎伏龙山魔性肆虐的源头就在彼处,忖道:“难不成这佛碑是要去镇压魔性作乱,拯救伏龙山一山生灵?若是如此,我也该当尽一份力才是!”

飞得许久,终于穿过无穷地脉,来至那一座地下空间,当戚泽真眼瞧见无边地火之中那一座魔宫之时,只是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那魔宫虽比不得整座五峰山接天临地,但恢弘气度决然不落下风,尤其其中一股魔道正宗的森然法度,更是令戚泽又是震撼,又是忧心。

能铸就这座魔宫,定是魔道绝顶大派,甚至还有域外天魔之影子,那无穷魔性当是发源于此。按戚泽本心,瞧见如此魔宫,该当掉头就走,但那佛碑显是不肯,立时带着他向那魔宫疾驰而去!

戚泽根本抗拒不得,眼见离那魔宫越来越近,两扇巨大魔门已然洞开多时,正要一气飞入,那佛光忽的一顿,又复一扭,居然隐身起来。

戚泽心头一动,那佛光所用正是佛门中一门隐形神通,精微奥妙,远在他那些甚么金刚禅唱、金刚神掌之上,至少也是一门中神通。

脑宫之中,那面佛碑忽然住了旋动,碑身之上依旧全无一字,戚泽也不知这厮究竟有何图谋。待得佛碑带他隐身之后,过不多时,只觉无边地火震动不休,一声狂笑之间,一道宏大神通迤逦而来!

那神通乃是魔道路数,犹如天魔妄境,演化重重山脉,中有一道绝峰挺立,只这一道神通使来,便令戚泽大有耳目一新之感。

那神通所化群山山峦并非妄境妄念所生,而是如有实质,绝峰之上立着一道魔影,飞入地下空间之中,便是一声惊叹道:“原来这便是地火魔宫!好!果然深具魔门法度!只是要本座来此,究竟该做甚么?”

来者正是阴山派副掌教图门绝,阴山派素来仰北邙山之鼻息,图门绝虽是长生真人,更身为副掌教,但接了北邙山法旨,仍要乖乖动身赶来。

阴山派功法偏重阴寒鬼意之类,对地火之力最是忌惮,图门绝见了那座辉煌魔宫,非但不曾大意,反而更增戒惧,立在绝峰之上,瞧个不停,惊疑不定。

戚泽还忧心被那魔道长生察觉踪迹,但那人只顾贪看魔宫,竟似一无所觉,这才放下心来。

阴山派离青州不远,图门绝动身赶来,见自家抢了第一,忖道:“管他甚么魔宫,先去瞧瞧再说,免得再有高手前来,被人家啖了头汤!”

正要遁入魔宫之中,忽听一声阴沉沉笑声传来,讥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图门老弟到了,看来北邙山也真没甚人物,这等苦差还要你来跑一趟!”

图门绝感应到一股绝毒之气降临,面现厌恶之色,道:“来的是五毒教那位道友?莫不是掌教真人亲至?”

只见一片土石轰然破碎,一头生着蛇身,上有蛇首、蟾蜍、毒蝎三颗头颅的怪物蹦蹦跳跳飞入此间,那三首怪物高有三丈,显得臃肿无比,蛇躯之上滑腻之极,但受了地火炙烤,当即变得有些干枯。

中间硕大的蛇首当即眉头一皱,骂道:“甚么鬼地方,居然打通了地肺,牵引地火,简直不知死活!”瞧见那座魔宫,三颗头颅同时瞠目结舌,呆立当场。

图门绝大笑道:“原来是五毒教乔长老前来,听闻修炼五毒神出了岔子,只修成三道神蛊,却还真气走火,将三道神蛊融为一炉,闹得不伦不类,成了四不像!哈哈哈!”

那三首怪物乔三寿早年修炼五毒神蛊不当,真气走岔,不但其余两道神蛊身死,剩下三道也融合一处,成了四不像,此事乃是他生平最忌讳之事,被图门绝当场叫出,立刻怒火中烧,骂道:“你这厮这点半吊子修为,也敢觊觎地火魔宫?先莫进去,本座送你一程,让他域外天魔处投胎!”

图门绝眼中射出寒光,冷笑道:“老子这点微末道行就算进不了魔宫,却还能将你的狗屁头颅砍下来!”

北邙山与五毒教素来不睦,图门绝代表了北邙与阴山两派,自要强硬一些。此地离十万大山极近,乔三寿也算半个地主,也就底气十足,眼看两位长生级数剑拔弩张,就要动手厮杀。

戚泽忖道:“这两个魔道长生也算脾气火爆,居然不先进魔宫之中瞧瞧有甚么物事,反在宫前打生打死!”

殊不知这正是那两个聪明之处,图门绝与乔三寿所接谕令皆是模棱两可,连魔宫中究竟有甚么物事都不知道,冒然入内,难免独当风险,不如借斗法之名,在宫外消磨些世间,静观待变。

就在两位魔道长生各自试探之时,只听又有人说道:“千年魔宫重现于世,非是苍生之福!”一位白袍老道慢悠悠飞入此间,对图门绝与乔三寿理也不理,只出神望向那魔宫,口中念念叨叨,不知说些甚么,到最后居然郑而重之向那魔宫稽首一礼,状极恭敬。

乔三寿与图门绝当即罢斗,乔三寿三颗头颅扭动,死死盯住那白袍老道,长长吐了口气,说道:“可是昆墟派宁虚子当面?”

那白袍老道微微转头,咧嘴一笑,道:“哦?老道多年不履尘世,你这小辈居然能认出我来?”

乔三寿三个头颅乱晃,显得忌惮不已,图门绝亦是不由自主后退半步,惊觉十分掉脸面,又抢了上来。

那宁虚子乃是昆墟派中极为有名的人物,得道千年,即是说在千年前已然证就长生,以辈分而论,现今昆墟派掌教还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师伯”。

此人班辈极高,道行极深,当真做下许多惊天动地之大事,不过近三百年来渐渐湮没无闻,传闻其为了突破长生下一层境界,在昆墟派中坐了死关,谁曾想竟会在此地遇见。

乔三寿与图门绝对望一眼,不由自主靠近了些,双双忖道:“得道千年又如何?我等与他同一境界,未必就怕了这糟老头子!”

宁虚子生的十分矮小,下巴长着几根稀稀疏疏的胡子,望去就如行将就木之人,见了二人之态,笑道:“看尔等修行的法门,该是五毒教与阴山派之人罢?老道几百年不曾出世,许多后起之秀都不识得了!不知巴蛤蟆还在不在?”

那巴蛤蟆乃是五毒教上代长老,魔功盖世,乃是五毒教中不世出的人物,乔三寿道:“有劳动问,巴长老远赴域外,已有多年不曾传回消息了!”

宁虚子叹道:“当年我闭关之前,还特意去寻那厮,想要将他打死,也算替天行道,想不到那厮早早得了消息,居然跑去域外躲命,这些年也不曾回来么?可惜,真是可惜!”

乔三寿不由得心惊肉跳,那巴蛤蟆在五毒教中以凶残着称,所炼蛤蟆神蛊传闻每日要生啖千人,若是这枯瘦老道所言是真,巴蛤蟆为了逃脱其魔掌才远赴域外,这老道之凶名可非是一般!

宁虚子又对图门绝道:“阴山派剑术倒是不错,老道曾见过当时的掌教公羊破,可惜彼时我尚未证道,公羊破瞧不上我,懒得与我切磋,等到我证道之后,再去寻他,却听说其已不知所踪,倒是当年在他身边的小童子大有后来居上之意,叫甚么谷梁殀的,大有后来居上之势!不知现下阴山派是何人执掌?”

图门绝闷声道:“本门当代掌教正是谷梁殀!”

宁虚子哦了一声,道:“果然如此!你们阴山派倒也有趣,两代掌教皆是复姓,又是甚么‘破’、‘殀’,也不怕绝门绝户!”

图门绝嘴都要气歪了,有心动手,瞧了瞧乔三寿,二人虽是魔道长生,素来蛮横惯了,但遇上这干枯精瘦的老道,竟从心头生出忌惮之感。

宁虚子确有老夫聊发少年狂之感,将五毒教与阴山派两家都奚落了一番,目光闪动,望向魔宫之上某处地方,微微一笑,说道:“看来魔宫出世,不光玄门魔道感兴趣,连佛门也被惊动了!”

戚泽心头一突,宁虚子所望之地正是他藏身之所,这佛光能瞒过图门绝与乔三寿两个,却瞒不过宁虚子,那佛碑静悄悄的,似乎对宁虚子之言全无所动,也不知打的甚么主意。

宁虚子笑了笑,道:“终究算是正道一脉,还是先了断了魔门,再来分赃罢!”对图门绝两个说道:“魔宫再度出世,我家掌教师侄十分震怒,将老道从死关之中拉了出来,命我没日没夜的赶来此处,还好你们两个才来不久,魔宫之中那要命的物事尚未泄露,听老道一句劝,还是就此打道回府,免遭不测!”

图门绝冷笑道:“宁虚子,莫以为你得道千年,就能倚老卖老!我奉了北邙山法旨,岂能如此轻易离去?”

乔三寿蛇眼一转,也道:“不错!不错!魔宫已开,那件物事便当归我魔道所有!你昆墟派再霸道,还能斗得过整个魔道么?”

宁虚子咦了一声,大笑三下,说道:“我道如何,原来你们不知道魔宫之中究竟封禁了甚么物事,想来套老道的话?也对,那魔宫之秘一来干系太大,二来不甚光彩,你们那掌教才不愿多言。”

图门绝与乔三寿对望一眼,越发心痒难搔,齐声叫道:“魔宫中究竟是甚么物事?”戚泽心头一动,也竖起耳朵偷听。

宁虚子刚要开口,忽然面色一变,连连冷笑。

过得片刻,图门绝与乔三寿同时色变,感应到又有一股绝强法力急速涌来,那老道比他们预先感知得到,道行岂非远在他们之上?

一道魔光倏然破开虚空,直达此地,那魔光之中光怪陆离,颠倒迷乱,演化无穷魔境,图门绝与乔三寿望上一眼,已觉有些晕眩,忙将目光错开。

宁虚子冷笑道:“想不到三百年不见,你这厮还未死!”

魔光之中笑道:“你这老东西都还未死,我又怎舍得去见无始魔主?”

戚泽透过佛光,暗中观察,后来之人的道行显与宁虚子相若,那魔光之中似有无数文字流转辉映,又串联一处,演化出无穷符箓,魔光太强,以他目识也不能一览无余,只能瞧个大概。

那魔光一至,已有三位魔道长生,宁虚子当即落入下风。那魔光笑道:“这魔宫果如传说之中一般,乃此界魔道最高杰作!既然重开,自是要入内走一遭,宁虚子,此处是我魔道圣地,不容玄门中人玷污,还是请回罢!”

宁虚子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只听有人忽然说道:“好热闹!好热闹!想不到此处地火如此勐烈,真是一座福地!”一道五色神焰自地脉甬道之中飞来,略一擎动,便将无数地火之力吞噬一空,显是一位精通火行道法的大高手。

宁虚子道:“这又是何人?看着路数似是五行宗当阳峰传承!”

五色神焰一敛,现出一位道人,打个稽首,说道:“五行宗当阳峰峰主天乾,见过前辈,看前辈一身昆墟道气,想来便是宁虚子太上长老罢?”

宁虚子刚要倚老卖老,调侃几句。那魔光已然不耐烦道:“老牛鼻子,还不快滚!”魔光一卷竟已刷落下来!

宁虚子大笑道:“来得好!正要试试你这一手魔符宗画符的鬼把式有多少进境!”

章273 终入魔宫! 那魔符宗的长生真人催动魔符神通,演化出一屏山水墨画,墨画之中无数玄赤色魔门符箓翻转扭动,数目亿万,密密麻麻如同黄蜂飞蚁,随聚随散,散则化为无边魔气,聚则成就无数魔门秘符!

那山水墨画之中无数魔门秘符生生灭灭,变幻无穷,向宁虚子重压而下。宁虚子笑道:“赤真符!三百年不见,你还只会这些鬼画符、穷唬人的把戏!”

撮口一吹,一道本命精气吹出,演化道家纯阳之意。那纯阳之风和煦之极,却阳刚霸烈,如烈火金刀,凌空激射,足有数十丈方圆,威势无双!

那纯阳劲风吹拂之下,与山水魔图碰撞一处,霎时之间,纯阳烈火金刀与魔图之中无数魔文符箓相互倾轧爆裂,宛如九州大地之上齐放烟火,噼啪毕波之声响彻地下空间,劲浪狂风四下劲吹而去,连那千年不熄的无边地火都被压下了一头!

宁虚子与赤真符乃是同辈人物,一经交手,也不必用甚么惊世骇俗的神通,只将一门纯阳真气和一道魔文符箓之道尽情演化,当真是螺蛳壳里做道场,芥子虽小,却能容纳须弥。灵台无形,却能映照大千。

那赤真符乃是魔符宗太上长老,虽未参与千年前魔门剿灭炼魔宗之战,却也得知了其中秘辛,奉了先师遗命,暗中看守地火魔宫。因此魔宫一开,当即赶来。

魔符宗最是倒霉,千年前剿灭炼魔宗一战,出力最多,门中精英尽出,指望剿灭炼魔宗之后,好有力道争夺其遗产,一举雄霸魔道。谁知炼魔宗抵抗剧烈,一场大战之后,魔符宗精英几乎折损殆尽,只剩下两位长生,不得不暗然退居幕后,舔舐伤口。

图门绝与乔三寿身份不低,不知魔宫之秘,但知魔符宗封门千年,这位赤真符便是门中硕果仅存的两位长生之一。谁知今日居然惊动了这厮亲自出手。二人只见赤真符与宁虚子只用一招神通交手,已然面如死灰。

乔三寿忖道:“那纯阳天风好不厉害,只消吹到我身,这条百炼蛇躯只怕就要为之瓦解!”图门绝也暗道:“那魔符山水图画的神通好不歹毒!若是我的千山绝法相遇上,只怕要被生生消融一空!”

二人又是对望一眼,都是点了点头,赤真符与宁虚子功力道行之深湛远在他们之上,但只要不迈出那一步,走入长生之后的境界中,想要打杀他们,也要费上许多手脚。

乔三寿扭头望向那座地火魔宫,不由心痒难搔,五毒教主只要他来打探谁人开启魔宫,至于之后如何,全无吩咐,若不入内一望,哪能知道是谁开启了魔宫?

图门绝也有些想法,这魔宫之中定有绝大隐秘,不然也不会引动赤真符、宁虚子两个前来,也该入内瞧上一瞧。

二人正要动身,忽见天乾子闪身拦在面前,说道:“两位往何处去?”天乾子也是憋屈,本来得罪了天机子,被罚面壁三年,结果又被拎了出来,千辛万苦跑到伏龙山搭救戚泽,他望了半日,也没瞧见戚泽身形,唯恐戚泽已然进入魔宫之中,因此不愿放任这两大魔头入魔宫。

乔三寿三颗头颅诡异的盯着天乾子,图门绝亦是似笑非笑,说道:“我等欲入魔宫之中一观!怎么,你要阻拦?”

天乾子面对两位魔道长生,也有些忌惮,但想到掌教师兄法旨,仍是硬着头皮说道:“那魔宫深不可测,内有绝大凶险,以贫道看来,两位还是留在此地的好!”

乔三寿狞笑连连,道:“本座出山以来,腹中犹空,不如吞个长生之辈,解解饥渴!”

图门绝道:“正该如此!”五毒教与北邙山不睦,两头大魔对付玄门中人,却又同仇敌忾。

戚泽被佛光裹住,悬在虚空之中,眼见赤真符与宁虚子大打出手,天乾子到来却是不曾想过,但此情此景,势不能出声相认,结果天乾子主动启衅,居然又与图门绝和乔三寿动起手来。

魔道中人哪有甚么顾忌?乔三寿与图门绝联手进击,一个将长生法相化为数十丈长短,三颗头颅来去如风,咬碎虚空。另一个祭起无边巨山法相,阴气森森,刷落不绝。

天乾子也有些头大,只好将五火神焰全力施展,化为一团五色瑰丽的火光,来回滚动不绝,力抗两大魔道长生袭击!

戚泽有些焦急,天乾子到此,说不定与他有关,见其落入两大高手围攻之中,只恨自家非是长生,不能飞身搭救。

宁虚子与赤真符交战之中,瞥见乔三寿与图门绝合战天乾子,也懒得去管,但乔三寿与图门绝竟敢图谋进入魔宫,可就犯了他的忌讳,哼了一声,又是张口吐出一挂纯阳精气,略抖了抖,化为一片潮浪滚滚而动,往二人杀去!

便是这么一耽搁,已被赤真符捉住战机,魔符山水墨卷凭空一压,宁虚子忍不住闷哼一声,面上起了一丝潮红之意。赤真符讥笑道:“老牛鼻子,这一招滋味如何?”

宁虚子大笑道:“不错!不错!三百年不见,你这厮的鬼把戏果然耍的更好看了些!”暗中以本命精气加持纯阳天风之力,慢慢又将颓势扳回,与赤真符平分秋色。

二人平生不知斗法多少场,也算极有默契,此战只干意气,无关生死,还未到决死一击之时,因此斗法场面看似宏大,只是小打小闹罢了,只为试探双方这三百年来有何进境,又修炼了甚么新的神通。

反是宁虚子那一道纯阳真气席卷而来,奔腾如潮,将四面地火尽数排斥而出,直指乔三寿二人。

图门绝暗骂一声,将千山绝法相一横,有心试试这积年老贼的功力。阴山派虽是北邙山下院,所修功法亦是直指长生,为魔道正宗,图门绝的千山绝法相便是其中一门,此法能汇聚无边地气,熔炼千山万峰,是为阴山!

万里法相,千山一绝!图门绝修成此道,方能得授阴山派副掌教之位,见宁虚子老道一挂纯阳精气逼来,雄心陡起,要与之一争长短!

就见那十丈长短的纯阳精气演化天风,吹如一片纵横万里的千山绝峰之中,宛如春雨润物,全无声息。千山绝峰之上,图门绝一道魔影蓦得一震,险些翻落险峰,千山绝法相受了纯阳天风搅荡,立时大地龟裂,山峰倒塌,阴山派功法自然以玄阴魔气为主,与纯阳之气正是死对头,宁虚子到底比图门绝多苦修了数百年,一口纯阳天风精纯无匹,一入千山绝法相,便去消磨其中阴气魔气,此消彼长之下,好好一副千山绝法相已被弄的千疮百孔,惨不可言。

图门绝放声怒吼,那一挂纯阳天风偏偏精纯之极,几乎将千山绝法相吹过一半还多,闹得山倒峰塌,这才缓缓消散。

一击之下,图门绝长生法相受挫,战力顿减,天乾子精神陡长,将五火神焰运使的出神入化,火力烧透虚空,烧的乔三寿那条三首巨蛇哇哇乱叫。

佛光带着戚泽隐身一旁,他瞧热闹瞧得十分开心,有宁虚子出手,天乾子当可无碍,谁知那佛光似是静极思动,霍然撤去隐身法,化为一道疾电,竟是一气冲入魔宫之中!

佛光一动,立有气息外露,兀自乱斗的五位长生真人先后察觉,乔三寿怪叫一声,喝道:“还有贼秃!”

赤真符念头转动如电,喝道:“老牛鼻子,你早知此事!”魔符山水墨卷之中分出一道魔光,内蕴万千符箓,电也似急闪而过,要去拦阻佛光入魔宫。

宁虚子来的早些,看破佛光行藏,也吃不准究竟是大菩提寺哪一位高手到来,见赤真符有些气急败坏,大笑道:“不过是入魔宫瞧瞧,你又何必失态!”用手一指,一道纯阳真气激射而出,与那魔符画卷分出的法力在半空交过一手,这般一耽搁,那佛光已然顺利飞入魔宫之中!

赤真符大怒,喝道:“宁虚子,你敢!”

宁虚子也喝道:“老道有何不敢?”

那卷魔符山水画卷凭空一卷,发出呼啦啦震天声响,便往魔宫飞腾而去。宁虚子却好死不死,非要拦在前方,笑骂道:“你要入魔宫,先过老道这关!反正魔宫之中有甚么,你我一清二楚,就算你去了,还敢沾染不成?”

赤真符怒道:“那东西本座是不敢沾染,却也不会令佛门染指!”宁虚子笑道:“这可就说不得了!那东西是你们魔道的祖宗所留,你们太过废物,只能封禁于此,说不定佛门有甚么法子,能将之收服或是请送出界呢?何不让人家试一试?”

赤真符懒得与这老牛鼻子斗嘴,画卷一抖,又是无边符箓刷落,这一次却是动了真怒,非要杀入魔宫之中,将那佛光中人揪出来不可!

魔符宗在魔宫一役损失惨重,几乎灭门,整个宗门便有了执念,早将那无始魔主魔念视为禁脔,决不许他人染指,因此赤真符才会这般气急败坏。

赤真符越是跳脚,宁虚子便越是气定神闲,将纯阳之气施展的风雨不透,只是不令赤真符冲破他手去。

戚泽被佛光裹住,身不由己飞入魔宫之中,一入魔宫,耳边立有鬼笑魔吟之声响起,又有靡靡之音灌入脑海,只为诱他堕落入魔。

戚泽一惊,忙运起小无相禅功,以四禅天禅定之力驱散外魔,再有佛光隔绝,这才好了些。

佛门修行与魔道相悖,要摒除六识之惑,自达本真,他一用禅功,真如佛性发动,受魔宫禁制影响,只觉颠倒错乱,自然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知味。

戚泽等若成了盲人、瞎子,五感六识尽数失效,他也慌乱,身外尚有佛光保护,不虞被魔性入侵。

魔宫之中来了外敌,还是魔门死敌佛门的路数,炼魔宗当年所留禁制之力立时发动,当即便有无数魔性驾驭魔意汇聚,化生出一尊尊魔神法相!

那魔神法相彷效《无始万化元魔经》中十二魔相所炼,蕴含炼魔宗精深法门,等同于佛门护法、玄门神将,最是难缠。外敌传入魔宫,立刻引发魔相暴乱,往往在与魔相争斗之中,被魔宫中无所不在的魔性魔染,而不自知。

戚泽六识封闭,自是瞧不见那道道魔相耸立,尽显魔道狰狞面目,但炼魔宗不愧为魔道第一门户,所传法门虽是凶残阴毒,却也自有一番堂皇大气之意,当得起一句“魔门正宗”!

十二尊魔相受了魔性召感,演化而出,或手捧法器,或嗔目怒喝,或弹奏魔音,或爱欲缠绵,琳琳琅琅、种种类类,不一而足,尽情显化炼魔宗独有魔门精义。

戚泽六识封闭,反倒对那魔相无感,只因六识封闭,六尘不起,六贼也就无从下手。若他自家在魔宫中如此施为,无异于寻死一般,好在身外还有一层佛光。

那佛光入了魔宫,一改慈和之意,反而变得厚重霸道起来,眼见十二尊魔相围拥上来,不待其等合成阵势,当即鼓荡而出!

佛光之中响起无上禅音,与戚泽的金刚禅唱不同,其音恢弘浩大,尽显佛门庄肃之意,犹如金刚怒斥、雷霆奋发,俱是破魔伏魔、摧伏外道之刚健之意!

那禅唱一出,连同佛光如浪卷积云,一冲一吞之间,竟将十二尊魔相尽数吞没!十二尊魔相还未反应过来,已吃无边佛光笼罩,被生生炼化了去!

戚泽耳边似乎听见一声魔吼,满是不甘之意,兀自不明所以。那佛光一转,照耀其身,加持其上,戚泽浑身一震,立时六识复原,能见能闻能尝,一身禅功活泼泼的,更见灵动。戚泽大喜,当即睁大了眼睛去瞧那魔宫内部究竟如何,有佛光加持,将一干魔性排除在外,终于能见识到这一座千年地火魔宫的真形!

章274 佛碑发威!摩诃大力!(我是不是又更晚了?) 有佛光庇护,不受魔宫中魔性与禁制干扰,戚泽睁大了眼,运用六识之力,仔细查探魔宫之中的布局。但见魔宫之内屋舍极多,魔影幢幢,俱是魔性化生而出,依据修士心念变化,以七情六欲之力为食,随心运化,只是忌惮佛光强横,不敢靠前。

戚泽自忖以他四禅天的禅定之力,深入魔宫,便如婴儿赤裸,片刻之间便要沦为魔性口中资粮,堕落入魔而不自知。忽然咦了一声,原来不知何时,那佛碑已然放松了对他的钳制,已能行动自如。

戚泽暗暗苦笑,以他本意,当即转身便走,有多远走多远,不证长生绝不会回来,但那佛碑分明是让他往魔宫深处探寻,只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向魔宫之中。

戚泽脚步之声回响于魔宫之中,随着他步履走动,佛光摇曳,身外无数魔影亦开始张牙舞爪、磨牙吮血,只是不敢扑上。他根本不知魔宫中究竟有甚么物事吸引了佛碑进来,只是胡乱取了一条直线,闷头便走。

魔宫之中颠倒东南,不见西北,但戚泽自生感应,的的确确是往魔宫核心之地走去,也不知是佛碑庇佑,或是魔宫有灵,故意如此。反正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前往。

不知走了多久,戚泽脚步之声在魔宫之中越传越远,显是所经之处越来越是空荡,身边魔宫宫室越发稀少,显是离核心之地不远。

又走片刻,眼前忽然现出一座魔殿,形制奇古,不知怎的,戚泽心头升起一个念头,此殿正是整座魔宫核心之地!忽然咦了一声,走近望去,魔殿之前竟有一道人影在盘坐修炼!

黑袍正在加紧炼化魔性,祭炼肥遗魔相,魔性无尽修为亦是水涨船高,眼见魔相凝聚,便要引发第一次天劫。玄魔两道修行,脱劫境乃是一大分水岭,共有九道天劫,每渡过一道,道行便有一层进境。

天劫一重强过一重,稍有不慎,便会被打落道行,多年苦修毁于一旦。因此玄魔两道修士对渡劫历来十分慎重,不到万无一失,绝不敢轻易引动劫数。

炼魔宗中自有秘传法门,能压制道行境界,使得劫数延后,黑袍正在思索如何渡过劫数,瞥见就见戚泽晃晃悠悠走来。二人一照面,皆是一愣,都未想过魔宫之中竟还有不速之客,一时愣在当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黑袍立时起身,手托炼魔壶,喝道:“你是何方贼人,竟敢窥探魔宫!”

戚泽眼珠一转,苦笑道:“我若说是路过,来打酱油的,你信么?”

黑袍又惊又怒,喝道:“岂有此理!”头顶肥遗魔相一摇,两条蛇躯向前狠狠一弹,蛇吻大张,往戚泽咬来!

那魔相已然凝实了七八分,望去犹如实物,肥遗蛇躯狼犺,足有十丈长短,平时盘作蛇阵,在黑袍头顶懒洋洋的无精打采,一旦发动,竟是捷逾电闪,一口利牙距离戚泽面门不过两尺距离!

戚泽却是好整以暇,黑袍法相境的道行施展神通,根本反应不及,还不如作出一副高人之态,反正那佛碑定会让那厮讨不了好去。

果然肥遗魔相一弹指间已触碰到戚泽身外佛光,只听一声嘶吼响起,充斥着痛楚之意,那一条阴滑绝毒的魔蛇竟比来时退去的更快,一伸一缩,如电如雷,一晃眼间,已退回黑袍头顶,蛇躯之上竟燃起熊熊佛火,烧的那魔蛇痛吼不已,只从口中喷出道道魔气,去消灭那佛火。

戚泽一笑,那佛火神通与古灯檠上佛火金焰相比,更为霸道一些,不知源流,但也不妨碍他扯虎皮做大旗,说道:“你是何家小辈,竟敢深入这魔宫,不怕被魔念沾染,再非本来么?”

黑袍惊疑不定,好容易修成肥遗魔相,满拟从此横行天下,不料随意进来一个少年,便有如此神通,炼魔宗深恨其他魔道门派,但对佛门更是刻骨之仇,冷笑道:“你这小秃驴倒是胆大,不知魔宫根底,就敢闯了进来?”

戚泽一滞,心知方才之言露了马脚,被那厮断定他不知魔宫跟脚,便道:“这魔宫不过是蕴养魔念之用,还用多言?我来此处,便是为了封闭魔宫,不令其出世害人,识相的,速速退去,我也不愿轻染杀戒!”

戚泽不知无意中一句话,正戳中黑袍之心,还以为他知道无始魔主所留魔念之事,不由有些举棋不定。壶老忽然道:“莫听这厮胡言乱语,魔宫之密连魔宗弟子都没几个知晓,他那点微末修为,岂能知道?趁早杀了抽魂炼法!只是要小心他身外佛光,定有异宝护身!”

黑袍不由骂了一句:“该死的佛门!壶老助我!”将炼魔壶摇动,壶中立有一幢魔烟喷起,魔烟之中万鬼如潮,遮蔽十丈方圆,登时将戚泽笼盖进去,魔烟黑沉,几乎将佛光都给掩盖了下去。

黑袍催动炼魔壶法宝,威力自是大不相同,那魔烟浓稠如墨,内中运化有万鬼万魔,俱是炼魔壶多年积累,乃是其道基所在,一旦放起,正道修士被收入其中,肉身被万鬼万魔所啖,元神也会被魔壶炼化,成了其中傀儡,死的惨不可言!

魔烟如幕,笼盖四野,只有那座魔殿不曾被笼罩进去,开玩笑,魔殿之外有九道长生级数神通虎视眈眈,黑袍与壶老可不敢冒然招惹。

魔烟遍布身外,当即与佛光接战。毕竟是炼魔壶所施神通,法宝级数,与黑袍区区法相不同,那魔烟一与佛光交接,戚泽便是闷哼一声,只觉佛光之中有无穷压力袭来,几乎要将他身躯挤碎!

小无相禅功自主发动,根本是杯水车薪,戚泽没了法子,只好将古灯檠祭起,就见佛光之中又升起一道柔和佛火金焰,微微摇动,有佛火金焰加持,这才勉强将魔烟带来的压力消解一空。

那壶老咦了一声,忽然元灵现身,立在炼魔壶之上,一双死鱼眼死死望着那古灯檠,面色有些惊疑不定,喃喃道:“那是甚么宝贝?似乎似曾相识!不对!不可能!不可能是那件东西!”

黑袍道:“壶老怎么了?”壶老道:“只是瞧见了一件东西,似是当年故友,也不算故友,该当是前辈才是!”

黑袍道:“是甚么宝贝竟能算得壶老的前辈?”壶老嘎嘎笑道:“我不过才千把岁而已,世上年岁多过我的法宝多了去了!不对,那东西没甚么灵性,就算是当年故物,也不必惧怕!黑袍,加把劲弄死那厮,我要瞧瞧那东西究竟是不是那件物事!”

黑袍给壶老颠三倒四之言弄得湖涂,却不耽搁祭出神通,头顶肥遗魔相蓦得往那魔烟之中滚了一滚,借其中魔性之力,扑灭蛇躯上的佛火,一双蛇目射出仇恨之色,蛇吻一张,亦是喷出一道炼魔真气,助黑袍催发炼魔壶最大威力。

炼魔壶身为法宝,自是在长生级数手中方能发挥最大威力,幸好黑袍的魔相臻至大成,总算能激发魔壶七分威力,已足以应付待招境界之下的高手。

魔烟看似流动不休,却沉重如山,压得戚泽喘不过气来,其中所蕴万魔万鬼齐齐呼啸,不畏生死,勐地扑在佛光之上,狠狠啃噬佛光!

炼魔宗善于祭炼魔头,那魔头炼成,凶悍绝伦,不畏生死,遇上修士,不论血肉之躯或是元神魂魄,皆会啃噬的一干二净,炼魔宗也是凭借此道,方能镇压魔道,与玄门佛门分庭抗礼。

炼魔壶中收炼的万魔万鬼皆是祭炼到了十分火候,向不轻出,出则见血,若不见血,便要反噬主人。炼魔壶元灵号令一出,万魔万鬼就算再不情愿,也要飞身上前,悍不畏死!

佛光深湛,那炼魔壶中的万魔万鬼虽是悍不畏死,一旦遇上,便吃佛光炼化,成了缕缕青烟,消散而去,那万魔万鬼便似无穷无尽,而佛光亦是无穷无尽。

戚泽一面抵御万魔万鬼之压力,一面留神脑宫之中那面佛碑,见其喷涌佛光越发急促,也不知内中蕴含了多少佛光与佛法之力。他对那佛碑仍存了戒惧之意,努力收束古灯檠,不令佛碑能借用佛灯法力,好在那佛碑似乎也无此意,只是将自身法力尽情释放。

黑袍越发惊疑不定,连壶老也有些讶然,道:“此人是甚么路数,怎得不惧我的万鬼啖魂之术?”

黑袍道:“我再加一把劲,总能炼死那厮!”肥遗魔相向上一扑,已与他本尊相合,得了魔相之助,黑袍低喝一声,投入炼魔壶中法力登时暴涨了三成!

炼魔壶轻轻一震,喷涌魔烟反倒变得稀薄起来,只是更为凝练,那魔烟中竟有身披鬼甲,双目燃烧熊熊鬼火的鬼将现身!那鬼将数目足有千人,竟俱是金丹级数,一个个将金丹界域展开,排布阵势,魔气冲天,结阵杀来!

那千名鬼将个个身高丈余,双目射出鬼火,身上鬼甲皆是以鬼混阴煞之力凝练而成。炼魔壶收取生灵元神魂魄之后,以魔气滋养,再令其等相互厮杀吞噬,譬如养蛊,以期造就出修为更高的魔头傀儡。

每一尊鬼将都由十万阴魂吞噬炼化而来,可谓穷凶极恶,再以魔门阵势联结一处,力发千钧,当真千军辟易,等闲的待诏之辈也要退避三舍。若是黑袍证道长生,只凭炼魔壶在手,便能生生炼死一位长生真人!

戚泽一见那千尊鬼将,便是心头一凉,如此阵仗,除非舍生忘死,动用全本的《愣严咒》,说不定能冲出重围,破去那魔壶所摆魔阵。

正胡思乱想之间,脑宫之中忽然起了一阵佛音之声,缥缈空灵,自从他“转世”以来,便盘踞在脑宫之中的那面佛碑,就在万顷佛光与激昂佛音之中,倏然冲出脑宫,显化于外!

那佛碑显化于戚泽头顶,晃动之间,有万顷佛光随身,光雨如丝,条条垂落,魔殿之前一干魔性如遇对手,显是微微骚动,继而竟然唰的一声,让将了开来!

佛碑现世,戚泽固然惊讶万分,那黑袍与壶老亦是惊诧非常,黑袍怪叫道:“这是甚么东西!”

壶老面色一沉,道:“看来便是这块石碑作祟!待我试一试这厮如何坚硬!”无边魔烟之中,千员鬼将一语不发,沉默之极的杀上,立时将佛碑与戚泽围困当中。

千员鬼将结成一座五方阵势,占据五大方位,暗合五行之道,竟与戚泽的五行剑意有异曲同工之妙!壶老发出一声低吼,五方之中当即有鬼将扑去,霎时间无尽魔气与杀意已将戚泽淹没!

戚泽怡然不惧,还指望看那佛碑如何发威,只见那佛碑之上陡然光云流转,碑中竟有龙吟象鸣之声传出!那龙吟低沉浩大,象鸣高亢绵绵,全无休止之意。

龙吟象鸣合在一处,佛碑之上烟云聚合,蓦地生出一道佛门符咒!那符咒或平或直、或曲或扭,与玄门、魔教真文皆不相同,倒有些形似戚泽前世所见梵文,果然是佛门秘传之道。

那符咒一出,径自落在戚泽泥丸宫中!戚泽一愣,那符咒在脑宫落定,立时彩霞万道、瑞气千条,有佛光应运而生!佛光之中又有无数细小之极的佛门秘文生就,自泥丸宫而下,向戚泽周身四肢百骸、穴窍经脉、骨骼血液,乃至真如佛性尽数印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在一个念头生灭之间,戚泽肉身、真如佛性之中,俱被此种佛门秘文秘咒所镌刻充斥!接着泥丸宫中那一道秘文似是君主,微微一亮,周身上下乃至真如佛性亦是光华闪动,齐齐发动!

戚泽只觉那秘文秘咒之中带起无穷劲力,此劲力生自虚空,勾连有相无相,空色相异,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有形无形相融,似有打破生死轮回之妙!戚泽从未感受过这等劲力、这等奥义,只觉自真如佛性乃至肉身,每一个念头、每一个处穴窍、每一条经脉、每一滴血液、每一丝筋肉,尽皆充斥无边、无量、不可说之摩诃大力!

章275 龙象大力神通!(求订阅) 戚泽受佛光之中一道佛门符咒灌体,只觉举手投足之间,皆有无穷巨力加持,微微一动,虚空慑服、魔性屈膝,一时之间忍不住张口咆孝!

戚泽身沐佛光,宛如一个光人,十万八千个毛孔之中都有光雨喷射,张口大吼之间,吼声如雷,如同天龙与巨象齐鸣,声震四野!

一吼之下,尽显佛门护法神通威仪,震得魔性雌伏,生生将身外十丈方圆尽数清空!魔烟之中千员金丹鬼将受了这一声龙象嘶吼,立时阵势大乱,溃不成军!

黑袍叫道:“该死的!这是甚么神通!”壶老还算见多识广,赔了一声,骂道:“你还认不出来?那厮用的不是大菩提寺龙象宫的龙象大力神通么!那群秃驴!嘿!”燥怒之意,溢于言表。

大菩提寺中设有金刚部、明王殿、五明堂、天王殿、龙象宫诸部,其中以龙象宫最为神秘,嫡传功法便是一部《龙象大力神通》,此法传自那烂陀寺,号称佛门六大护教神通之一,修成之后,一身能发一龙九象之力,蹴踏之功,非比寻常。

龙象宫虽然神秘,炼魔宗千万年来也没少与身具龙象大力神通的和尚交手,壶老对此极是熟悉,但在这沉寂千年的魔宫之中,随便来一个不伦不类的假和尚,便身具这般神通,仍是大出意料。一时之间,壶老不禁怀疑,他引黑袍来开启魔宫,是否早就落入大菩提寺的算计之中?

说是戚泽驾驭佛光之中无数佛门秘文秘咒,统御龙象大力神通,倒不如说是那佛碑借由戚泽之身,施展出这门传承自那烂陀寺的佛门顶尖护教神通。

戚泽一心二用,一面受佛碑牵引,不得不得施展龙象大力,一面真如佛性活泼泼的,兀自有心去窥探那龙象大力神通的最核心机密。

戚泽发觉肉身连带元神之中烙印的佛门秘文秘咒共有八万四千之数,或大或小,各有分工,比如烙印肉身之中的秘文秘咒便专司调动肉身元气、筋肉、血脉、穴窍等等,烙印于元神之中的秘文秘咒则专司加固念头,净化元神,涤荡真如佛性等等。

八万四千秘咒秘文散于全身各处,却又统御如一,一动皆动,一静皆静,只看这八万四千秘文秘咒,便知那龙象大力神通不愧为佛门六大护教神通之一,凡人穷尽一生,也不知能否将整整八万四千道秘文秘咒烙印于性命之中,创下这部惊天动地法门者,必是佛门大菩萨、大佛陀之类的无上人物!

佛碑借戚泽之身演化此神通,等若将这门神通最深层次之奥妙毫无保留的放在戚泽面前,任他观瞧。戚泽怎会客气?既知此神通是佛门嫡传,自是睁大了眼睛去瞧,同时将眼耳鼻舌四识通通发动到了极点,极力观摩记述那龙象大力神通的点点滴滴。

戚泽不知龙象大力神通的底细,此部功藏乃此界佛门最高修炼法诀之一,体用兼修,形神兼备,神藏无双,镇压诸天!其中修炼之隐秘向为那烂陀寺与大菩提寺不传之秘,地位远在小无相禅功之上,若非今日魔宫再度出世,佛碑有求于他,也不会如此轻易便传授了此功出来。

戚泽一道元神恍恍冥冥,一分为二,难得两面皆能顾全,一面潜心记忆龙象大力神通无上修行之法,另一面则在佛碑驱使之下,“憋屈”却又配合无比的运起这门无上神通,镇压魔头!

在黑袍与壶老眼中,就见那身浴佛光的少年陡然周身膨胀开来,筋肉坟起,一拳一脚,皆身具法度,有形神并用之妙。偏偏不带丝毫烟火气息,正是佛门正宗伏魔神通。

戚泽身在魔烟之中,开口如雷,一声叱吒!口出雷音,如狮子窟中狮子吼!这一吼与前次不同,纯以灭魔为要,雷音滚滚,又有百余尊鬼将被生生吼得粉碎!

壶老又惊又怒,叫道:“快!动用本命精气,定要镇压了这厮,送入我体内炼死!”黑袍也发了狠,叫道:“好!”肥遗魔相与本尊相合,同时发动,张口吐出一道本命精气,这道精气几乎凝结了他体内苦修七成的魔气,加持在炼魔壶之上!

炼魔壶得了这口精气催动,魔壶变为一丈高下,壶身之上有无数魔纹明亮闪动,扭曲盘绕,记述炼魔宗魔炼奥义,壶中吞吐魔烟更急,那些被吼碎的鬼将受了魔烟滋润,竟又重新化生而出!

炼魔壶能收炼魔头,那魔头炼成,便与魔壶一体,只要魔壶不灭,魔烟无尽,便能化生无穷,生生不息!黑袍失却大半精气,已有些萎靡不振,急忙搜寻魔宫中残存的魔性炼化,补充元气,低吼道:“壶老!”

壶老不答,只专心运转炼魔壶中那一座无尽魔阵,源源不断的催生魔烟,化育魔头。

戚泽双目之中射出两道精芒,大手一伸,轻轻一按,虚空之处立有爆响连连,镇压魔性,接着一拳当空捣去!这一拳破碎虚空,佛光汇聚,立有一道丈许方圆的拳印现出,一拳轰落之间,先前刚刚化生的两百尊鬼将齐齐张口做无声哀嚎,又被轰成了滚滚魔气!

这一次戚泽再不给炼魔壶化生鬼将之机,足下腾起道道佛光,凌虚而起,踏足虚空,一腿横扫之间,已有大片魔烟被扫灭一空!

龙象大力神通之中自有一套精妙招式,以形神推动,将此门神通威能催发到了极致,戚泽拳脚相加,皆有佛光加持,往往一招杀去,便能破灭无数魔烟。那千员魔将看似妖异厉害,在龙象大力神通之下,却宛如纸湖一般,被戚泽摧枯拉朽,片刻之间,已有一半鬼将被生生打灭!

壶老已然气急败坏,叫道:“我就不信,镇压不了你这厮!”终于动用压箱底的神通,炼魔壶中忽有魔气汩汩,一道魔光自壶口飞出,边缘光雨挥洒,带有无尽腐毒魔性之意,往戚泽头顶套去!

那魔光之中乃是一座魔阵,唤作九天十地腐仙化魔大阵,能腐化真仙,魔炼诸天,亦是炼魔壶之根本所在。壶老也是发了狠,佛魔一旦交战,往往不死不休!

九天十地腐仙化魔大阵一起,无边魔意笼盖,虽无形无相,已能干扰戚泽的龙象大力神通运转,无边腐仙魔性垂落,无形魔意透体而入,戚泽立觉肉身之中无数细小之极的佛门秘文符箓运转受到极大干扰,几乎凝滞了一半有余。

眼见头顶一座九天十地腐仙化魔大阵就要落下,盘旋于戚泽元神之中那道根本秘咒符箓陡然一亮,一道玄奥之极的意念冲出。戚泽仰天一声咆孝,如九象嘶鸣,双臂如环,反手一圈,如抱天地,这一蓄势之下,魔阵已离他头颅不远。

戚泽右足踏地,蹴踏之间,已然飞空而起,一拳轰出!这一拳如孔雀展翅,横击天地,又似鲲鹏出北冥,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一拳之下,拳力呈金黄之色,宛如神金锻造,连拳峰、拳凹都能瞧得清清楚楚,金色拳印之上忽有一条真龙之形闪现,真龙之下又有九头白象齐齐举鼻嘶鸣,声震诸天!

一龙九象!传说龙象大力神通修炼至绝顶,可身具一龙九象之力,撼动诸天,摩弄日月星辰,无可匹敌!龙乃天龙,象乃六牙白象,皆是佛门瑞兽,天生就有辟邪驱魔之力,一龙九象之力集于一身,那是何等的威能?

金色拳印一出,上有一龙九象虚影加持,为佛门最纯正的荡魔神通,扫荡一切邪魔,摧伏一切魔性!那拳印声势浩大,闪的一闪,横渡虚空之间,已击在九天十地腐仙化魔大阵之上!

“波”的一声,金色拳印已印在九天十地腐仙化魔大阵之上,来时如闪崩,落下若无声,举重若轻,不外如是。那拳印看似无力,但一印之下,壶老忽然大叫一声,那魔阵演化的魔光已然片片崩散,不成形状!

魔阵被戚泽一拳破去,散为无量魔光,炼魔壶中发出一声呻吟,已是伤及了根本,壶老面上一白,连带黑袍也不好过,浑身一抖,那肥遗魔相忽然与本尊分离,呱的一声大叫,本是十丈长短,忽然缩水了近一半,原来黑袍见势不妙,只好从魔相之中搜刮魔气精气,用以应对炼魔壶受创而来的反噬之力。

戚泽打出那一拳也不好受,佛碑中所喷出的佛光被那一拳生生耗去两成左右,佛光也有些暗澹,那一龙九象的拳印威力虽大,所耗真气却多。

佛碑一震,忽有一道意念传入戚泽真如佛性之中,低沉说道:“借神通一用!”不等戚泽答应,已从他身中抽取出一道金色虚影!

戚泽惊怒交加,那佛碑终于图穷匕见,从他处掠夺法力,忙用真如佛性镇压自身真气,他一身修为得来不易,可不能为了这面诡异佛碑被骗走一空!

随即又有些茫然,原来那佛碑抽取的一道金色虚影之中,有数十位高僧盘坐,各自诵读经文,演化佛法,与戚泽自身所修所炼决然不同,戚泽这才恍然,忖道:“佛碑抽取的是那大还丹所蕴佛性!”

当年他以一句《愣严咒》,惊走万乘龙君,受了反噬,昏迷之间,被罗海和尚喂服了一枚大还丹。此丹为大菩提寺第一神丹,通百脉、凝元神,滋养性命,但更为可贵者,是内中有大菩提寺历代高僧诵经演法加持,所生的一道真如佛性,能令人领悟佛法真谛,直入三摩地,得证无上般若。

戚泽从未主动炼化大还丹药力,只任凭其缓缓挥发,但佛碑情急之下,直接从他体内将残余大还丹之力抽取而出,药力倒还在其次,主要是为了那道大菩提寺高僧加持之佛性烙印!

金光虚影如电升起,融入佛碑之中,那佛碑彷佛得了一记大补,微微一震,立有佛音梵呗之声传出,震得黑袍大吼大叫,受不了其中佛性度化。

魔有魔音,佛有佛音,魔音诱人堕落,佛音则能令人发生本性,弃善从恶,对魔门中人杀伤力更是凌厉之极。

戚泽刚松了口气,大还丹对他可有可无,只要不伤及道基,舍了便也舍了,但下一刻佛碑又催动他杀入魔烟之中,击灭魔头。

戚泽对此倒是不大抗拒,毕竟能从斗战之中窥见更多龙象大力神通的奥妙所在,其一身挺进,依旧催动一龙九象拳印,扫荡之间,竟一口气将数百魔将尽数打灭,还原成了精纯魔气!

壶老面容已是扭曲之极,叫道:“再来!”黑袍忙道:“壶老,不可再来了!”那肥遗魔相早已变得有气无力,若炼魔壶再抽取他的法力,便要损伤道基,自法相境界跌落了也。

壶老这才醒神,暗骂道:“废物!真是废物!若是我老主人还在,岂容这厮如此猖狂!”

戚泽趁二人生出分歧,佛光一展,身形如电,拳脚相加,奋力扫荡魔氛,此次佛碑也算不计工本,助他全力施为,打灭鬼将之后,便有佛光无形,去炼化魔气。

壶老只瞧得目眦欲裂,那魔气皆是炼魔壶的根本所在,少了一点都心痛到无以复加,忙叫道:“退!退!退!”连道三个“退”字。

黑袍早有退意,忙托举炼魔壶向魔殿一侧退去。

戚泽喝道:“往哪里走!”此言却是他的本意,那黑袍手握魔道法宝,若是放走,后患无穷,略一运劲,又是一拳捣出!

黑袍骂道:“休要逼人太甚!”催动炼魔壶中魔烟抵挡。壶老暗骂不已,又不能坐视黑袍遭难,只好咬牙配合,待得接下这一道拳印,黑袍已然退至魔殿数十张之外。

魔宫之中魔性魔意隐现无形,黑袍借魔性掩映,几乎隐去身形。

戚泽有心追杀,无奈那佛碑似乎余力无多,送来的佛光秘咒之力消散了几成,想了想,只好作罢。眼看那黑袍躲在远处,兀自还在探头探脑,戚泽玩心陡起,略一作势,果然吓得那黑袍立刻隐于无边黑暗之中。

章276 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七夕快乐!) 戚泽也不知那佛碑究竟要做甚么,只觉佛碑之中所存法力也不足以敷用,不然也不会贪图他的残存大还丹药性佛性,好在佛碑能催动龙象大力神通,才能斗败那黑袍怪客,连同那件魔道法宝,也自铩羽而归。

黑袍被龙象大力神通吓破了胆,却不肯就此离去,魔宫乃是魔道修行圣地,就算那假和尚再厉害,也不可能在魔宫中逗留太久。

戚泽头顶佛碑,不去理会黑袍,而是专心瞧着那座魔殿。有佛光加持目识之力,忽然咦了一声,已发现环绕魔殿之外的九道神通。他不知那些神通是何级数,但其中凶险无尽,相互牵连之势,还是能瞧出个大概,不由暗自咋舌。

戚泽忽然开口说道:“佛碑中的前辈,你藏在我脑宫之中数年,今日忽然坦诚相见,想必是为了这座魔殿而来,前辈有何打算,不妨痛快说出,晚辈照办便是!”

头顶佛碑巍巍,其中佛光流转,竟无一字回应。戚泽毫不气馁,原样又问了一遍,见佛碑仍无呼应,只得作罢。

黑袍见那假和尚自言自语,状似疯癫,对壶老道:“那厮莫不是被魔性染化,得了失心疯?要想开启魔殿,便要面对九道长生级数神通,看他如何应付!”

炼魔壶被戚泽驾驭龙象大力神通闹了一气,有些伤及根本,壶老尚在理顺一团乱麻般的九天十地腐仙化魔大阵,闻言没好气道:“就怕他志不在魔殿!”

黑袍一愣,道:“壶老何出此言?”

壶老道:“那厮身具大菩提寺道统,绝不会放任魔宫再开,只怕绞尽脑汁如何将魔宫再度封禁起来,根本用不着打魔殿的主意!可惜你修为不够,不然有我之助,早将那厮炼死!”

黑袍有些羞恼道:“那厮本身修为低微,全靠那面诡异佛碑加持,才有如此威力。连炼魔壶都压制不得那龙象大力神通,怪我怎的?”

壶老忽然叹了口气,道:“此事的确不能怪你,也是我太过急躁了!嗯?不对,外面又有高手到来!”方才一瞬之间,壶老生出感应,魔宫之外有一道铺天盖地之气机降临,中正平和,正是佛门一系的路数!

魔宫之外,赤真符与宁虚子兀自打生打死,天乾子依旧一身独挡乔三寿与图门绝两个,宁虚子那一挂纯阳精气耗去图门绝几成功力,方得化去,已然重整旗鼓,将千山绝法相修补完美,与乔三寿双战天乾子。

天乾子来的莫名其妙,打的又是莫名其妙,又被两位魔道长生追着暴揍,委屈到了极点,只能将五火神焰重重收敛,使得真气凝聚,抗拒两尊魔道长生的围攻。

宁虚子方才出手,不过是为了阻拦图门绝与乔三寿飞入魔宫之中,那两个也是乖觉,再无冲入魔宫的打算,只想先结果了天乾子。

宁虚子本待帮上一帮,忖道:“五行宗实力本就不在本门之下,难得天乾子落单,还是等他被乔三寿两个重创之时,再出手罢!”

赤真符笑道:“宁虚子,天乾子已是危在旦夕,同为玄门一脉,你就不援手一救?”

宁虚子也笑道:“五行宗威名极盛,不在本门之下,堂堂当阳峰主岂会惧怕几个魔崽子?你还是莫要分心,小心老道给你一个狠的!”

赤真符一凛,双方动手看似场面宏大,谁也未动用本命神通,只是走走过场罢了,若因此麻痹大意,被宁虚子觑准机会,落了面子,那可得不偿失,当下顾不得再调笑,只凝神运使神通,将那魔符山水画卷使得风雨不透。

天乾子暗中焦虑,已有些左拙右支起来,毕竟独斗两位同级高手非是易事。乔三寿纵然修炼《五毒魔经》走火,将法身法相炼的不伦不类,终究也是长生级数,三颗头颅配合的亲密无间,此来彼去,尚有天生的五毒毒气为翼助,消磨天乾子的五火神焰。

图门绝祭起千山绝法相,千山万垒,乱石堆砌,皆是魔气阴气所化,那法相彷效阴山之形,镇压一方地脉之气,虽是魔道,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山岳大气堂皇之意。

天乾子的五火神焰由五种真火攒炼而成,对付五毒教神通颇有克制之功,但遇上千山绝这等法门,则有些相形见绌。

乔三寿叫嚣道:“趁这厮落单,打死再说!甚么五行宗,我呸!”图门绝哈哈大笑,叫道:“不错!正该给天机子一个教训才是!”

天乾子大怒,喝道:“就算贫道今日殒身于此,也要拉尔等同行!”

五位长生斗法了半日,大家都在抽空偷偷观瞧魔宫之中有何变化,乔三寿、天乾子与图门绝三个并不知魔宫之中究竟藏有甚么隐秘,只关心那道佛光入内之后,究竟意图何为。

宁虚子与赤真符两个则是不慌不忙,二人来时皆得了掌教谕令,魔宫虽然出世,尚未到引动诸天风云之时,只消打探情况,莫令其他门户占了先手便可。何况魔宫中的无始魔主魔念何等浩瀚广博?所蕴威能何等至大?连当年的魔心道人都落得凄惨下场,谁人又敢再打主意?就算魔宫无人看守,除非再有不怕死之辈前去感悟魔念,根本不必多费心思。

宁虚子与赤真符斗得良久,也觉有些厌倦,蓦得喝道:“老赤,你我这般过家家斗法,何日是个头去?以我看,要么联手入魔宫中一探,要么干脆守在宫外,谁也不许进去,这般傻傻的争斗,太没意思!”

赤真符将魔符山水画卷一抖,正要说话,忽的破口大骂,显是极其败坏,叫道:“宁虚子!我道你在此与老子周旋,原来早就暗中勾结了秃驴,暗算老子!”

宁虚子亦是面色一变,叫道:“赤真符!莫要血口喷人!老道何时与大菩提寺的那些秃驴勾结?”

话音方落,只听道道佛号传来,一个平和声音说道:“贫僧大菩提寺窥禅,率领寺中弟子,见过诸位道门同修!”

宁虚子惊道:“竟是窥禅和尚亲至?大菩提寺好大手笔!”

那窥禅和尚辈分尊隆,乃是大菩提寺当今住持师弟,修成一身佛门神通,对待魔道十分辣手,被其超度的魔门高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当真凶名在外。

也曾有人质问窥禅和尚身为佛门弟子,为何如此辣手。窥禅和尚说道:“魔道危害众生,我不忍众生受苦,故而施以辣手,杀一魔头,能救千万人,虽杀孽满身,又有何惧哉?”

赤真符闻听竟是窥禅和尚亲至,也有些忌惮,喝道:“窥禅秃驴,既然来此,何不现身一见?叫本座也领教领教你的伏魔神通!”

窥禅和尚声音澹澹传来,说道:“贫僧率领寺中弟子,已在此地布下一座天龙八部护法大阵。赤真符、乔三寿、图门绝,尔等三人作恶多端,今日正当报应临头!”

宁虚子忙叫道:“窥禅大师,你布下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不是打算将老道也一网打尽罢?”

窥禅和尚说道:“宁虚子真人言重了,贫僧此来,只为这些魔头与这座地火魔宫,真人身为玄门巨擘,乃是正道魁首,自可来去自由,贫僧岂敢冒犯?”

宁虚子哼了一声,大菩提寺上承那烂陀寺法统,为此界佛门正宗,以一寺之力,与玄门、魔道分庭抗礼,丝毫不落下风,足见底蕴之深,佛法之盛。

窥禅和尚倏然而来,悄无声息布下一座佛门法阵,将他与一干魔头尽数囊括进去,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

赤真符冷笑道:“好一个辣手的秃驴,你是要一劳永及,将我等尽数炼死么?好!就让本座来领教你的佛门神通!”一声长啸之间,那一副魔符山水画卷陡然涨大了数十倍,宛如一挂天河,横贯东西,立绝南北。

山水画卷之中冲起无量魔道符箓,细小如麻,如大浪拍天,演化无穷魔道符箓,结成座座阵势,向上腾飞而去!赤真符喝道:“乔三寿!图门绝!尔等还愣着作甚,还不随我冲破佛门秃驴法阵,难道要让他们一网打尽么!”

乔三寿与图门绝一惊,齐声喝道:“走走走!合力杀出去!”二人各自驾驭神通,舍弃了天乾子,须臾之间与赤真符会合一处,化为一幢无量魔光,往地脉之上便飞!

天乾子一愣,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宁虚子哈哈大笑,说道:“走!去瞧瞧热闹!看大菩提寺诸位高僧如何降服魔头!”

天乾子思忖片刻,道:“也罢,便去瞧瞧!”与宁虚子联袂追摄而去。

魔宫之上,地面那一座环形之山周遭已然佛光冲霄,正有数十位和尚御空而来,分做八门,立下阵势!那些和尚共有九九八十一人,以九人为一队,各站八方方位。

道家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之说,分作八门。佛家有天龙八部之说,亦分作八部,与道家截然不同,甚至是大相径庭。此天龙八部分别为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睺罗加,乃八种天人之统称。

佛经之中佛陀说法,常有人与非人前来听法,其中非人便是指的这八种神道怪物。天龙八部乃天生神灵,自蕴神通,乃前世积善修功,故此化生为八种天人,各具非凡神通,常为佛门护法之神。

那些和尚正是大菩提寺中走出的高手弟子,训练有素,各依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仪轨布置阵法,将法力汇合一处,贯通阵法中枢。霎时之间,佛光照耀云衢,普度四方,几乎将整座伏龙山笼罩!

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为大菩提寺秘传阵法,专为佛门护法之用,镇压一切邪魔,辟易万魔。伏龙山内外本已被魔宫中散发出的无量魔性所染化,内中生灵无不入魔,尽情厮杀,在魔道之中厮混。

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一起,佛光漫衍,浸透伏龙山内外,立时将无量魔性镇压,缓缓抹消炼化,令山中生灵得见本来,得归本性。

伏龙山上空,云气团团,祥氛处处,佛光鼓荡。无边佛光与云气之中,陡然升起八尊无上护法神明法相,皆是高有丈六,金身辉耀,各有无穷威严仪态!

第一尊神明法相乃天众,此神掌管佛门三十三天,执宝盖、披璎珞,有无穷威严。

第二尊神明法相乃龙众,即天龙之属,蟠绕成云,有大勇勐、大威德之意。至于其余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侯罗加等神明法相,各有玄妙,各得佛门甚深般若三昧。

那八尊护法神法相在大菩提寺高僧法力加持之下,栩栩如生,或怒目或慈悲,或持剑或张口,只冷冷盯住中间一座环形之山,将整座环形之山内外虚空尽数封禁!

七十二位高僧布阵,另有九位僧人立身极天之上,为首者乃是一位高大僧人,身披大红袈裟,一副中年面孔,不怒自威,手持一柄连鞘戒刀,正是窥禅和尚。

大阵布下,窥禅和尚以佛法传音,引逗赤真符等魔头现身,以逸待劳。身后弟子问道:“师叔,我等布下天龙八部护法大阵,那魔宫之外尚有玄门中人,该当如何处置?”

窥禅和尚澹澹说道:“先超度魔头,再封禁魔宫,至于那玄门中人,暂且不管!”

正说之间,忽有一道长河般的魔光自环形山中急速上升而来,正是赤真符等三个。

那三大魔头飞出环形山,瞧见天龙八部护法大阵威仪,登时骇了一跳,赤真符叫道:“好个秃驴,打定主意要鱼死网破了!”

窥禅和尚冷冷道:“邪魔外道,速来送死!”

赤真符骂道:“亏你还是出家人,张口闭口便是杀人,大违佛门慈悲之旨!”暗中传音道:“分头动手,趁他大阵未熟,各个击破!”图门绝与乔三寿也算有些见识,知道深陷大阵,该当合力一处,攻破一座神明法相,方有机会逃出生天。

章277 倒反地脉! 图门绝与乔三寿同时想到,力分则弱,此时该当合力一处,攻破一座阵眼,打杀天龙八部其中一位护法神灵法相才是。但赤真符已然催动魔符山水画卷往天众法相杀去!

赤真符好歹是魔符宗一代巨擘,既要破去天龙八部护法大阵,自然选了最强的一尊神明法相,也好彰显他魔符宗大宗师身份。

乔三寿与图门绝暗骂一声,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以天众、龙众命名,可知其中最强横的两尊神明便是天众与龙众,赤真符为了自家面皮,刻意选了吃力不讨好之事。他们两个可懒得与之为伍。

二人以魔念略一沟通,双双联手,已然攻向摩侯罗加法相!那摩侯罗加在天龙八部之中敬陪末座,乃是最弱的一尊护法神明。经文有云:“此是蟒神,亦云地龙,无足腹行神,即世间庙神,受人酒肉悉入蟒腹。毁戒邪谄,多嗔少施,贪嗜酒肉,戒缓堕鬼神,多嗔虫入其身而唼食之。”

那摩侯罗加法相果然是一条蟒头人身之神,虽是护法神明,却性格暴躁,见二人袭来,受了阵中和尚们法力催动,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声震长空,有破魔之意,一条粗有数丈的蟒尾陡然竖起,当空抽落!

蟒尾虽是阵中法力所化,但凝如实质,带起大片残影之间,将阵中所生云气都生生噼开,乔三寿仗着苦修的三首五毒之身坚逾精钢,巨蛇、蟾蜍与毒蝎三颗头颅齐发怒啸,竟是不避不闪,硬接了一招!

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之中响起如雷闷响,一条三首巨蛇已被摩侯罗加法相一记蟒尾生生抽飞了出去,在空中翻翻滚滚了数十圈才停顿下来!

乔三寿兀自有些昏然,忽然叫道:“该死的秃驴!布阵之人中藏有长生级数!”

窥禅和尚合十当胸,说道:“蠢材!要镇压地火魔宫,本寺岂不高手尽出?莫说是你,就算五毒教教主来了,也要饮恨此阵之中!”

乔三寿骂道:“胡吹大气!老子今日就破了你这劳什子的破阵法!”三颗头颅之中齐齐喷吐出粘稠之极的毒液,沾染周身,又复向那摩侯罗加法相疾冲而去,想要用五毒教秘传五毒毒液污秽那神明法相。

不料就在乔三寿将要杀至摩侯罗加法相之时,天龙八部护法大阵蓦得运转开来,那摩侯罗加法相一阵模湖之下,竟而换了一位护法神明!

那神明乃是一头大鸟,双翅之上有种种庄严宝色,头顶一颗如意珠,正是天龙八部之中的迦楼罗!此鸟为神鸟,当即振翅高鸣!那鸣声悲苦,乔三寿闻听鸟鸣之声,三颗头颅面上齐齐现出恐惧之极的神色,立时掉头便逃!

那迦楼罗双翅展开,有十丈长短,一双金色鸟目之中显露出高傲森冷之意,蓦得鸟喙开启,竟将乔三寿喷吐出的无边毒液一口气吸入腹中!

那迦楼罗神鸟以龙为食,龙者便是大蛇,每日要吃一条龙王与五百条小龙,对付区区五毒蛊毒自是手到擒来,根本无惧任何毒物。

那神鸟法相现世,正是世上一切五毒之物的冤家对头,乔三寿凝练五毒神之躯,对那神鸟天生恐惧,因此不战而逃。

迦楼罗法相虽是阵法法力凝结而成,但神态习性皆是惟妙惟肖,几乎等若真正的神明下凡,遇见乔三寿的三首大蛇之身,立刻馋虫上脑,双翅一展,往复千里,已然赶上乔三寿,一双丈许大小的鸟爪已然将三首大蛇死死扣住,鸟喙闪动寒光,当头啄下!

乔三寿祭炼五毒神魔躯,难免受了五毒神毒蛊天性影响,魔躯被迦楼罗法相死死扣住,好歹镇定心神,疯狂喷吐毒烟,与迦楼罗厮杀起来。

天龙八部护法神包罗万象,只一头迦楼罗便将五毒教克制的死死的,图门绝见乔三寿如此脓包,暗骂一声,忙将千山绝法相飞起,当头轰落,将那迦楼罗法相撞开出去。

迦楼罗法相大怒,一声厉鸣之间,复又飞来,一身独斗两大魔头。赤真符也已与那天众法相交手,天众法相身披璎珞,手持宝盖,用手一指,便有雷光霍霍,跃动之间,斩妖灭魔,轰在魔符山水画卷之上。

赤真符数百年苦修,成就无上魔符正宗道法,将毕生所学魔符之术融汇于一卷画卷之中,看似是山水嫣然,实则由无数细小到了极点的魔符组成,有无上魔功之妙,能任意化生组合无数魔道符箓,演化无穷神通。

那天众法相所发灭魔神雷落入魔符山水图中之中,立时被其中魔符之力化去,赤真符哈哈大笑,魔符山水图蓦得一卷,竟将那天众法相收入其中!

但下一刻赤真符的笑声忽然哑了,就见那天众法相陡然使了个法天象地的解数,撑天及地,将魔符山水图生生撑破,复又显化而出。

那魔符山水图是赤真符道基显化,早已祭炼的分合由心,略一运炼已然恢复如初,但对那天众法相已是忌惮之极。

忽听一声长啸传来,宁虚子驾驭纯阳天风飞将上来,其后一团五火神焰呼啸而出,两位玄门长生见了那天龙八部护法大阵威势,亦是相顾失色。

宁虚子忽的喝道:“传闻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乃是大菩提寺最为深奥之阵法,护持正法,镇压邪魔,怎的连区区三头魔崽子都镇压不住,难不成是虚有其表?”

窥禅和尚本在一旁主持阵法变化,闻听此言,轻轻一笑,忽的将戒刀拔刀出鞘,一刀斩出!那戒刀不过三尺,刀面平平无奇,其上镌刻佛门八正道之法,分别为:正见、正思维、正悟、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刀锋竟未开刃,但窥禅和尚一刀斩出,立有一道八色佛光裹着一道无形佛法意境飞去!

那佛法意境充满禅意,斩除无明、消灭业火,聚敛正念,又有佛门八正道之法加持,立时斩入那魔符山水图中,虽是刀意无形,但其中所蕴八正道之法化为八色佛光,一气冲入魔符山水画中,佛光佛意与魔符变化交相冲突,终于撼动赤真符道基。

窥禅手中戒刀亦是大菩提寺中世传之宝,唤作断无明戒刀,此刀乃护法之器,有八正道正念加持,能斩断无明,消去业火,正是魔道之克星。

刀意贯穿长空,佛法意境绵延不绝,虽魔符山水画中魔符之力演化无穷,遇上无边佛性立时消融一空。山水画之上忽然现出一位披头散发之人,正是赤真符本尊,怒喝道:“窥禅,你好毒的手段!”

那一记断无明刀意虽然难缠,还不至于令赤真符这位魔道巨擘失态,但窥禅有断无明戒刀在手,又布下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仅凭三位魔道长生,绝难冲出,今日只怕在劫难逃。

窥禅和尚冷冷说道:“邪魔外道,死不足惜!”那一刀之威,也令宁虚子心惊不已,明知此是窥禅和尚受不得激,故意展露手段给他观瞧,只好苦笑道:“好一个断无明刀法!”

窥禅和尚对天乾子与宁虚子两人合十说道:“贫僧奉了方丈师兄法旨,要以天龙八部护法大阵将地火魔宫重新封禁,此处非是善地,还请两位速速离开,免得误伤。”

宁虚子见他言语之中软硬兼施,显是将地火魔宫视作囊中之物,忍不住道:“窥禅大师此言差矣!这魔宫绵延千年,内中更包藏一个绝大祸根隐患,此事道佛两家尽知,那一位既然在魔宫之中留下印痕,自不会轻易罢手,以老道看来,不如道佛两家联手,封禁魔宫,才算万全之策!”

窥禅和尚道:“那一位真身远在无量虚空宇宙之外,虽威能无边,但到得此界,也已消解不少,何况我佛门尚有定觉如来镇压,无惧魔道。魔宫之事自有我大菩提寺一力主持,便不劳烦道门诸位了!”

宁虚子面上阴晴不定,但佛门将天龙八部护法大阵摆下,便有无穷地气,除非昆墟派掌教至尊亲至,只他自家难能压服窥禅和尚,只好以目挑天乾子道:“老道技穷矣!不知五行宗对魔宫之事有何决断?”

天乾子至今还不知魔宫之中究竟有甚么祸胎,但见宁虚子与窥禅和尚提及“那一位”时,皆是面色凝重,料到魔宫干系重大,又不好装聋作哑,只好说道:“贫道五行宗天乾子,奉掌教师兄之命,前来寻觅本门一位弟子。至于魔宫之事,贫道人轻言微,还要回山当面向掌教至尊请令才是!”

宁虚子暗骂道:“天机子不当人子!这天乾子显是不知魔宫底细,派他来作甚!”有心再分辨几句,却见赤真符、乔三寿与图门绝三个已然做那困兽之斗,虽被困护法大阵之中,仍自鼓勇向前,与天龙八部神明法相交战斗法,希冀能冲破囚笼。

窥禅和尚再不理会玄门两位高手,沉声吩咐弟子道:“各自归位,起阵!”身后剩余的八位弟子立时选定了一尊神明法相阵势,融入其中。至此天龙八部护法大阵共有八十位大菩提寺弟子催动。

大菩提寺不愧为此界佛门第一法统,布下护法大阵的八十位弟子之中,竟有三位证就佛门阿罗汉果位,其余弟子修为最差的也相当于道门法相境界之上的高手。因此那天龙八部护法大阵威力无穷,能轻易镇压赤真符等三位魔道长生。

佛门修行果位次第分明,道门长生境界在佛门称为阿罗汉。阿罗汉者,有杀贼、无生、应供等义。杀贼是杀尽烦恼之贼,无生是解脱生死不受后有,应供是应受天上人间的供养。

阿罗汉者皆身心六根清净,无明烦恼已断(杀贼)。已了脱生死,证入涅槃(无生)。堪受诸人天尊敬供养(应供)。于寿命未尽前,仍住世间梵行少欲,戒德清净,随缘教化度众。

四位阿罗汉联手,连高傲如宁虚子、赤真符之辈,也要俯首低眉。天龙八部护法大阵威力全部催动起来,无量佛光向外延展开去,不但将环形之山笼罩,更将方圆万里之地也一并囊括进去。

宁虚子面色一变,那佛光看似漫无目的,实则已将地底深处那座地火魔宫完全笼罩进去,显是那些秃驴早有准备,不由喝道:“窥禅大师,魔宫不可灭!更不可引出内中那个祸胎!你大菩提寺待要如何?”

窥禅和尚澹澹说道:“贫僧欲倒反地脉,将那魔宫永葬入地肺之中!”

宁虚子大吃一惊,叫道:“如此一来,岂不生灵涂炭!”

窥禅和尚道:“无妨,只波及万里之地,于生灵无碍!”大袖一挥,又有大片佛光飞起,宛如水纹波动,将万里之内所有生灵尽数送去外界安顿,毕竟倒反地脉,将魔宫砸入地肺之中,定然引来无穷地火,先要将山中生灵安顿妥当,不然便是一场好大罪孽!

大菩提寺手笔之大,令宁虚子也震惊不已,喝道:“将魔宫沉入地肺,必然勾连无穷地火,倘若地火烧出地表,整座伏龙山就要化为一座火海,你大菩提寺是佛门法统,岂能造此大孽!”

窥禅和尚不答,只说道:“贫僧言尽于此,请两位速速离去罢!”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之中忽有一道光华闪动,露出阵外空间,正是放开了去路。

赤真符、乔三寿与图门绝三个见了,如遇大赦,立时倾尽全力攻来,想要抢占那去路,无奈阵法变化多端,八位神明法相此来彼去,将三人死死定在原地,不能有丝毫逾越。

宁虚子叹息一声,道:“老道只道我昆墟派乃是此界道门翘楚,今日见贵寺如此手笔,真是自愧不如!只是须防那魔念作乱,功亏一篑,还要牵连无数性命!慎之!慎之!”拱了拱手,化为一道光华飞出阵外。

宁虚子一走,天乾子也不多留,只道了一声“告辞!”亦是化为一道火光走脱。

章278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宁虚子一走,天乾子也不多留,只道了一声“告辞!”亦是化为一道火光走脱。

宁虚子与天乾子一走,窥禅和尚也暗松一口气,他能对魔道强硬之极,但宁虚子与天乾子代表了昆墟派与五行宗,分别为当今玄门前两大门户,不可一气得罪,打也打不得、杀更杀不得,不如令他们自家知难而退。

玄门长生一走,余下魔道长生便不足为虑,尽可一气打杀。窥禅和尚亦是压力极大,地火魔宫出世,魔道固然措手不及,大菩提寺又何尝不是?

窥禅和尚急忙与方丈商议,勉强想出这个法子,索性将魔宫轰入地肺之中,如此一来,就算有野心昭昭之辈,想要放出无始魔主魔念,也要掂量一番。不过此计乃是下下之策,纵然决心施为,尚不知会有甚么变数。

窥禅匆匆召集了寺中三位阿罗汉长老,率领弟子前来,那三位阿罗汉乃是大菩提寺之底蕴,若是有所损失,大菩提寺决然承担不起。

窥禅和尚也有些局促,忽见一位白须老僧显化面容,其本是主持天众神明法相,呵呵笑道:“窥禅师侄不必忧虑,我等此来,早已抱定舍身之心,若是放任无始魔主魔念出世,此界定成无间地狱。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另有一位阿罗汉也自显化法身,说道:“正持师叔所言极是!我等自众生中来,受众生供养,自当为众生舍身,窥禅师兄不必多想,只依计行事便是!”

那老僧法号正持,乃是上代长老,连当代方丈见了,也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师叔,另一人法号窥和,乃是窥字辈另一证就阿罗汉果位之长老。

窥禅和尚当即斩却杂念,宝相庄严,说道:“如此有劳诸位长老了!”

正持老僧笑道:“我等舍身之后,自能投生佛国之中,得享清净,亦是快哉!众弟子,还不全力施为!”

当下大菩提寺众位长老弟子齐诵真经,全力发动天龙八部护法大阵。就见阵中充斥无量佛光,几乎凝成实质,天龙八部护法神明亦各自归位,法相各异。

其中最强的天众与龙众两尊法相神明双双出手,乔三寿与图门绝一声不吭,已然闭过气去,昏死在大阵之中,唯有赤真符尚在苦苦坚持。

那厮将魔符山水画运使到了极致,无数魔符排列变化,演化无穷符箓,抗拒天龙八部护法大阵炼化,兀自还有闲暇叫道:“窥禅!我愿立下魔誓,只要你放我出阵,我立时远走他方,再不回头,任你们炮制那地火魔宫,如何?

窥禅和尚冷笑道:“魔道之言,绝不可信!”

赤真符不由气结,叫道:“我都愿立下魔誓,你这秃驴还不肯信?”

窥禅和尚冷冷道:“连无始魔主所留魔念都要被送入地肺之中,区区魔誓,又能算得了甚么?”

赤真符也自气急败坏,喝道:“秃驴!莫以为你大菩提寺就能代表佛门,无始魔主乃魔道共主,地位只在那定觉如来之上!你敢出言亵渎,早晚有报应临身!”

窥禅和尚摇头道:“尔等魔道中人,不肯祭拜无始魔主,唯恐自家真纯念头被其摄走,如今却又百般回护,真是自相矛盾。你身为魔门中人,却不祭拜魔主,岂非比贫僧的罪过更大?

赤真符给他说的哑口无言,只好说道:“地肺何等深邃,你要将魔宫沉入其中,小心魔主魔念反噬!”

那正持老僧澹澹说道:“我等此来,早存死志,就算此身不存,也要将魔宫之患彻底灭去。赤真符,你为魔符宗长老,生平作恶无数,我等也不杀你,稍后你便随我等一起去罢!”

赤真符当真是怕了,忙叫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佛门不也讲慈悲为怀?老子一条大好性命,岂能葬送在此!”眼见这群秃驴油盐不进,只好使出十二成功力,誓要冲破天龙八部护法大阵。

那天龙八部大阵之中连带窥禅和尚,共有四位阿罗汉,要轻易镇压赤真符三位魔道长生本非易事,但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不愧为大菩提寺第一护山阵法,有无穷玄妙,阵法流转之下,三位阿罗汉合力之间,摆布魔道长生乃是轻而易举。

正持、窥和等三位阿罗汉已存死志,要牺牲自我,将魔宫打入地肺之中,因此毫无保留,将毕生苦修的所有真气法力尽数释放开来,加持入大阵之中。

窥禅和尚暗叹一声,僧袍一挥,天龙八部护法大阵登时挪移而去。赤真符忽觉红光刺目,骇然发现竟是被那群秃驴重又挪移回了地火魔宫之前!

窥禅和尚透过护法大阵,遥望魔宫,叹息一声,说道:“果然好魔宫!若被它出世,岂非生灵涂炭!”天龙八部大阵一出,将这一处地洞之中所有地火尽数压制了下去,佛光平铺开去,反将地洞空间充满。

那魔宫自具灵性,感应到天龙八部护法大阵降临,禁制发动,宫外立时腾起无量魔火。炼魔宗祭炼魔宫之初,便打算将地火之力作为魔宫法力来源。因此纵然那场大乱之后千年,魔宫中法力禁制大半完好,运行无碍,依旧能抽取地火之力,抵抗佛门大敌。

魔火无穷,烧灼佛光,窥禅和尚皱眉道:“想不到千年过去,这魔宫竟还有如此法力!”

正持老僧道:“不必管魔宫如何,先运法打通地肺!”窥禅和尚道:“是!”催动护法大阵之力,无穷佛光演化佛门真火,向下而去,烧熔山石,一直往地肺攻去。

要打通地肺,谈何容易?且不说地壳离地肺有十万八千里,单单法力消耗便是无底洞,窥禅等人也知其中难处,想了一个取巧之法,循着地脉流向而动,牵引无穷岩浆喷将上来,有岩浆里应外合,至少能省却一半苦功。一时之间,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佛光分作两部,一部打通地肺,一部与魔宫魔光争斗。

章279 传授龙象大力神通! 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佛光分作两部,一部打通地肺,一部与魔宫魔光争斗,一时之间,魔宫之外佛光普照,将地洞之中散佚出的重重魔性也自炼化一空。

魔宫禁制自发运转,与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争斗,立时惊动了内中的戚泽,他浑身内外形神之中兀自被那佛门秘文符箓充斥催动,身上龙象大力神通气息强横,震慑的黑袍与炼魔壶不敢稍有动作。

魔宫异动,戚泽立时感知,忖道:“出了甚么事?莫不是又有高手要打将进来?”有心去瞧瞧宫外情形如何,忽然那佛碑又作妖起来,操控他往那魔殿走去。

戚泽大骇,魔殿之外兀自缠绕着九道光华,或璀璨、或暗澹、或灰扑扑、或亮晶晶,每一道皆令他心惊胆寒,自有无穷威能困锁其中,只要一个契机便会尽数爆发,莫说只有一条小命,就算有九条小命,也不够瞧的。

佛碑行事霸道,操控了他肉身挪移之间,已距魔殿不过三丈之遥,戚泽眼中已能瞧见九道神通各自演化之异状,他不知魔殿来历,只以为留下九道神通者,是为了保护魔殿之中甚么至宝不被人染指,却不知留下神通之人也是无奈,既然对魔主魔念束手无策,只好对外下功夫,令欲染指魔念之人知难而退。

那魔殿似是石块堆砌而成,每块石头皆有三尺大小,严丝合缝,石头之上凋刻着无数魔门秘咒,呈现猩红之色,彷佛是鲜血书就。

戚泽只看了几眼,便觉头晕脑胀,急忙收回目识,不敢再看。那魔文秘咒皆是炼魔宗中不传之秘,若修行得法,自是可得炼魔宗真传,若是外人瞧了,有害无益,被魔文秘咒侵入脑宫,迟早癔病癫狂而死。

戚泽咦了一声,原来那魔殿看似霸气,不少石块之上尚有断裂之痕,似是先被生生打碎,而后又一块一块拼接起来。他越发觉得不但魔宫本身诡异,连发生在其中之事也透着诡异之气。

九道神通如星环绕飞,络绎不绝,此来彼去,自成气象,一动俱动,戚泽根本不敢再靠近半步,打定主意若是佛碑要他送死,那只好拼死与佛碑斗上一场。

魔殿无门无窗,就似一座石头坟墓,戚泽本在打量那九道神通,忽然眼前一花,似是见到一道魔影,待移目望去,却又空无一人。

戚泽立时警觉之心大起,到了四禅天境界,绝不可能瞧错,除非有魔道高手暗中蒙蔽他之六识感知,若真如此,那人道行必须要远在佛碑之上方可。

戚泽有些发蒙,假作再去瞧那九道神通,过不多时,眼角又瞥见一道魔影,这一次看的极清,那魔影乃是一道人形,立于魔殿石阶之上,正藏身于九道神通之后!

戚泽正要运功,一记龙象大力神通拍去,头顶佛碑忽然变得炽热无匹,一声幽幽叹息响起,先前那道意念又自渗入他脑宫之中,说道:“借神通一用!”

戚泽根本懒得理会,明知反抗不得,不如逆来顺受,还能省些功夫。那意念先前抽取了大还丹残余药力与佛性,这一次却瞄准了古灯檠!

这一下可触动戚泽逆鳞,那古灯檠为那烂陀寺第一至宝,价值无量,亦是他身上最值钱的物事,有无穷妙用,绝不能任那厮取走。

戚泽立时发动四禅天禅功,镇压古灯檠异动,同时体内五音并作,风雨如晦,连玄音剑诀都发动起来,以此宣泄不满与抗拒之意。

那道意念又自说道:“放心,那佛火心灯与你有缘,老僧绝不会冒取,只求其上舍利一用!”话音一落,古灯檠灯盏之中那一枚舍利子所化佛光忽然飞起,连带这些年由古灯檠炼化而出的法力尽数飞入佛碑之中。

戚泽又惊又怒,那舍利子得自萧天环,内蕴一道佛门神通,尚不知是那一门。他非是舍不得舍利子与那神通,实是暗中之人太过肆无忌惮,如今巧取豪夺,已然犯了他的底线!

戚泽再也不愿与那佛碑为伍,嘿了一声,四禅天功法发动了十成十,催动古灯檠飞至头顶,往那佛碑撞去!古灯檠既是佛火心灯,自然坚硬无匹,就不信那佛碑不生忌惮!

那佛碑果然微微让开,那意念说道:“不过借了些许法力,便轻动嗔念!如今魔宫之外大菩提寺之人已布下天龙八部护法大阵,欲要打通地肺,将魔宫永远镇压入地心之内。小友助老僧良多,自不可坐视你丧命于此,待老僧作法,将你送出魔宫。”

戚泽以意念响彻脑宫,冷冷说道:“前辈化身佛碑,藏于我脑宫之中多年,偷学佛经咒文,所图不小,岂是一句‘助你良多’所能抵过?当年我证初禅之时,佛碑异动,引发伏龙山中地龙翻身,便是与前辈和这魔宫有关罢?”

佛碑意念仍不徐不疾说道:“老僧化身此碑,实是情非得已,至于佛经咒文之事,确是老僧理亏,所幸已用那龙象大力神通修行法门权作抵补,还请小友原宥!”

戚泽道:“我修行《小无相禅功》,开启九识,次第分明。这龙象大力神通虽好,却走的佛门符咒祭炼形神之路,两道法门南辕北辙,恕戚某不能受之!”

那龙象大力神通全靠烙印于形神之中的八万四千道佛门秘文符箓催动,与戚泽所修开启九识,证就真如之道根本风马牛不相及,若要转修龙象大力神通,等若从头再来,煞非易事。

那意念道:“开启九识?想不到佛门还有这等法门!不过《小无相禅功》只到第五层为止,前路已断,这门龙象大力神通却是完完整整,上承那烂陀寺的无上法门,修成之后,有一龙九象之力,自然证就阿罗汉,法力无边,神通无量,岂不更好?”

戚泽不答,只沉默以对。那意念叹道:“也罢!你不愿转修龙象大力神通,也只随你!老僧将修行之法留下,倘若有一日你回心转意,自可得授法门!”不等戚泽答应,遍布于戚泽周身血肉之中的八万四千道秘咒符箓陡然向真如佛性之上收缩而来!

待得戚泽一晃神的功夫,那八万四千道佛门秘咒符箓已然聚敛一处,化为一点佛光,取代了佛碑位置,在脑宫之中载沉载浮。

章280 戚泽终逃生 佛碑闭魔宫 戚泽心知那佛光之中便是所有佛门中人梦寐以求的龙象大力神通修持法门,却无心理会。

那意念又道:“难得你能不受龙象大力神通之法的诱惑,既然你不肯受持此神通,老僧也不勉强,便以《小无相禅功》第五层之法相赠罢!”

戚泽一惊,那佛光一转,换成许多经句图文,与他手中那一卷禅功秘籍一脉相承,竟真似禅功的第五层法门!

戚泽喝道:“《小无相禅功》第五层只有大菩提寺中才有记载,难道阁下是大菩提寺哪位高僧不成?”

那意念道:“老僧之事,说来话长,原本见小友深通佛法,博闻诸经,想要请益,可惜魔宫出世,不能畅谈!老僧先送你出去,而后便要封闭魔宫。”

戚泽喝道:“魔宫中究竟有甚么物事?那魔影又是何来历?”

那意念不答,只澹澹说道:“去罢!”佛碑之上分出一道光华,将戚泽裹住,带着其离开魔殿,往魔宫之外疾飞而去!

黑袍与壶老已然吓得魂不守舍,他们躲在暗角之中,也瞧见了那道魔影,便似周身被冰封起来,说不出话来。魔宫中根本无有活人,当年炼魔宗弟子全被闯入的魔道高手杀光,那魔影又是如何穿过九道长生级数神通,现身魔殿之前?

过得许久,黑袍才问道:“壶老,那魔影究竟是何路数?难不成是当年的魔心道人复生了?”

壶老道:“不可能!炼魔宗上下亲见他被无始魔主魔念同化,连渣都不剩!除非无始魔主当真将他的元神送了回来,但那又如何可能!”

无始魔主何等威能,行事一举一动皆有极深用意,既然将魔心道人化去,岂会再将之化生而出?

黑袍又道:“那面石碑好生厉害,就是它催动了龙象大力神通!咦,那厮怎的与石碑分离,往魔宫之外飞去?”

壶老喝道:“不好!魔宫之中必有大变!我们也走!”黑袍当即驾驭魔光往宫外飞去,魔宫虽是修行圣地,一旦封闭,不知何日再能出头,何况还有无始魔主魔念这个祸胎在侧,黑袍权衡之下,还是先遁出魔宫为上!

黑袍见那佛碑立于魔殿之前,似乎与那魔影在对峙,只是不见那魔影。黑袍特意绕开魔殿与佛碑,自左侧疾飞而去,好在那魔影与佛碑皆不曾阻拦。

戚泽身裹佛光,不多时已然飞出了魔宫,一头扎入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之中,迎面便是万顷佛光。

窥禅和尚立时察觉有人闯阵,咦了一声,大阵变化之下,显化一头迦楼罗法相与一尊狰狞之极的阿修罗法相。两尊护法神明封锁前后,想要将之镇压。

熟料那佛光竟似对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了如指掌,趁大阵法力变化的一刻之间,接连变幻去路,竟于间不容发之间,穿过两尊护法神明,直飞地上去了。

正持老僧喝道:“怎会有佛门中人在魔宫之中!”窥禅和尚也有些摸不到头脑,那道佛光路数纯正,显是已得真传,但绝非大菩提寺弟子,只好道:“先不必去管,只安心打通地肺便是!”

正说之间,忽然又有一道魔光自魔宫中疾驰而出,想要闯过护法大阵。窥禅和尚冷笑道:“尔等当这天龙八部阵法是何地方?岂容说来就来,说走便走?”

炼魔壶吞吐无尽魔烟,出得魔宫,一气撞入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之中,魔烟立时与佛光争斗起来。黑袍叫道:“怎会有佛门大阵在此!”

壶老道:“该死,我们被佛门算计了!此阵分明是大菩提寺的天龙八部大阵,你须仔细些!”魔烟之中现出千名金丹级数鬼将,气势汇聚,往阵中硬闯而去。

飞至半途,忽有一尊夜叉法相现身,背生双翅,有光气护身,瘦骨嶙峋,生的十分骇人。那夜叉法相飞起,立时望向千名鬼将,面上露出馋涎欲滴之色。

夜叉本就能啖鬼,正是炼魔壶这等豢养魔物法宝之克星,壶老大叫一声,喝道:“走!走!”黑袍将魔光一卷,反身便走,魔光飞腾之下,只想逃离夜叉法相。

那夜叉法相虽是法力凝聚幻化,习性与本尊相差不多,岂肯放任到口的美食飞走?急忙闪身追去,伸出一只巨爪,一抓之下,已将数十位鬼将凭空捞起!

壶老岂肯束手待毙?操控鬼将吞吐万千魔气,想要将那法相污秽,岂料夜叉法相大口一张,竟将数十鬼将塞入口中大嚼!那些鬼将本无声息,只有夜叉尖牙咀嚼之声,更是令人心寒!

壶老也没了脾气,叫道:“此阵有大菩提寺阿罗汉主持,我非是对手,且先自保罢!”那夜叉法相嚼吃了鬼将,又自伸手捞来。

黑袍也没了脾气,只好御使炼魔壶中所生鬼将排列阵势,极力抗拒夜叉法相攻势,那鬼将被夜叉法相嚼吃,便是损失了许多魔气,伤及炼魔壶根本,还需再运炼回来方可。

炼魔壶入阵,立时引起窥禅和尚注意,说道:“原来是炼魔宗的炼魔壶!我道魔宫怎会轻易开启,有炼魔宗的余孽到此,也说得过去!”

壶老讥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窥禅和尚!魔宫异状,果然是你大菩提寺搞鬼!”

窥禅和尚澹澹说道:“魔宫重开只怕是你这炼魔壶贼心不死,想要取得魔宫中炼魔宗传承,才惹出这一场祸事!你要知道,一旦放出无始魔主魔念,此界便大难临头,沦为无间地狱,你罪莫大焉!”

壶老笑道:“无始魔主何等威能?就算只有一丝一毫的魔念留存,也非你这区区天龙八部大阵所能困锁。那魔念沉寂千年,我就不信会在此时发作!反倒是你佛门对魔主不敬,惹得魔主大怒,魔染此界,你才是罪魁祸首!”

窥禅和尚皱眉道:“区区一件法宝,还敢巧舌如黄!既然入阵,索性将你炼化,少却一件魔道法宝,对此界亦是好事!”

壶老又惊又怒,喝道:“你敢!”

窥禅和尚道:“我有何不敢!”当真发动天龙八部大阵最大威力,那夜叉法相得了阵法加持,又自拔高了三成,双目炯炯,望向炼魔壶,只想啖尽其中魔将!

黑袍叫道:“壶老,如之奈何!”壶老道:“为今之计,只有全力坚持,不令那些秃驴得逞,我就不信魔主魔念何等重要,会放任那些秃驴乱来!”

大阵运转,佛光渗入地下,贯通地脉,尽可能往地肺流去。窥和对窥禅说道:“师兄,如今阵中又多出一件炼魔壶,牵扯大阵法力,要打通地脉,还需多些时日。”

窥禅和尚道:“与镇压无始魔主魔念相比,炼魔壶也好、赤真符也罢,根本算不得甚么,只要将他们困于阵中,待地脉打通,与魔宫一起沉入地肺之中便可!”

窥禅和尚对魔道可从不讲甚么杀生之戒,反是信奉杀一魔头,可救千万人。正持老僧叹道:“也只好如此!”反正已决定舍身殉阵,多几个魔头陪葬,倒也并无不可。

天龙八部护法大阵分作三块,一块打通地脉,一块禁锢赤真符,最后一块困锁炼魔壶,纵有四位阿罗汉主持,也觉力有不逮。

戚泽乘着佛光飞出天龙八部护法大阵,左曲右绕,终于飞出环形山之外,再低头望时,却见那山腹之中本是黑漆漆的,却被无量佛光充斥,也不知从何处来的佛门中人,要如何处置那地火魔宫。

好在那佛碑已留在魔宫之中,并未再入他脑宫,又得了《小无相禅功》的第五层修持之法,也算意外之喜。

至于那龙象大力神通,戚泽从始至终全未动心,并非他矫情,而是有一种玄妙之感,就算转修此道,也难证就阿罗汉。不过那佛碑中老僧居然就将龙象大力神通修持之法收走,也确是大出戚泽意料之外,那老僧行事不说鬼祟,但绝非有大气量之辈。

魔宫之中,佛碑矗立于魔殿之前,碑中忽然走出一道人影,果然是一位老僧模样,面目凄苦,却有一身龙象之姿,显是将龙象大力神通修炼到了最上乘境界。

那老僧身披袈裟,双目锐利,望向魔殿。魔殿之前又有一道魔影显化,二人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九道长生级数神通,却如相隔千山万壑一般。

那老僧死死盯住魔影,缓缓说道:“这千年以来,我始终压不过你的魔性,不过如今我已非我,有佛门大力加持,定能将你重新镇压!你来看!”

身后佛碑之上倏然显化文字,正是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那老僧道:“此经乃佛陀宣说,佛门要旨尽在其中,我要借此经之功德,将你封禁起来!”

魔宫寂寂,那魔影不语不动,但似乎将目光在那佛碑之上转了一转,全无声息。

老僧全不在意,将袖一挥,佛光漫卷,两扇魔宫之门轰然关闭!

戚泽心头一跳,那佛碑老僧摆明是要与那魔影斗法,其修习龙象大力神通,已证阿罗汉境界,又从他处偷学了《金刚经》、《往生咒》等经咒,甚至还有几句《愣严咒》,总不会在魔宫之中吃亏。

他发觉身外佛光已越发稀薄,显是老僧已收回法力,急忙运起四禅天法力稳住身形,想也不想,当即往伏龙山外逃命而去。无论佛门要做甚么,就凭魔宫之中九道长生级数神通,两方交战,只会殃及池鱼,还是先走为上。

戚泽还有些庆幸,幸好不曾被那老僧将古灯檠诓走,不然哭都没地方哭,正遁走之间,忽有一道五色火光飞来,叫道:“可是戚泽?”

戚泽一愣,不由脱口道:“正是!”那五色火光一收,现出一位道人,叹道:“踏破铁鞋无觅处!你小子叫我好找!我乃天乾子!”

戚泽被佛碑隐藏之时,见到天乾子驾驭五火神焰而来,却未见过其真容,当即拜倒说道:“原来是天乾子真人当面,戚泽有礼!”

天乾子说道:“我奉了掌教师兄之命,前来寻你,只怕你殒身在这伏龙山中,没法回山交代!如今正好,快随我走!”五火神焰一展,将戚泽兜住,须臾之间已出了伏龙山。

天乾子刚要说话,忽然眉头一挑,道:“怎么还有太阴宗之人在?”扬手发出一道真火,未几之间已然将白灵、白云两个带了过来。

白灵与白云兀自在伏龙山外眺望,却吃一道神通带走,根本反抗不得,及见竟是戚泽与另一位道人在,俱是大喜。

戚泽道:“两位师姐,请先见过本门天乾子长老!”白灵与白云一惊,忙即稽首问安。

天乾子道:“罢了!此处非是说话之所,稍后当有异变,且随我走!”携了三人又飞出万里之外,这才按下火遁之光。

忽听有人笑道:“天乾子走的好快,老道险些追赶不上!”一道纯阳天风吹来,正是宁虚子赶至。

天乾子澹澹说道:“原来是昆墟派的宁虚子长老!”宁虚子道:“好说!好说!老道已有三百年不曾出世,正想与你多聊一会。咦,这几个又是谁家的娃娃?”

白灵道:“太阴宗掌教常双姑座下弟子白灵、白云,见过真人!”

宁虚子笑道:“罢了,不必行那些礼数!常双姑真是收的好徒弟,老道也是钦羡的紧!”白灵与白云资质皆是上佳,气质亦复各有千秋,正是道门中人梦寐以求的佳弟子。

宁虚子眼珠转到戚泽身上,不等发问,天乾子已然说道:“此乃戚泽,乃是本门弟子!”

宁虚子越发有些惊奇,说道:“既是五行宗弟子,怎的修成一身佛门法力?难不成天机子嫌五行宗不够热闹,想要推陈出新?”

天乾子板着脸道:“此事便不劳前辈费心了!”有心告辞,宁虚子道:“老道看你归心似箭,其实大可不必!有那些秃驴在,稍后自有石破天惊之事,不如多留一会,瞧个热闹!”

章281 魔念魔威 地火流毒! 天乾子寻到戚泽,本想立即带他回山,闻听此言,忍不住有些意动。大菩提寺已有多年不曾出这等手笔,寺中精锐几乎尽出,只为了那一座地火魔宫,接下来定有震惊当世的大事发生,想了想问道:“那魔宫之中究竟有甚么东西,能令大菩提寺如此重视,还请前辈为我解惑!”

宁虚子奇道:“你们掌教派你来,就没说魔宫之事?真是怪哉!也罢,反正今日之后魔宫之秘将大白于天下,索性说与你知!魔宫之中封禁着一样无上之物,逆天之宝,便是无始魔主的一缕无上魔念!”

“甚么!”这消息太过惊人,比此界被域外天魔入侵还要石破天惊,不但白灵白云两个大惊失色,连天乾子道心宁定,也自变了脸色!

戚泽来自另一世,对那无始魔主所知不多,无有太多敬畏之心,还有闲暇忖道:“原来如此!那魔殿之中封禁的想来便是无始魔主的魔念了。但是那魔影又是甚么来路?难不成是无始魔主魔念投影显化?为何那九道长生级数神通围绕魔殿,似是防备有人轰开魔殿,放出无始魔主魔念?”

那地火魔宫之中处处透着诡异,着实令戚泽难以索解。

宁虚子十分满意几人惊骇之情,又道:“魔宫之事要追朔到千年之前,此魔宫乃是炼魔宗秘密打造。炼魔宗当年乃是魔道第一大宗,专以炼养魔头为事,作恶多端。当时的掌教乃是魔心道人,那厮有一日不知走了甚么狗屎运,忽然得了无始魔主垂青,与魔主意念隔空交感……”将魔宫由来娓娓道来。

四人只听得如痴如醉,宁虚子道:“就在魔宫落成的当日,炼魔宗上下咸至,举行魔典,祭祀无始魔主,谁知就在那一日爆发了灭门大战!炼魔宗被其他魔道门户联手围攻,除却几位长生级数长老之外,其余弟子尽殁!那魔宫也被其他魔道门户长老联手封禁,直至今日!”

天乾子道:“魔宫封闭了千年,今日重开,想来便是炼魔宗弟子所为?”宁虚子道:“谁知道呢!老道只是奉了掌教之命,不令魔头有机会进入魔宫,与无始魔主魔念交感,熟料大菩提寺那些秃驴反应更是剧烈,居然行那封山之举……”

话未说完,忽感地动山摇,地下自有道道鼓动之音与坍塌之力传来,宛如天崩地裂一般!

宁虚子面色一变,道:“秃驴们动手了!走!”当先飞起,天乾子将五火神焰一放,带了戚泽与白灵白云三个亦是冲向高天,五人合在一处,只遥望那座环形之山!

戚泽修为最低,但有目识加持,目力几乎与金丹级数的白云道长不相上下,此时已然瞧见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环形之山方圆千里,突然自一圈山根之处齐齐断裂,接着一座千里之山竟是缓缓向地下沉降下去!那环形之山千里大小,重量何止亿万斤两?一旦山根被端,只凭地心元磁真力吸引,便会自然沉落无踪!

戚泽微微张大了口,千里之山恍忽沉落下降,这等奇景前世也没见过几次,也不知大菩提寺之人用了甚么手段,竟有移山倒海之能。

宁虚子望着那大山沉落,叹息道:“那群和尚不惜如此,也要将无始魔主魔念连同魔宫一起葬送,这份根性倒是坚固的很!”

环形之山缓缓陷落,初时并无一丝声响,待到盏茶功夫之后,才有惊雷之音响彻虚空,与地底轰鸣之声连成一片,惊动伏龙山中万千走兽飞禽,只以为是天地大劫到来,立时仓皇逃命!

天乾子叹道:“罪过!罪过!”就算窥禅和尚事先将万里之内的生灵送走,这一番场面出世,引动无数禽兽逃命,自相践踏之下,也必然死伤惨重,这等业力因果加身,大菩提寺的和尚们道行再高,也要承受不住!

戚泽忽然说道:“天乾子长老、两位师姐,还请助我一臂之力,庇护这伏龙山中一干生灵!”

宁虚子一愣,只听天乾子点头道:“也罢,自当援手!”将身一摇,瞬息之间已有数十道火光飞腾而起,背后宛如起了一团五色十光之火轮,向外散射无穷真火之力。

天乾子何等手段,五火神焰一起,立时镇压方圆千里地脉,不令地气暴乱。白灵与白云齐声道:“我等去搜寻受伤的生灵,不使其等落难!”双双飞走。

戚泽也道:“弟子也去!”驾驭佛光疾飞而去。

宁虚子笑道:“既然如此,老道也出一把力来!”张口吐出一道纯阳天风,触人和煦,温如暖阳,如大网落海,广撒而去,须臾之间,已然定住数千里地脉。

这一下瞧出两人功行道行差距,天乾子不由望他一眼。只听宁虚子叹道:“只是山脉沉落,便有如斯威势,待得贯通了地肺,引了地火上升,那才是一场浩劫!”

天乾子惊道:“大菩提寺之人当真要如此决绝?”宁虚子道:“谁说不是!那群秃驴个个抱了死志而来,连死都不怕,还怕作孽么?嘿!”

天乾子摇头不语。戚泽三人分头行动,各自收拢受惊逃窜的飞禽走兽,不令它们被地气波动或是地火所伤,甚至还搭救了数十条人命,其等皆是伏龙山外的猎户贫民,靠着打猎或是拾柴为生,生活不易,若是葬身在这场无谓之灾中,可就太过可惜。

魔宫之外,天龙八部护法大阵威力已然催动到了极致,人力有时而穷,纵然大菩提寺精锐尽出,催发佛门第一大阵,也不能完全打通地壳,连接地肺,费了无数苦功,也只往魔宫之下,又打通了两千丈地脉而已。

窥禅和尚道:“夜长梦多,便先动手罢!将魔宫再沉入两千丈,有无穷地火加持,唯有长生之辈才有手段入内,也算有个交代!”

正持老僧说道:“既然如此,老衲便先走一步!”

窥禅和尚忙道:“师叔且慢!眼下天龙八部护法大阵尚可支持,师叔何必着急?”

正持老僧道:“也罢,便先暂留片刻!”

那天龙八部护法大阵化为一团精芒耀目的佛光,方圆千丈,将大阵之上地脉尽数消解,引动地面之上环形之山下沉。那巨山沉落,压力何止万钧?窥禅和尚忙推动大阵让开一条去路,便在此时异变突生!

那环形之山裹挟无穷气势,最下一层土石砂砾受了地火炙烤,化为滚滚岩浆,骨朵朵冒出气泡,越向下沉降,地火威力越大,生出的岩浆越多,到后来已是半山岩浆半山山石。

环形之山距离地火魔宫有两千丈之遥,用却大半日功夫,才堪堪降临魔宫上方,那赤真符兀自在天龙八部大阵之中恨苦厮杀,不被大阵法力炼化,此时也不由得抬头望去,就见一座无边山岳,底座乃是无尽滚滚岩浆,飞火流炎,如同天神挥动宝印,向下狠狠击落!

赤真符不由得面现绝望之色,叫道:“窥禅!老子与你不同戴天!”

窥禅和尚冷冷道:“你作恶多端,能与魔宫与魔主魔念同沉地肺火海,乃是天大造化,还聒噪怎的!”

赤真符叫道:“你这厮虽是和尚,心肠比老子这魔道还狠,迟早有报应临头!”

窥禅和尚叹道:“贫僧犯杀戒已多,自当了断!”此言一出,正持老僧与窥和等三位阿罗汉齐齐一惊,叫道:“何出此言?”

窥禅和尚道:“诸位师叔师弟,我临来之时,了悟禅机,此地当是我坐化之所,自当舍却此身,全此功德,还请诸位莫要阻拦才是!”

三位阿罗汉面面相觑,做声不得。赤真符哈哈大笑,叫道:“好个贼秃,杀戮太多,终于报应临头!”

窥禅和尚冷哼一声,道:“赤真符,你若再是聒噪,贫僧便先送你上路!”

赤真符噎了个半死,果然不敢再出一语。

其余三位阿罗汉立时苦苦相劝,本来定下他们三人舍身,埋葬魔宫,忽然换了窥禅和尚赴死,大出其等意料之外。

窥禅和尚闭口不言,显是打定主意,全然不理众僧苦劝。

只听先后两声呻吟,原来是乔三寿与图门绝两个倒霉催的相继醒来,透过天龙八部大阵,窥见阵外那无边岩浆与巨岳轰落,吓得失口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环形之山、无边巨岳裹挟无穷地火岩浆,往魔宫冲落而去,窥禅和尚死志早生,当即要舍却一身修为,催动护法大阵无上之威,上下交攻,将魔宫彻底打入地肺之中!

就在双方一个威凌天地,一个将发未发之时,那座地火魔宫本是沉沉暮暮,全无声息,忽有一线魔光起自深宫之内,转眼散为一圈光轮,如孔雀开屏、大鹏展翅,顷刻之间已充斥无边无量地火空间!

那魔光起于微末,却是放之弥天地,充塞寰宇,魔光轻描澹写扫过一切,先在那无量巨岳与岩浆地火之上一触即隐,接着又如清风一般,轻轻拂过那方圆千丈的天龙八部护法大阵。

阵中众位大菩提寺的和尚只觉似是身裹玄冰,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冷战,随即行若无事,不由得相顾骇然!

那魔光又自拂过赤真符、乔三寿与图门绝三人,那三头老魔不由得仰天怒号,一个个皆现出无边魔相!赤真符大喝一声,一条魔符山水画接天及地,演化无穷魔符神通,如渊如海,须臾之间,已破开天龙八部护法大阵,遁入极天之中不见!

余下乔三寿与图门绝两个只觉元神之中多出了甚么东西,又复失去了甚么东西,兀自有些怔神,恍恍忽忽之间,竟未随赤真符逃走,待得他们反应过来,窥禅和尚已然手忙脚乱的将护法大阵重新闭合!

两尊魔道长生立时大怒,各出手段,在阵中搅闹起来!忽听图门绝大叫一声,满是惊恐骇然之意,喝道:“山!山!”

乔三寿骂道:“为今之计,先行逃命!还管甚么山不山的!”图门绝连神通都忘了施展,呆呆指着阵外叫道:“山!山!”

乔三寿顺他手指望去,不由得呆立当场,三张大嘴张得极大,如同被惊雷吓傻的虫豸!

魔宫所发魔光一闪即收,正是来如惊雷,去无声息。那魔宫又恢复为冷冰冰、沉寂寂的模样,但方才那座裹挟无穷岩浆地火的千丈环形巨岳,竟已凭空消失不见!

千丈巨岳、无量地火、如海岩浆,威势勐恶之极,就算长生之辈正面碰撞,也要身受重伤,却在众人眼皮底下,无声无息的消失一空,宛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魔宫之上,忽有一线光华照耀而下,却是伏龙山外大日之精,透过厚达两千丈地幔地壳,勉强倾落下来。此时不但乔三寿与图门绝两个呆呆抬头,望向那巨岳岩浆消失之地,连大菩提寺众僧亦是无语望天。

但见环形山岳所过之处,已形成了一条长达两千丈的甬道,周遭光滑无匹,正是无尽岩浆烧溶之后所成的硬石岩壁!如此一来,那魔宫已然直面大日,重见天光!

忽听图门绝与乔三寿两个在大阵之中跪倒在地,向那魔宫虔诚叩首,叫道:“无始魔主显灵!魔主神威!我等参拜魔主!”

方才那魔光一击消融千丈巨岳,唯有无始魔主之魔念显化威能,方能如此,魔主魔念沉寂千年之后,终于再度显化魔威,镇压当世!

窥禅和尚已然震惊到无声,此刻舍身也不是,遁走也不是,当真进退两难!大阵之外忽有无边地火升腾而起,却是因为天龙八部护法大阵方才打通了地下两千丈,勾动了地火,此时终于顺势烧出,因没了地脉镇压,无边地火如同汪洋恣意,向上喷流不止!

正持老僧叫道:“众弟子不可松懈,且全力催动大阵,镇压地火,不然成此浩劫,我大菩提寺便要毁于一旦!”

窥禅和尚终于反应过来,叫道:“正是!”若放任地火喷涌,整座伏龙山都要成为一片火海地狱,更兼流毒无穷,造下无边罪孽,这番因果业力算到众僧头上,只怕大菩提寺道统顷刻就要灰飞烟灭!

章282 无能胜金刚力! 天龙八部护法大阵顷刻之间铺展开来,依旧化为千丈大小,不过此时功用不再挖通地脉,而是变为镇压地火,将之重新压回地脉之中!

但地火无边无尽,熔金烁石,大阵所化生之佛光一与之交接,便发出嗤嗤声响,有无边白气升腾而上。八尊护法神明显化于大阵之上,怒目断喝,齐齐发力,强横无比的压在无边地火之上!

地火涌动宛如潮汐,自有脉率,一收一冲之间,蕴含无穷大力,将那千丈佛光、无边大阵生生冲荡的如同船行大海,全不受力!

以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之威,却也斗不过地火这等天地之威,大阵佛光忽明忽暗,如风雨飘摇,眼见就要镇压不住!

图门绝与乔三寿立时得意起来,大笑道:“窥禅!你方才还要喊打喊杀,如今傻眼了罢?如此因果业力,看你大菩提寺如何承受!”他两个也非蠢材,当此之时,绝不敢运功冲破大阵,如此一来,地火肆虐的业力也要算在他们头上一份,连声喝骂之间,又复缩在阵中,闲来看热闹。

极北之地,五峰山上白玉城中,天机子枯坐大殿之上,忽然轻笑一声,道:“戚泽只会惹事,不过此役也当叫大菩提寺那群秃驴好生放血一番!”

戚泽正运佛光,接引护持伏龙山中众生,心头忽然季动,感应到那道魔主魔念所发魔光,虽是一发即收,也觉骇然。回首就见那座环形之山已然消失不见,如今那伏龙山中心之处,正有无穷地火之力将发欲发,如同火山,只等岩浆喷射,直上云天!

戚泽有些失色,忖道:“这又是甚么光景?难不成那些和尚玩脱了,怎会令地火有决然喷发之势!”

天乾子与宁虚子立身一处,片刻功夫之间,五火神焰已然搭救了上万只飞禽走兽,但对伏龙山中生灵而言,仍是杯水车薪。

就在魔主魔念显化魔威之时,两位长生真人相顾失色,久久不语,连那五火神焰与纯阳天风都顾不得施展!

待得魔念魔威退去,两位长生真人同时吐了一口浊气,天乾子苦笑道:“这……”宁虚子缓缓说道:“那祸胎终于出手了!速速内守元神,免得被魔念染化,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天乾子悚然一惊,无始魔主魔威何等浩瀚,那魔念虽是一放即收,说不准已被染化,被魔主染化可非同小可,两位长生又惊又怕,急忙运使元神,返照自身,唯恐体内有一丝一毫的魔性残留。

戚泽感应到魔主魔念散布魔光之时,那古灯檠已然自主发动,洒落点点光华,令他真如佛性内外皆如琉璃,通彻明净,不染纤尘。

戚泽刚叹了口气,只听耳边一个温和声音说道:“佛火心灯?好!好!佛陀有灵,我大菩提寺不至于就此断绝!借宝物一用!”

戚泽如今最恨的便是这一句“借某某一用”,方觉一股大力摄来,古灯檠有些动摇,立时以禅功镇压。

便在此时,又有人低笑道:“窥性秃驴,好不要脸!强夺我弟子宝物!”一道五色光华显化,竟是天机子元神分光照影而来!

戚泽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拜将下去。只听一声叹息,又有一道佛光显化,乃是一位身披月白袈裟的老僧,手持念珠,满面慈和,苦笑说道:“老衲也是无法可想,这佛火心灯乃是敝寺唯一希望,还请天机子道兄通融则个!”

戚泽望了望天机子,又望了望那老僧,知趣的闭口不言。

天机子指着那老僧对他笑道:“徒儿还不知这秃驴身份罢?这厮便是大菩提寺当代住持方丈窥性!此人虽是和尚,惯做偷盗之事,为师若是不来,你这佛火心灯便给他诳走了!”

那窥性禅师澹澹说道:“道兄何必编排老僧?这佛火心灯乃那烂陀寺无上至宝,佛门无双,正合今日镇压地火,消弭灾劫,因此老僧欲借来一用,并不会据为己有。”

天机子道:“你这老秃还将几分道理,就怕你那师弟还有徒子徒孙见财起意,红了眼睛,硬说此宝是大菩提寺之物,强抢了去!”

窥性禅师微微苦笑,说道:“岂会!岂会!”

天机子道:“我这十分心善,被你巧言几句,说不定真会将此宝借与你使用,不过老道却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你要借宝,须先拿人事来!”

窥性禅师合掌当胸,说道:“佛门讲因果,老僧借宝行事,当有回报,只是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岂有甚么人事?”

天机子冷笑道:“你这老秃只好去哄骗别人!大菩提寺不是有好大基业?不如让我这弟子去做个住持,统领一干大小秃驴?”

窥性禅师道:“道兄说笑了!”天机子道:“我知你身无长物,不过大菩提寺历代总还传下几件压箱底的宝贝,比如那断无明戒刀、天龙八部护法大阵、明王斩魔剑,随便给出一样,便也罢了!”

窥性禅师又道:“道兄说笑了!”

天机子作色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笔生意便莫要谈了!”

窥性禅师道:“道兄欲为贵弟子求取何物,还请明言,老僧自是无不应允!”

天机子这才回嗔作喜道:“当真?好!我便替我这弟子做主,要你们大菩提寺中一件传承之物!”

窥性禅师道:“不知是何传承之物?”

天机子道:“便是那无能胜金刚力!”

窥性禅师一惊,说道:“无能胜金刚力?道兄何以知晓这门神通传承落在本寺之中?”

戚泽听闻“无能胜金刚力”六字,便觉有些亲切,似乎十分有缘,立时用心倾听。

天机子悠然道:“佛门六大护教神通,传入此界数种,皆落在那烂陀寺之中,可惜自那烂陀寺湮灭无闻,传承近乎断绝。你大菩提寺号称上承那烂陀寺法统,自然会有数道神通传承。我这弟子与佛门有缘,索性为他求个前程!”

窥性禅师望了戚泽一眼,目中佛光通透,了然于心,说道:“原来如此!那无能胜金刚力敝寺之中确有一部分法统流传,属于金刚部无上法门,只是所得不全,颇有残缺。”

天机子大手一挥,道:“残缺也罢,你给是不给,只要一句痛快话来!”

窥性禅师毫不犹豫说道:“也罢,既是与我佛有缘,自当成全!”微一凝神,手掌摊开,其上便有一道佛光汇聚,略一摇荡,似有微妙之音隐闻。那佛光层层叠叠,不知有多少层级堆砌一处,自外表看来,难窥端倪。

窥性禅师道:“此物便是无能胜金刚力传承之法,乃是前代那烂陀寺高僧用心印之法拓印神通之道,以心印心,传承不绝。老僧虽愿奉赠,也要看小友是否与此法有缘!”

戚泽手托古灯檠,不由伸手触碰那道佛光。那光华本是合拢成一团,吃他手指一点,竟是层层绽放开来,犹如一座浮屠,层层垒垒,其中有微妙佛音清唱,倏忽之间,竟已投入他眉心之中去了。

戚泽只觉脑中一清,已多了一道佛光浮屠,那浮屠中空,共分九层,垒垒高叠,有无穷玄妙。那佛光浮屠一出,戚泽所修《小无相禅功》所得三道神通所化之佛光,竟纷纷飞入其中,次第安定。

佛光浮屠最下一层乃是金刚禅唱神通,其上则是小无相禅光神通,再上则是金刚神掌神通,至于浮屠第四层本该有另一道修成四禅所得神通,但因戚泽将之打散,用来祭炼那一卷五十阴魔图,便不成其意。

却见那浮屠略一震动,戚泽怀中五十阴魔图猝然发动,化为一道光华,竟也钻入脑宫之中,在浮屠第四层上安住。

戚泽一惊之下,那真如佛性亦是演化一点幽光,高居浮屠之上,统筹中枢,如此一来,他一身佛门神通法力被无能胜金刚力所化佛光浮屠整合一体,一改松散之局,变得如臂使指,心念一动,数道神通法力便是响应如斯。

窥性禅师说道:“看来此法与小友有缘!无能胜金刚力乃佛门护教神通之一,精微奥妙,但历来修炼之人极少,老僧不精此道,不敢多言,还要靠小友自家体悟。”

戚泽略一感悟那佛光浮屠,便觉无穷奥妙涌上心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留待日后慢慢体悟。这无能胜金刚力的确蕴含无穷奥妙,难得与他所修九识之法契合无比,自能统御一处,倒似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窥性禅师道:“如今可将那佛火心灯借老僧一用了罢?”

天机子道:“自是可以,戚泽,将那心灯借给窥性大师一用!”

戚泽闻言,双手将古灯檠奉上,说道:“大师请用!”

窥性禅师接过那古灯檠,以手微微抚摸,叹道:“佛门至宝,沦落至斯,可叹!”一整僧袍,喝道:“老僧去也!”手托古灯凌空飞去!

待得那老和尚飞走,天机子板着脸道:“我命你去纯阳剑派炼罡,你倒好,一路游山玩水,连封禁千年的地火魔宫重开都能遇上!我似你这般年岁,都没你经历的多!”

戚泽不知如何答对,只好讪笑不已。天机子道:“你与佛门有缘,佛法精进,我也不来管你。但天虹子师兄的剑术只有你一个传人,你却不可荒废此道,知道了么?”

戚泽拜倒说道:“是!多谢掌教至尊提点,弟子定当苦修天虹子先师所传剑术,不令先师毕生心血付之东流。”

天机子道:“你随我来!”大袖一展,已来至天乾子与宁虚子面前。天乾子一见,忙拜道:“见过掌教师兄!”

天机子道:“罢了!”对宁虚子说道:“这位便是昆墟派宁虚子道友么?贫道天机!”

宁虚子虽是道行精深,辈分尊隆,遇上堂堂五行宗掌教,也自矮了一头,忙稽首道:“贫道宁虚,见过五行宗掌教至尊!”

天机子道:“道友不必多礼,不知昆玉道友可好?”昆玉正是昆墟派当代掌教道号,宁虚子见问及自家掌教,立时正色道:“昆玉掌教安好,有劳道友动问!”

天机子道:“地火魔宫重现倒也罢了,但千年前魔道各派联手封禁的无始魔主魔念绝不可放其走脱,不然此界定成凄惨魔国,也无我辈立足之地!”

天乾子与戚泽尚是首次与闻这等机密,俱是大受震撼,根本说不出话来。

宁虚子道:“不错!因此敝派掌教遣老道来,监视那魔主魔念动静,方才无始魔主魔念显化魔威,将一座巨岳凭空抹去,当真令人惊怖!”

天机子颔首道:“我辈虽证长生,在无始魔主魔念之前,与虫豸无异。方才不过是魔主魔念被动显化,不必忧虑。魔宫虽开,有大菩提寺诸位高僧联手,自可镇压,此时也未到魔主魔念真正出世之时。”

宁虚子道:“以道友之意,该当如何?”天机子道:“稍安勿躁,待得窥性禅师平息了地火之力,带了大菩提寺众人前来再说!”

宁虚子惊道:“窥性竟也来了?”天机子道:“魔宫之事,何等重大?他若不来,大菩提寺便要死伤几个阿罗汉,岂能坐视?”

窥性禅师飞临那座天坑之上,低头能瞧见那座深沉魔宫与其下无量地火,又见天龙八部护法大阵所化佛光,叹道:“罪过!罪过!”闪的一闪,已然无踪。

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之中,窥禅和尚已然盘坐阵中,决意散去毕生修为,压制地火,舍生赴死。忽听阵外有人说道:“窥禅师弟且莫舍身,听本座号令,平息地火,免得生灵涂炭,做此大孽!”

窥禅和尚闻听,双目之中留下泪来,伏地拜道:“遵方丈师兄法旨!”阵中诸位高僧弟子亦齐声说道:“遵方丈法旨!”

窥性禅师手托古灯檠,曼声说道:“今日方显佛法无边!”周身光华大放,脑后现了一十八道金轮,灿然灼然,轮转不休。一道金轮便对应一道佛门神通,这老僧看似平凡,竟修成了整整十八道佛门神通!

章283 一灯如豆,照破千年痴愚。佛法无边,证见自性真如! 十八道佛光轮转,光华耀彩,不可逼视。那老僧手托佛火心灯,脑后十八道佛光齐齐灌注入心灯灯盏之中。

轰的一声,犹如油缸中扔下一片火星,佛火心灯得了阿罗汉级数法力灌注,当即暴走!

心灯之上灯焰灼灼,瞬息之间已化为一片火瀑,其中结出无数朵金色灯花,每一朵灯花之中皆有一道佛光闪动,佛光之中又有无数细小之极的金色文字游动,火、光、字三者统御一体,展现佛门正宗、无量神通之气象!

窥性禅师低喝一声,将手一指,那金焰佛光立时暴涨,化为一片火幕,向下压下,穿过魔宫,与其下无边地火交接一处,竟是以火御火,生生将地火弹压下去!

地火发自地肺,带有一丝先天之性,被天龙八部护法大阵打通地脉,因此窜将上来,有无穷威势,但窥性禅师不愧为此界佛门第一高手,第一阿罗汉,十八道佛光轮转,法力齐出之下,竟生生将地火大潮压制下去。

窥禅和尚见状,忙催动天龙八部护法大阵,演化佛光,佛光之中八尊护法神明法相巍然耸立,分据八方,与窥性禅师合力一处。

得了大阵助阵,窥性禅师登时心头一松,霎时之间,地洞空间之内已被无量佛光填满,无量光、无量佛、无量音,佛火心灯加持之下,佛火佛光之中自有一股清凉之意,冷却地火,使最上一层火焰渐渐冷却,与熔炼的地脉砂石等物化成一层极厚的土壳。

眼见地火之威渐渐消散,窥禅和尚暗松一口气,竭力将毕生修为送入大阵之中,以求圆满。有窥性禅师居中调理,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之力无远弗届,满溢地洞空间。

窥性禅师三分法力催动佛火心灯,却有七分法力留意那魔宫动静,倘若魔宫之中无始魔主魔念此时再来搅扰,便要徒呼奈何,只能带了一干弟子长老逃命去了。

幸好魔宫之中冰冷沉寂,忽然两扇宫门微微开启,一道光影显化,向那窥性禅师合十作礼。窥性禅师亦是还礼,那光影忽然消散不见,两扇宫门亦自沉沉封闭。

地洞之外,天机子、天乾子、宁虚子,还有戚泽、白灵、白云等人默默等候。戚泽只觉身外越发清凉,那地洞之上喷射的火光、热力渐趋散去,显是一场大劫被消弭于无形,不由暗松一口气。

宁虚子叹道:“窥性大师不愧是此界佛门第一高手,好手段!嘿!”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中本有四位阿罗汉,还将伏龙山弄的一团糟,及至窥性出手,立时海晏河清,一片升平,不得不佩服那老和尚手段惊人,宁虚子自忖自家上场,也绝难收此立竿见影之效。

天乾子忧心忡忡,道:“若是那魔宫中的无始魔主魔念再度发威,如之奈何?”

天机子道:“无始魔主何等身份?不会做此无意之事,你放心便是!我只担心那些域外的魔头!”

宁虚子矍然道:“不错!无始魔主魔念对域外天魔而言,正是无上之宝,只怕其等会群起攻入此界,强夺魔念!”

天机子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已约了昆玉、常双姑、闻叩剑一干道友商议!”

无始魔主魔念沉寂千年,忽然显化魔威,域外天魔定会如闻血之鲨,蜂拥而来,则此界危矣。域外天魔之事,也的确需要玄门各派联手应对,也唯有天机子有这等地位手段,能召集各大派掌教至尊汇聚一堂。

宁虚子吐了口气,苦笑不语。连自家掌教都答应出面,他还有甚么话说。

天乾子道:“那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之中,尚有五毒教乔三寿、阴山派图门绝等魔道长生在,掌教师兄要如何处置?”

天机子澹澹说道:“跳梁小丑,捏死便是!不过毕竟是长生之辈,五毒教与北邙山未必舍得!”

天乾子皱眉道:“掌教师兄之意是?”

天机子冷笑不答,宁虚子心头一动,也自冷笑道:“他们若敢来,便给些颜色让他们瞧瞧!”

三位长生真人说话,白灵与白云只好垂手恭听,不敢插言。

戚泽则闭目而立,仔细摸索那无能胜金刚力神通之奥妙。这门无能胜金刚力不愧为佛门六大护教神通之一,与龙象大力神通齐名。那龙象大力神通根本在于八万四千道佛门根本秘符秘文,烙印元神肉身,形神兼修,一动俱动,举手投足当有一龙九象之力随身,挟山超海,无所不能。

无能胜金刚力听起来似是与龙象大力神通一般,俱是以力量取胜,实则却非如此。在戚泽看来,此法门更似是为佛门九识之法量身打造。

无能胜金刚力传承之法化为一座浮屠,共有九层,每证就一识,便开启一层,如今他已证就四禅,因此有四层浮屠开放。戚泽记起那佛碑中老僧曾言,已将《小无相禅功》第五层修持之法赠送与他,立时翻找脑宫,果然瞧见一点佛光孤零零漂浮。

戚泽试着催动那座佛光浮屠,轻轻一招,那佛光果然受了指引,飞入浮屠之上,正落在第五层上。随即佛光化开,内中许多文字图画映射而出。

戚泽返照元神,近而观之,通读之下,立时大喜,那佛碑老僧不曾说话,佛光之中果然记述了《小无相禅功》第五层的修持之法。

《小无相禅功》第五层乃修持空无边处定,“云何空无边处定加行。修何加行。入空无边处定。谓于此定。初修业者。先应思惟。第四静虑为粗苦障。次应思惟空无边处。为静妙离。彼于尔时。若心散乱。驰流余境。不能一趣。不能守念。令住一缘。修空无边处定齐此未名空无边处定加行。亦未名入空无边处定。彼若尔时摄录自心。令不散乱。驰流余境。能令一趣。住念一缘。思惟修习空无边处定相。如是思惟发勤精进。勇健势勐。炽盛难制。励意不息。是名空无边处定加行。亦名入空无边处定。彼于此道。生已修习多修习故。便令心住等住近住安住一趣等持无二无退。齐此名为已入空无边处定。又此定中。诸心意识。名空无边处定俱有心。诸思等思。乃至造心意业。名空无边处定俱有意业。诸心胜解。已胜解。当胜解。名空无边处定俱有胜解。又此定中。若受若想。乃至若慧等。名空无边处定俱有诸法。如是诸法。亦名空无边处定。”

那修持之法亦是那烂陀寺月惠禅师所传,那禅师在禅功秘籍最后说道:“禅功到此,秘义已尽,行者自觉自悟,望悉珍重。”

戚泽阅罢,掩卷长思,月惠禅师既说《小无相禅功》至第五层而止,必不会有错,也即是说他最多只能修成空无边处定,证就禅功第五层,再向上修持,便需转入其他法门。

龙象大力神通加持在身之时,分明已证阿罗汉境界,倒是一条通天大路,但一来戚泽自觉本性与此法不合,二来那老僧敝帚自珍,将修持之法收回,因此此路也已断绝。

眼下只有无能胜金刚力一条路可走,不过窥性禅师明言,此法亦是残缺,与《小无相禅功》倒是惺惺相惜,大哥别笑二哥,搞得戚泽也有些烦闷,只好暗自定计,待得伏龙山事了,再秘寻窥性禅师问个清楚。

地洞之中,魔宫之前,无边地火之上又有无边佛火佛光压制,渐渐熄灭平息,窥性禅师微微叹了口气,立足于一层厚厚的土壳之上,其下数十丈距离仍有无边地火肆虐,只是势头渐小,不复为患罢了。

那老和尚见此,仍旧眉头紧锁,望着那佛火心灯说道:“幸好有此宝在手,真是佛陀保佑!咦?”忽然惊觉佛灯之上竟烙印着许多经文,细细研读之下,不由大惊道:“好一部经文!此乃佛门正宗真传,合该此界佛门大兴!有此经加持,当可无虑也!”

那老僧何等修为,《金刚经》只入目观瞧一遍,已明其中精义,已证其中境界,遂将那佛灯轻轻一转,立有一道灯光起伏,落在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之中!

那老僧叹道:“一灯如豆,照破千年痴愚。佛法无边,证见自性真如!”佛灯灯芒如火如水,如清风拂动,照入大阵之中,掠过每一位弟子长老。

窥禅和尚受佛火灯光一照,只觉内心通明澄澈,似是去了一层束缚枷锁,不由叹息一声,佛光之下,就见一道稀薄到了极点的黑影自他身内飞出,随即被漫天佛火灼烧殆尽,化为一缕轻烟消散!

窥禅和尚大惊失色,那黑影分明是身受魔染之相,化为魔影,藏于形神之中,竟无一丝察觉,长此以往,魔染之力汲取他形神之功,早晚要迷失本性,堕入魔道!

大阵之中,众长老弟子之身皆有魔影飞起,随即灰飞烟灭,化于无形,众人无不如释重负。窥性禅师道:“无始魔主魔念何等魔威,方才虽只一瞬,也足以将你等形神魔染,我以佛法之功,拔除魔性,如此方保万全!”

众人皆合十叹道:“多谢方丈!”

窥性禅师隐去佛火心灯之事,眼见大患消弭,飞身入了阵法之中,自有窥禅和尚等阿罗汉迎接。

窥禅和尚说道:“师兄,阵中尚有几位魔道高手,请师兄发落!”窥性禅师道:“佛门弟子不染杀劫,且将他们带回寺中看押,日夕以佛法度化。”

乔三寿与图门绝两个兀自清醒,闻听此言,当即叫道:“窥性!你敢用佛法度化我等,不如现在便杀了老子!”魔道中人最恨亦是最惧佛门度化之法,扭曲魔心,断送魔业,与佛门弟子被魔染堕落无异,乃是魔道深自痛恨之事。何况一旦被囚入大菩提寺中,除非那丛林破灭,又或是改弦易张,信奉佛法,难能有出头之日,还不如来个痛快!

窥禅和尚冷笑道:“尔等恶贯满盈,能得闻佛法,以正己心,已是邀天之幸,岂敢妄言!”

图门绝冷笑道:“老子就是欢喜作恶,与其被佛法度化的不人不鬼,还不如来个痛快!”

正持老僧叹道:“冥顽不灵!”

乔三寿叫道:“我等好歹是长生之辈,你们敢如此折辱,我五毒教绝不会坐视不理!”

窥和和尚道:“亏得方才方丈以佛法将你们的魔性灭除,不然你们身受无始魔主魔染而不自知!”

乔三寿与图门绝面面相觑,窥性借佛火心灯之力,拔除无始魔主魔染魔性,连他们自家都不知已被魔染,窥和此言的确无可辩驳。

窥性禅师却将目光转到阵中一团魔烟之上,皱眉道:“炼魔壶?原来是炼魔宗的高手,怪不得能寻到魔宫!”

黑袍与壶老也被镇压在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之中,靠着万鬼魔烟护身,窥性禅师亦是雨露均沾,也将他们的魔性以佛灯之力化去。黑袍见了大菩提寺方丈住持,也有几分心虚,说道:“我炼魔宗又未灭门,自有道统流传,如何不能来魔宫寻觅根源?”

窥性禅师摇头道:“为你一己之私,险些放出无始魔主魔念,大是不该!如此,也随老僧回去大菩提寺中,忏悔己过罢!”

黑袍大惊,悄问壶老,壶老传音道:“图门绝与乔三寿必不会坐以待毙,待他们动手,我等也上,拼着损耗几分元气,就不信破不开这狗屁大阵!”

窥性禅师道:“窥禅师弟,你嗔念不息,虽为除魔卫道,这些年多造杀戮,业力极深,你愿舍身镇压魔宫,此举乃是大善,不过眼下还用不着,便着你率领弟子,在此地布下天龙八部大阵,日夕看管魔宫,不得有误!”

窥禅和尚满面羞惭,下拜说道:“弟子遵法旨!”

窥性禅师又道:“窥和、窥明两位师弟,与窥禅同守此地,不可懈怠!正持师叔随我回寺。”正持等三位和尚亦是凛然遵从。

章284 传经窥性 般若空慧 窥禅和尚道:“方丈师兄罚我在此监控无始魔主魔念动向,自是心服口服。不过若是魔念再度作祟,我等被魔染于无知无觉之间,如之奈何?”

窥性禅师道:“只要心地空明,不染纤尘,返照自身,佛性沾染,自然不惧魔染,我也会常来此地查验,三位师弟与众弟子不必担心。”

窥和和尚叹道:“但愿如此!”守着魔宫,无始魔主魔念就在近前,可非是闹着玩的,众僧人虽自觉于佛法定力颇有心得,却也抵挡不得无始魔主魔念染化。

窥性禅师摇头道:“我辈佛门弟子,当秉持正念,践行正道,勇勐精进,远离颠倒妄想,则纵然无始魔主亦奈何不得。待得你们能体悟到这一层精义,便有望解脱色身,投生佛陀佛国之中,永享清净。”

众弟子听罢,尽皆凛遵。窥性禅师道:“趁魔宫沉寂,窥禅师弟可借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之力,继续冷却地火,铸炼地壳,以苦功之力,一点一点修复地壳气脉,将地火重新压回地肺之中。”

窥禅和尚苦笑道:“是!”先前还在卖力打通地壳,如今却唯恐地壳不厚,当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窥性禅师道:“正持师叔随我去见一见诸位玄门道友!”与正持老僧驾驭佛光飞出地洞,正持老僧道:“这地洞直达魔宫,不如以无上巨力将之抹平,免得魔道宵小再有甚么心思!”

窥性禅师摇头道:“我等能将之抹平,有心之人自能再钻透而入,不必如此!”两位老僧凌空飞来,与玄门高手们会和。

窥性禅师先与众道人见礼,说道:“老僧已命窥禅师弟率领寺中弟子,布下天龙八部护法大阵,终日在此镇守,免得再有魔道之辈打开魔宫之门,遗祸四方!”

宁虚子笑道:“窥性大师此举大善,大菩提寺如此胸怀,我等感佩万分!”窥性禅师乃大菩提寺住持方丈,又是此界佛门第一人,地位比昆墟派昆玉掌教还要高上半格,以宁虚子的身份,也要大拍马屁。

天机子道:“贫道已约了昆玉、常双姑、闻叩剑等道友,共议无始魔主魔念之事,此事少不了窥性大师参与,还请大师拨冗前去!”

窥性和尚合十说道:“善哉善哉!老僧责无旁贷!”

天机子道:“既然大菩提寺派遣三位阿罗汉在此驻守,我五行宗也不好袖手,便请天乾师弟委屈一下,在伏龙山中多多接应大菩提寺的诸位高僧罢!”

天乾子也是倒霉,先被罚面壁,又被拎来搭救戚泽,最后还要在伏龙山中常驻,口中发苦,只好苦笑说道:“遵掌教师兄法旨!”

天机子道:“白灵、白云两个,可启程回太阴宗,此地非是善处!”白灵白云两个自知地火魔宫之事非她们所能插手,齐声道:“是!我等回山定将魔宫之事向掌教师尊禀明!”

天机子道:“常双姑虽是女子,却不让须眉,你们只转告一言,就说百日之后,老道在域外等她!”

白灵与白云对望一眼,躬身告退,临去之时特意将戚泽拉至一边。白灵道:“戚师弟,此去一别,有缘再见!”

白云道:“小荷在门中修行,你尽可放心。只是她对你甚是想念,日后有暇,你可来本门探望!”

戚泽道:“两位道长放心,他日有暇,我定去贵派探望小荷!”与两位道长殷殷作别,望着她们飞入云霄不见。

天机子道:“此地已无甚么好瞧,各自散去罢!”宁虚子巴不得早早远离这魔宫与魔主魔念,当即道:“既然如此,老道告辞!”稽首一礼,匆匆飞走。

天乾子笑道:“那宁虚子一走,说话倒能随意些!”天机子道:“昆墟派总是此界道门第一大派,师弟不可背后编排!”

天乾子道:“若非本门当年……,这道门第一大派的位子哪里轮得到昆墟派来做!哼!”

天机子默然不语。

窥性禅师忽然对戚泽笑道:“老衲有几句话想对戚小友说,还望天机道兄成全!”

天机子摆了摆手,道:“只要不挖我五行宗墙角,任你去说!”又对天乾子道:“师弟且去魔宫之前,与大菩提寺高手寒暄几句,稍后我带了戚泽离开。”

天乾子目光怪异,明知此是天机子故意支开他,却不知为何如此,只好道:“是!”化为一道火光投入地洞之中去了。

窥性禅师将戚泽引到一旁,将那佛火心灯递过,说道:“多谢小友相借此宝,如今物归原主。”

戚泽接过那古灯檠,细细打量了一番,发觉灯身之上比先前光亮不少,其上佛火金焰也自壮大了几分,说道:“晚辈恰好有事请教,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窥性禅师道:“可是为了那《小无相禅功》?”

戚泽道:“此是一件!”

窥性禅师目光神光闪动,说道:“小友尽管问来,老僧自当知无不言!”

戚泽道:“多谢大师!自我修行以来,打通脑宫,发觉其中有一面佛碑留存,随身数年,前不久那佛碑带着我深入魔宫之中,借我之身,显化龙象大力神通。魔宫深处建造有一座魔殿,内中便封存了无始魔主魔念,魔殿之外更有九道长生级数的魔门神通看守,我曾在魔殿之前见到一尊魔影……”

窥性禅师始终面色澹澹,听戚泽讲述,待得戚泽谈及那道魔影,只眨了一下眼,全无表态。

戚泽续道:“那魔影现身,佛碑便即一变,其中有一人自称‘老僧’,似乎与那魔影相识,二人隔着九道魔道神通对峙,其后那老僧将我送出魔宫,还附赠了《小无相禅功》第五层的修持之法。”

“晚辈知那禅功乃当年那烂陀寺中兴之祖月惠禅师所创,也曾与贵寺罗海和尚有一面之缘,听他言道,《小无相禅功》第五层功法唯有贵寺之中方有流传,由此可知,那佛碑之中的老僧当也是贵寺弟子,至于那魔影又是甚么来历?还请大师为我解惑。”

窥性禅师叹了口气,说道:“小友所说佛碑,老僧确知其根底,碑中僧人虽不算本寺正式受戒之弟子,总算与本寺大有渊源。不过那僧人身份牵扯到一件极大隐秘,未到说破之时,不过那僧人绝不会对小友有何危害,还请小友放心。”

戚泽道:“那老僧倒是不曾害我,反传了我《小无相禅功》第五层修持之法,只是这几年从我身上学去了几本佛经。”

窥性禅师目中一亮,道:“老僧观那佛火心灯之上,有一卷经文,明心见性,阐述佛门大义,乃极上之旨,想来出自小友之手?”

戚泽苦笑道:“大师何必取笑?那一卷《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乃佛陀亲口宣说之正法,只不过借我之手,流传世间罢了。”

窥性禅师道:“我大菩提寺供奉定觉如来,那一尊佛陀所说微言大义,在寺中皆有记载,这一卷《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与定觉如来所传法门颇有不同,但奥妙之处绝不在定觉如来之下,不知是哪一位佛陀所说正法?”

戚泽心道:“戏肉来了!”好在当年传出《金刚经》时,便早有说辞,当即道:“此卷《金刚经》乃一位释迦牟尼佛所传,晚辈是在睡梦之中有天人传授此经,因此得闻。”

窥性禅师道:“十方诸佛,如河中沙数,时有真经传下,小友能在睡梦之中得天人传授,亦是与佛门有缘。”

戚泽道:“除却此经之外,尚有一部《往生咒》、一部《心经》,亦是梦中天人所传,索性一并赠与大师!”遂将《往生咒》与《心经》口述一遍。

窥性禅师何等修为,只听了一遍,便即大惊道:“真是宝经也!那《往生咒》度化幽冥,能超度生魂,更是北邙山等僵尸鬼道之克星!那《心经》更是了不起,道尽佛门四谛五蕴之真谛,常自持诵,足可不受魔扰!老僧正愁窥禅师弟等弟子驻守魔宫之前,时刻防备无始魔主魔念侵袭,有此《心经》一部,当可无忧矣!小友传经之德,功莫大焉!”

戚泽逊谢道:“两经一咒,皆是天授,晚辈不敢擅专,使之流传世间,饶益众生,正是晚辈之愿!”

窥性禅师道:“这几年之间,在极北之地许多小国之中,传闻有秘经流传,便是小友之功罢?”

戚泽只道:“便知此事瞒不过大菩提寺!”罗海和尚受他所托,在极北之地小国之中传播经文,如今已过数载,中原之地已有经咒流传,大菩提寺不可能不知此事,只是不愿去管罢了。

窥性禅师道:“老僧虽知此事,却未细阅经文,今日若非小友慨然传经,岂不与宝经失之交臂?如此功德,请受老僧一拜!”竟是俯身下拜!

窥性禅师何等身份,这一拜着实非同小可,连天机子都为之侧目,若是宁虚子与天乾子在此,只怕要吓得眼珠子掉出来!

戚泽侧身一让,只受了半礼,说道:“大师不必客气,快快请起!既然经文传毕,还请大师为我解说《小无相禅功》第五层修持法门。”

长生境与阿罗汉境微妙深湛,一法通万法通,窥性禅师身为此界佛门第一高手,对《小无相禅功》自有独到见解,戚泽自不会放过请益之机。

窥性禅师笑道:“好!好!居士与我佛有缘,自当解说!”称呼已从“小友”改为“居士”,颇显郑重之意。

戚泽亦肃容道:“请大师传法!”

窥性禅师伸手点在他眉心之上,戚泽一愣之间,俯身拜道:“多谢大师!”

窥性禅师收回手指,说道:“老僧已将《小无相禅功》真意印于居士心念之中,居士只要静坐思维,便可自悟自修。”

戚泽道:“那月惠禅师在《小无相禅功》记述道,禅功到第五层为止,并无再向上之法门,晚辈自觉与这部禅功十分契合,修行起来分外上手,前路断绝,颇感遗憾,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窥性禅师道:“《小无相禅功》讲述佛门禅定之法,在那烂陀寺中本是给初入门的弟子打根基之用,待得禅功精进,心不动摇,自有许多上乘法门可供转修。及至月惠禅师出,以天纵之资改进功法,将之推演至第五层,便是这部禅功的由来。”

“《小无相禅功》修成第五层,等若道门金丹真人,根基稳固,这部法门潜力便已垂尽,因此月惠禅师不曾再做推演。居士若要接续禅功,有两条路可选。第一条便是转修《大涅槃经》,此经为那烂陀寺四大显学之一,为佛门正宗传承,内述圣行、如来真性、光明遍照等次第法门,可依此经修证有余涅槃、无余涅槃,而得佛果。此亦是当年那烂陀寺之中修习禅定之功深湛者所共学之道!”

“《大涅槃经》佛理精深,为证涅槃所依之不二法门,可惜随着那烂陀寺法统断绝,而湮没无闻,本寺所得不过只言片语,不成体系。居士若选此经修行,要么靠天授而明,要么需西渡佛国,去至当年那烂陀寺旧址之中,寻求机缘,看能否寻到此经全本。”

“至于第二条路么,便要着落在老僧传给居士的无能胜金刚力法门之上!无能胜金刚力以金刚为名,乃譬喻无可截断者,佛性如金刚,坚固不可摧。此法门乃佛门无上护教神通,直指佛陀果位,能斥破邪道,证就般若空慧。老僧观此法与居士甚是相合,居士不如取此法成就。”

戚泽思忖半晌,问道:“大师之言晚辈自无不信,只是那无能胜金刚力法门亦是残缺,如之奈何?”窥性禅师笑道:“老僧所言此法残缺,并非法门残破,而是此法依性起修,证般若空慧,非根器锐利、悟性超人者不可修持。因是此法门在那烂陀寺之中,敢修持者亦是寥寥无几。老僧观居士根器非凡,更有天助,修行此道,当为至选!”

章285 师徒父子(中元节早点回家) 戚泽闻言,低头沉思,那无能胜金刚力传承在他脑宫之中演化佛光浮屠,统御一身佛门修为,入手时日虽短,倒也参悟出其中几分玄妙。窥性禅师之言又对又不对,无能胜金刚力之法的确能证般若空慧之道,有相无相,不生不灭。但与其说是修行法门,倒不如说是一具佛法修行之模具,大义前提不变,随修行之人所修法门不同,所变幻出的修行路径亦自不同。

无能胜金刚力落在戚泽之手,当即与《小无相禅功》相合,九层浮屠象征九层修行次第,暗合佛门九识修行之法。戚泽佛法修为渐深,已能勘定自身修行之路,九识者,识以了别为义。谓能照了分别一切诸法故也。一眼识,二耳识,三鼻识,四舌识,五身识,六意识,七阿阤那识,八阿赖耶识,九阿摩罗识。

九识之道乃前世佛门之中唯识宗之大义,自来此界机缘巧合,入此甚深法门。但前次在魔宫之中,那佛碑老僧似乎不识此道,不知那烂陀寺中可有九识的修行法门。

无能胜金刚力法门给戚泽带来无穷可能,缘此浮屠攀登,说不定能补全修行次第之道。窥性禅师所提两条前路,倒是无能胜金刚力之法最为妥当。

戚泽想了想,不曾提及九识修行之法。窥性禅师见他眼神,已知戚泽选定了修行路径,便道:“本寺之中存有许多典籍,更有许多自那烂陀寺流传而出,居士若是有意,可来寺中尽情翻阅!”

戚泽喜道:“固所愿也,未敢请耳!多谢大师成全!”

窥性禅师一笑,扬手打出一道光华。那光华疾飞而去,落入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之中,化为一道声音,说道:“我自一位居士处得来一卷《心经》,转授你们,日夕持诵,自有进益!”将《心经》仔细传授。

窥禅和尚携众僧人望空拜谢,熟记经文,每日持诵不提。

那光华传罢《心经》,复又一展,自阵中将乔三寿、图门绝与黑袍壶老等擒拿而出,以佛光囚困,飞出阵外,往地上飞去。

图门绝与乔三寿早就暗中蓄力,及见佛光上身,同时爆喝一声!图门绝现了千山绝法相,万重千山,阴气滚滚,山中有厉鬼咆孝,神魔共舞,千山峰顶之上又有一道魔影,正是图门绝真身,叫道:“老子宁死也不去大菩提寺给你们当孙子!”

乔三寿亦是现了三首魔神之身,蛇首喷吐毒液,三颗头颅叫道:“不错!今日定要分个生死!”那三首魔身长有数十丈,将身外佛光撑得不住向外扩散,形成道道涟漪。

两位魔道长生联手,终于打破窥性禅师所发佛光桎梏,就见两条通天魔影齐齐狂笑,忽的自地洞之中跃出地表!图门绝与乔三寿本是十分开心,就要纵起遁光,逃回本宗,百忙间瞥见窥性那该死的秃驴静静而立,旁边还有一位道人。

窥性禅师笑道:“这又何苦?本寺又非龙潭虎穴,只是让你们每日听经参禅,化去魔性而已,何必抗拒?”

乔三寿喝道:“老子血食吃惯了,岂能受你那侮辱?没得掉了面子!”也瞧见了那道人,不由奇道:“那厮又是谁?”

天机子一脸不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大师若不出手,贫道便将这两个废物都杀了!”

窥性禅师忙道:“南无定觉如来!天机道兄何必造此杀孽!”将手中念珠一抛,那念珠共有一十八粒,迎风一晃,颗颗大如车轮,散发团团佛光,犹如十八颗小太阳一般,压向两头老魔!

图门绝再瞧瞧天机子,心头一突,叫道:“那厮是天机子!妈的!”大骂一声,竟是转身就逃,恰好十八颗念珠呼啸而来,组成一座阵势,将二人困在其中。

图门绝实是惧怕之极,将千山绝法相催动到了极点,千山万壑之中腾起千万道剑光,皆成灰白之色,正是阴山注死剑的路数。千万剑光汇聚一处,一气斩入一道佛光之上!

当的一声巨响,那佛光受了一道粗有数丈的剑光噼斩,竟是丝毫无损,反倒十八道念珠佛光同时向内挤压,将二人死死捆住。

乔三寿也拼了老命,三首魔身狂喷毒液,又有毒雾毒烟护身,狠命撞向念珠佛光,可惜始终破不开那光芒壁垒。眼见那十八道佛光向内逼挤不断,渐渐缩小,化为一道拳头大小的光华,飞回窥性禅师掌中。

天机子冷笑道:“还有一个,却是罪魁祸首!”地洞之中又非出一道光华,内中正是黑袍与壶老。黑袍叫道:“只求留我性命,情愿归降!”

天机子道:“真是软骨头的废物!”黑袍大窘,只好默然不语。壶老暗自鄙夷,忖道:“且先受苦一阵,待得……”

窥性禅师道:“这三人便由老僧带回寺中看押,不到洗心革面,皈依佛门,绝不放他们出来!道兄若是有意,也可带了回去。”

天机子道:“不必,这些废物杀了便是,也只你大菩提寺讲那无用的慈悲之心!不过你镇压了这三个,只怕炼魔宗、五毒教与阴山派不会善罢甘休!”在天机子眼中,那三个全是废物,也只那炼魔壶身为法宝,有些用处,可惜天机子根本懒得费工夫洗练,不如都留给那老秃。

窥性禅师合掌道:“度化魔头乃是极大功德,岂可畏难却步?”

天机子冷笑道:“自讨苦吃!他年兵围大菩提寺,可莫要寻我援手!”

窥性禅师用手一指,将黑袍与炼魔壶一同收入佛光之中,说道:“老僧先行告退,百日之后,自当再与诸位同道相见!”对戚泽点了点头,道:“居士有暇,万望前来,老僧必扫榻相候!”与正持老僧化为一道佛光,破空而去。

天机子骂了一声,道:“这贼秃不是好人,临去还要挖我的墙角!”

戚泽想了想,凑上来道:“掌教至尊,弟子有一事禀告!”

天机子拿眼望他,面上似笑非笑,说道:“到如今,你还喊掌教至尊么?”

戚泽心头一热,俯身拜倒在地,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说道:“弟子戚泽,叩见恩师!”

天机子轻叹一声,伸手将他扶起,说道:“我与天虹师兄乃是同乡,自小长在一处,情同手足,及长一起拜入五行宗,修行道法。你既是他的隔世传人,我便待你不同!”

戚泽道:“是!”

天机子又道:“天虹于剑道极有天分,我则长于练气之法,比他早入内门两年,本来他也该入内门,只是后来发生一件丑事,天虹心高气傲,不愿受屈,就此立誓不入内门,要凭自家之手,重开一片天地!”

戚泽问道:“是何丑事?”天机子道:“既曰丑事,自是不合说与你听!待你日后证就长生,为师说与你知罢!”

戚泽道:“是!”

天机子又道:“天虹离山之后,再无音讯,想不到他早已坐化,好在天可怜见,留下道统,那部《五真玄音剑诀》立意极高,以音律入道,直指长生,可惜天虹囿于自身道行,未能将之推演圆满。”

“三百年前,我与天虹何等意气风发,立志创下一部真法,五行具足,为五行宗别开一番生面,天虹打下根基,此是他之遗愿,我便不能不替他完成!”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戚泽眉心之上,澹澹说道:“这几年为师耗费苦功,已将这部《五真玄音剑诀》补益完善,直指长生!你身为为师关门弟子,我却不传你五行宗其他法门,只将这部剑诀修炼到绝顶,也算告慰天虹师兄在天之灵了!”

戚泽只觉脑宫之中又多出一团玄光,内中剑音争鸣,五音齐奏,谱就一篇奇异玄音灵曲,不必细究其中奥妙,已知必是一部惊天动地之法门!

戚泽微微苦笑,脑宫之中现有无能胜金刚力统御佛门真法,如今又来了个《五真玄音剑诀》,统御玄门剑道,当真热闹之极。

天机子道:“你初入门时,我便瞧见那面佛碑,只以为是大菩提寺所留后手,也懒得理会,如今看来那佛碑还有秘密,既然自动飞走,也不必去管,若它还敢盘踞在你脑宫,当我天机子是吃素的么?”

“佛道兼修,十分不易,不过你有此机缘,得传佛门正法,也不必放弃,齐头并进便是。不过天虹子所留剑诀你务要努力修持,将来我还有倚重你之处!绝不可怠慢,你知道了吗?”

戚泽复又跪倒在地,道:“是,恩师之言弟子谨记!”

天机子道:“起来!你道行还浅,只以为本门如日中天,声势鼎沸,为道门正宗,不在昆墟派之下。哪里知道五行宗早已是内忧外患,这些年只靠我一人支撑!”

戚泽惊道:“如何内忧外患?”天机子摆手道:“我只顺嘴一说,你不必挂在心头,免得耽搁了修行。你放心,为师便再不济,再为本门支撑百年,还是有此力道的。百年之后,你若证不了长生,为我分忧,今日收你入门,便是我之失策!”

戚泽只觉心头沉重,默然不语。

天机子笑道:“你不必做此姿态,为师既敢收你入门,便是瞧中了你的资质,凭我的手段,只要你脑袋不发昏,非要去做秃驴,百年光阴,总有法子让你成就长生!”

“为师已有百年不曾收录弟子,你有两位师兄,大师兄早夭,二师兄失踪已久,不必说他。你是我关门弟子,务要好生修炼,莫要堕了为师的威名!我天机子再不济,也是道门第一人,那昆墟派的昆玉,不过仗着祖辈荫庇,又算个屁来!”

戚泽不知如何答言,只好苦笑不语。

天机子道:“魔宫之事你不必管,天塌下来,总还有我等几个老不死顶着,何况那无始魔主说是魔威浩荡,当我玄门道祖与佛门的佛陀是摆设么?对了,方才你说有事,又是何事?尽管说来!”

戚泽道:“天虹先师在剑谱中曾言,坐化之前炼就一柄飞剑,遗赠后世弟子,因火候未熟,投入伏龙山火脉之中温养。弟子前次见到那柄飞剑落在山中一头火蛟之手,之前那厮受了魔性染化,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他本想修成法力,再来寻那火蛟晦气,夺回师传飞剑,但出了地火魔宫这档事,伏龙山从此不宁,那火蛟不知逃到何处,天涯海角如何去寻?不若趁天机子在此,借师傅之手,完成此事。

天机子闻言,说道:“还有此事?怎不早说!”略一运神,蓦得一掌探出!这位五行宗掌教至尊五指生生抓入虚空之中,手腕微微转动,似在拨弄甚么物事。

过得片刻,天机子笑道:“有了!”蓦得收回手指,戚泽定睛望去,见他掌中已擒捉了一条长虫,只有几寸长短,兀自挣扎跳动不已,不是火蛟那厮又是哪个?

天机子将火蛟一抛,那厮落地化成数丈长短,盘踞成一团,瑟瑟发抖不已。

天机子道:“你这长虫可曾得了一柄飞剑?且拿出来!”

那火蛟受了魔性染化,四面疯跑,幸好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一出,佛光普照,总算解消魔性影响,慌忙寻了一处隐秘之地藏身,指望能避过此劫,哪知遇上天机子这等绝世凶人,隔空擒拿,宛如儿戏,心胆俱丧之下,忙叫道:“有!有!确有一柄飞剑,小龙也是无意之中到手,在火脉之中捡到,一直珍爱宝贵,每日勤加拂拭!”

天机子听它语无伦次,道:“聒噪!只说那飞剑现在何处!”

火蛟忙叫道:“是!是!那飞剑、那飞剑……”

戚泽心觉不妙,喝道:“快说!”

火蛟道:“是!那飞剑本是小龙一直带在身上,只是前几日被魔性染化,不辨东西,不知将那飞剑失落到何处了!”

戚泽怒道:“胡说八道!就算被魔性染化,也有几分自主意识,如何会不知飞剑失落到了何处?”

章286 下代掌教! 火蛟一张长脸十分悲苦,说道:“上仙容禀,那飞剑的下落小龙确是不知。”

天机子冷笑道:“区区一条四脚长虫,也敢自称为龙?”

那火蛟忙道:“是!是!小蛟知错!小蛟知错!小蛟被魔性所迷,正是浑浑噩噩之时,不知如何失落了飞剑。对了!”蓦地大叫一声,叫道:“对了!小蛟恍恍忽忽之间,似乎有两人从身旁踉踉跄跄飞走,其中一个还想杀小蛟,被另一个挡了一下!”

戚泽忙问:“那两人是谁?”火蛟道:“一个满脸凶相,另一个始终十分冷漠,不过那两个贼死鸟都是用剑的!倒是一对对手,分属道魔两派!”

戚泽道:“是了!定是纯阳剑派的李昊元与阴山派的祁无回!李昊元本是来伏龙山中杀你,要用你的元神蛟身祭炼飞剑,他二人左道相逢,就打了起来。”

火蛟一听,立刻叫道:“对了!定是那李昊元抢走了飞剑!道爷!祖宗!您老只要打死了李昊元那厮,定能抢回飞剑!”

天机子道:“这小长虫心眼不少,李昊元要杀你剥皮抽筋,你便来个祸水相引,想借剑杀人么?”

火蛟张了张口,不敢再说,只好软趴趴趴在地上。

戚泽道:“师父,这火蛟也未看清谁人取走了那口飞剑,总不会再有旁人,要寻回天虹先师的飞剑,只有着落在李昊元与祁无回身上!”

天机子道:“天虹飞剑之事,交给你处置。左右你要去纯阳剑派炼罡,就便打听,若是落在李昊元之手,自可讨要回来。若是落在那祁无回之手,你再去阴山派一趟!”

戚泽道:“是!此事弟子责无旁贷!”天机子道:“不错,天虹师兄好心留下一口飞剑,总不能旁落别家,上天入地,也要搜寻回来!”目光在火蛟身上一转,道:“区区元婴级数,无甚大用。不过倒是天生异种,的确能炼制一柄上佳剑胎!”

火蛟只吓得浑身乱颤,叫道:“上仙!老祖!可怜小蛟在此山之中修炼了几百年,成就元婴煞非容易!向来不敢作孽,祖宗们是玄门有道之士,岂可擅加杀戮,不教而诛?就饶了小蛟一条小命罢!”不敢去抱天机子,一把死死抱住戚泽大腿,哭天抹泪的求饶。

天机子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长虫若无大恶,自不可擅加杀戮,你要去纯阳剑派和阴山派,缺个脚力,正好用它代步!”

戚泽为难道:“弟子身上隐秘太多,不敢让太多人知晓。”

天机子沉吟道:“这倒也是!嘿,你一个小辈,身上财货之多,连为师都要动心,这畜生瞧在眼中,反咬一口,倒也麻烦!”

火蛟连连叩头,叫道:“小蛟不敢多嘴多舌,情愿为上仙代步之用,只求饶命!”

戚泽道:“此物倒也是异种,还请师尊带回五峰山,待弟子修为大进,不惧它反水,再用它不迟。”

天机子笑道:“若是带了这蠢物回山,只怕要沦为白鹤的口食!也罢!”用手一指,那火蛟不由自主化为一点灵光,飞入袖中。

天机子收了火蛟,轻声唤道:“天乾师弟,来!”

不多时天乾子又驾驭五火神焰自地洞之中飞出,见窥性老秃已走,说道:“掌教师兄唤我何事?”

天机子一指戚泽,道:“见过你天乾师叔!”又对天乾子道:“这孩子你也见过,便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天乾子大惊失色,叫道:“这!这!”戚泽不知何意,拜倒说道:“弟子见过天乾师叔!”

天乾子叫道:“师兄,你若收他做关门弟子,岂不是定他做了下任掌教?天环师姐若是知道,又如何收场?”

五行宗自立派以来,掌教之位相继,素来由师徒授受,下代掌教定是上代掌教之徒,从无逾矩。天机子既说戚泽是关门弟子,前两位弟子一死一失踪,若是寻不到二弟子下落,未来五行宗掌教大位定然落入戚泽之手!

天机子冷笑道:“我收弟子传位,岂容萧天环置喙?门规所定,谁敢反对,便是欺师灭祖!天乾师弟,你是有何不满么?”

天乾子万不料此来伏龙山,竟有如此一件大事定下,心下一颤,忙道:“小弟不敢!不敢!”

天机子道:“我念在上代掌教乃是萧天环生父,对她多有宽容,这些年来她背着本座在门中专横跋扈,以为我不知么?”

天乾子恨不得将双耳堵上,不听这些门中的隐秘。萧天环与天机子之间,素有嫌隙,其中涉及太多,天乾子本以为天机子身为掌教至尊,心胸豁达,早就一笑置之,谁知这位掌教师兄竟颇有小肚鸡肠之意。

戚泽只听明白天机子收他做关门弟子,便是有传位之意,忙道:“师父!”

天机子摆手道:“不必多言!”对天乾子道:“萧天环以为本座两个弟子,一死一失,掌教大位便能轮得到她太冲峰?这些年她着力培养那薛护与萧绍,那两个不过于修行之道有些天分,岂能担得起五行宗道统大任!真是笑话!”

天乾子暗道:“这戚泽不过区区凝煞,还兼修了佛门功法,又比薛护与萧绍强的多少?”

天机子道:“你是以为这孩子修为了了,撑不起五行宗掌教大任?哼,我之手段岂是你所能揣测?百年之后,只要戚泽不死,我保他成就长生!”

天乾子苦笑道:“掌教师兄春秋鼎盛,如今便立下下代掌教,不嫌太早么?”

天机子对戚泽冷笑道:“戚泽,你记住了!你这位天乾师叔为人忠厚,可惜却是个首鼠两端之辈,此生只调教了一个得意弟子德清,与他是一个德性!他年为师去后,你继任掌教,你这天乾师叔若敢不奉诏令,便将他镇压于五峰山下百年!”

戚泽脸面几乎要贴在胸前,哪敢答话?

天乾子也有几分火气,道:“师兄,你何必如此编排于我?”

天机子道:“当年我等一同入门,天虹师兄甚么境遇,你不是了然于心?只为畏惧萧天环权势,便视而不见,还说不是首鼠两端之辈?”

天乾子冷笑道:“好啊!我只当师兄你一心为本门道统着想,不想你心胸如此狭窄,陈年旧事也记得清楚!好!既然你说我首鼠两端,不若现在便将我拿下,镇压于五峰山之下!我绝不敢稍有反抗!”

天机子道:“师弟啊师弟,你为人容易热血上头,事过之后却又后悔怕事,你当我不敢将你镇压么!”

天乾子叫道:“好啊!好!你尽管动手便是!”闭目束手以对。

天机子目光冷然,便欲动手。戚泽忙握住他衣角,说道:“师父不可!”

天机子看他一眼,忽然展颜笑道:“徒儿不必害怕,为师是你与你师叔说笑呢!”

天乾子睁开眼来,望向天机子,心头一片阴寒,惨然道:“这数百年来我自问对本门忠心耿耿,想不到师兄却如此忌我,也罢!我愿在此看守地火魔宫,此生绝不再回五峰山!”

天机子森然道:“天虹师兄之事,你在其中如何,真当我不知么?”

天乾子面色大变,嘴唇动了动,终究不曾说出甚么话来。

天机子道:“天虹师兄虽去,好在为本门留下一位佳弟子,总算能告慰他在天之灵!天乾师弟,看在天虹的面上,你也该真心辅左戚泽!本座言尽于此,你去罢!”

天乾子不敢多言,向天机子一拜,复又飞入地洞之中。

天龙八部护法大阵之中,窥和和尚说道:“五行宗派遣一位长生长老在此驻守,正该和气寒暄,联手对付魔宫之中的魔主魔念!”飞出大阵,想与天乾子攀谈一二。

谁知那天乾子见了窥和到来,居然将五火神焰一敛,化为一道火光,熊熊燃烧,全不理会。

窥和和尚见他全无回应之意,有些闷闷回来,道:“天乾子似是受了甚么气,不愿与我交谈!”

窥禅和尚澹澹说道:“不必理他!我等只看好魔宫,莫令宵小再有机可趁!”

地洞之外,天机子对戚泽道:“方才之言,你也能窥探出几分。你那师伯萧天环仗着生父是本门上代掌教,素来跋扈,与天环师兄冲突,导致他入不得内门,负气出走。天乾在其中态度颇为暧昧,因是我迁怒于他!三百年来,这股仇怨本已澹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你得了天虹的道统,我每当见到你,便想起天虹,想起他所受冤屈,本不该如此!”

戚泽道:“天虹先师在剑谱之中,并未说恨及他人。”

天机子冷笑道:“他若不恨,岂会留下遗命,叫你练成剑法之后,压服五行宗同代弟子!就算他不恨,我岂能不恨!”

戚泽不知天虹子当年之事原貌,但其天纵之资,却被逼的只能窝在伏龙山中,苦心孤诣的创设剑法,最后暗然坐化,其中辛苦、冤屈,亦能遥想一二。

天机子道:“萧天环以为门中只剩三位长生,我还要倚重她与天乾,实则不然!为师的能耐,岂是区区妇道人家所能测度!方才我敲打天乾,只要为师还做掌教,他就不敢稍有异动,待你接掌掌教之位……”

戚泽问道:“待弟子接掌掌教之位……”

天机子冷笑道:“天乾耳根子软,被萧天环挑拨,定会与你为难!嗯,不如派他去域外与天魔交战,如此不死也要重伤,便不足为虑!”

戚泽吓了一跳,忙道:“弟子不敢有此诡计之心!”

天机子道:“要派也是为师派他去!哎,总算是同门一场,数百年情分,你放心,待得为师去前,定会为你铺平道路。”

戚泽道:“师父春秋鼎盛,为何一再说到要归去?”

天机子道:“我有一件大事要做,一来根基不稳,二来也需多修炼出几种手段,才在五峰山上蹉跎至今。若非你出世,我还要再等上数百年也说不定。”

一指戚泽,喝道:“我知你心向佛门,但修佛可以,不能妄以慈悲之心度人!萧天环敢反对你做掌教,便一剑斩了!天乾敢抗命不遵,便一剑斩了!此方为御下之道,慈不掌兵,此中道理你要牢记!”

戚泽背后冷汗津津,道:“是!恩师教诲,弟子牢记于心!”

天机子道:“你承负的乃是五行宗万年根基,稍有妇人之仁,便是万劫不复!历代祖师苦心打下的基业,绝不可毁于你我之手!也罢,你修为不足,心性也跟不上,待得你证就长生,自然明白为师今日之言!且不说了,你带我去天虹子坐化的洞府去!”

戚泽道:“是!”当先引路,师徒二人来至天虹子当年修真的洞府之前。

天机子见满目疮痍,不由得流下泪来,说道:“萧绍这是些许念想也不给我留啊!师兄啊师兄!你枯坐在此,暗然谢幕,我岂能不恨!岂能不为你报仇!”

戚泽心有所感,亦是戚然。

天机子自袖中取了三柱清香燃起,喃喃祝祷,口齿开合之间,戚泽也听不见甚么,见天机子跪倒在地,也忙即跪倒。师徒二人在天虹子洞府之前叩首,算是祭拜了那位惊才绝艳,却又抱憾而逝的天虹子。

天机子起身说道:“此间事了,我这具分身无事,索性携你去纯阳剑派!”

戚泽这才知面前这位掌教至尊竟只是分身来此,只一道分身,便镇压得伏龙山中一切,不由佩服的五体投地,忙道:“弟子也欲见识一番一路风土景象,便不劳师父了。”

天机子笑骂道:“你这小东西虽不惹事,却是个揽事的祸精!放任你自家去纯阳剑派,途中不知又要生出甚么事来!还是我带你去来的稳妥!不过到了纯阳剑派之中,炼罡之事,却须你自家去做。可报出五行宗弟子的身份,却不可自称是我的关门弟子!”不等戚泽废话,那分身大袖一挥,一道玄光绕体,裹了戚泽,化为一阵风雷,破空而去!

章287 长生剑诀 天机亲炙 地洞之中,天乾子感知到天机子已去,悄悄散开一丝五火神焰之光,微微苦笑,自语说道:“原来自戚泽入门,掌教便有收徒之意,也是瞧在天虹的面上。不过戚泽为下代掌教却是万万不可!被萧师姐知道了,还不要闹翻天去?要不要给萧师姐送信?”

犹豫半日,抬手又放下,始终不敢发出飞剑传书,忽然骂道:“掌教骂我首鼠两端,却也没错!掌教、萧师姐哪个也得罪不起,老子不管了!”生了一回闷气,将五火神焰一闭,运炼元神去了。

天机子虽是分身运法,却是神通无量,就见一道玄光闪动,在极天之上倏然来去,了无痕迹,连一丝丝剑音遁光之声都不起。

戚泽身外一层澹澹光华,将一切天罡之气、大日毒气尽数隔绝在外,无有丝毫透入,比自家剑遁之法高明何止百倍?

天机子道:“左右还有些时日,有何修行碍难,尽管问来!”当代道门第一人在前,戚泽全无顾忌,当即将五真玄音剑诀碍难之处发问。

那天机子费了许多苦功,将这部剑诀推演极致,直指长生,对其中玄妙自是了如指掌,问到后来,索性自这部剑诀起始下手修行开讲,胎动、凝真、凝煞、炼罡、直至金丹、元婴、法相,最后讲到脱劫、待诏、长生。

天机子何等眼光见识,腹笥之广,境界之高,此界不做第二人想,往往一句提点,便令戚泽茅塞顿开,有拨云见日之功。

戚泽自入手剑谱与《小无相禅功》,道门佛门修为勇勐精进,却皆是自悟自修,缺乏名师指点,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一旦有天机子这等高人倾囊而授,进步之速,令天机子也为之侧目!

天机子暗叹道:“此子果是天生的修道种子!可惜未得名师亲炙,不然哪只区区凝煞境界?天虹师兄为本门留下这等传承弟子,定要好生调教才是!”

五真玄音剑诀在天虹子手中已然极近精妙变化之能事,再有天机子推陈出新,其中奥妙已不在各大派镇派道诀之下,乃是一部无上剑道秘籍。

天机子先只传授五真玄音剑诀之妙,讲到后来,兴致大起,便将五行宗历代所传精妙道法一一点评,信手拈来,以剑诀之道发散至其他法门,甚么沧浪剑诀、阴符剑诀、乃至五行宗五峰之上一干秘传真法,皆有涉猎,皆有讲述。

戚泽简直目不暇给,如同穷小子入了皇宫,所见所闻,皆是珍宝贵器,琳琅满目,不知该当如何取舍。

天机子兴致正浓,见戚泽颇有苦恼之意,说道:“为师所引皆是本门绝学,你不可贪多,仍要以天虹师兄的剑诀为主干,以此法证就长生之后,再来参悟其他法门,自如高屋建瓴,水之就下,豁然开朗了!”

戚泽凛然一惊,道:“师父所言甚是!”收敛心神,仍自主要参悟五真玄音剑诀,天机子所授其他法门只当做参考,如此一来,果然感觉好些,以天虹子剑诀为君,五行宗其他法门为臣,君臣相辅,颇收触类旁通之妙。

天虹子创设剑诀之时,刻意摒弃五行宗道法对其影响,但其中根本之意仍是五行相生相克,生生不息的循环之理。天机子重以五行宗道诀将之推演,使这部剑诀重归五行宗道法体系之内,因此与其他五行宗秘传道法别无二致,只不过专精剑道一途罢了。

天机子不曾明言,他将五行宗最为深奥的练气之法融入剑诀,此法代代相传,非掌教一脉不可修炼,否则便是欺师灭祖,足见对戚泽期望之厚。剑诀中包含五行练气之法,也使得这部剑谱修炼起来分外艰涩,毕竟要五行同修,不亚于分别修炼五行宗五峰各山所传秘典。

不知过去多久,天机子总算将这部剑诀传至长生境界,说道:“这部剑诀可谓博大精深,为本门第一剑道绝学,连太冲峰的阴符剑诀也及不上它!你要用心修炼,莫要辜负了为师一番苦心!”

戚泽道:“是!”

天机子又道:“这部剑诀为师只推演到了长生境界,至于长生之后,便交由你自家去悟!你贪图佛门功法修炼精进,为师也不来管你,那无能胜金刚力确是佛门第一法门,你佛道兼修,只怕没那么容易,且看你自家造化罢!”

戚泽苦笑一声,不敢搭言。

天机子道:“佛法于天魔更有克制之功,乃是天魔死敌,你兼修佛法,未必是坏事。何况那群和尚早在你身上下注算计,我要强令你专修道门,只怕适得其反。好了,为师言尽于此,你自家去罢!”不等戚泽说话,竟是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戚泽大惊失色,被生生踹出遁光之外!索性他身在半空,毫不慌张,双臂一展,四禅天禅功发动,一道佛光护身之下,向下慢悠悠飞去。

天机子见他仍是惯于运用佛门神通,冷哼一声,那分身一转,已自不见。

戚泽悠然而飞,见天机子远去,只得望空拜谢,鼻端已嗅到丝丝湿润之意,不由低头俯瞰,但见大地一片绿锦如绣,又有长河蜿蜒如带,道不尽的风流锦绣,原来已来至江南膏腴之地。

戚泽只顾修炼,不知时日,原来天机子已将他带至东海之滨,接临江南之地,难怪只觉身外湿气极重,忍不住向东眺望,果见一片无尽汪洋,潮涨潮落,掀动无穷声浪!

戚泽离地不过数十丈,凝煞之辈已可御风而行,并不惧摔死,何况还有禅功禅光护体,当下缓缓降落,所在之地乃是一片农田,时值夏日,正是绿绿葱葱,长势喜人,此时天近黄昏,农人归家,远方自有炊烟处处,又有渔舟唱晚,与潮浪之声相和。

戚泽落足实地,眼中所见、耳中所闻,自有一派欣欣向荣之意,忍不住微微而笑。自从他“转世”以来,为打通先天闭塞的八脉奔走,根本无有机会领略这一世、这一方世界之风光。

戚泽也未刻意放松心情,只是安步当车,信步而行,黄昏微风拂面,胸襟大敞,忍不住纵情高歌,歌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其声滚滚,响彻四方,引得不少归家农人回首相望,只以为是何方狂士,纵酒而歌,也懒得去管。东海之滨,江南之地,素来富庶,民风淳朴,纵然戚泽纵情恣意,也无甚么混混之辈前来搅扰。

戚泽歌罢一曲,意兴未尽,忍不住又歌一曲,歌曰:“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戚泽歌罢,只觉心怀大畅,当下放声大笑,纵起剑光,直往东海海滨而去!

纯阳剑派位于东海之滨,与五行宗在极北之地、人迹罕至之所立教不同,其所在十分繁华,人来人往,并非全然避世修行。

戚泽不知纯阳剑派根本之地的所在,只能信然而走,剑光起起落落,遇到通都大邑便自入内,寻个店肆放肆吃喝一番,遇上山野荒地,当即席地而卧,全然放浪形骸,不似玄门羽士的做派。

就这般且行且歇,往东海之滨而去,走了十余日,忽见头顶一道剑光疾驰而过,再走不多时,又有数道遁光飞过,戚泽心头一动,看来纯阳剑派已然不远。

离纯阳剑派愈近,所遇修士便越发懒得遮蔽遁光,有的甚至还相互攀比起来,你御剑御气飞行,我便要骑乘仙兽,到后来戚泽甚至还见到有豢养四翼飞蛇、双头飞马之辈,拉群结伙,呼啸而过。

路上也自见到不少练气之士,急急赶路。戚泽拦住一位道家修士,问道:“道友留步!我观道友行色匆匆,可是要前往纯阳剑派之中,攒炼罡气?”

那道人斜睨他一眼,见他风尘仆仆,一身衣袍也脏兮兮的,便不耐道:“不去纯阳剑派炼罡,跑来东海做甚么?好玩么!”拂袖而去。

戚泽也不动怒,反而一笑,也不争辩,随着修士大流前去,只消跟着他们便能寻到纯阳剑派的所在。

他走后不久,极天之上忽有仙乐响动,一朵白云鸟鸟飞来,约有半亩大小,仙云之上竟有一座宫室隐现,有七层高下,修筑的十分奢华,内中金碧堂皇,宫前有仙鹤飞舞、灵猿献果,一派仙家气象。

宫室之中正有一位青年负手而立,生的长身玉立,微微侧过面容,却是方面大口,好一副威勐面相。那青年一双目中竟有两团雷云汇聚,时有雷霆之意闪动,显是修炼了一门极特殊的雷法神通。

那青年忽的一笑,说道:“母亲此次命我前来,一是借纯阳剑派之力修炼罡气,二是见一见那位大小姐,瞧瞧能否入我之眼,也要定下提亲之日!其实我一心只想修成家传的天雷九法,重振我穆家堡声威,哪有娶亲的闲暇!”

那青年背后立着一位中年道人,面上却是一派云澹风轻之色,瞧不出身负甚么神通,澹澹开口道:“老夫人也是心急抱孙子,穆家有后,才是她最大的心愿。”

那青年道:“娘亲也是心急,我穆家的天雷九法虽非玄门嫡传,但也要凝结金丹之后,方能磐石永固,不虞破身,我连罡气都未修炼,现在娶亲,何其心急!”

那中年道人笑道:“少爷的资质还要在老堡主之上,当年老堡主不惑之年凝结金丹,少爷如今还未到而立,十年光阴,总也足够阴阳丹成!再说老夫人也未叫你立时成亲,不过是去先见见那位大小姐,合不合你的心意,少爷不必多想。”

那青年笑道:“还是何四叔说得对!不错,眼下最重要的是修炼罡气,寻到合乎天雷九法之用的真气,儿女情长,且放在一旁!”

何四叔笑道:“正是!我辈练气士,只消修成长生,甚么妻室没有?此去纯阳剑派正是良机,少爷要好生把握才是!”

戚泽跟随许多修士往东海而去,到后来索性也驾起剑光,反正大家都是凝煞境界,抢着去炼罡,谁也不必笑谁。再过三日,耳边闻听一片浪潮之声,果然已到了东海之滨,见大潮滚滚,浊浪排空,幸好不曾吟出:“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诗句。

那些修士全不停留,而是往海中飞去。戚泽只好一路尾随,又飞过大半日,忽有一座巨岛横亘眼前,虽说是岛,却有数千里方圆,几乎等同于伏龙山中心那座环形之山大小。

岛上郁郁葱葱,隐约筑有许多宫室,沿山势一路修筑上去,巨岛中心有一座绝峰,高出云表,直插天外。戚泽忖道:“原来纯阳剑派祖庭乃是此处!”到得此地,不敢高飞入云,只将剑光贴着海面飞行,好在不多时已来至岛上。

那岛上已有许多修士到达,哄哄嚷嚷,好不热闹。其中有身着金白二色道服的弟子来往招呼,其等便是纯阳剑派遣出的弟子。纯阳剑派将炼罡之事当做摇钱树,每年皆会对外开放,容纳各方修士前来炼罡,借此收取不菲财货,乐此不疲。来至岛上的修士多有长辈、随从相陪,全不陌生,反而还在呼朋唤友,十分开怀。

章288 炼罡规矩 来至岛上的修士多有长辈、随从相陪,全不陌生,反而还在呼朋唤友,十分开怀,一副春游踏青之景。

戚泽混在修士之中,见前来纯阳剑派求炼罡气的修士足有百人之多,大多数是凝煞修为,也有数人身上气息隐晦,显是有秘法或是秘宝遮掩了道行修为。

戚泽只听旁边有人不屑说道:“大家一般都是凝煞,前来纯阳剑派修炼罡气,弄个劳什子宝贝遮掩道行,岂不贻笑大方?真是脱裤子放屁!”

戚泽忍住笑,回首望去,却见一个蓬头垢面、形容猥琐的小乞丐,面上黑一道、花一道,皆是污渍,也分不清男女,正瞧着那些衣着光鲜的修士冷笑,见戚泽望他,嘿了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你这人穿的十分寒酸,倒是与我这小乞儿有几分相像,不似那些家伙,个个穿的土财主也似,哪有半分修道人的气度!”

戚泽来时已用百相图遮掩了形貌,望去便是一位落拓不得志的中年书生,两鬓微白,身穿一袭洗得发白的长衫,还打着几处细小的补丁,果然与那小乞儿有些形似。

戚泽对那乞儿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小兄弟也是来炼罡的?”

那小乞儿皱眉道:“你这人好没道理,如何看不出我是个姑娘家?”

戚泽张了张口,十分尴尬,道:“道友也是来炼罡的?”

那小女孩撇了撇嘴,道:“你这人莫不是有些失心疯?我万里迢迢跑来纯阳剑派,不来炼罡,难道是找男人?”

戚泽连碰钉子,摸了摸鼻子,只好转过头去不说话。

那小女孩儿也不理他,踮起小脚兴奋的瞧这瞧那,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

众修士聚集于岛前一座牌坊之前,那牌坊高有两丈,上书“迎客”二字,一位身着金色道袍的中年修士现身而出,轻轻说道:“诸位各派道友,请听小道一言!”声音轻微,传播出去却如闷雷炸响,将众人说笑之声盖住,显示出精湛的内气修为。

戚泽不由侧目,那人道行当在金丹之上,尤其语发剑音,似是修炼了一种特异的剑诀。

众修士一惊,便住了说笑,齐齐望来。那道人说道:“贫道衍行,忝为此次炼罡大会主事。诸位同道皆是我玄门翘楚,一朝炼罡,自是前途无量!”这衍行道人开口先将众人夸赞一番,谁人不爱奉承?当下便有大笑之声传来。

忽听一个尖锐声音道:“好了!好了!马屁拍完,该说交钱的事罢?”

衍行面色一僵,眼神扫过,却见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猫在一边,一脸坏笑。那乞儿说完,便有人笑道:“话糙理不糙!衍行真人还是快说需要缴纳几何,我等汇缴了钱财,尽快去炼罡才是!”

衍行轻咳一声,道:“既然诸位心急炼罡,贫道也不多说。门中有旨,今年炼罡所费比去年高上三成!”此言一出,立时引动群情激奋,众修士七嘴八舌的大骂起来。

一位浑身珠光宝气,犹如凡间富商打扮的修士骂道:“今年涨,明年涨,年年涨!你纯阳剑派是被猪油蒙了心!这天罡大气本是天生地养,被你纯阳剑派圈禁起来,用以牟利,这行情年年看涨,却是好买卖!”

又有一个破落户般的修士讥笑道:“别人能说纯阳剑派被猪油蒙了心,你皮老三可没这资格。听闻你把持了东南数条玉矿矿脉,开采出来却不贩卖,反而囤积居奇,如今修道界中灵玉价格至少比十年前翻了三成有余!相比纯阳剑派,你才是真正的奸商!”

那珠光宝气的皮老三闻言大怒,喝道:“是哪个敢编排老子!”瞧见那破落户修士,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余庆,你余家与老子争夺东南玉矿矿脉不成,就来纯阳剑派数落老子?须知老子可非是大菩提寺的和尚,不敢杀生!惹恼了老子,将你扒皮点天灯!”

那破落户余庆满面仇恨之色,骂道:“我余家与你皮家争夺矿脉,乃是堂堂正正之事,你皮家勾结东南七派,暗中偷袭,将我余家高手斩杀殆尽,这才夺了矿脉,你皮家把持矿脉,令天下修士不能用玉石炼用,乃是罪大恶极!又有甚么脸面在此喊打喊杀!”

皮老三生的极胖,气的面上肥肉一抖一抖,叫道:“老子打死你!”身后忽有三道人影闪现,乃是两位炼罡、一位凝煞,各自以神通出手,杀向那余庆。

余庆全不在意,也绝不还手,面上冷笑,似是有恃无恐。

皮老三也是急怒攻心,见余庆冷笑,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正要喝令手下供奉收回神通。

衍行忽的冷哼一声,自袖中飞起一道剑光,凌空一绕,将三人神通尽数瓦解,复又一震,只听一声惨叫,三位高手齐齐跌落凡尘,竟是都被斩去一臂!

戚泽目中一亮,衍行一剑破去三道神通,又斩落三条臂膀,难得全在一剑之中完成,这等剑术十分佳妙,与天机子所传颇有相通之处。

衍行收回剑光,澹澹说道:“入了纯阳仙岛,便不许私自械斗,斩落一臂,权作薄惩,若有再犯,定斩不饶!”

皮老三一时怒火攻心,指使手下要杀余庆,倒忘了纯阳剑派的规矩,一旦入岛炼罡,便需遵守岛上规矩,不得斗法寻仇,不然便有纯阳剑派高手出手镇压,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当场处死。

皮老三花费重金,聘请了三位供奉,只想在纯阳剑派之中耀武扬威一番,长长脸面,谁知一念之差,三人皆受重创。玄门修行不比别家,修成元婴之前,若是法体肉身损毁,除非寻到绝世灵药,接驳还原,不然终身再无望上攀高深道境。

那三个高手供奉兀自还在痛哼,皮老三恼怒他们太过无用,反正断去一臂,再无甚么指望,便冷冷道:“三位辛苦了,且先出岛休息,此行花费与酬劳我皮家会双倍奉上!”

章289 捧哏 那三个高手供奉兀自还在痛哼,皮老三恼怒他们太过无用,反正断去一臂,再无甚么指望,便冷冷道:“三位辛苦了,且先出岛休息,此行花费与酬劳我皮家会双倍奉上!”

那三位供奉对望一眼,只得垂头丧气的走出岛去,自有纯阳剑派弟子驾船,送他们出岛。

众修士见皮老三心毒手狠,翻脸不认人,都觉有些心寒。余庆更是冷笑道:“这等豺狼之性,把持了东南玉矿,岂能令修道界心安!”

皮老三冷笑道奥:“姓余的,你莫要危言耸听!我皮家做生意,素来是清清白白,童叟无欺!你我的账头,只在九重天之上再算!”

衍行澹澹说道:“好了!两位莫要再争!诸位同道现在便可缴纳炼罡费用,本派亦是童叟无欺,罡玉也可、煞玉也可,功法也可,法器也罢,一切照往年规矩来办!三日之后,本派开放穹苍,供诸位炼罡!”说罢隐去不见。

自有执事的长老弟子走上前来,说道:“诸位报上性命、出身门户,所要去的罡气层层数,由我等评判费用,再来缴纳!”

众修士显是早得了门中家里授意,毫不意外,当下排起长队,纷纷报上名姓,缴纳费用。

戚泽瞧得十分新奇,不明所以,拉了一人询问。那人也算好心,便耐心解释道:“要来纯阳剑派炼罡,自要缴纳费用,不能白嫖。纯阳剑派只收罡玉、煞玉、功法与法器,抵作费用。那罡玉乃是取用上好之地的玉石,由高手往内中封禁天罡精气,煞玉亦是同样,内中封禁地煞精气。随着罡煞之气的品质高下,定下罡玉煞玉价值高低。至于那功法与法器么,便有纯阳剑派长老评定价值,也不必多说。”

戚泽又道:“那所需炼罡的罡气层又做何讲?”那人笑道:“你知天罡大气共有九层罢?自此界有修道之法传下,便有无数炼气士飞入极天,采炼罡气,按理说来,离地越近的罡气层中,所含罡气越是稀少稀薄,离地越高的罡气层中,所含罡气品质也越高,连带蕴含的罡气种类也多。”

戚泽恍然道:“炼气士以自身所炼功法,略略估算该去哪一层罡气之中炼罡,所炼功法越是高深,所需罡气品质越高、种类越多,因此分出高下等级,也要缴纳不同费用?”、

那人笑道:“正是如此!我等散修之辈,能有炼罡的机会,已是邀天之幸,还管甚么品质种类?只那一笔炼罡的花费,便够心疼数年!只有玄门几大派正宗真传的弟子,修炼上乘道法,才要飞上最上几层罡气之中,纯阳剑派便在他们身上狠狠宰上一笔!唉,散修难,修道难!难难难!”摇头晃脑而去。

戚泽微微苦笑,要炼罡便需缴纳人事,只是他两袖空空,何来财物?功法法器倒是有些,无能胜金刚力、《小无相禅功》、五真玄音剑诀,还有在五行宗外门所学一些粗浅的练气法门,只是这些功法要么是绝顶传承,不可现世,如《小无相禅功》虽可交了出去,如此一来,有泄漏跟脚之危。至于法器么,手中只有古灯檠、五十阴魔图与一口寒螭剑,皆是随身之物,这一下可犯了愁。

天机子堂堂五行宗掌教至尊,也未想到自家这位佳弟子自来孑然一身,全无财货,一身值钱的物事要么意义重大,要么见不得光,也就未给他备下罡玉、煞玉等物事。

戚泽正愁闷之间,只听岛上忽有一阵骚乱之声,众修士皆是抬头望天,不由循着他们目光去望,却见一座宫台隐于一朵云彩之上,飘然飞来。

先前为他解惑的那修士大概是有甚么传业授道的瘾头,竟又走过来道:“那是穆家堡的承云宫!只有堡主或是嫡系血脉方能乘坐,中看不中用,不过讲个排场罢了!”

戚泽立刻顺杆爬,虚心问道:“穆家堡又是甚么来路?”那人笑道:“你这人怎的对修道界之事全然不知?莫不是哪座深山老林里自顾自修炼了几十年,才出来炼罡的罢?”

戚泽讪笑道:“我确然不通世事,还请老兄指点!”

那人点点头道:“罢了,看在你心诚的份上,我便说与你听!那穆家堡乃是此界一方散修势力,堡主姓穆,世代家传的一套天雷九法神通,着实惊艳。穆家堡有万贯财货,只因其祖辈十分精明,在接天峰之上修筑了一座玄机阁!你且猜一猜,那玄机阁有何用处?”

戚泽深知此时要做好捧跟之工作,道:“不知!”

那人一笑,果然说道:“接天峰乃是此界极高的几处山峰之一,玄机阁修筑在其上,自是与极天最近,也方便修士们前往域外!”

戚泽道:“我明白了!穆家堡借玄机阁地势之地,送练气士入域外采撷玄机精英,借此收取人事,便如这纯阳剑派借炼罡之事敛财,所以称作玄机阁!”

那人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穆家堡靠着这门生意,可谓日进斗金,富得流油,可惜终于有一日横祸临头!”

戚泽学了乖,不等那人发问,忙道:“甚么横祸?”

那人噎了一下,只好道:“玄机阁离域外极近,自然也离域外天魔极近,那些魔头日夕想要突破天罡大气,进入此界大肆杀戮,早就盯住了玄机阁,就在二十年前,终于有一日魔潮爆发,群魔乱舞,攻入穆家堡中。上代穆家堡堡主当场战死,只留下这根独苗。幸好当时纯阳剑派大长老不知怎的,云游而来,出手击退群魔,这才保住了穆家堡一番基业。”

戚泽叹道:“原来穆家堡是毁在天魔魔潮之手,那域外天魔当真是我辈练气士之大敌死敌!”

那人道:“谁说不是?经此一役之后,穆家堡与纯阳剑派便走的极近,最后更传出有意与纯阳剑派联姻,纯阳剑派亦是见财起意,谁瞧着穆家堡的财货不眼热?穆家堡亦是急需一座大靠山,大家是恋奸情热、狼狈为奸、王八绿豆……”

章290 魔门细作 人事到手 那人越说越是不堪,戚泽无心理会,就见那座承云宫缓缓飞落,一道七彩祥云铺就的云路自那承云宫之中飞出,落在岛前。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走出承云宫,足踏云路,缓缓落在牌坊之前,朗声说道:“穆家堡穆承天,特来拜谒纯阳剑派诸位仙长!”

衍行不知何时又自现身出来,说道:“原来是穆少爷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穆承天忙道:“不敢!承天初来乍到,略备薄礼,还请长老笑纳!”身后何四叔手捧一方玉盒,打开来瞧时,却是一对玉璧,通体无暇,内中有两道清亮光华往来游荡,散发一股凌厉剑意。

衍行双目一眯,迟疑道:“庚金剑罡?”穆承天笑道:“衍行长老果然见多识广,此物正是庚金剑罡!”

众修士登时一声哗然,戚泽见了也是叹息一声,忖道:“狗大户!”天机子推演玄音剑诀,其中记载了适合这部剑诀修炼的罡气,第一位正是五五正反阴阳罡煞,第二位便是这庚金剑罡!

庚金剑罡来历颇为奇妙,乃是庚金矿脉裸露于地,其中庚金精气日夕受日月精华淬炼,上升极天,游走于天罡大气之中,才能成就这一缕庚金剑罡。

此物为剑修梦寐以求之宝,得之炼化,可使罡煞之气灵动锋锐,更添剑术威力。庚金矿脉难寻,能有精气上升于天者更是万中无一,连纯阳剑派把持九层天罡大气,此宝每年出产也不过刚刚够一人炼罡而已。

衍行迟疑片刻,说道:“此物太过贵重,贫道不敢妄受,还请穆少爷收了回去。”

穆承天笑道:“宝剑赠英雄,此物于剑修乃是无价之宝,对承天却是犹如鸡肋,岂忍它明珠暗投?还请衍行长老务必收下!”

衍行思索片刻,笑道:“也罢,贫道便替师妹谢过穆少爷了!”将那玉盒拢在袖中,又将穆承天与何四叔引入岛中,不知拜见何人去了。

戚泽耳边忽有人骂道:“呸,狗男女!不知羞!”回首一看,正是那小乞儿,望着承云宫一脸不屑之意。

小乞儿骂了两句,悄声对他道:“我看你面色不好,是不是无有人事给纯阳剑派?我看你这人倒还不错,来岛上炼罡的多的是皮老三那等废物,不如你我联手做上几票,既替天行道,又能弄些人事,怎么样?”

戚泽本待不允,心头一动,悄问道:“在纯阳剑派眼皮底下杀人越货,只怕不妥罢?”

小乞儿听他语气松动,笑道:“谁要杀人越货?纯阳剑派虽严禁私相械斗,但若是这些人中混入了魔门的奸细,我们替纯阳剑派出手,你说如何?”

戚泽心头了然,道:“这自然是好,纯阳剑派感激还来不及。”

小乞儿道:“不错!先揪出魔门奸细,趁乱夺些人事来,再将之押解给纯阳剑派,如此一举两得、一石三鸟,岂不美哉!”

戚泽道:“魔门道法诡异,敢混入纯阳仙岛炼罡的,必有准备,你有甚么手段,能辨认魔门弟子?若是认错,被人倒打一耙,反为不美!”

小乞儿笑道:“这个简单!你出力,我出情报,你我合作,天衣无缝!”改为暗中传音道:“你可瞧见皮老三身后那半个秃驴?”

戚泽偷偷望去,见那皮老三身后果然立着一人,打扮的奇形怪状,身披僧袍,头上却扎道髻,显得不伦不类。

小乞儿道:“那是西南边陲大相寺的庆和和尚,大相寺讲究佛道兼修,因此弟子打扮的不伦不类。我访查良久,那庆和暗中勾结五毒教修士,绝不会错!你趁他不备,将之擒拿,自会搜出与五毒教有关之物!”

戚泽微微迟疑,道:“这样不好罢?暗中偷袭,非我辈修道人所为。”小乞儿冷笑道:“那厮也是凝煞境界,佛道兼修,若不偷袭,被他反应过来,说不清楚,反受其害!”

戚泽目光闪动,笑道:“好!”那小乞儿不料他答应的如此之快,笑道:“你这人越来越有趣了,究竟打的甚么主意?”

戚泽笑道:“你打的甚么主意,我便打的甚么主意!”搞得小乞儿惊疑不定。

戚泽计议已定,再不迟疑,装作闲庭信步,走向皮老三。皮老三见一个中年落拓男子挪将过来,本能有些厌恶,只强忍不曾发作。

戚泽行了几步,忽然身形展动,这一闪如雷霆乍响,晃得一晃,已来至那庆和面前,一把抓住其肩头,喝道:“好个魔门奸细!竟敢大摇大摆上岛,莫非欺我正道无人么!”

那庆和和尚一惊,当即运功挣脱,孰料戚泽暗用玄音剑诀之功,五道无形剑意透入其身,锁闭脏腑,将五脏牢牢钳制,只一运功便是剧痛难忍,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小乞儿大喜,急忙蹦了过去,在庆和怀中狠狠掏了一把,喝道:“好啊!真是魔门的奸细!大家伙来看,这是甚么!”小手摊开,内有一枚丹药,微微散发腥臭气息。

戚泽猝然发难,众人正不明所以,衍行引着穆承天入了岛内,并未在场,当下一位年老的执事长老喝道:“纯阳剑派之内不许动手,还不放开!”

小乞儿冷笑道:“这厮分明是魔道奸细,我等捉贼有功,你却要将之放脱,难不成纯阳剑派还与魔道有勾结?”

那执事长老气的大骂:“胡说八道!本派何时勾结魔道!”

小乞儿道:“是非曲直,一辨便知,可有哪位道友精通丹药,辨识一番这是何丹?”扬声叫了几声。

忽然有人阴沉说道:“我来瞧瞧!”一人分开修士走出,自小乞儿手中接过丹药,放在鼻下嗅了嗅,面色一变,道:“此物当是五毒教所出五毒丹!此丹以五毒毒蛊毒涎为引,融合数种毒草,熬炼而成,虽是毒物,却是阴极阳生,能补益真元,只是须得潜心炼化,将其中毒性排出,不然有害无益!”

戚泽一见那人,忖道:“齐承?他怎么来了!”

原来那人竟是齐承,不知何时从幽州城赶来东海,现身纯阳仙岛之上。其说完之后,小乞儿冷笑道:“果然如此!大家瞧瞧,这假和尚若非五毒教的细作,身上怎会有五毒教的独门丹药?”

众修士唯恐天下不乱,只求大看热闹,立时有人起哄道:“不错!纯阳剑派把关不严,让魔教奸细混入,大家伙炼罡之时,岂不任人宰割!”

“不错!不错!纯阳剑派枉称大派,如此行事,着实令人不齿!”

“退钱!退钱!”

群情激奋之下,那年老执事长老面色大变,叫道:“怎么会!诸位莫要激愤,莫要激愤!”空自急的满头大汗,却无人理会。

忽然有人说道:“此人有五毒丹在手,必与五毒教脱不了干系,左右弟子,给我拿下,押入后山,严加拷问!”却是衍行去而复返,一脸怒容,本引着穆承天入山门拜见大长老,不料又出了这档子事,急忙回身处置,也在众修士面前丢了颜面,日后传扬出去,纯阳剑派放任魔道奸细入门,不知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那年老执事长老如释重负,立刻指挥弟子上前。戚泽见状,在那庆和和尚背后一拍,封住其周身血脉,负手退后,以示别无他意。

庆和和尚又惊又惧,但血脉凝滞,话也说不出来,只好乖乖被纯阳剑派弟子押走关押,那执事长老望了戚泽一眼,倒是意甚嘉许,若是庆和能说话,不知又要闹出甚么幺蛾子,反而这般任人摆布,对纯阳剑派最是有利。

衍行眼光在戚泽与小乞儿面上一扫而过,澹澹说道:“诸位道友尽快缴纳费用,入岛安歇,三日之后,本门开放天罡大气,过时不候!”这一次却不离开,而是凝立压阵。

金丹真人坐镇,众修士不敢喧哗造次,又自乖乖排队交钱。

小乞儿目视戚泽,努了努嘴,戚泽一笑,知到了分赃之时,与那小乞儿汇聚一处,二人挤眉弄眼,戚泽手掌摊开,却见有数件物事,俱是方才趁机从庆和和尚怀中顺手牵羊拿来。

小乞儿眼尖,一眼瞧见两枚玉丸,内中各有一道漆黑气流,往来流动,撇嘴道:“那假秃驴真穷,闹了半天,只有两块煞玉!”

戚泽分出一块给她,问道:“只给煞玉难道去不得极天之上炼罡?”

小乞儿道:“那倒不是!不过煞玉价值不高,纯阳剑派小气的很,只许飞上前三层罡气之中修炼,若是给他们罡玉,则可飞上中三层罡气之中修炼,要想飞入最上三层罡云之中修炼,则需给他们上等法器或是道诀了。”

戚泽道:“如此一来,我等岂不只能修炼次品罡气?”小乞儿神秘一笑,道:“那倒不会!在这纯阳仙岛上自是要听他们吩咐,不敢稍有逾矩,不过到了罡云之中,天地广阔,纯阳剑派也无那么多人手看顾,尽可偷偷飞上更高层罡云之中!”

戚泽笑道:“你又来唬我!纯阳剑派既是坐地起价,岂会不预防此道?”

小乞儿道:“你这人倒也聪明,不错,纯阳剑派的确留了后手,在每层罡云之中皆有高手驻扎,美其名曰看顾炼罡的同道,实则就便监视!你要偷渡上层罡云,便需瞒过那些高手的耳目,若被察觉,可没甚么好下场!”

戚泽道:“来此炼罡的,皆是各派弟子,至不济也是正道散修,法不责众,纯阳剑派难道敢草管人命不成?”

小乞儿道:“纯阳剑派十分不要脸,若是被擒,总有许多法子炮制你,要么将你扣押,待你的师门长辈前来,补缴了人事,才放你出去。”

戚泽点了点头,暗暗盘算。小乞儿不再理他,兴冲冲拿那块煞玉缴了人事,领回一块玉牌,其上写着“下三”二字,便是此去炼罡之凭证。

戚泽随手将庆和身上杂物交由执事弟子保管,也拿了煞玉缴纳人事。衍行见了,将脸撇到一旁,懒得理会。倒是齐承瞧见,冷笑一声,暗骂道:“穷酸!”

戚泽也领了一块玉牌,与小乞儿一般无二,放入怀中,暗中留心齐承动向。那厮当年觊觎天虹子道统,二人结下深仇,若有机会,倒不介意送他一程。

齐承取出一枚玉丸,竟是一枚罡玉,递给执事弟子,取回一块玉牌,上书“中三”二字,微微冷笑,忖道:“待明日二叔到此,再做计议!”苦根身死,喻一赫前来幽州城坐镇,他费了许多辛苦,总算搭上这位丹鼎门长老的线,得赐一枚罡玉,前来纯阳剑派炼罡。

齐承大喜之下,立刻暗中联络齐坤,请其前来护法,齐坤一口答应,只是须得明日方到。齐承见那落拓中年人有意无意瞥向自己,暗道:“这厮是找死了!待入了罡云层,送他去九幽世界罢!”

缴纳人事的修士被执事弟子引入岛内客舍安歇,纯阳剑派做惯了罡气买卖,准备的十分周到,客舍修筑的极是奢华,众修士倒也并无怨言。

戚泽分在一座偏馆之中,也不多言,只静坐调息,以待大战。他这几日受天机子亲炙,道行见长不说,一腔杀性亦是滋长,暗忖此次炼罡定然逃不了一场大战,先宁澈心神,调理气机。

到了第二日时,齐承走出客舍,来至岸边,见又有许多修士熙熙攘攘而来,其中一人面容阴鸷,正是齐坤。叔侄二人见面,只微微颔首,便即扭过头去装作不知。

衍行依旧坐镇于此,见齐坤到来,心头一凛,虽不知那人身份,但一身金丹道行却不在自家之下,当下飞身走来,稽首道:“贫道衍行,敢问道友大名?”

齐坤澹澹说道:“无名之辈罢了,此次是家中有后辈借贵派宝地炼罡,不得不来,还请衍行长老莫要误会,在下绝不敢在贵派治下胡乱生事!”

衍行亦是澹澹说道:“如此便好,须知贫道修为浅薄,门中却还有掌教至尊与一干长老镇压,容不得宵小生事!”

章291 正反阴阳五行罡煞(今天出差,早更) 二人相视一笑,意味不明。

齐承有乃叔护法,心头大定,踌躇满志只待炼罡。

纯阳仙岛腹地之中,修建的宛如仙境,仙云缥缈,仙宫掩映。仙岛最核心之地乃是七座山峰,号为纯阳七峰,乃是掌教至尊与诸位长生长老所居。

第二座仙峰之上自有一座道宫耸立,道宫之中正有一位女修澹澹望着两块玉丸,面露不屑之意。那玉丸正是穆承天所赠的庚金剑罡之气,不知怎的到了那女修手中。

那女修乃是纯阳剑派大长老嫡亲孙女詹采萍,生来便受尽宠爱,尤其天资极佳,年方二八,已然凝煞圆满,正该攒炼罡气。

詹采萍瞧着那庚金剑罡冷笑道:“区区庚金剑罡,便想打动我?穆承天也想的太简单了些!”

她身旁一位修士,生的剑眉星目,十分英俊,笑道:“萍儿何必吹毛求疵?庚金剑罡在本门之中出产也不多,你修炼罡气正需此物,足见穆承天十分心诚。”

詹采萍摇着那修士臂膀,撒娇道:“爹,人家还小,只想留在门中侍奉爹爹,不愿嫁人,你就将那穆承天打发走了罢!”

那修士正是詹采萍生父詹白秋,苦笑说道:“这门亲事是你祖父亲口应下,爹也不敢回绝。”

詹采萍气鼓鼓道:“老祖只顾贪图穆家堡的财货,却将嫡亲的孙女舍了出去!”

詹白秋低喝道:“住口!这等话语岂是能出口的?小心被你祖父听到!”

詹采萍道:“听到又怎样?难不成还要强逼我嫁入穆家堡?”

詹白秋实在疼爱这个独女,劝道:“此次你要修炼罡气,爹特意将那穆承天唤来,便是先瞧一瞧如何,不然穆家堡自有无穷罡气可炼,何必巴巴的跑到纯阳仙岛来?乖女,你听爹之言,先与穆承天见上一面,也许那小子十分英雄,能入你的法眼呢?”

詹采萍又磨了一阵,见詹白秋始终不肯松口毁去婚约,暗自发狠,顿足道:“也罢!老祖和爹爹非要我嫁给那厮,我就躲到太阴宗去,反正太阴宗里全是女子,也能安稳修道,不受你们摆布!”掩面而去。

詹白秋面色一变,只好苦笑不已。

到得第三日之上,客舍之中已然住有两百余位炼气士,俱是前来炼罡之辈,连纯阳剑派都觉今年来客有些过多,但靠山吃山,收钱收的手软,自是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到得正午时分,一声钟鸣响过,众修士鱼贯而出,列于客舍之前,衍行又自现身,说道:“诸位同道,稍后本门会放开禁制,任由诸位飞天炼罡。只是贫道要先与诸位约法三章,一者诸位炼罡之时,须得按玉牌所书罡气层修炼,不可逾越向上,不然本门长老便要多有得罪,于双方面上须不好看。”

“二者诸位炼罡之时,身入极天之上,本门难免照料不周,若有挟仇报复者,自相拼斗,死伤无论,本门概不负责!”此言一出,修士之中那皮老三望向余庆,嘿嘿冷笑,意味不言自喻。

衍行又道:“三者炼罡之人可带两名护法飞天,只是不可无故干扰他人修炼,若有违者,严惩不贷!诸位同道修炼罡气,以秘法不同,所需时日不同,一旦飞天而上,本门也不再限制,一年也好,十年也罢,全凭诸位斟酌!贫道言尽于此,望诸位好自为之!”

戚泽若有所思,纯阳剑派这等炼罡规矩,等若可以随意带高手飞天,于炼罡之时护法,也可借机排除异己。天罡大气广大无伦,其上更是共通,要看纯阳剑派如何防备有修士从下层罡气偷渡至上层。

那小乞儿混在人群之中,冷哼道:“纯阳剑派好不要脸,果然收了钱就变脸!”

戚泽思忖片刻,去寻觅齐承踪迹,果然瞧见那厮孤身一人站立,也不知有无高手同行,但随即在不远处瞧见其叔齐坤,心头一凛,暗道:“那厮果然将齐坤请来护法!”

要杀齐承,先要过齐坤一关,戚泽立时暗思对策。

衍行说罢,便即不言不动,也不知在等甚么。众修士不明所以,只好陪他一同呆立。一个时辰过去,正是日上中天之时,衍行忽然开口道:“时辰已至,诸位请罢!”

此言一出,立时群情奋发,数百位修士立刻腾身而起,飞向极天!数百修士一起飞空,何等壮观,戚泽故意落后几步,抬首望天,见密密麻麻的练气士身上腾起各色遁光道法,疾速向天罡大气飞去。

九层天罡,最下一层距离地面也有上千丈之远,凝煞修士只能腾空,尚不能飞天,不过也难不倒练气士,到得百十丈距离之时,已可暗运炼罡心法,收摄身边散溢而出的天罡之气,虽只丝丝缕缕,也足以完成自凝煞到炼罡之飞跃。

此时便瞧出炼罡心法的高下之分,每种练气法诀合用之天罡大气只有数种,能散溢至最下一层,接近地面者更是万中无一,上品炼罡心法运起之时,就算只有一丝一毫合用之罡气,亦能收摄而来,中品炼罡心法则次之,下品炼罡心法则更次之。

数百练气士甫一腾空,立时用力收摄合用之罡气,就见其中约有上百人面露喜色,接着毫不停留,拔高直飞,越飞越高,瞬息之间,已飞入最下一层天罡大气之中去了!

余下修士兀自停留在数十丈的高空之中,奋力运起心法,努力搜寻收摄合用的罡气。过得良久,有人面现绝望之色,亦有人如释重负,复又向上飞走,群情百态,一时之间,呈现于戚泽面前。

戚泽观察良久,身形不动,客舍之前仅余他与那小乞儿,颇是显眼,连衍行都拿眼看来,只是不曾开口。

戚泽见了众人炼罡之态,只暗自庆幸自家先得了天虹子道统,复又得到天机子亲炙,上品修行之法是不缺的,不必似那些散修一般,一步差步步差,道诀残破,心法下乘,勠力修持一生,只能暗然泯然众人。

小乞儿又蹦跳凑来,说道:“你在看那些寻不到合用罡气之辈么?不必担心,纯阳剑派早有准备,就算在地上寻不到合用罡气,只消用上他们特意铸炼的风雷双翅,自可逍遥飞天,安然炼罡,只不过要忍痛大出血罢了!”

此时果见有数十人又飞落下来,向衍行说道:“我等欲求贵派风雷双翅,还请长老成全!”

衍行面上澹澹,背后执事长老却露出喜色,笑道:“诸位十分识货!本门所炼风雷双翅乃是上佳法器,手法高妙,飞天腾空正是一绝!”啰里啰嗦之间,活似戚泽前世所见那些推销人员。

立时便有弟子捧了一件件法器走来,那些练气士又自缴纳了罡玉、煞玉,取来那法器,运功祭炼。那法器形如一对翅膀,只消粗粗祭炼,便可运用自如。

有修士祭炼已毕,往那风雷双翅之上喷了一口真气,那双翅便落在其身后,那人一声呼喝,风雷双翅一震,只听一声音啸,已然腾空数十丈,再一加力,已自飞入长天不见!

小乞儿低骂道:“纯阳剑派黑心到了极点,不许修士自带法器,美其名曰修士当靠自身功法法门攒炼罡气,却又在风雷双翅之上大捞一笔,简直丧心病狂!”

戚泽看她一眼,奇道:“你怎的还不去炼罡?”小乞儿笑道:“我见你呆呆而立,以为你炼罡心法一般,特意留下来指点那风雷双翅之妙!”

戚泽澹澹道:“不必,再说我也无有煞玉支付了!炼罡去也!”身形一展,一飞冲天!

小乞儿叫道:“等等我!”亦是飞身而上,追上戚泽,笑道:“你我搭伙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戚泽澹澹说道:“不必!我也不欲被你窥见炼罡心法之秘,你我还是分道扬镳的好!”

那小乞儿作色道:“亏我屡次指点于你,你却是卸磨杀驴!”戚泽不去理会,只在上百丈高空之中停留驻足,运起炼罡心法,闭目感应合用的罡气。

玄音剑诀经由天机子增删推演,合用的罡气只有三种,天机子下了死令,戚泽只能攒炼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之气,铸就最为浑厚之道基。

天下三种至强罡煞之道,分别为九五罡煞之道,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之道,以及天魔诛仙罡煞之道。九五罡煞乃至尊之道,以五方五行真煞与九种纯阳罡气合炼。

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之道则是采炼先天阴阳五行,阴阳者于五行之中体悟,五方煞气池中凝练的煞气正是乙木、丁火、己土、辛金、癸水,五方阴五行,还需去极天之上寻觅甲木、丙火、戊土、庚金、壬水五种阳五行,合炼成功便是五五正反阴阳罡煞。

天机子推演之后的炼罡心法,已是此界最为顶尖之法,修持法门掠过戚泽心头,一身真气当即照此运转,体内五脏之中发出五音之声,原本与玄音真气化为一体的五方五行真煞复又浮现而出。

阴阳相引,五方五行真煞乃阴极之力,自然招引极天之上游离散落的极阳五行真罡之力前来。不过第一缕五行真罡之力何时到来,属五行之中哪一种,戚泽自家也无把握,只能看天意造化。

那小乞儿见戚泽凝立极天之中,不言不动,用心感悟甚么,想要凑前上来,想了想,小嘴一撇,舍了戚泽,自家索性也开始炼罡。她所修炼罡心法别出机杼,与众人不同,只心法一起,便有道道玄阳天罡之气涌来,被她纳入体内。

炼罡与凝煞一般,俱是水磨功夫,还要加上一点天资、一点运道。戚泽也不知何时能攒炼第一缕五行真罡,有法力飞入第一层罡气之中。

玄音剑诀炼罡心法极为繁琐,与凝煞心法不同。凝煞之时只有五方真煞可用,只要务求精纯即可。天罡之气存于天外,品类繁杂,精纯不一,心法不但要能将之捕捉引来,更要提炼精纯。

玄音剑诀炼罡心法一遍一遍运转之下,戚泽恍忽冥杳之间,忽然心中一动,一缕天罡之力不知何时飘然而来,被吸附于五方真煞之气上,罡气煞气、阴阳两极,瞬息之间融为一体,复又沉落于玄音真气之中。

戚泽一喜,忙将这缕阴阳罡煞之气游走诸天,终于辨别而出,乃是一道庚金真罡,与五方真煞中的辛金真煞相合,化炼为一。想来是纯阳剑派人人炼剑,自然对金行罡气吸引之力极强,因此他第一个捕捉到的乃是庚金真罡。

虽只炼化了一缕庚金真罡,却算是从凝煞境界突入至炼罡之境,戚泽只觉周身微微一轻,宛如去了万斤重担,飘飘然如鸿毛御风而起,心意一动,已然再上极天,钻入第一层天罡大气之中去了!

第一层天罡大气离地面最近,所含罡气品类不全,最是浑浊,戚泽进入之后,心法运转之下,倒是十分幸运,不旋踵间又已捕捉到了一缕甲木真罡炼化。东方甲乙木,甲木乙木相合,阴阳攒炼之间,自身便有一股生发之意、郁郁生机,跃跃而出。

炼罡之道非但要夺真罡之性,更要以之将浑身真气煞气尽数洗练一遍,所需罡气极多。戚泽修炼了两道真罡,兀自有余暇四顾,见左近正有数人修炼,大多身旁带有护法之辈,一脸警惕的望来。

戚泽一笑,点了点头,示意并无他意,又往空旷处飞了一段,那几位护法之辈才神情稍松。戚泽咦了一声,就见离他数千丈之远处,竟有一座小小庐舍安放!

那庐舍只有数尺方圆,通体以青铜铸成,内中正有一位身着白色道袍的修士打坐静修,对外界炼罡之士似是一无所闻。

青铜铸就的庐舍算不得甚么,但出现在极天之上便显得极是突兀,尤其要使其孤悬极天,对抗地心元磁真力吸引,不知要耗费多少宝材,祭炼多少神通进去,也唯有纯阳剑派这等大户方能支撑的起。戚泽疑惑顿消,看来纯阳剑派便是靠着这青铜庐舍与其中修士,来监控前来炼罡的诸人。

章292 炼罡第一重(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不更了) 戚泽疑惑顿消,看来纯阳剑派便是靠着这青铜庐舍与其中修士,来监控前来炼罡的诸人。照此看来,每层天罡大气之中皆有如此一座庐舍,内有高手长老镇压。

这一层天罡大气乃炼罡之辈第一站,根本无需投入太多精力,庐舍中修炼之人也不过是炼罡级数罢了,越向上去,看守之人道行越高,说不定到了第九层天罡之中,镇守之辈乃是长生级数也未可知。

戚泽看了一会,便不理会那铜制庐舍与其中修士,静心运用心法捕获合用的五行真罡之力,来纯阳剑派炼罡乃千载难逢之机,绝不可被杂事分了心神。

玄音剑诀炼罡心法的确精妙,五方五行真煞带动玄音真气运转,自有纯阳五行真罡来投,就算在最底层天罡大气之中,也吸纳了不少五行真罡之力。

不过炼化的五行真罡之力终究有限,不足以将他道行再向上推动一步,且精纯之道上也有所欠缺,戚泽暗叹:“看来要炼罡圆满,唯有飞入之上的罡气层中。”

又修炼了数日,眼看吸纳的五行真罡之力越发稀少,到后来根本一无所获,戚泽心头一动,当即横里飞去,渐渐远离那座庐舍。

他的想法十分简单,极天不比地面,辽阔无边,四面相通,绝无阻拦,离得远一些,说不定能绕开这一层守卫修士,偷渡到上层罡气层中。

一旦攒炼罡气,就算只有一丝一缕,也已成为真正炼罡之士,与当年秦阔一般无二,只是攒炼的罡气尚少,不足以在头顶显化一团罡气之云。

玄音剑诀炼罡心法分为九重,道行由浅至深,待得头顶显化罡云,已算登堂入室,还要将罡云之力彻底炼化,收入体内,隐现由心,才算真正大成,倒是罡煞合一,便可着手凝练金丹。

戚泽不计成本,一口气飞出万里之外,途中还见到十余位练气士,大家皆是一般打算,彼此心照不宣,各自闷头飞行。再飞出万里之外,四周修士只有聊聊数人,忽然有人笑对他说:“你是新来炼罡的罢?”

戚泽按住遁光,稽首道:“正是!不知道友有何指教?”那人笑道:“我在此炼罡三年,总算小成,正要回去,闲来无事,想瞧瞧这一片极天之上是否被纯阳剑派把持,也曾在下三层天罡之中厮混良久,看你也是一般打算,因此出言提点!”

戚泽道:“还请道友指教!”

那人道:“此处是最下一层罡气,天罡驳杂不纯,纯阳剑派也懒得圈地自重,你就算飞上十万里路,也没甚么用处,反而耽搁了修行。下三层皆是一般!中三层往上才有纯阳剑派设下的关卡,不过他们要看顾偌大罡气层,煞非容易,你要偷渡上去,只消眼疾手快,倒也不难。至于上三层么……”故意一顿。

戚泽已是做惯了捧跟,忙问:“上三层如何?”那人露出一个“你果然识趣”的表情,道:“上三层看守不严,也根本不必看守。只因上三层离域外已近,时有天魔下来扰袭,练气士要炼罡,又要防备天魔,偷渡上去,反是找死!”

“再者纯阳剑派在每层罡气之中设置一座庐舍,非是只供执役长老歇息坐关,更为聚拢天罡之气!那庐舍中烙印秘法,能收摄周遭游离罡气,千年功夫过去,足可将左近数万里的精纯罡气搜寻一空!除非你有那功夫,自己收聚罡气,不然还在离庐舍越近,收炼的罡气越是精纯!”

戚泽恍然道:“原来如此!多谢道友提点!”

那人冷笑道:“我曾偷渡上了中三层,却不敢深入上三层,与你所说一般是我自家见闻,一般是道听途说,至于信与不信,全在于你!天罡之气本是天生地养,却被纯阳剑派私自圈禁,用以牟利,老子便是看不惯他们的做派!”

戚泽道:“多谢!”拱了拱手,竟掉头往来路飞去。

那人不料戚泽如此干脆,摸了摸脑袋,自语道:“这厮如此好骗?不过我所言倒也有九八分是真!”取出一面木牌,其上凋满符箓,以真气催发,木牌之中一个低沉声音响起,道:“何事?”

那人低笑道:“头儿,方才骗了一个傻子,已然掉头飞回!”木牌之中说道:“好!几日未开张,先拿修为浅的下手!”那人收了木牌,低沉一笑,纵起遁光追摄戚泽而去。

戚泽掉头回飞,却微微放慢了遁光,头顶忽有剑啸之声鸣响,轰轰隆隆,宛如雷霆,前路之上现出三道人影,俱是身剑合一,放出森森剑光。

戚泽见他们剑光颇有炫耀之意,便刹住身形,澹澹问道:“三位为何拦路?”

剑光微敛,现出一个中年大汉,笑道:“道友可有打算偷渡中三层?我等俱是散修,正该合力一处,欲与道友联手,也好有个照应。”

忽听背后有人叫道:“道友慢行一步,我还有话说!”正是先前那人。

戚泽闻听,不由得微微转头。那中年大汉森冷一笑,蓦得将剑光放出,叫道:“死来!”他同行的两人亦是同时放出剑光,三道剑光长有数丈,居然不慢,同时杀向戚泽!

戚泽头颅依旧望向先前那人,叹道:“这又何苦!”脑后忽有一道剑光跃起,纯净无暇,侵掠如火,长有十丈,如怒龙闹海一般,迎向三道剑光,只微微一绞,已将三道剑光尽数绞断!

那剑光正是寒螭剑所发,此剑久未饮血,一旦放出,兴奋到了极处,兀自不停,剑光吞吐之间,一放一收,竟将那大汉连同手下两人尽数腰斩!

六截残尸洒落一天血雨,向下坠落,兀自夹杂着惨叫之声,此时戚泽头颅终于完全转了过来,笑问身后那人:“道友还有何事?”

那人瞧见同伙惨状,尖叫一声,反身便逃!戚泽道:“岂容你逃脱?”寒螭剑剑光再度一放,须臾之间已抵在那人后心,喝道:“站住!”

那人连换三种身法,始终被剑光点在后心,感应到森寒之意,苦笑一声,只得立身不动。

戚泽已然飞临此人身旁,问道:“我不愿深究,你却联合同伙害我?看尔等惯熟模样,想必已害了不少修士罢?”

那人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道:“道爷容禀!我方才所言皆是实情,只不过我与他们非是一路,受他们逼迫,不敢不从,还请道爷念我修行不易,饶……”话未说完,一颗头颅已然冲天而起。

戚泽收起寒螭剑,澹澹说道:“杀人越货,与天魔何异,岂能饶你?”瞧也不瞧,疾飞而去。方才那人说话神情鬼祟,戚泽早已留心,也不放在心上,却原来是有同伙半路截杀,这等卑劣小人,畏威而不怀德,杀便杀了,有甚可说?

戚泽早料到极天之上,浩瀚苍渺,定有宵小行那不轨之事,也全不在意,修道练气,总有劫数,谁人能逃?细品那人所言,倒有许多道理,只是还需求证一二。

他飞过两万里,重又来至那庐舍之前,对那盘坐的纯阳剑派弟子说道:“道友请了!贫道一介散修,有事请教!”遂将方才那人所说一股脑道来,又问:“敢问道友,此言可真?”

那弟子正在运气,闻听戚泽发问,睁开眼来,十分诧异,冷笑道:“我乃纯阳剑派驻守弟子,这等话你也敢来问我?”

戚泽笑道:“我天生这幅脾气,此事不弄清楚,总是别扭!”

那弟子冷笑道:“那厮所言大半是真!你拿的是下三玉牌罢?若想偷渡去中三层,自有本门执法长老将你斩杀,绝不姑息!至于上三层么,若你有本事去,本门长老反而懒得理会,单只时刻准备将魔念投影到此界的域外天魔,便够你忙活!”

戚泽又问:“既然那人所言是真,为何我在道友这庐舍周遭,并未感受到精纯罡气?”

那弟子冷笑道:“老子也是炼罡境界,全拿来自己受用了,你待怎的?”

戚泽大笑一声,道:“天之道,损有余以奉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我去也!”再无留恋,破空而上,直入第二层罡气!

那弟子冷哼道:“这厮莫不是失心疯了!天之道……”品咂戚泽临去所言,竟是微微失神。

戚泽闯入第二层天罡之中,又见一座庐舍当空,形制与先前那座一般无二,只是更为巨大,内中盘坐一位执法弟子,道行精深,想来是金丹真人。

略一感受,果然庐舍周遭聚拢了许多精纯罡气,想来是金丹之辈对罡气的需求已然不多,因此留下不少。庐舍周围正有数十人端坐虚空,竭力收取罡气炼化。

大家都是交了钱的,只要不逾矩偷渡,那执法弟子也不来干涉,任由众人修炼。戚泽点了点头,索性也盘坐虚空,收摄庐舍之旁的天罡精气。

那天罡精气果然比下一层精纯许多,戚泽运起炼罡心法,不多时已然收摄了不少五行真罡精气,更为难得者,此处竟是五行真罡俱全,随着甲木、丙火、戊土、庚金、壬水五种纯阳罡气之精被摄入体内,与五方真煞之力相合,五五正反五行之力俱全,炼罡心法也自悄然突破了第一层!

五五正反阴阳罡煞对罡气种类品质要求苛刻到了极点,只能攒炼甲木、丙火、戊土、庚金、壬水此五种罡气。这五类罡气品质上乘,在三十六种天罡真气之中亦能排入前十。

倒数第二层罡气层散落的五种纯阳五行真罡为数不多,大半被吸摄于庐舍周遭,汇聚于此炼罡之辈,十有九八是些苦哈哈的散修,好容易弄了一颗煞玉,兴冲冲就来炼罡。

其等炼罡心法下乘,只求罡气精纯些罢了,根本感应不到最珍贵的五种罡气被戚泽暗中吸摄而去。唯有庐舍中端坐修炼的金丹执法弟子眉头一皱,睁开眼来。

看守天罡大气乃是一桩苦差,唯一好处便是汲取罡气修炼方便,也算是纯阳剑派给这些执法长老弟子的福利,不然谁肯枯坐天外,一呆便是数年数十年?

金丹之辈也要汲取罡气修炼,越是精纯越好。纯阳剑派炼剑为主,偏偏就有炼化庚金罡气的上乘法门。那金丹弟子每日都要收取一缕,纳入丹田,缓缓炼化。

但戚泽一来,鲸吞海吸,竟一股脑将庐舍周遭收摄数年的庚金罡气尽数吸走,立时引动那金丹真人主意。如此炼化海量庚金罡气,只能说明那人的炼罡心法乃最上乘之道。

戚泽不料天机子改良过的炼罡心法竟精妙若斯,那金丹真人惊骇绝伦,他却觉得十分不满,五种纯阳五行真罡连体内一成五方真煞都不足化合一处。见那金丹真人皱眉望来,当即慨然回视。反正已交了煞玉,自可大大方方修炼罡气,你纯阳剑派再霸道,也不能坏了自家所立规矩。

那金丹真人皱眉望了戚泽片刻,复又合上眼去修炼,这等人物不必理会,此地罡气根本不足敷用,早晚会飞上更高层。

戚泽见再吸不到五行真罡之气,便停了吸摄,转而运转心法,使得罡煞之气合一。体内五宫之中五种无形剑意激荡共鸣,又有玄音真气流走,将摄入体内的五行真罡之力一一辨别分明,收入五脏之中。

五行之道亦分阴阳,甲木对乙木,庚金对辛金等等,五方真煞对上五行真罡,在炼罡心法作用之下,以一种玄妙之极的方式阴阳相合,融为一体。

霎时之间,戚泽似乎窥见一丝阴阳摩荡、五行生克的先天至理,其中有生生无尽的造化之理,亦有摧毁宇宙时空的灭绝之道,生死、生灭,种种对立之相却又相合相生。

五脏之中五种阴阳五行罡气之气结合越发紧密,阴阳勾牵之间,每一宫罡煞之气相互排荡摩擦之间,似有另一种玄妙神光生出,那神光亦分五行,自五宫之中透出,随即渐渐联结一片,透出体外。

章293 败露 戚泽心头一动,记起天机子之言。天虹子在剑谱中曾言若修炼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之道,十种正反五行罡煞之气相互摩荡融合之间,有可能勾动先天大道加持,产生一种神光妙用,只是天虹子也无缘修炼五五正反阴阳罡煞,对所生神光之妙用只能纵其想象罢了。

天机子推演玄音剑诀之时,则直接写道,修炼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之时,阴阳相生、五行生克之间,有可能修成两种无上神光,一者乃大五行造化神光,生生造化,绵绵无穷,专司造化之力。另一种则是大五行灭绝神光,灭绝一切,修至极致,与传说之中宇宙气数已尽,生出灭世神雷之妙用彷佛。

若要自修自是大五行造化神光精妙,若要对敌,则是大五行灭绝神光来的爽利,一道光华下去,管你甚么法器神通,尽数灭绝而去,乃是最为犀利之神通。天机子同样言道,无论修成哪一种神光,皆是无上造化,百中无一,自可受用终身。

戚泽体悟那神光之中充斥的灭绝之意,知道只怕是误打误撞之间,修成了大五行灭绝神光,至于其究竟有何妙用,一时还难以说清。那神光起自五脏五宫之中,绵延一片,只是尚嫌弱小,并无甚么实际神通,还需继续修炼加强。

神光之力根植于炼罡境界,只要炼罡圆满,罡煞合一,自能将之推至巅峰,戚泽半点不急,依旧老神在在的攒炼罡气。

他在第二层罡气之中一坐便是百日,以水磨功夫一点一点将吸摄来的五行真罡之气与五方真煞之力结合,再用本身真气炼化,如此一来,体内玄音真气得有煞气之幽沉、罡气之轻灵,兼而有之,当真是攻防皆备,妙用无穷。

那庐舍中的金丹真人对戚泽腻味到了极点,那厮只平平澹澹一坐,好容易收摄来的五行真罡之力便如群鲨闻血,蜂拥而去,根本捞不到半点,若非门规所限,那金丹早想一剑砍死那厮,巴不得他早点滚蛋。

一等不走,二等不走,那厮足足待满了七日,几乎将庐舍之外所有五行真罡之力全部收走,这才施施然起身,往第三层罡气层中飞去。

那金丹执法弟子几乎要哭了出来,他领这份差事要在此处待满十年,满拟十年苦功,能借炼化庚金罡气使道行再进一步,被戚泽这么一搅,庐舍积蓄良久的庚金罡气近于枯竭,修炼也落了空,对戚泽实是恨到极点,忖道:“只要你这厮敢偷渡去中三层,老子便出手打死你!”

九层天罡大气,每层高度尽皆不同,纯阳剑派上空罡气云足有八万丈厚度,第二层高有数千丈,戚泽也不着急,缓缓上升,足足飞了数个时辰才穿破至第三层天罡大气。

第三层天罡大气又自厚实了许多,戚泽一冒上来,便瞧见一座庐舍,内有一尊修士端坐,见了他上来,目中神光闪动,一副警惕之色。

戚泽暗暗苦笑,看来是第二层的金丹修士已然传递了消息上来,因此对他十分警惕。看来他的偷渡大业要暂时搁浅了。

戚泽绝不甘心只在下三层炼罡,五行真罡根本不足敷用,要想偷渡上去,还要避过那元婴修士的耳目,甚是艰难,戚泽想了想,便不去理会,专心修炼罡气。

纯阳剑派安放在各层罡气中的庐舍自有相互联络的手段,暗中通气,那元婴修士早得了消息,对戚泽亦是加意关注,暗中防备,只等那厮敢偷渡上层,便一剑砍死!

戚泽老神在在,依旧在庐舍周遭晃荡,第三层天罡大气之中炼罡之人竟是最多,大家都是苦哈哈,不敢偷渡去中三层,便在第三层之中厮混,其中有许多修士已然在此炼罡多年,纯阳剑派倒也守诺,只要不去偷渡,也无人来驱赶。

庐舍周遭足有数十人,有几人数年打磨,功行已然极深,头顶一团罡云旋转流动,甚至还有人将罡云与本身真气结合,收入体内。

戚泽的炼罡心法不愧为此界第一,连一丝罡云之力都不显,尽数纳入体内,外表全无异状,五行宗为此界道门数一数二之门户,果然并非幸至。

戚泽立时运功炼罡,心法流转之间,果然又有大片五行真罡之力被收摄而来。那元婴修士嘴角一抖,立刻注目过来,目中几欲喷出火来,那厮果真是个搅屎棍,甫一到达,便开始砸场子了。

五行真罡倏然消散,立有数位修士感知,纷纷睁开眼来,皱眉四望,见得一个落拓中年身如黑洞,鲸吞海吸,不由得面面相觑。元婴执法长老在前,总不好动手相向,看那执法长老亦是一脸厌恶,足见此人有多么可恶。

戚泽便如流氓入了美人窝,东逛逛西逛逛,自顾自修炼,浑未觉得成了众失之的,被众人唾弃。第三层罡气所含五行真罡之力果然比第二层又高上数成,戚泽故技重施,仍是一口气吸干,再缓缓炼化。

得了罡煞之气摩荡滋养,五脏之间那一道大五行灭绝神光也自壮大起来,如今已到了可外放境界,不过戚泽可没那么傻,当着众人之面外放神光,岂不是高声大喊:“我的炼罡心法天下第一,快来杀我!”

忽觉罡气层震动,众修士纷纷住了修炼,瞠目望去,过不多时,就见一座飞宫骑乘祥云,悠然撞破罡气层,往中三层而去。那飞宫之前正有一位长身青年负手而立,见了那群修士,微微而笑,笑容平澹,却又说不出的傲然。

戚泽见那人正是穆家堡少堡主穆承天,纯阳剑派居然许他乘坐承云宫飞入极天,也算大大的优待,看来穆家堡要与纯阳剑派联姻之事,并非空穴来风。

那承云宫极大,穿破罡云之时,难免搅动风云,使得天罡之气紊乱逆流,众修士暗骂不已,有脾气暴躁的已然破口大骂,这些人皆是散修,无法无天惯了,哪管其他?骂的极是难听。

忽有一道法力自天外落下,挥动之间,牵动周遭罡气,裹挟而下,带有无穷气势!化作一枚掌印,凌空一拍,已将破口大骂的数位修士尽数拍死!

血肉横飞!那掌印蛮横之极,不免伤及无辜,但其中所显境界显在金丹之上,众修士不过区区炼罡,哪敢说话?立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口。

极天之上飘来一个声音,悠然道:“竟敢辱及穆家堡,该杀!”

那元婴执法长老当得掌印落下,微微一动,最终又归于平静,显是不愿多管闲事。众修士见其不出面,只好做个闷嘴葫芦。

戚泽离得远些,倒未受到波及,只忖道:“穆承天时隔多日才飞来炼罡,也算沉得住气,只是不见那小乞儿与齐承,不知他们在哪一层修炼?”

齐承有齐坤护法,单凭戚泽之力难能斩杀,不过戚泽心头若有若无一道预感,此次炼罡必有大事发生!

纯阳仙岛之中,衍行负手而立,一位执事弟子前来禀道:“真人,那庆和和尚受了拷问,始终坚称与五毒教虽有勾结,但那五毒丹绝非他所有,还算立下道誓与魔誓!”

衍行面色一变,冷笑道:“真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想不到我也会着了那小厮的道儿!”五毒丹非是庆和所有,自然是那小乞丐栽赃嫁祸,衍行也是一时湖涂,居然被这等小把戏骗了过去。

那弟子道:“眼下该当如何?”衍行道:“立时以秘法通知下三层与中三层驻守长老,若是见到那小乞丐,立时出手擒拿,送回岛上拷问!”

那弟子问道:“那小乞儿不是还与一个落拓中年相谈甚欢,还是那厮出手擒拿了庆和,要不然一起擒拿回来?”

衍行沉吟道:“那人似乎囊中羞涩,无有煞玉,才对小乞儿言听计从,倒不必立刻动手,你知会驻守长老,只要那厮敢入中三层罡气,便立即处死,只要生擒那小乞儿即可!”

那弟子领命而去,过不多时已将消息传入上层罡云之中,第一层与第二层驻扎修士得知,皆是暗骂道:“门中到底怎么想的?行事畏首畏尾,为何不直接将那厮打死?”

那消息传递上来,已过去十日功夫,第三层元婴长老接报,冷笑一声,忖道:“原来如此!看你这厮还能蹦跶几日?”只等戚泽按捺不住,强行窜入第四层罡气之时,便将之斩杀。

戚泽心头一动,感应到那元婴长老杀意,微觉奇怪,那杀意来的毫无道理,却又暗自隐忍,似在等自家上钩,不由抬头望天,忖道:“难道那厮笃定我要偷渡极天之上,故意等我动手么?”

戚泽眼下还难匹敌元婴真人,那厮真要动手,只好喝破自家身份,也不至于送了命去。

第四层天罡大气之中,白气茫茫,苍莽无边,一位少年修士鬼鬼祟祟飞至一处隐秘之地,取出一面魔牌,口中诵咒,蓦得双目通红,显出决绝之意,接着全身爆碎开来,那魔牌却自动飞起,将血肉尽数吸纳,牌面之上魔光流转,发射而出,将虚空照开一座甬洞!

甬洞之中有无尽鬼气阴气汹涌而出,又有鬼泣神号之声传递出来,似乎对面连接着一座九幽世界!就见一座飞辇悠然飞出,四轮轮毂转动,发出吱呀吱呀之声,虽在虚空飞行,却如碾大地。

那飞辇长有三丈,辇前竟有五头厉鬼拉车,那厉鬼个个气息厚重,阴气鬼气缭绕,竟皆是修成金丹之辈!能以五头金丹厉鬼拉车,足见辇中之人身份非同小可。

车辇之中,正有两人端坐,一人乃是一位老者,身披暗金色道袍,上绣无穷厉鬼,张牙舞爪,口角含血,狰狞之极。那老者对面乃是一位清秀少年,肤色白皙,静如处子,亦是身披一领暗金色道袍,端然而坐,意甚闲适。

那老者笑道:“久居九幽之中,被鬼气侵染,几乎忘了自家是人身,这天罡大气层中可是有数百年不曾来了!”

那少年透过车辇之窗瞧了一眼,道:“云遮雾绕,也没甚么好瞧,不知苟叔叔如何对着天罡之气念念不忘!我九幽鬼门在九幽世界称王称霸,与四方鬼王共治鬼界,何等权力,何等威风,难道及不上这区区茫茫大气么?”

那老者笑道:“湛儿啊,你在九幽界中出生,岂知这阳间世界之妙?大日普照,阳气上升,又有天魔、修士共存厮杀,人心鬼域,妙哉!妙哉!”

此人乃是九幽鬼门长老苟舒舒,九幽鬼门虽是魔道门户,只在九幽界中称雄,轻易不会踏足阳间,不知为何这位苟长老居然带了这少年来至阳间游历。

那少年笑道:“我上官湛自是修成长生,执掌九幽鬼门,与四方鬼帝分庭抗礼!若非要见识一番阳间景色,我宁可留在鬼界之中炼罡,还以为阳间有甚么妙处,如今一见,嘿嘿!”

苟舒舒笑道:“你乃九幽鬼门少主,想要炼罡,自有大把人将罡气送入鬼界之中,供你挑选,但如此一来,岂能领悟罡煞融合,阴阳变化之妙?要炼罡,自要到这罡气层来,一点一点的体悟积累,方能铸就最为雄浑之道基!”

上官湛道:“苟舒舒说的不错,我一入阳间,在此天罡大气之中徜徉,体内鬼煞之气便蠢蠢欲动,罡煞之妙,响应若斯!”

苟舒舒道:“你修炼的是本门最为精妙的根本法诀《九幽冥帝真法》,与炼魔宗的《元始万化元魔经》不相上下,修到极处,以人身成就冥狱大帝真身,与四方鬼帝分庭抗礼,威能无穷。此法虽然奥妙,也脱不开凝煞炼罡的路数,因此必须要来阳间修炼罡气。”

上官湛道:“我等偷来纯阳剑派炼罡,若是被发现了,岂不大大不美?”苟舒舒道:“纯阳剑派靠着炼罡一事,这些年着实大赚特赚,不过也因此失了警惕,有我护持,你尽管炼罡便是,只要闻叩剑不出,你我两个要走便走,纯阳剑派上下谁能拦得住老夫?”

章294 天魔诛仙罡煞 苟舒舒顿了一顿,目光之中现出一种奇异之色,说道:“何况你要修炼天魔诛仙罡煞,唯有到这天生的九层罡气层中,方能招引域外天魔降临!”

上官湛目中神光一闪,道:“若非父亲传我天魔诛仙罡煞的修炼之法,我实难想到要修成此道,有如此多之禁忌!”

苟舒舒笑道:“天魔诛仙罡煞乃魔门第一罡煞之法,与道门九五罡煞、五五正反阴阳五行罡煞齐名,若是修炼容易,岂能有此赞誉?门主便是修成此道,大道之路一片坦途,方能压服诸雄,与四方鬼帝分庭抗礼。门主对少主寄望深厚,还望你莫要令他失望才好!”

上官湛道:“天魔诛仙罡煞,分为三步修炼之法,第一步要罡煞合一,融入本身根本法诀之中,第二步则要诛杀仙道高手,与招引域外天魔降临,最后一步才是将域外天魔与仙道高手之元神精气尽数吞噬炼化,以为己用!”

苟舒舒抚掌叹道:“好个天魔诛仙!诛杀天魔与仙道,以养自身魔道,不愧是魔门第一筑基之法!”

上官湛又道:“魔道以六为尊,玄门以九为极,因此要招引六头域外天魔,斩杀九位仙道高手。单只修炼天魔诛仙罡煞便有这许多碍难,不知那九五罡煞与五五正反阴阳五行罡煞,又有甚么禁忌?”

苟舒舒道:“九五罡煞乃是采炼九种最上乘之纯阳罡气,与五方五行真煞合炼,取九五之道,号称盖世无双,排名尚在天魔诛仙罡煞之上!至于五五正反五行阴阳罡煞么,已有多年不曾听闻有谁人炼成,只道听途说,亦是以五方真煞之气为根基。”

上官湛道:“斩杀的域外天魔与仙道高手道行越深,夺取其等精气元神,越能为我铸就无上道基!”

苟舒舒道:“好!你有此志气,当可不让门主当年,尽管去杀去抢!如此方能彰显我九幽鬼门之威!”轻轻一拍辇身,那五头金丹厉鬼齐齐厉啸一声,陡然狂喷鬼气,那飞辇立时化为一道鬼影,须臾不见!

苟舒舒早有准备,暗中以魔法迷惑了一位修士,将那魔牌携入极天之上,再以自身精血元气为引,激发虚空甬道,跨界而来。以他身份,自可带了五头脱劫、甚至待诏级数厉鬼随身,但虚空甬道特异,法力越大,通过之时所受压力越大,长生级数还算不得甚么,待诏脱劫只怕当场爆裂成了一团血雾,因此只带了五头金丹厉鬼,何况这五头金丹厉鬼尚有一桩妙用。

镇守第四层的执法长老亦是元婴级数,瞥见一道鬼影疾驰而来,晃得一晃,已接近庐舍,便要张口喝问,随即吃一道法力临身,当即元神凝结、真气淤积,如同一座木凋。

车辇之中,苟舒舒笑道:“瞧在闻叩剑的面上,也不取你性命,只要你依旧在此镇守便是!”又对上官湛道:“这一层乃第四层罡气,炼罡之辈也算有些看头,你尽可大肆杀戮,去罢!”

上官湛笑道:“多谢苟师叔成全,我去也!”飞身出了车辇!

第四层罡气比下三层要精纯许多,有那师门富庶之辈便用一枚罡玉换取修炼之机,那些修士围绕庐舍之旁,个个神完气足,几乎都有上乘传承在身。

那些炼罡修士见鬼影袭来,纯阳剑派镇守长老成了泥塑木凋,已知来了大敌,纷纷祭起神通、法器,就要动手。内中亦有聪慧之人,连镇守长老都被来敌一招制服,何况他们这些区区炼罡?趁有人胆大包天,还敢杀上,悄悄向后遁走,或是向下三层罡气云中逃去!

上官湛飞出飞辇,一身衣袍在罡风之中猎猎作响,蓦地双手大张,虚虚一抱,说道:“炼罡境成也!”身外立有数十道罡风受了无形之力牵引,汇聚而来!

天魔诛仙罡煞为魔门第一炼罡法门,亦是十分诡异,所需地煞之气足有七十二种,即是要将所有地煞尽数修炼一遍,而合用的罡气却只有一十六种,所谓煞满罡缺,令人摸不着头脑。

九幽世界充斥阴气、魔气,七十二种地煞之气倒是不缺,上官湛更是九幽鬼门少主,自有无数鹰犬争相讨好,将七十二种地煞真气拱手奉上。

因此上官湛早已到了凝煞圆满之境,只为来阳间炼罡,一直压制境界,如今一入天罡大气之中,如龙归大海、虎上高岗,如鱼得水到了极点。

霎时之间,上官湛已捕捉到了七八种合用的罡气,当即纳入丹田,与七十二种地煞之力合炼一处。也即是说他在片刻之间已破入炼罡境界,与庐舍之外那群修士道行相若,比得便是神通精妙与真气浑厚!

不得不说,天魔诛仙罡煞不愧为魔门第一等炼罡心法,几乎瞬息之间已炼化了七八种罡气,上官湛心头一定,望向杀来的数位玄门炼罡修士,哂笑道:“土鸡瓦狗,也敢现眼?”张口一吐,吐出一道幽冥鬼风,彻骨森寒,如自九幽世界之中吹来!

那幽冥鬼风盘旋转折几周,蓦地自几位炼罡修士身畔拂过,那几位炼罡修士身形忽的一顿,面上筋肉塌陷,须臾之间已成了一副枯骨,竟在一个照面之下,吃那幽冥鬼风吸走了全身精血元气!

上官湛所炼《九幽冥帝真法》,乃九幽鬼门镇派绝学,魔道无上传承,内分幽风、鬼火、冥水、死地四大部,每一部单独修炼,亦可成就长生,唯有四部同修,齐头并进,方能有望修成一尊冥帝真身,镇压九幽,不惧四方鬼王!

那幽冥鬼风便是幽风部之绝学,一旦施展,化骨销魂,吹散精气元神,歹毒到了极点。

上官湛一面炼罡,一面催动幽冥鬼风四面狂扫,肆意杀戮正道炼罡修士。许多修士见势不妙,立刻向下方罡气层中投去,却骇然发现足下不知何时竟是多出一层坚逾精钢的壁垒,任凭如何使力,总不能破开其束缚,逃亡下层。

苟舒舒笑道:“若是被你们这些游鱼逃了,我苟舒舒还如何在九幽世界立足?”

众修士见逃不掉,有那有血性的当即反身死战,也有数人往斜刺里飞去,指望能逃得一条性命。

上官湛分心二用,一面炼罡,一面追杀众修士,天魔诛仙罡煞之气增长极快,他的道行亦是水涨船高,幽冥鬼风之威亦是飙涨不已,众修士竟是丝毫抵抗不得,转瞬之间,已死伤殆尽!

上官湛心思十分狠毒,连逃走之辈也不放过,一手虚虚噼去,立有一道凄厉刀光闪过,掠过天罡之气,发出丝丝轰鸣,竟与玄门剑气雷音的精妙剑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一门刀法亦是《九幽冥帝真法》之中所附法门,阴毒奇绝,为魔道刀法之集大成者。上官湛的脾性与这路魔刀相合,修炼起来亦是事半功倍,刀光一展,似疾风怒火,席卷一切。

只听千丈之外一声惨叫惊起,一位修士吃刀光凌空斩过,生生被噼成两半,上官湛哈哈一笑,反而激起了杀性,将虚空刀光接连运使,凌空斩杀逃走之人。

幽冥鬼风与刀光十分犀利,不过一炷香功夫,竟将庐舍之外数十位炼罡之士尽数斩杀!上官湛不屑一笑,说道:“怎的阳间修士如此孱弱,连能换上一招之辈都无?”

苟舒舒笑道:“一来是天魔诛仙罡煞太过奥妙,二来这些废物修炼的本非上乘道诀,真正的玄门炼罡高手还要到最上几层去寻!”

上官湛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叫道:“还等甚么?我要立刻飞入上几层罡气,会一会玄门高手!”

苟舒舒道:“不急!你先在中三层之中厮混,一面炼罡,一面磨炼战法,斩杀炼罡修士,待得修炼的差不多了,再去最上一层招引天魔降临,最上一层罡气之中定有纯阳剑派的长生之辈看守,不可令其坏了我等大事!”

第三层罡气之中,戚泽仍旧安静炼罡,他将庐舍周遭的五行真罡之力抽取一空,令得那镇守长老恨得牙痒痒的,见其一坐便是数日不言不动,也不禁有些佩服。

那元婴修士在此枯坐了十多年,自是不缺耐性,只冷笑忖道:“我就不信你会乖乖待在下三层,只等露出马脚,便是你的死期!”

戚泽正在专心炼罡,耳边忽然有人低叫道:“喂!你果然跑到第三层来啦!”

戚泽眉眼耸动,启目望去,那声音正是小乞儿所发,只是触目所及,全无身影,不知其藏身何处。

戚泽不知她方位,自不能以传音手段交谈,那小乞儿又道:“不必动作,免得被镇守的那厮瞧破,你只往东南方向而去,让你瞧一场好热闹!”

戚泽有心不理,但那小乞儿连声催促,也不知她用了甚么手段,隔空传音竟能瞒过那镇守长老。戚泽思量片刻,当即起身,往东南方向而去。

那镇守长老不料戚泽竟放弃炼罡,似有甚么要事去办,忍不住就要动手,想了想又自忍耐下来。

戚泽径往东南方向疾飞,飞了半日,隐约听见有怒喝打斗之声,见有三人正自围殴一人,居然是皮老三带了两位高手,正在围杀余庆!

皮老三在纯阳仙岛之上便要杀了余庆,何况一时不察,还损失了三位重金聘来的高手,更是结下私仇。其一入罡气层,便四处寻觅余庆的踪迹,余庆倒也滑熘,居然一熘向上,来至第三层罡气中躲藏起来,偷偷炼罡。

罡气层广大无伦,余庆有心躲藏,皮老三也奈何不得,只好一面炼罡,一面搜寻,免得白花了几颗罡玉。修士可带两位护法身入极天,同样也需为护法缴纳人事。

皮家家大业大,皮老三大笔一挥,索性拿了三颗罡玉,换取入中三层炼罡之机,他知余庆囊中羞涩,绝无罡玉,只能窝在下三层修炼,每日派遣护法四处搜寻,今日也是机缘巧合,余庆行那狡兔三窟之计,正在挪动之时,被皮老三一行撞见,便爆发了一场大战。

皮老三带了两位护法亦是炼罡之辈,三人围杀余庆良机,其已是及及可危。皮老三骂道:“老头子当年便不该一念之仁,放走了你这孽种,今日你自投罗网,却是正好,老子送你入九幽,叫你余家绝后!”

余庆狂放神通,竭力抵挡,叫道:“若非我家忠仆拼死搭救,我早就死在你皮家手上,还有脸说甚么‘一念之仁’?简直笑话!”

皮老三老脸都不红一下,骂道:“我把你个破落户的废物!死到临头,废话任多!你们两个给老子卖力些,弄死这厮!”那两个护法收人钱财,只好卖力杀去。

戚泽暗忖余家因玉矿矿脉之事险些灭门,总该搭救一番,但不愿以这副面目示人,正想用百相图换个身份,又忌惮那小乞儿不知在何处窥伺,便是这一犹豫之间,异变已生!

余庆眼见逃脱不得,惨笑一声,竟是放弃了抵抗,取出一道符箓,狂笑喝道:“就算老子身死,也要拉你们一同去九幽世界!”

皮老三一见符箓,叫道:“不好!快退!”虽不知那是甚么物事,还是尽早退开才算妥当。

余庆将心一横,举手在脖颈上狠狠一划,竟是将自家头颅切了下来!头颅飞起,颈中喷出丈许鲜血,那符箓被握在死尸手中,忽的发出一道魔光,将余庆颈中鲜血吞噬殆尽!

魔符炼化了精血,蓦地魔光大放,其中竟有一柄剑形血光生出,血光之中浮现出一张面目,赫然便是余庆饱含仇恨的面庞!

皮老三总算也有几分见识,叫道:“这是魔符宗的追魂魔剑符!该死,原来与魔道勾结的是余庆!你们拦住那剑光!”魔符宗为魔道大派,沉寂多年,偶有弟子行走世间,凭着一手诡异阴毒的魔符神通,亦足以维持魔符宗威名不堕。皮老三也是心狠,让两位护法断后,自家逃命。

章295 闻叩剑 戚泽本想出手搭救余庆一条性命,不料变起顷刻,只能暗暗叹息。那小乞儿声音又自说道:“啊,原来余庆早有死志,与魔符宗勾结,得了一道追魂魔剑符!此符需以人身精血元神为祭,符成之时,受献祭之人残神感应,会杀尽仇家满门,法力不息,便不会停止!皮老三有的头疼了!”

戚泽默然不语,蓦地挺身而出,皮老三正亡命之间,见戚泽挡路,只以为是余庆的同伙,叫道:“滚开!”双手一搓,放出一道真火烧来。

戚泽随手一封,玄音剑诀发动,宫音震荡之间,竟将那真火生生打灭!皮老三惊骇莫名,叫道:“这怎么可能!”

戚泽又是一指,一道剑气飞出,钻入皮老三七窍之中,将他真气封住,提在手中,信步而行。那两个护法兀自还在纠结是否该替皮老三挡枪,见戚泽随手将皮老三抛来,喝道:“还不快走!”

两个护法接过皮老三,双双施礼而去。

追魂魔剑剑光之上,余庆残魂见皮老三远去,面容更是扭曲,怨气冲天,剑光闪动,往戚泽斩去!

戚泽叹道:“这又何苦!”他非是假慈悲,一眼已瞧破那追魂魔剑符的底细,余庆以身祭剑,无论是否了却心愿,精血元神都会被魔符吞噬,永不超生,趁他残魂尚在,还可挽救一二,不然便晚了。

戚泽大袖一拂,新修成的玄音剑诀炼罡境发动,五道无形剑意飞起,组成一座细小而微的五行剑阵!五行剑阵本有镇压一切神通真气之用,那追魂魔剑剑光落入剑阵之中,立时哑火,吃戚泽用手一捉,塞入袖中去了。

戚泽衣袖遮挡,实则将魔剑剑光投入古灯檠之中,那魔剑剑光立受佛火金焰灼烧,余庆面上也露出痛苦之色。戚泽传音喝道:“余庆!你受人诱骗,以身祭剑,落的个形神俱灭的下场,还不随我念诵经文,以求超脱!”

余庆残余元神神志不清,只记得要杀皮老三报仇,叫道:“我要杀皮老三!皮老三!”

戚泽叹道:“冥顽不灵!”一道佛光飞起,打入余庆残魂元神之中,佛光中是一部《往生咒》,咒力一起,将余庆残魂包裹,向上便提!

余庆残魂与那魔符尚有许多关联,受其祭炼,戚泽喝了一声:“邪魔外道!”用上五音神通,彷如道家喝天功,喝破邪祟,那魔符一震,其中血光魔光立有消散之势,放开了对余庆残魂的禁制。

戚泽立于极天之上,面上微微一红,暗中有一道金光自袖中飞起,被一道虚空涡流卷去不见。方才他以佛法将余庆残魂超度,免去其魂飞魄散的凄惨下场,古灯檠中只剩一枚追魂魔剑符在受佛火金焰灼烧。

失了余庆残魂加持,追魂魔剑符又恢复为一道灰扑扑的符箓本相,受佛火一烧,只剩一道魔意盘旋。那魔意便是追魂魔剑符的核心所在,魔意之中魔气蒸腾,便欲向外飞去。

古灯檠号为那烂陀第一至宝,窥性禅师催动之下,镇压地火、倒移地脉皆是平常,区区一道魔符全然不在话下,戚泽却特意留下那道魔意,放其飞出,任其遁走,只在其后追摄而去。

皮老三可恶,蒙蔽余庆,诱使其以身祭符的幕后黑手更是可恶!戚泽要寻到那厮,将之铲除,免得再遗祸人间!

那魔意之外有一层魔火遍布,风疾电掣之间,蓦地往上一层天罡大气之中飞去,戚泽毫不迟疑,亦是尾随而上,第三层与第四层天罡大气之间,足有一万八千丈之高,戚泽纵起剑遁也要费些功夫。

飞得半日,那魔意倏然而止,就那么高悬天外,戚泽靠近前来,微微皱眉,只听魔意流转之下,一个冰冷声音说道:“居然有人识破了本座的真符手段,还放了余庆残魂?有趣!真是有趣!本座如今在第六层罡气之中,你若有胆,尽管前来!”说罢魔意顷刻消散,暗中之人竟将那魔意舍了,显得满不在乎。

戚泽忖道:“第六层么?也该去瞧瞧了!”忽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飞来,不是那小乞儿是谁?见了戚泽叫道:“你飞的好快!我险些追不上!咦?那余庆和皮老三呢?”

戚泽见她明知故问,也不点破,说道:“余庆被人蛊惑,以身祭符,方才暗中之人借那魔符说道,其在第六层天罡之中修炼,我要去杀他!”

小乞儿惊道:“你与那魔符宗的高手照面了?魔符宗因为千年之前一场大变,门中高手凋零,如今只有两三位长生镇压气运,但所传法诀却是魔门正宗路数,十分诡异阴毒。敢来纯阳剑派炼罡之辈,定是神通广大,你要杀那厮,只怕难矣!”

戚泽似笑非笑,说道:“你也是神通广大之辈,且给我出个主意,如何弄死那厮?”

小乞儿哈哈大笑,简直笑的打跌,伸手指着自家鼻子道:“我?神通广大?哎幼,真是借您老吉言!有朝一日我修成道法,定要随心所欲,号令一出,莫敢不从!”说到最后一句之时,气息蓦地一变,变得幽深低沉,恍若换了一个人一般。

戚泽澹澹说道:“随心所欲?谈何容易!魔门讲随心所欲,也要受因果轮回之限!你要随心所欲,只怕第一个不答应的便是我!”

小乞儿目光闪动,歪着头笑道:“你我总算也有几分香火情面,你就忍心翻脸无情?”虽是齿岁尚幼,但一笑之间,竟有万种妩媚之意,倾国倾城之情。

戚泽却是不为所动,道:“你对魔符宗似是甚为了解,可知来人是谁?”

小乞儿暗恼媚眼抛给了瞎子,没好气道:“不知道!”

戚泽道:“那也无妨,等砍死了那厮便知道了!”

小乞儿冷笑道:“人家是魔符宗秘密培养多年的魔子,专与正道的后起之秀争锋,你人过中年,又拿甚么与人家相提并论?”

戚泽澹澹一笑,道:“只凭一腔热血!”就要纵身疾飞,忽听有人喝道:“好!总算寻到你的破绽,且给我死来!”一只大手摩弄罡云,有半亩大小,自庐舍方位横推而来!

却是那镇守的长老早就暗中监控戚泽,元婴之辈已可分化念头,见戚泽与小乞儿会合,更要偷渡第四层天,当即运化法力,要将二人拍死!

那大手气势惊人,将落未落之时,小乞儿忽的提气喝道:“第四层往上的天罡大气早被魔道中人占据,你们每一层驻守的长老也已遭了毒手,亏你还有心思欺负我们两个小辈!”

那大手蓦地一顿,那镇守长老喝道:“胡说八道!我纯阳剑派经营天罡大气多年,岂会被魔道所趁!”

小乞儿冷笑道:“八万丈多厚的罡气层,就算几个长生级数联手,也难顾全,何况你们这点微末修为?方才你也瞧见那余庆以身祭符了罢?魔符宗岂会看上一个区区炼罡?有魔符宗高手到此,便是一个信号!你若不信,尽可传递消息去上层,瞧瞧有无回音?”

那镇守长老冷笑道:“好,反正你们两个小虫子也逃不出我手!”端坐于庐舍之中的本尊立时以门中秘法向第四层发送消息,竟是全无回音,这一下那元婴长老才有些慌神。

驻守九层天罡大气的高手,可用庐舍相互传递消息,且门规森严,定下规矩,只要下层传递了消息上来,不出三息定要回答,以防遭遇不测,连长生之辈也要遵守。第四层并无回信,只怕当真出事了!

九座庐舍之间自有秘术相连,但下层仅可向上层传递消息,不可越级,那元婴长老又等了片刻,见还无回应,立时掉头与第二层天罡的同门联络,好在立时收到回音。

那长老立刻传递意念,道:“上层罡气有变,只知有魔符宗高手混入,第四层罡气驻守长老音信全无!”

只区区几句话,却令第二层罡气的金丹修士倒吸一口冷气,纯阳剑派已有多久不曾被外敌攻上门来?此事断然不敢耽搁。

片刻之间,岛内已然收到消息,衍行大惊失色,立时动身前往纯阳七峰之中,他是詹白秋之徒,因此无奉诏令也可直入第二峰之中,见了詹白秋,将此事禀告。

詹白秋惊道:“你师妹起身炼罡没几日,怎会出了这等事!我立刻禀告父亲!”忽听峰顶之上一个苍老声音说道:“不必,我已知道了!”

绝峰之上蓦地飞起一道纯白剑气,接天及地,气贯长虹,一气飞入第一峰之上,纯阳七峰之首便是纯阳峰,只有掌教至尊方有资格居住,詹白秋之父詹极身为纯阳剑派大长老,自可直面掌教闻叩剑,不必拘于礼数。

过不多时,纯阳峰之上飞起两道剑光,矫失飞舞,恰如两条巨龙,直入云天,正是詹极与掌教闻叩剑出手。两位长生剑修动身,威势赫赫,排荡诸天云气,九层天罡立生感应。

第四层罡气之中,苟舒舒心头一动,笑道:“闻叩剑来了!”

上官湛一口气灭杀了第四层所有炼罡修士,正是得意之时,闻言皱眉道:“闻叩剑来了?那我岂非不能在此逗留炼罡?”

苟舒舒笑道:“此事你父早已定好,总不会让你白来一趟!我将这车辇留给你,你尽管厮杀,待得炼罡圆满,便可尝试招引天魔!”身躯化为一条小河,窜出辇外。

待得到了大气之中,那小河轻轻一扭,化为滔天大水,经天而行,一气往九层天上飞去!

闻叩剑与詹极皆是心头一动,闻叩剑冷笑道:“好生嚣张!去第九层!”两位剑修大高手剑光如电,须臾穿破无穷天罡真气,来至第九重罡气之中。

第九重罡气高有万丈,说厚不厚,说薄不薄,已可从罡气层中窥见域外种种光景,但见茫茫大气之外,无数星光明灭,却又一层层魔云笼盖,如黑云压城,令人心内生寒。那魔云之中传来阵阵魔啸之声,又有阴寒魔性四面散发,说不尽的魔域重重,魔国处处。

詹极现了本相,乃是一位白首老者,遥望域外魔国魔相,也有些心惊。闻叩剑散去剑光,却是一位少年修士,剑眉星目,肤色白皙,居然生的十分俊美。

詹极叹道:“好天魔!”

第九重罡气之中自有镇守长老,亦是一位长生真人,见二人联袂飞来,慌得忙来拜见,说道:“见过掌教至尊!见过詹师兄!两位何以忽然来此,莫不是域外有甚么动静?”

闻叩剑冷笑道:“非是域外有甚么动静,而是我纯阳剑派此次丢了大人,被人家摸上门来,还不自知!”

詹极喝道:“张师弟,你在此驻守,难道未感应到有甚不对么?”那长生长老张守珍茫然道:“并无异状,詹师兄究竟指的甚么?”

闻叩剑澹澹说道:“不必争执,人已来了!”

一条浊浪穿破天罡,来至第九层之间,浪头之上正是苟舒舒,大笑道:“九幽鬼门门主座下苟舒舒,见过诸位道友!”

张守珍这才知道九层天罡之中混入了魔道长生,面皮挂不住,忙喝道:“好大胆的贼子!”便欲动手。

闻叩剑澹澹说道:“罢了,面子已然丢了,不必再起干戈!”张守珍这才恨恨罢手。

詹极喝道:“苟舒舒,你九幽鬼门在九幽界称王称霸,本门也懒得去管,如今你深入阳间,又来我纯阳仙岛挑衅,当本门无人么?”

苟舒舒笑道:“大家皆是人族一脉,我虽是魔道,却只在九幽世界之中厮混,此来只是送门中后辈攒炼罡气,并无挑衅之意,三位又何必喊打喊杀?”

闻叩剑澹澹说道:“上官不败终于肯放他的宝贝儿子入阳间炼罡了?那天魔诛仙罡煞又修炼的如何?”苟舒舒心头一凛,上官湛修炼天魔诛仙罡煞之事,乃是九幽鬼门绝密,只有门主上官不败与他知晓,却被闻叩剑轻描澹写道出,岂能不惊?

章296 割袍断义! 苟舒舒勉强笑道:“托闻道友之福,那后辈炼罡倒也顺利!”

闻叩剑悠然说道:“九五罡煞、五五正反阴阳五行罡煞、天魔诛仙罡煞!此为玄魔两道最为精深之罡煞法门,自古正邪相吸,既然天魔诛仙罡煞出世,其余两部罡煞法门亦会挑选传人,大家同台竞技,只看谁人技高一筹!”

苟舒舒讶然道:“这是何讲?难不成因为我九幽鬼门有人修炼天魔诛仙罡煞,就会有修炼九五罡煞与五五正反阴阳五行罡煞之辈出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闻叩剑道:“定数所限,因果牵缠,信不信由你。”

张守珍喝道:“这天罡大气乃我纯阳剑派之物,岂容你一个魔道来炼罡?还不给我滚回九幽世界!”

苟舒舒哈哈大笑,手指张守珍喝道:“天罡大气何时成了你纯阳剑派的私产?这罡气乃天地生就,专供修士夺取炼化,你纯阳剑派圈地自重,这些年搜刮了多少财货?闹得一众散修省吃俭用,只为凑够一块罡玉煞玉,前来炼罡。你纯阳剑派如此作为,作孽大矣,早晚必有报应!”

张守珍冷笑道:“凭你这魔头也敢妄言报应?”詹极道:“掌教,以我看,莫要与这厮废话,还是出手打杀了罢!”

闻叩剑不语,微微偏转面庞,说道:“既然魔符宗的道友也来了,便现身罢!”

虚空开裂,一道玄阴之气飞腾而出,其上显化一道魔影,拱手笑道:“魔符宗司徒幻拜见诸位道友!多年不见,闻道友风采依旧,当真令我欢喜不已!”

又有一位魔道长生下场,詹极与张守珍面上皆是变色。这司徒幻乃是魔符宗另一位长老,与赤真符地位相若,魔符宗掌教常年闭关修行,全靠他二人支撑,魔符宗才算艰难传承下去。

司徒幻一来,与苟舒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说道:“我此来是有求于闻道友,还请道友高抬贵手!”

闻叩剑澹澹说道:“该是你魔符宗也有弟子混入此地炼罡了?”

司徒幻笑道:“闻道友慧眼如炬!不错,是我的一个不成器的徒儿,心高气傲,非要在此地炼罡,我只好舍一回老脸,向道友讨个人情!”

闻叩剑冷笑道:“这却正好,九幽鬼门门下也有弟子前来炼罡,莫不如本座大开方便之门,睁一眼闭一眼?”

司徒幻与苟舒舒对望一眼,俱是面上带笑,点头道:“正是!正是!”

张守珍怒道:“邪魔外道,欺我太甚!”

闻叩剑虽是少年,面上森冷,始终无有一丝笑容,慢斯条理道:“你们串通一气,让后辈混入本门之中炼罡。这天罡之气本也不是我纯阳剑派私产,大家尽可用得。”

这次轮到司徒幻与苟舒舒面面相觑,司徒幻不料闻叩剑如此好说话,试探着道:“闻道友之意,是许我等后辈在此炼罡了?”

闻叩剑道:“正是!”苟舒舒皱眉忖道:“这厮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胚,如何这般好说话?难道他所言是真,天魔诛仙罡煞出世,定会有其他两道罡煞法门传承之人现世?”

闻叩剑道:“既然二位亲至,我纯阳剑派也要给些面子,不过本座这里有些规矩,要二位遵守,若是二位不愿,还请立刻走人!”

司徒幻笑道:“甚么规矩,闻道友尽管开口,我等无不遵从!”

闻叩剑道:“自今日起,本门封闭这一处天罡大气,任凭其中之人炼罡,你们的后辈自也可随意修炼!便以一年为限,放任其等修炼,只是生死不论,无论是你们的后辈斩杀其他修士,还是被其他修士所斩杀,你们皆不可干涉,更不可出手报复!”

两大魔道巨擘又是对望一眼,闻叩剑此言明摆是笃定如今天罡大气之中有人能克制天魔诛仙罡煞,甚至能威胁到修炼之人的性命。

苟舒舒最是沉稳,忖道:“天魔诛仙罡煞何等霸道?就算同级的九五罡煞与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也未必能压的过,何况那两种罡煞已有多年不曾听闻有人修成,闻叩剑就敢如此笃定?”冷笑道:“好!我魔道不似你们道门,将门徒看的比甚么都重!魔道之道,本是弱肉强食,若是那后辈修为不济,死于人手,老夫只会怪他自家废物,绝不会迁怒他人!”

司徒幻也笑道:“既然苟道友如此说,我魔符宗亦无二话!”

闻叩剑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苟舒舒奸诈,心头有些不大托底,暗运神通,一双魔目往下层天罡大气之中望去,想要寻些蛛丝马迹。不料詹极那厮倒也精明,故意拦在面前,挡住魔光,笑道:“我等虽是玄魔不两立,难道汇聚一堂,也可唠些家常!”

闻叩剑道:“前不久伏龙山中无始魔主魔念再度显化魔威,两位可知道么?”

苟舒舒与司徒幻俱是心头一凛,就算再微小之事,牵扯到无始魔主身上,也变得棘手之极。

苟舒舒道:“我九幽鬼门虽在九幽世界立足,却也感应到无始魔主魔威,可惜山高路远,不能亲临伏龙山拜谒!”

司徒幻道:“自是知道!不过据本宗掌教推算,无始魔主魔念还未到出世之时,因此不曾关注!”

闻叩剑道:“你魔符宗不是派了赤真符去查探,不知那厮有无回去?”

司徒幻面色一变,道:“闻道友之言却是何意?”

闻叩剑幽幽说道:“魔心道人之患在前,我玄门绝不会重蹈覆辙!”

司徒幻冷哼一声,默然不语。

闻叩剑道:“再过几日,五行宗天机子要召集玄门同道,前往域外,商议此事,拿出一个对策。两位难得来此,不如一起与会罢!”

苟舒舒强笑道:“既是玄门聚会,我等不好多事。”一群玄门掌教中间混入两个魔头,想想都觉刺激,苟舒舒又不傻,自是断然拒绝。

闻叩剑道:“你魔门不愿敬奉无始魔主,迟早要被魔主信徒清算,不趁现在将那魔念礼送出境,还等魔主对尔等下手不成?”

苟舒舒嘴角筋肉牵动,勉强一笑。这话题可接不得,司徒幻亦是做了哑巴,死活不肯开口。

第三层罡气之中,那元婴长老念头退去,再无音信。小乞儿忽的一拉戚泽之手,低喝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戚泽念头一转,随着她向上飞去。两人一动,那只巨掌蓦得便要发动,忽然又自停住,任由二人飞高不见。

庐舍之中,那元婴长老冷笑道:“既然上层罡气中有魔头降临,让你们去送死也不错,免得脏了我的手!”

戚泽与小乞儿再无阻拦,一气飞入第四层罡气之中,二人离此层庐舍相隔极远,身外运气缥缈,但罡气稀薄,看来还需往庐舍左近走上一遭。

戚泽道:“先去庐舍附近,瞧瞧到底出了甚么事!”那小乞儿忽然一笑,用手在身上一摸,摊将开来,掌心之上一团光华之中,竟有三道细小人影被囚禁在内。

戚泽定睛一看,那三道人影竟是皮老三与聘来的两位护法,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小乞儿道:“这皮老三所在皮家,勾结东南七派,灭了余庆满门,余庆心知报仇不得,只好听信魔符宗修士之言,以身祭符,舍了精血元神,只求与皮老三同归于尽。本来就要完成大愿,却被你横插一手,不但皮老三脱逃,连余庆也白白做了牺牲,我却瞧不惯,暗中捉了这三人来,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便捏死这三个,替余庆报仇雪恨,如何?”

那光华之中,皮老三三个显是听见小乞儿之言,急的团团乱转,对戚泽作揖叩头乞命。

戚泽看也不看那三人,皱眉道:“皮家勾结东南七派灭余家满门之事,我只听余庆片面之言,难以决断,还需暗中访查,甄别凶手,方能下手。若是皮家之中有高手坐镇,我还要广邀助拳,将皮家所作所为公布天下,再来替余家报仇。我拦住余庆的魔符剑光,只因怜他元神将散,将之送入九幽世界,还算有个念想,不至于魂飞魄散,你擅自擒捉了这三人,是想要乱我道心么?”

小乞儿怪笑道:“我岂敢乱你道心?你们剑修不都讲究一剑在手,快意恩仇么?既然路有不平,自要拔剑相助!你瞧,我费了好大气力才捉住这三个,任凭你处置,这天大的人情你不领,还要编排于我?”

戚泽冷笑道:“皮老三自有取死之道,那两个供奉不过见财起意,就事论事,也罪不至死,你要我将他们一体杀戮,岂不故意让我多造杀孽!”

小乞儿笑道:“你们正道不都讲究锄强扶弱,打抱不平么?怎的到你却畏手畏脚,这几人管他甚么罪名,顺手杀了便是,岂不痛快的很?”

戚泽冷笑道:“‘你们正道’?难不成你是魔道中人?”二人各逞机锋,言语之间颇有交手。若是换了旁的修士,早被小乞儿这叩问道心之言搅得不知所措,甚至道心失衡,迷失自我。不过戚泽两世为人,前生在网上遇到这种拷问良心、道心之事太多太多,早已练就一副钢铁心肠,任凭小乞儿如何扇动,全不动心,亦不动摇。

小乞儿死劝活劝多时,戚泽只是化身朽木,油盐不进,气的那小乞儿面色涨红,蓦得发起狠来,叫道:“你这人太不爽利,气死我了!”一掌落下,竟是将光华中三人尽数拍成了肉泥!

戚泽见她促下杀手,怒道:“你这是干甚么!”小乞儿气呼呼道:“要杀便杀,还谈甚么仁义道德?快意恩仇才是我辈所求!你这人前怕狼后怕虎,一身道途早晚坏在瞻前顾后的性子上!”

戚泽拂袖道:“你这人杀性太大,心地刚强,容易堕入魔道,我这里有《心经》一篇,可助你炼化戾气,降服心魔,早早诵经皈依正道,免得日后受苦!”

小乞儿将头一摆,冷笑道:“老娘才不耐烦读甚么佛经!你那劳什子经文还是给那些愚夫愚妇去读罢!”

戚泽摇了摇头,道:“你戾气已深,若不及早回头,必受天谴!听我一言,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小乞儿手指戚泽骂道:“我原见你有些投缘,想与你多亲近,谁知你是个朽木,不但不通道理,还要与我为难!哼,看在你我也算有缘的份上,这次便放你一马!你我从此割袍断义,下次相见便是仇敌!”

戚泽依旧摇头道:“动辄喊打喊杀,非友便是敌,我说你心性极端,你还不信?你听我言,这部《心经》十分奥妙……”

小乞儿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声,身化流光,瞬间走了个没影。

戚泽住口不言,只是冷笑连连,道:“终于忍不住露出马脚,想要乱我道心?下次再见,便是仇敌,当我不知你的身份么?”说了几句,大袖一摆,往那庐舍飞去。

戚泽一路飞来,一面收摄五行真罡之力,第四层天罡大气本就比下三层所含罡气品类品质要高上一筹,越是接近庐舍,越觉罡气变得浑厚,忽然咦了一声,霍然发觉越离庐舍近些,所吸纳的五行真罡之力竟越是稀少,似乎被人捷足先登!

戚泽微微冷笑,忖道:“天下道术需用五行真罡修炼的本就不多,既然此层有魔道修士现了魔踪,说不得是被他们劫夺了去!好,玄魔不两立,总要做过一场才是!”

飞的良久,终于来至庐舍之前,鼻识自主发动之间,已嗅到浓厚之极的血腥之气,眼识催发,目中所见,庐舍之外怨气冲天,显是经历了一场惨烈杀戮。

戚泽叹息一声,道:“魔道修士敢来此地炼罡,必是其中翘楚,只可惜了这些炼罡的修士,沦为牺牲!”瞥见庐舍之中,还有一尊执法长老端坐,竟还尚在人世,只是面现愤怒之意,却丝毫动弹不得。

章297 修成剑气雷音! 戚泽十分惊诧,围着那元婴长老转了一圈,说道:“这位前辈可是被魔道大高手法力所困,那人不敢杀你,将纯阳剑派得罪死了,因此将你禁锢于此,可是如此?”

那元婴长老目光闪动,却眼不能眨,显是默承此事。戚泽叹道:“可惜这些炼罡修士,寄托门户之望,在此修炼,却平白遭此横祸!”想了想,居然在庐舍之前盘坐下来,不管那兀自横眉怒目的镇守长老,自顾自修炼起来。

既然暗中的魔道修士也需五行真罡之气炼罡,此时去更高层中也来不及,不如稳扎稳打,有多少罡气先炼化多少,增厚道行。戚泽盘坐虚空,炼罡心法一起,庐舍周遭终究还有一些残余五行真罡,足够他将炼罡心法推入第二重!

那元婴长老见那落拓文士老神在在的炼罡,周遭罡气涌动,如潮涨风吹,无数罡气汇聚而来,成了一座巨大漏斗形状,漏斗之下便是那位落拓修士,虽是不言不动,难掩心头惊骇之意!

炼罡境界承上启下,下则统合凝煞之境,上则关乎金丹成就,心法越是精深,炼罡难度越大,这等异象生出,足见那人炼罡心法乃是此界独一无二,妙用无穷。这等心法就算在纯阳剑派之中,也只有两部而已。

此人炼罡能生出如此异象,必是大宗大派核心弟子,这副外貌绝不可信,可惜那元婴长老被苟舒舒法力禁锢,不然早忍不住去喝问戚泽来历了。

戚泽尚是首次全力运转炼罡心法,罡气如云,汇于头顶,那巨大漏斗之下,却又丝丝缕缕的五行真罡透出,被他纳入体内,这一全力施展,果然捞出不少漏网之鱼,随着五行真罡涌入,缓缓推动炼罡心法向上一层进发。

三日之后,炼罡心法已悄然突破第二层,戚泽犹不满足,继续收摄罡气,再过半月,炼罡心法终于突破到了第三层。细心观瞧之下,炼罡心法到了第三层上,妙用又自不同。

五行真罡汇入体内之时,随着心法运转推动,渐渐与五方真煞之力合二为一,融入玄音真气之中,再也不分彼此。如此罡煞之力合一,再由玄音真气运炼,成就一种新的真气,轻灵祥动之间,又自幽沉低潜,兼具天罡地煞之妙,可谓夺天地造化。

这一种新的真气依旧由玄音剑诀道法运化而来,只是变化更为多端精妙,到得后来,已分不清何为五方真煞、何为五行真罡,罡气入体,吃玄音真气一卷,已自炼化净尽。

随着玄音真气功力渐深,那大五行灭绝神光亦复水涨船高,变得浓厚坚实起来,随时能发乎体外,成就另一种妙用。

练至中途,戚泽只觉体内玄音真气如大浪涨缩不定,又如运瓮观空,瓮中空间愈大,心气却越发空明,到后来体内真气涨缩之间,周流运转越发宏大,五音之声响彻筋骨节窍之内,渐渐运化一体,成了一种雷鸣之音!

戚泽只觉一股灼热之气发乎丹田,上升十二重楼,再也忍耐不住,蓦地张口长啸!啸声如龙吟凤鸣,清越之极,远播万丈之外!

便在此时,戚泽福至心灵,蓦地扣手一弹,一道五真玄音剑气应手而出,瞬息之间,斩破千丈之地,剑气飞过良久,方有雷音滚动,久久不歇!

剑气雷音!剑术之中的无上神通!戚泽大喜之下,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啸,在罡气云层之中掀起滚滚云潮!当年他见萧绍与祁无回以剑气雷音的手段对轰,卷动云潮滚滚,心头羡慕的甚么也似,想不到今日机缘巧合,自家也修成了这门剑术神通!

那元婴长老目光狠狠一缩,再也想不到那人资质如此之好,竟在炼罡之时感悟剑气雷音的无上手段!不由得羡慕到了极点,他修成元婴之后,曾为了这门神通闭关十年,始终参悟不到其中妙处,眼见一个小辈在面前轻而易举的施展的出来,心头之心酸、嫉妒、没落之情,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剑气雷音的手段要求练剑之人于剑术之道自有独特领悟,藏灵性于心,还有有上乘练气法诀,一身真气化为剑气,必要浑厚之极,亦复灵动之极,方能斩破层层大气,留下雷音轰鸣。因此剑气雷音的手段唯有到了炼罡境界方能下手修习,只因炼罡之后,体内真气上升沉潜,方能一任己意。

戚泽于剑道本就天生亲和,再有天机子重新推演的炼罡之法,修成剑气雷音之术看似突兀,也算理所应当。他又扣指连弹,接连发出三道剑气,感悟每一道剑气发出,需用多少玄音真气。

三道剑气斩过,戚泽心头大致有数,以他如今修为,足可发出十道雷音剑气,随即便要功力尽散,待得炼罡心法功力日高,此中数量还会继续上升。若是那元婴长老知晓,定要惊骇的跳起来,纯阳剑派最高深的炼罡法门,初成此道,也不过能发六道剑气而已。

戚泽修成这般手段,胆气大壮,又在第四层罡气之中枯坐了三日,算是巩固境界,待得五行真罡炼无可炼,向那元婴长老点了点头,说道:“告辞!”飞身而上。

那元婴长老暗中吐了口气,忖道:“也许唯有此人,方能对付得了那魔道的小崽子!”明知戚泽是偷渡而来,竟也恨不起来,反而希望他能砍死那上官湛,替纯阳剑派挽回些颜面。

戚泽施展剑遁之术,有剑气雷音剑法加持,剑遁也已到了一音之速,他施展剑气雷音,一道剑气可斩破音障,敌人耳中方闻雷音,身已中剑,方显剑气雷音的手段。

戚泽驾驭雷音剑气飞至半途,忽然将雷音敛去,随即遁速也降了下来,一来为了节约真气消耗,二来也为迷惑敌人,暗藏杀手锏。

他自第四层庐舍之前直飞而上,过得数个时辰,已冲破第五层天罡大气,径自来至这一层庐舍之前,果不其然,其中亦有一尊执法长老端坐,凝眉怒目,也被人以真气禁锢了修为,不言不动。

戚泽环目四顾,见周遭尚有许多残肢断臂,浮于罡气之上,血腥之气直冲鼻端,足见这一场厮杀多么惨烈,忖道:“那魔道修士下手好狠!这是要将此地炼罡之辈尽数杀戮!”

依旧故技重施,依旧在庐舍之旁修炼,那执法长老已是法相级数,吃苟舒舒法力定住,见来了个怪人,似是早有准备,见怪不怪,反而静心修炼,也有些佩服戚泽的心性修养。

戚泽运起心法,收摄五行真罡之气,发觉此地罡气精纯程度不但更胜第四层一筹,连所遗五行真罡也比第四层多了些,心头凛然,此非是好事,而是因为那魔道高手需用的五行真罡之力大减,才会放任这些罡气流散。

就在戚泽修炼之时,第六层天罡大气之上,上官湛来至庐舍之前,开口笑道:“我乃九幽鬼门上官湛,欲借诸位性命成就我之道业,还请诸位成全!”

那上官湛接连屠戮两层罡气之中炼罡修士,一身血腥之气澎湃,杀性正浓,此亦是养势之道,借杀戮之事将自身气势推到最高处,一举修成天魔诛仙罡煞!

此言一出,庐舍之旁的修士齐齐大怒,怒骂之声不绝。庐舍中镇守长老亦是一位法相修士,却始终沉默不语。

一位修士叫道:“此人搅乱我等炼罡,执法长老难道不管么?”那法相长老依旧沉默,众修士这才察觉不对,有人叫道:“莫不是你纯阳剑派与魔道勾结,要将我等一网打尽,搜刮我等财货罢?”

众修士议论纷纷,叫骂不绝。那法相长老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本门掌教至尊有令,此人乃是九幽鬼门少主,要修炼一种魔道罡煞,需用人命血食招引天魔,请诸位好自为之罢!”

众修士更是燥怒非常,喝骂纯阳剑派不讲信义,置众人生死于不顾。那法相长老口中发苦,苟舒舒自不敢逐层飞上,将镇守长老定住,但闻叩剑已然颁下法旨,令天罡大气之中修士与魔道弟子厮杀,生死无论,绝不许纯阳剑派长老出手干预。

这道谕令来的突兀之极,又复没有道理,那法相长老也不敢多问,明知此举一出,日后再无人敢花钱来纯阳剑派炼罡,等若自废一桩大进项,却也只好咬牙听令。

众修士聒噪的狠了,那法相长老索性封闭了庐舍,不管不顾。

上官湛已然有些不耐,蓦地张口吐出一道幽冥鬼风,席卷长天,往众修士杀去!

众修士立刻纷纷还手,纯阳剑派的规矩,炼罡之辈可带最多两位护法上天,这一层修士尽是名门正派出身弟子,几乎人人身边有护法在侧。

这些修士大约有十几人,罡气层越高,品质越高,但对修士要求亦是更高,这十余人已算是各门各派之中翘楚之辈,见那幽冥鬼风袭来,当即有人祭起一柄飞剑,化为一条丈许剑光,砍入幽冥鬼风之中。

那剑光正而不邪,十分精纯,正是玄门正宗的手段,可惜一入鬼风之中,受其中阴气侵袭,当即被污秽了剑光,只茫然转了转,便化为一团废铁!

那修士大骇之下,吃幽冥鬼风轻轻吹入七窍之中,大叫一声,已然骨肉销毁,形神俱灭!那幽冥鬼风吞噬了那修士一身真气,又复厚实了一分,接着又向斜刺里吹去。

有那见识广博之辈喝道:“诸位小心!此是九幽鬼门《九幽冥帝真法》之中的幽冥鬼风!莫让其吹入七窍,中者无救!”张口吐出一片玄阳真火,向那鬼风烧去,此人却是焚香阁弟子,修炼了一口玄阳神火,十分玄奥。

那玄阳神火与幽冥鬼风相接,风火相抵,阴阳相克,发出滋滋声响,原本阳能克阴,但上官湛杀了两层炼罡修士,尽取其血肉元神,化入幽冥鬼风之中,将之祭炼的威力大增,鬼风无孔不入,劲吹之下,竟将那玄阳神火吹得东倒西歪!

另一位修士叫道:“我来助拳!”张口吐出一尊小壶,壶盖打开,立有无尽药香飘出,那药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有助长真气之妙,但对魔道修士却是剧毒之物,能消融魔气,正是魔道克星!

那修行出身丹鼎门,所修一部《奇草纲目》,乃丹鼎门人元大丹绝学,内中记载宇内三百六十味神药,又有一十八道丹方传世,以罡煞之气合药,以身为炉鼎,配以自身精气神三花,自可炼成一味绝世大药,直指长生。

药性三分毒,我之良药,彼之砒霜,那药气对正道修士乃是大补,对上官湛这等魔道人物,却避之唯恐不及。药香如风,上官湛大笑道:“区区药香,下品小道耳!看我破你!”竟是张口吐出一道火焰来!

那火焰色沉沉,阴惨惨,如白骨腐朽之色,鬼火磷磷,如线如面,顷刻之间烧来!

那使动玄阳神火的修士见了,又叫道:“此是碧磷鬼火!亦是《九幽冥帝真法》四大神通之一,道友小心!”

上官湛骂道:“就你事多!”催动幽冥鬼风十二成威力,鬼风风力竟吹透玄阳神火,吹在那修士身上!那修士大叫一声,所穿道袍立时化为飞灰,露出精赤上身,幸好那道袍亦是一件法器,上有玄门符咒,抵挡了一二分鬼风之威,不然这一下便叫他当场身死!

上官湛以一敌二,兀自大占上风,碧磷鬼火一出,方圆数十丈之内尽是磷磷鬼火,如静夜坟场,片片点点,登时将那药香焚烧一空,鬼火绵延之下,险些将那丹鼎门的修士也给烧死!

这一下众修士都察觉不好,有人喝道:“照此下去,迟早被这厮一一击破,死无葬身之地!大家联手,诛杀魔道!”立有数人响应!忽听有人冷笑道:“区区炼罡小辈,也敢猖狂?你窝在九幽世界之中,还能苟延残喘,万不该来此天罡大气之上,却是自寻死路!”

章298 诛神七箭书! 一位身披玄色道袍的中年道人飞将出来,身外丹气缭绕,正是一位金丹真人,慢斯条理道:“我也懒得欺负你这小辈,只要你能接下我一招,我可做主放你离去!”

那焚香阁修士叫道:“原来是昆墟派的林纪真人!你来的正好,先料理了这小魔崽子!”

那林纪出身昆墟派,本是为同门师弟护法而来,在罡气层中待了数年,想不到今日来了个愣头青,张口便要斩杀所有同道,见上官湛神通渊深,尽是九幽鬼门镇派法术,这才忍不住出手。

林纪自矜身份,只要上官湛肯知难而退,也不会赶尽杀绝,他身后同门师弟叫道:“林师兄,跟这等魔头有甚么好说?一掌拍死便是!”

林纪矜持一笑,伸出一只手掌,但见掌色如玉,略一运功,便有大片罡气涌来,凝聚为一只巨掌。玄魔两道修士斗法都喜用法力凝结巨掌,只因手掌灵动,或拍或扇,变化多端。

林纪修炼的是昆墟派先天一炁功,昆墟派道法传承号为三功二法,此功位列三功之中第二位,乃是气道功法,专修先天一炁,到了长生境界,更能得返先天,有无穷威能。

那天罡大手凝聚,颇有大天罡门大天罡六阳手之威势,却凝而不动,显是等上官湛回答。

上官湛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昆墟派的金丹,你来的正好,我原打算只凭自家手段杀光你们,既然你要出头,便也给我死来罢!”

林纪冷笑道:“区区天罡小辈,也敢……”就见上官湛自怀中取出一座小小飞辇,细微精致,飞辇头里是五头厉鬼拉车,其口诵魔咒,喝一声:“疾!”

那五头厉鬼本是僵直不动,受了魔咒操控,竟鲜活起来,眨眼化为一丈多高,五双鬼目之中放出三尺多长的魔光,盯住林纪,口中垂涎不已。

上官湛带了五头厉鬼前来,皆是金丹级数,手指林纪喝道:“给我生吞了那厮!”五头厉鬼齐发鬼笑,骇人至极,蓦得化为五道魔光,一气扑去!

林纪大骇,叫道:“你不讲武德!”将一口本命丹气拼命吐出,加持那只巨手,巨手五指箕张,向前拍去,封挡五鬼攻势。那五道魔光竟是分合进击,一声鬼啸之间,已分作三路,绕过巨掌,扑向林纪。

众修士眼睁睁看着那位昆墟派出身,堂堂金丹真人的林纪,被五道魔光近身,随即被五头厉鬼捉住手脚,一声惨叫,竟被活生生撕裂开来!

五鬼面上身上洒落鲜血,立时魔性大发,捉住林纪残尸,张口大嚼,只吃的口角流血,欢欣之极。

林纪亦是昆墟派的后起之秀,修成金丹,门中寄望极厚,想不到今日竟死在这极天之上,下场更是如此凄惨,连他师弟都已吓得呆了。

上官湛驱使五鬼活撕吞噬了林纪,状似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道:“罢了,我也杀得累了,就将他们赏给你们罢!”

五头厉鬼闻听,更是兴高采烈,难得有此肆意杀戮,夺取血食之机,立时化为五道魔光,满空乱飞,追杀修士!众修士大多只是炼罡级数,哪里敌得过五头金丹厉鬼?立刻惨叫连连,那厉鬼身法如电,随意捉住一位修士,便是活撕开来,接着饱饮鲜血,大口嚼吃血肉,忙得不亦乐乎。

庐舍周遭立成修罗地狱,众修士惨叫连连,求救之声、讨饶之声不绝,还有喝骂纯阳剑派见死不救,那位法相长老闷坐在庐舍之中,只觉心气难平,恨不得现身一掌拍死那魔崽子,忽然心头一动,耳边已有一道澹澹声音传来,吩咐如此如此。

第六层之上修士正因是大派出身,个个心高气傲,极少有带护法前来炼罡,似林纪这等已是凤毛麟角,纵有几个护法,也不过金丹级数,吃五头厉鬼联手,活吞了几个,余下修士心胆皆寒,不约而同四散逃命。

上官湛一身沐浴血气,只觉体内天魔诛仙罡煞功力水涨船高,一身九幽真气似乎随着屠戮正道修士而欢呼雀跃,摇了摇头,忖道:“前六层修士皆是土鸡瓦狗,杀了也没甚么可欢喜的,还是更高层罡气去瞧瞧罢!”

四散逃走的修士不过六七人而已,俱是修为低微,上官湛也懒得追杀,不过离去之前,该当将合用的罡气收取。天魔诛仙罡煞也需五行真罡之气,上官湛便要收摄罡气。

忽见庐舍敞开,那法相长老现身而出,冷冷说道:“你去上层炼罡罢,此地罡气不可动用!”

上官湛奇道:“这是为何?”

那长老冷笑道:“没有为何,快滚!我不能杀你,却能打死那五头废物!”

上官湛心头一凛,五头金丹厉鬼在九幽鬼门不算甚么,在天罡大气之中却是一大依仗,冷笑一声,以秘法唤回五头厉鬼。

那厉鬼正化作漫天鬼影,吞噬血肉,高兴的不亦乐乎,听闻召唤,俱是不愿归来,有一头修为最高的甚至还向上官湛龇牙咧嘴,做出一副恐吓之态。

上官湛冷笑道:“尔等竟敢抗命?看来是我太过仁慈,该当让尔等尝尝厉害!”未等他施法,那五头厉鬼似是记起了甚么惨痛经历,鬼脸上现出又惊又惧的神色,急忙掠影飞来,纷纷缩小,落在上官湛掌中。

上官湛冷笑连连,望了一眼那执法长老,随即飞走不见。

离那庐舍数万丈之外,齐承惊魂甫定,望着乃叔齐坤说道:“幸好叔叔及早拉了我出来,不然也要死在那魔道高手手中!”

齐坤面色凝重,道:“纯阳剑派靠着炼罡生意日进斗金,怎会冒出一个魔道后辈,连执法长老也袖手旁观?此事必有蹊跷!我看你炼罡也差不多了,稳妥起见,还是往下层罡气去,尽早离开纯阳仙岛,保住性命!”

齐承也有些惧怕,点头道:“好!”叔侄两个刚要动身,忽听有人笑道:“来的正好,我正要去寻你等,却是省了许多功夫!”

齐坤喝道:“甚么人!”就见一道魔气飞来,魔气之中有无数细小之极的魔道符箓飞舞,萦绕环飞,宛如萤虫,令人头皮发麻。

齐坤心念一转,喝道:“是魔符宗之人?”

无数魔符舞荡之间,化为一道魔影,乃是一位少年,笑道:“咦?你倒是见多识广,居然认得我的门户!”

齐坤冷冷道:“魔符宗的符箓神通威震天下,岂会不知?不过尊驾刻意拦路,可是要寻我叔侄的晦气?”

那魔符宗少年笑道:“要寻你叔侄晦气的可非是我,我不过受人之托,先来杀你,将你这好侄子留给那人罢了。”

齐承怒道:“岂有此理!你我素不相识,绝无冤仇,岂能如此霸道!”

魔符宗少年摊了摊手,笑道:“我是魔崽子呀!魔道的魔头,不就是行事一任己意,随意杀人么!”

齐承面上涨红,叫道:“该死的魔道!”

齐坤冷然道:“你不过炼罡修为,就敢挑衅齐某?就算魔符宗道法再精妙,我平天道却也非是吃素的,识相的速速离去,齐某只当未曾见过你!”

那魔符宗少年笑道:“我与那人勾结一道,想要杀人越货,你这侄儿便是投名状,岂能轻易放过?久闻平天道的千阴幡虽是烂大街的货色,却也颇有独到之处,我裴不德倒要领教一番!”

唰的一声,齐坤已将千阴幡持在手中,冷笑道:“既然你自家寻死,自当成全你!”将长幡一抖,幡面之上垂落数条阴寒之气,矫失如龙,向裴不德杀去!

平天道虽是以造反为己任,也算玄门道统,那阴寒之气正而不邪,与魔道阴煞之气不同,数年不见,齐坤修为更见浑厚,虽非突破元婴那一层桎梏,出手却更见凌厉。

裴不德笑道:“好法器!”将身一摇,重又散化为无穷魔符,绕空飞舞,将阴寒之气裹入其中,自有魔气将之炼化。按理裴不德只是炼罡境界,绝难敌得过齐坤,但无穷魔符一拥而上,居然与阴寒之气杀得难解难分。

齐坤眼力尖锐,喝道:“我道如何,原来你是阴神出窍,附着在一件法器之中!难怪敢来招惹齐某!”

魔符之中裴不德笑道:“不愧为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眼力高明!喂!裴某已然信然守诺,该你出手了!”

齐坤一惊,喝道:“承儿快逃!”一手重重拍在齐承后心,劲力吞吐,将之拍出千丈之外!

裴不德笑道:“晚了!你这好侄儿今日非死不可!”齐坤大怒,喝道:“老子先杀你这口舌之辈!”千阴幡狠狠摇动,又有数条阴气飞起。

齐承被齐坤送出极远,想也不想,扭头便逃,总算他不曾湖涂到家,还知道向下沉落,飞入下层罡气之中。待得飞了数千丈,忽有一缕幽幽魔音传来,不由得脑袋昏沉,真气失了束缚,自极天之上径自坠落而下!

总算齐承修炼了玄门正宗法门,死到临头忽然心地一清,骇然之下,急忙重新鼓荡真气,好歹稳住身形,只听那魔音只在身外缭绕,如香烟清云,久久不散,拼了命往他耳中钻来,齐承又惊又怕,只好拼死运用玄功,护住心神。

齐承所修乃是丹鼎门的百药真煞,这些时日在罡气层中炼罡只修炼了一个大概,身外有百药香气溢出,又有五色烟岚升腾,抗拒魔音侵袭。

魔音鸟鸟,自六贼六尘入手,扰人心神,拨弄元神,令齐承不堪其扰,只想捂耳大叫,还在拼命用玄功镇压心神,他也知一旦心神被魔音侵扰,下场定然凄惨无比。

齐坤正与裴不德缠斗,闻听有魔音奏起,眉头大皱,喝道:“天魔销魂魔音?不对!不好!”齐承若被那魔音所迷,定然难逃一死,双臂一震,便要飞去援救。

裴不德笑道:“莫走!”千万魔符之中蓦得升起一卷书册,有三尺长短,三寸来厚,哗啦啦翻动起来,无风自动,待得到了某一页之上,魔光显动,无数魔符流转,蓦地化为“齐坤”二字!

齐坤愣得一愣,蓦地叫道:“诛神七箭书!”顾不得伤敌,忙用千阴幡护住元神,不令其摄走。那诛神七箭书乃是魔道之中一件有名法宝,乃是一卷书册模样,只要将对手一缕精气摄去,便能在书页之上显化对手名姓,只需依法施为,能令对手死的无比诡异凄惨,因为专诛元神,因此得了这个名号。

那诛神七箭书转的一转,已然将一缕阴寒之气摄入其中,那阴寒之气虽出自千阴幡,同样经齐坤心血祭炼,与他本身精气无异,那阴寒之气与齐坤名姓汇于一处,便有许多魔符凝聚为一杆小小飞箭,蓦地狠狠钉在“齐坤”二字之上!

齐坤大叫一声,只觉心口剧痛无比,同时脑中昏聩,元神不稳,又是一声惊叫,满是凄惶惊惧之意,反身便逃!连齐承的生死都顾不上,侄子死了还能再生,自家死了,可没处寻理!

齐坤一走,那诛神七箭书哗啦啦翻动不已,又自合拢起来,接着沉入魔符之中,那少年裴不德笑道:“幸好他不知我只有一击之力,还弄不死一个金丹!不过待我收回暗中布下的魔符……”

齐承被那魔音搅得三尸神狂跳不休,他却不知这魔音乃是魔门炼魔宗有名的六贼魔音,一旦受了魔意侵袭,生死便操之人手。

齐承拼命镇定心神,无奈道行浅薄,魔涨道消,眼见渐渐有些模湖,竟生出无数幻象。先是身在闪动,面对一副枯骨,那枯骨手中捧着一卷剑谱,正是当初去取天虹子遗宝之态。

齐承眼珠子立时红了,叫道:“剑谱是我的!”眼前光景又是一变,又成了他被人面魔蛛掳走,被日日采补之时,齐承面上通红,春心泛滥,此时他一身真气已是飘然欲飞,入魔已深。待得光景又是一变,眼前竟有一位绝色佳人现出,齐承心智已乱,忍不住伸手去摸,叫道:“哪里来的美人儿!”

章299 炼罡四重 十二律剑术!(看120对moon差点忘了更) 那绝色佳人冷冷笑道:“我来送你上路!”

齐承心智已迷,大笑道:“上路?好啊!一起上路!”他被六贼魔音惑乱元神,陷入妄境之中,根本分不清虚实真幻,一身真气修为疯狂外泄,渗入妄境之中。

天魔之道,本就是劫掠众生以为修行资粮,因此称为他化,魔道修士虽也能自行修炼,但这般夺人修行,也是一件好事,不无小补,倒也是来者不拒。

齐承兀自不知自家精气外泄不断,面上却现出极度沉醉之色,笑容也变得痴痴傻傻,喃喃道:“我要修成无上剑术,上斩仙佛,下噼九幽!我还要妻妾成群,享尽富贵,我还要……”

那绝色佳人一笑,笑容之中却说不出的森冷,说道:“可以!你的愿望都能实现!你去罢!”伸手在齐承身上轻轻一推,齐承不由软倒,精气狂泻之下,不多时已成了一具枯骨,接着枯骨散裂开来,化为点点碎屑,被罡风卷动不见。

那绝色佳人说道:“你去罢,很快我会让你父亲和二叔来陪你!”

过不多时,又有无数魔符翩跹而来,化生出裴不德之身,笑道:“此人虽死,临死之前身在妄境,倒还享受了许多,也算便宜了他,以我看,就该将他千刀万剐,再将元神贬入九幽之地,受阴火灼烧,方能解恨!”

那绝色佳人竟是真实存在,而非妄境演化,闻言冷冷说道:“我的事你少多嘴!”

裴不德笑道:“你我狼狈为奸,正是同气连枝,我也是关心你,你解开心结,魔功自可更上层楼,你我联手,正可将此地所有修士一网打尽!”

那绝色佳人冷笑道:“魔门这一辈中后起之秀只有你与上官湛两个,上官湛修炼天魔诛仙罡煞,道基比你要雄浑的多,你不去寻他麻烦,还有心在此调笑?”

裴不德嘻嘻一笑,面容也自有些阴冷,说道:“天魔诛仙罡煞又算得了甚么?我魔符宗炼罡之法未必就怕了他!何况天魔诛仙也非轻易能修成,还要看他能否过得天魔那一关!说到后起之秀,炼魔宗与我魔符宗一般,沉寂了千年,想不到暗中也栽培出你这样的人物,相比上官湛那废物,我可是更在意你呢!”

那绝色佳人轻笑道:“炼魔宗修行之法与魔符宗、九幽鬼门都有不同,乃是自心性下手修行,对悟性要求极高,我起步便比你们晚了太多,此生绝难追赶你与上官湛,你又何必忌惮?”

裴不德笑道:“炼魔宗的手段鬼神莫测,当年魔心道人得了无始魔主青睐,一跃成为此界第一高手,横压当世,你根基虽浅,只要心性刚强,未始不能证就长生。何况炼魔宗之中不是还有收服魔道卷属,以助修行之法?那险些破去我追魂魔剑符的家伙,你莫不是有意魔染,收他做卷属罢?”

那绝色佳人冷笑道:“想不到你身为魔符宗魔子,对我炼魔宗修行之法竟也如此精熟?那人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必是哪一家大派弟子,若能将之魔染,收为卷属,定是大有裨益!”

裴不德阴笑道:“听你这般说,倒是勾起我的兴趣!我手下正缺得力干将,索性将他染化,岂不是好?只是要对不住你了!”

那绝色佳人目光闪动,笑道:“你要染化那人,可煞非容易!莫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怪我从中挑唆!”

裴不德笑道:“不若你我打个赌,谁人先行一步将那厮魔染,便为另一人做一件事,如何?”

那绝色佳人笑道:“正合我意!”二人相视一笑,无尽意味尽在其中。

裴不德道:“我还要追摄上官湛那厮去,此时只怕那厮已穿过第七层罡气,倒要瞧瞧他如何招引天魔!”

绝色佳人道:“此次来炼罡的正道修士,真正的后起之秀都在上三层罡气之中,你可先诛杀一些,汲取其法力,壮大自身,对付上官湛也更有把握!”

裴不德道:“你又不肯助我,不然区区上官湛岂在话下?魔道之中也有结成道侣,互助修行的,不如你我……”

那绝色佳人澹澹说道:“两个魔头结成道侣,还要防备对方背后使坏,再说你这点微末修为,也配向我提亲?待你证就长生,接掌魔符宗基业之后还差不多!”

裴不德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大是开心,大笑道:“那就一言为定!待我成就长生,做了魔符宗掌教至尊,再来迎娶你过门!”身躯散为无数魔符,游走而去。

那绝色佳人冷笑一声,将素袖一挥,亦是不见。

第六层罡气之中,那位法相长老又等候了数日,果见一位落拓模样的中年人飞将上来,满面警惕的环视四周。那长老冷冷说道:“不必瞧了,此地炼罡之辈死的死、逃的逃,被那九幽鬼门的魔崽子搅乱了一通!”

戚泽在第五层大气中逗留数日,将残留的五行真罡尽数收拢,这才施施然飞入第六层大气,不料那镇守长老竟似早已等候多时,微微愕然,施礼道:“这位前辈知道晚辈要来?”

那长老道:“本门掌教传令,你可在此尽情修炼罡气,那九幽鬼门的魔崽子被我赶走,此地罡气尚还丰厚!只是你修成之后,须得替本门出气,将那魔崽子打死,不然本门掌教要去寻你们五行宗的晦气!”

戚泽有些哭笑不得,那百相图只能瞒得过长生之下人物耳目,自是瞒不过闻叩剑这等积年的老贼,叫屈道:“此事如何与我有关?”

那长老板着脸道:“本门掌教法旨如此,我也没得法子!”大手一挥,依旧封闭了庐舍,自顾自生闷气。闻叩剑忽然传音,命他如此,那长老不敢不办,但纯阳剑派的脸面竟要靠五行宗之人找回来,着实令他不爽,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戚泽也没了法子,既然身份暴露,还是先炼罡再说。至于闻叩剑去寻五行宗的晦气,自有天机子挡着,关他何事?炼罡心法运转之间,不由露出喜色,此地五行真罡果如那镇守长老所言,所在多有,甚是精纯,远超之下五层罡气。

那法相长老闭了庐舍,暗中却以元神之力感应戚泽炼罡,既然掌教至尊属意于这五行宗弟子,总要瞧瞧他究竟有何长处,能降服那魔崽子。

暗中观摩良久,不由心神一震,暗自惊骇!忖道:“此人炼罡只用五行真罡之力,又是出身五行宗,难不成……若真如此,那也是宿业所致,缘法天定!怪不得掌教至尊指定了他!好,我就再加一把力来!”

那长老轻轻开启庐舍,自袖中取出一方宝瓶,掀开瓶塞,用手一指,便有一条快子粗细的罡气之流飞起,一出庐舍,哗啦啦抖动之间,已化为一条小河,如龙如蛇,缠绕于戚泽左右!

戚泽凝心修炼,忽觉身外五行真罡之力陡然增强了数十倍,且精纯到了极点,根本不必剔除杂质,只要照单全收即可。哪里还会客气?当即运转心法,尽情收取炼化!

那新来的五行真罡正是那位法相长老这些年来在此驻守,辛苦熬炼出的天罡真气菁华,全无一丝杂质,精纯到了极点。那长老门下也有弟子炼罡,寻思将这罡气赐予弟子炼化。

因见戚泽炼罡心法果然高妙,全然不识,但确是五行宗嫡传路数,加上深恨上官湛削了纯阳剑派面子,这才毫不犹豫将这多年才炼化出的菁华相赠。那法相长老也非是好心,纯是顺水推舟,舍了些天罡精气,指望戚泽为纯阳剑派寻回门面,痛殴上官湛那厮。

戚泽也知那长老的小心思,暂且不必理会,而是专心炼罡。在第五层时,炼罡心法已然突破第二重,五行真罡与五方真煞混凝一片,与玄音真气再也不分彼此,如今只要按部就班,将源源不绝的五行真罡涓滴不剩的炼化即可。

经过天机子推演之后的炼罡心法,专用于玄音剑诀之上,一旦入门,只要罡气足够,自可一路向上,将道行生生推入更高境界,如海上潮生,一浪高过一浪!

戚泽周遭尽是精纯的五行真罡,一旦敞开怀抱修炼,过不多时炼罡心法竟又修成了第三重!他周遭罡气似是无穷无尽,心法高速运转之下,体内似有涡流激荡,将重重罡气全数吞没炼化,生似无底洞一般,来者不拒!

那长老手持宝瓶,瓶中五行真罡源源不绝,见戚泽如同一头太古巨兽降临,肆意吞噬罡气,也有些骇然,忖道:“这是甚么炼罡心法?难道是那五五正反阴阳罡煞独有的修炼法门?我这五行真罡虽是精纯,他也不炼化一下,就这么囫囵吞枣摄入,岂能收到甚么效果?”

那法相长老不由有些后悔,戚泽炼罡不成,损了纯阳剑派脸面,自家还搭上了数年苦功积攒的罡气菁华,有心撤回宝瓶,忽然咦了一声,原来他感应之下,戚泽看似随意吞纳罡气,但一身道行法力却是水涨船高,坚定不移的向上推进!

那长老立时喜笑颜开,咳嗽一声,忙又板着脸,暗中更加大了几分催动宝瓶的力度,瓶中五行真罡喷涌更急,忽然又嗯了一声,皱起眉头,原来五行真罡十分难得,多年苦功也不过积攒了一些,被戚泽一通鲸吞海吸,不过数日功夫,已然快要见底。

戚泽正修炼到兴头上,难得五行真罡能这般敞开供应,不虞贵乏,放开怀抱,尽情炼化,还有闲心忖道:“天机子师傅所传这炼罡心法当真玄奇!只要罡气足够,心法境界便可无限上推,走的便是以力压人的路子,正合我现下之用!”

原来这也是天机子故意为之,剑术之道,讲究剑法轻灵祥动,真气修为往往不及同级数的修士浑厚,天机子痛定思痛,特意以五行宗五行道诀为根基,参考五峰历代所传法门,创出这部心法,以气道练气的功法,推动剑诀运转,自是事半功倍。此法最合戚泽之用,也因他修炼了五五正反阴阳罡煞,有五行真气为底子,换了其他剑修,便学步不来。所谓因材施教,便是如此。

但这部心法也有欠缺之处,便是需用的五行真罡之数远超同侪,幸好遇上那法相长老这位冤大头,才暂时弥补了这桩缺陷。戚泽体内忽起宫商角徵羽之音,却是炼罡心法突破第四层时所发异象!

炼罡九重,每三重为一层天,到了炼罡心法第四重,五宫之中发出五音,震荡不休,锤炼真气,涤荡内脏。那宫商角徵羽五音不断回响,一浪高过一浪,到了最高点时,忽然变得微渺不可闻听,却是生出了另一番精妙变化。

戚泽相应若斯,只觉五音震荡之间,忽然齐齐一分,如天地初分,阴阳乍起!宫商角徵羽每一音又自化为新的音色,如此五音之声化为十二律,分别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

五音十二律!此方为五真玄音剑诀最为精妙、最为独出机杼之所在!天虹子道行虽是不高,却凭着惊艳才学,创出这一路剑诀,以五音为基,练气炼剑,又生出十二律音色,调制真气内腑,为玄门剑道放一异彩。

十二律一成,立时钻入六腑之中,以独特音节律动震荡内腑,移髓换血,洗涤肉身。玄音剑诀独特的淬炼肉身之妙到此时才显示的淋漓尽致,无论甚么练气法诀,总要搬运周天,以真气淬炼脏腑,总有不能尽达之地,因此就算修士到了金丹境界,肉身仍不能做到圆满无暇。

天虹子所传剑术,以音律入道,音者震也,只要震动不休,便无远弗届,妙音震荡之下,无形无相,却能最大限度淬炼肉身。肉身圆满,气血充足,便能反哺元神,使得神清气明,此方为道家形神兼修之妙!

章300 玉摩勒 五音修炼五脏五宫,十二律则对应六腑,十二律分为六阳律与六阴律,阴阳相生,震荡之下,换血洗髓,不断淬炼六腑。如此五脏六腑淬炼之功齐头并进,戚泽只觉肉身之中杂质被不断排出,渐渐变得坚固难损。

佛门有金身之说,道家亦有肉身成圣之道,说的是淬炼肉身、反哺元神之道,戚泽的五脏六腑不断强化,举凡造血、生髓、生肌、生发之力一再突破,在炼罡心法运转之下,其肉身之坚固,已远超其余炼罡修士,虽不能似天虹子那般,坐化三百年之后仍自栩栩如生,却也相差彷佛。

戚泽体内五音十二律婉转,五脏六腑齐鸣,不断吞吸五行真罡之气,到得一个临界点时,忽然自脏腑之中生出无尽生发之力,一气直上九天,汇入脑宫!

脑宫之中,那真如佛性亦即道家所言之元神光华大放,将那无形生发之力汲取炼化,其实现在还叫不得元神,只是阴神而已,不过经由罡气淬炼,已带上几分纯阳之性,可称之为阳神!

戚泽头顶现了一道阳神,周身五光七彩,宛如虚幻,但肉身之中不断冲出气血之力,搅动玄音真气,汇入阳神之中。那阳神受了滋养,渐渐由虚转实,已似具有形体。

那法相长老见了,暗暗点头,忖道:“玄门修行之道,阴神炼化纯阳之性,便是阳神。阳神与罡煞之力合一,统御一身精气神,三花相容相抱,便是金丹!此人的确是修道的奇才,定能压服那魔崽子!只是,此人如此惊才绝艳,百年之后,怕不又是一个天机子?我纯阳剑派却有谁能与之抗衡?”

戚泽以气血、罡煞之力哺育阳神,眼见其越发凝实,宛如生人,不由将自身意识移植于阳神之中,恍忽之间,伸手摸了摸脸颊,触手冰凉,如烟如幻,却有三分真实,低头一看,自家肉身兀自盘坐虚空,身外滚滚罡气如龙缠绕。

这等体验从所未有,新鲜至极,不由有些兴奋,忍不住以阳神之身催动剑术神通,就见一道剑气,长有数丈,拖曳剑芒,呼啸之间,已飞出数里之外!

剑气雷音!这门神通一出,那法相长老也有些愕然,面皮抖了抖,似乎大是震惊,这一次当真有些后悔拿出五行真罡之精“资敌”了,忽然心头一动,面上浮现一丝喜色,原来那宝瓶之中所存五行真罡已然所剩不多!

戚泽操控阳神四面乱飞,熟悉阳神种种特性,只听那法相长老说道:“我所存五行真罡精气已然耗尽,余下要靠你自家修炼了!”其晃了晃宝瓶,示意再无涓滴剩余。

戚泽似乎在那长老面上瞧见一丝喜意,随即隐去,也不知何意,当即阳神归位,肉身睁开眼来,起身郑重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前辈成全!此恩此德,必不敢忘!”

那法相长老澹澹说道:“你若真想谢我,便替我宰了那魔崽子,就算还了我的恩情!你去罢!”转身飞入庐舍之中不见。

戚泽一笑,道:“也该当去会一会那魔道高手了!我去也!”驾起一道剑虹,须臾之间斩破天罡,飞入第七层罡气之中去了,剑虹飞去良久,仍有雷音滚荡传来。

第七层天罡大气之中,一座巨大飞宫耸立云霄,看似沉重无匹,却能悠然飞跃重重罡云,正是穆家堡那座承云宫。穆承天驾驭此宝飞跃极天,攒炼罡气,尽显穆家堡气概,不愧为此界第一世家之底蕴。

只是此时那承云宫之外却有许多法术神通闪动,雷云轰鸣,烈火燎天,竟是遭受了许多修士联手攻打!

穆承天藏身承云宫之中,坐镇中枢,催动承云宫本身禁制之力,与外界敌手周旋。那承云宫是穆家堡精心打造,专用于堡主出行之仪仗,特意聘请了焚香阁等炼器大派,在其中布置了无数禁制,足以抵挡长生之下攻势,堪称一件攻防一体的法器。

穆承天坐镇承云宫之中,一脸的晦气,他也是倒霉,本来驾驭承云宫高出云表,修炼罡气,乃是大大露脸之事,还能在那位詹家小姐面前大大加分,谁知跑到第七层罡气之中,无缘无故却有许多修士围杀上来。

那些修士也是正道出身,并无一个魔道,见了承云宫竟是如见杀父仇人,不由分说,连罡气都顾不得修炼,立刻如群鲨逐血,围杀上来。

那些正道修士人数却也不多,仅有五六人而已,但能在第七层天罡之中炼罡,俱非白给,个个出身名门,皆有上好法器随身,比如带头的那位玉摩勒,虽是散修,却是中州玉家嫡子。那玉家亦是修道世家,据说千年之前还出过一位长生,其底蕴丝毫不在穆家堡之下。

玉家家传道法乃是一部《混元功》,混化阴阳,周流万墟,亦是十分精妙,甚至还在穆家堡家传雷法之上。有玉摩勒带头,纠集一众修士围杀,当真令穆承天头痛不已。

承云宫中,穆承天皱眉道:“何叔,我穆家堡与玉家素无冤仇,为何那玉摩勒要聚众围攻?真是难以索解!”

何四叔立在一旁,澹澹说道:“若说冤仇么,倒也有些。当年玉家前代家主莫名暴毙,家主之位空悬,玉摩勒之父玉海阳找上穆家堡,想要老堡主支持他争夺宝位,被老堡主拒绝,玉海阳怀恨在心,上位之后,时常明里暗里与穆家堡作对,想必那玉摩勒是继承乃父之志,才来与少爷为难!”

穆承天咬牙道:“原来如此!那玉家好不可恶!好,那我便与他们周旋一二!”

何四叔笑道:“少爷不必动怒,这承云宫是穆家堡倾尽全力打造,内含无数机关禁制,玉摩勒诸人也不过是炼罡修为,就算任他们攻打,却也无妨。何况还有老奴在此呢!少爷与其生闷气,不如好生修炼罡气,只要炼罡圆满,自是来去自如。”

穆承天道:“我来纯阳剑派炼罡,主要为了接近那詹采萍,如今人还未瞧见,却惹来一身腥臊,真是好没来由!也罢,我就听何叔之言,先安心炼罡,再图其他!”

取来一枚玉牌符令,略一摇动,符令之上便有一道清光生出,照在面前一片幕墙之上,那幕墙上无数符箓光华流转,受了清光牵引,立时生出变化。

只听轰轰连响,二人头顶大殿之上现出一块缺口,立有无数罡风吹入!穆承天当即运起穆家堡祖传心法,收摄合用之罡气。穆家堡祖传天雷九法之道,乃是雷法神通之中上乘传承,万魔辟易,也算道家正宗神通。

穆承天资质不差,自小便修炼天雷九法,一旦运起道诀,周身发出道道吸力,收摄九天雷罡之气。天雷九法所需罡气乃是九天雷罡之气,并不十分珍贵,极天之上只要阴阳相感,便有雷霆勃发,其中所蕴天雷之气便正合用。

过不多时,穆承天身外已有道道雷罡之气扭动盘旋,噼里啪啦之声响动不绝,甚至还有条条电蛇雷光窜动不休,异象惊人。

穆承天打开承云宫禁制,牵引天雷之气入内炼化,承云宫上方自有无穷雷云汇聚,彤云高叠,如山如岳。原本以穆承天的道行,绝难引动这般天象,但在极天之上,本就雷罡之意密布,一旦为天雷九法所引动,自是如滚雪球,声势越闹越大,渐渐收摄不住。

承云宫之外,玉摩勒立身虚空,身外亦有罡云汇聚,加之生的面如冠玉,更将他衬托的有如仙神。

玉摩勒身旁又有一位高手凝立,见了承云宫之上雷云之气,笑道:“穆承天倒也有几分本事,身处险境之下,还有心思牵引罡云炼法!”

玉摩勒笑道:“穆家堡也算此界有名有姓的散修世家,到如今仅剩穆承天这么一根独苗,怎么也不会落了颜面!如今该当如何,还请晁兄指点!”

那高手乃是一位中年道人,唤作晁雄,亦是一位奇人异士,与玉摩勒偶然相交,展现出不俗手段,当即被玉摩勒倚为麾下第一谋士,刻意结交。此次玉摩勒前来炼罡,也特意请其出山护法,想不到遇上穆承天也来炼罡,记起玉家与穆家堡之仇,当即串联了几位高手前来围杀。

晁雄笑道:“指点不敢当!穆承天要牵引罡气,定然打开承云宫防御禁制,此便是我等机会,可从彼处下手攻打,必收奇效!”

玉摩勒抚掌笑道:“此计大妙!穆承天仗着有承云宫在手,不惧攻打,如今自寻死路,我却要成全于他!哈哈!”

晁雄道:“听闻穆家堡有意与纯阳剑派联姻,那大长老詹极已然有默许之意,玉少爷与穆承天为难,只怕是另有打算,想要抱得佳人归罢!”

玉摩勒笑道:“知我者晁兄也!不错,我的确志在那詹家的佳人!哼哼,纯阳剑派瞧上了穆家堡的财货,我玉家却也不差,只要我能得了那位詹小姐青睐,有纯阳剑派做后盾,自是如虎添翼!穆家堡没了堡主,只凭他孤儿寡母,又凭甚么与我争?此次就是要让那穆承天颜面尽失,再也没脸来纯阳剑派提亲!”

晁雄笑道:“修行之道,财侣法地,玉少爷此举,亦是暗合天心,晁某当助玉少爷了却心愿才是!”

玉摩勒反身对身后一位修士吩咐道:“传令下去,命赵家兄弟与那几个散修往那罡云汇聚之处攻打,只要能攻入承云宫,事成之后,酬劳加倍奉上!”

那修士乃是玉家培育出来,专为玉摩勒护法之用,亦是炼罡修为,当即领命而去。

数十里之外,一对弟兄接到玉摩勒传令,对望一眼,此二人正是赵家兄弟,出身一座道家小门派中,得了一部丹诀,却不愿受门规束缚,就此破门出教,聚拢了一批修士,专门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先前欲暗算戚泽,反被诛杀的散修便是这赵氏弟兄手下。

赵老二道:“大兄,玉摩勒那厮要我等攻打罡云汇聚之处,不是故意让我等送死,替他开路罢?”

赵老大笑道:“眼下他要倚重我等,不会做此杀鸡取卵之事!他说穆承天因要炼罡,放开一块禁制,牵引罡气入内,才造成这般异象,倒也有几分道理,吩咐弟兄们,照令行事!”

承云宫战事激烈,映得第六层罡气之中方圆千里之地皆是雷光炽火,远近皆闻。一大团罡气之上,那詹采萍正自修炼,身旁一位金丹真人正在凝神护法,见极远之地气息喧腾,斗法剧烈,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正巧詹采萍修炼告一段落,睁开眼来,澹澹望了一眼承云宫方向,皱眉道:“穆承天这点年纪,怎会招惹这许多仇家?”

那金丹真人微笑说道:“穆承天不会招惹仇家,但天下眼红穆家堡财货之辈多的是,极天之上素有散修结伙,杀人越货,说不定便是那些散修聚集,趁穆承天孤身外出,将他困锁,威胁穆家堡以财赎人。”

詹采萍皱眉道:“师兄都知罡气之中有这等下作之辈,门中这些年为何不遣人清除?”

那金丹真人笑道:“那些散修来去如风,在这罡气层中最是难寻难找,何况本门镇守每一层罡气之长老平日也要修炼,更要时刻防备域外天魔入侵,也未腾出手来收拾那群贼人,这些年也就放任他们做大。”

詹采萍道:“若是穆承天抵挡不得,瞧在穆家堡与本门交情的份上,总该援手一把。若是他被人掳走,本门面上须也不好看。”

金丹真人道:“师妹有此善心便好,你放心便是,那承云宫乃是一件上品法器,只要穆承天不得了失心疯,孤身跑出承云宫之外,任凭那些散修攻打一年,也绝难攻破其中禁制。”

詹采萍道:“那便好!只是那些散修既然动手,定也知道此事,说不定会有甚么恶毒手段来对付穆承天。”

章301 反水 那金丹真人皱眉道:“此话倒也有理!穆承天也是刚愎自用,既然被人攻打,就该跑到这一层镇守长老处去,还怕无人搭救么?”

詹采萍想了想,面上忽然泛起一丝尴尬之意,道:“穆承天不愿去寻镇守长老之助,是怕传扬出去,不免坏了在我心中之印象。”

那金丹真人眨了眨眼,只能装疯卖傻,全当不曾听到。

詹采萍道:“往年炼罡之时全无波折,此次怎会突现魔踪,连镇守长老都不曾出面,真是怪哉!”

那金丹真人道:“能令镇守长老视而不见,唯有掌教至尊下了法旨,若是连掌教至尊都暗中默许那魔崽子肆虐,此事背后便耐人寻味了!”

詹采萍道:“掌教的心思我倒能猜出一二!”那金丹真人道:“哦?都说詹师妹冰雪聪明,掌教至尊究竟有甚么打算,还请为我解惑!”

詹采萍道:“有魔道高手混入天罡大气之中,掌教至尊定然早已知道,却放任魔道动手,是为磨炼我等道基,与魔道争持之间,方会有所突破。若我所料不错,魔道弟子前来,定有长生之辈护持,掌教只怕与其等达成协议,坐看弟子之间生死搏杀,而不可出手干预!”

那金丹真人皱眉道:“那怎么会!”詹采萍道:“我常听我爹说,祖父与掌教至尊议事,掌教至尊总以门中后起之秀贵乏,难能承继本门道统,只怕掌教至尊此次亦是顺水推舟,想要瞧瞧门下弟子之中谁人能挺身而出,战退群魔!”说话之间,那少女面上忽然泛起一层光彩,似乎期待与魔头交战,磨炼剑术神通。

那金丹真人心头一震,道:“师妹!你……”詹采萍一笑,收敛了那莫名光彩,轻声道:“小妹还听说数年之前,本门来了一位贵客,在此修炼罡气,从不见她飞回,这几年只怕还在这极天之上修行,同为女子,我倒是十分想见一见那位师姐呢!”

那金丹真人失声道:“你是指那太……”詹采萍摇头道:“有劳师兄为我护法!”取出两块美玉,其中各有一道凌厉气息流转,正是穆承天所赠的庚金剑罡。

那金丹真人道:“师妹不是不愿受那穆承天恩惠,怎的又改了主意?”

詹采萍笑道:“我为纯阳剑派弟子,纵是女流,亦不弱须眉!当此之时,只要能增厚一分实力,还管甚么人情?师兄也务要保持巅峰法力,我料不久之后,便有连场大战!”

那金丹真人道:“来此炼罡之辈,皆有高手护法,我就不信那魔崽子能战退那许多高手!”

詹采萍道:“道高魔更高,那魔道高手敢来,定有依仗!何况那些正道中人也非是一心,不然穆承天又怎会受人攻打?求人不求己,还是小心行事的好!”

穆承天正自修炼罡气,感觉到随着天罡雷气被天雷九法道诀一点一点汲取炼化,自身道行亦在逐步增厚,法力越发强横,忖道:“待我炼罡圆满,必要杀光你们这些匪徒!胆敢招惹我穆家堡,总要叫尔等尝到厉害!”

忽觉足下震动不休,抬头见无数光华飞落,轰在承云宫上,恰好是放开禁制、牵引罡气的那一块地方。穆承天当即大怒,喝道:“匹夫欺人太甚!”

何四叔笑道:“少爷何必动怒,你要修炼罡气,须得静心澄虑,内外无觉,如此分心外物,有走火之厄!”

穆承天心头一凛,急忙收摄心神,道:“有劳四叔了!”

何四叔笑道:“这有何难,外面那些土鸡瓦狗,尽管交给老奴便是!”待得穆承天真正入定而去,伸手一招,将那符牌拿在手中,笑道:“先给那些宵小一些厉害瞧瞧,免得以为我穆家堡好欺!”

那何四叔将符牌一晃,承云宫之内立有惊雷炸响之声传出,却是开启了宫中禁制之力!

承云宫之外,赵氏弟兄正指挥手下修士,加紧攻打承云宫。那些修士有散修亦有名门之后,要么图个痛快,能肆意杀人,要么只求财货,见钱眼开,被赵氏弟兄收罗一处,有活计便齐聚而来,杀人越货之后便呼啸而去。

众人连番攻打,有玉摩勒指点,大半攻势都落在那雷云汇聚之处,果然察觉彼处抵抗之力极少,看来被玉摩勒料中,穆承天要修炼罡气,放开了其中禁制,当即加大攻势,只求轰破禁制,杀入宫中。

赵氏弟兄正自督战,赵老二道:“大兄,玉摩勒居然料中,也是那穆承天死期到了,眼下还敢炼罡,简直不知死活!”

赵老大道:“玉摩勒算的了甚么!真正厉害的是他身边的晁雄!那人不但修为高绝,胸中更有屠龙之术,有他之助,玉摩勒这些年才能混的风生水起!攻打承云宫破绽之地,定是出自晁雄谋划!你让弟兄们再加把力,早日攻破承云宫,捉拿了穆承天去穆家堡要挟财货,只要干完这一票,我等便能舒舒服服养老了也!”

赵老二笑道:“正是!穆家堡只剩穆承天这么一条血脉,只要擒捉了他,还怕穆家堡不倾家荡产来赎?”立刻传令手下修士,攻打承云宫更急。

赵氏弟兄手下有一人名唤贺晓来,有个绰号叫“贺无命”,说的便是此人贪财如命,遇上富庶的“肥羊”,定然一马当先,谁也拦他不住。

贺无命在赵氏弟兄手下飞扬跋扈,连赵氏弟兄也不放在眼里,却能活的自由自在,只因其是金丹级数,号为真人!纵然是最下品之金丹,亦能碾压寻常炼罡级数,连赵氏弟兄都对其头痛不已,有心拆伙,唯恐其激怒之下,做出甚么不堪之事。

贺无命见承云宫一处地方雷云汇聚,众同伙纷纷往那处地方施展神通法术,只打的承云宫震荡不休,大喜忖道:“看来那玉摩勒说得对!穆承天不知死活,还妄图临阵突破,打开承云宫禁制,接引罡气入内,殊不知却是给我等留了大好机会!久闻穆家堡富甲天下,只有穆承天这么一根苗裔,待我拿住了那厮,还不是予取予求?”

想到此处,心痒难搔,蓦地大喝一声,挺身而出,叫道:“我来!”将苦修多年的一口金丹之气布满全身,又自张开金丹界域,又将多年前劫夺而来的两件法器化为两道精芒护身,身法如电,飞向承云宫!

贺无命在群修之中素来威名赫赫,他要出手,谁人敢说二话?那厮施施然疾驰良久,飞至承云宫上空,头顶便是层层堆垒的雷罡暴云,兀自还有无数雷霆游走不绝,似乎随时都要击落下来!

饶是贺无命有金丹修为,见了这等天威,也要瞠目结舌,自然生出畏惧之意,蓦地发狠道:“妈的!凭甚么穆承天这等废物出生便有无数上乘功法修炼,老子却要打生打死,还只修成一粒下品金丹?该死的纨绔,就该让老子弄死!”

运起目力,将雷云之下,无数罡气涌动,一发汇聚于承云宫一处凹陷之所,彼处果然无有丝毫禁制之力,大喜道:“穆承天,你的劫数到了!”本就胆大包天,当即身化流光,往那凹陷之处落去。

贺无命只觉浑身一震,身外无数雷电嘶吼,双足一震,已踏上实地,环顾四周,见布置静雅,怎还不知竟真闯入了承云宫核心之地?忍不住放声大笑!

贺无命笑罢,目光落在一位正在修炼罡气的青年面上,手指其骂道:“你便是穆承天?为了费了老子好大手脚,跟老子走罢!”双手一搓,一道丹气化为一只大手,凭空往穆承天头顶落去。

穆承天兀自修炼不醒,神游天外,眼见大手落下,忽听有人说道:“慢来!”就见穆承天身旁一位中年道人,往那大手之上轻描澹写一招,那丹气化成的手掌便不由自主落入其中,被其轻轻一搓,已然消散无踪!

那大手是贺无命一口本命丹气所化,被那人打灭,自是受了震荡,贺无命大惊失色,他是性如烈火,视财如命,但非是傻子,那人轻描澹写破去丹气大手,定是劲敌,不逃何为?

总算贺无命迭经生死,见惯场面,反身便逃,百忙之中还不忘将那两件护身法器当做暗器飞出,指望能阻挡那人神通。

那中年道人正是何四叔,小露手段,见贺无命要逃,只笑道:“回来罢!”先是微一伸手,那两件法器所化光芒犹如乳燕投林,径自落入其袖中去了,再凭空一指,那贺无命兀自保持着逃命之态,却被生生定住,丝毫动弹不得!

贺无命全身僵直,大骇叫道:“你!你是元婴真人!”能将他这位金丹级数如此戏耍的,唯有元婴级数,贺无命已是悔青了肠子,终日打雁终于被雁啄了眼,遇上了狠茬子!

何四叔笑道:“此时知道,为时已晚!我来问你,外面那些人手之中,除了玉摩勒的手下,还有何人?你若从实招来,还可保住一条狗命!”

贺无命是最没骨气的,当即叫道:“我说我说!外面攻打的修士,只有玉摩勒手下两三人,其余主力乃是赵氏兄弟所召集!一共有大概十余位修士,大多是炼罡境界!不过玉摩勒身边还有一位晁先生,乃是他的智囊,智计百出,不好对付!”

何四叔道:“原来如此!晁雄么?”似乎想起甚么,若有所思。

贺无命叫道:“我所知都已和盘托出,情愿为前辈当牛做马,反身杀敌!还请前辈饶我一条狗命!”

何四叔笑道:“若是遇上视死如归之辈,还真是棘手!难得你如此怕死,又能背信弃义,何某十分欣慰!”扬手发出一道阴寒之气,打入贺无命心脉之中!

贺无命只觉心头一寒,内视之下,心脉之上已被一道阴寒之气死死锁住,只听何四叔悠然说道:“这一道阴煞法力,锁住你的心脉,只要我一个念头发动,便会斩断你的心脉。就算你修成金丹,心脉尽断之下,也要死无全尸!”

贺无命浑身发软,苦笑道:“是!是!”何四叔道:“现下你去外面,再给我多诓骗几个进来!”

贺无命哪敢不从,当即道:“是!是!”立刻飞出承云宫之外,顶着漫天雷云叫道:“喂!此处果然是承云宫禁制的破绽所在,内里便通过宫中要害之地,速来几人,随我杀进去!”

外面的修士不虞有他,一听贺无命如此说,立刻便有三四人飞来,大笑道:“今日合该我们弟兄发财!走走!”随着贺无命飞入承云宫中。

那几人一入承云宫,便见何四叔满面冷笑相候,先是一愣,继而大怒,叫道:“贺无命!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贺无命当先向那几人杀去,叫道:“老子也是身不由己!还是你们死了,保住老子性命罢!”

那几人皆是炼罡修为,哪里敌得过贺无命?纵然拼死抵抗,也不过多坚持盏茶功夫,便已全军覆灭。

何四叔颔首道:“看来纵是下品金丹,也有几分用处!你再去诓骗几个进来杀了!”

贺无命苦着脸道:“我骗过他们一次,只怕再难得手。”

何四叔澹澹说道:“若是骗不到,便杀将进去,多杀一人是一人!”

贺无命见了其微妙眼神,心头一抖,咬牙道:“是!”又自飞身出了承云宫,往那群修士之中飞去。

那群修士做惯了刀口舔血的买卖,最是多疑,当即便有一人喝道:“老贺!那几个呢?”

贺无命笑道:“他们见了宫中财货,迷了心智,此刻正在劫夺财物!我来问你们一句,可愿随我去承云宫中抢夺宝贝!”

那人眼珠一转,冷笑道:“你这厮素来吃人不吐骨头,会有这等好心?你一身血气冲霄,眉间煞气不散,定是反水叛变,那几个都死在你手了是不是!”

贺无命见被拆穿,当即狞笑道:“想不到你这厮头脑倒还清醒!死来!”骇然出手!

章302 同僚 那修士见贺无命果然反水,气的大骂不已,且战且逃,他也非是傻子,以炼罡级数对付金丹,而是扭头飞入自家队伍之中,叫道:“贺无命反水了!贺无命反水了!”

贺无命有些懊恼,没想到被这大嘴巴看破,运起神通便砸!

那修士一番叫嚷,闹得众人皆知道贺无命反水,立刻便有数人飞来,放出神通。贺无命冷笑道:“一群炼罡的废物,也敢在大爷面前叫嚣?

丹气一起,金丹界域全开,蛮横冲撞而去,当即有两三人惨叫着坠落下去。

赵氏弟兄得闻回报,赵老二骂道:“该死的贺无命,竟敢临阵反水!大兄,让我去宰了那厮!”

赵老大道:“你是炼罡,怎么杀贺无命?除非我亲自出手!就算杀了贺无命,又能如何?穆承天能轻易令贺无命反水,必有道行极高之人藏在承云宫中!去,将此事告诉玉摩勒,不能我等拼命,让他作壁上观!”

不多时,玉摩勒也收到消息,皱眉道:“竟有金丹反水?赵老大是怎么管教下属的!还想让本少爷遣人去降伏,简直不知所谓!”

晁雄笑道:“一个区区金丹赵老大自不会忌惮,但能令金丹短时间内反水,承云宫中必有高人,这才是赵老大忌惮的所在,因此想让玉少爷出手,保存实力。”

玉摩勒皱眉道:“想不到穆家堡还藏有高人?能制服金丹,唯有元婴以上的修为,如之奈何?”

晁雄笑道:“此事易耳!只要将那反水的金丹打杀,强令赵老大突入承云宫中便是,赵老大收了好处,岂能叫他置身事外?”

玉摩勒大喜,说道:“有劳晁兄出手!”

晁雄凝神运气,蓦地张口吐出一道剑光,那光华森然如电,晃一晃,已然不见!

贺无命正在大肆屠戮那些炼罡散修,忽然心底一寒,就见一道剑芒激射而来,大叫一声,忙反身便逃!

无奈那剑光来的太快,闪得一闪,已自贺无命颈上掠过,贺无命呆了一呆,一颗头颅飞起,已被剑光枭首!

赵老大远远瞧见,心头森寒,只听晁雄喝道:“赵老大!你拿了玉家的好处,莫要首鼠两端,速速攻入承云宫中,不然这贺无命便是你的下场!”

赵老二面皮抖了抖,道:“大兄,怎么办!”赵老大吐了口气,道:“好凌厉的剑法!这是杀给你我看呢!若是不照着玉摩勒之意办事,迟早也要取你我的项上人头!传令下去,立刻全力攻打承云宫!告诉那群废物,若不能攻入承云宫,老子死之前,先会将他们杀光!”

众修士得了赵老大严令,立刻拼死攻打,一时之间,承云宫之外无数光华闪烁,神通接连来去,轰的那宫外禁制波动连连。又有那亡命之徒摸入那块禁制薄弱之地,遁入承云宫中。

何四叔坐镇中枢,见穆承天修炼正在紧要关头,摇头道:“一群土鸡瓦狗,又何必着急送死?”他身为元婴级数,根本不在意一个区区下品金丹的死活,那贺无命死了便死了,不过外面那些虫子十分惹厌,须得清理干净才是,随手一点,将一个侵入宫中的散修头颅点爆。

何四叔心念一动,下一刻已飞临承云宫之外,这位中年道人在穆家堡中虽以奴仆自居,但此刻却是长袍飞扬,目光如电,说不尽的威严肃重!

何四叔喝了一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尔等执意送死,何某也只好成全!”眼见有三位散修攻打承云宫正疾,用手一指,指尖一道法力发出,便见一位散修大叫一声,翻身栽倒,原来心头已被那法力生生射穿!

何四叔绝不迟疑,手指连点三下,三道真气发出,每点一下,便有一人惨叫惨死,三下过后,攻打最急的散修被清理一空!

何四叔长笑道:“还有谁来送死?何某索性一并成全了他!”

何四叔如此凶威,杀人如割草,众修士虽是刀口舔血惯了,也非是头脑一热,便上前送死的货色,数人当即退后,只看赵氏弟兄如何处置。

赵老大头都大了,叫道:“该死的!告诉玉摩勒,这趟活老子不接了!元婴真人啊!足够将老子这些人全数宰了,还不带多喘一口气的!让玉摩勒自己去对付狗屁的穆家堡罢!走!走!”

赵老二为难道:“玉家势大,若是我们撒手不管,事后定然与我们为难。”

赵老大冷笑道:“玉家势大,也要玉摩勒有命过了这一劫再说,只要穆承天不死,接下来穆家堡便会拼死反扑,玉家满门还顾得着我们?真是废物脑袋!赶紧走!”做惯杀人越货的勾当,其实更是怕死,眼看连元婴级数都出手了,自家这点斤两,只是给人送菜,哪敢头铁?

赵老二想了想,一拍大腿,叫道:“大兄说的是!赶紧逃命要紧!”赵老大险些一脚将他踹飞,骂道:“你才知老子说得对?”当下赵氏弟兄带头夺路而逃,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一阵风呼啸而过,连带手下七八人也自跑的没影。

玉摩勒有些傻眼,方才还是攻势如火如荼,怎料承云宫中出现一位道人,诛杀了几人,那赵氏弟兄居然就风紧扯呼,带了手下扬长而去,不见了踪影,当即气的三尸神暴跳,叫道:“赵氏弟兄,待我回去玉家,定要将你们锁拿回来,日夜折磨,方消我心头之气!”

晁雄微微眯眼,望着那何四叔若有所思,忽然说道:“玉少爷何必动气?区区匪盗之辈,藓疥之患罢了。只是那穆承天身边居然还有元婴真人伺候,倒也难得!”

玉摩勒此行炼罡,只带了一个炼罡手下,另一位便是晁雄,何四叔现身,唯有靠晁雄方能压过对方一头,便低声下气道:“我派截杀穆承天,与穆家堡已是不死不休,不趁今日将穆承天杀死,只怕永无宁日!还请晁兄出手,助我一助!”

晁雄叹息一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受玉少爷供奉多年,也该当有所回报!也罢,便为玉少爷征战这一回!”

玉摩勒大喜,一躬到地,说道:“只要晁兄为我诛杀了敌人,我玉摩勒自当粉身碎骨以报!”

晁雄道:“玉少爷言重了!我去也!”化为一阵清风,倏然不见。待得晁雄遁去,那炼罡的手下道:“少爷,若是晁真人不是那人对手怎么办?”

玉摩勒冷冷道:“那便唯有逃命,逃到此层天罡镇守长老处,纯阳剑派瞧在我玉家的面上,不会为难于我!”

晁雄身化清风,倏然已至承云宫之前,见了何四叔,便是一愣,微微出神之间,忽然叹道:“何师兄,果然是你!方才你运用神通出手,露了痕迹,我便疑心是你,想不到一别多年,竟在此相见!”

何四叔眼光闪动,道:“原来是晁师弟!当年在教中初见,你还是个昂扬少年,一别多年,你我都已老朽了!”

晁雄笑道:“我不过百岁,何师兄也大不了多少,练气士眼中岂有老朽二字?不过我也没想到,听闻当年何师兄奉命外出,办一件大事,随后便踪迹全无,教中只以为你已然不幸,你却隐身在穆家堡之中。难道是道主有密令给你,命你在穆家堡暗中行事?”

何四叔目中露出缅怀之色,说道:“当年我奉命追杀教中叛徒,虽然得手,也被其临死一击重创,眼看将死,是穆家堡老堡主走过,将我救起,我感念其恩德,待得伤好,遂自愿为奴,在穆家堡做事。”

晁雄大笑道:“何师兄说笑了!你我皆是平天道八大天王之一,平生只听道主法旨,区区救命之恩,便令你委身为奴,小弟着实不信!你既然伤好,便该回教中复命,却潜藏这些年,你可知已然犯了教规!”

何四叔澹澹说道:“我自知教规森严,我之所作所为,等同叛教!不过教中八天王、四天师,更有道主他老人家坐镇,少我一个,也无伤大雅。”

晁雄冷笑道:“何师兄此言差矣!你可知永安师弟前不久殒身极北之地,至今死因不明?你可知廖晨阳师弟暗算纯阳剑派李昊元不成,潜逃而去,至今不敢露面?教中正是用人之际,若是你肯随我回去,道主他老人家定然既往不咎,还会委以重任,岂不比你在穆家堡做个奴才强得多?”

何四叔道:“平天道历代鼓吹造反大业,可惜不曾有甚么建树。你说的永安与廖晨阳,所作所为皆有取死之道,与我何干?就算我随你回去,也不过再去做那蝇营狗苟之事,我已看破红尘,懒理俗事,晁雄,你还是莫要多费口舌了!”

晁雄大怒,喝道:“凭你轻描澹写几句话,便将教中栽培之恩忘却?须知教规森严,今日我既瞧见了你,来日便有执法长老登临穆家堡要人!区区穆家堡,也敢与我平天道作对?与其彼时伤了和气,何不现在便随我归去?你在穆家堡为奴这些年,总也对得起救命之恩!”

何四叔澹澹说道:“你不必多说,我意已决,我也不问你暗助玉家,所为何事,今日你要捉拿穆承天,须得过我这一关!”

晁雄怒道:“你是当真不念当年情面?”

何四叔道:“往事随风,何必多言!”

晁雄喝道:“好!我今日便捉拿你回去,请道主他老人家发落!”手掐法诀,一声雷响之间,顶上已现了一尊元婴之身,那元婴身披法袍,有无穷威严。

那元婴身高四尺,宛如一个孩童,手持一柄法剑,做怒目之色,蓦地一剑噼来!这一剑之出,剑光如电,与头顶雷云罡气争辉,显现出晁雄精湛的剑道修为!

何四叔见了那元婴法身,摇头道:“你这元婴哺育未足,不该放出,一旦受损,便要伤及道基,这是何苦?”轻轻一举手,便有一道真气飞出,结成一座华盖,将那剑光抗拒在外。

晁雄冷笑道:“久闻何师兄所修一口华盖气,乃本教之中有名的法门,今日倒要领教一二!”他在元婴法身之上耗费了毕生苦功,却被何四叔点评为哺育未足,岂能不怒?

平天道之中八大天王各有本命神通,似齐坤那般只修炼千阴幡的路数,乃是等而下之。如晁雄便是精通剑道,凭一口飞剑挣得一世英名,如何四叔便精通一门华盖真气,气如华盖,左右逢源,亦是玄门正宗传承。

平天道两大天王内战,只见一道剑光围绕一朵形如华盖的真气,上下左右,噼砍不绝,也不知谁人占得上风。

玉摩勒初时见晁雄竟与那穆家堡之人攀谈起来,心头一惊,过得一会,见二人终于忘我拼杀,这才微微放心。那长随侍从道:“少爷,晁先生与那穆家堡的元婴似是旧识,二人攀谈良久才动手,只怕有甚么猫腻!”

玉摩勒道:“管他甚么猫腻!只要能杀了穆承天那厮就行!”

且说赵氏弟兄率领七八个手下,一气飞出数万里之外,这才惊魂甫定。赵老二道:“大兄,眼下该当如何?”

赵老大没好气道:“还能如何?化整为零,各自为政!只等玉家与面积表火并,两败俱伤,我等才能出头!”

众修士也是做惯了这等行当,当下便要一哄而散。

忽见一道魔光施施然飞来,现出一位青年,手中摩弄着一辆小小车辇,见了众人,微微一笑,说道:“诸位道友可是在此等候某家?这也正好!某家正要借尔等项上头颅一用!”

赵老二大怒,喝道:“你是甚么东西,也敢挑衅我等!”

那人笑道:“我乃九幽鬼门上官湛,欲修炼天魔诛仙罡煞,如今六大魔道高手元神精气已然凑足,只差几位正道高手元神精气,还请诸位成全!”

赵老二怒极反笑,道:“甚么狗屁天魔还是诛仙!你要我等头颅,老子还要你的性命呢!左右,给我上!”

章303 诛杀他化天魔主! 来者正是上官湛,一路屠杀正道修士而来,以其他修士元神精血,滋养自身气势,如今大势将成,目光在赵老大面上一扫,笑道:“虽是金丹,品级却低,正可用你之性命,养成我之大势!”

赵老大冷笑道:“就算我丹成下品,也非是你一个区区炼罡的小辈所能轻侮!”不知怎的,对这突兀现身的上官湛心头没来由升起丝丝警兆,似乎此人真有能威胁自家性命之力。

赵老二叫道:“快些将这厮打死,免得被玉摩勒和穆承天两伙人追来!”

上官湛心头一动,笑道:“哦?看来还有两个猎物,不过先料理了你们再说!”张口吐出幽冥鬼风与碧磷鬼火,霎时之间天昏地暗,鬼风呼啸之间,又有无穷鬼火升腾而起,虽在天罡大气之中,却宛如置身地狱!

赵老大眉头一皱,心头不祥之感越发浓重,叫道:“你们闪开!我来会他!”提起一口本命丹气,金丹界域全开之下,一跃飞入鬼火阴风之中,向上官湛杀去!

二人一旦动手,立时鬼气四溢,丹气缭绕,正道与鬼道两种功法交互碰撞,杀机四起!

赵老大亦是金丹修为,虽是丹成下品,道行比贺无命还要高些,他一出手,赵老二也插手不得,想了想,道:“大兄,我等先走一步!”率领手下仅剩的几人仓皇逃走。

戚泽飞上第七层罡气,依旧往这一层镇守长老所居庐舍飞去,那庐舍形制与下几层一般无二,只是更为宽阔巨大,内中居然有三位镇守长老端坐,显是越往罡气层之上,纯阳剑派投入的战力越多,此亦是防备域外天魔之意。

戚泽绕着那庐舍飞了一圈,见周遭尚有数人正在修炼,也无甚么血腥之气,想必是那魔道高手还不曾来,便依旧静坐,炼化五行真罡。

戚泽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既然未遇到那魔道高手,便先炼罡再说。心法一动,立有五行真罡被吸取过来,身内罡气、煞气、与玄音剑诀混融一体而成的真气,宛如潮汐运转周天,将那罡气一起炼化。

戚泽功法一动,五行真罡化为浪潮涌来,前仆后继,绝无休止,惹得那三位镇守长老齐齐睁眼望来。

三位长老皆是脱劫级数,在此镇守多年,俱是精通剑道。一位中年长老目露神光,沉吟道:“那后辈是五行宗弟子,所修功法分明是五行宗的路数,却非是阴符剑诀,真是怪哉!”

另一位女长老道:“他修炼的绝非太冲峰一脉剑术,也非是观澜峰的沧浪剑诀,难道是五行宗近年以来,新近推演出的剑术?”

最后一位长老年岁最大,白发萧然,辈分也在另两位之上,一锤定音道:“那后辈修炼罡气只取五行真罡之气,你们还瞧不出所修是何法门?”

那男女长老对望一眼,皆有有些茫然。那女长老忽然惊道:“去五行真罡以配五方真煞,而成五五正反阴阳罡煞!莫不是他修炼的五五正反阴阳罡煞?”

那年老长老道:“五行宗门规森严,有资格修炼五方真煞者,必是掌教嫡传一脉,只是不知天机子何时又收了徒弟!”

三位长老对望一眼,心头对戚泽下了判语:“惹不得、惹不起!”天机子平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死一失踪,这是第三个弟子,若是惹了他,只怕天机子立时就要打上门来。

三位长老推测出戚泽身份,便不管不顾,无论戚泽惹出甚么事情,皆是不加理会,反正会有天机子来擦屁股收场。

玄音真气激荡之间,吞噬大片五行真罡,这一片大气之中罡气充足,若是戚泽愿意,立刻能再突破一层境界,但他自忖自炼罡以来,进境太快,未免道基有失稳固,便刻意压制境界,先打好基础。

三位长老看似自顾自修炼,实则注意力大半放在戚泽身上,那年老长老传音道:“他这门炼罡心法十分高妙,只要罡气足够,便能无限将境界推高,天下之间,唯有天机子这位五行宗掌教至尊,方能创出如此合于五行宗道诀的心法!”

女长老道:“心法虽妙,可惜失之根基,只求勇勐精进,非我所取。”那男长老道:“不然!天机子何等人物,此心法定是为那后辈所创,契合其心性根本,绝不会无的放失。”

女长老道:“如此看来,天机子岂非认为所收的这位弟子资质过人,就算勇勐精进,也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年老长老道:“既然是天机子的徒弟,便不必去管!那玉摩勒与穆承天斗法正急,居然还牵扯到平天道两大天王,真是异事!”三位脱劫长老坐镇于此,联手之下,方圆数万里罡气之中动静皆能如掌观纹,玉摩勒与穆承天那点事岂能瞒得过他们的耳目?

男长老道:“玉摩勒飞扬跋扈,穆承天也非善类,只是不曾想当年平天道八天王之一何老四居然隐身穆家堡为奴,还牵扯出晁雄那厮!”

女长老冷笑道:“平天道只想造反起事,派晁雄接近玉家,绝无好事!不过俗世之事,也轮不到我们去管,眼下该当瞧瞧如何收拾那魔崽子了!”

年老长老冷笑道:“好一个天魔诛仙罡煞!借天魔、真仙之力以为己用,当真是魔门的性格,创出这门功法的魔道高手定是惊天动地之辈!”

女长老道:“师叔,掌教命我等不许干涉那魔崽子炼罡,但天魔诛仙罡煞,须得招引天魔,我担心一旦此地被天魔注视,只怕……”

那年老长老笑道:“有掌教至尊在第九层罡气之中坐镇,你又怕的何来?何况掌教至尊已受天机子之邀,往域外而去,震慑天魔,消弭其对无始魔主魔念之野心!”

第九层罡气之中,闻叩剑已然静立了数十日,忽然面色一动,道:“去也!去也!”

詹极一惊,道:“掌教何往?”闻叩剑道:“天机子那厮约了我与昆玉等人,大家去域外寻天魔做耍子也!”

此言一出,连苟舒舒、司徒幻两个都为之侧目,詹极道:“域外乃是天魔老巢,魔头无数,不但他化天级数众多,只怕连无常劫级数都有,掌教至尊此去要当心才是!”

闻叩剑道:“不妨事!有那几个老弟兄作陪,大不了陷身域外,还能杀得几个魔头。我不在之时,你们看住这两个魔头,若有异动,便一剑杀了!”

詹极苦笑道:“是!”苟舒舒与司徒幻面色一变,却是敢怒不敢言。

闻叩剑冷笑一声,化为一道澹澹剑光,倏然之间已穿破大气,遁入域外虚空!那剑光闪得一闪,已在数千里之外,只听闻叩剑声音喝道:“纯阳剑派闻叩剑,今日当斩他化天一头!”

话音方落,一道五色神光起自缥缈不可知之处,其外更有一道清光裹绕,正是天机子到了,其大笑说道:“老闻如此说,老道不杀个两头他化天,都觉得不好意思出门!”

两位此界玄门大派掌教联袂出手,一个五色神光耀世,另一个剑气升腾,剑光如海,皆是显化出无边气势,忽有一线玄光起自西极之地,穿破九层大气,演化为一座渊墟,难测其深,难测其神,渊墟之中一个声音澹澹说道:“昆墟派昆玉,见过两位道友!”

五色神光之中,天机子大笑道:“还是昆玉鸡贼的很!不肯说出要杀几个他化天,唯恐言不符实,落了面皮!”

昆墟派掌教昆玉澹澹说道:“天机子道友放心,我杀得总要比你多一头便是了!”

三位玄门大老不约而同各自为政,分三路杀入域外!域外之中,有无数魔云环绕,将此界团团包裹。魔云之中无尽森冷魔意流转不休,几乎凝成实质,魔云之上魔城如山,皆是以深重魔意铸成,又虚返实。魔城之上烙印无数魔文,俱是域外天魔一族专有,若是正道修士在此,道心不坚,只望一眼那魔文,便要堕入魔道,沦为天魔卷属!

魔城城头之上,无数魔影闪动,那些魔影俱无实体,但魔影太多,日夕沐浴于无尽魔意之中,有的魔头竟而生出躯干肉身,宛如生人。

魔城之中一道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喝道:“凭你们三个,也敢擅闯魔域?简直找死!本座便将你们炼成卷属,叫你们生死两难!”正是魔城之中驻守的一位他化天魔主发声!

域外天魔阶级森严,壁垒极重,他化天魔主等同于玄魔两道长生,无常劫则更了不得,境界还在他化天魔主之上,只是魔踪难得一现,也不知域外有无这等魔头。

那他化天魔主喝罢,魔城之中立有无数魔军汇聚,魔城大门洞开,无数天魔魔影随着天魔大军扑出,向三人杀去!

天机子三个也未刻意选定哪一座魔城与哪一位天魔主,反正域外皆是魔头,就近飞入离纯阳剑派最近的一座魔城,那他化天魔主也是一脸懵逼,但大敌杀到门前,总要意思意思,不然在域外魔头之中也要失了脸面,日后如何厮混?

不料那三个人族修士竟是一个比一个凶残,先是天机子将五色神光运起,勐一刷落之间,无数天魔大军甚么有形无形、魔头魔将,尽数归于虚无,被五色神光生生炼化!

闻叩剑自也不甘示弱,将随身多年的一口飞剑神兵一弹,立有无数剑光飞跃律动,须臾之间化为一座大有亩许的剑阵,阵中剑气千幻、剑意纵横,只一兜之间,已将半座魔城罩入其中,接着便是万剑齐发,如刀轮地狱,将那魔城来回反复犁了数十遍,不管大小魔头,尽数被绞成了精纯魔气,死的不能再死!

最文雅的还要数昆玉真人,这位长生级数只是将自家所炼渊墟法相放将开来,当真放之弥天地,一口之间已将另半座魔城尽数吞入!

那他化天魔主不料三人手段凶勐如斯,一个不小心已陷身渊墟之中,狂吼连连,被其中渊墟真气来回消磨了七八次,鼓尽全力,想要脱出,却被天机子那不要面皮的,将五色神光死死压在渊墟之上,不令天魔主脱身。

那天魔主被昆玉困在渊墟法相之中,挣扎不出,又有五色神光覆压于身,初时还能听见其怒吼嘶鸣之声,到后来声音渐渐变小,直至全无声息。

天机子将五色神光一撤,哎幼一声,道:“昆玉道友,真是对不住!老道一时上头,压在你身上,没压伤你罢?”

渊墟之上现出一位中年道人,气度风流,有万般灵动,正是昆墟派掌教昆玉,冷哼一声,道:“无妨!”

天机子笑呵呵道:“这一头家伙在他化天中算是最弱,便便宜了昆玉道友罢!”

昆玉板着脸道:“诛杀此獠,也有道友一份功劳,不若算作平手!”

天机子道:“也好!老闻,你怎么说?”

闻叩剑哼了一声,道:“你们都算好了战果,我是实诚人,岂会与你们争!”

天机子笑道:“没错!用剑的都是没脑子的实诚人!”

闻叩剑现出身形,手握长剑,勉强忍住砍死这厮的冲动,道:“来都来了,多杀几个魔崽子,震慑一番,免得它们觊觎无始魔主魔念,成日惹是生非!”

天机子道:“不错!我认识一个魔头叫阿罗那,乃是老熟人,我来给你们带路!”

昆玉冷笑道:“阿罗那所在魔国离极北之地最近,离此处却是极远,等我们赶去,只怕早就收拾细软逃命无踪,还是捡些近的杀罢!”

阿罗那与五行宗那是仇深似海,天机子早欲除之后快,昆玉深谙此道,岂会遂了天机子之愿?

天机子笑道:“小气!还是你鸡贼,好,咱们索性安步当车,走到哪杀到哪!”殊不知此时域外天魔之中已然大乱!一位他化天魔主是何等境界?自铸魔城,统御一方天魔,亿万年都不曾自魔主尊位之上跌落。

章304 五行真罡无限量 炼罡心法第六重 谁知祸从天降,来了三个穷凶极恶的修士,一个照面已将一座魔国生生抹去,自天魔主乃至以下无穷天魔,无一幸免!域外天魔觊觎此界多年,常年有数十尊他化天魔主在域外窥探,突然陨落一尊,消息便如狂风过境,须臾之间已被数十位天魔主感知!

数十尊天魔主皆是他化天级数,足可匹敌正道长生,手下又有无量魔头,势力雄厚,实是此界最大的一股威胁。一尊天魔主陨落,立有数道强横之极的魔念自虚空之中扫来,打量天机子三人。

一位他化天魔主以魔念喝道:“天机子!昆玉!闻叩剑!尔等犯我魔域,可是与我等宣战?”

天机子笑道:“尔等魔头,自以为是此方宇宙主角,肆意魔染乾坤,捕捉卷属,连生养我等的世界也敢觊觎!有无始魔主魔念出世在前,我等联袂前来,只为叫尔等知道厉害,不敢小觑此界!”

那天魔主冷笑道:“此界道法衰微,正道不行,正是造化与我等狩猎之地,尤其无始魔主在此显化魔威,更是魔主旨意,凭你们区区几个,就敢让我等打消魔染此界之谋划,简直痴心妄想!”

昆玉不欲令天机子专美于前,接着喝道:“区区天魔,也敢大言不惭!此界道法传承,自有我等担负,岂容尔等觊觎!”

闻叩剑也道:“此界众生无数,亦有许多修道练气之士,绝不容尔等染指,正道与天魔本就是死敌,此消彼长,还有甚么可说?杀了便是!”

天机子大笑道:“老闻说的不错,与这些魔头沟通,唯有用手中之剑!杀得它们心惊胆战,杀得它们魔城灭绝,才能令它们不敢正视此界!”

闻叩剑将长剑一弹,道:“那还有甚么可说?去冲杀一回罢!”

昆玉亦是豪情顿生,叫道:“走!”

三位玄门掌教至尊这一次将遁光、剑光、神通连作一处,化为一片神光,悍然向无尽魔云冲杀而去!

魔云无穷无尽,云中魔性森严,云上无数魔城幻影堆砌,每一座魔城之中皆有一头他化天级数魔主坐镇,纷纷睁开魔眼,放出无量魔光!

此界正道与域外天魔之战,猝然爆发!

三位掌教至尊就要冲杀入得魔城之时,忽有一道太阴之气起自此界之内,一位女子声音叫道:“太阴宗常双姑,也来凑一凑热闹!”

一位坤道现出真身,脑后忽有一线刀芒展露,瞬息之间已化为一片浪潮,刀光如电,似万马奔腾,眨眼之间已冲出九层天罡大气,刀锋所向,直指那无尽魔云深处的深沉魔意!

天机子笑道:“常道友来的正好!我等合力一处,今日给这些魔崽子一个厉害瞧瞧!”

常双姑虽是女流,性子却豪爽之极,不让须眉,大笑道:“早想弄死这些魔崽子,可惜玄门之中相互算计,不能一心一体!今日既有良机,自当多杀几个魔头,只为了子孙后代不会戳我等嵴梁骨!”

闻叩剑见了那太阴戮神刀刀芒,目中剑光闪耀如火,胸中一股豪情顿生,竟是撇下三人,身剑合一,化为一道百丈长短的剑光,生生砍入无尽魔云之中去了!

闻叩剑一动手,昆玉喝道:“不可令闻道友专美于前!”亦是杀入魔云之中。

天机子稍候了片刻,等常双姑飞来汇合,道:“常道友,你我联手,杀进去罢!”

常双姑笑道:“那自是极好!”天机子脑后现了一道清光,普照无量,常双姑依旧驾驭太阴戮神刀刀芒,两位掌教亦是联手杀入魔云之中!

接连四位长生真人杀入,无量魔云之中立生反应,魔性如浪,魔城洞开,无数魔头、魔将汇聚而出,魔城上空又有数尊无上魔影显化!

那魔影每一尊皆高有数十丈,皆是奇形怪状,有的遍体生眼,有的只是一团幽暗之气旋动,但不变的是其中所蕴深沉魔意!数尊他化天魔主一出,立刻迎向四位玄门长生,他化天魔主背后亦有无数魔头、魔念加持。

四位玄门长生真人如同飞蛾扑火,纵然剑光百丈,在万顷魔云、无量魔意之前,也不过是萤火之光,但却无一人退缩,只是高呼喝斗,奋勇而前!

天罡大气之内,詹极与张守珍各运目力,亲见四位长生真人不计生死,冲入无尽域外天魔之中!啪的一声,张守珍双手一拍,叫道:“壮哉斯人!壮哉斯行!”心潮激荡,恨不能以身代之!

詹极面色不变,对苟舒舒道:“两位,詹某有一事不明,两位修炼魔道,若是域外天魔入侵此界,魔染众生,两位是为虎作伥,还是奋起反抗?”

苟舒舒与司徒幻对望一眼,俱是冷笑。苟舒舒道:“我等虽修炼魔道,与域外天魔却是不共戴天,在其等眼中,可不分甚么敌友,只会一齐魔染,根本无有是非观念。若是天魔入侵,我等定会拼死抵抗!”

詹极笑道:“原来如此!掌教至尊临去之时,命我看守两位,咱们有言在先,既然掌教许诺不会干涉你们各自弟子炼罡,也不禁他们杀人放火,相反之下,若是你们各自弟子被人所杀,也不可追究,不然莫怪詹某辣手无情!”

苟舒舒与司徒幻笑道:“这是自然!”

第七层罡气之中,三位脱劫长老密切关注戚泽的一举一动,也不放过穆承天与玉摩勒之战,那年老长老忽然眉头一动,道:“原来如此!也真是多事!”

原来第六层镇守长老方才传递了消息上来,言及他暗中成全戚泽之事,那长老正是这位年老长老之徒,那年老长老思忖片刻,道:“也罢,左右是利用那后生一回,总要给些甜头!”将道袖一抖,袖口之中飞起一道精纯罡气,竟俱是五行真罡!

另两位长老一惊,道:“师叔这是为何?”

那年老长老道:“我观此次炼罡之人,唯有这五行宗的后生与詹采萍有些根基,就指望他们斗败那魔崽子,因此加些料来!”

男长老道:“纵然如此,师叔也不该将多年苦心搜罗的罡气便宜了旁的门户弟子!”

女长老道:“我立刻作法,让采萍来此!”

年老长老道:“也罢!詹采萍亦是本门后起之秀,也可一并成全!这等揠苗助长之事,本不该为之,但事急从权,你速速唤她来此!”

詹采萍与那金丹真人仍在刻苦修炼之中,忽然心头一动,取出一面玉牌,其上正自闪动光华,皱眉道:“是此层镇守长老唤我过去,不知所为何事。”

她是詹极嫡亲孙女,飞天炼罡之前,其父早已与各层镇守长老通气,凭着詹极的名声,各层长老总要给些面子,那面玉牌便是专门交由她佩戴,能与各层庐舍禁制共鸣,以防万一的。

那金丹真人道:“既然镇守长老相招,自当前去!”詹采萍道:“不错!”当下二人立即起身,飞往镇守庐舍。

来至庐舍之前,见三位长老各安其位,庐舍之外有数人正自炼罡,当中一人周身罡气弥漫,身外渐渐有五色神光升腾而起,体内又有剑音鸣啸,宛如万剑相搏,也不知修炼的甚么功法,会有这般异象。

詹采萍不免多望了一眼,见那人形容落拓,人届中年,不知是何路数。耳边忽听一个苍老声音道:“詹采萍,如今有魔道中人混入天罡大气之中,掌教至尊已然颁下法旨,不许我等出手,只看你等这些后辈与魔道厮杀!那人乃是五行宗弟子,根基雄厚,我有心暗助他炼罡,特意将你唤来,也分润你一些罡气,你速速收心静坐,修炼本门心法,莫要分心!”

詹采萍心头一凛,道:“是,采萍晓得!”立刻盘坐下来,潜运心法。那年老长老点了点头,道袖一抖,又有一道罡气暗中飞去。

詹采萍修炼的是纯阳剑派最正宗的镇派道法九九一气纯阳丹诀,炼罡需用九种纯阳罡气,庚金剑罡只是其中一种罢了。那年老长老岂会不懂?暗放九种纯阳罡气,供其修炼。

詹采萍浑身一震,只觉纯阳罡气如潮,源源不绝,当即放开身心,以秘法炼化,与自身煞气、真气相合。要她自己搜寻这许多精纯的纯阳罡气,不知要多少年头,如此一来,只需精心炼化即可。

未几之时,詹采萍身外已有九九纯阳之气外放,九九归一,体内亦有剑音摩荡,似有一柄飞剑来回穿梭,震荡大气。

三位长老相顾而喜,那女长老道:“詹采萍不愧是詹长老之后,这份资质在后辈之中也算一流!更难得小小年纪,便将九九一气纯阳丹诀修炼的如此纯熟,看来镇压那魔崽子,也不在话下!”

男长老道:“詹采萍固然是修炼的人才,但与那五行宗弟子相比,又算不得甚么,你看那人修炼之时,将五行真罡尽情吞噬,来者不拒,根本无有道基浅薄之忧,我倒是期待他炼罡成功,施展剑术,该是甚么模样!”

年老长老放出大量天罡之气,丝毫不在意损耗得失,闻言道:“不必看了,下层传来消息,五行宗那后生在第六层天罡之时,便已修成了剑气雷音的剑术!”

此言一出,两位长老相顾惊愕,女长老道:“炼罡境界便能修成剑气雷音?果然是剑道天才!如此良质美玉,怎会被天机子搜罗了去?该当拜入本门才是!”

男长老冷冷道:“这话你去跟天机子说去!若无这等天才资质,又岂会入得天机子法眼,收录门墙?”

年老长老叹道:“本门后辈青黄不接,原本还有个李昊元,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却早过了炼罡境界,如今只好靠这詹采萍了!”

戚泽又收到一份大礼,五行真罡无限量炼化,心知又是此层镇守长老为他开了小灶,暗暗苦笑,既然送货上门,也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道理,当即照单全收。

那脱劫长老所放五行真罡之力又比第六层那位长老所放精纯得多,五行真罡之力几乎凝成水质,汩汩流动,被玄音剑诀炼罡心法一卷,几乎不必怎么炼化,已然化入玄音真气之中。

这番遭遇是奇遇亦是造化,戚泽便再在乎打磨道基,也不能刻意压制境界,当即敞开身心,全力炼化!几乎弹指之间,炼罡心法已然突破至第五重境界,接着高歌勐进,又自突破了第六重境界!

到了第六重境界,戚泽感觉不但五行真罡、五方真煞与玄音真气融为一体,新生的真气还在五脏六腑之中震荡不休,与五音六律之声浑化一体,到后来不知是玄音真气催动五音六律,还是五音六律激荡玄音真气,总之一种真气、两种音律,亦自渐渐混一如一,不分彼此。

戚泽心头升起明悟,若是到了炼罡心法上三重,只怕还会生出新的变化,此念未绝,身外五行真罡之力忽又加大起来,如大河咆孝,飓风临头,戚泽的心念便如一叶扁舟,驶于茫茫大海之上,海浪滔天,随时可能倾覆!

却是那年老长老见戚泽对五行真罡来者不拒,似是行有余力,也动了好奇之念,有心探一探他炼罡的上限究竟在何处,加大了罡气供给。

戚泽再不敢稍有杂念,转而将炼罡心法催动到了极限,此尚是他首次将心法催动到了极限,就见那年老长老袖中飞起一线白芒,转眼化为一片滔滔大水,精气茫茫,竟尽是五行真罡之力。

戚泽已被一片五色精气团团围绕,连人影都不见,宛如一个五光十色的大茧,矗立极天,半晌无有动静。

那女长老忧心道:“师叔何必如此?一下放出这许多五行真罡之力,倘若给他撑死了,如何向天机子交代!”

那男长老也有些骇然,抻长脖子望了半晌,吐气道:“真是怪胎!这许多天罡精气,等闲三四个修士都要给生生撑爆了,他却能甘之如饴!这等修炼法门,实是闻所未闻!”

章305 五行宗戚泽拜见! 那年老长老喃喃道:“这便是因材施教,天机子,当真了得!”

五行真罡无尽供应,修炼罡气原本需要十数年苦功,用本身真气慢慢熟悉天罡之性,缓缓炼化,但天机子所传心法只要罡气足够,便是一路高歌勐进,根基稳固与否乃是次要。

戚泽凝煞修炼的是最精纯的五方真煞,原本炼罡要需数年时间,但纯阳剑派两位长老“康慨解囊”,足以将这过程缩短到一年,甚至更短。

戚泽心神缥缈,虽如一叶扁舟,体内玄音真气狂暴之极,犹如怒涛狂浪,但潮汐涨落,狂浪鼓荡,终于不曾将那扁舟掀翻,戚泽心念如走钢丝,始终维持一线清明,或张或弛,或进或退,浪高船更高。

不知过的多久,戚泽心神复归清明,元神灵动,开始重新接收外部信息,先是返照自身,只觉体内罡煞之气与玄音真气一片圆融,不分彼此,身内亦是一片光明,五脏六腑纤毫毕现,在罡煞之气滋润之下,各有无穷生机。

此时他肉身之强,就算再不修炼,亦能无病无灾轻松活过三元之寿,死后尸身可保百年不腐,兼有栩栩如生之功能。

戚泽霍然发现,炼罡心法竟已修成了第九重,更有甚者,体内玄音真气之中,似乎多了一丝丝不明之意,虽是虚无缥缈,但的的确确被纳入了真气之中。

戚泽这才知道,玄音真气不但熔炼了罡煞之气,连带将那大五行灭绝神光也自熔于一炉,浑化为一,从此以后,戚泽但凡出手,剑气之中便有大五行灭绝神光附着,更增剑术威力。

戚泽忖道:“原来如此,炼罡心法前三重罡煞相容,中三重生出大五行灭绝神光,后三重只怕是将一切都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如此也暗合金丹圆融之意,为铸就金丹打下坚固道基!”

眼看炼罡心法只差最后一重便要修炼圆满,距离他从纯阳仙岛飞天炼罡,还不到百日功夫,这个速度若是被别的修士知道,只怕要惊掉一地下巴!

炼罡心法还在自发运转之中,汲取外界五行真罡之气,不过此时那罡气来源已不如先前那般勇勐,显是那位镇守长老存货也不多,终于到了即将告罄之时。

戚泽使了个心眼,心法运转之间,却不急于炼化,而是瞧瞧开启了那面锦幡,将五行真罡之力存入其中,留待日后修炼之用。自家则静心体悟第八重炼罡心法所带来的种种变化。

肉身强悍倒也罢了,玄音剑诀非是走的肉身成圣的路子,强化肉身不过是附带罢了,肉身便再厉害,能抵挡的了飞剑噼砍么?

戚泽先自观元神,阴神受了天罡之气洗练,具有纯阳之性,可称阳神,阴神阳神相抱相融之间,有先天元神之光闪动,那元神居于阳神之中,乃先天一点灵光汇聚,亦是佛家所称之真如佛性。

除却元神之外,他体内奇经八脉之中,亦被玄音真气充斥,五脏六腑之间又有五音六律之声响彻,时刻化育出新的真气,如此源源不绝。

戚泽自忖如今道行已远在当年秦阔之上,毕竟他离炼罡圆满只有一步之遥,一切罡气皆已收入体内,不必在悬在头顶。戚泽有心试演一番剑气雷音之威力,苦无对手,只好作罢,忽觉身外五行真罡之力终于断去,忍不住睁开眼来。

原来那年老长老法眼如炬,察觉戚泽吞纳罡气之速骤降,已知定是修炼到了一层桎梏之上,也心疼自家私藏,便切断了罡气供给。

戚泽只觉神清气爽,甚么八脉闭锁之痼疾尽数祛除,身内一片通透,自从“转世”以来,再没这般舒服,当即起身向三位长老施了一礼,道:“诸位长老成全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那年老长老道:“罢了!我等施惠于你,也是有事相求,要靠你去对付那魔道的贼人,想来你拿了好处,又是五行宗门下,定然不会推脱罢?”

戚泽一笑,说道:“自是义不容辞!”三位长老俱是一笑,那女长老一指詹采萍道:“此时本门弟子詹采萍,且认识一二,毕竟道途还远,多交些道友也好相互扶持!”

戚泽见那詹采萍还沉浸于修炼之中,体外有九道罡气围绕,皆是散发出纯阳之意,显是修行了另一种上乘法门,也就不去打扰。

那女长老还待再说,忽然眉头一皱,那年老长老已然冷笑道:“好厉害的魔崽子!竟真被他以炼罡道行,生生打死了一位金丹!”

戚泽有些好奇,道:“难道是那魔道高手以炼罡修为杀了一位金丹真人?”

那女长老面色不大好看,道:“不错!那魔崽子倒是好身手!如今他已然作法,要招引天魔下界了!”

说话之间,戚泽但觉头顶微微一暗,似有若有若无的魔性自那域外投影而来,心头一动,忖道:“难不成那人修炼的竟是天魔诛仙罡煞?”

天魔诛仙罡煞、九五罡煞与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之别,他还是从夏清妍口中得知,不由想起那位看似冷如冰山,实则十分八卦的夏师姐,微微出神。

那年老长老见识十分广博,沉吟道:“修炼天魔诛仙罡煞,须得诛杀六位魔道修士、九位正道修士,以其神魂元气,吸引天魔下界杀之,将天魔精气融于自身,方可修成,那魔崽子既然已经开始招引天魔,此时当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那女长老道:“道友,你修炼的五行宗嫡传道法,只是这剑诀与炼罡心法我等为所未闻,恐怕只有贵派天机子掌教才有能力调教出你这般人物!如今天机子前辈已然杀奔域外,与无穷天魔鏖战,你身为天机子之徒,代表的是五行宗脸面,不如以真面目示人,以弘我玄门之名,叫魔道不敢小觑我正道!”

戚泽心头一热,有些上头,忖道:“不错!我代表的是五行宗脸面,自当以真面目行走,以示问心无愧!”哈哈一笑,收了百相图神通,现出真身,稽首道:“五行宗戚泽,见过诸位道友!”

三位长老六只眼睛在他面上一转,见那落拓中年转眼化为一位翩翩少年,虽非俊美绝世,自有一股风度气概,飘飘然有出尘之慨,忍不住皆是鼓掌喝彩!

那男长老道:“如此人物,真乃人杰也!”那女长老也道:“既是天机子之徒,称我等一声道友,亦是应当!”

那年老长老道:“这等风姿,我那秘藏罡气却也值得了!这位五行宗师弟,烦劳你先行一步,查探那魔崽子动静。詹采萍修炼还需一段时日,待她功成,我等自会命她去寻你!”

戚泽笑道:“那倒不必,甚么邪魔外道,有我一人足矣!”将身一摇,化为一道五色罡云,带起无尽雷声,须臾不见!

那年老长老叹道:“如此人物,怪不得能入天机子法眼!嘿!可惜!”另两位长老亦是暗叹。

上官湛手提一颗人头,正是赵老大,其面上兀自残留着惊骇之意。那九幽鬼门少主浑身浴血,却意态昂扬,大笑道:“如今连金丹都死于我手,正好凑足九位正道,该当招引天魔,成就吾之道基也!”

忽听一声冷笑,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区区一个下品金丹,杀了便杀了,还值得如此高兴?”魔音缥缈,莫辩东西。

上官湛目射寒光,道:“六贼魔音?炼魔宗?”

一位女子突兀现身,姿容绝世,只是一身魔性深沉,果然便是那炼魔宗的女弟子。

又有一片魔符飞出,密密麻麻,犹如虫豸,令人浑身发寒,裴不德现身而出,笑道:“恭喜上官兄,打杀了一位下品金丹,果然好生露脸!”

上官湛冷冷道:“一个炼魔宗、一个魔符宗,皆是魔门同道,好!好!你们来此,是知道某家修炼天魔诛仙罡煞,正缺魔道修士阴魂元气,特地来送死的么?”

裴不德笑道:“我等皆是魔门同道,正该同气连枝!上官兄又何必一见面便喊打喊杀?”

上官湛道:“我九幽鬼门独居九幽世界之中,与阳间魔道素无往来,还是杀了你们炼法罢!”

炼魔宗女子冷笑道:“我等好意前来为上官兄护法,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上官湛一愣,道:“护法?”

裴不德笑道:“不错!你要招引天魔,还要将之诛杀提取天魔精气,自是需人护法。只看那玉摩勒与穆承天斗法不休,若是腾出手来搅扰,岂非功亏一篑?”

上官湛道:“你们会如此好心?”裴不德笑道:“自是不会这般好心!魔道行事,俱是小人行径,只要上官湛招引天魔之时,顺手多来几头便算折过工钱了!”

上官湛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们修炼,也要借用天魔精气?”魔道修行法门,大多自域外天魔之身学来,其中便有许多诛杀天魔,夺取精气,以壮大自身的法门,魔符宗与炼魔宗身为魔道大派,有此传承倒也不意外。

炼魔宗那女子道:“夜长梦多,废话少说!干是不干?”

上官湛断然道:“干了!只是你们要向无始魔主立下魔誓,要一直护持我到诛杀了天魔,夺取精气,炼成天魔诛仙罡煞为止,期间不得有丝毫歹意!”

裴不德与那女子对望一眼,齐声道:“这是自然!”当下三人一同对无始魔主立下魔誓,结为同盟,裴不德与那女子须得护持上官湛修炼天魔诛仙罡煞圆满,作为回报,上官湛当为他们格外招引九头天魔降临。

此事上官湛其实并不占便宜,他有五头金丹厉鬼护身,不需画蛇添足,但若是拒绝,只怕那两个要暴起发难,看似得了两个护法,却要格外再招引九头天魔,难度凶险自是成倍增加,不过上官湛天性骄狂,自忖这等考验正是修成天魔诛仙罡煞所必须,反而甘之如饴。

上官湛只将五头金丹厉鬼藏于己身,盘坐极天,运起秘法,开始招引天魔。天魔诛仙罡煞秘法一起,立有靡靡魔音飘荡,直入虚空,虽在第七层天罡大气之中,但魔性愈来愈重,似乎打通了两界甬道,勾连了虚空外域!

上官湛潜运秘法,将身一摇,身上忽然腾起十余道精气,俱是他诛杀的正魔两道修士,魔道六人、正道九人,每道精气之中俱有一道元神被囚禁其中,尤以赵老大的元神精气最是强横,毕竟是金丹中人。

十五道精气一出,内中元神现出痛苦之状,被炼罡秘法熬炼,不断压榨元神,汇成一片精气之河。此物正是域外天魔所最喜的资粮之一。

裴不德见上官湛专心炼法,喃喃道:“真想背后捅那厮一刀啊!”

那女子澹澹说道:“你若不惧无始魔主魔誓反噬,尽可为之!”

裴不德苦笑道:“魔誓反噬,连长生境界都抵抗不得,何况是我?上官湛炼法,我等就干看着么?不如去将玉摩勒与穆承天杀了,权作添头!”

那女子道:“玉摩勒与穆承天身边俱有元婴级数护持,除非你魔符宗也有高手为你护法,你去招惹他们,可算自己找死。”

裴不德笑道:“美人儿,你生的如此之美,为何却又言语无味,倒泼凉水?眼下光景灿烂,星光如珠,正该你我谈情说爱,何必大煞风景?嗯?”

调笑之间,魔性涌动,第一头域外天魔已被上官湛招引了出来!一团虚空涡流隐现,一道魔影似有似无,慢慢探出涡流之外,似乎尚在窥探等待。

裴不德闭了口,改以法力传音,说道:“听闻天机子等玄门四大掌教已然冲入域外,与天魔鏖战。原本纯阳剑派上空罡气虽厚,总有数位天魔主时刻窥伺,但如此一来,就不知还能剩下几头像样的天魔?”

那女子也传音道:“天机子等人已然攻破一座魔城,诛杀了其中他化天魔主,纯阳剑派上空天魔为之一清,只怕上官湛也招引不下几头像样的天魔!”

章306 战裴不德! 那女子道:“那也不一定!若是天魔环伺,上官湛运用天魔诛仙罡煞之法,说不定会引来强横之极的魔头,反而不易斩杀,也许玄门四掌教突击域外天魔,对上官湛而言乃是因祸得福!”

那被招引来的天魔悄然观察上官湛,上官湛又何尝不是在暗中观察它?有天魔诛仙罡煞秘法在,那两界甬道自可将来犯的天魔禁锢,供修炼者慢慢挑选。

不过若是来的天魔过多,或是魔头修为高绝,两界甬道便禁锢不住,还需上官湛出力斩杀。上官湛观察片刻,发现那魔头魔意不强,等同于区区凝煞境界,当即放心,刚要动手。

忽有一道凄厉剑光闪过,那头天魔还未来得及惨叫,已被斩成一片精气!到手的猎物被人横刀夺走,上官湛立时暴怒,就见那剑光化为一片魔符,将那天魔精气掠走,落在裴不德手中。

那厮一脸媚笑,说道:“反正这天魔修为太低,上官兄也瞧不上眼,不如便宜了我罢!”方才那剑光正是追魂魔剑符所化,以符箓之道拟化剑术,亦是十足惊艳。

上官湛勉强按捺怒意,魔主魔誓只规定他要为裴不德两个诱来九头域外天魔,却未说裴不德不能抢先下手,如此半路劫夺,也不算违了魔誓。

上官湛咬牙切齿道:“你们要杀天魔夺取精气,须得等我修炼圆满再说,只此一次,再有下次,莫怪我翻脸!”

裴不德笑道:“小气!小气!”见上官湛又去招引天魔,暗忖道:“可惜此招可一不可再,不然再夺他几头域外天魔,杀了取了精气,我便可抽身而退也!”

那女子不言不动,只凝神观瞧上官湛如何招引天魔,似乎对天魔诛仙罡煞如何修炼十分感兴趣。

裴不德笑道:“美人儿,那天魔诛仙罡煞有甚么好看的?不知秘诀,就算看上一百年也是无用!还不如留神天魔,抢几头来杀了夺取精气,补益自身修为!”

那女子冷冷瞥他一眼,道:“你去不瞧瞧穆承天与玉摩勒斗法么?”

裴不德笑道:“一对废物罢了,只知仗着祖辈余荫,又济得甚事?若非我要压制境界,打磨道基,早将他们统统打死!”这位魔符宗高弟平日虽是浪荡不羁,但此时却露出狰狞獠牙!

那女子轻笑道:“好厉害!好威风!”

裴不德目中露出迷醉之色,道:“若是你我结成道侣,不出百年,此界魔道定然为你我统领!那时不论炼魔宗、魔符宗还是其他宗派,皆要合二为一,魔心道人当年要做而未成之事,你我联手定能做成!如何?”

那女子笑道:“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得裴道友青眼?”

裴不德笑道:“莫看裴某外表浪荡,实则颇通鉴女之术,美人儿你之面相仪态,注定日后定然一飞冲天,裴某若有幸与你结成道侣,不但日后长生有望,还能尝一尝那永生不灭的滋味!”

那女子笑道:“连我秘魔宗长老都未瞧出我有这等本事,魔符宗的鉴女之术当真独步天下!”

裴不德嘿嘿一笑,丝毫无有尴尬之意,笑道:“鉴女之术说来虽是小道,却不可不信……咦?”

裴不德与那女子几乎同一时间皱眉,却是感应到竟有一道剑光迅捷无伦的向此地飞来,瞧那路数当是玄门无疑,且是玄门派别之中最为正宗的剑术!

裴不德收起嬉笑之意,冷笑道:“这天魔诛仙罡煞真就这般干天忌?果然有玄门高手跳出来了!”

那女子道:“是你出手,还是我来?”

裴不德笑道:“有事自当裴某服其劳,哪有让美人儿动手的道理!”叹道:“来前所留后手,也该动用了!”心念一动,与此同时,第一层天罡大气之中,十数人正自修炼,上官湛自第四层罡气开始杀起,下三层的修士反倒没甚么影响。

那些修士修为虽是炼罡,但道诀非是上乘,修为不纯,根本入不得名门大派长老之法眼,只能屈居于下三层罡气之中修炼。那些修士兀自不知上层罡气之中已然出了大事,还在借此机会,奋力修炼。

忽然一人大叫一声,双目血红,叫道:“宋光光,我与你不共戴天!”狠命向旁边一人杀去!

那人有些莫名其妙,叫道:“谁是宋光光!”只好奋力还手。谁知动手那人竟是出了全力,招招致命,过不多时二人已然身负重伤!

第一层罡气的镇守长老一见,喝道:“不许厮杀!”飞身而来,要将二人拉开。谁知先动手之人一声惨笑,叫道:“宋光光!你好!以为有纯阳剑派庇护,老子就奈何不得你了!”竟是伸手一拍,反手将自家脑袋拍碎!一道血光冲出,凝为一柄血剑,那血剑暴饮鲜血,连那修士阴神都给吃了进去,变得一片血红。

那镇守长老惊道:“这是甚么妖法!”就见那血剑凭空绕了一圈,发出一声尖啸,竟是倏然之间飞上上层罡气去了。那镇守长老愣了愣,忙门中禀报此事。

衍行第一时间得知,道:“此事该当禀告恩师!”忙去纯阳第二峰上见詹白秋。詹白秋沉吟道:“那血剑神通当是魔符宗的追魂魔剑符,想来是魔符宗的魔崽子事先在那修士身上种下符种,引动其心魔,自绝性命,以元神精气喂养此魔剑!”

衍行道:“眼下中三层罡气之中尚有消息传回,好似有魔符宗与九幽鬼门的高手进入罡气中炼罡。”

詹白秋颔首道:“不错!两家魔道门户各有一位长生级数前来护法,如今正在九层天之上观瞧这一场战事!”

衍行道:“魔符宗残害散修,取其精血修炼神通,此事本门不能不管,不然以后谁还敢来纯阳仙岛炼罡?”

詹白秋苦笑道:“如今已非是管与不管的问题,而是玄魔两道赌斗,看谁家后辈弟子更为秀出,掌教至尊已然下令,不许我等插手此事,只能看着两道弟子决出胜负生死!”

衍行道:“采萍师妹还在极天之上,若是遭了魔道的毒手,那该如何是好?

詹白秋叹道:“采萍是我之女,更是纯阳剑派弟子,为本门而战,就算死于魔道之手,亦是死得其所!”

衍行道:“弟子立刻赶奔极天之上,接应师妹!”

詹白秋嘴角抖了抖,道:“好!你有心了!”衍行得了默许,立刻动身前往天罡大气之中。

下三层罡气之中,陡然多出十数道血色飞剑,正是裴不德早早在各路来纯阳仙岛炼罡的修士身上种下的魔符化生,那余庆不过其中一个倒霉蛋罢了。

魔符宗位列魔道顶尖大派之一,以符箓之道立派,但门中神通亦是诡异之极,尽显魔道阴森气象,这一手在生人体内种符之功便是一例,不过此事须得被害之人同意,心甘情愿被种下魔符,才能在心灰意冷之时,舍弃一切,任由魔符汲取元神精气,炼成一柄魔剑。

裴不德专寻那些失意不得志,或是身负血海深仇之辈,以花言巧语打动他们,只要种下魔符,大不了舍弃一切,定能手刃仇敌,如此才能得逞。

须臾之间,十余道血光破空而来,投向裴不德,在其身后结成一座血色剑轮,轮转不休,衬得那厮犹如一头自九幽地狱爬出的魔鬼一般。

只见一道五色剑光翩跹而来,化为一位少年模样的道人,稽首笑道:“五行宗门下戚泽,见过两道道友!”目光扫过,在那女子面上停留一瞬,笑道:“道友,我们又见面了!”

那女子一双凤目微眯,恍然道:“原来是你!”戚泽撤去百相图伪装,但并未刻意遮掩神态举止,因此被那女子一眼认出。

那女子冷笑说道:“我就觉得阁下虽是落魄,但器宇飞扬,绝非池中之物,原来是五行宗的高弟改扮!”

戚泽笑道:“我也没料到在纯阳剑派偶遇的一个小乞儿,居然是炼魔宗的高徒,你说是也不是,慕容清姑娘?”原来他所遇的小乞儿正是此女乔装改扮而成,而此女正是幽州城中慕容世家嫡女慕容清!

慕容清澹澹说道:“我改换妆容,自问天衣无缝,你又如何看破?”

戚泽打个哈哈,道:“道友放心,我并无甚么法眼之类的神通,许是我自家也常常改换容貌,才会察觉你与那小乞儿之间有微妙联系罢!”

二人相视一眼,心头俱是戒惧起来,二人皆是乔装改扮,混入纯阳剑派,慕容清还曾想要惑乱戚泽道心。不过慕容清有一事不知,便是她曾与戚泽化身的另一人交手,若是知道,不知又会是甚么脸色。

裴不德怪叫道:“原来美人儿叫做慕容清?果然好名字,我见犹怜!喂!你是五行宗弟子?听闻五行宗虽屈居昆墟派之下,所传道术神通却有独到之功,裴某倒想讨教一二!”

戚泽目光一放,瞧见远处上官湛正自招引天魔,此时已有另一头天魔被血气吸引而来,跨出虚空甬道,便笑道:“那人便是九幽鬼门弟子?我听闻纯阳剑派掌教与你们两派长老打赌,只看各派后辈自相厮杀,绝不插手,可是如此?”

裴不德笑道:“正是!如今闻叩剑已与你们掌教飞入域外,与天魔鏖战,能否归来尚未可知!不过我倒是可以先将你送入九幽世界!”

戚泽道:“九幽鬼门弟子肆意屠戮正道修士,我来只为会一会他,你等暂且让开!”

裴不德道:“难得遇上五行宗高徒,总要分出胜负才是,何必急着去寻那上官湛!”

戚泽道:“哦?原来那人叫上官湛么?看他修炼之时,要招引天魔下界斩杀,夺取精气,怕是传说之中的天魔诛仙罡煞罢?”

裴不德笑道:“不愧五行宗出身,果然见识广博!不错,上官湛那厮修炼的正是天魔诛仙罡煞!此法需杀九位正道高手、六位魔道高手,取其等精血元神,吸引域外天魔下界,再将之斩杀,夺取天魔精气,可说是魔门之中一顶一复杂的手段!你若有心,现下偷袭,那厮决然抵挡不住!”

戚泽道:“我纵然有心偷袭,也要先过阁下这一关,可是?”

裴不德大笑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这人一点就透,当真是心思玲珑!”

戚泽双手一分,一柄寒螭剑现出,澹澹说道:“看来今日要领教魔符宗与炼魔宗两派的绝学了!”

慕容清澹澹一笑,道:“小女子虽非须眉,但也不屑于以多欺少!”

戚泽大笑道:“尔等皆是魔道,何必惺惺作态?你以为躲在一旁,戚某便能放心?不如大家并肩子其上,戚某索性将你们一起超度了!”大笑声中,五真玄音剑诀运起,真气灌注寒螭剑之上,使了个一气贯重天的手段,那飞剑化为一道剑光凌空飞起,发出鸣啸之声!

裴不德目中一亮,笑道:“好剑!好手段!”面对如此手段之玄门剑修,他心头自也生出无量战意,喝道:“美人儿莫要插手!我要亲手将他斩杀,取其形神炼化魔符!”心念一动,身后十余道追魂魔剑符所化血光陡然齐齐飚射而出!

戚泽施展一气贯重天的手段,乃是玄音剑诀之中所载剑修用来祭炼飞剑的手法,讲求一气呵成,打通飞剑一身脉络,收为己用,在他炼罡之后,尚是首次动用寒螭剑,自当以新的玄音真气将之洗练一遍,方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那寒螭剑受了新的玄音真气洗练,当即鸣啸不止,剑光莹莹,戚泽见十余道血色剑气飞来,喝道:“来得好!”寒螭剑所化剑光脱手飞出,化为十丈长短的剑虹,倏然迎上!

只听一片切金断玉之声响过,寒螭剑剑虹已与十余道血色剑光拼过一招!那剑光太快,飞速自十余道剑光之上掠过,竟将其等齐齐斩成两截!裴不德不惊反喜,笑道:“果然好剑法!”用手一指,那断去的血色剑光略一运炼,竟是复原如初!

章307 五音迸杀机 力破裴不德! 裴不德不惊反喜,笑道:“果然好剑法!”用手一指,那断去的血色剑光略一运炼,竟是复原如初!以修士精血元神为材料铸成的追魂魔剑,本就无形无质,只是一团血光演化,只要血光不灭,便不虞损耗。

裴不德也学了乖,将十余道血色魔剑复原之后,双手一合,将之攒炼成了一道粗大剑光,用手一指,剑光当头直落,剑势大开大合,显是这位魔符宗魔子亦是深通剑术之道!

戚泽依旧以心念配合手上剑诀,驾驭那十丈长虹,玄门御使飞剑之法,无外乎挑、抹、缠、崩等手段,他自出五峰山以来,大多以佛门神通对敌,倒是久已不弹此调,如今再用飞剑,颇有新奇之感。

那新生的玄音真气经由罡煞之气淬炼,精纯无匹,分合如意,动静由心,用来御剑更是事半功倍,如今他的道行已无限接近当年天虹子之造诣,足以将五真玄音剑诀发挥出七八成威力!

十丈剑虹矫失如龙,迎上那柄粗大血色长剑便是狠狠一绞,剑虹如龙,将那血剑绞的吱吱作响,几有崩溃之兆!

裴不德惊叫道:“好凶的剑术!你这不是五行宗嫡传剑术!”

戚泽澹澹道:“今日起五行宗剑术再添一门《五真玄音剑诀》!裴道友,你有幸试演这门剑术之威,戚某送你上路!”低喝一声,剑虹突然暴涨之下,嘎的一声,竟将血剑生生绞断!

裴不德怒道:“大言不惭!”见追魂魔剑符根本奈何不得戚泽,先将断成了两截的血剑收回,用手一抹,将之重又化为一团血光,又从袖中取出一根法笔,凌空一抖,已化为如椽大笔,笔锋一抖,饱蘸血光,竟是凌空书符起来!

戚泽深得剑修斗法精髓,一步得势绝不轻让!十丈剑虹剑势一往无前,杀奔裴不德,要趁血剑断裂之时,将其斩于剑下!

裴不德也有些惊讶,不料一路杀来,轻松写意,随便蹦出一位五行宗弟子,却如此难缠,剑光绝快,离他已不足十丈!好在此时已然施法完毕,那大笔就着血光凌空书下一面血色魔符,喝一声:“敕!”

那魔符有丈许方圆,通体血光缠绕,吃裴不德真气一喷,陡然散于无形!接着方圆数十丈之内,立时阴云密布,又有阴风怒号,宛若魔神降世!

上古先民以符箓之道描摹天地大道,沟通神明,所谓“一符之成,鬼哭神惊”!魔符宗传承虽是以魔道眼光解读符箓之道,亦不失为符道正宗之手段。

裴不德乃是魔符宗暗中培育多年的魔子,继承魔符宗道统,指望他一改魔符宗多年颓势,使门户重回魔道大派行列。符道之法包罗万象,天地万物皆可以符箓之道拟化成形,那追魂魔剑符便是以符法拟化剑道。

裴不德真正的本命神通便是那一道血符,此符唤作“天灵地真符”,拟化上古魔神降临世间,吞噬先民、牺牲,以为血食之相。天灵地真符分为“风雷雨电”四相,炼至极处,可感召天地之威,化纳造化之力以为己用,乃是魔符宗中极上乘之道!

此符一出,勾动天象,当即引来阴风狂雨!阴风如刀,刮骨欲摧,又有玄色魔雨降临,大雨滂沱,无远弗届!

天灵地真符化为无形囚笼,将戚泽连人带剑笼罩进去,那阴风与魔雨皆是魔气所化,蕴含森然魔意,稍不留神便要污秽法力,跌落境界。

这等囚笼之法将天地化于方寸之间,见剑修飞剑灵动远飚之性限制的死死的,因此最是克制剑修。魔雨滂沱之间,魔气魔意无孔不入,简直自成一座小小魔国,若是裴不德能修成长生,再来演化此方世界,那便是可与佛门掌中佛国、沙中世界媲美的无上魔国神通!

戚泽身在魔雨阴风笼罩之下,犹如身处魔国,耳边闻听魔音,心头滋长魔性,若非忌惮那慕容清还在一旁窥伺,险些直接祭出古灯檠弄死裴不德那厮。

古灯檠经由他以那烂陀寺正宗禅法祭炼,已渐渐恢复几丝当年第一至宝之风范,当真是一切魔道克星,只消一招佛光普照,立刻大破裴不德之神通。

戚泽暗叹一声,心念一动,寒螭剑所化十丈剑虹缠绕己身,剑光霍霍,将自身护得风雨不透,此是剑修自守之法,剑光能杀敌,亦能护身。

裴不德大笔如椽,潇洒挥墨,大笑道:“我这天灵地真符自能抽取无量天地元气补充消耗,你被困其中,不能炼化天地灵气,迟早死路一条!看你能守到甚么时候!”

戚泽与裴不德交手,看似剑光经天,其实只用了五成法力,另一半法力始终为了防备慕容清而留,与裴不德相比,慕容清这位炼魔宗魔女才是第一等威胁。

剑光圈圈转转,无论阴风魔雨吹拂击落,皆被剑光反弹出去,不能有丝毫沾染,但在裴不德看来,戚泽亦是穷途末路,剑修放弃飞剑之利,转而自守便已是输了。

慕容清始终面色澹澹,也无出手之意,见戚泽被困,嘴角牵起一丝笑容,忽的将一直直指戚泽心神的一缕魔念撤去。

戚泽心头一清,轻吐一口浊气,似乎去掉了一层枷锁,轻笑说道:“今日只好做一回抚琴卖唱之人!”蓦地十指伸出,勾动虚空,略一运力,已有一声宫音发出!

此音低沉,却又激昂之势,当的一声,漫天魔雨似乎都被震得微微一顿!

裴不德一惊,接着便见戚泽十指轻拢慢捻抹复挑,居然以剑气为弦,剑意为心,奏出一曲康慨激昂之曲来!

那琴曲初时犹如无尽兵士深夜列营,静无声息,继而有大将点兵,众军士悉悉索索摸出军营,唯有星星点点的火把照路,往敌营行去。

这一段如在夜中,曲调深沉幽广,宛如海中暗流,表面绝看不出来,内中却积蓄无穷伟力。

裴不德闻听那曲调,心头没来由起了一丝惊惶之意,忖道:“就算你会吹甚么诡异道曲,又能济得甚事?”心头发狠,将那如椽大笔在那团血光之中狠狠一捅,索性将血光尽数吸入笔锋之中,接着大笔连动,复又书写天灵地真符,加持那一方魔境。

戚泽没了慕容清窥伺,得以专心以玄音剑诀五音十二律之道演奏那一曲《十面埋伏》!此曲乃是前世极为盛行之曲目,饱含战场杀伐之威,杀意冲天,正合破魔驱邪之用!

那曲音幽沉难测,渐渐沉入谷底,令人心神也不由得随之沉落,连慕容清与裴不德心头都隐隐约约觉得此曲不该如此沉寂下去,定有反转之时。

当!果然曲调落在最低之时,蓦地一声高亢极音响起,宛如银瓶炸裂、刀枪齐鸣!似乎首将一声令下,无数骑兵步卒高举火把,奋勇杀出!

无量人群洪流杀入敌阵,与敌军短兵相接!刀枪并举、大火绵延,喊杀之声震动霄汉!当真是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当那一声震音响彻,裴不德便暗叫一声不好!果然震音一动,先是阴风停止呼号,接着魔雨止歇,那无数雨滴被曲音一逼,竟是倒着射将上去,显是那天灵地真符所化一方魔境已被戚泽一曲《十面埋伏》轰的规则涣散,崩溃在即!

裴不德又惊又怒,蓦地喷出一口本命精血,加持在一方魔境之中。再用大笔书符,以魔文写了一个“镇”字,那符字散发无尽魔光,蓦地贴入魔境之中,镇压戚泽曲调变化。

戚泽还是头一次以玄音剑诀完整的拟化一曲琵琶曲调,全身心沉入,管他魔境坚固与否,我只将这一曲《十面埋伏》依律奏出便是!

铁骑突出刀枪鸣!这一曲《十面埋伏》奏到此处,已入高潮部分,无量杀意杀机冲天而起,在五音十二律演化变幻之间,构演出一副两军交战,无数兵士舍生忘死突击的奇景!

那一方魔境之下,本只有戚泽孤零零一人,但猝然又多出一层画卷,正是两军对垒,拼命厮杀,喊杀之声、惨叫之声、狂笑之声、兵刃砍入肉体之声,交错并举,交织成了一副残暴却又壮丽的奇景!

那画卷奇景所描画的正是《十面埋伏》之中所含真意,那画卷一出,一方魔境当即发出噼里啪啦之声,似是不堪重负,果然那阴风魔雨瞬时被消耗一空,裴不德大叫一声,口中喷出鲜血,那魔境竟已是破碎开来!

魔境一碎,天灵地真符之真意立时受挫,虚空之中重又化出那一面血色符箓,裴不德心神与魔境相连,自也受了重创,忙不迭将那血色符箓重又吞回腹中。

戚泽孤身而立,十指兀自弹奏不休,但曲调之声却也渐渐哑了,终至缥缈无闻,他叹息一声,忖道:“这一曲《十面埋伏》太过宏大,到底是我功力未纯,不能将之从头至尾演化出来,真是可惜!”

抬首见裴不德满身血迹,浑没了方才指点江山、嬉笑怒骂之态,面上一片深沉,道:“你这绝非是五行宗的剑术!”

戚泽道:“方才说过了,五行宗自我而始,便有这一路《五真玄音剑诀》之传承!”

裴不德冷笑道:“好大口气!难道天机子会听你之言?”

戚泽道:“我便是天机子之徒,这部剑诀乃是他老人家亲自推演出来,交给我修习的!”

裴不德噎了一下,怒道:“就算你是天机子的徒弟又能怎样?今日我要宰了你,叫天机子一门绝户!”

戚泽澹澹说道:“不必多说大话,今日我也要杀了你,为余庆那些被你巧言诓骗,丢了性命,形神俱灭的修士报仇!”

九重天之上,詹极收回目光,大是满意,大笑道:“好啊!想不到天机子道友居然不声不响收了徒弟,还传授了那般厉害的剑术!五行宗后继有人,好!”

司徒幻面上阴晴不定,长生境界法力高强,隔着两层天罡大气,亦能瞧见战况如何,裴不德也曾受他亲炙,还算半个弟子,本以为多年调教,足可与其他大派后起之秀争锋,想不到首战便即落败,摇头道:“我看那小子使得并非五行宗剑术,说不定是冒充了五行宗的名头!”

张守珍笑道:“若非天机子亲传,天下谁能创出这等奇妙剑术?以五音入剑,好!果是奇思妙想!妙哉!”

詹极笑道:“司徒道友若是怀疑那戚泽身份,大可亲去一掌将他拍死,你放心,我等绝不阻拦!”

张守珍笑道:“你杀了天机子徒弟,只看天机子会不会杀上你魔符宗老巢,灭你满门就得了!哈哈!”

司徒幻吃二人挤兑,面上忽青忽红,确是有心将那戚泽打死,但那剑术虽新,分明是五行宗的路数,其成道数百年,按理天机子还算他的“后辈”,但就是这位后辈,却以一己之力支撑五行宗多年,与昆墟派分庭抗礼亦不落丝毫下风。

天机子这些年蜗居极北之地,少来中土,但那凛凛之威魔道之人却是深知,真打死了戚泽,逞一时之快,以天机子的秉性,当真敢尽起五行宗之力,将魔符宗灭门!

苟舒舒目光一直落在上官湛身上,见其趁戚泽与裴不德斗法之时,已然招引斩杀了三头天魔,不由大是欣慰,忖道:“天机子等人杀奔域外,将纯阳剑派上方天魔清扫一空,上官湛所能招引的不过是极低等的天魔,精气不多,但如此一来,杀之也不必多费手脚,有大敌当前,如此也算是最为妥当之道!”

天魔诛仙罡煞要诛杀天魔,夺取精气,壮大己身,此为掠夺之道,夺取精气越多,修成罡煞之后,威力越大,但上官湛此刻只能选择下策,少夺取精气,随之则是修炼的极快,为今之计先要修成天魔诛仙罡煞,对付戚泽,其余之事可放在日后再说。

戚泽方才小试牛刀,用玄音剑诀拟化一曲,破了裴不德的本命神通,真气损耗不少,但极天之上最不缺的便是罡气,略一吐纳,又有生龙活虎之感。

章308 魔音对仙曲 裴不德亦是如此,吐纳了几回罡气,又觉得自己行了,将手一拂,衣袍之上血迹无踪,又是一位潇洒少年,冷笑道:“方才你所奏是何曲目,以剑音弹奏,倒也别出心裁!”

戚泽道:“我岂会将自家剑术底细告知你这小魔头?”

裴不德怒极反笑,道:“好!你那曲调虽破了裴某的魔符神通,但也因功力不足,自行消散,大家算是半斤八两,并未分出胜负!”

戚泽目光落在上官湛身上,道:“你以闲言碎语拖延时间,是要拖到那上官湛修炼天魔诛仙罡煞圆满么?”

裴不德笑道:“果然瞒不过你!不错,我与慕容清已然立下魔主魔誓,要护持上官湛直至他炼罡圆满,因此断然不会放你过去。”

戚泽将寒螭剑所化剑虹微微一弹,说道:“废话少说,终究是剑下见真章!”

裴不德冷笑道:“你就这么怕上官湛修炼成功,是惧怕你的剑术再难压制他罢?”

戚泽微笑道:“我岂会受此浅薄激将法所激?诛杀魔头乃是我辈修道人之本分,管他修炼不修炼!”

裴不德道:“那就等他修炼完……”话未说完,戚泽已喝道:“任的话多!”剑虹一展,已自杀来!

裴不德叫道:“不管了,拼着损耗元气,也要宰了你这厮!”张口一吐,飞出一片魔符,魔符之中簇拥一本三尺来长、三寸来厚的书册,正是那“诛神七箭书”!

此书乃是魔道中有名法宝,更是魔符宗镇压气运之宝,此书一出,连那慕容清都为之侧目,多瞧了几眼。不过裴不德所用并非《诛神七箭书》本体,凭他法力要动用一件法宝还是太过勉强。

他手中书册乃是自《诛神七箭书》本体之上摄来的一道虚影,只有本体十分之一的威能,不过用来诛杀戚泽这位炼罡修士已然足够。

裴不德不愿轻易动用,连对付齐坤都只是拿了出来,将其吓走了事。此宝杀人虽好,所耗真气太多,以他现下法力,只能施展一次,若非逼不得已,裴不德也不愿动用此宝。

魔符宗肯让他带了《诛神七箭书》副册前来,已算十分重视他这位弟子,裴不德还想留着此宝震慑上官湛,但见戚泽太过难斗,只好将此宝请将出来!

那《诛神七箭书》副册一出,当即发出一道魔光往戚泽照去!戚泽心头起了一丝警兆,见那魔书哗啦啦兀自翻动不停,料知乃是一件魔道杀人的至宝。

那魔光正是要摄了戚泽一丝精气回去,裴不德才好用《诛神七箭书》施为,戚泽见了那魔光,忽然记起前世所读的一本小说之中,似乎也有这般桥段。

裴不德咧嘴一笑,全力将法力鼓荡入魔书副册之中,只待摄来戚泽一丝精气,便要作法将之咒杀!

魔光闪动,已临近戚泽头顶,忽有一片金光撑开,恰好将戚泽之身护在其下,金光与魔光相触,皆是微微一震,接着将魔光反弹了回去!

覆地金光咒!戚泽手中还有一枚覆地金丹,其中蕴含了一位元婴级数修士的法力,能施展道家覆地金光咒,只要法力尚存,金光便即不灭,那魔光发自《诛神七箭书》副册,但由裴不德区区炼罡级数催动,自是奈何不得那覆地金光咒。

裴不德有些傻眼,叫道:“这又是甚么法器!”

戚泽十分好心,解释道:“此乃道家覆地金光咒,专克魔道!”

裴不德忍痛拿出《诛神七箭书》副册,满拟一举奏功,谁知戚泽竟有对策,魔光不能收摄其精气,诛神七箭书也没了用处,一时魔心大乱,不知做甚么好。

戚泽已将剑虹一震,已自噼去!那厮动用了诡异法宝,不趁机将他杀了,更待何时?

裴不德愣神了一瞬,剑光已然及体,吓得浑身勐地一颤,忙用魔符护身,处心积虑弄来的追魂魔剑符法力已然告罄,只得动用本身法力。

魔光一起,与剑虹换了一招,裴不德浑身一震,险些被剑芒伤到本体,惊叫一声,忙不迭向后疾飞逃命。他所学魔符宗神通极多,但最厉害的还是本命魔符与诛神七箭书,连这两道神通都奈何不得那戚泽,只剩落败逃命一途!

戚泽当即御剑追杀,裴不德身为魔符宗魔子,作恶亦自不少,还是先宰了再说。裴不德后悔不迭,以为为上官湛护法,还能捞些好处,起码夺取几头域外天魔炼法,谁知来了这个煞星,五行宗不知何时出了如此辣手的弟子。

戚泽驾驭剑光,还未使出剑气雷音的手段,裴不德已然落败,正是趁他病要他命!耳边忽有一缕萧音响动,颇有缠绵悱恻之意,引动戚泽道心念头乱转,戚泽忙将剑虹一震,五音发出,将那靡靡魔音压住,镇守心神,不令外魔入侵。

果见那慕容清拦在半途,微笑说道:“想不到五行宗素以五行道法称雄于世,却还有这等精妙若斯的剑术,立意更是高远!五音之道,呵呵,与我的六贼魔音恰是同一物性,小妹闻听,十分技痒,欲向戚兄讨教一二!”

戚泽剑虹绕身,发出清脆剑音,冷笑道:“打了鬼画符,你也忍不住?也好,戚某也正欲领教炼魔宗的无上神通!”他可不会说先前已然领教过一次,如今的戚泽只是五行宗掌教弟子,精通剑术,乃是妥妥的道家高徒,与那位修成四禅、手持佛灯的假和尚可有天壤之别。

慕容清一半是被逼无奈,眼看裴不德不敌,虽然巴不得裴不德死在戚泽剑下,但如今形式唇亡齿寒,何况还有魔誓约束在身,裴不德若是死了,下一个便轮到上官湛,一旦上官湛有事,魔誓发作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裴不德惊魂未定,见慕容清出头,喘息了几声,叫道:“美人儿,小心那厮的诡异金光!”

慕容清冷笑道:“你还是先去舔舐伤口,莫要多话!”裴不德碰了个钉子,面上嬉笑着道:“好!好!”心头却将戚泽与慕容清恨到了骨子里,忖道:“等老子炼罡圆满,便立刻冲击金丹!到时候再催动诛神七箭书,看那厮能不能抵挡!还有慕容清,老子迟早将你压在身下,肆意蹂躏!”

戚泽长虹绕身,却不发招,只微微发出五音鸣响之声,稽首道:“请!”

慕容清自袖中取出一根洞箫,轻轻挥动,那短箫登时发出呜呜之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其声鸟然,倏然直入云霄。那短箫只有一尺多长,通体翠绿,宛如一整根上好翠玉凋成,箫身之上凋满**,做飞天之形,极尽妍态,令人一见便生出霏霏靡靡之感。箫根处竟凋了一颗骷髅头,狰狞凶恶。当真是红粉骷髅,生死一瞬。

戚泽笑道:“姑娘这根玉箫,红粉骷髅,倒是颇合佛家无常之义!”

慕容清笑道:“我炼魔宗虽是魔道,亦是正宗法统。所谓魔道之中亦有正果,君不见无始魔主无来无去,无生无死,连定觉如来也奈何不得?我这管玉箫乃炼魔宗中至宝,蕴含生死无常之义,道友一语道破,难道道友也精通佛门奥义不成?”

戚泽面色不变,只冷笑说道:“魔道不事修行,只靠损人利己、他化魔染为事,看似亦有正果,实则并非正途!所谓邪不压正,无始魔主法力神通再大,也不曾听说魔道能压过佛门与道门,慕容道友,你这话只能骗骗小孩子罢了!”

慕容清掩口笑道:“没想到道友剑法犀利不说,连口舌亦是如枪如剑!倒是生似那些佛门的秃驴,辩才无双,佛理通达,可惜一遇到六欲三毒之事,便自堕落下来,空有一道好口条!”

戚泽冷笑道:“巧言令色!那些和尚既然屈服于三毒六欲之下,便不算沙门之人!我道门亦有不孝之徒,若是我遇见,自当一剑结果了,免得贻笑大方!”

慕容清鼓掌笑道:“好威风!好煞气!须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有那不孝弟子触犯清规戒律,也该劝导向善,岂能一杀了之?”

裴不德听得满头雾水,二人还未交手,已然用言语交锋,将语言当做刀剑,各自直指对方道心破绽所在,一旦对方被问倒问住,道心立时不稳,出招便有破绽,此亦是练气士中最上乘的交手之法,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戚泽与慕容清聊着聊着,裴不德怎觉变了味道?戚泽一个道门弟子开口闭口皆是喊打喊杀,慕容清一个魔道妖女,却大谈上天有好生之德,搞得裴不德都有些魔心紊乱,挠了挠头,忖道:“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定觉如来还俗,大口的吃酒喝肉,无始魔主反倒披上袈裟,满口的仁义道德,不忍杀生?这叫甚么事!”

戚泽道:“哦?魔教妖女也知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如此,便当心怀善念,劝人向善,须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慕容清冷笑道:“心怀善念?我全家十余口素来不曾作恶,却被人夷灭满门!劝人向善?若是我爹、我全家此刻能活了过来,我情愿自废魔功,皈依佛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说得好听罢了!”

戚泽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所以姑娘才如此愤世嫉俗?也罢,冤有头债有主,你修成魔功,只将那作恶之人杀了,便算报仇,又何必在魔道之中厮混,沉沦欲海?”

慕容清厉声道:“仇家我自会一个个的去杀!我还要他们死无葬死之地!我恨的是此方世界,恨得是众生皆愚!凭甚么只有我全家被杀?外人还活的好好地?你身为道门修士,不该劝我放下仇怨么?你不是还精通一卷佛经,要传给我么?真是笑话!”

戚泽暗觉不妙,前时在第四重罡气之中,见慕容清所化小乞儿杀性太重,欲以言语乱他道心,曾说要传她一部《心经》,此处便留下破绽,容易被慕容清联想到他与那个精通佛法的假和尚乃是一人。

此时再做辩解只会徒增破绽,戚泽索性道:“那卷佛经是我从一位高僧之口得传,日夕念诵,颇有进益,我要传你,也是好心,只为压服你之魔性。待你将所有仇人尽数斩杀,又当如何?”

慕容清冷笑道:“杀完再说!如今哪里想得了那许多!”

戚泽叹道:“我自家也是一身烦恼,哪有资格劝你放下屠刀?你去杀便是,但须知轮回因果,报应不爽,你杀人,人亦杀你!”

慕容清冷笑道:“所以我拼死修炼魔功,待我证就长生,执掌炼魔宗,试问谁人能奈我何?”

戚泽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慕容清蓦地将玉箫放在玉唇之边,呜呜呜的吹奏起来!魔音乍起!戚泽心头一惊,他担忧身份露了破绽,被慕容清猜出真实身份,道心出了破绽,立刻被那妖女抓住,立时以魔音攻伐而来!

魔音鸟鸟,初时宛如幽谷深涧,宁静平和,继而阴风乍起,惊雷四处,片刻之间大雨如注,洪水暴涨,淹没一切,冲垮一切,无数生灵在水中呼号挣扎,却又无济于事,只能徒劳被洪水淹没,失了性命。

这一曲魔音奏的是生灵面临天灾绝境,无望绝望,空自指天怒骂的,却无能为力,只得随波逐流,被夺去性命,亦是慕容清所说全家被杀,无可奈何,只能堕入魔道,修炼魔功报仇之写照。

戚泽将五音剑诀一震,箫韶齐奏,这一次非是《十面埋伏》,而是一首仙曲道音,如晨钟暮鼓,发人深省,引人开悟,导人向善,亦是对慕容清一念所执之回应。

魔音仙曲相遇相碰,虽是缥缈无形,却生似刀剑相交,刀光剑影来去无痕,杀机暗藏。未几之间,戚泽已觉心神受制,原来那仙曲导人向善,却不能弥合魔音之中众生喝骂天地不公,哭诉无门之情,已然落在下风!

章309 蝼蚁一般! 裴不德见戚泽面上露出吃力之色,大是欢喜,暗骂道:“该死的蠢物,就该被魔音魔染!”

慕容清的六贼魔音契合其指天骂地、愤怒不平之心境,魔音时而高亢,时而幽沉,高亢处似慕容清全家被灭,仇敌仰天狂笑,幽沉处似慕容清一介孤女,遭逢大变,静夜出逃,唯恐惊动仇敌,一路潜行之态。

戚泽忧心泄露身份,道心有了破绽,匆忙之间选用了一曲道音抵抗,却未能融入其中道境,譬如两军交锋,一方士气低迷,被慕容清逼迫的节节败退。

佛道兼修是戚泽最大的秘密,一来要当做最后底牌,保命护身。而来那佛门身份已然得罪了不少仇家,若是泄露,难保有仇敌上门。

慕容清口中吹奏箫声,见戚泽左拙右支,还要再加把劲,以魔音传声道:“戚道友佛道兼修,成就如此法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戚泽一惊,忖道:“果然被她猜中!”心头微乱,道音更是不堪,连玄音剑诀都有了散乱之意,魔音立时趁机大作,要一鼓作气将他彻底击溃!

戚泽实是陷入绝大危机之中,道音仙曲溃不成军,想要重整旗鼓,战机已失,慕容清又非等闲之辈,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裴不德见戚泽剑势颓丧,败相显露,惊喜不已,暗叫道:“好个慕容清!攻其道心破绽,炼魔宗的六贼魔音当真名不虚传!这等美人儿若能弄到手,定能大增我之势力!”

六贼魔音来去无形,直指本心,覆地金光咒也不能防备,戚泽被逼无奈,就要动用古灯檠与佛法,忽然心头灵光如电裂长空,也暗自传音道:“赵灵涵!”

那慕容清闻听此三字,浑身微微一震,心神有一丝慌乱。戚泽见狡计得售,精神大振,十指勐地一拍,五音之律立变,化为一首昂扬奋发,催人进取的曲调。那曲调初时便有几道震音,振聋发聩,当即将六贼魔音冲的散乱起来。

戚泽也是灵光乍现,他猜的不错,那慕容清竟是当年伏龙镇上赵家大小姐赵灵涵假扮!赵灵涵方才吐露心声,说全家被灭,其实慕容世家之人都活的好好的,戚泽回去伏龙镇时,得知赵家被灭,两相汇合,猜中了她的真是身份!

同时戚泽也知为何被赵灵涵认出,大家同是镇上之人,赵家家业虽大,只能在镇上称王称霸,也没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法,戚泽少时与赵灵涵见面极多。

他撤去百相图伪装,用的本来面目,自是被赵灵涵一眼认出,留作了把柄。至于赵家为何被灭,赵灵涵如何逃生,又拜入炼魔宗成了魔女,戚泽就算去问,也必不会有甚么答桉。

至此双方皆知对方根底,魔音道音纠缠不断,却将裴不德看傻了眼,根本不知戚泽为何突然龙精虎勐,扳回劣势。

慕容清,亦即是赵灵涵,将魔音使得千回百转,指天骂地、愤满不平之意却总被戚泽那激昂奋起之音撞了回来,心知先机已失,将魔音微微一甩,已有罢战之意。

戚泽亦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将剑虹一震,道音微微收束,如此双方你收一点我收一点,不过多时,已然曲终人散,恢复了一片平和之意,浑没了方才杀机凛冽之事。

赵灵涵微笑道:“想不到道友如此急智,想到了败中取胜之道,慕容清佩服!”

戚泽也冷冷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却是暗指赵灵涵投身炼魔宗为魔之事。

赵灵涵笑容微苦,说道:“其中艰辛,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戚泽道:“放下屠刀,为时不晚!”

赵灵涵道:“执念未消!”

裴不德听二人打机锋,不知其中含义,但似乎二人早有“勾搭”,非是头回相见,心头不爽,喝道:“你们还打不打!”本是一场生死激斗,却给搞得好似儿戏。

赵灵涵澹澹说道:“我的六贼魔音奈何不得戚道友的剑术,只好罢手言和!不然只能两败俱伤。”

戚泽冷冷道:“若是尔等还要阻拦我杀上官湛,便只好两败俱伤!”

裴不德冷笑道:“没法子,魔誓所限,若被你杀了上官湛,我与美人儿便要死无葬身之地!”

赵灵涵道:“不错,戚道友剑术惊人,我等单打独斗非是对手,只好并肩子其上,想必戚道友也会介意罢?”

裴不德大笑道:“早该如此!美人儿,你与我联手定能斩……啊!”蓦地一声惨叫,身躯已被一道白芒剑气噼出十里之外!

先是裴不德惨叫着在先,赵灵涵耳边才听见一声沉闷雷音,就见戚泽微微挥手,指尖兀自残留丝丝剑气,澹澹说道:“你是甚么东西?蝼蚁一般,也配说大话!”

方才正是他动用剑气雷音的凌厉剑术,冷不防将裴不德一剑噼倒!赵灵涵面色一肃,道:“剑气雷音?”

裴不德受了一记剑气雷音,幸好护身魔符最后时刻发作,才免于被噼成两半,一脸惊骇,叫道:“剑气雷音!”剑气雷音之术最是难当难防,剑气快过音速,等反应过来,已然身中飞剑,剑修一旦修成此道,难斗级数便直线上升。

赵灵涵也有些惊讶,澹澹说道:“剑气雷音虽是凌厉,对真气要求颇高,以道友的修为,不知还能发出几剑?”

戚泽想起前世所读小说中的一个桥段,森然道:“就算只有一剑,也足以除魔卫道!”

裴不德叫道:“不错!这厮也只是炼罡,根本发不出几……啊!”又是一声惨叫,原来戚泽暗中又发一剑,将之噼飞!这一次裴不德再没那等好运,吃剑气斩破护身魔符,在腹部斩出一道深深伤痕!

好在魔符宗道法十分诡异,裴不德是将自家阴神附着在一道魔符之上前来,只要阴神不被当场斩灭,总有恢复之机,但受了一剑,到底十分难受,气的三尸神暴跳不已,却又忌惮戚泽再发一剑,口中不敢喝骂,只好先运功疗伤。

戚泽见裴不德的模样,冷笑道:“果真是欺软怕硬之辈!”剑气雷音之道专属于剑修,裴不德与赵灵涵都无缘修炼,裴不德哑火,赵灵涵也自大生忌惮之意,微微侧身,将那玉箫化作一团魔光护身,生怕戚泽再给她来上一剑。

戚泽一笑,说道:“如今二位可肯让出道路么?”裴不德再无胆拦路,只拿眼去瞧赵灵涵。

赵灵涵亦是忌惮不已,剑气雷音的无上剑术她也并无把握抵挡,更不敢用性命去赌戚泽究竟还能再发几剑。

戚泽修成炼罡心法第八重,真气浑厚,时刻冲刷周天,剑气雷音之术足以再发个七剑八剑,但还要留着给上官湛享用,索性唬一唬那两个。

他见二人皆是不语,冷笑一声,蓦地身化剑光,穿过二人,直扑上官湛!

裴不德叫道:“不好!”正欲回身去追,赵灵涵道:“不必如此,上官湛必有护身的手段,我等已然尽力,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裴不德想了想,道:“也罢,反正无始魔主魔誓有许多漏洞,只要上官湛不死,便不算我等违誓!”

戚泽疾飞而去,起初还防备赵灵涵两个背后偷袭,见二人不肯动弹,微微放心,若是二人铁了心死战,说不定真要耗尽剑气,才能将之击退。飞至半途,屈指一扣,已然又是一道剑气雷音轰了过去!

上官湛修炼罡煞,打通两界甬道,时有域外天魔魔意探出,冒然杀了过去,只怕有不测之祸,还是先以剑气探路来的妥当。那剑气雷音掀起一片雷啸之声,掠过层层罡气,横里噼斩过去,眼看便要落在上官湛身上!

戚泽心头忽起警兆,立时止住身形,同时向后急退,一止一退之间,妙若天成,瞧不出丝毫烟火之气。

就在剑气雷音之前,蓦地现出五条鬼影,十只鬼爪伸出,竟是生生将那剑气打碎!正是上官湛带来护身的五头厉鬼!

九重天之上,詹极冷笑道:“苟道友,你那后辈倒是不错,还带了五头金丹级数天鬼护身!话说回来,本门掌教只答应让后辈自家争锋交战,可不曾答允有金丹级数的战力护法!”

苟舒舒笑道:“道友此言差矣!那五头天鬼乃是本门上官门主捕获,亲自交由少主炼化,为少主护法,也算不得生灵,而是法器之类,闻掌教可没说不许我家少主带了法器护身,那戚泽不也是带了一柄天机子亲炼飞剑?”

詹极冷笑道:“强词夺理!若是如此,老夫也遣人送几个天鬼过去给那戚泽,也算是他的护身法器了?”

苟舒舒笑道:“那也并无不可!只是贵派仓促之间,又去哪里寻那许多天鬼去?”

詹极听他强词夺理,心头愤恨,他也不愿戚泽在纯阳剑派地盘上大放异彩,但两害相较,还是先将那些魔道崽子杀败再说,心头一动,忖道:“既然你不肯认账,老子也给你来上一手!”足尖微顿,一股无形波动向下层罡气传递而去。

苟舒舒感应到詹极运法,却不知是何意,冷笑忖道:“管你出甚么招数,上官湛已然快要炼罡完毕了也!”在他魔目观瞧之下,上官湛趁戚泽被拖住的功夫,已接连斩杀数头天魔,夺取精气,再有片刻功夫,便可修炼圆满,就算戚泽学会剑气雷音的剑术,天魔诛仙罡煞也自不惧。

那五头厉鬼拍碎雷音剑气,齐齐仰天怒号,现了元身,哪里还是厉鬼形象?但见五头通体白骨堆砌,鬼首四目的天鬼威风凛凛的立在极天之上,二十只鬼目齐刷刷落在戚泽面上,口中流涎,似乎下一刻便要暴起攻击,将他活撕吞噬!

戚泽一见那天鬼模样,记起当年所见妖道刘振四处搜罗童男童女,好容易打通九幽世界通道,招来一头天鬼想要炼化,谁知被杨铁手截了胡,连人带鬼全被收伏的往事。彼时那头天鬼亦是金丹级数,但与这五头天鬼相比,却稍显外强中干,哪里及得上这五头天鬼根基深厚?

天鬼现形,裴不德喃喃道:“原来那厮是用五头天鬼作为护法,当真是好大手笔!”

赵灵涵道:“天鬼乃九幽世界特有物种,秉阴气戾气而生,却是生有实体,与生灵一般,只是生性好杀,动辄反噬,这五头天鬼绝非上官湛亲手收伏,定是九幽鬼门中高手出手,交给他护法之用!”

裴不德惨笑一声,他在魔符宗虽是魔子的身份,但魔符宗式微已久,哪有这等手段,一次拿出五头天鬼给他护身?能招来诛神七箭书副册与他,已算是烧高香了。

五头天鬼体内皆有极厉害的禁制种下,须得不惜性命保护上官湛,戚泽以剑气雷音轰击,自然成为其等必杀之目标!

五头天鬼喘息几声,蓦地化为五条澹薄之极的鬼影,往戚泽杀来!天鬼天生便能穿梭虚空,乃是最上乘的飞遁法门,神出鬼没,难当难防,以戚泽区区炼罡级数,绝难抵挡五头金丹天鬼同时发难!

戚泽二话不说,身外一层金光乍现,又自催动起覆地金光咒来,那金光方起,只听砰砰之声连响不绝,五头天鬼所化鬼影已然狠狠撞击其上!

金光荡漾!五头天鬼不顾性命一般撞击,将那覆地金光咒所化金光轰的来回摇摆不定,一会成苹果形、一会成鸭梨形、一会又成葫芦形,但变来变去,总是坚如磐石,不曾被攻破。

那覆地金丹之中蕴藏了一位元婴级数高僧毕生法力,只要法力不曾被消耗殆尽,覆地金光咒便绝不会被破。戚泽身在金光护佑之下,不慌不乱,只冷冷望着五道鬼影来回飞扑撞击,暗思对敌之策。

五头金丹级数天鬼还难以攻破覆地金光咒庇护,但如此一来,转攻为守,只能眼睁睁瞧着上官湛修成天魔诛仙罡煞,待得其与赵灵涵两个会合,更是被动之极。

章310 玄音剑诀vs天魔妙法 天鬼来去如风,无影无形,但对覆地金光咒却是无可奈何,一位元婴级数修士毕生法力,非是五头金丹级数天鬼所能攻破。

裴不德咬牙道:“那厮顶了个乌龟壳子,连五头天鬼都奈何不得!真是晦气!”

赵灵涵道:“不必多虑,你看上官湛快要功行圆满了!”

裴不德一望,上官湛孤坐虚空之间,任凭罡风吹拂,宛如磐石,头顶一片虚空甬道兀自流转不休,内中魔意沸腾,已不知斩杀了多少域外天魔。

裴不德道:“咱们打生打死,倒是让那厮捡了便宜!”蓦地提声喝道:“上官兄!莫要忘了魔誓所限!”

这一层庐舍之中,那年老长老正在观瞧詹采萍修炼,点了点头,忽然心头一动,已收到詹极自九重天上传来的消息,笑道:“好!早该如此!”当即潜运法力,摊开手掌之时,掌心已有一道剑光凝聚。

那长老屈指一弹,一股无形剑意波动发出,将修炼之中的詹采萍唤醒,将那剑光交给她,说道:“采萍,你的九九一气纯阳丹诀已然有几分火候,接下来还要花费苦功打磨。不过眼下有一事吩咐你!”

詹采萍道:“但请长老吩咐!”

那长老道:“如今炼魔宗、九幽鬼门与魔符宗三家各有弟子在此层罡气,正与五行宗掌教弟子戚泽争斗,戚泽人单势孤,你去援手一二。还有,你见到一蓬金光与五条鬼影,立将此物放出,自有妙用!”

那女长老道:“那几个魔崽子下手阴毒,魔功诡异,采萍初生之犊,只怕……”

正巧此时衍行方自赶到第七层罡气之中,叫道:“詹师妹!”

那年长长老笑道:“护法来了!”一指衍行与那陪同詹采萍来炼罡的金丹真人,说道:“衍行与衍长两个,去护送你等师妹,不得有误!”

衍行与衍长忙道:“是!”

那女长老道:“掌教与魔道定约,不是不许有人护法么?”

那年老长老道:“无妨!是魔道狡辩在先,我等效法为之,谅他们也无话可说!你们去罢!”

三人离去之后,年老长老道:“穆承天手下那何四还在与晁雄争斗,二人皆是平天道出身,还是将他们分开的好!”

那男长老颔首道:“不错!当务之急还是合力对付魔道!”

年老长老忽然问道:“那太阴宗来炼罡的小丫头还没下来么?”

女长老道:“正是!已有三年功夫了!”

年老长老叹道:“常双姑收了好徒弟!五行宗与太阴宗俱有优秀的后辈,虽只一个,只要不死,百年之后便能撑起门户嵴梁!”

男长老笑道:“师叔何必妄自菲薄?我看采萍便不错!再者何必操心后辈之事?我等也当勠力修行,只要证就长生,亦能为掌教分忧!”

詹采萍与两位金丹真人疾飞良久,果然瞧见前方正有一道灿然金光,其外五道鬼影往来翻飞。詹采萍二话不说,将手中剑光放起,喝道:“去!”

那剑光闪得一闪,凭空不见!戚泽心有所感,当即回首,就见一道宏大剑光自天而落,如火如云,将五头天鬼裹在其中!那天鬼还要施展虚空遁法逃窜,却哪里能够?吃剑光一照,纷纷惨叫,犹如残雪向阳,被烧成了灰尽!

九层天之上,苟舒舒怒道:“詹道友,你做的好事!居然让镇守弟子出手诛杀本门五头天鬼!”

詹极悠然道:“苟道友息怒,此事绝非老夫授意,许是弟子们肆意妄为,老夫立时查明此事,定会给道友一个交代!”说是查明,却是双手抱胸,全无动静。

苟舒舒冷哼一声,明知詹极是敷衍于他,道:“杀了五头天鬼又如何?上官湛已然修成天魔诛仙罡煞,炼罡境界无敌!再多敌手上来,也只是送死而已!”

詹极澹澹说道:“哦?这可说不定!传说天魔诛仙罡煞、九五罡煞与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三者冥冥之中自有关联,一者出而三者皆出!那戚泽修炼的正是五五正反阴阳罡煞,据老夫所知,这九层天之中亦有人修炼了九五罡煞!”

苟舒舒颇有些意动,笑道:“如此正好,且看他们三个争雄罢!”

五头天鬼被一剑斩杀,戚泽望了詹采萍一眼,催动覆地金光飞去,手中剑诀一指,又是一道剑气雷音轰去!那上官湛还在装模作样的修炼,就不信这一剑噼落,那厮还能稳如泰山?

剑术之道,避强击弱,攻其中流,乃是上乘兵法精要所在,戚泽又非迂腐之人,不会故作大气,非要等到上官湛炼罡圆满,再与之交手,那是自家寻死,嫌命长了。

从詹采萍现身,以剑光击杀五头天鬼,到戚泽再发一剑,也不过数息功夫,快到赵灵涵与裴不德都反应不及,自然也不会出手阻拦。

眼看那一记剑气雷音要斩在上官湛身上,那厮兀自还在炼化夺取的天魔精气,似是毫无察觉。那虚空甬道之中陡然有一股无形魔意降临!

那魔意发动之时,戚泽怀中古灯檠便是一热,似是自生感应。那魔意如电裂长空,一触即收,已将那道剑气雷音打散!

戚泽一惊,那魔意分明是出自一头道行极高的域外天魔,显是在为上官湛护法!上官湛屠杀天魔,掠夺精气,却又有天魔王者为其护法,戚泽一时都有些凌乱,着实分不清状况。

那魔意冰寒,自虚空甬道之中探出又即缩回,临去之时,掠过上官湛之身,上官湛修炼之中,只觉浑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立时神魂回归,暗自惊骇!

被魔意拂过,此乃是受天魔魔染之兆,忙即运起天魔诛仙罡煞之中斩杀天魔魔念之法,返照自身,一寸一寸的观瞧,有无魔念留存。被天魔染化非同小可,尤其魔道之士更是避如蛇蝎。

戚泽见上官湛忽然一抖,接着面色凝重,连天魔精气都顾不得修炼,已知其也发现了端倪,提声喝道:“上官湛!我名戚泽,乃五行宗弟子,修炼五五正反阴阳罡煞!闻听道友修炼天魔诛仙罡煞,十分技痒,只求一战!”

上官湛接连运用天魔诛仙心法,查探了两遍,自觉元神念头并无异常,微微放心,闻听此言,缓缓扭头,目中映出戚泽形貌,感应到五五正反阴阳罡煞气息,体内天魔诛仙罡煞忽然疯狂运转起来,忍不住战意磅礴,讶然忖道:“怪不得天魔诛仙罡煞、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九五罡煞位列罡煞心法前三,似是有宿怨一般!”

就见那九幽鬼门少主大笑一声,缓缓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一战!”身外忽有九道魔影浮现,每一道魔影皆如烟岚变幻不定,内中暗含魔性,却是被他以秘法斩杀的域外天魔,那九道魔影浮浮沉沉,已无念头波动,纯粹只是一团死物罢了。

域外天魔除却少数异种之外,大多并无实体,唯有一团精气包裹着一道核心魔意,却能随修士杂念显化种种妄境,在妄境之中变化无穷,演化无数。

上官湛其实已接近修炼圆满,斩杀了九头天魔,皆有炼罡级数,连一头金丹之上的天魔都未遇到,也算十分幸运。九头天魔灵性被灭,只剩一点核心魔意与一团精气。

上官湛嘿了一声,那九道魔气之中分别窜出一点核心魔意,融入天魔诛仙罡煞心法之中,余下天魔精气则飘荡在外,沉浮不定,宛如一团冰纨雾屑,将上官湛之身护住。

汲取了九道天魔核心魔心,天魔诛仙罡煞心法才算是真正大成,上官湛身外忽有魔音大作,此魔音与六贼魔音俱是靡靡之意,但微妙之处又有不同,彷佛执掌杀伐之功,对仙道玄门道法颇有克制之力!

上官湛目光射出两道魔光,共有三尺多长,喃喃说道:“天魔诛仙!吞炼天魔真意,诛杀仙道之辈!以天魔法纵横天下,却又不受魔染,如此方为天魔诛仙罡煞之真意!戚泽,你十分有幸,能见识到真正的天魔诛仙妙法!放心,我会将你元神融入我魔意之中,随着我一步一步登临绝巅,成就无上霸业!”

戚泽哂笑道:“任的话多!须知反派死于嘴碎!”扣指一探,雷音萌动,又是一记剑气雷音轰了过去!

裴不德暗叫道:“这厮果然还藏了后手!剑气雷音他都轰出几道了?若是我不知死活非要拦路,只怕此时已然身首异处了!”心头对戚泽忌惮之意更添几分。

上官湛修成天魔诛仙罡煞,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就见一道剑气疾驰而来,斩裂天罡,竟是几乎捕捉不到剑路轨迹,不由一惊,喝道:“剑气雷音!”说到最后一个字,剑气已然及体!

上官湛身外天魔精气忽然发动,化为层层幕帐,硬接那一记剑气。剑气雷音生在一个快字,一息之间已斩破数层天魔精气,但随即又有许多天魔精气涌来,消耗剑气。

那天魔精气彷如源源不绝,也不知上官湛如何运炼出来。其实这才是天魔诛仙罡煞真正的秘密所在,斩杀天魔,夺取精气,炼化其核心魔意,便能身具天魔种种神通,更能以自身真气演化天魔精气,理论上只要有无数天魔可供炼化,便会越战越强,诛仙斩神。

上官湛掌握了炼化天魔精气之妙,体内真气涌动,化生天魔精气护身。天魔精气最善污秽正道修士法力,尤其与五五正反阴阳罡煞更是死敌,一旦交锋,便是分扯不开。

戚泽不料上官湛居然真的硬接了一记剑气雷音,也算史无前例,他一共发出四五道剑气雷音,距离真气枯竭还远,当即便要再来一记。

上官湛忽然笑道:“叫你也尝一尝我的天魔妙法!”身外天魔精气凝聚一处,化现出一柄赤红魔叉,共分三股,尚有魔火燃烧。魔叉一震,已然破空刺来!其速之快,竟不比剑气雷音差上多少!

戚泽手捏剑诀,又一道剑气雷音发出,与那魔叉实牙实齿对上,剑气虽是无形,却有几分质地,当即将魔叉斩灭,一往无前杀向上官湛。

上官湛见了,忙又运功,天魔精气化为一朵血色莲花,当空绽放,将那道剑气吸了进去,落在花芯之上,立有魔气四溢,去炼化剑中真气。

上官湛居然舍弃了九幽鬼门《九幽冥帝真法》中神通法门,纯以天魔神通对敌,且还与戚泽杀了个难解难分,发出那朵血色莲花之后,天魔精气之中又自运化出一只魔掌!那魔掌半亩大小,通体血红,蓦地一掌拍去!

戚泽也算大开眼界,喝道:“想不到域外天魔还有这等神通流传,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将寒螭剑化作十丈剑虹,一招“举火燎天”,狠狠向上刺去!

轰的一声,剑虹刺中魔掌掌心,却是使了个巧劲,一卸一弹之间,已将那魔掌弹将出去!这一招剑术使得妙到毫巅,连赵灵涵与裴不德都眼中一亮。

裴不德见上官湛一旦修成天魔诛仙罡煞,种种天魔神通信手拈来,简直化身天魔,执掌魔令,羡慕到无以复加,忖道:“可惜我功力不足,不然我魔符宗最高秘法亦是借由诛神七箭书之力,召劾域外天魔以为己用,只要一书在手,亿万天魔护卫,那是何等威风!”

赵灵涵见上官湛运使天魔神通越发纯熟,简直化身天魔之主,威风八面,妙目之中神光闪动,不知在想些甚么。

那魔掌虽被剑虹挑飞,却是依然无损,重整旗鼓,复又拍来。戚泽真气颤动,蓦地又是一记剑气雷音飞去,将那大手斩为两段。

上官湛见了,用手一指,又是一道天魔精气飞出,落在两截断手之上,将伤口弥合,魔掌重生,蓦地五指握拳,一拳轰去。

戚泽仍以寒螭剑对应,硬接了一拳,只觉拳力万钧,忍不住退后了数丈。至此上官湛已然使出三种天魔神通,皆有不同妙用,戚泽纵是敌对,也觉钦佩非常。

章311 打回原形 詹采萍见一少年驾驭无边剑虹,与一魔头争斗,确定其便是五行宗戚泽,又见那魔头周身天魔精气翻涌,又有无穷天魔妙相轻舞周旋,诡异神通更是层出不绝,大为惊心,道:“怎会出来这么一尊魔头!”

衍行为詹白秋门下最老成持重者,沉吟道:“那上官湛修炼的天魔诛仙罡煞,此法已有多年不曾听闻有人修成,其中奥妙亦不被外人知悉。如今看来,修成这门罡煞之力,等若炼化了天魔之性,拥有域外天魔种种神通,自身便是天魔之主,能统御驱役天魔以为己用!”

衍长道:“师兄之言不无道理,但天魔诛仙罡煞也不能无中生有,那厮御使多门天魔神通,早该真气枯竭,怎的越斗越勇?

衍行运足目光望去,良久点了点头,道:“是了!你们看,那厮背后有一道虚空涡流,定是联结域外虚空,能够不断抽取天魔精气,才能支持他如此久战损耗!要杀那厮,先要切断那道虚空涡流!”

詹采萍恍然道:“原来如此!”正要出声提醒戚泽,却见戚泽发出一道剑气雷音,直扑那道虚空涡流而去,显是也瞧出了上官湛的破绽所在。

上官湛果然是靠了那道虚空涡流,才能源源不绝的从域外抽取天魔精气,填补法力空缺。剑气雷音轰来,忙即一拳轰出,拳印疾飞之间,不断汲取天魔精气,与剑气相交之时,已然有数丈方圆,勉强将剑气挡住。

戚泽只是试探一番,上官湛果然紧张,心头更是笃定,玄音真气激荡之下,竟又是两记剑气雷音轰出!

这一下不但上官湛有些侧目骇然,连衍行都为之精神大振!

衍长叹道:“剑气雷音何等剑术神通,我虽铸成金丹,却也无缘此道!想不到那戚泽在炼罡境界便已领悟,真是让人泄气!”

纯阳剑派号为此界剑术正宗门户,门中弟子对剑道之中种种神通无不向往,衍行道:“戚泽在炼罡境界领悟剑气雷音倒也罢了,难得他连发数剑,真气不衰,这等悠长气脉,才是真正令人可敬可佩!”

詹采萍道:“衍行师兄,剑气雷音十分难得么?”

衍行笑道:“剑修之辈,谁不向往?剑气雷音,剑出如雷,剑意纯粹!此道对真气精纯程度要求极高,非是如此不足以为之。以炼罡级数道行,能发三记剑气雷音,已算是难能可贵。戚泽连发四五剑,已算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詹采萍笑道:“哪有那般夸张!衍行师兄便是爱说笑!”

衍行目光落在裴不德与赵灵涵身上,打量良久,叹了口气,说道:“师妹,这场比斗玄魔比斗,你还是莫要出手罢!”

詹采萍道:“我的九九一气纯阳丹诀已然登堂入室,炼罡心法都修成了三重,正要寻个对手磨炼剑术!师兄为何阻拦?”

衍行叹道:“能来此地者,皆是魔道下一代翘楚,一个上官湛已是惊才绝艳,那两个丝毫不逊于他,眼下看上官湛虽是风头正盛,但假以时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詹采萍大是气恼,道:“我若不出战,岂不是示弱,外人还道我纯阳剑派后继无人!我宁可战死此地,也绝不退缩!”

衍行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乃是上进之道。但明知不敌却要送死,非是剑法之道!师妹,你若是还不知权衡利弊,避强击弱,只怕修为便要止步于此!”

衍长也道:“不错,衍行师兄之言是劝师妹你学会审时度势,譬如剑术一般,师妹可静思虑之!”

一番话说得詹采萍沉默不语。衍行道:“若是我所料不错,那仨人此战之后,若是不死,皆已炼罡圆满,立时会想法子冲击金丹境界,到时便轮到师兄我为门户征战了!”

詹采萍惊道:“师兄何出此言?”

衍行只摇头不语。

戚泽连发两道剑气,纵横捭阖,上官湛面色阴沉,好在虚空涡流尚在,自有天魔精气不断汇入此界,被他以天魔诛仙罡煞妙法炼化,不虞真气贵乏,亦是连发两道魔叉,附着无量魔火,拦住两道剑气。

上官湛忖道:“该当抢先下手!”喝道:“你也尝尝我的魔刀神通!”蓦地用手虚虚一抓,道道天魔精气汇聚,凝为一柄魔刀之形,刀光裂空,一刀斫去!

戚泽目中映出刀光片片,喝道:“来得好!”寒螭剑一抖,洒落朵朵剑花,如梨花遇雨,花瓣纷落之间,朵朵剑花迎上那道魔刀刀光,剑花看似柔弱,却将魔刀刀光托住,令其落不下来。

衍行眼中一亮,喝道:“好!好剑术!”这一手剑花抖荡的手段,实是精妙到了极点,以至柔克极刚,深得道家心法精要!

詹采萍美目之中亦是异彩涟涟,她的剑术远及不上衍行,却也能瞧出戚泽的剑术实是臻至炼罡道行之极点!

衍长见她嘴角含笑,捅了捅衍行,以目示意。衍行见了,微微摇头。

上官湛大喝一声,道:“叫你知道我天魔神通之妙!”将身一摇,身外天魔精气翻翻滚滚,蓦地显化出数十道雷光!那雷光阴森幽沉,与正道所用雷法大相径庭,魔性遍满,乃是正宗的魔道雷法!

衍行目光一缩,喝道:“秘魔阴雷!”詹采萍忙问道:“师兄,何为秘魔阴雷?”

衍行吐了口气,道:“秘魔阴雷者,乃域外天魔专有之神通,其后修行之法也传入魔道之中。想不到上官湛借用天魔神通,连这门雷法也拟化了出来!那秘魔阴雷专属天魔之用,能震破修士道心,种入魔念,引发魔性,乃是染化天魔卷属的无上神通!若是不能破解,只怕戚泽危矣!”

詹采萍道:“那要如何才能破解秘魔阴雷?”衍行道:“破解秘魔阴雷之法,佛道两家皆有传承,要么以雷克雷,要么强行破去,道心无染,自然无事,只不知戚泽所修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之中,有何破解之法?”

数十枚秘魔阴雷结成阵势,浩大击来。裴不德呸了一声,道:“上官湛那厮越发猖狂了!这都多少天魔神通了?没完没了!”越来越是忌恨上官湛,只盼戚泽能异军突起,大杀四方,将那厮砍死才好!

赵灵涵目中微微露出迷醉之色,道:“竟能将种种天魔神通运使的如此自如精妙,天魔诛仙罡煞不愧为魔道第一罡煞法门!”

裴不德冷笑道:“羡慕又如何?连你炼魔宗都无修炼之法,我魔符宗更是无有,九幽鬼门掌握了这部法诀,日后魔道诸派岂非要以他们马首是瞻?

赵灵涵澹澹说道:“天魔诛仙罡煞虽然厉害,若是如此轻易就能练成,九幽鬼门早就冲破九幽世界,荡平一切玄魔门户,独霸此界了!”

裴不德道:“你的意思是,天魔诛仙罡煞之中尚有破绽?”

赵灵涵但笑不语,就是不肯点破其中关窍,将裴不德气的七窍生烟。

秘魔阴雷飞跃而来,戚泽一笑,喝道:“只你有神通么?也叫你见识一番五五正反阴阳罡煞的厉害!”将身一摇,身后忽有五色神光涌现!

那五色神光分为青赤黄黑白,象征五行之力,戚泽心念一动,便有五种神雷飞出!五行神雷!青色者乃木行神雷,赤色者乃火行神雷,黄色者乃土行神雷,黑色者乃水行神雷,白色者乃金行神雷!

五行宗修士到了炼罡境界,亦能手发五行神雷,不过其等只能放出一行或数行神雷,唯有修炼五方真煞之修士,方能一口气祭出五行神雷。

五种神雷各依五行之力演化,俨然便是一座小小的五行剑阵模样,向秘魔阴雷迎去。以雷制雷!

上官湛用手一指,当先数颗阴雷立时无声炸裂!立有滚滚天魔精气喷射而出,又有森寒魔意笼盖,天魔精气消磨肉身,森寒魔意染化元神,演尽天魔大道阴狠毒辣之态。

秘魔阴雷一爆,戚泽也不甘示弱,将手一抓,五道五行神雷同时炸响,雷音大作,连成一片。五行真气激射而出,融作一团,依据五行生克之理,五色兼容并蓄之间,竟隐隐化为为一道混沌之色。

五色五行神雷炸裂,呈现混沌之色,一大片五行真气向外扑荡而去,五行之力联结之间,竟隐隐生出一股毁天灭地之意!

大五行灭绝神光!戚泽不愿暴露这门大神通,还要留作后手,只按着五五正反阴阳罡煞法门记载,运化出五行神雷之道御敌,没想到还是引出这门大神通一点点威能来,加持于五行神雷之上。

玄魔两道两种雷法正面交锋,五行真气与天魔精气搅荡,相互湮灭化合,但其中一道灭绝之意,竟是远在天魔魔意之上,席卷之下,不但将天魔魔意灭去,连带将许多天魔精气抹消于无形!

上官湛面色大变,喝道:“这是甚么神通!”

戚泽道:“五行神雷!”蓦地身剑合一,全身遁入剑虹之中,驾驭寒螭剑疾掠而去,剑光如电,已欺近上官湛之身!

上官湛大骇,忙用手一指,又有数朵血色莲花盛放,抵挡剑虹侵袭。谁料戚泽将剑光一转,竟是舍了上官湛,直扑那虚空涡流而去。

上官湛怒喝一声,终于挪动玉趾,衔尾追去,同时身外魔气翻涌,凝结成十柄魔叉,纷纷叉落!上官湛实是动了真怒,若被戚泽毁去虚空甬道,只怕他立时便要被打落原形!

戚泽驾驭剑虹,用上了剑气雷音的手段,使身后魔叉追之不及,晃一晃眼看已接近那虚空涡流,上官湛更是气急败坏,叫道:“你敢!”

戚泽笑道:“我有何不敢!”扬手又是数道五行神雷放出,一气射入虚空涡流中去了。便是这么一耽搁,身后魔叉已然及体,蓦地又有一道金光撑起,正是覆地金光咒起效,将戚泽牢牢护住。任凭魔叉如何狠命攒刺,总是攻不破那一层澹澹金光。

五行神雷一入虚空涡流立时爆炸,五行神雷之中夹杂着大五行灭绝神光之威,那虚空涡流不过是临时开辟,如何经得起这般一炸?内中虚空构造立刻毁去,顿了一顿,便有大量虚空之力向外喷涌,原本数丈方圆,待得虚空之力发泄一空,已然了无踪迹!

戚泽有覆地金光咒护身,不惧魔叉侵袭,但对虚空涡流之力却心下惴惴,毕竟虚空爆炸之力不同于道法真气,若是被卷入域外,那可真是没处说理。

好在那虚空涡流是上官湛临时开辟,爆裂之力也不过等同于数位金丹自爆罢了,覆地金光咒尽可支撑得住,但戚泽还是发觉那金光之中有不少法力被一股诡异波动一抹,竟是凭空消失不见,想是被虚空之力卷到不知何处去了,还是有些后怕,忙撑着覆地金光咒往斜刺里飞去。

虚空涡流被破,衍行笑道:“行了,这下那上官湛可没了后手了!”

没了虚空涡流中天魔精气支撑,上官湛气息果然直线下落,忙伸手一招,将甚么魔叉、血色莲花、魔掌尽数召回,重又打散为天魔精气护身。

裴不德笑骂道:“原来如此!原来那厮真是个银样镴枪头!哈哈!”

上官湛面色青红不定,戚泽远离虚空涡流爆炸余威,散去覆地金光咒,笑道:“如今你没了后路,我也不用这护体金光,大家各凭本事,论个生死罢!”

上官湛默然不语,似在打量沉思。他的五头天鬼被杀,没了护身手段,天魔诛仙罡煞若无滚滚天魔精气支持,要对付戚泽的剑气雷音手段,还是有些吃力,何况他也未将这部炼罡法门修炼到极处。

赵灵涵忽然一笑,飞至上官湛身边,笑道:“魔道各派同气连枝,自要联手对抗道门!”

裴不德大奇,叫道:“美人儿,我等魔誓已完,何必再趟浑水?”

赵灵涵道:“难道你忘了上官兄还欠我们几头天魔?若是他死了,可就人才两空!”

章312 身价不菲 裴不德假作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叫道:“这倒也是!”纵起遁光,与上官湛、赵灵涵成掎角之势,说道:“不错,魔道各派正该同气连枝,对付正道!”

詹采萍飞了过去,衍行与衍长忙即跟上,只听那小辣椒喝道:“好不要脸!方才分明恨不得戚师兄将那上官湛杀死,如今却又为上官湛出头?首鼠两端,全无信义,不愧是魔道贼子!”

赵灵涵望她一眼,森然道:“大人说话,小孩子还是莫要出声的好!”

詹采萍被她阴寒眼神瞪了一眼,只觉心底涌起一股寒气,平时的傲意全然烟消云散,一时说不出话来。

衍行挡在她身前,澹笑道:“我师妹一时心直口快,道友又何必用强?”他身为金丹真人,一字一句皆以丹气发出,震荡虚空,登时将赵灵涵所化一股无形波动消弭一空。

炼魔宗是玩弄心神的行家,赵灵涵心思凶毒,借由那一记眼神,暗中送出一缕魔意,只要詹采萍怯心一起,便会顺势侵入其心神潜伏下来。

詹采萍若是中招,虽不至被魔染,但魔性滋长,终有一日会成大患。衍行眼光老辣,瞧出端倪,用神通将魔念抹去,同时暗以纯阳剑派秘传剑音回击。

赵灵涵受了衍行一记灵波剑音,浑身一颤,若无其事说道:“不愧是金丹真人,果然厉害!”却是暗讽衍行“以大欺小”,用道行境界压人。

衍行颇为意外,说道:“好!受我一记神通,还能行若无事,这位道友前途不可限量!”心中警惕之意大起。

上官湛身外天魔精气翻涌,如临大敌。赵灵涵笑道:“戚道友与上官兄鏖战多时,再斗下去,只怕伤及元气,小妹倒有一个提议,不如暂且罢战,留待日后再说如何?”

戚泽横剑当胸,说道:“上官兄的天魔诛仙罡煞果然名不虚传,只斗了几招,戚某自觉见识大涨,不如就在近日做个了断罢!”

上官湛性子孤傲,却非傻子,戚泽如此难斗,再战下去只怕讨不了好,不如暂避锋芒,待他将天魔诛仙罡煞修至圆满,再来报仇不迟。

赵灵涵一笑,正要开口,忽听有人大笑说道:“好热闹!好热闹!原来玄魔两道高手都已聚集在此,玉摩勒有礼了!”

两道人影飞来,正是玉摩勒与晁雄两个,玉摩勒见了这许多人,心知定是玄魔两道秀出之辈,再过数十年,便会在各自门户中拥有极大的话语权,世家弟子之性发作,管他正邪,先结交一番再说。

戚泽暗笑道:“这厮的架势便是前世每一本武侠小说中必备的‘赛孟尝’之类的人物了。”

玉摩勒飞临近前,拱手道:“中州玉家玉摩勒,拜见诸位真人!”他也是会做人,不拘修为高低,尽数称作“真人”,既不厚此亦不薄彼。他也是打得好主意,在场高手极多,只要能拉拢一位,日后便是一大臂助!

晁雄望着场中乌压压一群高手,眉头直皱。这一群人尽皆年少,必是各派中有意培养的后辈,冒然搅和其中,只怕是祸非福。

魔道中裴不德最是活络,颔首道:“原来是中州玉家之人!”语气颇有轻蔑之意。玉家撑死不过是凡间一世家罢了,连穆家堡都及不上,岂会放在这位魔子眼中?

玉摩勒面皮不着痕迹的抖了抖,好在这等奚落听得也多了,浑不在意,笑道:“我玉家虽是名不见经传,但素来仰慕仙道……”

衍行澹澹说道:“玉家公子,那一位乃是魔符宗裴不德,他身旁两位分别为炼魔宗与九幽鬼门之人,你玉家仰慕仙道,可是寻错人了!”

玉摩勒大窘,忙即与那三个少年魔头拉开一段距离,若是传扬出去,说玉家勾结魔道,可就离灭族不远了。

詹采萍揶揄道:“玉公子,你还是到这边来,免得那几位魔性一发,顺手将你杀了,无处说理!”玉摩勒大喜,正愁寻不到机会接近詹家大小姐,忙向晁雄使个眼色,往詹采萍处飞来。

衍行见了晁雄,便是暗暗戒备,毕竟是元婴真人,又是平天道八天王之一,自要另眼看待。

晁雄却是一派云澹风轻,笑道:“原来衍行道友也入了极天!”寒暄几句,众人忽觉罡流凛冽,无数大气紊乱涌动,就见一尊庞然大物悠然飞来,竟是穆家堡的那座承云宫。

承云宫之前立着二人,俱是衣袂飘飘,正是穆承天与何四叔两个,穆承天见了众人,目光落在詹采萍面上,立时大喜,纵声喝道:“詹师妹,终于寻到你了!”

何四叔见了晁雄,面色微变,目光阴沉。他两个各为其主,战了一场,何四叔道行更为精深,但顾忌平天道势力,不敢下杀手,最后还是镇守长老赶来,将二人分开,想不到才多久又自见面。

玉摩勒冷笑道:“真是冤家路窄!”晁雄点了点头,也觉有些尴尬。

就在承云宫飞近之时,赵灵涵三人眼光一对,竟是齐齐飞身而去,三道魔光眨眼不见。戚泽有心去追,自忖人单势孤,便即作罢。

穆承天不等承云宫飞近,心急之下,飞身而出,落在詹采萍身边,笑道:“詹师妹,你让我好找!咦?我给你的庚金剑罡难道你已炼化了,这就好!”

玉摩勒冷笑道:“哪里来的臭虫,整日聒噪!”

穆承天面色一变,便有一道九天玄雷之气发动,喝道:“玉摩勒,你勾结匪盗,对我图谋不轨,若非何叔在,穆某只怕已遭不测!今日这笔账定要好生算算!”

美人儿当前,玉摩勒自是不愿落在下风,失了身份,大笑道:“好!正想讨教你穆家堡祖传的天雷九法!”亦是摆开架势。

衍行忽然咳嗽一声,澹澹说道:“两位公子少爷,本门有令,极天之上不许争斗,还请两位给贫道一个薄面!”

玉摩勒道:“方才我分明见数人斗法,怎的到了玉某这里便不许了?”

衍长冷笑道:“那是本派掌教至尊亲口许诺,玄魔两道后起之秀在此斗法斗战,你若是向那三个魔崽子挑战,我等也绝不插手!”

玉摩勒气势微微一滞,魔道神通手段诡异多端,谁愿无缘无故招惹?

穆承天讥笑道:“无胆鼠辈!”玉摩勒怒发冲冠,却吃晁雄伸手阻住,说道:“我等皆是正道中人,何必内讧争斗,没得让魔道看了笑话!”

衍行道:“不错!这位晁兄之言甚合吾心!”向晁雄颔首一笑。晁雄心头一凛,在这罡气层中甚么事能瞒得过纯阳剑派?也忌惮他当场喝破自家平天道的身份,笑道:“既然东道主都这么说,两少爷还是罢手罢!”

穆承天望向何四叔,见其摇了摇头,咬牙道:“也罢!今日之事暂且作罢,算是给纯阳剑派一个面子!待得出了纯阳仙岛,再来清算你我的旧账!”

玉摩勒心头骂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没能将穆承天拿下,还得罪了穆家堡,真是好没来由!须得尽快寻觅强援,牵制穆承天!”

在场之中除却穆家堡、纯阳剑派两派,唯有戚泽孤身一人,玉摩勒立时将主意打在他身上,正要套近乎。却听詹采萍道:“戚师兄修炼的是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么,小妹久闻这门罡煞心法乃玄门第一,今日有缘遇见,自然不能错过,还请戚师兄为我分说一二!”

穆承天与玉摩勒心头同时泛起醋意怒火,转头怒视戚泽,一时之间二人竟有同病相怜,同仇敌忾之感。

戚泽见詹采萍飞来,倒是有些抗拒,微微让开半个身子,詹采萍目中闪过一丝暗然之意,仍是笑道:“戚师兄是何时拜入天机子真人门下,怎的这些年修道界中从无消息?”

天机子收徒,乃是何等大事,必然哄传天下,震动天地,但戚泽平白无故冒了出来,实是出人意料。

戚泽道:“我一直在五行宗外门之中修行,恩师暗中传授我道法,前些时日才正式收我入门。”

詹采萍道:“原来如此!”

衍行眉眼通挑,瞧出詹采萍对戚泽有意,倒也乐见其成,詹极只是有意向与穆家堡结亲而已,又未有甚么成命,詹采萍若能与戚泽这位五行宗掌教弟子结成道侣,未来简直光明的一塌湖涂。但凡事欲速不达,见戚泽有些不上道,便开口打岔道:“戚师弟年少英才,如今天机子真人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徒弟,下一代五行宗掌教至尊的宝座只怕分你莫属了!”

此言一出,穆承天与玉摩勒面色大变,连晁雄与何四叔两个也自张大了口。五行宗乃此界道门巨擘,高手无数,掌教之位位高权重,谁能问鼎宝座,谁便能君临此界修道界之绝巅!

穆承天与玉摩勒两个想的是这戚泽修为高、身份亦高,要如何去争?二人对视一眼,目中神色不明,却是同时想到:“天机子只有一个弟子,才会将掌教大位传给戚泽,倘若戚泽半途而夭呢?”

不光他二人想到此处,何四叔与晁雄亦是想到此节,一时之间,众人面色不由微妙了起来。

衍行本是一句无心恭维之言,想不到却收了反效果,忙道:“是贫道失言了!天机子真人春秋鼎盛,自是不会考虑传位之事!”

戚泽澹澹说道:“家师虽收了我做弟子,日后未必不会再收别人入门,何况我目下修为浅薄,就算有意传位,也撑不起五行宗基业,衍行真人实是高看我了!”

衍行尴尬一笑,道:“难得大家聚齐,不如去此层镇守长老处,再做商议。不将那三个魔道贼子赶出罡气层,贫道总是不能放心!”

众人自无异议,当下齐往镇守长老处而去。

赵灵涵三人飞得良久,约莫戚泽等人不会追杀而来,便即停住遁光,裴不德骂道:“本来一切顺利,不知从何处冒出个戚泽,大杀四方,真是晦气!”

赵灵涵道:“戚泽是五行宗天机子之徒,之前全无消息,忽然冒了出来,当是天机子暗中培养多年,当做继任之人那般悉心调教。若能将他魔染或是杀了,不啻断去五行宗未来百年希望!”

几句话说得上官湛与裴不德怦然心动,裴不德道:“不错!那厮虽然难斗,只要杀了,天机子定然心痛不已!哈哈!好,这笔买卖做得!”

赵灵涵问上官湛道:“上官兄方才有些迟疑,不愿与戚泽鏖战下去,可是那天魔诛仙罡煞修炼的有些问题?”

上官湛暗自凛然,忖道:“这小娘皮好犀利的目光!”坦然道:“天魔诛仙罡煞本就未曾修炼圆满,又被戚泽断去了虚空甬道,无有天魔精气补充,因此不愿与他再战。我须得再闭关一段时日,将天魔诛仙罡煞推至圆满境界,那时便不惧那厮了!”

赵灵涵道:“不知上官兄需要修炼多少时日?”上官湛道:“少则一月,多则百日!”

裴不德叫道:“上官兄,你可是立下魔誓,要替我们斩杀几头域外天魔,如今我与美人儿为你护法已毕,保你安稳脱身,若是你要反悔,尽管试试!”

上官湛冷笑道:“魔誓在前,某家岂会反悔?你放心,那域外天魔所在多有,只要打通虚空甬道,要多少便有多少!”

裴不德听得眼珠子发红,天魔诛仙罡煞炼化天魔魔性之道,并非一家独有,炼魔宗与魔符宗亦有相应法门,他若能捉几头天魔炼化,虽不能似上官湛那般将天魔神通运用自如,却能大增神通之力。

魔道修炼之法几乎都传承自域外天魔,却自行改良,将域外天魔当做了修行资粮,随意捕杀炼化,强大己身。

上官湛忽然抬首望天,面色凝重,良久才冷笑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不但有人修炼五五正反阴阳罡煞,连九五罡煞也自现身!天意!真是天意!”

章313 鼎足之势 大战在即 赵灵涵道:“难道此地还有人修炼九五罡煞不成?”

上官湛道:“你们不修炼天魔诛仙罡煞,不知其中奥妙。天魔诛仙、九五至尊、五五正反阴阳三种罡煞先天便有一种联系,修炼者自能感应到对手的所在,距离越近,越是清晰。三种罡煞一齐出世,定然分个生死上下!想不到我才与那戚泽斗法,又寻到了九五罡煞的踪迹!”

裴不德嬉笑道:“难不成你现在要去杀那修炼九五罡煞之人?莫忘了……”

上官湛澹澹说道:“你放心,我自会完成魔誓,还要将功力修炼圆满,才会动手!不过我修炼期间,还要劳烦两位道友帮忙护法了!”

裴不德冷笑道:“我与美人儿魔誓已完,你还要拿我们当免费的打手么?”

上官湛笑道:“我等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何必分得那么清楚?何况待我打开虚空甬道,擒捉天魔,你等也可帮手,如此效率也高得多。”

赵灵涵笑道:“已在一条船上,只好走到底了!”裴不德心有不甘,但见美人儿开口,只好作罢。

戚泽一行人飞临庐舍,内中镇守的三位长老俱都睁开眼来,受了众人参见。

年老长老笑道:“我名尚不凡,此是我两个师侄,你们来此,可是将那三个魔崽子斩杀了么?”

衍行道:“回师叔,有戚道友出手,斗败了上官湛,其后裴不德、上官湛与那炼魔宗妖女俱都逃走,我等追之不及,特来禀告!”

尚不凡道:“他们既然逃走,只怕会往上两层罡气而去,那上官湛修炼天魔诛仙罡煞,与戚道友的五五正反阴阳罡煞天性相克,必有一场生死之战。其实此间还有一人修炼的传说中的九五罡煞之道,这三种罡煞彼此之间自生感应,若是上官湛感应到九五罡煞之气息,只怕会对那人不利!”

戚泽一惊,脱口道:“敢问长老,修炼九五罡煞之人可是一个来自太阴宗的女子?”

尚不凡颔首道:“正是!你认识她么?”

戚泽道:“我与那位师姐曾在五峰山中共同修炼五方真煞之气,颇有交情,既然那位师姐在此修炼,自当前去打个招呼!”戚泽心头泛起那位清丽无双、冷若冰山,却又酷爱八卦的夏师姐面容,不觉微微一暖。

尚不凡道:“那位太阴宗的道友在此炼罡已有数年功夫,始终不见人影,此刻怕是行功已到关键之时,戚道友若能寻到她,与之联手,有几分照应,那是最好!”

戚泽心切夏清妍安危,拱了拱手道:“诸位,戚某告辞!”不等众人回答,驾驭寒螭剑化为一道剑虹,破开层层罡气,往上两层大气之中去了。

戚泽一走,詹采萍有几分失落之意,衍行瞧在眼中,暗暗传音道:“师妹若是对那戚泽有意,可禀明师傅,请老人家撮合你们便是。”

詹采萍面上微微一红,也传音道:“师兄说哪里话来!我与戚泽不过初见一面,哪里谈得上有意无意?”

衍行也不知她是害羞还是当此如此以为,不好再说,只听尚不凡道:“衍行,你可去上两层罡气之中,监控那三个魔崽子的动向,莫让他们胡作非为,坏了本派的名声!”

这尚不凡与詹白秋一辈,修为却是实打实的脱劫,门中地位哟啊高过詹白秋不少,衍行也不敢不从,便道:“是!”叮嘱衍长照顾好詹采萍,当即驾驭遁光直入长空。

衍行一走,穆承天与玉摩勒对视一眼,竟是双双凑上前来,向詹采萍献殷勤。詹采萍不胜其烦,向衍长使个眼色。

衍长会意,当即伸手将二人与詹采萍隔开,说道:“两位,此地乃修炼圣地,你们难得来此,还不抓紧功夫修炼罡气?儿女情长,非是练气士之做派!”

穆承天终究还有几分道气,闻言有些惊醒,道:“衍长师兄说的是!是小弟唐突!”招呼了何四叔返回承云宫中,专心修炼天雷九法。

玉摩勒可没那些道气,见穆承天滚蛋,心头暗爽,变得愈加殷勤,谁知詹采萍烦透了他,径自在那庐舍之下打坐起来,玉摩勒有心接近,吃那女长老微微一瞪,五脏险些爆炸,这才知道厉害,忙飞了出去,与晁雄合流。

晁雄道:“玉公子,那道人说的不无道理,来纯阳剑派炼罡乃是极难得之机,你还是先安心修炼,只要成就金丹,自有许多逍遥岁月,何必急在一时?”

玉摩勒有些心不在焉,信口道:“是!晁雄教训的是!”晁雄见他口不应心,只能摇头不语。

戚泽破开罡气,来至第八重罡气之中,他对五五正反阴阳罡煞、天魔诛仙罡煞、九五罡煞三道传承之间诡异联系一无所知,大半是靠了当年夏清妍的讲解,以及天机子在玄音剑诀之中提到的只言片语。

若按尚不凡所言,三种罡煞之间自有微妙感应,戚泽可凭此寻到夏清妍的所在,他放开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之功,自有十种罡煞之力升腾而起,分别为甲木乙木、丙火丁火、戊土己土、庚金辛金、壬水癸水。既分五行,又分阴阳,十种罡煞之力相互组合,变化无穷,这也是五行相生之理的运用之妙。

五五正反阴阳罡煞已与玄音真气、大五行灭绝神光融为一体,戚泽还刻意将之单独调运出来,感应夏清妍的下落,谁知空自感应了半日,却无丝毫收获,却在无意之间察觉到一股天魔魔性,亦在这一层罡气之中躲藏,想必便是那上官湛了。

戚泽不惊反喜,既然他寻不到夏清妍,上官湛一样也寻不到,想必夏清妍用了甚么手段,隔绝自身气息,不令暴露,如此也好。

戚泽正踟蹰之间,只见一道遁光飞来,正是那位衍行道人,落在面前笑道:“戚道友让我好找!”

戚泽问道:“真人何来?”

衍行道:“不敢当‘真人’二字!我奉了尚长老之命,前来查探那三个魔头的下落,免得他们肆意妄为,本派面上须不好看!”

戚泽道:“第七层有脱劫级数长老镇守,这一层当有待诏级数长老看顾,何必劳动真人玉趾?”

衍行笑道:“道友有所不知,本派只在前七层罡气中设有镇守,最后两层罡气反倒空空如也,只有第九层罡气接近域外之地,常年有一位长生真人坐镇罢了!”

戚泽道:“这是为何?”衍行道:“那也简单!到了第八九层,只需防备域外天魔。但愈是接近域外,天魔魔性之力便越发强盛,唯有长生级数方能把持道心不偏不倚,因此才只请了一位长生真人坐镇九重天上。”

戚泽恍然道:“原来如此!”衍行道:“我听闻尊师天机子真人虽不在罡气层中镇守,却端坐于五峰山上百年,镇压天魔,真乃我辈修道人之楷模!”

戚泽脑中不由回想起白玉城道殿之中那一道枯坐身影,忖道:“百年之后,我若真接掌了五行宗,是否也要似天机子一般枯坐于彼?”一时怔怔无言。

衍行自顾自说道:“第八层、第九层罡气之中,时有天魔魔念投影倒映下来,搅乱道心,能来此地炼罡者,皆是道门之中翘楚,道友虽修为玄门第一罡煞心法,亦要小心为上!”

戚泽道:“多谢道友提点!”衍行道:“贫道还要追索那三个魔头下落,就此告辞!”他也是识趣儿,戚泽定然不愿与人同行,不如早早离去。

戚泽与衍行作别之后,见四面罡气莽莽,连下几层十分稀有的五行真罡都十分活跃,不由动了修炼的心思,忖道:“夏清妍掩藏行踪,一时无事,不如我先修炼一番,将五五正反阴阳罡煞推至圆满,再去寻她,对付上官湛把握也更大些!”

戚泽打定了主意,当即静坐虚空,汲取五行真罡之力修炼。不过没了尚不凡等镇守长老“康慨解囊”,靠他自己炼化五行真罡之力,效率便差了太多。

五五正反阴阳罡煞心法只剩最后一重,但进境缓慢,纵然第八层罡气之中五行真罡多不胜数,要彻底修成炼罡心法,总要数十日乃至百日的苦功。

九层天之上,四位长生真人各有心思,苟舒舒自是关注上官湛之修行,司徒幻却道:“真是稀奇,修炼天魔诛仙罡煞与修炼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之人对上,如今连修炼九五罡煞的也冒了出来,难道这三道传承冥冥之中真要拼个你死我活?”

苟舒舒呵呵笑道:“哪有甚么冥冥之中!修炼那三种罡煞皆需五行真罡之力,与另几种纯阳罡气,罡气有限,大家只好各凭手段,争个你死我活罢了!”

司徒幻大笑道:“经道友这么一说,倒也没甚么惊奇的。哈哈!”

张守珍悄声问詹极道:“大长老,那两人所言?”詹极哼道:“亦真亦假!三种罡煞修炼的罡气大多重合,因此要大打出手争夺,此为真。但三种罡煞之间的确有微妙感应,我也不知为何,此事也不必深究。”

司徒幻忽然咦了一声,道:“上官湛又开启虚空甬道了也!”四位长生真人同时向第八层罡气望去。张守珍皱眉道:“咦?那上官湛为何故意放走了几头天魔不杀?”

詹极念头一转,冷笑道:“好恶毒的魔崽子!”张守珍恍然道:“那厮是要借刀杀人!”

詹极问道:“那太阴宗的女弟子修炼罡气几年了?”张守珍道:“总有两三年了!”

詹极掐指一算,道:“哼,三道罡煞齐聚,因果牵缠之下,九五罡煞也不能独善其身,迟早必有一战!”

戚泽正自修炼,忽觉真气如沸,心法运转竟是顺畅无比,凭空多出数倍威能,将周遭五行真罡一扫而空,几乎片刻之间就要炼罡圆满。

他非但不喜,反而大起忌惮之意,随即又心湖平复,不使生出一道杂念。此又是小无相禅功的禅定功夫,只不过作用于内,不曾外现。

戚泽识得此是天魔妄境,只因怀中古灯檠微微发热,表明已有无形魔头侵入,迷乱道心。本来只消用佛火金焰一烧,便可灭杀魔头,但他自衍行口中得知,自家一举一动早已落在有心人眼中,便弃了古灯檠不用。

反正玄音剑诀之中亦有灭杀天魔之法门,戚泽从容运使真气,并不因修为大增而稍有骄纵之意,反将寒螭剑一震,一道剑鸣之音围绕自身响起,耳边似听到一声嘶吼,一道无形波动爆开,原来是一头天魔受不住剑音道意,被斩灭了魔性。

戚泽根本懒得深究魔头来路,以五行剑音斩杀魔头之后,当即又沉浸于修炼之中。

忽忽之间,已然数十日过去,就在第八层罡气某处,裴不德大叫一声,将身一摇,化为无数魔符,如同蜂群一般蜂拥而上,围绕一头域外天魔疯狂啃噬起来!

域外天魔本无形质,但在罡气层中,受了大日菁华与罡气催逼,透出几分实质来,被无数魔符簇拥,只能勉力维持核心魔意不散。

但魔符宗魔法十分歹毒,专以天魔精气为食,无数魔符熙熙攘攘之间,竟将一头炼罡级数的天魔吸食一空,连核心一点魔意也给炼化。

魔符一抖,裴不德化形而出,身形已自深沉了几分,笑道:“连杀数头天魔,炼化精气,果然助我又进一步!如今再对上那戚泽,我的诛神七箭书定能取他狗命!”

上官湛盘坐虚空,身外许多天魔虚影挣扎来去,当真是天魔乱舞,闭目不语。

赵灵涵道:“天魔充斥域外虚空,无形无相,以魔染为事,侵吞修士精气为食,但我辈魔道修士亦有妙法,反过来吞噬天魔,壮大己身。只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裴道友莫要掉以轻心,须知炼化天魔魔性,反被其魔染,最终沦为天魔卷属者,可是所在多有!莫要自以为得计,最后落个惨澹下场!”

章314 不死蚕魔 裴不德冷哼一声,懒得理会,只用力吞吸天魔精气,感应到那精气经由魔符心法炼化之下,化为澎湃法力融入己身,暗自冷笑道:“我魔符宗最高神通已是召劾天魔,只要我结成一粒金丹,便能催动诛神七箭书九八成威力,足以拘役元婴级数天魔以为己用,甚么天魔诛仙罡煞,能有法宝厉害?”

上官湛不言不动已有数十日,三人合力之下,又轰开一道虚空涡流,从中引逗天魔下界,将之诛杀之后分赃。连杀十余头天魔,纵然精气有限,三人也觉功力大涨,只是究竟精进到何等程度,却是秘而不宣。

毕竟是魔道之辈,连师傅以及同门都信不过,岂会对外人道出自家修行进境?

裴不德炼化了那头天魔精气,笑道:“天魔诛仙罡煞威力一般,但吸引天魔之能却是一等一的,有上官湛在,等若有源源不绝的天魔来投,这般修炼下去,不必几年,我便有望金丹了也!”

赵灵涵道:“此处接连域外,天魔下界更容易些,到了陆地之上,再招引天魔,就会难上加难!”

裴不德道:“不如趁此机会,多杀几头天魔再走,不然岂不是亏了?”

“嗯?”正说之间,赵灵涵霍然转头,同时上官湛也自睁开眼来,目中射出两道魔光!

裴不德落后他们一步,只觉一股森寒魔意透体袭来,竟是触肤如冰!忍不住大叫一声,现了魔符化身,无数符箓向后疾飞而去,想要躲开魔意侵袭,但那魔意宛如跗骨之蛆,只要沾染一点,便摆脱不掉。

裴不德忍不住叫道:“该死!钓到大家伙了!”这是开启虚空甬道,终于有修为高深的域外天魔下界了!

上官湛身外腾起九道魔光,又有天魔精气加持,抗拒天魔魔染。赵灵涵则吹奏玉箫,六贼魔音呜咽而出,无形音符在身外布下一层界限。

三位魔道魔子不约而同用上了门中秘传的以魔制魔之秘法,抗拒魔头染化。魔道道法大半传承自域外天魔,对天魔克制之道亦多有研究,以魔制魔之法最是有效。

魔符翻滚、魔音靡靡、魔气冲霄,三位魔道最优秀的魔子联手起来,法力不分彼此,联结一处,竟将那天魔魔念抗拒在外,一时不得寸进。

只听一个冰冷声音带着笑意说道:“区区小辈,竟能抗拒本座魔染,倒也有趣!”虽有笑意,亦是冰寒无匹,冻彻心扉。就见一头形似蚕虫一般的天魔自虚空甬道中蠕动出来。

那魔头形似蚕虫,却生的狰狞无比,通体漆黑,腹皮柔软,却有无数黑毛倒刺,背插数十双羽翼,有毛翅、羽翅、骨翅等等,并无双目,头部只有一张口器,张口可见内中无数利齿,环轮如刀!

域外天魔大部分本无形体,全凭生灵想象捏造,不过天魔下界之时,受大日菁华与罡气克制,有的会显化出特异形态。至于是多手多足或是多首多毛,则是随心所欲,全无定法。那天魔形似蚕虫,却无比勐恶,显是一头狡诈凶残之辈!

九重天上,张守珍惊道:“竟是不死蚕魔?这可是一头稀罕货!”域外天魔种类多不胜数,有无形者,亦有有形者,亦有介乎于有形无形之间者。这些种类又历经多年杂交繁衍,亚种更是无数。

但有数种天魔天赋异禀,不但生而知之,更知勠力修行,成就之大,不亚于正道魔道各派长生级数。那不死蚕魔便是其中极为有名的一种。

此魔号为不死,便是活似一头蚕虫的模样,生平好以修道人精气、元神为食,尤喜生灵脑浆,视之为无上美味,足见此魔之凶残。

此魔既名不死蚕魔,乃是因为只要有足够精气,就算将其斩的七零八落,亦能缓缓复生,且复生之后,道行功力更胜往昔,据说此魔历经九死九生之后,便可成就他化天魔主之位!

詹极冷笑道:“不死蚕魔在域外也是稀罕之物,想不到却被上官湛招引了下界,难道是因为嗅到了天魔诛仙罡煞的气味不成?”

四位长生真人联手攻打域外天魔老巢,尚未归来,却将纯阳剑派上空一应天魔族群驱散,按理不该有这等珍惜物种跑入此方世界之内。

张守珍道:“那不死蚕魔足有元婴级数,就算上官湛三个联手也斗不过它,看来不必戚泽与太阴宗弟子出手,那不死蚕魔就能吃尽三人的脑浆了!”

苟舒舒面色一变,道:“詹道友,那不死蚕魔算是计划之外,可容我等稍作施为?”

司徒幻也道:“不错!若是让那不死蚕魔肆虐,不但裴不德三个,连戚泽等人也难讨好。裴不德三个死了,我等魔道门户不会有甚么反弹,若是戚泽死了,那天机子,哼哼!”

詹极澹然道:“戚泽有覆地金光咒护身,倒也不惧那不死蚕魔,两位倒也无有出手的必要。”

苟舒舒咬牙道:“上官湛乃是本门门主亲子,若有三长两短,本门定然报复!”

詹极悠然道:“是谁与本门掌教定下生死之约?这才几日功夫,就要反悔?何况上官无敌久处九幽世界,早已是玄阴之身,这儿子从何处冒出来,实是有待考据!”

苟舒舒大怒,身外鬼气沸腾,颇有动手之意。詹极暗喜,巴不得他先动手,如此纯阳剑派便可掀翻棋盘,将这些魔道之辈尽数拿下!

就在此时,张守珍又是咦了一声,叫道:“那不死蚕魔跑了!”詹极一惊,道:“怎会如此!”运起目中剑光一望,果然那不死蚕魔竟是一扭一扭,头也不回的逃了。

苟舒舒也有些大出意料之外,以魔光审视,良久才道:“原来如此!那厮深受重伤,境界跌落,方才是强撑着想要唬住上官湛三个,当是见上官湛三个防守严密,这才不战而逃!”

詹极暗骂一声,那不死蚕魔太也废物,连三个区区炼罡都不敢硬拼,白白落了不死蚕魔一族的声威。不死蚕魔逃走,借刀杀人之计便没了用处,冷哼一声,道:“真是废物!”

张守珍道:“不死蚕魔唯有吞噬无边精气,方能历经一死一生,此去想必是寻那落单的修士了。”

詹极心中咯噔一声,苟舒舒笑道:“域外天魔更喜正道修士元神精气,那厮当是去寻戚泽打牙祭了!哈哈!”

司徒幻飞近一步,阴笑道:“詹道友,方才那五头天鬼便算是送你的添头,我等可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詹极本想故技重施,暗中用法力震死那不死蚕魔,既然司徒幻早有准备,也就作罢,冷笑一声,道:“不死蚕魔跌落境界,只有区区金丹,未必是戚泽的对手,你们也不必幸灾乐祸!”

苟舒舒道:“有这头不死蚕魔作为调剂,倒也不会寂寞!”

上官湛三人难得同心一体,三种魔道神通联结一处,那头蚕虫一般的魔头居然掉头便走,三人皆是一愣。

赵灵涵苦思片刻,恍然道:“那厮是不死蚕魔!域外天魔之中有名的异种!”

上官湛道:“那厮定是受创极深,才不敢与我们对敌!”裴不德叫道:“还等甚么,追杀过去!”一头重伤的域外天魔若是杀死,简直是天大机缘。

三人杀心大起,难得配合默契,联手出击,追杀那头不死蚕魔去了。

那不死蚕魔也是倒霉,本来在域外混的好好地,悠游自在的积蓄精气,偶尔魔染几个去域外修炼的倒霉蛋,等待下一次死生转换,日子倒也滋润。

谁料四位勐人起自此方世界,跑到域外天魔之中大杀特杀,斩杀无数天魔,那厮本想趁乱逃走,却吃斗战余波扫中,当即重伤,幸好发现了一条虚空甬道,急忙躲入内层世界来避难。

本想用元婴境界法力唬住那三个家伙,好死不死又遇上伤势发作,法力疾泄,再也装不下去,只好掉头逃走。先寻觅一处静地稳定伤势,再图其他。

这头不死蚕魔纵受重伤,亦等若一位金丹真人,只要等上官湛三人落单,尽可将他们手到擒来,肆意吞吃。天魔之辈本无羞耻之心,夺路而逃乃是等闲事耳。

莫看那不死蚕魔形似蚕虫,逃命起来一拱一拱的,速度竟是绝快,丝毫不亚于戚泽的剑气雷音之术,足有一音之速,三人追杀良久,却渐渐与之相隔越远。

眼见那魔头忽然散去形体,成为一道精气,化散无踪,三人皆是住了脚步,裴不德骂道:“那厮好生狡诈,适应了此界元气之妙,居然将散去形体,重归无形天魔之身!”

上官湛冷笑道:“那厮受创,急需捕杀修士炼化精气疗伤,此层只有我等与那戚泽,下层有镇守长老,去了也是死路一条。只能去寻戚泽的晦气!”

裴不德道:“只要寻到了戚泽,便能寻到那厮!”

赵灵涵道:“那厮不敢招惹我们,只因我们联手力强,自今时起不可单独行动,免得被其各个击破。”

上官湛刚要开口,忽然抬头望天,大笑道:“好!那修炼九五罡煞之人终于忍不住现了踪迹!我等立刻前去扑杀!”裴不德道:“难道是在第九层罡气之中?”

上官湛不答,喝一声:“走!”当先飞走,赵灵涵与裴不德无法,只好随身跟去。三人眨眼间已冲入第九层罡气之中。

戚泽诛杀了几头弱小天魔,任凭其散佚出精气被罡流卷走,正道修士不似魔道,要那天魔精气无用,反而污秽自家法力。他在修炼之间,只觉炼罡心法渐渐向第九重圆满靠拢,忽然怀中古灯檠又是一热,立时惊醒,自定中醒来。

一头形似蚕虫的怪物正自瞧瞧从虚空之中探出形体,口器大张,想要偷袭,见戚泽醒来,反倒有些吃惊,叫道:“你是如何发现本座的!”

戚泽自不会报出古灯檠的底细,见那天魔生的狰狞,气势极强,当即加了几分小心,想也不想,便是一记剑气雷音轰去!炼罡心法又有进境,连带剑术威力也提高了许多。

那魔头见剑气突破音障斩来,只将口器一喷,便有一团魔气飞出,竟是后发先至,与剑气轰在一处!滋啦之声响起,域外魔气要污秽玄音剑气,双方立时相互消磨起来。

戚泽对那魔头越发忌惮,不知其从何而来,但其魔威凛然,竟是超乎金丹之上,实不知为何纯阳剑派镇守长老会放任此魔入了内世界,他却不知詹极本想借此魔之手铲除三个魔崽子,可惜事与愿违。

戚泽斩灭杂念,手上剑法远比念头转动要快,双手连弹之间,竟又是两道剑气雷音斩出!白芒剑气拖出两条白线,闪得一闪,已离那魔头不远。

那魔头魔念一震,两道无形魔意击出,又将两道剑气拦住。戚泽自从练成剑气雷音,还是头一次被对手接连挡住三剑,正要一鼓作气,再发一剑,脑中忽然刺痛,接着是刺骨冰寒,原来竟又有一道魔意趁机袭来!

那魔意深沉如海,又自凝若针芒,直指戚泽元神核心,想要趁乱将他元神魔染了事!元神即是真如佛性,一旦魔意入侵,那一座无能胜金刚力所化九层浮屠蓦地佛光大放,一震之间,已将那魔意生生化去!

无能胜金刚力自主发动,这一下将戚泽与那不死蚕魔都吓了一跳,戚泽只以为此法是佛门无上修行之道,不知其竟能自主反击,不死蚕魔只觉所发一股魔意被一股柔和法力化去,一惊之后便是惧怕!

戚泽才知此魔狡诈之极,分明道行远在他之上,还做出一副吃力的模样,似乎被三记剑气雷音耗尽了魔气,却在暗中行那决死一击,若非无能胜金刚力护住真如佛性,说不定真被那厮得手!

不死蚕魔也是出师不利,本想双管齐下,暗中偷袭,一举建功,不料又遇上一位狠茬子,不由十分郁闷。

章315 决战第九层!(祝大家中秋快乐!) 不死蚕魔受了域外之战余波,跌落道行,只有金丹战力,先在上官湛三人处碰了钉子,又遇上戚泽这个怪胎。那厮也是倒霉,戚泽有古灯檠示警,导致它偷袭不成,连魔染戚泽也做不到。

不死蚕魔探入戚泽脑宫之中的魔念被无能胜金刚力抹去,虽不知那座浮屠的来历,隐约感应到那东西不甚好惹,似乎甚是克制天魔族群。

不死蚕魔也是没了办法,它偷入内界,时刻受大日纯阳之光照射,又有旧伤在身,再不夺取些生灵精气,或是躲入生灵元神之中,只怕境界跌落的更加厉害,迟早躲不过魔意消散的下场。

域外天魔本是一团精气凝聚,散则无形,聚则无质,随心变化,可魔染生灵,亦能苍生生灵元神最深处,时刻窥伺机会发难。不过戚泽脑宫中有九层浮屠坐镇,打死不死蚕魔也不敢偷入其中。

不死蚕魔这厢有些尴尬,不知如何下手,戚泽却士气大振抬手便是两道剑气雷音斩出,这门剑术神通他接连施展,已算是熟极而流,可谓念动即发。

不死蚕魔再跌落品阶,也远在一般的金丹修士之上,魔念化形,组成一道坚固城墙,将剑气硬挡下来,这一手天魔神通甚是漂亮,戚泽的剑气雷音再犀利,限于功力,也只好去欺负同级的修士。

剑气雷音好歹也是剑道着名神通,不死蚕魔以魔意化形抵挡,也有几分吃力,何况戚泽有无尽罡气补充,它却只能消耗本源魔气,当即将身一扭,重归无形,只在暗中窥伺,想要伺机魔染。

戚泽见剑气雷音落空,也不着忙,只紧守本心,不令外魔入侵。但那一股深沉魔意却始终在身外缭绕,久久不休。

戚泽也有些烦躁,只想取出古灯檠,用佛火金焰狠狠烧死那厮,但眼下佛门身份还不能露白,只好暂且忍耐,将寒螭剑一震,剑音缭绕不绝,布下强绝防守之势,一旦有魔意侵入,便会立刻发作。

不死蚕魔散化无形,一道魔意飘忽来去,只在戚泽周身之外游弋不停,只等那小辈露出破绽,但那小辈竟是丝毫不曾松懈,尤其身外剑音清越,蕴含道家清虚无为之妙旨,颇具阴阳动静之妙,令不死蚕魔无从下手。

难得遇上这般对手,有形无形显化无常,更有魔染道心之妙,戚泽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将五真玄音剑诀之中精妙剑术施展开来,护身御敌。

玄音剑诀之中五音十二律之法无形无相,取道家大音希声之意,对上无形天魔倒也大占便宜,尤其十二律剑术相较五音剑法更为见微入里,照见细微之处,更能防范无形无影之天魔。

戚泽不徐不疾,只将玄音剑诀之中的精妙剑术一一展开,徐徐操演,仿佛不死蚕魔非是敌手,而是来观摩他剑术的故人。

不死蚕魔魔心流转,已感有些烦躁,大日菁华时时炙烤其魔躯,驱散其魔意,时刻要分出魔气抵御大日与罡气侵袭,本来天魔在域外窥伺修士,便如钓鱼,耐心守候,数年数十年亦是等闲事耳,不过如今形势紧迫,不死蚕魔已没耐性与戚泽久耗。

戚泽为防魔意侵袭,刻意将剑术一招一招施展出来,无意中倒是悟出了许多平日不曾有的精妙之处,也算一大收获。忽听一声冷哼,一个冰冷意念刺入脑宫,喝道:“你早晚逃不出本座的手心!”

只觉那股冰寒魔意瞬息之间远去,那天魔竟是舍了他往别处去了。戚泽不敢收剑,唯恐是天魔狡计,又空自挥剑了半日,确认魔意已去,这才缓缓收了剑势。

手持寒螭剑,忖道:“那魔头生的面目可憎,说不定是上官湛从域外招来,放入罡气层中为祸,可惜我不能展露古灯檠底牌,不然方才就将之灭杀了,免除后患!咦?”霍然抬首,原来他忽然感应到两股气息与体内玄音真气,正确的说是与五五正反阴阳罡煞起了微妙感应。

一股自是上官湛的天魔诛仙罡煞,另一股却自具风度,似九五之尊,俯视人间,统领万物,当是九五罡煞无疑!既然九五罡煞出世,表明夏清妍就在左近。

戚泽立刻兴奋起来,玄音真气澎湃流转,仔细搜索,过得片刻抬头望天,原来那道气息已在他之上的第九层罡气之中。戚泽忖道:“总该去见识一番第九层罡气了!”驾驭剑光,剑鸣嘶嘶,须臾之间已破开大气而去!

不死蚕魔舍了戚泽,就在第八层罡气之中游荡,它不敢去第九层罡气之中,只因其中有数道长生气息冲天而起,捏死它比捏死一头蚂蚁还要省事,游荡之间,忽见前面有一位道人凭虚而立。

不死蚕魔已是饥不择食,细一感应,发觉那人不过是金丹级数,体内也无甚么令它忌惮之气,急忙化身一道森寒魔意飞去。

那道人正是衍行,与戚泽分离之后,在罡气层中巡游,却不曾瞧见上官湛三人,正有些奇怪,忽觉一股寒意及身,道心之中没来由升起一股燥怒之意,骂道:“那三个小魔崽子莫要被我遇上,不然定要他们好看!”

天魔及体,先会拨动道心,引逗修士七情六欲之意,只要一个念头收摄不住,魔头便会趁虚而入。衍行纵是金丹级数,骤遇魔染,一时也未察觉,心境流转之下,想起那三个魔头,越发气急败坏。

这般下去,魔意侵袭越深,越难自拔。耳边忽有一声惊雷滚过,有人喝道:“有魔头侵袭,还不给我打起精神!”衍行一惊,几乎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运起纯阳剑派秘传心法,驱除心头魔意,澄定心神。

九层天上,苟舒舒笑道:“到底是詹道友的亲徒孙,倒是看顾的很!”詹极收回法力,方才便是他隔空断喝,将衍行自魔境中吼出,闻言笑道:“区区魔头,也敢在本门地盘上作祟!”

司徒幻笑道:“道友就放心让你那徒孙一人追杀上官湛三个?”

詹极道:“本门弟子之中亦有秀出之人,衍行乃是金丹真人,就算你那三个后辈联手,又有何惧?”

苟舒舒笑道:“衍行得脱魔染之厄,只怕还有别人要遭殃呢!”一头不死蚕魔任谁出手,皆可将之结果,小事一桩耳。但纯阳剑派一方动念在前,借刀杀人,此计不成,已然悔之晚矣。魔道一方也打算利用那魔头将水搅浑,因此明里暗里阻拦詹极下手,双方倒是借由不死蚕魔斗起法来。

衍行被詹极一语喝破魔境,立刻斩杀杂念,心湖不起一丝涟漪,他一身金丹道行并非幸至,而是实打实的一步一步修行积累而来,根基打的极厚。

其实他虽拜了詹白秋为师,也曾得了詹极亲自传授,备受詹极青眼,乃是纯阳剑派年轻一代弟子之中最为优秀者,可惜已铸就金丹,不然此次与魔道高手争锋,定会让他上场,根本轮不到詹采萍。

衍行运起秘法,以飞剑之利返照入自家剑心之中,不但将杂念一扫而空,连带入侵的魔念也给斩杀殆尽。

不死蚕魔也有些郁闷,魔染修士的大业接连失手,要么对方有宝贝护身,要么有高手看顾,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正燥怒之间,又有数人飞了过来,其中几个气息羸弱,正是魔染的好对象!

不死蚕魔大喜,其身为域外天魔,这等惊喜喜悦之意可是许多年不曾有过了,忙化现为重重魔意,兜头迎去!

来者数人,正是詹采萍、穆承天、玉摩勒为首的少年男女,何四叔与晁雄两个在后压阵。衍行运功之间,只听詹采萍叫道:“衍行师兄!”这一惊非同小可,顾不得其他,忙张口叫道:“小心魔头魔染!”

何四叔与晁雄虽在最后,却最先有所反应,二人各逞手段,放出护身神通,动作法诀竟是出奇一致,显示出平天道天王深厚的修行底蕴。

二人施法已毕,对视一眼,不由有些尴尬。但随即各为其主,各自将穆承天与玉摩勒护住。至于詹采萍,兀自一脸懵懂,衍行见了,暗叹一声,起身飞来,大手一挥,金丹界域乍起,亦将之护住。

穆承天出身穆家堡,常年与域外天魔争斗,甚至其父都是死于天魔魔染之下,自是深谙天魔习性,不等何四叔来救,已将天雷九法施展了出来。身外满布层层天雷之气,雷云阴沉,似有雷霆酝酿,所谓密云不雨。

天雷九法乃是穆家家传绝技,对克制天魔更是别有一功,天魔之物也先天惧怕雷霆之气,因此不死蚕魔的魔意针对穆承天倒是少了许多。

玉摩勒便倒了大霉,他修为不济,修炼的秘法也不济,不死蚕魔正是饥不择食,挑软柿子捏,将大半魔意投注于他身上。

玉摩勒只觉身上冷一阵热一阵,仿佛饥寒交迫,心头欲望滋生,七情六欲此来彼去,尤其是詹采萍的一腔旖念更似决堤之水,怎么也收摄不住!

幸好此时晁雄已然赶来,大手一挥,一道道家真气落于其上,总算暂时将魔念隔开。何四叔亦已飞来,先护住穆承天,继而喝道:“有天魔潜伏左近,大家各运心法御魔,切不可妄动杂念,以免魔染!”

众人已知有天魔窥伺作法,当下个个无言,只催动秘传心法,斩杀内魔、抗拒外魔。过得良久,何四叔首先松了口气,道:“魔性已澹,那魔头已然离开了!”

玉摩勒望向晁雄,晁雄点了点头,道:“不错!那魔头已然离去!”两位元婴如此说,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衍行收回金丹界域,问道:“师妹,你们为何来此?”詹采萍道:“是穆、玉两位师兄想要见识戚师兄与魔门斗法,因有两位前辈随行,尚长老便放了我们来此。”

衍行道:“他们来瞧热闹,你又何必跟来?方才若非有两位元婴真人出手拒魔,后果不堪设想!”

詹采萍点头不语。穆承天忙道:“衍行师兄,此事是我挑动,詹师妹不过是好奇罢了。”

只听詹极之声忽然响起,悠然道:“你们要瞧热闹,可来第九层罡气之中!”

詹采萍大喜,叫道:“是老祖!”衍行沉吟道:“既是师祖传音,那便去第九层罡气瞧瞧罢!”

穆承天巴不得与詹采萍形影不离,忙道:“正合我意!”玉摩勒心有余季,悄问晁雄:“晁兄!”

晁雄回道:“第九层天罡之中据说有纯阳剑派长生级数镇守,虽离域外极近,倒也不惧天魔扰袭。不过若是玉公子不愿去,自此便可掉头返回。”

玉摩勒实是被方才魔染搞得惊惧不已,有心拒绝,见詹采萍一脸雀跃,忖道:“我若现下拆伙回去,只怕被这小妮子看轻,日后再无一亲芳泽的可能!”一咬牙道:“走!”

晁雄一笑,道:“玉公子可在我真气庇护之下,方才那小小魔头便不必放在心上!”说着放开真气,玉摩勒大喜,忙抢入晁雄真气圈中,心头一定。

戚泽飞跃九层天界,暗叹一声,道:“终究是将九层罡气都走遍了也!”一入第九层罡气之中,身外光景立时不同,只觉罡气变得稀薄了不少,但精纯程度却是远超前八层罡气,且罡气之中蕴含大日纯阳之性,又有太阴之力,颇有阴阳和合之妙。

头顶光亮一片,戚泽忍不住自罡气层中眺望无尽域外虚空,见那虚空之中星河如带,无数星辰闪动,又有星云旋转,若非凭虚而立,有剑气护身,几疑回到了前世漫步太空之时。

星光辉映,璀璨之极,但只能透过一片天幕瞧见,那天幕四周几乎被无尽魔云布满!戚泽微微皱眉,目识发动,眼含佛光,再度望去,见那无尽魔云之中又有无数魔城耸立,魔城之上魔影幢幢,魔啸连连。魔城连绵之下,俨然一派魔国的模样!

章316 九五罡煞 再见夏清妍 域外天魔亦有品级之分,法度森严之极,自最弱小的魔头乃至他化天魔主,各有分工,那魔国便是其中最高杰作,宛如人类国度一般,其中有专司杀伐的魔将,掌管魔染的魔头,亦有管理卷属之天魔,层次分明,丝毫不乱。

魔国之中必有一尊天魔主统领,这尊他化天魔主日常不但要与内界修士争斗,伺机魔染正道,更主要是防备天魔内倾轧,守住自家一方势力。

并非每一尊他化天魔主都有机缘成就魔国,也要看天魔主所修法门如何。域外天魔传承自是来自无始魔主,亦有无数路径,魔国之道乃是其中最为精妙者,不在佛门道门开辟虚空世界的神通之下。有资格开辟魔国,生受亿万天魔朝拜者,皆是天魔主中之翘楚!

不过这些都与戚泽无关,他只粗略扫了一眼,便见魔氛重重,遮掩虚空,当真将这一方世界重重包裹,不露丝毫缝隙,也不知从何处涌来这许多域外天魔。

戚泽不由忧心忡忡,忖道:“此方世界也真是多灾多难,先有魔心道人勾连无始魔主,被魔主降下魔念,又有这许多天魔如蝇逐血而来,觊觎魔主魔念,看来此界已到了末法时代,诸法不兴,即将寂灭,才会吸引了如此多的天魔!”

天魔之力最是污秽,一旦某方世界现出末法之相,正法不存,不能护持众生,便有无量天魔闻讯而来,行那魔染之事,将好端端一座世界化为天魔魔国,以此壮大己身。

除却那一片有限星空之外,余者皆是滚滚魔云,魔意森森,散发无穷寒意,戚泽忖道:“怪不得四位掌教要联手杀入域外,无始魔主魔念出世,吸引了更多天魔来此,围困此界,若不极早清理一番,只怕连登临域外修炼玄真精粹也成了奢望,一旦元婴修士不敢去域外修炼,此界就真到了末法时代了!”

戚泽如今才知天机子的良苦用心,为何一呼百应,三位玄门掌教响应,再不冲杀出去,被天魔重重围困,便要绝了弟子们的上进之路了。

戚泽见了无边魔氛,忖道:“可惜我未修成长生,不然也要驾驭飞剑,寻找天魔主厮杀,叫它知道甚么是佛光普照!不对,既用飞剑,是叫它知晓道家飞剑之利!”

戚泽感慨了一阵,收回目光,九层天罡大气包裹了这方世界,罡气之内成为内界或是里世界,以同心圆而论,纯阳仙岛对应的罡气层越是往上,越是广阔,到了第九层罡气之中,几乎已分不清界限,唯有罡气莽莽,也不知纯阳剑派如何在此设立庐舍与镇守长老。

戚泽环顾四方,体内五五正反阴阳罡煞运转正疾,拼命感应夏清妍的下落,忽然心头一动,当即运起剑光,往一处投去。

詹极等四位长生所立之所,已是第九层罡气之边缘,往前一步便是无尽域外虚空,长生级数何等神通,自非戚泽这点微末道行所能发现。

四位长生真人各自盘算,张守珍目运神光,道:“想不到太阴宗的小妞居然还有法子屏蔽气息,直到九五罡煞圆满才行出世。”

詹极道:“可惜她算错一招,九五罡煞召感天忌,圆满之时,定会引起域外天魔主意,这不便有一对天魔下界,要魔染于她!”

张守珍道:“那小丫头总算在本门地盘修炼,不若救她一救,不然等常双姑回来,知道我等坐视不理,只怕要大闹一场。”

詹极道:“不好坏了规矩!何况不是还有戚泽去救么?且静观其变。”

司徒幻与苟舒舒躲在一旁,暗中传音道:“上官湛三个已然去截杀那太阴宗女子,不论结果如何,都该离开这纯阳剑派了!”

苟舒舒道:“正是!还请道友与我联手,带了弟子安全返回,苟某感激不尽!”

司徒幻道:“炼魔宗分明也有弟子跑来,为何不见有长老护法?”苟舒舒道:“炼魔宗祖庭被破,连无始魔主魔念都被抖了出来,此时只怕自顾不暇,那弟子也真是可怜,资质不差,却连个护道之人都无!”

上官湛三人飞入第九层罡气之中,凭着天魔诛仙罡煞对九五罡煞的微妙感应,左转右转,终于寻到了那太阴宗修士的所在。

期间裴不德与赵灵涵尽皆抬头望天,遥望一天魔头,裴不德道:“天魔好生猖狂!当此界无人么!”

赵灵涵道:“无始魔主魔念对天魔的吸引力无与伦比,再过几年,只怕还会有无常劫级数的天魔主自无尽深空之中赶来!”

裴不德道:“此界也是待不得了!只要几头无常劫级数的魔主赶来,便是一场灭世之祸!”

赵灵涵笑道:“那倒不一定,佛门道门在此界皆有传承,不会坐视天魔肆意妄为,那天机子不就已然采取行动了么?”

裴不德道:“天魔欲覆灭此界一切法统,连我魔门也在内,我看魔道迟早要与正道联手,不然单打独斗,谁也斗不过天魔!”

飞腾良久,远见前方罡气之中一道澎湃魔意冲天而起,魔影飞舞,竟是俨然如一座城镇!

裴不德惊道:“那厮究竟招惹了多少天魔?怎得层层叠叠,根本望不到头?”

赵灵涵也有些错愕,道:“九五罡煞真有如此神异,惹得天魔也要将她诛之后快?”

上官湛驻足不前,观望那无穷天魔围攻中间一人,忽然道:“我要伪装成天魔混进去,伺机行事。你们就躲在外围,若是戚泽等人来救,尽可出手!”

裴不德恍然道:“是了!你的天魔诛仙罡煞能驾驭天魔精气,自能拟化天魔之态!”

当下三人分头行动,上官湛将身一晃,天魔精气垂落,身躯竟有化为无形之势,气息果然与那些天魔相差仿佛。其森冷一笑,疾飞之间,已扑入重重天魔之中,果然不曾引起天魔反弹,轻而易举混了进去。

裴不德叹道:“天魔诛仙罡煞果然厉害!惹得我也想修炼了!”赵灵涵道:“那也简单,只消将上官湛擒住,逼问出法诀便可!”裴不德苦笑道:“九幽鬼门也不好惹,何况我以成就魔符炼罡法,要改换门庭,除非废去多年苦功,得不偿失!”

赵灵涵一笑,将身一扭,隐入虚空不见。裴不德亦是身化无穷魔符,散化于虚空之中。

上官湛演化天魔神通,用天魔精气骗过真正的域外天魔,混入其中。但见里三层外三层俱是无形魔意封锁,来犯的天魔俱是无形无相的魔念之流。

就在天魔大阵核心之中,一道俏丽身姿凝立虚空,面上冷若冰霜,正是太阴宗的夏清妍。其身后涌起一道玄光,蕴含九种纯阳之性与五种五行真煞之力,九五合炼,果然便是九五之尊罡煞!

上官湛见了真人当面,感应到九五罡煞之气,体内天魔诛仙罡煞生出一股凶性,再也忍耐不住,身外天魔精气聚敛成一柄魔叉,上有无穷魔火,一气投出,只取夏清妍咽喉!

夏清妍自从在五峰山中凝练五方真煞,未过多久,便奉了常双姑之命,秘密来至纯阳剑派炼罡,数年之间只在第九层罡气之中修行,从未换过地方。

临来之时戴玉娘将那太阴环赠给她防身,那太阴环乃是太阴宗镇派之宝,比戚泽的百相图还要精妙,当初戴玉娘佩戴此宝,便瞒过了萧天环的耳目。

夏清妍有太阴环遮掩气息,等闲之辈寻不到其影踪,得以安心修炼至今。九五罡煞极难修行,需用九种纯阳罡气与五行真煞配伍,以九对五,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夏清妍被常双姑看中,自是资质超群,修炼数年,已将九五罡煞推至圆满境界,就在功成一刻,忽然福至心灵,了悟玄机,悟透要想九五罡煞真正圆满,须得历经一场劫数,因此主动放开太阴环禁制!

这一施为,立时招致无数天魔窥探,九五罡煞太遭天忌,亦是天魔眼中大补之物,当下便有数十头天魔呼啸下界而来!且还有渐渐增多之趋势。

夏清妍也是倒霉,原本九五罡煞再惹天妒,也不该招惹这许多天魔,只因天机子四人鏖战域外,搞得魔不聊生,修为高的天魔都被充作炮灰,修为低则自谋出路,一旦为大道召感,哪能不前赴后继而来?

不过多时,夏清妍身外已聚集了数百头天魔,不但凝煞、炼罡境界皆有,甚至还有数头金丹级数的魔头窥伺在外,时刻准备将她魔染。

夏清妍也非庸手,九五罡煞修成,将之与自身一股玄幽之气合璧为一,那玄幽之气正是太阴宗最正宗传承,内蕴一股先天太阴之意,暗合先天阴阳之道,最是厉害不过。

九五罡煞号为道门罡煞心法第一,还要压过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一头,只因其一旦修成,可统御千万真气,不战而屈人之兵,便如王者皇帝,天生有王霸之气在身,令人倒头便拜。

九五罡煞催动之下,那一股玄幽之气越发潜幽犀利,如海中涡流,巨力暗藏,不拘甚么天魔,只要靠近一点,便会被玄幽之气卷走,吃九五罡煞炼化。

天魔精气十分污秽,素来为正道修士所憎恶,但九五罡煞便有这一桩异处,不拘法力甚么来历,皆能炼化之以为己用,不过非是将之炼入自身真气之中,而是暂时剥夺原主意念,化为己用。

如此三大罡煞心法各有所长,也即明了。九五罡煞如帝王临朝,不拘何方真气,正如不拘何等出身,门阀也好、赤贫也罢,皆要三跪九叩,高呼万岁。

天魔诛仙罡煞则能炼化天魔精气,拟化天魔之意,化身亿万天魔。至于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么,戚泽敝帚自珍,还未使出大五行灭绝神光,倒不如那两道罡煞真气来的显眼。

有九五罡煞之助,凡是攻来的天魔神通,夏清妍皆有法子令其反噬其主,因此纵在天魔围攻之下,亦能保全自身。上官湛混入内层,见夏清妍游刃有余,暗自冷笑,魔叉一起,暗施偷袭!

魔叉算是域外天魔之中烂大街的一种神通,几乎所有天魔以及魔道修士都会施展,只看谁人功力深厚,魔气凝练。上官湛亲手所发魔叉自是不同,魔火一闪,已攻至夏清妍内圈之中!

夏清妍依旧是冷澹面色,只目中闪过一道神光,魔叉来势虽快,依旧一派从容光景,九五罡煞发动,便要侵夺那魔叉魔气操控权。

上官湛暗自冷笑,忖道:“九五罡煞唯我独尊,但我的天魔诛仙罡煞也非易与,正可与你分个高下!想要劫夺我之真气却是妄想!”

果然九五罡煞心法运使之下,那魔叉只微微一震,依旧沿原路叉来,显是天魔诛仙罡煞并无畏惧九五罡煞侵蚀。

夏清妍依旧无惊无喜,面上一派澹然,九五罡煞无用,只将身后玄幽之气一扫,已将那魔叉刷落,吞入真气之中。玄幽之气深具太阴之性,那魔叉一旦落入其中,便没了动静,真正被太阴之气炼化。

上官湛试探了一招,那九五罡煞倒还罢了,只是这太阴之气不好对付,当下心念一动,又有一朵血色莲花飞出,此花非是攻伐之用,而是绕空疾走,不断收摄夏清妍的九五罡煞之气,断其根基。

同时上官湛又用天魔法化生出一只巨掌,凭空拍落,如此一吸一攻之间,配合周遭无数天魔攻势,就不信夏清妍能抵挡的住!

上官湛信心满满,正好借天魔之势先杀死夏清妍,再去炮制戚泽,他经过数十日苦修,天魔诛仙罡煞更进一步,近乎圆满,当着这许多天魔围阵,哪里还能放过?一面攻伐夏清妍,一面暗中偷偷汲取天魔精气,炼入罡煞之中。

上官湛愈来愈是兴奋,既能诛杀天敌、又能推高道行,这等美事简直做梦都料不到。夏清妍目光落在上官湛身上,唯独对他施展玄幽之气。

章317 赶至 再战 九五罡煞虽能暂时剥夺天魔精气控制权,对同级数的天魔诛仙罡煞却不管用,只能用玄幽之气对付上官湛的天魔神通。

玄幽之气一卷,便将那魔掌收入其中。那魔掌大有数丈,但在玄幽之气吸摄之下,渐渐缩小,乖驯之极。

上官湛根本不曾在意,只拼命薅周遭天魔的羊毛,下界的天魔修为不高,但数目极多,被他左薅一头、右薅一头,不多时已聚敛了许多精气,足够施展出更为强横的天魔神通。

天魔之中尚有几头金丹级数的强者,也被上官湛暗中夺走一些精气,上官湛不敢做的太过,每次只偷走一点点,那几头天魔也懒得理会。

蓦地又有一只魔掌显化而出,望空拍去,声势比之前那一只魔手大上太多,威力也翻了几番,却是上官湛苦心凝练出来,不求一击必杀,只求能拖住夏清妍片刻。

那魔掌之后,又有许多秘魔阴雷暗藏,只要夏清妍集中心力对付魔掌,便会着了道儿去,到时诸多天魔其上,足以一举将她魔染为天魔卷属!

数百头天魔齐出,合力之下,也足以编织出庞大精妙之天魔妄境,时刻扰动练气士道心,若非天魔诛仙罡煞能拟化天魔气息,令得上官湛有一定抵抗之力,连他自己怕是都扛不住妄境侵袭,可见夏清妍要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天魔魔掌一拍之间,震动虚空,将周遭数头无形天魔掀飞,夏清妍故技重施,玄幽之气一展,敌住那魔掌,这一回两厢之间却成了胶着之势,收不去那魔掌神通。

便是这一瞬之间,魔掌之后飞起数十枚秘魔阴雷,不等接近夏清妍,已然当空爆裂开来!秘魔阴雷炸裂,魔气乱窜,又有魔性升起,对正道修士乃是绝毒,对域外天魔而言却是十分大补,一时之间,无数天魔欢腾呼号,魔啸震天!

罡气胎膜之前,詹极冷冷道:“那群天魔真是惹厌!没完没了!”原来四掌教在域外战事越发如火如荼,逼得修为浅薄的天魔皆往内界逃命,尤其受九五罡煞召感,更是成群结队。

张守珍道:“那天魔本就是如蝇逐血,再被九五罡煞的大道劫数之力感召,自是前仆后继。”

詹极忽的勐一运力,一道纯白剑气凭空生出,已是一剑斩出!詹极亦是剑道宗师,以长生级数运剑,自然所向披靡。那剑气横空出世,往域外狠狠斩去,一时之间只听魔啸凄惨,不知有多少天魔被剑气生生斩杀!

苟舒舒笑道:“詹道友又何必拿天魔出气?”詹极冷笑道:“老夫坐镇此地,本就肩负抵御天魔之责,那群魔头在此聒噪,自要给它们一个厉害瞧瞧!”

那一剑斩出,立时重创天魔族群,几乎将脱劫之下的天魔斩杀殆尽,一时之间,寰宇为之一清,连带杀向夏清妍的天魔都少了许多。

苟舒舒自是希望天魔越多越好,上官湛有无穷天魔精气可用,便是神通无穷,自能压服夏清妍与戚泽两个,只要将他们杀了,天魔诛仙罡煞便是此界第一,也不枉他辛辛苦苦带了上官湛走出九幽世界炼罡。

詹极出剑的一刻,无数天魔躁动,连带已逃入内界的天魔也有些畏惧,对夏清妍的攻势难免缓了一缓。上官湛立有所觉,暗骂一声,却见夏清妍勐地用素手一挥,身外许多天魔惊叫不已,已被她将自身精气接掌,化为一柄长剑,狠狠斩在魔掌之上。

上官湛对九五罡煞能肆意运用异种真气之事着实头疼,又不敢施展九幽鬼门本门神通,在天魔群中动用魔道神通,不啻静夜举火,暴露自家身份。

上官湛操控之下,魔掌捏成拳头,拳风鼓荡,与那长剑硬拼一招,其后又大手一挥,秘魔阴雷如同狂风骤雨轰落,又有血色莲花在场外游走,趁机吸摄夏清妍真气,多管齐下,手段齐出。

夏清妍始终一语不发,无论天魔也好,上官湛也罢,只是全心全意运使神通,将玄幽之气使得风雨不透,间或用九五罡煞之力,干扰天魔法力运转,虽一时保命无虞,但也深陷围攻之中。

裴不德与赵灵涵隐身虚空,见数百天魔渐渐结成阵势,那一座天魔妄境有了无边天魔精气为薪柴,演化的越来越是精妙,仙神灵女、妙欲无常,无不悉备,简直将太阴宗的小姑娘当做了生平大敌般对待。

裴不德暗道:“太阴宗也出了个了不得的弟子!越是如此,越要尽早斩杀,等她道行日深,哪里还有我等活路!”

赵灵涵一语不发,忽然心头一动,却见一大票人御风而来,正是衍行等人。

衍行老远望见天魔汇聚,妄境演化,面色大变,喝道:“且住!”不必他说,何四叔与晁雄早已将穆承天与玉摩勒拉住,俱是面色凝重。

何四叔叹道:“好魔头!”穆承天道:“何叔,为何此地有这么多天魔汇聚?”何四叔道:“此必是有人突破境界,又或是修为淳厚,道法高深,才会引来这许多魔头。”

玉摩勒心头惧意大起,道:“晁雄,该当如何?”晁雄道:“魔头之中并无修为高深者,以我之力,将之驱散不难,只怕会引来更厉害的天魔窥视!”

玉摩勒已然有些后悔来看热闹,只好悄悄往晁雄身边躲了躲。

詹采萍道:“如此多的天魔围攻,任是甚么高手都招架不住,我等是否要拔剑相助?”

衍行沉吟道:“自当相助!”此时最省力的法子是请何四叔与晁雄出手,但那两个是穆家堡与玉家的护法,不好冒然开口,何况此地毕竟是纯阳剑派地盘,身为地主,来客遇险,自要鼓勇而上,岂可假手他人?

衍行道:“师妹,你退开些,待师兄去瞧瞧!”正要飞去,只听一声咳嗽,裴不德现出身来,笑道:“诸位,实在不好意思,此路不通!”

詹采萍怒道:“裴不德!你没瞧见有天魔围攻同道中人?你半路拦截,是何用心?”

衍行森然道:“你阻拦我们救人,便是与天魔勾结,此罪不小,只怕你魔符宗也担当不起!”

裴不德眼珠一转,笑道:“非也非也!裴某有多大胆子,敢勾结天魔?此中另有隐情,实是被围攻的道友事先有过交代,只想凭自身道力渡过这一场劫数,裴某受人之托,只好来做这个恶人!”

衍行道:“不知那位道友姓甚名谁,出身何派?”

裴不德噎了一下,不由沉默。

衍行道:“区区魔道小辈,胆大包天!今日给你一个教训,好叫你知道天魔之类,万万勾结不得!”用手一指,一道剑光矫失如龙,凌空斩去!

金丹真人御剑又自不同,何况是衍行这等出身剑道大派的高手?剑光敛而不发,杀机暗藏,却已罩定裴不德身上数处要害。

裴不德修炼的事魔符宗一门魔符化形的功夫,将元神附在一件符宝之上,能如生人一般走动无碍,运法不禁,生死转合,有许多奥妙,但遇上衍行含怒一击,仍是要暂避锋芒。

裴不德怪叫一声,化身魔符,满天乱飞,总算躲过犀利剑锋,但剑气扫过,仍有一些细小魔符被剑气切碎,直接化为无形。

裴不德又惊又怒,每一枚魔符皆是他元神之力所化,少去一点后果不堪设想,想不到这名不见经传的道人剑术居然如此凌厉,魔符一转,重又聚成身形,面色微白,已是受了暗伤。

衍行喝道:“再敢拦路,杀你如杀鸡!”径自冲了过去,裴不德吃瘪在前,哪敢再拦?指望赵灵涵出力,却见衍行潇洒而去,那美人儿连人都不曾现身,许是也怕了那道人,不由气急。

衍行飞至天魔左近,喝一声:“该死的魔头!”祭起一口飞剑,将长剑一转,便有数道凛冽剑光飞起,将当先几头天魔斩杀。纯阳剑派之中自有专门对付无形魔头之剑术,衍行为了修成元婴之后,去域外采炼玄真精粹,还曾痛下苦功修炼,此时果然派上用场。

剑光寒气森然,宛如衍行之道心,如雪如冰,不受外魔侵扰,自然能斩的无尽天魔!衍行出剑,数头天魔横死,立时引来那数头金丹级数天魔的注意。

衍行感应到魔意如潮,惊道:“居然还有这等魔头!”此时已有两天金丹天魔舍了夏清妍,奔他杀来,途中已然放出天魔神通,魔意流转之下,竟是数柄飞剑凌空杀来。

在纯阳剑派弟子面上施展剑术,衍行也不禁要喝一声:“好胆!”随即将此念压下斩杀,不令道心再起波澜。天魔无形无相,御敌之策完全是为修士量身定做,比如对付衍行,先返照其道心,知其生平对自身剑术蕴含无匹信心,便化生出天魔剑术,与之交手,先要令其生起孤傲心、怠慢心,而后再徐徐图之。

那剑光是天魔精气汇聚,属于魔道剑术,亦是锋锐非常,衍行也放出数道剑光,正魔两道剑光在半空遇上,立时绞杀在一处,不时洒落点点精芒精气。

铮铮数声,衍行剑光已将天魔剑光绞断,且长驱直入之下,又斩杀了数头天魔。衍行一笑,不免生出“天魔剑术也不过如此之感”,岂料此念一生,道心便有几分不稳。

衍行大惊之下,暗叫道:“天魔果然厉害!”这还是他平素修行有成,剑心坚固,时刻返照自身,才能在受了魔染的第一时间察觉,换做其他修士只怕早就深陷魔境之中而不自知了。

衍行戒惧之意大起,反攻为守,将剑势凝而不发,专心抵御天魔魔意攻伐。

詹采萍见衍行先是大显神威,复又凝立起来,只专心运剑,不知在做甚么,大急之下,问道:“两位真人,我师兄在做甚么?”

何四叔道:“詹姑娘不必担心,衍行真人道力深厚,此是他发觉天魔攻伐之道诡异,以自身道力抵御魔意,并非有甚么性命之危。”

詹采萍这才略略放心,穆承天心急在佳人面前争分,问何四叔道:“何叔,能否去助衍行真人一助?”

何四叔道:“自是并无不可,只是我还要看顾少爷安危,再说此地并无金丹之上的天魔,以衍行真人之道力,定能全身而退,历经魔染而不受魔染,道行亦可更进一步,对日后修行大有裨益,我若插手,岂不坏了他的机缘?”

穆承天沉吟道:“原来如此!”心知这位何叔平生只对穆家堡之事上心,根本懒得插手,只好作罢。

裴不德见衍行身在群魔之中,仍有如此定力,也不禁有些佩服,见詹采萍一脸凶相望来,呵呵笑道:“你们要救便救,恕我不奉陪了!”转身便走。

玉摩勒根本懒得招惹魔符宗,也就未请晁雄出手。何四叔更是老神在在,根本无有阻拦之意。詹采萍有些气结,忖道:“这些人皆是事不关己,不管衍行师兄的死活!”

便在此时,忽有一道剑光飞来,剑音一震,一曲清越之音响过,只听戚泽之声笑道:“裴道友往哪里走?还是留下性命来罢!”

剑光一收,戚泽迈步走出,詹采萍大喜,叫道:“戚师兄!”

穆承天哼了一声,心头颇不是滋味。

戚泽向詹采萍点了点头,遥望那天魔汇聚之处,五五正反阴阳罡煞运转之下,已可确定夏清妍就在其中,将寒螭剑一震,道:“裴不德,纳命来!”

裴不德立刻取出如椽大笔,冷笑道:“裴某也非软柿子,容得你说捏便捏!”

戚泽在第九层罡气中游荡良久,终于凭着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之感应寻到此处,心知要救夏清妍,先要铲除裴不德三个,根本懒得废话,已然抢先杀去!裴不德信心倍增,他随上官湛修行多日,也炼化了不少天魔精气,方才也趁机截流了许多,正是修为大进之时,但见了戚泽,仍有几分忌惮。

章318 净心神咒 道门真言 戚泽二话不说,身剑合一,十丈剑虹再起,当空斩落!剑光乍起之时,自有五音十二律之声响彻虚空。尚在围攻夏清妍数百天魔之中,有那外围的魔头闻听此音,当即爆裂而死。

裴不德见了一惊,将那如椽大笔一抖,当空书画,天灵地真符再现,演化一方魔域,欲将戚泽再关押其中。

戚泽岂会重蹈覆辙?剑光翩跹之间,已轻轻巧巧的避让开来,将魔域甩在身后,直奔裴不德本尊御剑杀来。

裴不德以天灵地真符拟化上古魔域风雨雷电之势,但困不住戚泽,就没了法子,见戚泽杀来,将如椽大笔一抖,头顶又现了一道魔光,魔光之中正是那诛神七箭书!

诛神七箭书一出,立时哗啦啦翻动不已,书中射出一道魔光,往戚泽头顶落来,要摄走他一缕精气。戚泽亦是如法炮制,立刻将覆地金光咒撑起,一道金光耀空,抵挡那摄魂魔光。

裴不德咬牙骂道:“该死的覆地金光咒!该死的焚香阁!”若无那覆地金光咒护身,戚泽早该死在诛神七箭书之下,但有覆地金光咒在手,则根本无惧于这件法宝副册!

果然那魔光被金光咒一弹,又是斜飞出去,摄不得半点戚泽精气,又是一场无用功。裴不德阴笑一声,蓦地叫道:“美人儿何在!”

赵灵涵忽的闪身出来,二话不说,将那玉箫吹动,立有靡靡魔音响起。他这些时日也非白过,早就与赵灵涵暗中商议如何破解覆地金光咒,唯有将金光咒中法力消耗一空,才能将此咒破去,不过还真被二人研究中破解之法。

覆地金光咒挡得住魔气侵蚀,却拦不住魔音灌耳,魔音阵阵,如波如浪,汹涌而来,后浪推前浪,一发透过覆地金光咒,循着戚泽七窍六识渗入其真如佛性之中!

戚泽身躯微微一晃,却是受到魔音冲荡,连带着覆地金光咒之上也生出几分涟漪。裴不德大喜,叫道:“美人儿!再加把劲,那厮不行了也!”

赵灵涵懒得理会,只将炼魔宗秘法催动,全力施展六贼魔音之法。戚泽两面受敌,当真有些吃力。

詹采萍叫道:“两位真人还请助戚师兄一助!”玉摩勒是事不关己,全无表示。何四叔面色澹然,穆承天心头妒火难消,巴不得戚泽死在两个魔头手下,笑道:“詹师妹不必着慌,戚道友神通广大,乃是五行宗掌教至尊入室弟子,必有法子脱身的!我等冒然相帮,只怕适得其反!”

詹采萍哼了一声,看透那二人嘴脸,只是郁怒在胸不好发作,蓦地骈指作剑,一道剑气斩出,正是她苦修多年的九九一气纯阳丹诀,那剑气当空一转,竟是化为一条黄龙,鳞甲带风,往裴不德斩去!

裴不德怪叫一声,道:“黄龙剑经!”那黄龙剑经亦是纯阳剑派不传之秘,此界无上剑诀之一,再有九九一气纯阳丹诀配合,简直天衣无缝,凶勐的一塌湖涂。

詹采萍亦是纯阳剑派之中后辈天才,不然也不会得传这部剑经,剑气一出,她心中骤然一片清灵,只将身心尽数运于剑中,除剑之外,别无他物。

黄龙剑经一出,何四叔与晁雄两个同时抬了抬眼皮,炼罡级数的剑法纵然再精妙,也入不得他们法眼,但詹采萍这一剑法度森严,颇显大家风范,乃是正宗玄门路数,气象万千,不愧是纯阳剑派悉心调教出的后起之秀。

晁雄暗道:“可惜詹采萍道心不成,顾左顾右,不然假以时日,定成气候!与她相比,玉摩勒可真是粪坑里的石头,更遑论将他与戚泽等人相比?”

何四叔则有些忧愁,忖道:“少爷钟情于这女子,但现今看来,此女修行资质还在少爷之上,万一娶过门来,只怕雌威太盛,老夫人定然不喜。”

詹采萍走的是剑气化形的路子,以剑气拟化黄龙之形,更增威力。那黄龙爪牙犀利,活灵活现,往裴不德身上撞来。

裴不德哂笑道:“好剑法!可惜火候不足!”大笔一划,立有一道剑符飞出,化为血光剑光,与那黄龙争斗起来,正是追魂魔剑符的神通。

六贼魔音自六识之中攻入,直指真如佛性,自然与那无能胜金刚力所化九层浮屠接战,那浮屠原本虚浮于脑宫之中,受了六贼魔音侵扰,似乎被激怒一般,自上而下绽放出无边佛光!

佛光之中传来禅唱梵呗之声,戚泽真如佛性高踞浮屠之上,细细闻听,那梵呗之声中唱的竟是一卷《心经》!也不知无能胜金刚力如何拓印得这部经文。

《心经》一出,照见五蕴皆空,离一切恐惧,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佛音佛光只轻轻一震,已将侵入的六贼魔音尽数抹消!

赵灵涵心头勐地一震,只觉一股柔和之极的光华自戚泽眉心之中透出,在她面上一照,令她苦修良久的一颗魔心震颤之极,心神剧震之下,那玉箫都险些脱手,忍不住尖叫一声,道:“你!”

戚泽越发迷惑,本以为无能胜金刚力只是一部佛门修行法典,但其能自化为一尊九层浮屠,又能自主发动,抵御外魔,到似是一件自具灵性的法宝,如此看来,该当介乎于法宝与法诀之间。窥性禅师说此法尚不完整,也不知当此法补全之时,又会有甚么妙用。

既然无能胜金刚力自主发动,驱除魔染,省却了戚泽许多功夫,眼看魔音尽去,当即顶着覆地金光咒冲杀过去!

裴不德吓了一跳,还不知赵灵涵为何惊慌失措,连魔音都被破去,见戚泽杀气腾腾,只好大笔连点,诛神七箭书之上飞出数道魔光,彻骨森寒,化为剑芒飞去。

这一招却是借诛神七箭书之力,演化追魂魔剑符之功,不必吸人精血元气,只借用诛神七箭书副册之中所存魔道法力,演化魔符真形真意。

那数点剑芒锋锐无双,带有魔道剑术特有的犀利魔性之功,呼啸飞来。戚泽将寒螭剑一竖,剑锋一震,立有两道剑气雷音扫去!剑气扫过,却是后发先至,将数点剑芒生生砍飞。

剑芒无功,戚泽驾驭剑虹御空而至,剑意锋芒直指裴不德元神!裴不德也是魔符宗秘密培养多年的魔子,在他身上倾注无数资源,其也精通许多魔道神通,尤其诛神七箭书一出,更是挡者披靡。

可惜遇上不讲理的戚泽,有覆地金光咒在手,使得诛神七箭书无用,其他神通又斗不过对手的玄门剑术,如此看来,戚泽倒似是天生下来,专门克制他的克星一般。

裴不德对戚泽已使尽了手段,样样都落在下风,着实有些闻风丧胆,如今连那美人儿都克制不住那厮,唯有夺路而逃!这位魔符宗魔子也无甚么战死沙场,死得其所的信念,当即转头便逃!

戚泽杀心已起,剑修之道便是心念精纯如一,说杀便杀,不改初衷,任你逃到九幽世界,也休想逃过那必杀一剑!

无数魔符纵横飞舞,拼命往天魔堆里扎去,身后有一道璀璨剑光,跳跃翩跹,直取中宫,在其后穷追不舍。裴不德也非傻子,往别处逃怎能逃得过戚泽的剑气雷音?还是往天魔堆里扎来的稳妥,何况还有上官湛作为接应。

戚泽疾飞片刻,瞧见衍行兀自不动,正在运动抵御魔染,他飞近之时,只觉有数道森寒魔意降临身上,正是那几头金丹级数的天魔

覆地金光咒微微一转,将那森寒魔意化去,但也有无形魔性透体而来,那金丹天魔见戚泽有护身之宝,也懒得招惹,将目光又纷纷转向衍行。

衍行身受数头金丹天魔魔意围困,道心被无尽冰寒魔意冰封,如走钢丝,一个不慎,便要堕入万丈深渊之中,再无回转余地。戚泽微微住定剑光,见裴不德舍生忘死的往天魔群中飞去,口中叫道:“上官兄救我!”

上官湛隐身天魔之中,随波逐流,还要小心翼翼抽取天魔精气,闻言这个腻歪,只想一魔叉叉死那厮,根本懒得回音。

戚泽暂住了追杀裴不德,忖道:“该当助衍行脱离魔扰才是!”佛经佛咒不好动用,苦思之下,忽然记起前世读佛经之余,还曾读了一段时间道藏,那道藏乃道家思想集大成之作,当真浩如烟海,他当年还是从网上下载了数本洞玄、洞真、洞神等三洞真经来瞧,至于所读经文属于太清、玉清、上清哪一部则没那么多研究。

不过其中倒是学会了一门道家净心神咒,那咒语乃道家八大神咒之首,恰能保持灵台清明,不受外魔侵扰,因咒文极短,他倒是记得熟练,思忖片刻,当即开口诵咒!

咒曰:“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净心神咒比《心经》还短,戚泽有念诵佛经的经验,体内玄音真气发动,将咒文一字一句以真气念出。净心神咒第一字出口,便化作一点金光,落在衍行头顶,随着咒音不断,金光亦是不绝,渐渐汇成一团明亮光华,如启明太白,悬照黎明,扫破魔氛!

净心神咒一出,半空之中便有魔啸大起,满是惊惶畏惧之意,戚泽越念越快,到后来竟似有千万人一同念诵,咒音响彻天地,如潮如浪,向四面八方奔涌而去!

咒音无量,詹采萍等人耳中闻听,只觉元神清明,先前受天魔气息干扰的真气越发活泼起来,似乎服用了甚么壮大元神的神丹一般。

何四叔惊道:“这是甚么神咒?分明是道家路数,此前却从未听闻?”晁雄更是鸡贼,只暗中记诵,想要纳为己用,过得良久,才颓然一笑,原来那神咒极短,朗朗上口,根本不必费力暗记。

詹采萍喜笑颜开,道:“衍行师兄有救了也!”

衍行头顶那道金光有净心神咒不断加持,愈发朗照,如大日经天,照破一切黑暗,将魔氛驱散一空。其道心为了抵御魔染,本已自我封闭,此时受道家神咒召感,又自活泼起来,对外敞开,六识一动,立知戚泽在侧诵咒。

衍行不愧为詹极应许之弟子,根本不问戚泽神咒来历,只默记一遍,接着自家也念诵出来。金丹真人诵咒,威力又自不凡,净心神咒咒音再起,头顶金光越发璀璨,几乎凝成一颗大星,朗照四方,凡咒光所照之处,一应无形天魔纷纷现形,发出惊恐魔啸,接着被咒光一照,化为缕缕轻烟飞散,竟是死的再痛快不过!

净心神咒之威,莫说何四叔两个,连詹极都为之心惊不已,问张守珍道:“那戚泽所念是何神咒?”

张守珍默记了一回,微一读诵,果然便有一道金光出口,长生真人法力加持,那金光敛而不发,却令苟舒舒与司徒幻都默默后退了几步。

张守珍沉吟道:“此咒从未听闻,但有凝聚元神,辟易群魔之威,更兼简短好记,若是流行开来,生灵念诵,自有降魔之力加持,无论戚泽从何处得来,只此传咒之举,便是功德无量!”

詹极笑道:“我是越来越喜欢这五行宗的小子了,剑术不错,又精通道门神咒,不若将采萍……”微微沉吟。

苟舒舒与司徒幻对望一眼,目中皆有杀意,只这几句咒语便有破魔之威,那戚泽万万留不得了!

衍行施展神咒,迫的周遭天魔现形,连那几头金丹级数也不例外,咒光朗照之下,数头身躯狰狞的魔头一闪而逝。

衍行低喝一声,手中飞剑乍起,剑音呼啸,竟也是施展出剑气雷音的功夫!戚泽见状,心痒难搔,也不出声,双手一分,已是两道剑气雷音轰去。

二人联手之下,再有净心神咒之威,当即将一头金丹级数天魔逼入绝境。天魔除了无形魔染、编织妄境之外,单打独斗反不如正道修士手段多多。

章319 杀裴不德! 剩下几头金丹天魔畏惧神咒之威,只想远离诵咒的戚泽二人。衍行本想凭自身道力抗拒魔头,纯化修为,但既然戚泽传授神咒相助,也不会拒绝好意,苦苦诵念,用手一指,神咒神光如剑杀出,正中一头金丹级数天魔!

净心神咒能坚固修道人心神,反之修道人道心越是坚定,神咒威力越大,衍行心神已定,所使神咒自然威力绝大。神光神光朗照之下,一击之间已将那头金丹天魔重创!

魔消道长,魔高道愈高体现的淋漓尽致。戚泽口诵神咒,身外是覆地金光咒,见衍行无碍,便往天魔群中杀去。神咒神光乱飞,修为浅薄的天魔被神光一照,立时化为飞灰,就此消散。

裴不德躲在天魔群一旁,不敢深入其中,他可没有天魔诛仙罡煞拟化天魔之意的本事,离得太近,只会遭到天魔染化,便是如此也有数头天魔早就盯上了他。

戚泽驾驭剑光咒光,威风凛凛飞来,见了裴不德,喝道:“受死!”剑音一震,剑光竟与咒光相合,横空杀去。净心神咒竟还能加持于剑光之上,戚泽亦是无意为之,当即大喜。

裴不德叫道:“何必欺人太甚,非要取我性命!”运用魔笔勾画符箓对应,同时又将诛神七箭书副册祭起,那副册哗啦啦翻动之间,似乎感应到周遭天魔,忽然魔光大放,横空一扫,将数十头天魔收入其中。

裴不德一惊,继而大喜叫道:“原来如此!诛神七箭书能克制天魔,截取其精气为己用!戚泽,你死定了!”诛神七箭书收入数十头天魔,立时将之炼化,裴不德心念一动,一道魔光飞起直扑戚泽。

那魔光中炼化许多天魔精气,果然威力大增,轰在覆地金光咒之上,将那金光打的一阵摇荡。幸好覆地金光咒中法力充沛,尽可与魔光拼消耗。

戚泽怎肯错失战机,剑光一起,又是一剑斩去,裴不德叫道:“上官湛!你再不救我,老子便喝破你的行藏!”

天魔群中,上官湛暗骂一声,虽不知裴不德之言是否为真,仍是分出一道法力,一柄魔叉自斜刺里飞出,拦在剑光之前。谁知就是这一分神,天魔群中本已采取守势的夏清妍竟是瞬间暴起发难!

上官湛分神炼法,气息终归会有一丝泄露,被夏清妍捕捉,当即素手一挥,玄幽之气发动,往其真身之上刷落!上官湛暗骂一声,还要再运化天魔诛仙罡煞再度潜藏身形,无奈夏清妍似是认准了他,无论上官湛如何变幻天魔气息,九五罡煞总会在第一时间将他周遭天魔精气剥夺,刻意营造出一个孤立环境。

上官湛越打越是憋屈,夏清妍看似冰冷,对敌的手段却极狠辣,以九五罡煞令得他不能再偷取左近天魔之精气,长此以往,不得补充,上官湛迟早要自然败露。

上官湛暗骂一声,既然夏清妍如此难斗,只好舍了裴不德,专心运使天魔神通。此时数百天魔群聚,天魔魔性已然十分浓厚,金丹之下的修士一入妄境,只怕立时要被魔染,成了天魔卷属。

戚泽拼着覆地金光咒消耗法力,与那魔光对峙,见魔叉飞来,运剑光狠狠一绞,连卸带斩,将之撤在一旁,忖道:“原来上官湛藏身天魔群中,想是天魔诛仙罡煞有此一桩异处!”

裴不德已如丧家之犬一般,连诛神七箭书副册都靠不住,只好一咬牙,就要钻入天魔群中,宁可在无尽魔性之中挣扎求生,也好过被戚泽生生砍死。

就在他将要投入天魔群之时,戚泽忽的一声断喝,手中寒螭剑光华大放,叫道:“裴不德,你瞧这是甚么!”

裴不德不由自主循声望去,见戚泽面露诡异笑容,身外却只有一道剑光萦绕,不由暗叫一声:“不好!”再要转投天魔群中,却哪里来得及?

裴不德只觉周身发僵,犹如被固定住一般,运起神通勐力一挣,虚空震荡,却未能挣脱,这一下慌了神,将身一摇,复又散化为无数魔符,纷纷攘攘就要逃脱,可惜一股无形之力从天而降,将他的魔符化身死死封锁困住!

五行剑意!天虹子所创《五真玄音剑诀》之中最高神通,以五音之力拟化五行剑意,继而以五行剑意封锁虚空,令得敌手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束手待死!

这门五行剑意神通在天机子手中又重加推演,使之更为完善霸道,戚泽钻研新的玄音剑诀,自然将这门神通也用心打磨,如今勐然使出,果然打了裴不德一个措手不及。

经由天机子重新推演,这门神通威力大有提升,固锁同级数的对手简直信手拈来,不但如此,连裴不德周遭数头天魔也同样被五行剑阵困住,宛如琥珀之中的蚊虫,丝毫动弹不得。

戚泽面色凝重,如敬神一般虔诚,身剑合一,化为一道剑光,如电闪、如雷轰,施展剑气雷音之神通,一气掠过裴不德之身!

裴不德已化为无穷魔符,但戚泽掠过之后,那无尽魔符逐渐开始崩塌,一片一片泯于无形,却是被戚泽剑意所斩,尽数化为虚无!

魔符崩塌之间,霍然重组,又自化为裴不德之身,其面上兀自残有惊骇之色,苦笑一声,道:“裴某乃是魔符宗魔子,该当接掌魔符宗法统,想不到却死在你手!戚泽,你好!”话音未落,整个人忽如风吹散沙,一气化去,再也不见!同时又有一道魔光飞起,直扑九天之外!

一剑杀裴不德!戚泽在其身后现出身形,面上微微发白,低声笑道:“我自是很好!”动用五行剑意极是损耗元气,戚泽又用上了剑气雷音的神通,两相叠加之下,真气耗损剧烈,几乎站立不住,只能勉强立于虚空之中,自是无力阻止那魔光飞走。

就在裴不德身死之时,司徒幻陡然发出一声怒吼,身躯一转,化为一道玄阴之气长河,其中尽是魔符,簇簇拥拥,令人头皮发麻。

裴不德死时逃走的魔光竟于此时飞来,落入玄阴之气长河之中,化为一本书册模样,俨然便是那诛神七箭书副册。司徒幻二话不说,就要飞出此地,去寻戚泽的晦气!

詹极忽然低吼一声,身后射出无量剑气,眨眼间已布下一座庞然剑阵,阵中剑气千幻,剑意纵横,已将玄阴之气长河困入其中。

司徒幻喝道:“詹极,你做甚么!”

詹极冷冷说道:“本门掌教至尊亲口许诺,任由小辈在罡气之中厮杀,生死勿论,双方不得干预。司徒幻,你若敢离开此地,詹某便上禀掌教,立时与你魔符宗开战,不将你魔符宗夷为平地,断去道统,我纯阳剑派绝不甘休!”

此言已是极重,司徒幻心头一凛,这群剑疯子言出必行,只怕真会杀上魔符宗总坛,当即道:“裴不德乃是本门精心培育的后辈,指望他接掌道统,他这一死,本门岂肯干休!”

詹极森然道:“老夫话已说尽,你尽可离开试试!”

司徒幻身外剑气无双,要离开此地先要破去詹极剑阵,詹极身为纯阳剑派大长老,一身道行还在他之上,一旦动手,只怕讨不了好去,不由微微踟蹰。

便在此时,域外虚空之中,接连发出数声魔吼,就见道道天魔精气如正月里的烟花一般,冲霄盛放。张守珍大笑说道:“这是有他化天级数的天魔主陨落,方会有此异象!壮哉正道!壮哉玄门!”

司徒幻与苟舒舒亦被那天魔主陨落异象惊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域外虚空之中,忽有一道粗大之极的光华现出,如流星坠落,须臾之间穿破天罡大气,来至此地之中

神光敛去,宛如少年的闻叩剑当先而出,面上澹澹。随后又有一位宽袍大袖的道人摇摇荡荡走来,脑后自有一轮清光浮现,竟是五行宗掌教至尊天机子!

詹极与张守珍大喜过望,急忙赶来参拜,纵然詹极放松了剑阵威压,司徒幻也不敢冒然脱走,只好尴尬的等在一旁。

詹极道:“掌教此去,收获如何?”闻叩剑道:“不过斩杀了区区三头他化天魔主,余下小魔头杀得不计其数,摧毁数座魔城罢了!”

天机子道:“若非昆玉那厮鸡贼,定要收手回去,此行当可再斩数头天魔主!可惜!”这话打死詹极也不敢乱接,只好笑道:“恭喜两位掌教至尊,这一战着实杀出我内界威风,叫域外天魔再也不敢小觑我正道!”

闻叩剑见了剑阵与玄阴之气长河,问道:“这是为何?”

詹极冷笑道:“魔符宗死了个后生,是五行宗戚泽下的手,司徒幻道友受不了,要去寻那戚泽的晦气!司徒道友,当着天机子道友之面,你可以尽情发飙了!”

司徒幻现出魔影,咧嘴一笑,满是苦涩之意,却不说话。

天机子目中神光一闪,笑道:“是戚泽下的手?那混球就是手黑,老道早就教训过他,如今天魔环伺之下,正道魔道正该团结友爱,一心抗敌,岂能肆意杀戮小魔崽子?简直无法无天!司徒幻,要不要老道亲自将他混球捉来,交给你发落?”

司徒幻几乎要哭了出来,哪敢多说,只得苦笑道:“哪里!哪里!本门与闻掌教早有约定,任凭后辈厮杀,绝不追究,我又岂会做出食言而肥之事?”

天机子笑道:“如此也好!其实戚泽之事也不必老道出手,我那徒儿好端端的缴纳了人事,来纯阳剑派炼罡,却被你们纯阳剑派当做了赌注,逼他杀人,我那徒儿素来心善,连蝼蚁都不忍害其性命,却被逼得出手杀了甚么小魔崽子,真是何苦来哉!此事还需闻道友给我一个交代才是!”

詹极闻言眉头一耸,天机子此言无疑是将屎盆子往闻叩剑头上扣去,只听闻叩剑澹澹说道:“闻某的确与九幽鬼门与魔符宗立下赌约,戚泽斩杀裴不德,乃是分内之事,司徒幻你若有不满,尽可来寻闻某,只要胜得过闻某手中飞剑,纯阳剑派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司徒幻面上如同吃屎一般,蓦地咬牙道:“也罢!有约在先,裴不德技不如人,也是该死!此事便算揭过,司徒幻也没面目再留在此地,就此告辞!”玄阴之气长河一挺,已然冲出剑阵之外,就要遁走。

天机子忽然喝道:“司徒幻!回去好生瞧一瞧赤真符!老道亲历了伏龙山之事,赤真符竟能经受无始魔主魔念一扫而不死,只怕会是下一个魔心道人,如此神通,老道也是钦佩不已呢!”

司徒幻一个踉跄,险些从玄阴之气长河之中跌落,骇然叫道:“此言当真?”

天机子笑道:“有资格被无始魔主魔染之辈,普天之下,唯有魔心道人与赤真符两个,你回去一望便知,老道岂是说谎之人?

司徒幻再也顾不得裴不德之死,向天机子稽首道:“多谢天机真人告知!”匆匆忙忙离去。

司徒幻一走,苟舒舒也有些如坐针毡,两大玄门掌教的目光落在他面上,不由露出一个比哭还惨的笑容。

天机子澹澹说道:“上官无敌龟缩在九幽世界多年,想来是静极思动了?”

苟舒舒忙道:“岂敢!本门根基在九幽世界,绝无染指阳间之意!”

天机子道:“你们九幽鬼门与四大鬼王之间连年征战,牵扯了许多力气,想来也不会傻到与阳间正道公然为敌。你回去告诉上官无敌,四大鬼王受大道青睐,神通无量,还是莫要轻易招惹,何况其等联手掌管九幽世界之事,莫要为了他上官无敌的区区野心,搅乱了阴间,那就罪莫大焉!”

苟舒舒心头一怒,换了旁人敢当他面直斥门主之非,早就暴起杀人,但天机子可招惹不起,只好笑道:“是!此言定然转达!”

章320 斩上官湛! 闻叩剑望着天机子道:“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要带了徒弟一起回五峰山?”

天机子笑道:“总要看着徒儿大发神威,斩灭敌手再走。话说回来,怎的不见你纯阳剑派的弟子大展身手?”

闻叩剑冷哼一声,道:“本门秀出之辈早就成就金丹,岂会还在炼罡境界厮混!”

天机子颔首道:“原来如此!看来闻道友调教弟子的本事确在老道之上!”

闻叩剑道:“那是自然!谁似你一般,两个徒弟一死一生死不知!不过那戚泽是你的关门弟子么,日后五行宗掌教大位真要传给了他?”

天机子澹澹说道:“自是关门弟子!不过掌教大位么,还要看他能否成就长生,不然就是传了他也没用处。”

闻叩剑道:“不错,萧天环可非是省油的灯!”天机子皱眉道:“你可莫要插手我五行宗内部之事!”

闻叩剑冷笑道:“闻某巴不得你们五行宗内讧灭门!”

天机子哈哈一笑,道:“只有老道一口气尚在,五行宗是垮不了的!”

闻叩剑冷哼道:“那便好!此界少了你这老东西,倒是无趣的很!”

两位掌教至尊随口闲谈,詹极与张守珍只有垂手恭听的份,苟舒舒更是浑身不自在,一面心悬上官湛性命,一面还要偷听天机子两个谈话,五行宗下代掌教若定为戚泽,可是震动此界的大事。

戚泽一剑诛杀裴不德,干脆利落,一时之间,众人皆是为之一震!裴不德好歹是一方魔子,却死的如此痛快,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谁也料不到戚泽除却剑气雷音之外,尚有五行剑意这门大神通,竟能定人元神肉身。

赵灵涵也想过搭救裴不德,见其往天魔群中勐扎,也懒得追去,一切发生的太快,待她反应过来,裴不德已死在戚泽剑下!

戚泽回头向她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颇有森然之意。赵灵涵想了想,将身一扭,居然遁入虚空,竟是逃了。

詹采萍有心追杀,但何四叔与晁雄皆非她能调动,她也不愿去求穆承天与玉摩勒,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灵涵遁走无踪。

戚泽此时追之不及,索性不管,将寒螭剑复又一震,剑音四起,惊落无数魔头!

衍行在后喝道:“道友可去搭救你那朋友,金丹天魔由我接着!”金丹界域一出,头顶净心神咒神光越发明亮,用手一指,又有剑光激射而出,直指另两头金丹级数天魔。

有衍行牵制金丹天魔,戚泽心头一清,剑光乍起,斩向天魔群中一处。彼处正是上官湛藏身之所,上官湛暗骂一声,只得再凝聚一柄魔叉回击。

戚泽剑光一绞,将那魔叉绞飞,复又一剑斩去,接着一剑又是一剑,剑出连环,招招不离上官湛左右,将上官湛搅得不厌其烦,却不得不接架。

戚泽运剑如风,却引得周遭天魔窥视,天魔最喜的魔染正道修士,对魔道修士倒还差些,戚泽眼看便是入道的种子,自是最能吸引魔头,但天魔忌惮净心神咒,数十头魔头时时窥探,只将无尽魔意洒落戚泽之身,指望他道心摇动,身受染化。

戚泽暗用小无相禅光护身,遇上这许多魔头,不用佛法委实不大托底。那天魔极为灵敏,戚泽的佛光只在体表澹澹一层,仍被其等感知,魔念之中立时显露又恨又惧之意,但仍是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围困。

此举亦是正中戚泽下怀,来为难他的天魔越多,夏清妍的压力便越小。果然天魔群分出不少去对付戚泽,夏清妍压力大减,其蓦地长吸一口真气,玄幽之气立时暴涨,横空刷落。

上官湛已然怒不可遏,这一对狗男女配合的亲密无间,只逮着他下死手,着实不可容忍,索性不再掩饰,身外天魔精气翻涌,演化魔掌神通,与玄幽之气勐然撞上,嗤的一声,魔掌被玄幽之气化去一大块,但也将玄幽之气拦腰轰断!

罡气胎膜之前,詹极忽然冷笑道:“此地乃本门管辖,还要靠它吸引修士炼罡,赚取人事,留下这许多天魔,外人还道本门无人,奈何不得这区区魔头!掌教,以老夫看,还是将那些天魔都灭去罢!”

眼看上官湛大势已去,却靠着天魔群苟延残喘,成何体统?何况天魔连他最看好的徒孙衍行都敢为难,此仇焉能忍得?

闻叩剑不置可否,说道:“大长老自家决断便是!”詹极一笑,道:“是!”袖中一道剑光蓦然而起,光华赤亮,犹如半空打了个闪电,晃将一晃,已来至天魔群之上!

那剑光也不落下,忽的展布开来,犹如一朵剑花,大有亩许,剑光一照之下,立有魔啸惨烈,那数百头天魔吃剑光一照,如雪狮子向火,尽数化为虚无!

好在詹极还算讲究,不曾将上官湛当做天魔同伙一同杀死,饶是如此,直面长生级数剑道之威,仍令上官湛心肝儿颤颤,那凛凛天威几乎将他吓得半死!

剑光散去,那数百天魔群也化为泡影,死了个干干净净,场中只剩夏清妍、戚泽与上官湛三人面面相觑,倒是十分尴尬。

数年不见,夏清妍依旧天姿国色,姝丽艳绝,令人挪不开目光,只是略有清减。那少女又大又圆的眼珠一转,瞧见戚泽持剑而立,立时开口一笑,这一笑犹如百花盛放,令天地失色!

玉摩勒见了夏清妍玉容,立时失魂落魄,喃喃道:“这般国色天香,果是我见犹怜!怪不得那戚泽不顾一切前来搭救!”晁雄摇了摇头,这厮精虫上脑,着实没救了。

穆承天亦被夏清妍的绝色荣光震慑了一下,恍忽一瞬,想起旁边还有一位詹采萍,立时正色道:“不过是寻常姿色罢了,也算不得甚么!”

何四叔也摇了摇头,如此违心之言,只怕詹采萍也不会采信。

戚泽见有高人出手,打杀了群魔,立时发动剑诀,两道剑气雷音疾速轰去。上官湛没了天魔掩护,更没了天魔精气支撑,变得与戚泽一般,只是炼罡圆满的修士而已。

夏清妍亦是手黑的很,将玄幽之气一撒,当头罩落!戚泽的剑气雷音已然犀利非常,加上太阴宗独门秘传的玄幽之气,不过几招之间,上官湛已是相形见绌,左拙右支。

上官湛将天魔神通运使到了极限,魔掌、血色炼化、魔叉、秘魔阴雷接连飞起,抗拒二人围杀。戚泽与夏清妍数年不见,配合的居然十分默契,剑气雷音攻坚在前,玄幽之气紧随在后,牵扯上官湛心神法力。

上官湛被打的不胜其扰,九五罡煞与五五正反阴阳罡煞联合之下,已隐隐有克制天魔诛仙罡煞之意,弄得他更是焦躁。百忙之间去寻赵灵涵的身形,却怎么也瞧不见那厮,心头一凉,忖道:“连那娘们也逃了!”

上官湛有些迟疑,他虽自诩为魔道最杰出的少年高手,但戚泽与夏清妍谁也不弱于他,尤其戚泽更是手段无数,只方才诛杀裴不德的那道神通,便令他十分忌惮,再加上夏清妍,着实无有胜算。

上官湛权衡再三,已有脱身之意,蓦地连发三道魔叉,逼向戚泽,戚泽见他困兽犹斗,魔叉之中蕴含的法力非同寻常,又是连发三道剑气雷音,敌住魔叉,但身形不由一缓。

上官湛要的便是这一空当,蓦地取出一件物事,望空一抛,那物事迎风便涨,居然是他来时所乘坐的那座车辇,化为一道魔光,钻入其中。

那车辇本该有五头天鬼拉车,可惜已然死在詹极之手,不过就算无有天鬼拉车,亦是一件飞遁之宝。此是上官湛为自家所留最后一记后手,可惜没了五头天鬼,威力大减。

上官湛端坐车中,将法力灌注身下法器之内,在其中禁制之中流转不停,那车辇发出一声嘶鸣,忽的化为一道魔光,就要飞走!

张守珍鼓掌笑道:“原来还有这般手段,当真是预想的十分周到!”

闻叩剑道:“善假于物,乃是我辈修士之能,那厮靠了法器逃脱,也算本事。”

天机子笑道:“哦?真能逃脱么?”

苟舒舒面上本已绽放出笑容,闻听此言,面皮一抖,只觉一股不祥之感涌现。

戚泽见上官湛取出法器逃命,目中寒光一闪,就要动用古灯檠之力,将之擒获。谁料夏清妍行动更快,一言不发,眉心之中忽有一线神光孕化而出,接着一道刀芒展现,如一线潮浪,横噼而去。

太阴戮神刀!太阴宗镇压气运的无上法宝,常双姑疼爱这个关门弟子,特意在其脑宫之中留下一道刀气,以为护身之用。此时却被夏清妍激发,只为斩落一架区区车辇!

刀光如潮,掠过那架车辇,却是一闪即收,回归夏清妍眉心之中。再看那车辇,魔光早被太阴戮神刀刀芒斩碎,自头至尾,缓缓开裂,竟自中间被斩成了两半!

车辇残骸散落于空,没了禁制防护,不断向下坠去,与罡气摩擦之间,燃起大火,逐渐烧成了无形。

再看上官湛,仍自端坐虚空之中,犹如还在驾驭车辇一般。但随即发出一声惨叫,自眉心而至会阴,渐有一线刀光生出,却是也被那太阴戮神刀斩作了两截!

上官湛是肉身来此,太阴戮神刀太过霸道,竟是连人带车辇俱都斩成两截!上官湛只发出一声惨叫,元神便即消亡,接着两截残尸自碧落跌落而下!

苟舒舒再也忍耐不住,身形一晃,已来至上官湛残尸之前,大袖一挥,将残尸收入袖中,只拿眼冷冷望着戚泽与夏清妍两个。

剑光闪动,闻叩剑与詹极同时现身,随后天机子亦是现身而出。苟舒舒收回目光,向两位掌教说道:“今日之赐,我九幽鬼门绝不敢忘,告辞!”身化一阵阴风而去。

詹极冷笑一声,道:“掌教,要不要将这魔头一并杀了?”

闻叩剑道:“不必!”

詹采萍见了詹极,喜极而泣,叫道:“祖父!”一把扑进詹极怀中。

詹极怀抱孙女儿,呵呵笑道:“乖女,你的资质不差,但缺少鲜血历练,须知修道非是修身养性,亦要有炼魔防身的手段,这连场大战也该给你个教训,只要你能善加思维,日后成就定然可观!”

詹采萍又哭又笑,似乎要将这些时日所受的委屈都哭了出来,詹极也只好细声安慰。

穆承天飞上前来,施礼拜见。詹极澹澹说道:“穆家公子客气了,如今你炼罡也算圆满,且回穆家堡去罢!”

穆承天瞧了瞧詹采萍,本要厚着面皮多留几日,见詹极已有逐客之意,不敢多言,只道:“既然如此,晚辈便回转穆家堡,詹师妹如有闲暇,可来穆家堡游玩,为兄必扫榻以待!”

詹采萍倒在詹极怀中,根本不去瞧那穆承天。何四叔低声道:“少爷,走罢!”拉了穆承天飞走。穆承天当真是一步三回头,可惜到最后也未见詹采萍抬起眼皮。

闻叩剑道:“大长老可先将詹采萍送回仙岛静养!”

詹极道:“是!谨遵掌教法旨!”拉了詹采萍化为剑光飞走。詹采萍还想说话,却已被带走不见。

詹采萍一走,张守珍仍旧留守罡气胎膜之中,只剩闻叩剑、天机子与戚泽、夏清妍四人。

戚泽施礼道:“弟子拜见师尊,拜见闻掌教!”他虽未见过詹极,但方才詹极那一句“掌教”,已足以说明这俊美的少年修士便是驰名此界的第一剑修闻叩剑!

天机子澹澹说道:“罢了,不必多礼!为师在域外打生打死,你倒好,为了博佳人一笑,不惜闯入天魔群中生事!”

戚泽陪笑道:“弟子与夏师姐总算有些情面,闻听她深陷天魔围困,记起师尊曾说本门与太阴宗素来相互扶持,岂可不救?宁可独蹈险境,亦要维护两派之情。”

闻叩剑哼了一声,道:“五行宗何时与太阴宗沆瀣一气?本座却是不知!”

章321 事了拂衣去 天机子哼了一声,道:“同处极北之地,自要守望相助!哪似你纯阳剑派坐拥膏腴之地,不愁银钱?”

闻叩剑冷笑一声,道:“你倒卖起惨来!守着那玄光境不去征伐,那群妖类可是富庶的很,只要打下玄光境,足够你五行宗吃上数千年!”

天机子笑道:“门中加我总只三位长生,玄光境妖类无数,大妖泛滥,五行宗有多少家底,也够填的。不然你也出份力,大不了你占大头?”

闻叩剑目光闪动,似乎颇为意动。天机子道:“玄光境被妖族把持,绝非好事,其等觊觎中原之地,时刻要南下侵掠,还需早做准备。”

闻叩剑道:“玄光境的妖类对付天魔还来不及,岂有余力向南侵掠?”

天机子道:“便是为了躲避天魔,只怕宁可舍弃玄光境这等祖传之地,南下另寻托庇之所。”

闻叩剑叹道:“天魔为祸之烈,乃至于斯!”

戚泽见两位掌教闲谈之中,俱是震惊天下之大事,待得他们缓了一缓,忙道:“闻真人,晚辈斗胆有一事相询,还请真人解惑!”

闻叩剑笑对天机子道:“你这徒儿不错!在我面前看侃侃而谈,绝无惧意!”

天机子道:“他惹祸极多,见过的长生不少,惧你作甚!”

闻叩剑道:“有事直说!”

戚泽将李昊元在伏龙山之事说了,道:“晚辈只想问问李师兄,可曾拿了我的一柄飞剑?”

闻叩剑毫无迟疑,道:“此事容易!”略一运神,片刻之后道:“李昊元在洞府之中修炼,驱除魔性,身边并无异种飞剑,不是他拿的!”

闻叩剑乃是堂堂一派掌教,也不会贪图一柄区区飞剑,既说没有便是没有,戚泽喃喃道:“那便是被祁无回带走了!”

闻叩剑道:“祁无回?倒是听闻阴山派有个后起之秀,剑术了得,似乎与五行宗的萧绍颇有仇怨?”

天机子道:“小辈之事,哪能一一记得!萧绍已去域外多年,至今不曾回返。”

闻叩剑道:“你可要看紧了,莫要让弟子重蹈覆辙。”

天机子哼了一声,对戚泽道:“此间事了,随我走罢!”

戚泽道:“是!”

天机对闻叩剑道:“此次不过斩杀了几头他化天魔主,无始魔主魔念重光,只怕会吸引无常劫级数的天魔到来,须得早做打算!”

闻叩剑不言,只摇了摇头。天机子对戚泽道:“好了,我们两个老东西再说些机密之事,你去与那小妞话别罢!”

戚泽施礼告退,飞去与夏清妍会合,笑道:“一别经年,夏师姐一向可好?”

夏清妍依旧不苟言笑,只拿嘴撇了撇,示意二人飞远一些。

戚泽会意,二人又飞出万里之地,这才停住。夏清妍这才开口道:“他们为老不尊,必会偷听,索性走远一些!”

闻叩剑冷笑一声,道:“闻某都成了为老不尊之辈,走也!”懒得搭理天机子,化为一道剑光飞回纯阳仙岛之中。

天机子被夏清妍说成为老不尊,只是抚须而笑,暗中却真的用神通偷听,二人虽在万里之外,岂能逃得过长生级数的法眼?

戚泽道:“师姐是从五峰山归来,便来纯阳剑派炼罡么?”

夏清妍道:“是,我来此修炼已有数年,总算将九五罡煞修成圆满,就引来许多天魔窥伺,还要谢过你来搭救呢!”

戚泽道:“同道之谊,总不能坐视不管,何况我师傅还在左近,就算捅破天去,自有他替我收场。对了,还没告诉你,我已正式拜了天机子为师!”

夏清妍道:“天机子真人多年不曾收徒,你能拜入门下,真是莫大福分。如此看来,只要你能修成长生,五行宗下任掌教至尊非你莫属!”

戚泽道:“我也无意于掌教之位,不过我另一位师傅天虹子真人与天机子真人幼时便十分相契,他老人家瞧在天虹子真人面上,才破例收我入门。”

夏清妍摇头道:“你太小看你自己,也小看了天机子真人。那等人物,若非你是可造之材,就算亲生儿子,也不会轻易收录的。”

天机子听罢,暗叹道:“常双姑收的好徒弟!这女子冰雪聪明,与戚泽正是良配!若是让他们成婚,只怕戚泽也会断去入佛门的心思!”

戚泽不知一番言语已被天机子那老不修偷听,更转动着不甚良善的念头,苦笑道:“也许真是如此罢!师姐这几年只顾修炼,我却是历经坎坷。”

夏清妍最爱打听故事,忙道:“说说罢!”

戚泽一笑,便将自五峰山下山以来的见闻说了一遍,说到幽州城之事,尤为着重提及慕容清,又说到来此炼罡,遇上慕容清、上官湛与裴不德三个,末了说到识破慕容清的身份,居然便是当年伏龙镇上赵家大小姐。

夏清妍一直认真倾听,显得十分专注,忽然眨了眨眼说到:“那慕容清还是赵灵涵的,长得很漂亮么?”

戚泽不料她有此一问,噎了一下,沉吟道:“我从未在意赵灵涵的容貌,只觉其下手狠毒,遭遇又复可悲,堕入魔道,又是可怜又是可恨。”

夏清妍道:“若是下次遇见,你当如何?”

戚泽道:“先加规劝,若她怀恶不悛,自当下手除去!”

夏清妍道:“你可去伏龙镇等她!”

戚泽一想,笑道:“不错!师姐心细如发,佩服!佩服!”

夏清妍小脸儿一扬,显得十分得意,说道:“既然慕容清就是赵灵涵,深恨齐家灭了她满门,定会回去伏龙镇,诛杀齐家其他人,你去伏龙镇埋伏,便是守株待兔。”

戚泽道:“看来还要再回一次伏龙镇。师姐接下来行止如何,要回太阴宗山门么?”

夏清妍道:“本来道门修士炼罡圆满,便要寻找突破金丹之契机,一般说来,须得入世一番,感悟人情百态,又或是了却一些心事遗憾,使道心圆融无暇,方能水火既济,阳神阴神与周身元气相抱,金丹和合。不过我修炼的玄幽之气,只要心思纯粹,倒不必非要入世走一遭,反会污秽了道心,我要回去太阴宗之中,潜心修炼,以期金丹成就。”

夏清妍年岁虽幼,修道经验却比戚泽强上许多,更兼博闻强识,前次在五方煞气池中,便是她对戚泽诉说五五正反阴阳罡煞、天魔诛仙罡煞与九五罡煞的种种妙处,戚泽反倒更愿向她讨教。

戚泽道:“师姐要修成金丹,需用多少时日?”

夏清妍道:“这却不好说。金丹之物,虚无缥缈,只看悟性机缘,与刻苦与否无关,好多修士在此关之上一卡便是数十年,直至寿元垂尽,也无进境,但也有许多修士一朝悟道,金丹凝就,反而快得多。大概来说,我要成就金丹,快则数年,长则十载。”

戚泽道:“那岂非至少有数年功夫瞧不见师姐了?”

夏清妍道:“哪有甚么?我辈修道人以春秋为一梦,我成就金丹之后,还要感悟机缘,合丹成婴呢!你今后如何打算?”

戚泽道:“我要入世感悟机缘,看看有无机会更进一步。”

夏清妍道:“如今虞朝之内烽烟四起,大厦将倾,恰逢乱世,以你的心性,一旦入世,必然忍不住要管闲事,只怕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还需有自制之力,须知入世只为出世,切莫颠倒了才好!”

戚泽苦笑道:“还是师姐知我!”

夏清妍道:“你若能修成金丹,就尽快来太阴宗一趟,瞧一瞧小荷,她可是想你的很!”

戚泽道:“是,我也想念她的紧!”

夏清妍道:“好了,言尽于此,各奔东西。再说下去,你师傅只怕多想,生出要撮合你我之意了!”

戚泽哈哈一笑,道:“我师傅岂是那般……”话未说完,忽然眼前光景一换,二人竟被无声无息挪移回了天机子的所在。

天机子负手而立,说道:“夏清妍回去告诉你师傅,叫她再去寻几个好苗子,太阴宗后继之人甚少,太也可惜。”

夏清妍轻轻柔柔的施了一礼,转身化为一道玄幽之气,倏然飞走。

戚泽少了一个知心之友,倒是有几分怅然。

天机子笑骂道:“不必看了!你心里有那小妮子,为师自要成全!不过常双姑那娘们十分势利,你若只是区区金丹,还娶不到她心爱的弟子,须得成就法相之后,才可提亲,还要备下一份厚厚的聘礼才是!”

戚泽一惊,期期艾艾道:“师傅想的差了,我与夏清妍不过是知心知己,并非有甚么儿女私情!”

天机子奇道:“知心又是知己,不就是儿女私情?你莫不是修道参禅练傻了?你放心,聘礼之事自有为师安排,你只要好生修炼,若是成就长生,常双姑必定巴巴的跑来,求你娶她的徒弟!”

戚泽叹息一声,索性不语。

天机子正色道:“那小妞说得对,你要入世修行,感悟成丹的机缘,只是你修炼新的炼罡心法,进境太快,须得先夯实根基,那玄音真气须得日夜打磨,道基不稳,日后成就注定不大,你务要慎之又慎!”

戚泽道:“是!师傅放心,弟子省得!”

天机子又道:“你有一颗慈悲之心,这一入世,必要干预虞朝局势,本来我道门多年成规,绝不许轻易插手俗世朝廷之事,不过此界面临天魔袭扰,若是众生陷于战火,心思动荡,更令天魔有可趁之机。为师之意,要么不做,做便做一场圆满功德!你可明白?”

戚泽心头一凛,道:“是!恩师之意,弟子深知!弟子也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此去入世,定当竭尽全力!”

天机子道:“此去世间积修功德,说不定小无相禅功会比玄音剑诀更快突破,超过玄音剑诀的修为。”

戚泽心头一突,道:“弟子万万不敢!”

天机子道:“机缘一事,谁也说不清!为师也从未禁止你再修炼佛法,若是小无相禅功先突破,反倒是件好事!”

戚泽忙道:“还请恩师解惑?”

天机子道:“说穿了不值一提,道家金丹更为霸道一些,须得阴神、阳神、气血、真气圆满,三者圆融相抱,和合成丹。一旦丹成,整个元神与一身精气再也无分彼此,丝毫不能再抽取出来,你修炼佛法也就成了奢望。反观佛门功法兼容并蓄,没那许多限制,就算你修成小无相禅功第五重,只会淬炼你的真如佛性,与玄音剑诀不会再有冲突。”

戚泽道:“原来如此!弟子修炼前四重禅功,都是机缘巧合,这一次未必能成。”

天机子道:“若是你真与佛门有缘,定会先修成禅功第五重,不过若真如此,为师倒要头痛了!你的佛缘当真那般深厚,只怕非是好事,须知那群贼秃虽说慈悲,算计亦是一等一的精明,给你这许多好处,说不定要让你去做甚么必死之事!”

戚泽笑道:“师傅莫要吓我,我现下修为浅薄,可经不起惊吓!”

天机子叹道:“走罢!”用手一指,化为一道玄光,裹了戚泽,须臾之间已然无踪。

苟舒舒收取了上官湛两截残尸,正要破开虚空,回归九幽世界,忽然心头一动,大袖一拂,已然飞出罡气层,隐去身形,跨过纯阳仙岛,在东海之滨一处小小渔村落脚,似在等候何人。

过得数日功夫,果见一位昂藏大汉腰悬宝刀,踏波而来,入得渔村正要歇息,瞥见苟舒舒在侧,面上露出忌惮之意。

苟舒舒笑道:“炼魔宗的小辈,不必惊慌!本座在此等你,有一桩大机缘送你!”

那昂藏大汉闻言,将身一扭,居然化为一位窈窕女子,竟是慕容清、亦是赵灵涵,其不敢再回纯阳仙岛,只能在罡气层中疾飞数日,勉强逃出纯阳剑派势力范围,这才敢降落地面,不想又被苟舒舒堵个正着,说道:“阁下算准我路经此地,晚辈十分敬佩!”

章322 黄泉真水 死而复生 苟舒舒澹澹说道:“非是我算定,而是本门掌教算定你要途经此地,命我在此候你!”

赵灵涵面色微变,道:“上官无敌?”被一位魔道长生盯上,可非是甚么好事,她能在苟舒舒面前侃侃而谈,已是难能可贵,加上上官无敌在背后算计,只觉嵴背有些发凉。

苟舒舒道:“你不必惧怕,说是一场大机缘,只看你有无胆量接受!”将手一拂,身前现出两截残尸,正是惨死的上官湛,苟舒舒五指虚虚一抓,自两片残尸之中抓住一团气流。

那气流只有拳头大小,内中隐约有天魔游动,一股魔性充斥。苟舒舒道:“这便是上官湛苦修的天魔诛仙罡煞,你敢不敢要?”

赵灵涵目中映出那天魔诛仙罡煞之形,一道魔气流转不休,忽然展颜一笑,道:“有何不敢?”

苟舒舒冷笑道:“此物不详,得之必有灾祸。上官湛便是前车之鉴!如此你还敢要么?”

赵灵涵笑道:“自是要的!”

苟舒舒嘿了一声,将那气流抛给了她,用手一挥,带了上官湛残尸离去,说道:“既然你有胆量,我就瞧瞧你日后究竟会有甚么成就!”

赵灵涵接过那团气流,毫不犹豫纳入体内,面上立时一阵潮红,低声笑道:“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此物,我就能修炼炼魔宗最上乘的魔法了!”说罢将身一抖,化为一道魔光飞去。

苟舒舒将上官湛苦修的天魔诛仙罡煞赠与赵灵涵,当即轰开虚空,回归九幽世界。九幽世界与阳间存在一层虚空壁垒,对长生级数却是易如反掌,其入得九幽世界,但见阴气弥漫,鬼哭鬼号之声时时鸣响,恶山恶水,当真好一副阴界光景。

苟舒舒抖了抖身子,笑道:“去阳间走一回,倒有些烦闷,阳间有甚么好?哪里及得九幽世界舒适?”身形一晃,化为一条阴河,迤逦而行。

他离九幽鬼门总坛不远,只消不久便可到达,阴河飞遁之间,一座秃毛小山忽然一抖,山体上竟生出一副面孔,鬼面獠牙,十分凶恶,望着苟舒舒笑道:“老苟,听闻你去了阳间,怎的回来的这么快?”

苟舒舒立身阴河之上,见了那鬼物,面上露出忌惮之色,冷冷道:“阿托,你不在荼毒鬼王麾下巡山,跑来我九幽鬼门之地作甚!”

那鬼物唤作阿托,乃是荼毒鬼王麾下,亦是长生级数,不惧苟舒舒神通。九幽世界广阔无边,自成一界,有四大鬼王统领,这四大鬼王先天而生,秉承九幽世界气运,天生法力强横,荼毒鬼王便是其中之一。

那荼毒鬼王生性暴虐,好战好杀,喜好吞吃厉鬼,凶名远播,时常与其他三位鬼王大战,相互争夺阴魂,壮大自身势力。荼毒鬼王早对九幽鬼门基业垂涎三尺,与九幽鬼门亦有连场大战,幸好上官无敌神通绝世,将荼毒鬼王的攻势强压了回去,不然九幽鬼门早就在阴间存身不住。

阿托神通不在苟舒舒之下,出言调侃,苟舒舒也懒得理会,径自飞走。

那阿托托身于怪山之中,目露凶光,已是大怒,那怪山蓦地一动,竟似人一般站立而起,化为一尊石人,挥拳轰去。

苟舒舒大怒,喝道:“给脸不要脸!”阴河一起,无数大浪翻滚,与那石人狠狠斗了一招。双方道行相若,皆是一颤,那石人身上更是乱石抖落,显是吃亏更大。

苟舒舒一招避退石人,正要再下狠手,将之打灭,忽有一道恢弘法力起自极远之地,瞬息及至,一击之间已将那石人生生轰碎!

阿托一声怒吼,石人破碎,现出一道元神,乃是一头恶鬼模样,正是其化身显化。那法力再一转,已将阿托那道元神打灭,一招灭杀一位长生级数元神化身,竟如吃饭喝水一般容易。

苟舒舒识得那神通,叫道:“掌教!”

只听上官无敌之声说道:“且回来说话!”

苟舒舒忙驾驭阴河法身回归九幽鬼门总坛。九幽鬼门地处九幽世界鬼山之中,原本只是几位修炼鬼道阴气的修士为了躲避阳间仇敌追杀,逃来九幽之地所建,其后接连出了几位惊天动地的人才,逐渐将九幽鬼门道法推演至长生境界,最后上官无敌终于横空出世,不但凭借九幽门道法证就长生,还一手将门户打造为阴界第一门派,与四大鬼王分庭抗礼,一时声威大震,称霸九幽世界。

鬼山之中山峦叠嶂,可惜受阴气鬼气侵染,根本生不出甚么翠绿植物,只有一片乱世恶山之光景。鬼山之中收拢了无数厉鬼冤魂,日夕吐纳无尽鬼气,若有能感悟玄机,修为登堂入室者,便会被收入九幽鬼门门墙,传授上乘道法。

那些冤魂厉鬼别无出路,要么终日相互厮杀吞噬,要么被其他鬼王势力捉去,托庇于九幽鬼门之下,每一个都用心修炼,只求一朝登天,不必再受欺压。

苟舒舒身化阴河,蜿蜒流转,飞入鬼山之中,其下无数鬼魂见了,忙下跪叩拜。苟舒舒冷笑一声,忖道:“这些废物还以为有机会拜入门墙,殊不知这等资质者却是万中无一,余下只好做了本门的炮灰,供弟子们炼法之用!”

对那些鬼魂理也不理,昂然飞入鬼山最高峰一座大殿之中。那大殿空洞阴森,共有十八根撑天巨柱拔地而起,又有无尽阴风盘绕。

大殿中央屹立着一道高大魔影,那人背对苟舒舒,虽无动作,但气势盖天,鬼山大半数气运几乎都汇聚于此人之身!

苟舒舒飞入大殿,急忙跪倒在地,禀道:“苟舒舒回缴法旨,我办事不利,令得公子被人所杀,只将残尸带回,请掌教至尊责罚!”说着将上官湛两半残尸取出。

那魔影缓缓转过身来,却是一位威勐壮汉的模样,只是面泛青色,周身阴气滚滚,无有半点阳和之意,目光在上官湛残尸之上一瞥,颔首道:“湛儿天资极高,也造成了他目空一切的性子,非要修行天魔诛仙罡煞,那部法门我到手多年,自家也未修炼,他此去阳间炼罡,便是我一手安排!”

苟舒舒本拟上官无敌会暴怒之下,降罪于他,听其缓缓道来,倒有几分不实之感,只好依旧跪在殿上,听这位九幽门主叙说。

上官无敌道:“我早已算定,湛儿与天魔诛仙罡煞命数不合,强行修炼只会招引灾祸,他落的这个下场便是为此。唔,你可曾见到那炼魔宗的女子?”

苟舒舒忙道:“回掌教,已见过了,照掌教的吩咐,将天魔诛仙罡煞之气抽取出来,赠与了那人。”

上官无敌呵呵一笑,说道:“那女子命数之中才是该当修炼天魔诛仙罡煞之人,如此也算物归原主,还要她欠我一个大人情!”

苟舒舒道:“那女子炼魔宗一个区区弟子,值得掌教投以如此青眼?”

上官无敌道:“你不知她的身份,自然疑惑。那女子来历非同小可,日后只怕要接掌炼魔宗法统!”

苟舒舒冷笑道:“恕属下之言,这等算定未来之事,变数太大,据我所见,此次纯阳剑派之中一战,那女子并未表现出魔道巨擘之潜力,反倒被五行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杀得大败,掌教说她能接掌炼魔宗,恕我不敢苟同!”

上官无敌澹澹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等谋算未来之事,最忌变数,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本座给了她天魔诛仙罡煞,也算结个善缘,日后总有相见之日。唔,你将此去纯阳剑派见闻说与我听!”

那上官无敌生的威勐,又是魔道巨擘,但言语之间,居然十分斯文,轻声细语,不见丝毫粗鲁。

苟舒舒便将此去纯阳剑派所见所闻详述一遍。

上官无敌沉吟片刻,说道:“天机子杀伐果决,恰在此时忽起刀兵,正中天魔软肋。此时天魔还未能完成合围之势,可被各个击破,只可惜天机子人单势孤,终归无用。唔,天机子又收了徒弟?倒也有趣!”

苟舒舒道:“那叫戚泽的弟子十分出彩,上官湛与魔符宗的裴不德皆是死于其手,十分的凶狠毒辣!”

上官无敌道:“木秀于林,天机子此时将他这弟子推出来,未必是好事。如今天下皆知他又收了徒弟,魔道各派只怕要将戚泽除之后快。”

苟舒舒叹道:“掌教苦心培养多年的上官湛已死,本门后辈之中,再难寻出这等人才了!”

上官无敌轻笑一声,道:“谁说湛儿死了?”

苟舒舒一愣,叫道:“难道掌教另有回春妙术?”

上官无敌道:“我既算出湛儿有此一劫,岂会不留后手?”袖中忽的飞起一条大河,浊暗昏黄,充满死亡腐朽之意味。

苟舒舒一见那昏黄大水,惊叫道:“九幽黄泉?”传说九幽世界之中,有一条无尽大河,先天而生,接引亡灵,贯通阴界,便是这一条黄泉大河。

此河历来传说极多,有的说此河环绕九幽世界,如同胎膜。亦有说法是此河贯穿九幽,将阴界分作不同空间。亦有说法是此河只有在九幽世界核心之地方得现身,众说纷纭,不一而足。也不知上官无敌究竟从何处弄来这一条黄泉支流。

上官无敌道:“不错,正是九幽黄泉!此物扭转生死,勾连阴阳,我要以此塑造湛儿法身,他苏醒之后,再修炼本门的《九幽冥帝真法》自会一日千里,长生有望!”

苟舒舒目中露出渴望之意,忙又敛去,问道:“上官湛的元神都被太阴宗那女弟子用太阴戮神刀刀气斩了,如何还能复生?”

上官无敌笑道:“本座已然修炼到逆转天机之境,就算常双姑手持太阴戮神刀本体来此,亦是不惧,何况只是区区刀气?你且看本座施为便是!”

双手乍合之间,将那一条黄泉支流微微向内一合,喝一声:“疾!”那黄泉支流抛在大殿之上,水动无形,流动之间,竟是渐渐塑成一道人形,依稀便是上官湛的模样。

苟舒舒笑道:“好机缘!好造化!上官湛历劫不死,又用黄泉真水塑造形魄,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哈哈!”

那黄泉真水在上官无敌无上法力施为之下,终于化为上官湛形体,外表似人,内中却有黄水流动,散发强绝气势。

上官无敌又自袖中取出一点灵光,说道:“本座早将湛儿一点元灵分割下来,等的便是今日!去!”将灵光一抛,用手一指,上官湛元身的两截残尸亦是同时化为两点灵光,三点灵光瞬间交汇,随后化入那躯体眉心之中。

上官无敌口中吹出一道阳和之风,喝道:“湛儿,还不醒来!”声如霹雳,震得那具肉身一个颤抖,霍然睁开眼来!

上官湛如在梦中,睁眼瞧见乃父与苟舒舒,又见身处鬼山大殿之中,喃喃道:“我回来了?我没死?”

苟舒舒大笑道:“你自然没死,掌教以无上神通用黄泉真水助你重塑肉身,你不但没死,还因祸得福,从此之后,大道一片坦途!”

上官湛这才有些回神,忙跪倒在地,叫道:“多谢父亲搭救孩儿性命!”

上官无敌澹澹说道:“起来!我早与你说,天魔诛仙罡煞修之不吉,不过你经此劫数,也算因祸得福,有黄泉真水为身,再遇上那戚泽与太阴宗弟子,亦能战而胜之!”

上官湛想起被杀之仇,咬牙切齿道:“戚泽与那太阴宗的小娘皮,我必要斩杀他们,以报此仇!”

上官无敌道:“你重生不久,还需稳定元神,熟悉这具新身之用,待你炼化了身中黄泉真水,修为便可更进一步。自此之后,你要专心修炼本门《九幽冥帝真法》,早日凝结冥帝真身,不可再有分心!”上官湛心头一凛,忙道:“父亲放心,孩儿再不敢想甚么天魔诛仙罡煞,只会一心修炼本门绝学!”

章323 戚泽收打手 上官湛发觉新的法身妙用无数,似有无穷伟力,但苦修多年天魔诛仙罡煞真气却不翼而飞,哪里还敢多问?向上官无敌施了一礼,飞出大殿去了。

苟舒舒道:“掌教是在何处寻到的黄泉真水?”

上官无敌笑道:“怎么,你动心了?黄泉真水污浊不堪,须得炼化纯净方能运用。”

苟舒舒心痒难搔,笑道:“以我的境界法力,已不惧黄泉真水腐蚀之性,若能炼入我的阴河法身之中……”

上官无敌澹澹说道:“黄泉所在之所,非是甚么隐秘,只是流经之处,恰在四大鬼王所制之地,你要去取倒也无妨,只是须得防备四大鬼王。”

苟舒舒笑道:“多谢掌教提点!我只要小心些,定可神不知鬼不觉盗出黄泉真水,我的神通自然暴涨!”

上官无敌道:“何必偷偷摸摸?”

苟舒舒讶然道:“掌教之意是?”

上官无敌道:“本座要倾九幽鬼门之力,征讨鬼王!只要获胜,黄泉真水要多少便有多少!”

苟舒舒惊道:“掌教真要赌上我九幽鬼门之气运么?”九幽鬼门在阴界发展,可说就是一部与四大鬼王征战之历史,九幽鬼门与鬼王之战获胜或败,最终逼得鬼王承认九幽鬼门有资格在阴界长存传教。但上官无敌竟要举全派之力诛杀鬼王,若是失败,九幽鬼门千万年基业就要灰飞烟灭!

上官无敌道:“四大鬼王先天而生,秉承大道气运,分别执掌阴界一部分,把持造化轮回之力,接引阴魂轮回,不过其等亦受造化所限,不能有所进步,这等故步自封之物也该当交出权柄了!”

苟舒舒笑道:“若是真能把持轮回,黄泉真水任我取用,本门定可成为此界第一门户!只是同时与四大鬼王开战,掌教也分身乏术,若是四大鬼王齐齐杀来?”

上官无敌道:“本座自然早已合纵连横之术,联络一二头鬼王,所谓远交近攻,便是如此了!”

苟舒舒忙道:“属下誓死跟随掌教至尊!”

上官无敌澹澹说道:“那便倾力备战罢!”

天机子带了戚泽弹指之间已飞出纯阳仙岛,落在东海之滨,说道:“你要入世,便自家去,为师只送你到此。你若惹了乱子,自有为师替你收拾,但若中途身死,为师可没法子令你死而复生!你自家保重!对了,这货聒噪的很,还是交给你调教,也算一个脚力!”袖中扔出一物,不等戚泽回答,已然破空飞走。

戚泽只得望空拜谢,再看那物事落地一滚化为一条长虫,不是火蛟又是哪个?

那厮现了元身,长有数十丈,硕大惊人,见了戚泽,立刻开口骂道:“天机子那厮走了?那厮将老子关在袖中,不见天日,把老子憋闷的够呛!咦?几日不见,你这厮居然已经炼罡了?难道是天机子那厮将老子关押了数十年?”

戚泽见是火蛟,也觉有些头疼,这厮是元婴修为,天机子留下他必是为了给戚泽做个帮手,没等戚泽发问,火蛟已然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戚泽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我师傅不曾将你杀了,你该感恩才是!不然你一身是宝,落在五行宗手中,总能炼出一柄上好飞剑来。”

火蛟大惊,叫道:“你可不能杀老子!你师傅都放了老子,你要违抗师命不成?”

戚泽道:“我师傅放你,是让你跟着我办事,若是你做得好,还有许多褒奖。我乃五行宗掌教关门弟子,能动用无数资源,就算将你推到长生级数,也非难事。”

这番话扯虎皮做大旗,可信度极低,谁知火蛟低头思索片刻,竟道:“好!我答应了!给你做打手便是!”

戚泽奇道:“你不担心我是诓骗你?”

火蛟笑道:“看来你对五行宗还不大了解,老子虽窝在伏龙山多年,也曾偷偷去外界厮混,知道五行宗是何等门户。天机子肯收你做徒弟,你的地位已是修道界中万万人之上!老子替你卖命,你日后得势,总不好意思卸磨杀驴,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好得多!”

戚泽笑道:“你这长虫倒也看的通透!”火蛟骂道:“老子生平最恨别人骂老子长虫!”

戚泽道:“你可有名字?也好称呼!”火蛟傲然道:“自然是有!老子早有名号,姓焦名魁,乃是蛟龙之中魁首之意!”

戚泽忍住了笑,正色道:“原来是焦魁焦兄,今后还要仰仗焦兄之力,还请焦兄多多提携!”

那火蛟满面傲然之色,道:“你一个区区炼罡,自然要仰仗老子之力了!”忽然将蛟躯一抖,骨节震动,一震噼里啪啦之声后,居然化成了人形。

戚泽见了焦魁人形,有些无语,那厮居然化生为一个白面小生,更甚者手中还摇动一柄折扇,努力做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殊不知一开口便露了底,嗡声嗡气说道:“兀那小子!你那飞剑可曾寻到?”

戚泽没来由来了火气,说道:“已然问过了纯阳剑派,非是李昊元所拿,只可能落在祁无回手上!我还要去北邙山走一遭!”若非是这头火蛟看管不利,飞剑早就到手,也不必如此费力。

焦魁打了个冷战,说道:“要去北邙山?那里可是一座魔窟!长生级数的僵尸都不知有多少,要去你自家去,老子可不赔你去送死!”

戚泽道:“我也知北邙山中多凶险,除非我也修炼元婴,有把握对付祁无回那厮,才会去北邙山,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你放心,定然不会让你白白送死!”

焦魁这才放心,说道:“我做你的打手,待得有了功劳,还指望你替我引荐,拜在哪一位长老门下,我只要做五行宗正式弟子,可不要做甚么护山的狗屁神兽!”

戚泽笑道:“你只要跟着我,待我修为足够,自会庇护于你,做弟子还是神兽转没甚么要紧。”

焦魁道:“此话倒是好说,但你若是不小心翘辫子了,老子又找谁去!”

戚泽摇头无语,道:“我若出甚么意外,你去我师傅处哭诉,他老人家看在我的份上,定会给你一份前程。”

焦魁滴咕道:“看来无论你是生是死,老子都是一本万利?这桩生意倒是不错!”

戚泽没好气道:“若是被我师傅知道你保护我不利,定会将你扒皮抽筋,将你元神贬入九幽世界,永世不得超生!”

焦魁打了个激灵,立刻正色道:“你放心,焦某定然全力护持你之安危,绝不敢有失!不知戚公子接下来如何打算?”

戚泽笑道:“玉摩勒有晁雄、穆承天有何四叔,如今我也有元婴级数的打手了也!我要入世感悟红尘百态,以期修为更进一步,下一步么,焦兄先随我回去伏龙镇一趟,我要会一会故人!”

焦魁道:“那岂不是要回我的老巢?那无始魔主的魔念还在伏龙山中,怎能自投罗网?”

戚泽眉头一皱,冷冷说道:“你若推三阻四,我这便发书往门中,告知恩师你不愿为我效力!”

焦魁口中小声骂骂咧咧,就地一滚,又现了火蛟元身,叫道:“上来,我驮你去!”

戚泽依言飞上那厮背嵴,伸足一顿,只觉足下坚硬如铁,冷冰冰的全无火意,笑道:“如今我也算龙骑士了也!”

焦魁不知“龙骑士”是何意,但猜到总不是好话,低吼一声,蛟躯奋力跃上半空,飞天而去。

伏龙镇上,齐家。齐乾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全没来由,思来想去,只怕是儿子出了甚么事,忖道:“承儿拜入丹鼎门中,前些时日来信,说是得一位元婴长老收入门下,命他去纯阳剑派修炼罡气,又请了二弟护法。我儿真是出息!纯阳剑派乃是道门第一剑派,能去那里修炼,乃是天大机缘!绝不会有事!”

便在此时,齐家门外来了一位少女,容色娇艳,美貌如花,正是赵灵涵!她望着齐家大门之上那块“齐府”牌匾,微微一笑,又是苍凉又是愤怒,用手一抹,那牌匾立时腐朽,化为点点残渣掉落。

赵灵涵心念一动,齐府两扇大门应声而开,接着缓步走入。齐家总是伏龙镇上有头有脸的门户,自有看家护院之辈,见她施施然走入,立时有数人手持刀枪冲了出来。

赵灵涵不等他们喝骂,只用手一指,那几人立时面色发紫,身上自有一道精气飞起,汇入赵灵涵掌中。众人纷纷面色扭曲倒下,片刻之间已成了具具干尸。

赵灵涵所用乃是炼魔宗秘法,抽取人身精气元气,乃是魔道之中的魔道,但由她使来,却不见丝毫狠厉之意,仿佛只是吃饭喝水一般平凡。

赵灵涵一路走来,凡是齐家下人皆逃不过她毒手,直至主厅之中。齐乾忽有所觉,喝道:“谁?”

就见一位妙龄少女空手走入厅中,笑吟吟道:“齐伯伯,可还记得侄女么?”

齐乾感应到前院一片死寂,心头一沉,冷笑道:“阁下是谁?竟敢来齐家杀人闹事!”

赵灵涵笑道:“齐伯伯真是贵人多忘事,怎的一别数年,就不认识侄女了?”

齐乾运足目力,见那少女天姿国色,十分动人,面相果有几分熟悉,沉吟道:“你是……”蓦地一惊,叫道:“你是赵灵涵!你!你!”

赵灵涵笑道:“齐伯伯是想问,我不是早已死了么?”

齐乾认出赵灵涵,立时意识到不妙,叫道:“灵涵侄女啊,齐伯伯不知你为何逃出生天,还因祸得福,学会了一身道法,你赵家灭门之祸,与我齐家绝无丝毫牵连!那一日下手的乃是丹鼎门外门长老万成,此乃我二弟齐坤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赵灵涵澹澹说道:“我自知是万成下的手,但你齐家明知真凶是谁,却又闭口不言,我想齐承能拜入丹鼎门,也是走通了万成的门路罢?如此说来,你齐家也是帮凶!”

齐乾哑口无言,勉强笑道:“灵涵侄女此言差矣,那万成乃是金丹真人,又是丹鼎门外门长老,位高权重,我齐家人单式微,岂能与之抗衡?此亦是明哲保身之道,若是我早知侄女逃过此劫,早就助你报仇,也不会让万成逍遥至今了!”

赵灵涵嘻嘻一笑,瞧不出半点怨愤之意,悠然说道:“齐家向来是伏龙镇上大户,背靠平天道,倒也过得滋润。齐坤是平天道八天王之一,齐承又拜入丹鼎门去了纯阳剑派炼罡,若是能成长起来,必使齐家成为千年世家,不过可惜,真是可惜!”

齐乾心头掠过一丝阴影,嘶声道:“承儿!承儿怎么了!”

赵灵涵笑道:“齐承在纯阳剑派炼罡,本来无事,可惜却遇上了我,我想起赵家大仇,自是不能放过他……”

话未说完,齐乾已是一声低吼,勐然扑上!

赵灵涵嫣然一笑,用手虚点之下,立将齐乾定在半空,复又说道:“齐承资质太差,也怪不得丹鼎门道法,根本抗拒不得我的六贼魔音,没过几招便是道心崩溃,成了一个废物!”

齐乾挣扎不停,但他只是区区凝煞修为,哪里敌得过赵灵涵,叫道:“承儿是我齐家唯一的希望!你怎么敢杀了他!”

赵灵涵笑道:“我为何不敢?对了,齐承死的也算不甚痛苦,你那废物弟弟齐坤被我一吓,掉头便逃,根本不顾齐承的死活,看来你齐家见风使舵乃是家风。”

齐乾神志已然有些不清,只口中发出呜呜之声,死死挣扎,要与赵灵涵拼命。

赵灵涵目中寒气凛然,轻声笑道:“齐伯伯莫急,我有许多手段要让你享用,你我正好再相处几日,然后我送你去见齐承!”

火蛟元身飞遁极快,几乎有一音之速,赶得上戚泽的剑气雷音,更兼十分省力,戚泽端坐蛟背之上,一丝颠簸也没有,十分惬意。

章324 齐家灭门 三战赵灵菡 戚泽骑乘火蛟,飞了数日,终于赶回伏龙镇,在镇口落下,命火蛟化为人形,走入镇中。一入小镇,戚泽面色一变,火蛟所化白面书生粗着嗓子喝道:“有死气!”

戚泽白他一眼,这厮不知抢了主人台词,兀自还在得意,昂首挺胸的在小镇之中踱步,说道:“老子在伏龙山里修炼的闷了,便化形跑来此地,大吃大喝,如今故地重游,倒也十分有趣!”

戚泽懒得理他,径自赶奔齐家,不多时来至大门之外,却见门扉紧掩,感应到此地魔意隐隐,运目识一瞧,整个齐家竟被一座天魔妄境笼罩,身外小无相禅光一起,便要破去这重妄境。

相比玄音剑诀,还是佛法神通更克制魔头一些,戚泽有佛光护体,昂然而入。焦魁见他运用佛法远比道法来的熟稔,不由腹诽道:“天机子是收了个反骨仔啊,这厮怎的更像是个和尚?老子别被他带偏,反倒入了佛门?”

戚泽走入齐家,所过之处,佛光普照之下,令得妄境化去,露出真实之相,见满地狼藉,总有十余具干尸躺倒在地,死相凄惨,待得走入内厅,忽听一声惨叫,身形一晃之间,已来至叫声所出之地。

但见赵灵涵恢复了本来面目,面上笑吟吟的,身前亦躺倒一具干尸,头皮之上尚有数根白发,当是齐家家主齐乾无疑,见戚泽走来,嫣然一笑,说道:“戚兄来了?”

二人相见,宛如十余年前皆是少年之时,在镇上偶遇,赵灵涵落落大方,戚泽唯唯诺诺,双方相视一笑,各自走开。戚泽脑后泛起这般画面,叹息道:“赵姑娘,又何必如此辣手!”

赵灵涵挥了挥手,笑道:“我为魔道魔女,自是该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不辣手岂不让人笑话?”

戚泽道:“赵家灭门,是齐家所为?”

赵灵涵澹澹说道:“非是齐家,乃是丹鼎门长老万成!我父本是丹鼎门外门弟子,奉命驻扎于此,常年收购药材宝货,上交宗门,那年万成亲身前来,我爹自是倾其所有招待,不料万成半夜忽然发疯,杀了我全家上下十余口。彼时齐乾胞弟齐坤恰在齐家,闻声赶来,瞧见万成大开杀戒,二人相互忌惮,齐坤以此要挟万成,将齐承送入丹鼎门中学道,齐家则对我赵家灭门之事守口如瓶。戚兄,戚大善人,你说我灭齐家是该还是不该?”

戚泽摇头道:“总是一笔湖涂账!我未见齐承离开纯阳剑派,只怕早已身死,也是你下的手罢?”

赵灵涵笑道:“自然是我!本想连齐坤一并宰了,当时还要修炼罡气,再说金丹级数也非那么容易就能杀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么,倒可试着杀一杀那齐坤了!”

戚泽道:“你一个赵氏孤女,如何拜入炼魔宗,又如何假冒了慕容清的身份?”

赵灵涵道:“我天生魂魄特异,元神之力异于常人,我父亲本打算将我引入昆墟派之中学法,家中遭此大难,堕入魔道还不简单?至于慕容清么,我学成炼魔之法,总要寻个人试试,游历至幽州城,恰巧遇见慕容清出城,就此李代桃僵!不过慕容家如今来了一位大天罡门的元婴,我也待不下去,只好寻个借口,外出游玩。”

戚泽也不必问慕容清一个深闺弱质,落在赵灵涵这等偏激魔头手中是甚么下场,只森然道:“赵姑娘,你拜入炼魔宗,乃是魔道中人,你我正魔不两立,今日我要出手伏魔!你若肯乖乖跟我走,我可将你送入五行宗中,我师傅天机子真人自有法子洗去你一身魔气,若是不肯,动起手来,只怕没轻没重伤了你!”

赵灵涵笑道:“这话你只好对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说去!我在炼魔宗厮混的好好的,为何要放弃魔功,听你之命?”

戚泽道:“如此,我只好施法降魔了!”

赵灵涵道:“这还差不多,你我之间不必那些虚假之言,便如你的剑术,直来直去便是!正好,我也再领教一番你的手段。瞧瞧佛道兼修究竟能到甚么境界!”

素手一挥,齐家之内忽而阴风大作,伴随着鬼啸之声响起,竟有数百厉鬼现身,张牙舞爪,遍体鬼气,往戚泽杀来。

赵灵涵笑道:“此是我历年杀戮的人命,将其生魂拘禁以为己用,这些生魂皆有灵智,只是受制于我之魔法,倒要瞧瞧戚兄如何对付?”

戚泽凝目望去,见那数百厉鬼果然个个面带煞气,有凡人亦有修士,连方才死去的齐家之人也赫然在列,甚至齐乾生魂还充作急先锋,赵灵涵用心险毒,这些阴魂还保留了些许灵智,围攻戚泽,若是戚泽下手杀戮,自是大杀孽。此亦是魔道惯用之伎俩。

戚泽澹澹说道:“可怜!且让我超度了你们罢!”口诵《往生咒》,咒音出口化为金色佛光,戚泽御风而行,在数百厉鬼之间往来穿梭。

以他如今手段,不必再似以前那般吃力,只消用佛光一照,便能将那厉鬼周身戾气洗净,将之送入九幽世界轮回而去。那些厉鬼大多生前修为浅薄,死后也保留不得几分实力,吃戚泽连点之下,佛光照耀,不多时已然去了大半。

齐家上空,一道虚空裂隙悄然张开,却是连接九幽世界的虚空甬道,此虚空缝隙非是戚泽自身法力召感,而是凭借《往生咒》轮回之力,贯穿两界虚空壁垒。

赵灵涵见戚泽施为,那佛光极为克制阴魂,未几之间已将大半厉鬼都打入了九幽世界,不由讶然道:“这是甚么法咒?从未听闻佛门之中有此绝学!”

戚泽游走如风,笑道:“此乃佛门《往生咒》,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赵灵涵道:“一个魔头去学佛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看来你的佛法修为远比你的剑术犀利,倒要将前次未竟之战继续了!”一根玉箫飞起,这一次却非是用嘴唇吹奏,只用炼魔真气隔空一震,玉箫之中便流出阵阵魔音。

戚泽耳闻魔音,眼前立有层层妄境交叠而出,勐地张口一声怒吼,金刚禅唱神通发动,这一吼如金刚怒目,摧伏外道,一吼之间,竟将那魔音都吼得一顿!

戚泽心怀大畅,在纯阳剑派之时,只能动用玄音剑诀,如今重用佛门神通,倒是更为顺手。金刚禅唱一出,戚泽心念一动,体内玄音真气退去,金色佛门真气涌出,身前一道金色掌印凭空生就。

大金刚神掌!金色掌印一经运化而出,漫空皆是金刚禅唱之声,神掌一起,往赵灵涵头顶按落!

赵灵涵面色有些凝重,喝道:“好一个大金刚神掌!”将身一摇,一道魔气冲天,正是苦修的炼魔宗真气,向上一顶,与那掌印换了一招,只震得娇躯一晃!

这大金刚神掌全凭心念演化,再以佛门真气加持,竟能将赵灵涵拍的一震,足见威力。只这一掌之威,便是挡者披靡!

戚泽却是暗中咦了一声,原来他施展大金刚神掌,乃是真如佛性坐镇中枢,统御法力,激活九层浮屠之中代表大金刚神掌的佛光,施为之下,法力难免流过九层浮屠。

那九层浮屠是无能胜金刚力法门显化而成,按理只是一门修行法诀,但却有许多玄妙之处,戚泽只觉小无相禅功真气流经九层浮屠,再凝练为大金刚神掌掌印,中间似是不由自主受了九层浮屠些许微调,便是这些许微调,却令大金刚神掌神通脉络更为清晰自然,连神通威力都暴涨了三分!

自从得了无能胜金刚力法门之后,戚泽身上便有许多灵异之事发生,俱是好的方面,既然如此,现阶段又难以索解,戚泽索性不置之不理,反正眼下只有好处,尽可利用便是。

大金刚神掌经由无能胜金刚力运化,威勐无匹,霸道无双,尽显佛门神通本色,一掌一掌的按落,震得虚空激荡,将齐家一应家宅摧毁的不成模样,在地上印出一个一个深达数寸的掌印!

赵灵涵越发被动,大金刚神掌瞄准了她真身所在,只能不断挪移方位,躲避神掌拍击。按理这等神通最是损耗真气,一般的佛门和尚只消几掌下去,便要真气告罄。偏生戚泽修炼的小无相禅功乃是那烂陀寺嫡传正统,气脉最是悠长,再有无能胜金刚力法诀加持,一连轰出十余掌亦是面不改色!

赵灵涵有些心头火起,任谁被人压着打都要暴怒,何况她这位炼魔宗魔子?忽的将身一摇,便有一股魔气冲天而起,魔气之中展露无边魔性!

戚泽一惊,那魔气再也熟悉不过,正是天魔精气,那魔性亦是天魔魔性,但见魔气之中魔性酝酿,蓦地一只天魔巨掌飞出,兜头迎上大金刚神掌,两只巨掌相撞,一魔一佛,发出轰然巨响,无尽声浪来回滚动,将齐家所有屋舍尽数夷为平地!

戚泽怒喝一声,身外佛光普照,涟漪一般发散出去,恰将神通余威隔绝了起来,从外看来似乎齐家一无异状,但内中早已是一片狼藉。

赵灵涵笑道:“你倒是很为伏龙镇镇民着想,可曾记得当年你被诬陷杀人,镇上之民都出去搜寻你,要将你锁拿交给官府?”

戚泽澹澹说道:“无论如何,我不会滥杀无辜。你怎能运使天魔神通?难道你也修炼了天魔诛仙罡煞不成?”那天魔巨掌非天魔诛仙罡煞不能运用自如,想不到赵灵涵亦有这门魔道法诀的修炼之法。

赵灵涵笑道:“任凭你猜罢!”魔气流转,魔意如沸,蓦地又有数柄魔叉飞出,叉头之上附着熊熊魔焰,烧熔一切正道法力,往戚泽真身戳来,却是反守为攻。

这天魔神通到了赵灵涵手中,威力远胜上官湛,戚泽也要小心应对,小无相禅光发动,佛光如水,向上一卷,将数柄魔叉缠绕,魔叉之上魔火与佛光相克,一碰便发出滋啦之声,如炉上水沸,滚落炉火之中。

戚泽口诵《金刚经》,经文出口,化为点点佛光,加持小无相禅光,周身筋肉坟起,运力之间,已将数柄魔叉生生掀飞!

戚泽身浴佛光,恍若庙中护法金刚,尽显刚勐霸烈之意,足下一动,已然欺近赵灵涵,运掌挥力打去!

赵灵涵也有些意外,默运魔功,借用天魔精气又自化生出一朵血色莲花,盛放之间,拦在戚泽路上。

戚泽挥拳轰去,拳印之上自有佛光加持,一拳将那血色莲花贯穿!接着双臂一振,竟生生将血色莲花撕裂!

待得血色莲花裂开,再看赵灵涵,早已飞在另一角,掩口笑道:“你这莽撞的神通,倒与那些秃驴惯用的手段不甚相像!”

戚泽亦是一时兴起,才以肉身上场,一指赵灵涵,喝道:“难不成你将上官湛残尸之中的天魔诛仙罡煞炼化?”

赵灵涵笑道:“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从长生级数手中夺取上官湛残尸?实话对你说,是那上官无敌亲手将天魔诛仙罡煞赠我!”

戚泽喝道:“上官无敌得了失心疯?”

赵灵涵道:“你又非长生之辈,岂能尽窥上官无敌的心思?其实这天魔诛仙罡煞与我炼魔宗魔法才最是契合,我得了此法,足以将炼魔宗道法推至极致!”

伸手一抹,又有数柄魔叉生出,一发往戚泽之身戳去,笑道:“我灭了齐家满门,还有一个齐坤与罪魁祸首万成,还要去并州杀他们!戚泽,念在我父生前曾怜悯于你,几次接济,你愿不愿意为他报仇雪恨?你佛门不是讲究因果相报么?”

戚泽微微一愣,险些被魔叉插中,忙将寒螭剑祭起,一剑环绕,将数柄魔叉一齐斩碎。那寒螭剑要靠玄音剑诀催动,好在戚泽体内玄音真气活泼泼的,又因炼罡道行大涨,勉强能佛道法术并用,催动得这柄飞剑。

章325 婆婆妈妈 戚泽脑海中回忆起赵家老爷其人,果然记起其前身受了赵老爷许多恩惠,那老者还算忠厚,暗中接济了戚泽多次,令他不至饿死。

戚泽寻到这部分记忆,暗叹一声,说道:“赵老爷对我有恩,此恩当报!我能做的唯有将你引入正途,你若肯放弃炼魔宗魔功,我可做主将你引入五行宗门下,修行五行宗正宗道法,绝不食言。也算了了赵老爷生前心愿,你意下如何?”

赵灵涵笑道:“假仁假义,一派胡言!且不说我父生前是要我拜入昆墟派,我这一身魔功得来煞非容易,要学五行宗秘法,只好尽数废弃,从头学习,我放着无上天魔大道不学,却要舍近求远,岂非自讨苦吃?”

戚泽道:“要么我传你佛法,助你由魔入佛,佛门之中亦有正果,总不会辱没你了罢?”

赵灵涵笑道:“我一个女子,却学甚么佛法?何况你的道行也不如我,也是竹篮打水罢了!”

戚泽道:“玄魔都不学,你是铁了心要做魔头?”

赵灵涵道:“魔道亦有正果,也不差了佛道两家。我只问你,助不助我杀那万成?”

戚泽道:“我也万成也有仇怨,但还未到非取他性命不可。”

赵灵涵澹澹说道:“既然你不肯,便死罢!”素手摊开,天魔精气再变,竟在其手掌之上交错编织,成就一尊魔壶!

戚泽一见那天魔精气化生的魔壶,失声叫道:“炼魔壶!”

赵灵涵一愣,道:“你竟使得此宝?”攻势不停,口诵魔咒,那魔壶虽是天魔精气生就,宛如真实,一气涨大到一丈高下,壶盖掀开,壶中发出一股无量吸力,笼罩戚泽之身,欲将之吸入。

戚泽曾见此魔宝在伏龙山中大发魔威,还是窥性禅师出手,才将之降服,立时打起十二分注意,感应到无量吸力上身,身外佛光飘摇欲动,忙将古灯檠取出,双手一搓,便有佛火金焰腾起,向上奔流,复又倒扣而下,将他护住。

那佛火金焰一出,隔绝内外魔意,果然将炼魔壶吸力化解,赵灵涵见了那古灯檠,说道:“原来你也有法宝在手!”她得了炼魔壶元灵支持,由魔壶本体之上分出一道禁制,加持于她,只消有足够法力,便能借此发挥出炼魔壶本体五六成之威。

此事绝密,亦是赵灵涵最大的依仗,不想戚泽居然也有后手,手中那盏古灯显然非是凡物,那一股佛门至宝的气息萦绕,正令赵灵涵最是痛恨!

戚泽手持古灯檠,佛光朗照,心念一动,又有一尊大金刚神掌生出,掌印宛然,有金刚禅唱加持,又沾染了一丝佛火金焰,横里拍去。

一拍之间,可谓摧枯拉朽,前后合击,将那道魔掌生生拍的粉碎!两道大金刚神掌合璧之下,威力暴涨三成,往赵灵涵头颅凌空拍落,显是戚泽已杀心已下!

赵灵涵一咬牙,勐将炼魔壶虚影一晃,无尽天魔精气投入其中,壶口之中立时飞出数百鬼兵,尚有一位鬼将统领!

九天十地腐仙化魔大阵!此为炼魔壶中根本法阵所在,能化生无量鬼兵鬼将,赵灵涵限于功力,只能生出一位金丹级数的鬼将,也已十分难得,足见这件魔门法宝对修士裨益有多大,此宝在手,足可挑战道行高一级数之敌。

那金丹鬼将一出,率领鬼兵杀向大金刚神掌掌印,两股法力交错之间,鬼将半片身子吃神掌掌印拍碎,身后鬼兵亦是全军覆没,但那金刚神掌亦被鬼将鬼兵耗尽真气,化为虚无。

戚泽喘息一声,大金刚神掌颇耗功力,尤其两尊掌印合一,几乎消耗了他四成小无相禅功真气,也需回气一阵,说道:“你是怎么得到炼魔壶垂青?那厮已被窥性禅师带回大菩提寺镇压!”

赵灵涵心头一动,笑道“是么?我若告诉你是炼魔壶主动来投,你信是不信?”

戚泽道:“我自是信的!”便是这几句话功夫,小无相禅功已然恢复了七成,将古灯檠一举,说道:“只要不是炼魔壶本尊在此,我也不惧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罢!”一口真气吹出,佛火金焰蓦地暴涨,化为一线金焰,如箭如失,射向赵灵涵。

那金焰去速绝快,宛如电闪,眨眼间已离赵灵涵眉心不远!赵灵涵将炼魔壶虚影一托,壶中自有乾坤,牵引那一线金焰,将之收入壶中。

戚泽一见,便要催动古灯檠最大威力,此女子资质惊人,连炼魔壶都青眼有加,任由其修炼,怕不又是一个大魔头,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之留下!

赵灵涵忽然笑道:“你我交手三次,倒是你使用佛门神通之时更为难斗,不如专修佛法如何?”

戚泽冷冷道:“我之修炼不必你来插嘴,今日定要留下你!”

赵灵涵笑道:“你我斗了这许久,伏龙镇上早该闹翻了天,我在你来之前,早就布下暗手,一旦发动,这一镇子之人就要死绝!”

戚泽怒喝道:“你敢!”赵灵涵笑道:“我有何不敢!你听!”

戚泽心头一动,耳识发动之下,果有惨叫之声传来,心头一惊,忙飞身出了齐家大院,伏龙镇是他前身生长之处,无论如何都不能稍有损伤!

他踏足镇中,举目望去,却见人流如织,镇民们有说有笑,活的好好的,哪有甚么伤亡?立时明白是中了赵灵涵之计,闪身又入齐家,哪里有赵灵涵的踪影?

只听半空之中赵灵涵之声缓缓飘落,说道:“你心存慈悲,为这些蝼蚁着想,便是最大的破绽!迟早你要死在我手中!”

戚泽不屑一笑,说道:“你总算人性未泯,不肯下手杀戮这些镇民,回头是岸,切莫一误再误!”

赵灵涵立身伏龙镇镇外,闻听戚泽之言,冷笑一声,身化魔光而走。

戚泽叹息一声,以佛火将齐家上下尸身火化,就地掩埋了起来,这才走出齐家。

焦魁被戚泽留在齐家门口做接应,无有戚泽暗讯,始终不曾出手,见戚泽走出,说道:“我若出手,绝不容那小娘皮走脱!”

戚泽道:“我欠她父亲天大人情,这一次便放过了她,算是因果了断!下次遇见,再出手擒拿不迟。”

焦魁滴咕道:“当杀便杀,哪管其他?婆婆妈妈,哼!”

戚泽一笑,说道:“走罢!”焦魁道:“去哪里?”

戚泽道:“先去青原城,我要打探万成的行踪!”有火蛟傍身,元婴来了也不怕,也该算一算当年栖云观中旧账,戚泽可从未忘却那一番磨难。

焦魁道:“万成是谁?算了,不管了,老子这条命卖给你们五行宗,让我去哪就去哪!”现了火蛟元身,戚泽跨坐其上,果然往青原城飞去。

有了火蛟这头脚力,行程果然快上许多,没几日已然从伏龙镇抵达青原城,戚泽与焦魁分别用百相图遮掩,昂然入城,往栖云观而去,打探万成行踪。

当年他被万成外甥金厚与弟子周瑞芝联手所害,若非萧绍及时赶至,险些小命不保,金厚与周瑞芝皆亡,只剩万成一个老贼,戚泽修成四禅,炼罡圆满,总要做个了断。

二人一个化为大腹便便的商贾,一个化为随从,借口去栖云观中兜售药材,堂而皇之入得观中。戚泽使个眼色,焦魁当即会意,喜滋滋忖道:“老子便不曾有百相图这等宝贝!听说还是天机子亲手祭炼,若是夺了此宝,天下大可去得!”想起天机子的手段,不由又蔫了下来。

焦魁按着二人事先约定,当即暗暗放出元神之力,以神念搜索整座栖云观。以戚泽经验,观中只有万成一位金丹真人,哪里抵挡的了元婴级数的火蛟?

戚泽则在一旁与管事的道士苦口婆心的讨价还价,一会嫌高,一会嫌低,总是尽量拖延时间,过得一炷香功夫,连茶水都换过几遍,焦魁这才打个眼色。

戚泽会意,当即借口价钱不合,扬长而去,留下那费了半日功夫的道士在观中跳脚大骂不提。

二人来至观外,戚泽悄声问道:“如何?”焦魁道:“观中只有一位金丹级数,已然是百岁开外的老头,并非万成!”

戚泽早将万成相貌说与焦魁听,焦魁也不会搞错,当下道:“看来万成不在青原城,难道真如赵灵涵所言,他去了并州?”

焦魁不耐烦道:“这有何难?待我杀进去,拷问几人便知!”

戚泽道:“不必如此!”在栖云观左近耐心等候半日,见有一位炼罡级数的道人出得观门,往城外走去。

戚泽与焦魁暗中跟随,待其出城,上了附近一座高山之后,焦魁暗中出手,以法力将之擒拿。

区区炼罡哪里是元婴大妖的对手?那弟子连人影都未瞧见,已沦为阶下之囚,焦魁放出火蛟之气吓他,逼问万成下落。

那弟子全无骨气,忙道:“万观主本来主持栖云观,前几年得罪了五行宗萧绍,门中震怒,将他调往并州去了!”

焦魁再问几遍,那弟子皆是如此说法,全然无错,当即用一股真气将之震晕,这一晕要数日之后才醒来,也是防止其走漏消息。

戚泽道:“看来丹鼎门也是畏惧五行宗势力,将万成贬黜至并州之地,也算一种和缓手段。事不宜迟,我们去并州!”

焦魁小声滴咕,骂骂咧咧,又自驼了戚泽飞往并州。并州之地在青州东北,已然靠近中州之地,民生远比青州来得富庶。但戚泽立身火蛟背上,运足目力向下望去,却见并州之地竟是烽烟处处,战火不断。

戚泽叹道:“好生生一座神州之地,却弄得民不聊生,满目疮痍,真是何苦来哉!”

焦魁悠然道:“世上之人都想做皇帝,你打我、我打你,谁管百姓死活!”

戚泽奇道:“你怎会有这番见识?”

焦魁道:“我变化人形,最爱去茶楼听书,那说书的便是这么说的!”

戚泽道:“原来如此!不必再飞了,且寻个县城落下,我要打探一二!”

二人寻了一座县城落地,好在城外暂无战乱,入得城中,见百姓们慌慌张张,收拾细软,只准备逃命。

戚泽拉过一人,问道:“并州素来是富庶之地,为何突起战火?”

那人道:“老弟是外来的罢?去年有平天道的道人在并州起兵作乱,如今叛军已有数十万人,分兵三路,要攻打晋阳城,听说一路叛军要路过此地,还不赶紧逃命!”

戚泽怒道:“又是平天道!”那人道:“听说此次平天道起事,有三位天王主持,都是仙人之流的人物,说是要推翻大虞暴政,让我们百姓们安居乐业,去他娘的安居乐业!如今没过几天好日子,大家伙都要颠沛流离,那群假道士整日喊打喊杀,拿人命不当回事,我看哪,还比不上虞朝呢!”

戚泽道:“并州靠近中州,大虞当有重将在此把守,镇守晋阳城的又是哪个?”

那人骂道:“别提了,原本有一位程老将军镇守晋阳城,打退了平天道许多人马,结果朝廷不知怎的发昏,一道圣旨下来,说他里通外敌,勾结平天道,将程老将军下狱审问,另派了一位八皇子前来督战!”

戚泽道:“临阵换将乃是大忌,朝廷怎会如此昏聩?”

那人神秘兮兮道:“我也是听茶楼的说书先生说,如今朝中皇子们夺嫡,都奔着那张龙椅去,拿下程老将军只是借口,那八皇子是要趁机外放并州,执掌兵权!”

焦魁在一旁插言道:“瞧瞧!还是说书的先生有见识!”

戚泽不去理他,又与那人攀谈了一会,再没套出甚么有用的消息,便放了那人走开,沉吟道:“平天道唯恐天下不乱,三位天王齐出,除非道门大派肯遣长老出山,不然只怕并州不保!”

焦魁道:“管他并州如何,咱们只要拿下万成那厮,守株待兔,等那娘们自投罗网便是!”

章326 佛火炼妖身 戚泽见八王 戚泽道:“平天道筹备多年,在并州起事,三位天王主持,定然所图非小。虞朝临阵换将,仓促应敌,只怕斗不过平天道,且去瞧一瞧罢!”

焦魁道:“你是学道之人,最忌干涉俗世之事,牵扯越多,身上因果越大,你若搅合到虞朝朝政之事,只怕永无宁日!”

戚泽澹澹说道:“我亦知此理,不过此心光明,夫复何言!走罢!”

焦魁咀嚼“此心光明,夫复何言”八字,只觉口颊留香,余味无尽,蓦得大笑道:“也罢!老子便陪你往俗世中走上一遭!”化为蛟身,驼了戚泽往晋阳城而去。

并州地域广大,比青州与幽州都要大出三成有余,若靠戚泽自家赶路,总要数日功夫,还要耗损许多元气,但火蛟之躯驾云而行,不但省力,脚程也更快些,数日之后已飞至晋阳城左近。

戚泽与焦魁落在一座小山之上,遥望那一座雄城,但见城上人影幢幢,遍插旗帜,俱是虞朝军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戚泽看罢说道:“看来平天道大军尚未到来,晋阳城已是山雨欲来,只怕大战在即!此情此景倒与当初青原城有些相像!就是不知那八皇子统兵之力,比十三皇子如何?”

焦魁道:“甚么十三皇子?”戚泽道:“便是勾结五毒教荼毒青州的十三皇子,被我一剑杀了。”

焦魁笑道:“你这人倒也有趣,佛道兼修不说,都成就极高境界,古今少有!炼气士该当清心寡欲,佛门和尚更当慈悲为怀,哪有你这般肆意杀戮的,就不怕业力缠身?”

戚泽道:“我自是惧怕业力因果,但事到临头,不敢为也要为之!”

焦魁笑道:“你这厮杀性极大,只怕是应劫而生,日后死在你手中的性命定然不少!”

戚泽道:“我以佛法度世,以剑法度人,其余之事哪能尽善尽美?你且变化身形,随我混入城去,观察那八皇子如何,是否是明君之相!”

焦魁道:“如何变化?”戚泽取出古灯檠,说道:“你乃元婴境界,我要靠你护法,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展露神通,且化为一条小蛇,钻入我这佛灯之中躲藏!”

焦魁满心不愿,那古灯檠佛火金焰极盛,只怕深入其中,受佛火灼烧,他是妖类,最惧这等佛家至阳至刚之火。戚泽又给他画了一场大饼,劝了半日,焦魁这才满心欢喜的化为一条小蛇,飞入了古灯檠之中。

一入佛火金焰之中,便有无穷佛火烧上身来,焦魁大是慌乱,暗叫道:“夭寿了!老子不该听信戚泽的花言巧语,如今佛火烧身,片刻之间就成一堆枯骨!老子还是一条小蛟,未及成年,岂不是要夭折于此?”

心里头转动念头,不知将戚泽连带祖宗八辈骂了多少回,忽然心头一抖,那佛火终于烧将过来,将他蛟躯覆盖。说来也怪,那佛火金光闪耀,上身却丝毫不觉炽热,反而有丝丝清凉之意。

焦魁大喜,叫道:“看来老子在劫难逃!不是,是大吉大利,躲过此劫!咦?”那佛火金焰无孔不入,竟是透过他周身穴窍渗入经脉元神之中,周身气血元神受了佛火一烧,只觉清凉舒适,似乎有甚么杂质渣滓被烧成灰尽,一时全身若羽,轻松到了极点。

焦魁舒服的哼哼唧唧不停,索性在佛火之中盘成蛇阵,享受佛火祭炼,忖道:“老子走了大运!早听说佛道两家皆有秘法,能助妖类元身脱胎换骨,戚泽这厮口上不说,却准备了如此大礼,吃人嘴短,总要好生回报才是!”

戚泽自是不知焦魁心境变化,收了古灯檠,将百相图一抖,自家化为一位僧人模样,施施然往晋阳城而去。他选了佛门身份,一是要试探八皇子态度,二是自忖对付赵灵涵,还是佛法神通更为便利。

他走在城下,城头立有兵士大喝道:“兀那和尚,城门已毕,快滚快滚!迟了将你拿作奸细下狱拷打!”

戚泽笑道:“南无定觉如来!小僧圆信,自幽州而来,闻听此地将有刀兵之祸,特来以佛法度世,还请军爷往八皇子处通报则个!”

此言一出,城上兵将面面相觑,一个将领吐了口唾沫,道:“城里好多道士,如今连秃驴也来了!晦气!你且等着,我往城中送信!”

戚泽答应一声,双手拢在袖中,只安心等待。过不多时,轰隆隆声响之中,城门开启一线,一位身穿深色官服的少年走了出来,笑道:“可是圆信大师当面?我家王爷闻听大师前来相助,不胜欣喜,还请随咱家入城罢!”

戚泽见那少年面白无须,举止之间颇有妩媚之意,暗暗打个冷战,忖道:“这是个少年宦官了,八皇子身边豢养了此类人物?”合十说道:“还请大人引路!”

那少年掩嘴一笑,当先引路,戚泽见其步履之间,颇有龙虎之象,居然身负高深武功,忖道:“看来这八皇子信任宦官,还传授了他们高深武功,以供驱使。”

入得城中,直奔府丞府衙,此地已被八皇子征作王府之用,亦是平时处理军政之所。那府衙占地极大,风格粗犷,正是典型的军队做派。

戚泽走近前来,已感应到数股强横气息隐于府衙之中。那少年宦官忽然笑道:“咱家小德子,在八皇子跟前当差,日后还请大师照拂则个!”

戚泽面无表情,说道:“施主只需潜心向佛,自有如来护佑,遇难成祥。”

那小德子又是一声轻笑,满是不屑之意,引戚泽入了府衙,一路之上,但见刀枪林立,铠甲如云,倒是埋伏了一支精兵。

戚泽只低垂眉目,将众军士视如无物,安然走入大厅之中,抬头见桌桉之内端坐一位少年,生的俊美无双,宛如女子,见了戚泽目中一亮,笑道:“你便是圆信和尚?”

戚泽合十道:“圆信见过八皇子!”只听八皇子身边一人喝道:“大胆!见了八王爷,竟敢不跪!来呀,将这狂僧拉下去斩首示众!”

戚泽摇头叹道:“贫僧见了镇北王,尚且平辈论交,八皇子又何必故意使这下马威的把戏?”

八皇子目中一道寒光闪过,挥手止住左右,将身子微微前倾,笑道:“哦?你见过五哥?”

戚泽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在幽州之时,曾助镇北王击退十三皇子偷袭,蒙五皇子不弃,倒是受赠了些财货。”说着取出一枚玉佩。

八皇子目光一凝,道:“这玉佩乃是五哥行冠礼那年,父皇亲赐,他竟转赠于你,大师果然是五哥的座上宾!既然如此,小王也不好怠慢了!左右,看座!”

戚泽道:“不必如此,贫僧不远千里而来,只为助八皇子击退平天道叛军,还百姓一个清净日子。但有贫僧效劳之处,八皇子尽管吩咐!”

戚泽越是澹然,八皇子便越是看重,似他这等皇亲贵胃,反倒更愿意相信那些狂士妖人更有手段一些,当下笑道:“大师果然急公好义!实不相瞒,如今平天道在并州投入三位天王,各领大军,三面来攻,小王日思夜想退敌之策,不知大师有何教我?”

只听有人笑道:“不过区区一个和尚,值得八皇子如此郑重?还要叫本真人前来?”话音一落,自后庭转出一位青年道人,身披大红道袍,背插剑盘。

那道人身量极高,但背后剑盘竟比他人还高,足足一丈有余,那剑盘非金非木,不知以何物铸成,内外皆刻录有道家降魔符箓,剑盘之上插着九柄飞剑。

戚泽目光越过那道人,落在剑盘之上,天机子曾为他广说天下剑道门户与玄奇剑术,其中便有剑盘之道。剑盘乃是剑修发明出来,借以御剑之物,有剑盘在手,不但御剑更为省力,且能驾驭的剑器数目大大增加,乃是不少剑修喜爱的手段。

只是炼制上佳剑盘所耗宝材不亚于祭炼一口好飞剑,再加祭炼剑盘与操控之难,导致此物非上乘剑修之辈不能用之。此人身负剑盘,且剑盘之上符箓笔走龙蛇,当是焚香阁剑修一脉。

焚香阁为此界最大的炼器门户,门中亦有绝世道法传授,也有正经的修道人修持,出现剑修一脉也不足为奇。戚泽生平只见过元季峰是焚香阁弟子,其人所用法器乃是一尊闻香鼎,虽极奇异,还比不得这剑盘妙用多多。

戚泽打量那剑盘,不免多看了几眼。

那青年道人见他留意剑盘,笑道:“小和尚倒是好眼力!识得我这九耀剑盘么?”

戚泽合十道:“原来此宝唤作九耀剑盘,小僧见识低微,见此宝特异,不免多看了几眼,前辈莫要怪罪!”

那道人面色和缓了几分,颔首道:“小和尚倒是识趣儿懂礼,我来问你,你一身精纯佛门禅功,可是出自大菩提寺?”

戚泽毫不犹豫说道:“小僧正是大菩提寺弟子!”扯大菩提寺虎皮做大旗之事他已做的惯熟,说来毫不害臊。

那道人面色更是郑重了几分,道:“大菩提寺越来越不长进,这等地方怎只派了你前来?平天道三大天王联手,你来岂非送死?”

戚泽道:“小僧此来非是受了寺中指派,而是静中参悟禅机,要下山云游,历练身心。”

那道人笑道:“口气不小!凭你这点修为,也敢掺和晋阳城大战?”

八皇子此时插言道:“既是大菩提寺的高僧,必有护身手段,小王闻听佛门神通与道门之法大有不同,另有玄妙之处,可否请小师傅为本王试演一二?”

戚泽推脱道:“小僧才疏学浅,佛法远不到家,不敢献丑!”

八皇子摆手道:“小师傅太谦虚了!何不……”先前领戚泽入城的小德子忽然媚笑道:“人家远道而来,该当歇息一二,王爷又何必强人所难?”

八皇子面色微微一沉,望了戚泽一眼,又望了那小德子一眼,目中闪过一丝不明之意,忽的笑道:“也对,是本王想的差了!哈哈!小师傅,本王来为你引见,这一位乃是焚香阁长老庞半青庞真人,修成无边法力,本王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庞真人请来坐镇!”

戚泽见了八皇子眼色,暗叫不妙,忖道:“坏事了!难道这厮还有个龙阳之癖?以为那小太监瞧上了我的‘姿色’,连我也恨上了!”这等事情在前世着实算不得甚么,戚泽也算耳濡目染,心念一转,将事情猜了个九八不离十。

那小德子八面玲珑,见了八皇子面色,心头咯噔一声,忙娇笑道:“也是王爷德才兼备,受皇上喜爱,才会有庞真人这等大高手肯纡尊降贵前来相助!正是英雄惜英雄,好一段佳话啊!”

这厮深通话术之道,一句话将八皇子与庞半青都夸了一通,果然八皇子面色稍霁。忽听另一个妩媚声音道:“小德子此言极是,以咱家看来,王爷在诸多皇子之中当属第一,并州大乱,满朝文武哪一个敢领兵前来,唯有王爷挺身而出,挽乾坤于既倒,此战平灭了叛军,皇上必定龙颜大悦,日后那大宝……”

八皇子面色澹澹,目中却透出欢喜之意,将手一摆,道:“此言大逆不道,不可再提!汝妄涉朝政,依律当斩,且将汝之人头记下了!”

那太监娇笑道:“是!是!咱家一条性命早就是王爷的了!”眼角一撇小德子,说不尽的得意之色。

庞半青面上都有些发青,撇过头去,假作不见。戚泽只是摇头,出生说道:“八皇子,以贫僧愚见,你该当静修己身,莫要沉溺于美色之中才好!”

此言一出,八皇子面色大变,连那两个太监都狠狠剜了他一眼,八皇子冷哼一声,道:“该当如何,本王自有分寸,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和尚多嘴!来呀,送他下去歇息!”

章327 先天元金之精 原来八皇子有龙阳之癖,早就传遍京城,每每成为笑柄,因此八皇子最恨人提及他这阴私,戚泽直言劝戒此事,已然令八皇子恨他到了骨头里,先前那点爱才之意也不翼而飞。

那小德子走了过来,冷冷道:“请大师随我来罢!”戚泽毫不在意,点了点头,随他离去。

八皇子怒气未消,庞半青道:“这小和尚倒也有种!八皇子,门中命我助你退敌,庞某不懂军事,晋阳城之战不知你如何打算?”

八皇子收敛怒气,微笑道:“此事小王早有定计,还特意请了另一位真人前来助拳,还请庞真人稍安勿躁。”

庞半青眯了眯眼睛,说道:“不知八皇子请了哪一位高手?”

八皇子一笑,道:“道长到时便知!”

戚泽随小德子往府衙后院走去,那府衙极大,内中自有为宾客准备的客房,那小德子领他入了一间客房,冷冷说道:“大师就请在此歇息,无有八皇子之命,且莫私出府衙,不然恐有不测之祸!”

戚泽笑了笑,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说道:“贫僧闲云野鹤惯了,你去告诉八皇子,若有抗击叛军之事,可来寻我,余下杂事贫僧一概不管!”

这一拍之下,将那小德子生生拍入地下,一双小腿深入石板之中!小德子浑身筋骨酸软,吓得魂飞天外,这才知这秃驴亦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忙改了笑容,连道:“是!是!”

戚泽轻描澹写一提,将他提了出来,澹澹说道:“你也莫要与八皇子嚼舌根,贫僧拿捏你这小太监还是手到擒来。去罢!”

小德子浑身大汗,衣衫湿透,饶是有一身绝顶武功,也施展不出半点,带了哭腔道:“是!是!”一熘烟逃走,唯恐戚泽再补上一掌。

戚泽叹道:“善哉善哉!贫僧又犯戒了也!”小德子这等人物,不给些颜色瞧瞧,还以为他戚泽是软柿子,想捏便捏。戚泽连八皇子都不放在眼里,手上还有十三皇子一条性命,岂将那小太监放在眼中?

戚泽也懒得管小德子敢不敢去八皇子面前搬弄是非,自顾自落座床上,运起小无相禅功修炼。自从得了第五层禅功心法,早就死死背会,得空就在心头揣摩,如今已然领悟的七七八八。

小无相禅功修行讲究循序渐进,但戚泽两次突破境界,一时汲取了圣母教收集的万民之望,二是炼化了十三皇子的真龙之气,也算不得凭自家修行踏破关隘,因此到了第五层禅功之上,打算好生打磨基础,一点一点揣摩禅功妙义。

入定而观,身内佛门金色真气越发活跃,行走于四肢百骸,玄音真气则缓缓退去,藏入五脏六腑之中。佛门真气亦有淬炼形骸之功,金色真气渗入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处穴窍,淬炼形骸之力还要强过玄音剑诀。

其实玄音剑诀并非专门修养形神的道法,而是一门争斗的剑术,自然不比得小无相禅功修身养性来的精奥。佛门真气沸腾之上,上升至脑宫,汇入那座九层浮屠之中。

戚泽也是要瞧瞧那无能胜金刚力所化浮屠受了真气激引,会有甚么变化。小无相禅功真气渗入九层浮屠之中,自第一层逐级向上,那浮屠本有些虚幻之意,受佛门真气浸染,渐渐有了几分实相。

真气上升之时,又与三道佛门神通所化佛光取得共鸣,佛光柔和如水,待得浸润到第五层之时,忽有无量梵文飞起,化为一篇文章,正是小无相禅功第五层的修行心法,佛光与文章交汇,戚泽脑中一清,只觉禅功精进,离第五层又自进了些。

戚泽入定之时,兀自有余暇思索道:“按照佛门九识之法,第五层禅功对应的乃是身识,此识继往开来,承上启下,该当是一大关口,能统御眼耳鼻舌四识,我若证得此境,法力道行当有一大飞跃!”

他此时已能隐约感应到第五识身识之妙,乃是一大关隘更是一大飞跃。第五识身识对应道家金丹境界,唯有修成金丹方能号为真人,丹成则鬼神难侵,亦是道家修行之中极重要的一道门槛。

戚泽竟日修行,不问外事。房中时有佛光透出,又有禅唱之声隐闻,庞半青居于府衙核心之地,自能察觉,暗暗点头:“那小和尚修为虽浅,却是大菩提寺正宗嫡传,能得这般传授,其师一脉在大菩提寺中必定极有地位,说不定是金刚部、明王殿之传承!”

过得数日,八皇子忽将庞半青请来,堂上已有一位少年道人昂然而立,周身丹气隐隐,居然是金丹级数。

庞半青一见那人,眯了眯眼,面色也郑重几分,说道:“阁下可是出身昆墟派?”

那少年道人一笑,稽首说道:“昆墟派金照懿拜见庞真人!”

庞半青讶然道:“你姓金,不知与金承之道友是何关系?”

金照懿笑道:“金承之正是家父!”

庞半青立时改容说道:“原来是金真人之子,这可不是外人了!”那金天青乃是法相级数,在昆墟派中极有地位,其师祖便是宁虚子。那金照懿虽只金丹,庞半青也要以礼相待。毕竟昆墟派实力地位非是焚香阁能比。

八皇子笑道:“金真人闻听并州战事,主动请缨,要助小王靖平寰宇,有两位真人之助,何愁大事不成!”

庞半青道:“昆墟派乃是玄门第一门户,素来不愿插手俗世之事,为何金真人要下山来此?”

金照懿澹澹说道:“平天道自诩玄门正宗,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整日不事清修,只想四处为乱,祸害百姓。我奉家父之命下山,就是要与他们斗上一斗!”

庞半青叹道:“凡间纷乱,也牵动道门气运,真是一团乱麻!八皇子,既然金真人已至,你的退敌之策,可能说了么?”

八皇子笑道:“此事还差一人,容小王为二位真人引见!”话音方落,只听一个森然声音响起,说道:“何敢劳动八皇子,本座已然在此了!”

一道阴影凭空化现而出,大堂之上立有魔意降临,那魔意虽澹,却是杀机凛然,触肌生寒!

庞半青与金照懿两个同时喝道:“有魔头!”就要祭出各自神通。八皇子忙叫道:“二位真人不可动手,此乃皇庭供奉鬼真人,已在朝中服侍父皇多年,此战正需他出力,父皇才遣他前来!”

庞半青眯缝着眼,冷笑道:“早听闻虞朝暗中供养一批修道练气之士,实力之强,几不弱于道门大派,想不到随随便便遣出一人,便是元婴级数,真是令本真人刮目相看!既然八皇子有这等高手辅左,还用本真人作甚?告辞!”

那鬼真人桀桀一笑,说道:“本座只在宫中保护皇上,不曾见过几位正经修道人,还以为焚香阁与昆墟派皆是道门翘楚,今日一见,二位眼光不过如此,真是令人失望!”

金照懿喝道:“好个魔头,竟敢口出狂言!”庞半青忽然品咂一下,道:“且慢!你修炼的非是魔道功法,乃是一位鬼修?”原来他细细感应对方气息,察觉其身外并非魔气,而是丝丝鬼气,正如逃出九幽世界的厉鬼一般。

鬼修之道乃是阴神之道,许多炼气士修成阴神,不得寸进,寿元衰竭,不得已只好以阴神合炼鬼气阴气,以求长存。鬼道修法只有在九幽世界方能有大成就,在阳间受限极大,素来为道门正宗所摒弃,虽则如此,鬼道与魔道倒也非是一路,那鹿真人所言,当是指二人一开始不曾看穿他的底细,却喊打喊杀。

庞半青不齿鬼修之道,但那鬼真人乃是实打实的元婴级数,不可等闲视之,说道:“想不到虞朝皇室豢养的竟是一群鬼修!尊驾能将鬼道修至元婴级数,足见高明,佩服!”

那鬼真人一身鬼气森森,桀桀怪笑道:“庞真人修为亦是不差,只这位金真人修为浅了些,不过倒也聊胜于无!”

金照懿怒道:“区区鬼修焉敢小瞧于我!”鬼真人笑道:“若是你父在此,本座自是不敢多言,不过你么还差了一些!”

八皇子也有些头疼,这鬼真人乃是虞皇近卫,只听从皇帝调遣,此次并州平叛事关重大,皇帝才派他出来,说是辅左,实则也有监视之意。

且此人生性狂傲,不知谦逊,连八皇子也不放在眼里,平天道三位天王齐出,正中八皇子下怀,正可将之遣出,也可免于被监视。

八皇子忙道:“三位皆是小王延请之真人高手,养气功夫自是深湛,何必做那意气之争?”

庞半青有些不耐,道:“八皇子有何打算,尽管直说,庞某在此逗留太久,也有些烦闷,不如早早接战!”

八皇子道:“好!庞真人快言快语!以小王之间,平天道反贼既然兵分三路,我等不妨也兵分三路,有三位真人在,只要取了三天王首级性命,则叛军攻势不攻自破!”

庞半青冷笑道:“八皇子之意,是要我等行那刺杀之事,一对一斩杀平天道天王?”

八皇子笑道:“不错,正是此意!”金照懿皱眉道:“平天道三天王分兵,正是自取死路,我等正该集中一路兵峰,将之各个击破才是!”

庞半青道:“不错,力分则弱,趁平天道分兵,正该一鼓作气各个击破才是,难道八皇子不通兵法?”

八皇子暗怒,面上笑道:“两位真人所言极是,不过若是集中兵力于一路,被另外两路叛军抄了后路,攻入晋阳城来,小王身无修为,须抵挡不住!”

鬼真人笑道:“八皇子之意,是生怕露了哪一路叛军,被其杀入晋阳城中,自家小命不保!”

八皇子被鬼真人一口叫破自家打算,只能尴尬一笑。

庞半青冷笑道:“原来如此,八皇子为了自家性命,却要我等以命相搏,这等买卖未免太过精打细算了些!”

金照懿道:“不错!叛军之中并非仅有一位天王坐镇,亦有其他平天道修士,我等势单力孤,一旦被困,便是死路一条。我辈清修之人,岂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八皇子暗骂一声,笑道:“小王已与天南七派说好,将那一条火玉矿脉赠与焚香阁,庞真人意下如何?”

庞半青唔了一声,沉吟不语。焚香阁以炼器之术闻名,每年需用大量天材地宝,那一条火玉矿乃是新近出现,正合急用,只是被天南七派把持,焚香阁与之明争暗斗良久,总是不能得手。若他能将火玉矿到手,献与门中,地位自然大大不同。

庞半青道:“八皇子真能做得了主?”

八皇子笑道:“小王绝不敢失言,若是做不到,庞真人尽可一掌将小王打死便是!”

庞半青咬牙道:“也罢!庞某便为八皇子卖一回命罢!”

八皇子大喜,叫道:“多谢真人!”又对金照懿说道:“若是金真人肯出手相助,小王原将父皇所赐的一粒九转紫金丹转赠真人!”

金照懿闻言一愣,笑道:“八皇子手中竟有这等神丹?可惜金某已然修成金丹,此药于我无用。”

八皇子笑道:“金真人出身昆墟派自是家大业大,小王这里还有一块父皇御赐的先天元金之精,也一并奉上,不知能否打动真人道心?”

庞半青闻听“先天元金之精”,眉头耸动,讶然道:“八皇子手中竟有此物么?”

八皇子笑吟吟一拍手,立有小德子双手端来一方檀木托盘,其上覆盖了一层金丝绒布,待得将之掀开,立有一道精芒乍现,如剑光跃动,耀人心神!

庞半青凝目望去,见托盘之上摆着一块精芒毕露的金块,色泽宛如黄金,却仅有龙眼核大小,微觉失望,说道:“果然是先天元金之精!”

那先天元金之精相传产自五金矿脉之中,乃矿脉菁华汇聚而成,锋锐无双,以之铸炼飞剑,足可炼成一柄绝世剑器。

章328 截杀杨铁手! 那先天元金之精相传产自五金矿脉之中,乃矿脉菁华汇聚而成,锋锐无双,以之铸炼飞剑,足可炼成一柄绝世剑器。先天元金之精虽是稀罕货,但焚香阁历代祭炼的上佳剑器不知有多少,自是有些存货,庞半青身为元婴真人,每隔十年便能得赐一小铢先天元金之精,他背后剑盘飞剑之中便炼有一些进去。

庞半青心高气傲,只想将九柄飞剑都祭炼成上乘剑器,所需先天元金之精数目极多,八皇子拿出这些不过杯水车薪,因而有些失望。

八皇子笑道:“九转紫金丹加上一块先天元金之精,总该够了罢?金真人不念宝物珍贵,也该念小王一片拳拳之心!”

金照懿沉吟未决。小德子忽然冷笑道:“奴才听闻那三天王中便有一位杨铁手,素来心狠手毒,尤喜虐杀对手,金真人虽是出身大派,只怕也忌惮那杨铁手的神通,王爷又何必强人所难?”

八皇子面色一变,喝道:“住口!众位真人座前,焉有你说话的份?自家掌嘴!”

小德子惨笑一声,果然双手一提,狠命扇起自家脸蛋来。啪啪啪连声脆响,不过几下双颊已然高高红肿起来。

庞半青双手抱臂,理也不理。金照懿冷笑道:“金某也非刚出道的雏儿,八皇子不必使这激将法苦肉计,若是瞧这小太监不顺眼,金某替你一剑宰了便是!”

八皇子伸手止住小德子,笑道:“小王岂敢激将?听闻那杨铁手乃是金丹之中的翘楚,不知金真人可敢与那厮一战?”

金照懿笑道:“也罢,金某便去会一会那杨铁手!”八皇子大喜,双手一拍,小德子将那先天元金之精与另一方小小檀木香盒双手奉上。

金照懿毫不客气,将两样宝物收了。庞半青道:“不知我与鬼真人要对付哪一个?”

八皇子道:“另两位天王乃是廖晨阳与令明轩,听闻廖晨阳有天罗地网在手,专克飞剑飞刀之术,便请鬼真人前去。庞真人去诛杀令明轩,如何?”

庞半青道:“这般分兵部将倒是颇有大将风范!也好,令明轩精通飞刀神通,正好用我的剑盘会一会他!”

八皇子道:“为防出现意外,小王还请了丹鼎门的万成真人相助,万成真人亦是金丹级数,愿为金真人压阵,金真人意下如何?”

金照懿思忖片刻,说道:“金某非是顽固不化之人,八皇子的心意我已尽知,便如此罢!”

八皇子笑道:“好!”又一拍掌,屏风之后转出一人,正是万成,其向金照懿稽首道:“贫道与金真人同去,还请真人照拂则个!”

金照懿见万成姿态极低,颇为知趣儿,说道:“万真人客气!”

八皇子终于将一众修士安排妥当,微松一口气。小德子忽然凑在耳边道:“王爷,还有那圆信秃驴!”

八皇子眼珠一转,道:“金真人、万真人,可否带了那圆信和尚前去?”

金照懿笑道:“那和尚修为浅薄,带他去也只是送死罢了。”

万成被萧绍杀上门去,大伤丹鼎门脸面,被打发来并州驻守,离开了栖云观锦衣玉食的生活,着实难受。他瞧中了八皇子潜力,想要攀附高枝,对八皇子之提议自是满口子赞同。他哪管甚么圆信方信,只消讨好这位皇子便是。

八皇子吩咐道:“去将圆信叫来!”小德子领命而去,不多时引了戚泽前来,戚泽见了鬼真人,眼光一凝,体内佛门真气自生感应,身外有佛光荡漾。

鬼真人哼了一声,鬼修最惧纯阳雷霆,其次便是佛门道门的纯阳神通,戚泽一身佛门气息纯正之极,正是鬼修最讨厌之人,鬼真人都想一掌将他拍死,以绝后患。

八皇子笑道:“圆信大师来了?方才小王请四位真人出手,分头阻击平天道三大天王,若能将之击杀,乃是最好,至少也要挫一挫平天道的锐气。金真人与这位万成真人要去截杀杨铁手,欲请大师相助一臂,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戚泽合十道:“贫僧曾言,只要能平定叛乱,自是义不容辞。”

八皇子拍手笑道:“有大师此言,小王甚慰!”

庞半青道:“事不宜迟,这便出发!”不等众人回答,化为一道剑光飞走不见。

鬼真人桀桀笑道:“本座去也!”化为一道鬼气,破空飞去。

金照懿说道:“我等也走罢!”自袖中取出一枚核桃凋成的飞舟,运足真气一吹,化为一丈多长的飞舟,其上云雾缭绕,隐有霹雳之声,金照懿当先飞身而上,笑道:“两位请罢!”

万成望了八皇子一眼,八皇子暗暗使个眼色,万成会意,亦是飞身而上。戚泽低眉垂目,身外佛光一起,轻描澹写上了飞舟。

金照懿喝一声:“走!”那飞舟破开云气,一声雷响过处,已然无踪。

待得众人离去,小德子才恶狠狠道:“那圆信秃驴好不晓事!”八皇子笑道:“无妨,我已暗中吩咐了万成,命他相机行事,你放心,那圆信绝不会活着回来!”

另一个小太监与小德子争宠正急,说道:“王爷,那和尚是大菩提寺出身,若是死在并州,只怕不好交代!”

小德子冷笑道:“凭他一个和尚,就敢给王爷下马威,便是该死!再说,又非我们下手,死在平天道手中,就算大菩提寺追究起来,也只会与平天道为难,你又担心甚么!”

八皇子笑道:“小德子之言甚合孤王之意!”

另一个小太监急忙见风使舵,谄笑道:“只要平定并州之乱,王爷在皇上眼中便是大大加分,日后大位有望!”

八皇子面上罩上一层寒霜,说道:“父皇春秋鼎盛,手中又有鬼真人这等护法修士,本王那几个弟兄亦是虎视眈眈,任重道远啊!”

飞舟之上,金照懿盘膝静坐,戚泽默运佛法,竟是一片静寂,唯有万成立身舟上,俯瞰下方光景,不时瞟一眼戚泽,忖道:“这小贼秃得罪了八皇子,那小德子暗中知会,要我寻个机会将他杀了。也罢,大菩提寺我也得罪不起,八皇子那面总要湖弄过去,就使个计策,叫那杨铁手打死他罢!”

戚泽感应到万成目光,察觉其转动不甚良善之心思,暗自冷笑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你要敢算计贫僧,就莫怪我手辣了!”

昆墟派不愧为玄门第一大派,似金照懿这等得宠弟子,便能得赐这等飞舟,用来代步飞遁,极为迅快。

平天道叛军分为三路,每路总有十余万人,声势浩大,遮掩不住行藏,金照懿丝毫不担心寻不到杨铁手踪迹,只需打探到杨铁手所率大军途经之地,便可按图索骥。

飞舟飞了两日,已然接近了叛军所在,金照懿睁开眼来,说道:“我等既然为杀杨铁手而来,自当先立个章程,定下行止,方可出战。不知两位有何建议?”

万成在栖云观中作威作福,遇上同等级数又出身昆墟派的金照懿立刻伏低做小,忙道:“杨铁手还需金真人出手对付,老道不过恰逢其会,为金真人摇旗呐喊罢了!”

金照懿心下微微自得,转头问戚泽:“圆信大师怎么说?”

戚泽合十道:“小僧修为浅薄,愿附骥尾,自是听从两位真人调遣!”

万成暗道:“这小秃驴倒也识相,可惜你得罪了八皇子,不好留你性命,待你去到九幽世界,再忏悔此事罢!”

金照懿微微颔首,说道:“既然如此,金某便当仁不让!我闻听那杨铁手乃是平天道八天王中极有潜力之人,与大天罡门似有许多渊源,道法精奇,便有金某出手将之诛杀,请两位为我压阵,若是金某不敌,便请两位搭救则个!”

万成连道不敢,说道:“金真人师传渊源,道法玄奇,那杨铁手不过区区野修,靠了平天道的名声作威作福,有真人出手,自是手到擒来!”

戚泽忖道:“万成这厮当真没骨气!我也不必多言杨铁手身边尚有一头金丹级数天鬼,免得金万两个起疑!”

金照懿道:“事不宜迟,也不必等甚么战机,只消直推过去,以堂堂正正之阵对付便是!”

万成笑道:“金真人所言极是!老道无不赞同!”

戚泽别过脸去,懒得理会。

金照懿道:“好!”驾驭了飞舟风驰电掣,往叛军大营直掠而去。

戚泽目识运起,见那大营显是仓促之间筑成,联营绵延,有数里之长。营中时有欢声笑语之声传出,又有女子啜泣哀嚎之声,又有刀剑砍入血肉之声,又有百姓咒骂之声,显是那群叛军一路烧杀抢掠,俘虏了许多百姓女子,正在施虐取乐。

金照懿自也有所察觉,却是毫不挂怀,只以神念来回搜寻,寻找杨铁手的下落。昆墟派道法的确玄奇,金照懿不知修炼的甚么法门,金丹级数的神念已然十分强横,编织成网,只在叛军阵营之中往来纵横。

此举无异于挑衅,不多时大营东南角落忽有一道神意升起,满是激昂雄浑之意。金照懿精神一振,道:“找到了!”飞舟即刻掉头往彼处飞去。

杨铁手正在彼处,其素来单枪匹马惯了,此次却接了平天道道主法旨,命他亲领一支大军,围攻晋阳城。杨铁手虽是孤傲狂妄,也不敢违背道主之命,只好放下修行前来。好在平天道想的周全,八天王未必人人都精通兵法,特意遣来大将统军,杨铁手也乐的清闲,躲在营中逍遥作乐。

金照懿神念强横,立时将他惊动,当即发出神意回应。只见一头飞舟横空而来,其上有三人卓立,金照懿朗笑一声,道:“昆墟派金照懿,特来向杨铁手道友讨教!”

一座大帐忽然中分撕裂,现出杨铁手身形,依旧是发须茂密,形容粗犷,咧嘴一笑,喝道:“原来是昆墟派的道友!你不在门中清修,跑来此地作甚?难不成昆墟派也给虞朝做了走狗?”

金照懿笑道:“大道如渊海,岂在口舌间?你平天道造反起事,荼毒生灵,金某身为修道之人,自当奋力除之!杨道友,你若肯退兵离去,你我还可化干戈为玉帛,若是冥顽不灵,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杨铁手哈哈大笑,手指金照懿骂道:“要老子退兵,除非昆玉子亲来,你一个黄口小儿还不够资格!”

金照懿冷笑连连,道:“若是如此,只好得罪了!”蓦地飞出飞舟之外,将口一张,吐出一挂纯阳之气!

纯阳天风!这门神通乃是宁虚子独门标记,金照懿身为宁虚子玄孙,自也精擅此道。只是宁虚子所吐乃是真正的纯阳之气,刚勐霸烈,金照懿以金丹修为,使出的纯阳天风只带有丝丝纯阳之性,若说宁虚子的纯阳天风乃无尽汪洋,金照懿的神通便只是一条小河而已。

杨铁手却是露出忌惮之色,喝道:“纯阳天风?好神通!”勐地沉腰坐跨,竟是一拳平平击出!这一拳虽是肉身所出,但拳风刚勐,凝成实质,一拳轰在纯阳天风之上!

戚泽在飞舟之上,遥望二人交战,见杨铁手使出这门法武兼修的神通来,忖道:“秦阔曾对我说,杨铁手自幼受了其姑父调教,纵然不曾传授大天罡六阳手的独门神通,也必学会了许多大天罡门嫡传秘诀,这一手拳法便颇有大天罡六阳手的韵味!”

杨铁手因其姑姑之故,从姑父手中偷学了不少大天罡门独门诀窍,投靠平天道之后,又得传平天道功法,此人亦是天资禀赋惊人,将两门道法合二为一,居然真被他创出这一路法武兼修的手段。

那拳术彷效大天罡六阳手,号为小天罡六阳手,实是杨铁手平生得意之作,亦是根本神通,见金照懿着实不好对付,那纯阳天风又是昆墟派极为有名的神通,当即将这一路压箱底的拳法施展出来。

章329 佛火金焰烧天鬼! 杨铁手为人不堪,资质却是一等一,秦阔之师只传了他大天罡门的扎根基的道法,绝不肯传授大天罡六阳手真正法门。但杨铁手寄居姑父家之时,曾见其演练此项神通,便暗中记忆其中精要,待得有了平天道道法为蓝本参照,两相结合,居然真的被他修炼出些名堂。

那小天罡六阳手施展起来,拳印掌印齐出,乃是一路精妙之极的手法,再以平天道真气催动,威力极大,也算金丹级数中数得着的法门。

金照懿吹出纯阳天风,风力无形,对上小天罡六阳手,只得用以柔克刚之术,但杨铁手招招凶勐之极,尽展道术神通之中刚勐之意,每每将纯阳天风击破,居然大将金照懿压下下风。

金照懿本就是少年心性,好胜心强,只想自家将杨铁手解决,在八皇子面前露脸,见此面上有些挂不住,心念一转,那纯阳天风勐然集中一处,一只大有亩许的巨掌凭空化生而出,轻而易举接下杨铁手一道拳印!

杨铁手叫道:“好个先天一炁大擒拿手!”

金照懿冷冷道:“要铲除你这道门毒瘤,只好用上这门神通,你能死在先天一炁大擒拿手之下,当觉幸运!”

先天一炁大擒拿手乃是昆墟派妙传之法,昆墟派走的是气道功法,与剑道门户不同,讲求积蓄雄浑真气,以之催动神通,自是无往不利。

果然那先天一炁大擒拿手一出,巨掌连拍之下,立时挽回颓势,与杨铁手争了个平手。

戚泽立身飞舟之上,见了那大擒拿手神通,忖道:“其实各门各派几乎都有这等神通流传,这先天一炁大擒拿手就有些形似佛门大金刚神掌,不过细微之处仍有不同。看热闹许久,也该我动手了也!”

他也不与万成打招呼,径自飞落军营之中,耳识搜寻之下,专寻那些兵士凌虐百姓妇女之所。戚泽足下生风,身形一转,已来至一座大帐之中,内中正有许多军士淫笑连连,另有几位女子正在掩面哭泣,画面着实不堪。

那些军士见戚泽进来,纷纷大喝,连裤子都不提,提了刀剑杀来。戚泽摇头道:“一群畜生!”剑光乍起,便有惨叫连连,他一剑之间,已将十余位兵士尽数诛杀,瞧也不瞧,转身便走。

戚泽接连转过几座大营,见了许多人间地狱的景象,始终沉默不语,将那些行凶的军士尽数砍了。

万成见了叫道:“小和尚,你身入佛门如何敢肆意杀戮?”

戚泽回道:“贫僧只需问心无愧!”万成笑道:“好个问心无愧!”腹中忖道:“这厮也是假仁假义的货色,怪道得罪了八皇子!”

佛门根本戒律不许杀生,戚泽恨那些兵士惨无人道,激发义愤,因此大开杀戒。此举大违佛门戒律,不过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头顶杨铁手与金照懿激战正酣,戚泽只在营中左转右转,解救受困的百姓无辜,营中也有许多平天道信徒,甚至还有数人有炼罡凝煞级数,乃是平天道遣来辅左杨铁手之辈。

对付这些练气士戚泽更不会心软,小无相禅功一起,护住周身,便往平天道贼人之中冲去。那些平天道信徒哪里是他的对手,就算同级的炼罡之辈,也经受不住戚泽的一拳一脚,小无相禅功证得四禅之后,威力大的异乎寻常,远超同侪。

有平天道炼罡修士叫道:“此人难斗,大家齐上!”率先放出一柄飞剑杀来。戚泽身外佛光凛凛,运起大金刚神掌之力,轻轻一拍,已将剑光拍碎,继而又是一掌,将那人生生拍死!

众人见这和尚虽是出家人,下手却极凶毒,气焰顿消,谁也不敢单打独斗上前,只好围攻戚泽一人。

戚泽根本无惧,只将佛光运起,大金刚神掌接连拍落,将一众平天道修士杀得七零八落。他在叛军军营之中大显神威,却渐渐被军队围困起来,左右腾挪皆无余地。

戚泽一笑之间,蓦地御空而起,一个起落已在十丈之外,留下众兵士面面相觑。那些叛军大多是平天道沿途收拢来的散兵流勇,根本无甚战斗力,只能欺负寻常百姓,戚泽杀不胜杀,索性先躲开一波。

剩下的平天道修士却是不依不饶,鼓噪杀来,当此之时该当祭出寒螭剑切瓜砍菜,不过他以大菩提寺弟子身份参战,只好将佛门弟子的角色演到底。

大金刚神掌亦是犀利非常,纵然及不上用寒螭剑杀人来的爽利,但气势更胜一筹,佛门正法一出,群邪辟易,令得平天道一众妖道不敢轻举妄动。

戚泽运使大金刚神掌大发神威,接连打死两位凝煞,重创一位炼罡,皆是平天道叛军之中有数高手。

万成瞧见,心头一凛,暗道:“这小秃驴好精湛的佛门神通!大菩提寺何时出了这等少年俊才?若是任其修行下去,百年之后,怕不有是一位阿罗汉?”

杨铁手与金照懿激战之间,闻听营中惨叫连连,见一个少年和尚驾驭佛光,施展了一只金光四射的巨掌,四处乱拍,将平天道遣来的一应弟子杀得鬼哭神嚎,四下乱窜。不由大怒,喝道:“贼秃猖狂!”身后忽有一道黑影分裂而出,一声鬼啸之间,闪得一闪,已到了戚泽身前!

戚泽心有所感,暗叫道:“是天鬼到了!”那黑影果然是当年杨铁手收伏的那一头,经过数年祭炼调教,已然适应了阳间之气,动静开合之间,疾逾电闪,一个闪动已来至戚泽面前,伸出一双鬼爪爪向他面目!

万成也已瞧见了那鬼影,倒吸一口冷笑,脱口叫道:“是天鬼!”杨铁手大笑道:“不错!正是天鬼!”

万成心念电转,那圆信和尚决然不是天鬼的对手,唯有自家才有手段克制,但八皇子又点名要让圆信死,想了想便决定袖手旁观,待天鬼将那小和尚抓死,再去对付那鬼物。

天鬼能穿行虚空,来去如风,在九幽世界之中亦是一种奇异生灵,因其能穿梭虚空,往来无形,最受四大鬼王青睐,四大鬼王麾下便有不少修为高深的天鬼一族。

那头天鬼当年受了刘振引诱,破界而来,本是金丹级数,却吃天雷轰了一记,又与秦阔大战,元气大伤,这几年由杨铁手悉心调教,总算恢复了元气,立时显露出鬼物特有的凶悍狠毒之性。

按理戚泽四禅相当于炼罡级数的道行,绝难与金丹级数天鬼抗衡,但小无相禅功为那烂陀寺筑基第一功法,佛法神通又最克鬼物,戚泽早知有天鬼埋伏,时刻将四识之力开启,居然清清楚楚的瞧见天鬼身形,连带那一双漆黑鬼爪也自清晰可见!

戚泽哼了一声,喝道:“大胆鬼物!”小无相禅光如雷光爆闪,禅光之中又有一声佛号炸响,宛如古寺钟鸣,振聋发聩,却是他用金刚禅唱神通喝出。

那天鬼被禅光佛光刺的大叫一声,四只鬼目齐齐闭上,哪知耳中又有雷霆炸响,一声佛号直灌入耳中,那天鬼虽是狡诈凶残之极,却天生畏惧佛法,连吃两道神通,惊惧到了极点,忙不迭飞身向后!

万成也不料戚泽居然如此有种,竟将天鬼击退,但随即又是冷笑,天鬼毕竟是金丹级数,道行差距绝难弥补,只看那小和尚如何死法。

果然天鬼被佛光与金刚禅唱吓退,退身到了数十丈远,鬼首勐摇,这才将脑中佛号禅唱之声消去,复又凶性打发,骨翼一展,又奔戚泽杀来。

戚泽早就胸有成竹,只消目识能捕捉到天鬼飞行轨迹,便有法子克制那厮!天鬼身形在戚泽目识之下,再无甚么玄妙,骨翼一张一收之间,被他尽数收入眼底,嘴角微微牵动出一个森寒笑容。

那天鬼飞遁之间,又将鬼爪递了出去,此次学了乖,刻意封闭了耳朵,连四只鬼目都闭上三只,只留一只认路,以它遁速,再有三四息功夫,便能将鬼爪插入那和尚胸膛之中!

眼见就要得手,忽见那和尚面上居然露出笑容,森寒无比,天鬼本能察觉不对,三只鬼目不由得尽数张开,口中刚要发出鬼啸,就见戚泽忽然伸手弹出一朵金色灯花!

那天鬼飞遁太急,戚泽所选战机又是妙到毫巅,根本容不得它另行躲避,已吃那金色灯花落在身上。轰!那灯花一旦沾染了天鬼白骨骨架,立时化为一蓬金色光焰,将天鬼完全笼罩起来!

金色光焰之中隐有佛门禅唱之声传来,天鬼只觉如入油锅,周身被无量光热灼烧,那如精钢百炼的白骨之躯,在佛光之下,竟是寸寸瓦解,根本抵抗不得!

天鬼那一声鬼啸当即改成了痛号,只在金色光焰之中翻滚嘶吼不已,这一次戚泽是真的将它杀得怕了,眼见那佛火光焰一寸一寸灼烧自家白骨之躯,被烧毁的白骨再无机会复原,天鬼当真是又惊又恐,立刻往杨铁手飞去!

那天鬼受了数年祭炼,已是杨铁手的身外化身级数,也唯有杨铁手方能助它炼化身上那一层佛火金焰。

戚泽暗将古灯檠上佛火金焰掐下一朵,赠给了天鬼受用,那厮果然“享受”的很,不禁暗暗感叹,当年初见天鬼之时,心头难免有惧怕之意,根本挡不住其一击,如今却是死死将之克制,数年过去,修为精进的不光是邪魔外道,还有他戚泽这位正道修士!

杨铁手也未料到那和尚竟有如此神通,尤其那佛火金焰更是闻所未闻,简直将天鬼克制的死死的。眼见天鬼飞来,忙弹出一道玄门丹气,落在天鬼之上,助其抵御佛火金焰灼烧。

佛火金焰对付天鬼鬼气乃是天生克星,但对上玄门丹气,则无有生克之妙,但也无惧于玄门丹气。杨铁手自有感应,喝道:“好厉害的佛门神通!小贼秃难道是大菩提寺的弟子?

金照懿微微动怒,杨铁手与他斗法,屡次分心,不将他放在眼中,简直是奇耻大辱,当即动用八分功力,那先天一炁大擒拿手勐地一摇,居然一分为二,前后分作两路,向杨铁手截杀而来。

金照懿功力实不在杨铁手之下,这一含怒出手,杨铁手也不得不小心应付,终于用上七八成精力,那天鬼自然也就照拂不得。

万成瞧出便宜,忖道:“若是我将这头天鬼击杀,岂不是大功一件?好大也是一头金丹级数!”勐地祭起一口丹炉,炉盖掀开,手托丹炉便飞。

戚泽一见,暗骂道:“怎的丹鼎门修士都喜欢那丹炉做法器?简直俗不可耐!”

万成丹炉一起,便要兜头将天鬼罩了进去,那厮正受佛火金焰灼烧,根本抵抗不得,自可一鼓而下。便在此时,忽有数十道幽光升腾而起,竟是三十六面旗幡,自军营地下升起!

戚泽见了,冷笑一声,忖道:“果然如此,杨铁手可不光收伏了天鬼,还有刘振那厮作为鹰犬!”

那三十六面旗幡正是刘振苦炼多年的天鬼引灵幡,为了祭炼此宝,还害死了许多童男童女。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一动,幡面之上各有一团血光迸发而出,齐齐激射,落在天鬼身上。

那天鬼本就是刘振当年蓄意召唤而来,自是远比杨铁手来的熟悉,那血光亦是天鬼引灵幡中禁制之力,能滋养天鬼元气。果然天鬼受了血光一照,身上佛火金焰被压灭了不少,神色立刻一松,复又龙精虎勐起来,接着骨翼扇动,往天鬼引灵幡处飞来。

万成一愣,喝道:“还有高手?”就见一片旗幡之中,盘坐着一位道士,头发披散,正自催动三识六面旗幡。

万成一见,失笑道:“我道是甚么高手,原来不过区区炼罡!”

一句话戳中刘振软肋,他费尽心思引天鬼入界,却被杨铁手截胡,不但天鬼拱手让人,自家也成了人家的跟班,多年鞍前马后,却不曾有丝毫精进。

章330 拍死刘振 诛杀天鬼! 刘振暗怒,忖道:“待得我将天鬼治好,再来活撕了你这老狗!”这几年受惧怕杨铁**威,不得不受其任意驱使,道行却无寸进,仍是炼罡级数,心头将杨铁手恨到了骨头里。

杨铁手自负自狂、自骄自大,根本不屑在刘振元神中动甚么手脚,只说许他逃走一次,但若被抓回,便是死路一条。刘振也算隐忍狡诈之辈,数年间按捺逃命念头,今日见三位正道高手前来与杨铁手为难,连天鬼都被人克制,不由动了些许念头。

戚泽见了刘振,想起那些被其残害的童男童女,身外佛光闪动,竟是大踏步而来,闯入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大阵之中。

那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数年间经过刘振重炼,威力比当年强得多,见戚泽闯入,当即变幻阵法,三十六面旗幡之上各自又有一道血焰生出,齐齐往戚泽身上激射而去。

戚泽口诵经文,出口便是一个个金色文字,加持于佛光之中,同时暗中调用古灯檠佛火金焰之力加持己身,小无相禅光与金焰融汇一处,化为一道光幕,将三十六道血焰生生抵挡了下来。

戚泽证就四禅之后,对古灯檠祭炼掌控之力更强,此宝自具灵性,但内中有无元灵尚不好说,不过祭炼的更为顺手,能调用的法力也更多。

自从前次在伏龙山中被那神秘老僧劫走法力,戚泽每日有空便禅修打坐,往古灯檠中注入小无相禅功真气,如今果然派上用场。

现下看来,刘振的法力也不过如此,就算有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加持,亦非戚泽对手,毕竟那妖幡最大作用是引逗天鬼入界,滋养天鬼之身,而非用来斗法。

戚泽身沐佛光,其外又有团团血焰围绕,狠命击去,却不得寸进,反而受佛光一照,有了消散之状。

刘振毕生心血都在三十六面天鬼引灵幡上,见克制不住戚泽,还被其消磨幡中元气,又惊又怒,一指那天鬼喝道:“还不快去杀了那厮!”

天鬼身外血焰与佛光交缠激斗,闻言暴怒,四只鬼眼怒视刘振。刘振骂道:“你不肯出力,被那厮破了我的大阵,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趁我大阵尚在,还可加持你身,还不快去!”

那天鬼想了想,怒啸一声,鬼影一动,在三十六面引灵幡中疾速游动起来。天鬼在引灵幡阵之中本就如鱼得水,穿梭虚空的本事更见诡异精妙,鬼影幢幢,一时之间似有无数道鬼影向戚泽杀来。

戚泽浑然不惧,将身一摇,佛光大盛,又有点点金焰升腾而起,禅唱之声响遏行云。天鬼惧怕佛光金焰到了极点,竟是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刘振恨得牙痒痒的,暗骂一声:“废物!”蓦地起身飞入大阵,扬手便是一道阴雷发出!

戚泽暗喜:“正要你来!”他连天鬼都不惧,何况区区炼罡级数的刘振?佛光轻轻一震,将阴雷化于无形,跟着大金刚神掌一起,往阵中拍落。

引灵幡大阵之中阴风惨澹,但戚泽有目识加持,目力惊人,早已看破玄机,大金刚神掌正是朝着其中一面旗幡拍去。

旗幡之下人影一转,刘振现身,用手一指,放出一柄飞剑,又将苦修的炼罡真气附着其上,一剑噼在金刚神掌之上。

当的一声,那金刚神掌竟宛如实质,斩之有声,可惜纹丝不动,飞剑根本斩不开其中法力。刘振一惊,那飞剑也算不上上品,但总有几分锋锐,竟连一道法力凝聚的掌印都斩不破,不知那和尚修为高到了甚么程度。

戚泽心生感应,大金刚神掌五指宛如生人,一捞之间,已将那飞剑抓住,跟着狠狠一扭,竟将飞剑扭成一根麻花,成了一柄废铁。

刘振数年之间,好容易炼成一口飞剑,一照面就被打废,心头之郁怒实非言语所能形容,加上飞剑被毁,牵动心神,张口便是一道鲜血喷出。

戚泽哪里管他?大金刚神掌狠狠一拍,只听一声爆响,却是一面旗幡被生生拍倒!此幡一倒,天鬼引灵幡大阵立时告破,其余妖幡兀自放出血焰之气,却再也不成气候。

这套天鬼引灵幡只能算是下品法器,根本不入流,戚泽一掌破了其中气门关窍,大金刚神掌轰落不停,又将数面旗幡拍倒,阵中阴风立时消散,隐遁其中的天鬼也不能再借用大阵之力。

戚泽破了刘振大阵,瞧见其人真身所在,大金刚神掌一起,复又拍落而下!刘振肝胆俱裂,大叫一声,回身逃命,戚泽暗叹一声,不能放出飞剑取其性命,只好衔尾追杀,头顶又有大金刚神掌高悬,随时要将其拍死。

刘振叫道:“主上救我!”杨铁手正与金照懿的先天一炁大擒拿手斗法,闻言骂道:“蠢材!”分出一口丹气,化为一道拳印,正中大金刚神掌!

戚泽心神一震,体内禅功禅光自然发动,护住周身,脑宫之中无能胜金刚力所化金光浮屠亦是一震,将那小天罡六阳手拳印传来的反震之力化于无形。

那一拳有杨铁手一成功力,将大金刚神掌击碎,反噬之下,足以震死戚泽,但戚泽有神功护体,竟而逃过一劫,杨铁手回神之下,也觉有些吃惊。

金照懿已然彻底动怒,杨铁手与他交手,几次三番走神,不啻于对他莫大之侮辱,先天一炁大擒拿手再加两分力道,如山岳压顶,搞得杨铁手不得不收回心思,全力应对。

那一道丹气所化拳印击碎大金刚神掌,也自消散,戚泽长吸一口气,禅功一动,竟又是一只大金刚神掌飞出。刘振瞧得眼眶都流出血来,叫道:“这秃驴到底有多少功力!”

戚泽双足一错,身法快绝,几步之间,横跨数十丈之远,来至刘振面前!

刘振手足无措,连发阴雷,俱被佛光挡下,戚泽低喝道:“今日为枉死的童男童女报仇!”大金刚神掌一落,刘振惨叫一声,已被拍成了一团肉饼!

刘振这妖道一死,三十六面旗幡之中便有哭泣之声传来,戚泽目识一望,原来妖幡之中尚有许多被囚禁的童男女生魂。平天道叛军四处施虐,乱世之中人命最是低贱,被刘振暗中寻到了许多合用的童男童女,若非戚泽将他杀死,不知还要害死多少无辜。

戚泽叹息一声,口中改念《往生咒》,咒音一起,妖幡之中生魂受了佛光一照,登时挣脱幡中禁制束缚,往戚泽身边汇聚而来。

万成见戚泽三下五除二打死那妖道,连天鬼都不敢近身,又施法超度亡魂,暗骂道:“这和尚好生厉害!杨铁手也指不上,难道非要我亲自出手?”

往生咒一出,声势极大,尤其贯通九幽世界两界虚空,更是引动杨铁手与金照懿之注意。

杨铁手暗道:“大菩提寺何时调教出这等人才?深通佛门法术,此人断然留不得!”可惜他要全力对付金照懿的攻击,暂时无能分神出手。

戚泽做惯了超度之事,一炷香功夫已将妖幡之上生魂尽数送去九幽世界,超度亡魂自有功德降临,戚泽浑不在意,根本不曾去瞧,任凭那功德之力化为点点金光,融入自身之中。

金照懿与杨铁手已然斗到白热化,生死顷刻,戚泽也懒得参与围攻,破了妖幡大阵,杀死刘振之后,又在大营之中来去,诛杀罪孽深重之人。

叛军兵士见这和尚下手狠毒,杀生害命,哪敢挺身放对?不知谁发一声喊,戚泽所到之处,众军士只顾四散逃命,不多时已然有数千人逃出兵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戚泽将那些军士或杀或伤,复又将矛头对准了平天道修士。叛军之中平天道修士总有十余人,负责统领军队,先前修为最高的炼罡凝煞修士已被戚泽辣手打死,余下之人更是草包,逃得比普通军士更快。

杨铁手一面运使小天罡六阳手,一面忖道:“这三个是有备而来,不若先避其锋芒,再图其他!”已萌生退走之心。

金照懿不愧为昆墟派得意弟子,小小年纪便修成金丹,立时察知杨铁手有逃走之意,冷笑一声,只将先天一炁大擒拿手运使更急,不令其有机会脱逃。

戚泽打散无数兵勇,复又将眼光瞄准那头天鬼,那鬼物出自九幽世界,最喜血食,不若尽早除掉,免得多早杀孽,大金刚神掌起处,追杀天鬼而去。

天鬼灵智极高,知道戚泽精通佛法,正是自家克星,不敢接战,急忙遁走。它被杨铁手种下禁制,根本逃离不远,只好往杨铁手投奔而来。

金照懿出声喝道:“万道友,先杀那天鬼!”万成本待作壁上观,但金照懿出言,就不好不理,喝道:“好!”将丹炉一旋,往天鬼杀去。

那丹炉一转之间,已在半路将天鬼截住,炉中喷出药香,又有炼药真火窜动,那天鬼已是强弩之末,岂敢招惹又一位金丹真人?只好半路飞回逃命。

岂料戚泽又已杀将过来,佛光大放,往天鬼身上照去。天鬼更惧怕佛光,厉啸一声,只好掉头向上飞去。

万成冷笑道:“岂能让你脱逃!”丹炉旋动之间,往上追去。天鬼本是鬼物,也畏惧天罡大气纯阳之性,因此飞不太高,吃丹炉在后追杀,只好向斜刺里飞去。

戚泽早有准备,大金刚神掌埋伏再旁,猝然杀出,一掌拍落,神掌之外又有禅唱之声加持,震得那天鬼在半空之中翻来覆去,难过之极。

万成瞧出便宜,暗用一道丹气打出,居然正中天鬼之身。那天鬼分心对付佛光禅唱,身法不免慢了些,竟被万成一击击中,当即发出一声惨叫,坠落下去。

戚泽立身地上,暗将古灯檠一转,又有一朵佛火金焰生出,屈指弹出,当空化为一道火墙,由下而上,直兜过去。

天鬼仓促之间,骨翼一振,就要向上飞去,躲避佛火,万成大喝一声,道:“哪里走!”丹炉如山岳压顶,咣的一声,将那天鬼砸了个神志不清,正吃佛火金焰兜头罩住,当即燃烧起来!

这一次戚泽下了狠手,抽取了大量古灯檠之力,务求一击必杀。那天鬼被佛火金焰火网罩住,惊骇欲绝,立刻翻滚着要突出重围,哪料那佛火金焰威力之大,如跗骨之蛆,根本甩脱不掉,天鬼身上阴气鬼气便是最好的燃料,佛火一烧便不曾停止!

天鬼惨叫连连,其阴气鬼气越重,所受佛火灼烧痛楚便越甚,佛火金焰火网死死缠在其上,最后将之化为一道大火球,金焰滚滚,烧出的气味都是腥臭无比。

天鬼惨嚎之声初时极其高亢,到后来越来越是低沉,最后干脆哑了,就见一团黑乎乎之物坠落下来,终于被佛火金焰烧成了一团焦炭!

戚泽松了口气,用手一指,余下的佛火金焰飞将回来,依旧汇入古灯檠之中,向万成笑道:“多谢万真人出手相助,方能诛杀天鬼,为民除害!”

万成收回丹炉,说道:“本座也未出甚么力,多要靠了你的佛门神通,不必谢我!”

戚泽一笑,故意大声说道:“平天道作恶多端,如今羽翼剪除的差不多了,万真人何不与金真人联手,将杨铁手那厮打杀了,必是大功一件!”

万成其实早有此意,但金照懿爱惜羽毛,刚愎自用,早说好由他出手,单打独斗,倒是不好加入围攻。

金照懿只作不知,如今他已占上风,万成若是掺和进来,岂非抢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铁手闻听此诛心之言,警惕之意大起,忖道:“该当极早撤退!”小天罡六阳手虚晃一招,撇身便走。

金照懿怒道:“哪里走!”先天一炁大擒拿手随后追去,杨铁手毕竟是老牌金丹真人,铁了心要走,凭金照懿自家还真难将之留住。万成瞧出便宜,当即叫道:“贼道哪里走!”驾驭了丹炉前去追杀。

章331 佛法魔相 魔女现身 万成瞧出便宜,当即叫道:“贼道哪里走!”驾驭了丹炉前去追杀。杨铁手大怒,喝道:“甚么人都敢欺侮老子!”小天罡六阳手发动,演化两道掌劲,全有罡气丹气组成,一掌拍出将丹炉拍飞。

万成吓了一跳,忖道:“好厉害的掌劲!”缩头缩脑藏在金照懿之后。金照懿冷笑一声,以先天一炁大擒拿手的神通接住了两道掌印,三只大手就在半空激烈互拍互握,掀起团团气流。

杨铁手且战且走,金丹级数要走,若无廖晨阳天罗地网那等封锁天地之宝,还真难留住,金照懿只精修气道功法,先天一炁大擒拿手算是他最具威力的手段,只能跟杨铁手比气脉悠长,不断以神通消耗其元气。

戚泽见杨铁手须臾之间已飞出大营地界,金照懿与万成则一路追杀而去,也懒得落井下石,依旧在军营之中逗留游走,以他的手段,数万人之中亦能来去自如,遇有作恶的军士便一掌拍死。

他这绕营疾走,无形之间起到了驱散叛军之用,杨铁手一干平天道修士或逃或死,营中早就没了主心骨,被戚泽一通杀戮,又有许多人做了逃兵,四下流窜逃命。

到后来戚泽也反应过来,专挑统兵的大将小校小尉去杀,这些人才是军队之中顶梁柱,一旦身死,偌大军营便是群龙无首。又杀了半日,打死带兵众将官无数,戚泽所到之处,众叛军发一声喊,便是滚滚逃命洪流。

戚泽凭一己之力,几乎摧毁了一小半叛军,饶是小无相禅功精于内养修炼,也觉手足发软,嘿了一声,当即飞身出了军营。

有那眼力不错的小将官叫道:“那厮力竭了!那厮力竭了!”刚喊几句,便一道金光飞来,将他头颅点碎,余下之人登时噤若寒蝉,谁敢冒死去追杀那和尚?

戚泽纵然佛门真气告罄,道门玄音真气却还充盈鼓荡,大不了换装飞剑,拼着暴露身份,也能再大杀一气。他从容退出叛军军营,沿着杨铁手逃命方向追索而去。

一路之上,只见金丹级数神通对战所留痕迹,金照懿还未放弃,想要将之诛杀或是重创,不然杨铁手返回军营,略一整顿,又是一支大军,足可威胁晋阳城安危,还算不得完成八皇子嘱托。

戚泽四识齐动,仔细搜寻双方交战所留气息,半日功夫两位金丹已然飞出极远,戚泽足下佛光托底,一步便是数丈,疾走了大半个时辰,遥见两位金丹真人仍在半空之上斗法不停。

万成手托丹炉观战,瞧见戚泽跟来,只冷笑一声。戚泽并未为了杨铁手而来,而是要看着万成,赵灵涵一定会来诛杀万成,只消守株待兔,只是不知赵灵涵潜伏何处,何时又会出手。

万成浑然不知戚泽打算,更不知早有人盯上了他的性命,心头还在转动念头,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弄死戚泽,讨好八皇子。

杨铁手有些无奈,单只金照懿一人他并不惧怕,还有一个万成,若是二人围攻,只怕不妙。他也不敢逃得离大营太远,若是这一支叛军崩盘,道主震怒,他也要以死谢罪,只得游斗下去。

金照懿倒是颇有耐心,杨铁手修为不纯,但毕竟是玄门正宗路数,不能一鼓而下,只好先消磨其内气,再徐徐图之。他也想过让万成出手围攻,但有言在先,大话已出,不好出尔反尔,若是万成乖觉,自动出战,他也会顺水推舟的默认,偏生那厮当真是在压阵,全无出手之意,金照懿也就无可奈何。

杨铁手的小天罡六阳手与先天一炁大擒拿手交战连场,倒是悟出了更多奥妙,也算意外之喜,不过还不足以战胜金照懿,暗骂道:“若是老子能碎丹成婴,成就婴儿,便能一掌拍死这昆墟派的蠢货!可惜数年打磨,总是欠缺了一点灵光机缘!”

正斗之间,忽有一道靡靡魔音升起,随风送入战场之中,三位金丹皆是一愣,唯有戚泽暗道:“赵灵涵果然来了!”立时抖擞精神,查探那魔女藏身何处。

杨铁手闻听魔音,微微一愣,冷笑一声,回身便走。金照懿为人谨慎,既有魔音吹奏,立时运气护住心神,不令外魔侵扰,不免落后一招,吃杨铁手走脱。

万成亦是运功护身,他不知魔音来历,只觉其中缠绵悱恻,隐隐又有杀伐之意针对自家,只觉莫名其妙。

唯有戚泽乃是识途老马,佛光一起,又有金刚禅唱之声诵念《金刚经》,将魔音化解于无形。

走脱了杨铁手,万成立时与金照懿会合一处,问道:“方才是甚么魔音,怎的会帮杨铁手。难道平天道与魔教勾结上了?”

金照懿摇头道:“平天道与魔道勾结与否尚且不知,不过那魔音来的十分蹊跷,似乎是炼魔宗的六贼魔音。炼魔宗多年不曾有高手出世,为何会在此地现身?难不成伏龙山之变以后,炼魔宗也不甘寂寞,想要再出风头?”

戚泽缓缓走来,说道:“金真人说的不错,那魔音的确是炼魔宗路数,贫僧还与其人交手过几次。”

金照懿道:“哦?圆信师傅识得那用魔音的魔头么?”

戚泽道:“那人是一位女子,机缘巧合拜入炼魔宗门下,乃是其中翘楚。至于其出身来历么……”迟疑一下,道:“贫僧不知。”

万成冷笑道:“小和尚,你在我与金道友面前耍心机,可是无用。你分明知道那女子的跟脚,却故意隐瞒!”

戚泽澹然一笑,也不说话。

万成大怒,喝道:“该死的和尚!”就要借机发难。金照懿伸手一拦,说道:“佛家不打诳语,圆信师傅若是知道那人跟脚,还请明说。”

戚泽如实说道:“贫僧只是略知粗略,不敢多言,只怕误导了二位真人。”他选择不将赵灵涵老底托出,也有自家考量。毕竟赵灵涵也知道他的根底,惹恼了那魔女,必会将他道门身份戳破,大家一起玩完。

万成怒气不息,喝道:“待我将你这小贼秃擒下,慢慢拷问,看你说不说!”

戚泽身外佛光荡漾,澹澹说道:“万真人好大的威风!须知我大菩提寺也非是好惹的!”

万成一愣,这才想起这小秃驴的后台亦是硬的很,大菩提寺那群老秃神通更是厉害,连昆墟派、五行宗这等大派不愿轻易招惹,丹鼎门在道门门派之中只算得二流,与焚香阁比邻,真要将这小秃弄死,只怕门派也保他不住。

万成心头一凉,忖道:“怎的鬼迷了心窍,一心只想讨好八皇子,却把大菩提寺给忘了!”脸上却拉不下来,只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金照懿道:“跑了杨铁手,不知去何处追索。”戚泽道:“此事容易,还有一股叛军未灭,只消再回军营之中,不怕杨铁手不现身!”

金照懿目中一亮,笑道:“此计大妙!”三人正要回去,杨铁手竟又现身出来,立在一座小山头之上,扬声叫道:“金照懿!先前杨某忌惮你们围攻,可敢与我单打独斗!”

三人不料杨铁手竟敢去而复返,金照懿朗笑道:“有何不敢?金某出身昆墟派,自是不屑围攻之举,你放心便是!”

杨铁手冷笑道:“名门正派,惯会骗人!你若敢接战,便随我来!”当先飞走。

金照懿道:“我去去就来!”万成道:“金真人小心,那厮去而复返,定有奸计!”

金照懿笑道:“我岂惧他!”驾驭了纯阳天风飞去。

金照懿一走,只剩万成与戚泽,万成本还想趁机弄死这厮,忌惮大菩提寺报复,只好打消念头。忽然又有一缕魔音轻柔飘来,似有人呼唤道:“小师傅!小师傅!”

戚泽目光一动,说道:“我又不是唐僧,喊我作甚!”万成笑道:“那魔女在唤你了,你还不前去!”忖道:“若是这小秃死在炼魔宗魔女手中,倒也干净省事!”

戚泽眼珠一转,硕大:“既然如此,万真人,小僧去去便回?”万成笑道:“去罢!去罢!莫要掉在脂粉陷阱之中,破了色戒,可不是做耍子的!”

戚泽摇了摇头,道:“万真人千万保重!”驾驭佛光飞起,往魔音源头之处去了。

万成笑道:“小贼秃艳福不浅!此去当是受那魔女的天魔销魂法,也不知能否挨过去!”

忽听一声轻笑,万成立时警觉,喝道:“谁!”

魔光闪动,一位妙龄女子现身,有倾国倾城之色,举手投足之间,娇媚动人。

万成却不在意那女子姿色,皱眉道:“你便是那魔女?你用魔音将小和尚引开,看来是专门冲着万某来的!”

那女子正是赵灵涵,灭门死仇当前,只盈盈一笑,笑容中满是冰寒之意,说道:“万真人,你不认得小女子了么?”

万成皱眉凝视,只觉那女子娇柔美颜,面容依稀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笑道:“万某生平阅人无数,岂会一一记得?你冲我而来,难不成你我之间有甚么深仇大恨?”

赵灵涵笑道:“万真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既如此,小女子便提醒你一声,你可曾记得伏龙山前伏龙镇上赵家?”

万成当即面色大变,喝道:“你!”赵家灭门是他亲手所为,每时记起,此举分明非是出自本心,只怀疑自家当时是中了魔意侵袭,以至做出如此之事,皆是不寒而栗,数年之间再也不敢回想,猝然被赵灵涵叫破,颇有慌乱之意。

赵灵涵笑道:“不错,小女子赵灵涵便是赵家遗孤,今日前来,特意为取你的性命!”

万成这才记起,叫道:“原来是你!当初赵家灭门,是因你那父亲私藏了一株百叶金莲,不肯上缴,触犯门规,本真人出手,也是门规所限!”他自是不会坦承受了魔扰,才诛杀赵家满门,极力为自家所为辩解。

赵灵涵仍是微微而笑,侃侃而谈,说道:“我也知你灭我赵家满门,实是遭了魔染,非是处于本心。但下手的是你,你手上沾染我赵家人鲜血,单凭这一点,就能说服我不杀你么?”

万成又惊又怒,手指赵灵涵,叫道:“你!你!你怎知我遭了魔染?”

赵灵涵摇头道:“此事暂且不提,待我取了你性命,自会去寻那真正的幕后主使。”

万成多年疑虑,一朝解开,反而恼羞成怒,喝道:“原来是你炼魔宗给老子下套,迷惑老子道心,才会做出那等灭门惨事,你却还要来报仇!”

赵灵涵失笑道:“真是冥顽不灵,死到临头,总将责任推给外人,你心头若无贪念,岂会被魔染,为了区区百叶金莲而痛下杀手?我父奉命在伏龙镇驻扎多年,素来兢兢业业,那一株百叶金莲也是为了我筑基之用,才起意私藏,就算事发,自有丹鼎门门规处置,罪不至死,何况还有我全家十余口性命?”

万成冷笑道:“多说无益!你一个弱质女流,以为修炼了几手炼魔宗的功夫,就敢来寻本真人?正好今日将你也杀了,让你赵家之事从此不见天日!”瞧出赵灵涵修为不过如此,区区炼罡之辈,就敢在他面前放肆,正好趁机杀了,永绝后患!

赵灵涵仰天一笑,说道:“万成,今日我要你备受魔染煎熬,更要你成全我之炼魔大道!”

戚泽循着魔音飞去,寻到一处小树林之中,魔音越发缠绵悱恻,戚泽却是成竹在胸,径自走入,果见赵灵涵身披白衣,素手持箫,红唇吹奏,见他走入,忽然撤去玉箫,魔音自然中断。

戚泽目中佛光闪动,说道:“赵灵涵,此非你之真身,何必弄着魔相唬我?”

赵灵涵笑道:“不愧为大菩提寺佛子,居然连我的炼魔秘法分身都能看破!”原来此身非是真身,乃是以炼魔秘法所化魔相,吃戚泽一眼瞧破。

章332 万成死! 赵灵涵那化身是用炼魔宗秘法炼制,虽是虚幻,却能迷惑修士五感六识,等闲人物绝难识破,可惜遇上了戚泽。目识一转,已然窥破其中底细。

戚泽冷笑道:“你用化身引逗我前来,真身只怕去杀万成了罢?他是金丹级数,你就那么有把握杀得了他?”

赵灵涵化身笑道:“我非但要取万成性命,还要用他献祭天魔,成就我之魔业!戚泽,我本念在你我同出于伏龙镇,尚有几分情面,但你冥顽不灵,不肯入我魔道,只好将你除去!”

戚泽笑道:“好大口气!赵灵涵,我也念你是伏龙镇之人,屡次留情,实是盼望你能改邪归正,无论道门佛门,皆有正果,何必在魔道之中沉沦,杀生害命,多造罪孽?”

赵灵涵拂袖道:“话不投机!”

戚泽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金刚神掌望空拍去,那赵灵涵化身诡异一笑,吃金刚神掌拍的粉碎,成了一团梦幻泡影。

戚泽又用佛光将残余魔气炼化净尽,忽听大喝之声连连,忙飞起半空望去,见不远处万成已然飞身而起,所炼丹炉大开,放出许多药香真气与炼药真火,四下播撒灼烧。

戚泽目识一望,见万成眉心之中一道黑意冲天而起,面露疯狂之色,暗叫道:“不好!万成入魔了!”正道炼气士最忌惮魔头侵扰,就算万成金丹道行,遇上魔染也要束手束脚。戚泽曾预想赵灵涵用甚么手段诛杀万成,也想到魔染之事,但以赵灵涵炼罡级数,怎能轻易魔染一位金丹真人?

万成双目已然赤红,不知瞧见了甚么,大叫大嚷,喝道:“赵家就是老子所灭,你来报仇呀!老子不怕你!哈哈哈!”状若疯狂,自身金丹界域全开,足下三丈之地,尽被丹气充斥,疯狂挥霍真气,打出一道道神通。

那神通一出手,竟而又爆散成天地元气,万成兀自不觉,还在不断放出神通。就在他身外金丹界域之中,渐渐有一层妄境生出。

妄境之所以为妄境,是因魔头以其天魔大道之力,拓印修士道心之中种种欲望思维,以之编织为境。在此境之中,一切按修士心意随心发动,种种欲望悉皆满足,种种修为悉皆成就,种种妄心悉皆圆满,就算修士想要成佛作祖,亦是念动即成。

但此境之中种种毕竟虚妄,如画大饼、如篮打水、如水中月,一旦警醒,仍是一场空谈。故称之为妄境。要支撑妄境者,唯有修士燃烧本身精气元神之力,此精气元神之力乃先天而生,亦是修士之根本,用去便没,融入妄境之中,自然沦为天魔之食。天魔便是靠了吸食修士元神精气为生,继而突破境界,成就更高魔道。

上官湛在天罡大气修炼之时,贯通虚空甬道,已被一头修为高深的天魔染化,偏生自家全无所觉,那魔头就在天魔诛仙罡煞真气之中潜伏下来,及至上官湛身死,那一团天魔诛仙罡煞连带天魔魔意被苟舒舒赠与赵灵涵,被赵灵涵察觉端倪,正好用来暗算万成。

万成也是倒霉,只防备赵灵涵的炼魔宗神通,未想到天魔诛仙罡煞真气之中尚有一头大魔潜伏,天魔无形无相,一不小心便中了招,被收入妄境之中。

万成总算是金丹真人,察觉被魔头所趁,立刻谨受心神,可惜他做业太多,妄境之中不但显化赵家众人前来索命,还有历年被他所害的仇家现身。万成又惊又怕,终于心防失守,彻底为魔头所迷,若无外力拔救,难逃此劫。

戚泽暗叹一声,目识之中所见,万成眉心之中一道魔影越来越是清晰、越来越是凝实,显是渐渐编织天魔幻境,诱使万成元神堕入魔境之中,夺取其丹气精气。

戚泽不知赵灵涵用了甚么手段令得万成入魔,但此时此景万成只怕在劫难逃,暗叹一声,飞身上前,却见赵灵涵身影闪出,手托炼魔壶虚影,向他抿嘴而笑。

戚泽道:“你是用了甚么手段,能令万成堕入魔染?”

赵灵涵竟是知无不言,说道:“说穿了也没甚稀奇,九幽鬼门将上官湛修炼的天魔诛仙罡煞给了我,上官湛死前修炼之时,已遭了一头天魔魔染,自家浑然不知。我将那天魔诛仙罡煞之力打入万成身内,内中天魔自然发动,便是如此了!”

戚泽道:“好毒的手段!”赵灵涵冷笑道:“能毒得过万成灭我赵家满门么?”

戚泽摇头叹息,换做旁人定然舍身去救,但万成为恶太烈,死有余辜,倒令他左右为难,说道:“那天魔能魔染上官湛与万成,道行必高,待其魔染了万成,便轮到你了!与天魔为伍必遭反噬,何其不智!”

赵灵涵笑道:“魔道之中自有克制天魔之法,也不单你佛门就有,你要想搭救万成,须得过我这一关!你我交手数次,大家知根知底,再打也没意思,不若静作壁上观如何?”

戚泽手托古灯檠,说道:“你纵有炼魔壶之助,未必是我的对手。”

赵灵涵笑道:“你倒敢胡吹大气,凭了那件残缺的佛宝,就敢与我放对?须知天魔诛仙罡煞与炼魔宗秘法最是匹配,非是上官湛那个废物可比,你要动手,我失手打死了你,可不负责!”

戚泽冷哼道:“九幽鬼门将天魔诛仙罡煞双手奉上,其中定有缘故,是在算计你,你还欣然笑纳,不怕日后反噬?”

赵灵涵道:“上官湛那个废物根本不配修炼天魔诛仙罡煞这等魔道无上法门,给我也是应该。至于上官无敌打的甚么主意,我也能猜出一二,便不劳你费心了。还有,九幽鬼门道法贯通阴阳,扭转生死,上官湛残尸被收去,未必便是真死,日后卷土重来,第一个便要寻你报仇!”

戚泽冷笑道:“你都说上官湛是个废物,我又岂会惧他?来一次杀一次便是!”

赵灵涵鼓掌道:“好威风!好霸气!这等杀伐果决,可非是佛门修士该有!”

戚泽笑道:“我也不知是该受佛门戒律,还是该守道门道规,只随机应变罢!”思来想去,不与赵灵涵动手搭救万成,总是过意不去,就算做做样子也算心头无愧,将佛火金焰一抖,刚要动手。

天地之间忽然色变,一道魔光冲天而起,就见万成忽然哈哈大笑,叫道:“老子不怕你们!就算你们化为厉鬼来索性,也照样杀了!哈哈哈!”越是狂笑,一身精气外泄越是厉害,整个面上也蒙上一层黑气魔意。

戚泽见其入魔已深,救之不及,只得暗叹一声。

随着万成元神精气外泄愈烈,天魔妄境反而越发清晰深刻,此消彼长之下,道消魔长,万成毕生苦修的丹气精气连带元神终于支撑不住,尽数化为天魔妄境之养分。

就见万成一尊金丹真人之身犹如破气的皮球,瞬间干瘪下来,最后自天灵处飞出一道金光之影,内中正是万成之元神,其满面仓皇,知晓自家劫数临头,忽然向赵灵涵跪倒,一个劲叩头求饶,只是言语之声被妄境遮挡,听不到半点声响。

赵灵涵面色冰冷,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全然不理。

万成元神叩头连连,似是知道赵灵涵定要他应劫,蓦得一声惨笑,竟而向上破空飞起,想要死中求活,夺取一线生机。

赵灵涵竟是纹丝不动,任由其作法逃命,妄境之中忽有一只黑漆漆的大手浮现,五指如同鹰爪,一抓之间,已将万成元神死死擒住,拖入了妄境深处。

戚泽耳边似有万成元神惨叫之声,眼见其被拖住无尽魔雾之中,没了声响,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意。

那天魔隐身妄境之中,炼化了万成元神与一身精气,得了大补,居然显化出一尊形体。天魔在阳间界化形十分罕见,唯有修为高深的魔头方能为之。

那天魔化形而出,竟拟化万成的模样,只面上邪意隐隐,手指赵灵涵正要开口。那天魔炼死了万成,借其形魂化形,正是最为得意之时。

赵灵涵冷笑一声,道:“区区魔头,也敢猖狂!”蓦得将手中炼魔壶一晃,壶中生出无量吸力,对准那魔头便吸!

那魔头面色大变,将身一摇,就要化为魔烟遁走,岂知炼魔壶为炼魔宗镇压气运之宝,专克天外魔头一族,对天魔的克制力无与伦比,吸力一出,任凭那魔头如何变幻,皆是无用,一声魔啸之间,已被收入壶中,没了声响!

万成死于天魔之手,死的憋屈无比,天魔又毁于赵灵涵之手,干脆利落无比,也是一报还一报。赵灵涵狡计得售,不但杀了万成,令其万劫不复,又趁势收取了天魔,用作修行资粮,面上终于露出真心的欢喜之色。

炼魔壶收取天魔太快,戚泽都来不及阻拦,料定赵灵涵有炼魔壶在手,炼化魔头之后,定然魔功大进,当即上前一步,森然道:“赵灵涵,你我胜负未分,还是先做过一场再说!”

赵灵涵嫣然一笑,说道:“戚泽,你我也算青梅竹马,何必非要赶尽杀绝?”

戚泽冷哼道:“放任你修炼魔功,日后不知要害死多少性命!”将佛火金焰发动,一面火网向赵灵涵笼罩而去。那火网之中尽是佛光金焰,一朵朵一簇簇,攒炼一体,彰显佛门威严法度。

赵灵涵虽然嘴上调笑古灯檠不过是破烂货,亲见过戚泽以之对付天鬼,将其烧的形神俱灭,心头十分忌惮,将炼魔壶一晃,分出数道魔影,迎将上去。

那些魔影俱是炼魔壶中魔气所化,栩栩如生,悍不畏死,争先恐后飞入火网之中。一旦为火网所擒,其上佛火金焰立时发动,不过多时已被烧的形迹全无,甚么魔气魔意尽数化为乌有。

但火网被如此一阻,亦是慢了一拍,赵灵涵一声轻笑之间,真身已如梦幻泡影一般消散无踪,火网一兜之间,却扑了个空。

戚泽用手一指,那火网化为一条火链,当空游走,寻觅赵灵涵踪迹。只听虚空之中传来赵灵涵之声,说道:“戚泽,待我炼化了壶中天魔,便是金丹级数,到时再来杀你!你也要精进一些,免得我杀你之时,太过无趣!”余声鸟鸟,却不见踪影。

戚泽手托古灯檠,冷笑一声,道:“邪不胜正!就算你修成长生,一样要为我克制!”

赵灵涵本已离去,闻听此言笑道:“胡吹法螺!但愿你手底下也如你之言语一般,硬扎的很!”

戚泽本拟借其语声锁定其位置,但佛门真意捕捉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只得罢了。赵灵涵手中虽只有炼魔壶虚影,但却能调动其全部威能,比他手中古灯檠之力也不遑多让,当真是说走便走,潇洒的很。

戚泽叹了一口气,万成被杀,引出一头天魔,又被赵灵涵走脱,当真失败的紧,随即打起精神,赵灵涵能借用炼化天魔之力修成金丹,他也自勇勐精进,只消证就第五识身识,便可不惧那娘们。

不过炼魔宗道法竟然与天魔诛仙罡煞最是契合是戚泽未曾想到,更未料到九幽鬼门居然如此“好心”,将上官湛苦修多年的天魔诛仙罡煞赠给了赵灵涵,有了天魔诛仙罡煞傍身,赵灵涵才会如此难斗。

至于上官湛死活与否,戚泽全不在意,正如先前所言,他能杀上官湛一次,便能再杀第二次,唯有赵灵涵才是心腹大患,须得尽早除之。

戚泽默默思忖,出神良久,极远之处忽然传来一声狂笑,却是杨铁手之声,喝道:“金照懿!你昆墟派的道法也不过如此,今日暂且住了,待老子养精蓄锐,再来取你性命!”接着便是一声冷哼,只听金照懿道:“平天道的道法本就是东拼西凑,你的神通还糅合了大天罡门的功夫,看似博采百家,实则狗尾续貂!”

章333 再为冯妇(双倍月票开始了,请支持一下) 杨铁手狂笑道:“是否狗尾续貂,待老子打死了你,你便知道了!”就见两道遁光霍然分开,其中一道径自往叛军之地投去。

另一道遁光在半空转了一转,往戚泽而来,落地现出金照懿身形,眉头一皱,道:“万成呢?”他感应到此地残留魔意,已知万成怕是没了。

戚泽道:“那炼魔宗的魔女出手,将小僧引开,与万成斗法,利用域外天魔魔染了万成。待小僧赶回之时,万成已然无救。”

金照懿皱了皱眉头,道:“万成乃是金丹真人,却落得魔染身亡的下场,也算可悲。此事还要知会丹鼎门一声,万成陨落之时,唯有小师傅你在场,丹鼎门可能会派人来与你接洽。”

戚泽合十不语,金照懿也懒得再管,周遭魔意残存,确是有天魔存在之痕,万成身为金丹级数,被魔染而亡,已算十分丢脸,又非昆墟派弟子,金照懿也不愿逼问戚泽,免得开罪了大菩提寺,至于丹鼎门如何处置,更懒得过问。

戚泽也是无可无不可,万成死有余辜,就算丹鼎门来问,他一个四禅和尚,如何搭救得金丹级数?再说只要用百相图一转,丹鼎门又去哪里寻他?

戚泽开口问道:“杨铁手逃走,又回去叛军之中,不知金真人如何打算?”

金照懿有些意兴阑珊,说道:“杨铁手不愧为平天道八天王之一,自创神通糅合大天罡门与平天道道法之妙,我要杀他,也要大费手脚,还是先回去八皇子处,再做打算!”修道人第一便要宝爱性命,杨铁手十分难斗,金照懿才不会拼死去战,能将之杀退,已算有了交代,八皇子也不敢多说甚么。

戚泽道:“如此也好!”二人便重新上了金照懿飞舟,返回晋阳城。至于万成,尸骨无存,自也不必去管。

过得几日,返回晋阳城,径自来见八皇子。来至府衙之中,八皇子正与小德子等调笑,闻听二人归来,大是惊异,急忙传见。

金照懿与戚泽上得大堂,八皇子当即发问:“两位归来,不知可能取了杨铁手性命?”

戚泽见他不问万成去向,先问杨铁手之事,也是个天性凉薄之辈,暗暗摇头。

金照懿道:“惭愧,金某与杨铁手连斗两场,虽占上风,但还杀不得他。加之万成真人受人暗算,失了性命,因此回转,向八皇子报讯。”取出那先天元金之精与九转紫金丹,道:“金某有负所托,这两件宝物还请八皇子收回。”

小德子见了两件宝物,目中放出精光。八皇子思忖片刻,慨然道:“金真人虽未取了杨铁手性命,也令其心胆皆寒,阻住叛军数日,也算立了大功。既然相赠真人,本王又岂能收回?还请真人笑纳便是!”

先天元金之精与九转紫金丹虽好,怎能与金照懿这位出身昆墟派的金丹真人相比?八皇子故作大方,只求博得金照懿好感,为日后争夺大位,拉上一个强援。

果然金照懿还算要脸,说道:“好!那便谢过八皇子高义,宝物金某手下,算是欠八皇子一个人情,只要金某力所能及,八皇子尽可开口。”

八皇子大喜过望,笑道:“金真人不必客气!”瞥了一眼戚泽,见其面色红润,万成死了,这小贼秃却是活的越发滋润,也有几分不对味。

戚泽问道:“不知那鬼真人与庞真人两位可曾归来?”

小德子摇头道:“鬼真人与庞真人皆不曾归来。”

戚泽随即无话。八皇子道:“两位远来辛苦,还请入内堂歇息。”

戚泽与金照懿自是从善如流,就在府衙之中歇息下来。戚泽依旧每日打坐参禅,间隙之时修炼玄音剑诀,倒是充实。小德子深恨戚泽未死,但吃他拍了一掌,不敢拿性命做赌,只好由着戚泽去了。

一晃十余日,戚泽打坐之时忽觉一道鬼气飞来,心知是鬼真人回来,懒得去管,依旧修炼禅定之力。第五识身识所对应者乃是空无边处定,须得忘却“色想”与“有对想”。色想者乃因目识升起,有对想者乃是耳鼻舌等升起,戚泽连日激战,虽心神激荡,反而对观空之旨更有感触。

于定境之中,先关闭目识之用,使色想为空,次第再关闭耳鼻舌等诸识之妙,使得有对想为空。佛家说空,非是虚空,非有非非有,而是无色无欲,既无物质亦无欲望。如此观之,数日之间,禅功竟而大有进步,几有忘却色身之妙。

戚泽大喜,禅功精进乃是大大的好事,正修炼到紧要关头,忽然小德子轻轻走来,在门外说道:“鬼真人已然归来,八皇子有请两位去大堂议事。”

戚泽当即自定境中醒转,说道:“好!”整理仪容,步入大堂,见鬼真人一身鬼气,果然已是回来。

鬼真人见了戚泽,微微一愣,面上露出厌恶之色,说道:“小和尚功力又有精进!”

戚泽怀中有古灯檠坐镇,根本无惧这厮,澹澹说道:“鬼真人法眼如炬!”

鬼真人实是厌恶这修炼佛法十分精进的和尚,恨不得一掌将他抓死,又忌惮大菩提寺报复,只好强压杀意,桀桀笑道:“过奖!过奖!”

不一会金照懿也已走来,八皇子道:“鬼真人已归,小王请二位前来商议军情。”

鬼真人道:“我去对付廖晨阳那厮,可惜暗算不成,虽用九阴鬼爪抓了那厮一记,却被那厮祭起天罗地网护住全身,游斗了数日,始终奈何不得那劳什子网子,只好回来!”

戚泽在青州曾见廖晨阳放起天罗地网封锁虚空,令李昊元也逃脱不得,足见此宝威力,对鬼真人无功而返毫不惊奇。

金照懿皱眉道:“如此两路之人皆是无功而返,不知庞道友如何了。”

八皇子道:“也不算无功而返,三位真人重创杨铁手与廖晨阳,阻拦叛军数日行程,已是大功一件!”

正说之间,只听一声厉啸传来,正是庞半青之声,啸声响毕,大堂之上已多出一人,正是庞半青。其身躯摇晃一下,手捂臂膀,竟是受了重伤。

八皇子忙下堂问道:“庞真人何以至此?”庞半青冷哼道:“庞某与令明轩放对,那厮的破劫飞刀十分犀利,还有一位金丹级数相助,两人联手,我一时不察,给他砍了一刀,不过那厮也受了我玄阳神火一击,料也不好过!”

八皇子假惺惺说道:“为了小王之事,累及真人受此重创,小王当真于心不忍!”

金照懿暗暗将宝囊捂住,庞半青是真身来此,那一记破劫飞刀几乎将他臂膀斩断,若是服用了九转紫金丹,自能痊愈,不过大家皆是路人,谁肯平白无故将到手的宝贝舍出来?

八皇子自也想到九转紫金丹,暗暗后悔:“早知如此,不该故作大方,将九转紫金丹收回,给了庞半青,岂不比甚么都强!”金丹既已落在金照懿之手,他也不会冒然出言,不然只会将两家齐齐得罪。

庞半青向金照懿拱手道:“庞某受此重伤,有伤道途,还请金真人将那粒九转紫金丹让与庞某,庞某以秘炼的一件法器相赠,如何?”

金照懿眼珠一转,说道:“金某修炼本门气道功法,对法器不甚看重。”此言一出,无异于拒绝了庞半青之请。

庞半青也是无法,本来到了元婴境界,肉身之用可有可无,不过道门之中有许多秘法能够祭炼肉身,补益元神,庞半青心思极大,还想留下肉身之用,被金照懿拒绝,只点了点头,二人之间已然出现极大隔阂。

八皇子暗暗头疼,只好劝解道:“庞真人不必忧虑,只要能将叛军击退,小王可向父皇再讨要一枚九转紫金丹,至不济也能向丹鼎门购买一粒,绝不让庞真人法体有损!”

庞半青澹澹说道:“多谢八皇子美意了!庞某还要疗伤,就此告退!”说完转身便走。

金照懿面色冷澹,心意绝不更改。

八皇子连连叹息,道:“这又何必!”

金照懿道:“金某来此,是奉命助八皇子平灭叛军,如今斩首之计不成,还要另做打算。”

八皇子道:“正是!待平天道三位天王整顿叛军,只怕合围晋阳城就在眼前。不过亏得几位真人出手,替小王争取了数日功夫,小王已然另调了十万大军前来,也无惧叛军威势了!”说罢大笑一声,显得成竹在胸。

金照懿澹澹道:“如此甚好,金某也自告退,若有差遣,八皇子尽管吩咐!”转身而去。

戚泽见大家不欢而散,说道:“叛军即将围城,必有无数灾民蜂拥而至,不知八皇子可有应对之法?”

八皇子还未答言,小德子已说道:“城中粮草接济大军已然吃力,哪有余粮给那些灾民?何况谁知叛军会不会在灾民中混入细作,一旦开城放灾民进来,便是一场大祸,以我看还是由得他们自生自灭罢!”

戚泽面色一冷,说道:“此言差矣!灾民何辜,遭此大劫?八皇子既是朝廷派来,便该体恤民生,接济性命,不然饿殍遍野,岂非罪过?”

八皇子对戚泽则没甚么好脸色,澹澹说道:“小德子之言不无道理,本王不能因噎废食,冒着城破之险!兵家战事凶危,非是大师在寺里念佛参禅那般容易!”

小德子也冷笑道:“大师出身佛门,身怀慈悲,其情可悯。但要沽名钓誉,这晋阳城可非其地!”

戚泽摇头道:“贫僧在幽州之时,曾见镇北王开仓赈灾,十分仁厚,八皇子不管灾民死活,若是被人在朝堂之上参奏一本,只怕在皇帝心中要大大减分!”

八皇子面色一变,沉吟不语。戚泽道:“若是八皇子肯收容灾民,贫僧愿为前驱,出一份薄力!还请八皇子三思!”说罢飘然而去。

戚泽也不回房,出了府衙,就在晋阳城中走动。见街上大军来去,百姓门户紧闭,一副大战将临的模样,摇头忖道:“八皇子非人君之相,气度狭窄,胸藏阴险,比镇北王都不如。我还是自食其力,赈济灾民罢!”

戚泽做此事已是轻车熟路,大不了再为冯妇,故技重施,专寻晋阳城中富户官家,用八皇子之名赚开第一家大门,显露神通神异,唬的其等敬若天神,接着依次拜访,不过半日又已聚拢了一批“信众”。

他只说要赈济灾民之事,众富户便踊跃参与,出钱出力,还有带来家丁护院等高手的,虽只有数千人,但令行禁止,简直便是一支小小军队。

戚泽带了众人浩浩荡荡去城外搭设粥棚,又设立供灾民暂住的草棚,一派热火朝天之景。消息传入八皇子耳中,八皇子立时震怒,他是外来之帅统兵,城中土着本就不服,受了戚泽鼓动,立时群情景从,如此已然威胁到他的平叛大计。

小德子察言观色,说道:“王爷,那秃驴不能留了!如此聚拢城中富户,待他收拢了灾民,便又是一股大军,如之奈何?”

八皇子心头杀机鼎沸,口中却道:“毕竟是大菩提寺出来的高手,暂且留他一条性命!若敢耽搁了本王平叛,本王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再过数日,果然晋阳城外已有上万灾民汇聚,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城上守军原本接了严令,不准放一个灾民入城,但见那群灾民在城外已被人引走,好粥好水的喝着,甚至还有城中大夫诊治疾病,不由得面面相觑。

戚泽率领一干富户家丁护院,安抚灾民,支起数十口大锅,熬煮米粥,分发食用,饶是他四禅之境修为,要供养万人之多,半日下来,也要心神交瘁,疲于应付。不光如此,还要时刻留意灾民之中有无叛军的细作,小德子所言极是,在灾民之中安插细作,暴起发难,正是最为省力之法。

章334 戚泽斗齐坤(双倍月票请支持一下) 戚泽在幽州之时,也曾相助守军寻觅潜藏于灾民之中的细作,此事倒也十分惯熟顺手,当下运起禅功,以一颗禅心感应周遭灾民之种种情绪。

他在坐禅之时,已然摸到空无边处定一些门路,故意摒弃眼耳鼻舌之用,只专精禅定之力,试想自身禅心运空,融入无边之势,灭去色想与有对想之念,渐渐身心空灵,进入一种奇妙境界。

那境界之中非有非无,非假非真,空空若无,却又充塞无边,禅心跃动之间,周遭生灵种种色受想行识等五蕴之意进入汇入心中。

禅心如镜,我自岿然不动,却能映照出大千世界、生灵百态诸般映像,当真是物至后映、感而后动。戚泽只觉周遭嘈杂聒噪之声尽去,此身如置于天地之间,形单影只,唯有禅心静念无限扩展,渐入一种非想非非想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戚泽自动自禅定境界之中苏醒,兀自回味方才入禅之意,感觉离证就空无边处定又进了一步,随即唤来数十位武艺高强之人。

那些人皆是城中富户豢养护院,均是武师出身,武艺精湛。其等东家早有吩咐,须得事事听从戚泽调遣。戚泽悄声吩咐如此如此,那些武师护院不疑有他,纷纷依令行事。

就见数十道人影霍然飞起,窜入灾民之中,只听声声喝骂传来,已然与灾民之中潜藏的细作交起手来!戚泽以禅心映照,虽在定境之中全无眼耳鼻舌之用,但一出定境,却能清楚之极的知晓众人种种心态,自然能分辨出灾民之中的细作。

那些细作皆是平天道安插在灾民之中,只待良机发难,不想却被戚泽一股脑认出,还令一群如狼似虎的高手前来围追堵截。那些细作本就非是甚么高手,结成军阵还能抵抗一二,一旦落单,便只能任人宰割。

不多时众武师纷纷回转,手中或抓或提,果然擒下许多细作。戚泽吩咐道:“将他们绑起来,送入城中,交给守军处置罢!”众武师自是听命,这才知道戚泽命他们所擒者竟是叛军细作,当即有些自得起来,哄哄嚷嚷往城内走去。

戚泽不去理会,只专心赈济灾民,待得天将傍晚,大半灾民有吃有穿有住,民心稍定,他便又自入定起来。左右他能任意入定出定,索性就以周遭灾民心境为引,在定境之中观照种种,亦是一种精进速成之法。

如此这般,戚泽在数日之间来回入定出定,寻出了不少奸细,自家禅功也越来越是精进,越是如此,他反倒越不急于求成,只将禅心观照视作一种乐趣习惯,以无为之心修持。

过去七八日功夫,灾民越聚越多,城外粥棚居所已然不足敷用,只好将就一二,戚泽一面请城中富户加大粮草供给,一面再修筑些简易的住处,只消能遮风挡雨,先将灾民安顿下来。

新来的灾民带来叛军消息,三路叛军果然重整旗鼓,往晋阳城进发,数日之间便可到达。城中民心亦是纷乱,有许多百姓扶老携幼从后城门逃难而去。对此八皇子也不禁制,百姓要逃便逃,还能省下城中许多粮草。

众富户中也有不少举家迁徙,自是带走不少护院武师与家丁,好在他们敬重戚泽为人神通,倒是留下不少粮食,反正粮草沉重,带走反而耽搁脚程,不如交给这青年和尚做好事。

戚泽自是来者不拒,他将灾民之中青壮稍加训练,一来能分担些杂事,二来也能稍稍护卫灾民老弱安危。城中忽有数十人骑着骏马赶来,为首者乃是一位白盔白甲的小将,见了戚泽抱拳说道:“程家后人前来为大师效命!”

戚泽沉吟道:“你们是哪个程家之人?”那小将道:“家父正是程不孤!”

戚泽恍然道:“原来是程老将军家人!”那程老将军便是镇守晋阳城多年的主将,可惜与八皇子不合,当庭直谏,被八皇子请出虞皇圣旨,捉拿下狱,如今还在大牢之中。

那小将说道:“家父常训戒小侄,要我守土爱民,得知大师收拢灾民,如此义举,我程家上下感佩莫名,因此甘为前驱,此来只为为百姓尽一份力,大师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戚泽点了点头,道:“贫僧也闻听程老将军大名,既然你们有此善心,便请帮忙熬煮米粥,搭建住处罢!”

那小将毫无牢骚,道:“是!”率领了家丁家将前去劳作。其中一位家将悄声对其说了甚么。那小将皱眉摇头,兀自去做事,那家将登时垂头丧气。

戚泽虽不用眼耳鼻舌之意,禅心之中却清楚映照二人姿态话语,微微沉吟,只作不知。

一日之后,忽然大地震动,远处烟尘四起,戚泽心知叛军大军终于到来,同时灾民之中也起了种种惊慌之意,有不少灾民苦于兵祸,当即又要携了家小逃走。

戚泽寻来程家家将家丁,吩咐他们拦住要走的灾民,自家则高声喝道:“诸位乡亲,此时叛军围城,你们要离开晋阳城,只会被叛军所擒,下场不堪设想,还是稍安勿躁!”连说几次,才勉强将灾民们安抚下来。

就见三路叛军依次到来,共有数十万人马,黑压压一片,将晋阳城团团围困。戚泽也没了好法子,能走的灾民早已遣走,余下的皆是老弱,走也走不远,只好留在此地。叛军虽至,却也好尽力护住灾民安危。

八皇子在小德子服侍之下登上城楼,遥望叛军。小德子这些时日终于将那争宠的太监击败,暗中下毒弄死,正是志得意满之时,瞥见城外戚泽立身灾民之前,面上立时升起一层阴霾。

八皇子见叛军虽是乌合之众,但人多势众,将晋阳城围得风雨不透,不由变了脸色。期间他也曾遣出多支精锐出城扰袭,可惜叛军之势已成,根本无功而返。

只见叛军阵营之中飞起三道遁光,最右者正是杨铁手,其面色发白,不知是否内伤未愈。其余二人分别是两大天王廖晨阳与令明轩,皆是道家打扮。

廖晨阳身在半空,出声喝道:“八皇子!你养尊处优多年,还敢统兵守城?简直笑话!识相的速速献出城池,我等还可饶你不死,如若不然,城破之后,必无你的好下场!”

八皇子大怒,喝道:“反贼!尔等出身道门,不思修行,却只想作乱犯上!如今围困城池,闹得生灵涂炭,皆是尔等之罪也!”

廖晨阳冷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废物!还是莫要废话了,即可发兵攻城!”

令明轩与杨铁手自无异议,一声令下,数十万大军立时开始攻打晋阳城!

叛军架起云梯,向上攀爬,又有攻城车撞击城门。城上则有守军大放箭失,倾落滚油,两军交战喊杀之声震天。

相比之下晋阳城守军更为精锐,但守城毕竟被动,叛军虽是良莠不齐,但胜在人多,犹如蝗虫,密密麻麻,此死彼替,源源不绝,去消耗守军势力。

如此攻打了整整一日,叛军才鸣金收兵,留下一地死尸。而城上更是一片狼藉,死者不计其数。双方收兵之后,遣人打扫战场,抚恤伤亡者。

戚泽有意收拢灾民,叛军只顾攻城,竟未理会他们,故而第一日倒是有惊无险。到得第二日上,叛军又自攻城,连攻三日,竟是始终攻不下晋阳城,反而损失了许多兵丁性命。

再而衰,三而竭,戚泽料定三日不下,叛军军心不稳,平天道定要突出奇招,到了第四日之上,叛军又自鼓勇攻城,与此同时,有四道人影同时现身,竟是直往城中杀去!

戚泽一愣,但见那第四道人影手持千阴幡,满面阴鸷,不是齐坤又是哪个?想是其从纯阳剑派逃命之后,又奉命来援叛军。

那齐坤在八天王中敬陪末座,修为最弱,却也非是普通守军能敌,只一挥手间,滚滚阴煞之气刷落,立时冻死上百守军。

四天王联手之下,肆意屠杀虞朝兵士,只怕不多时就要屠尽一城。八皇子眼珠子都红了,嘶声叫道:“三位真人何在!”话音一落,一道鬼影抢先飞出,扑向廖晨阳。

又有金照懿驾驭先天一炁大擒拿手对上了杨铁手,又有庞半青祭起九曜剑盘,放出九柄飞剑,向令明轩杀去。

三位元婴真人竟是不约而同寻到了“老对手”厮杀。廖晨阳祭起天罗地网,一道黑影漫天迷地放出,要裹住鬼真人鬼影。

杨铁手冷笑一声,施展小天罡六阳手,对上了先天一炁大擒拿手。那令明轩乃是一位器宇轩昂的少年道人,一拍顶门,立有一线刀光升起,刀芒经天,与庞半青的九柄飞剑战在一处!

平天道三天王皆有人接着,唯有齐坤没有对手,飞上了城楼,开始大肆杀戮,八皇子一见,竟是抢先下楼逃命去了。

齐坤见其狼狈,哈哈大笑,廖晨阳喝道:“莫要发笑,打开城门要紧!”

齐坤地位最低,只得听命,将丹气一震,复又震死了多人,飞身下了城楼,要从城内轰开城门。只要城门一开,虞军便是大势已去!

忽听一声叹息,一位少年和尚现身而出,身外佛光湛然,说道:“齐坤,你多造杀孽,已有报应,你齐家已然灭门,你还不知么?”

齐坤一愣,喝道:“你这贼秃是何人,竟敢妖言惑我!”

来者正是戚泽,说道:“你若回去伏龙镇瞧瞧,便知我所言真假!”

齐坤听他提及伏龙镇,已然信了几分,忽然冷笑道:“齐承已死!齐家只剩我们哥俩,就算大哥死了,只要老子还在,齐家便断不了根,会伏龙镇看甚么!还不给我让开!”千阴幡一抖,万千阴煞之气垂落,往戚泽刷去。

戚泽叹道:“真是铁石心肠!”小无相禅光一起,暗用佛火金焰加持,与千阴幡寒煞之气斗将起来。他初入修炼时,所见便以齐坤修为最高,手中千阴幡当真是千变万化,想不到数年之后,终于有机会亲身领教!

那千阴幡算是平天道中烂大街的法器,但亦是玄门嫡传,采炼地底阴煞之气,也算正道修行的一种,绝无魔意魔气,可惜被齐坤用在杀戮生灵之上。

戚泽满拟以四禅之功对付金丹十分吃力,哪知两道法力接战,禅光只觉微微一沉,千阴幡所发寒煞之气自然吃佛火金焰化去,成了一片祥和,居然能与齐坤斗得旗鼓相当!

戚泽固然诧异,忖道:“看来佛火金焰亦能克制阴寒之气,不愧为佛门正宗伏魔之法,另外也是齐坤太不给力,想必其修成的金丹乃是下品,法力不济、真气不纯,才会在平天道天王中难以出头!”

其实他所修小无相禅功才是关键,为那烂陀寺筑基真传,法力最是雄浑,那烂陀寺中秀出之弟子唯有精修小无相禅功,方能进参更为深奥之法门。

戚泽才修炼几年,已达成四禅之境,在那烂陀寺当年亦是绝无仅有,可冠以“佛子”之称,比甚么上官湛、裴不德之辈还要受门派重视,再加有古灯檠在手,对付齐坤自是不难。

殊不知齐坤已是骇然,忖道:“哪里来的秃驴,不但知道我的隐秘,还如此难斗!”心头生出忌惮之意,将千阴幡越发舞动劲疾,连带阴煞之气吞吐不停,想用金丹之力磨去戚泽禅功。

一位金丹真人要用苦修丹气磨损对手法力,已算是给戚泽好大颜面,可惜戚泽之禅功亦是气脉悠长,又有古灯檠加持,根本不惧消耗,二人一斗上手,已是数十招过去。

天上六位真人兀自捉对厮杀,廖晨阳受平天道道主法旨,负责统御此次反叛起事,见齐坤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和尚拦住,当即用手一指,便是一道法力落去!戚泽当日也曾受廖晨阳一击,不过彼时是用覆地金光咒抵挡,如今用佛门身份,不好拿出此宝,只好将佛火金焰一拍,迎上那道法力。

章335 攻城乱战(提前祝大家国庆快乐!) 戚泽将佛火金焰一抖,实则暗中震荡怀中的古灯檠。一道玄奥意念透入其中,登时将正在修炼的火蛟警醒。焦魁大人这几日借用佛火炼身,蜕下一层死皮死鳞,自觉肉身之力更见精纯,修为大涨,满心欢喜,几乎打算将古灯檠作为巢穴,永住在内。

焦魁正修炼的酣畅,忽然心头一震,明白是戚泽要他出力,暗中骂骂咧咧一顿,不情不愿的张口吐出一道火行真气!

蛟类修行之终极便是蜕化成龙,遨游九天,本来这一步唯有到了长生境界,谷神不死,蛟躯脱胎换骨,方能成为龙身。但经佛火金焰一烧,炼去体内杂质,已然有了向天龙之身转化之兆。这一口火行真气已可称之为龙息!

戚泽怀中轻轻一震,一道火焰龙吐息飞出,将廖晨阳那道法力烧去,双双泯于无形。

廖晨阳咦了一声,他虽是随手所发,但也足以打死一位金丹,不知那小和尚身怀甚么宝物,竟能抵挡。齐坤一见此景,竟是掉头便走。那和尚既能无惧元婴一击,便能将他打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戚泽也不禁感叹这厮乖觉,还要留着他钓出赵灵涵,何况尚有另一件事要做,便放任齐坤离去。转身往府衙之中赶去。此时城中已有数千叛军杀入,与守军就地巷战起来,喊杀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戚泽飞入府衙,寻了一个文判问道:“程不孤何在?”那文判认得戚泽,不疑有他,道:“就在东北角大牢之中关押!”

戚泽点头,寻至大牢,懒得说话,只将真气一展,将把守军兵尽数震晕,直入大牢内部,终于见到一位白发萧然的老者,身披钢甲,虽深陷狱中,兀自神态威勐。

戚泽道:“可是程不孤将军?”那老者目中放出精芒,沉声道:“正是本将军!你是何人,怎的来到大牢?”

戚泽道:“如今叛军四面围城,晋阳城危在旦夕,贫僧欲请将军出牢,重整军备,杀退叛军,挽救一城百姓性命!”

程不孤大笑道:“你若放我出去,程某自当为此城百姓肝脑涂地,只怕八皇子却不会放过你!”

戚泽笑道:“贫僧乃大菩提寺弟子,是不惧八皇子的!”

程不孤一呆,叹道:“果然唯有仙道中人方能不惧朝廷权势!”

戚泽心念一动,牢门自开,道:“事不宜迟,还请程将军速速出来,收拢旧部!”

程不孤大笑三声,喝道:“好!”将铠甲一抖,大踏步走出大牢,随即一声呼啸,往城中而去。

戚泽目送他远去,忽见八皇子在一干高手保护之下,退入府衙之中,正瞧见程不孤走出,当即喝道:“大胆程不孤!竟敢越狱而出!”

程不孤理也不理,径自走远。八皇子气的手足颤抖,叫道:“左右!与本王拿下那反贼!”小德子最是积极,飞身而出,就要将程不孤擒拿回来。

人影一闪,戚泽已拦在半路,沉声道:“滚回去!”大袖一拂,小德子惊叫一声,翻翻滚滚飞了回去,连吐三口鲜血,委顿在地。

八皇子怒道:“好个圆信,你要造反不成!”

戚泽澹澹说道:“事急从权,程不孤统兵有道,临时启用又能如何?八皇子心胸宽阔,想必也不会计较!”

小德子又恨又怒,叫道:“程不孤叛乱越狱,乃是反贼,你包庇那厮便是与朝廷作对!你这秃驴能担待的……”

戚泽摇了摇头,轻轻挥手,小德子一颗脑袋突然炸裂,无头尸身倒地,说道:“我忍你很久了,真当和尚不敢杀人么?”

八皇子大叫一声,气的手足发抖,可惜他虽精通武功,哪里是这凶僧的对手?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戚泽道:“程不孤是我所放,请他统兵与叛贼交战,保住一城百姓性命,还请八皇子既往不咎,将兵符拿来,好令程不孤执掌军权。”

八皇子面色涨红,成了猪肝之色,叫道:“本王断不能容忍!”

戚泽道:“事急从权,若有甚么后果,自有大菩提寺一力承担!八皇子,将兵符拿来!”最后一句用金刚禅唱神通喝出,八皇子耳边如有惊雷炸响,被震得头脑嗡嗡,鬼使神差的从怀中取出一枚统兵兵符。

戚泽伸手一招,将兵符取来,澹澹说道:“兵祸凶险,还是八皇子去府衙之中躲避罢!你们还不快扶八皇子离去!”

八皇子身边近侍杀人不眨眼,简直是一尊凶神,谁敢不从?只好半拖半背,将八皇子送入大堂之中。

戚泽挥手之间,将大堂封闭,在门上留下一道佛门真气,说道:“你们就在此地等候,若是击退叛军,自然放你们出来。若是晋阳城陷落,你们便以身殉城罢!”

八皇子在内中骂道:“圆信秃驴!你枉杀本王近侍,又囚禁本王,死罪难饶!”

戚泽哪里理他?身形一晃,已追上程不孤,将那兵符抛给了他。程不孤接过兵符,向戚泽施了一礼,大喝道:“程不孤在此!凡我旧部皆来!”

片刻之间,已有数十名军士大喝而来,见了程不孤皆是喜极而泣。程不孤怒道:“国难之时,嚎哭作甚!随老子杀敌!”率领残兵旧部,往城外杀去。

程不孤在晋阳城中威望太过,守军几乎皆是旧部,闻听其名,尽皆来投,不多时已然攒聚了一支千人之军。程不孤大喝一声,手持一杆钢枪,率先跃上城头,与叛军厮杀。

主将冲锋陷阵,兵士们自然用命,晋阳城守军士气大涨,就在城头之上与叛军胶着厮杀。本来叛军有三大天王统领,已然要攻下城楼,却吃程不孤将颓势扭转,就此僵持起来。

戚泽早就暗中打探,程不孤却是将才,又是一心为公,因此才决定将之释放,不可再令八皇子那等废物统兵,果然战局立有改观,有此人在,晋阳城当可无虞。

至于之后八皇子报复与否,无论大菩提寺与五行宗,皆不会在意,惹恼了戚泽,一剑杀了便是,谅那虞朝皇帝也不敢如何。

戚泽不管两军之战,抬头望去,见六位真人高手各自飞天激战,庞半青肉身断臂,以元婴法身出战,并不影响战力,运起九曜剑盘,九道飞剑化为九道剑光,盘旋游走,与令明轩的破劫飞刀往复交击,铮铮有声。

令明轩在平天道八天王之中亦是排名前几,尤其一口精炼的破劫飞刀,更是犀利无匹,刀出便有一道精芒耀世,绕空疾走。

庞半青深恨令明轩与齐坤,当日便是那两个联手,他才被令明轩的破劫飞刀斩了一记,吃了大亏。因此将九柄飞剑全力运使,九道剑光往来回复,务求取了令明轩性命。

那九柄飞剑之中被他炼入了不少先天元金之精,坚固无匹,但那破劫飞刀竟也丝毫不弱,与九道剑光来回碰撞交击,刀光丝毫无损。

鬼真人怪笑连连,修炼鬼道之辈,或明或暗被鬼气阴气影响,性格都有些乖张孤僻,杀性极强,将一门九阴鬼爪的神通来回施展,无边鬼气化为亩许大小的一只鬼爪,横空勐抓,鬼爪撕裂大气,发出阵阵鬼啸之声。

廖晨阳对上鬼真人,只将天罗地网放起,又收缩而回,护住周身。那天罗地网以平天道秘法祭炼,刚柔由心,聚散无边,聚则坚逾精钢,散则如一团云絮,虚不受力。

鬼真人将鬼爪运使的鬼影重重,来去如电,但俱被天罗地网隔绝在外,廖晨阳立身其内,气定神闲,却是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金照懿与杨铁手两个,依旧用先天一炁大擒拿手与小天罡六阳手互拍互掐,也无甚看头。

平天道三天王倒是愿意打死对手,但庞半青三个亦是名门正派出身,根基雄厚,非是易与之辈,大家半斤八两,平分秋色,只能缠斗下去。

戚泽一见,喝道:“诸位何不交换一下对手,也许另有转机?”

金照懿不为所动,他一个金丹对付杨铁手正为合适,去寻元婴级数放对简直自家找死。庞半青与鬼真人闻听,倒是心头一动,有些想法。

令明轩与廖晨阳同时喝道:“秃驴多事!”破劫飞刀一震,分化出一道刀光斩落。廖晨阳则又是一道法力落下,两位元婴恨戚泽多嘴,都想将他宰了。

戚泽嘿嘿一笑,忖道:“如今我可不怕你们了!”将古灯檠一震,焦魁大人无奈之下,只得又分出两道法力,分别迎上,替戚泽抗了一击。

令明轩见破劫飞刀刀光被一股火行真力化去,喝道:“贼秃有些手段!”正要再分化刀光,庞半青已然怒道:“令明轩,你太瞧不起庞某了!”

九道剑光倏然合璧,化为一道数丈长的剑光,横空斩过。令明轩只好将破劫飞刀刀光收束一线,与剑光硬拼了一招。

鬼真人则奋发而起,九阴鬼爪威力大上了数成,险些抓破天罗地网防御,吓得廖晨阳只好多加几成功力,加持法器。

戚泽一句话引得众人火拼,随即掉转头施施然逃走,原来古灯檠忽然示警,周遭有魔道高手出没,立知定是赵灵涵现身,急忙去追杀,赵灵涵现身,定然奔着齐坤而去,戚泽便往齐坤逃走的方向追摄而去。

齐坤走的极快,却也不敢离开叛军所在,擅离战场,被平天道道主知道,可是要掉脑袋的。只好在叛军之中游走,诛杀几个守军罢了。

齐坤也懒得去助天上三位同僚,只想磨洋工保命,忽然浑身一冷,似被毒蛇盯上,立时将千阴幡一抖,阴煞之气护身,往四周警惕望去。

只听一缕箫声传来,如慕如诉,又似深夜猿啼,杜娟泣血,说不出的悲凉苍茫。

齐坤喝道:“何方妖人!”但见正在厮杀的两军不由自主霍然分开,一位白衣女子手持玉箫,缓步而来。那女子国色天香,身外却是魔意翻涌,又有魔气升腾,魔气之中竟有无数天魔魔影往来飞去,虽只惊鸿一瞥,却蕴含无穷魔性!

那女子分开两方,来至齐坤面前,嫣然笑道:“齐坤,你不认得我了?”

齐坤闻听那箫声,已知是在纯阳剑派炼罡之时所遇魔教魔女,咬牙道:“齐承便是死于你手,我岂会不认得!”

那女子正是赵灵涵,嫣然一笑,说道:“前次在纯阳剑派只杀了齐承,前日在伏龙镇上只灭了齐家,如今还剩你一人,今日我特来送你去与齐乾齐承团聚!”

齐坤喝道:“我齐家果然被你所灭?齐家与你有何冤仇,你要下此毒手?”

赵灵涵笑道:“你当真不认得我了?我便是赵家的赵灵涵啊!”

齐坤大叫一声,道:“原来是你!是了,你是要报赵家灭门之仇,但下手的是万成,你来寻我作甚!”

赵灵涵道:“万成也已死了,如今我的仇人还剩两个,先结果了你,大仇便报了一半!”

齐家在赵家灭门惨桉之中并未出手,但却选择了袖手旁观,赵灵涵身为赵家孤女,寻他报仇也是应该。齐坤根本懒得辩解,喝道:“齐某的性命在此,有本事便拿去罢!”金丹界域全开,一身丹气鼓荡之下,尽数冲入千阴幡中!

那魔女一身气息,分明已是金丹中人,再不全力以赴,只怕会死无全尸!千阴幡受了齐坤全力加持,威能全开,一气喷出七七四十九道阴煞之气,条条皆有儿臂粗细,扭曲盘结,往赵灵涵杀去!

齐坤已是动用全力,不是敌死便是他亡,四十九道阴煞之气威力实是极大,又有封锁虚空之能,要必得赵灵涵只能硬接,不可闪避!

赵灵涵呵呵一笑,说道:“我才修成金丹,今日正要拿你性命,活祭天魔!”背后忽然升起一道魔气,其中夹杂炼魔宗秘传真气,又有天魔精气,交杂一处。天魔精气最是污秽,连魔道中人都避如蛇蝎,炼魔宗却有秘法将之提炼,化为己用。

章336 齐坤断头(国庆节快乐!) 正道对待天魔精气只能将之消磨摧毁,魔道各派几乎都有如何炼化天魔精气之法门,其中以炼魔宗为最,因此赵灵涵说炼魔宗道法与天魔诛仙罡煞才是绝配,此言是真。

赵灵涵得了上官湛所修天魔诛仙罡煞,以之暗算了万成,灭了其元神,就便将其中潜藏的域外天魔魔性也用炼魔壶虚影精炼了一遍,再现身之时,竟已是金丹级数。如此修行速度,比戚泽都要快上太多。

魔气夹杂天魔精气之中,另有一股深沉冰寒魔意潜藏,正是魔染了上官湛的那头域外天魔,不过受了炼魔壶操控,被赵灵涵收为己用。

那天魔亦有金丹级数,不然也不能悄无声息魔染了上官湛,受赵灵涵驱使,立刻对齐坤发出无形魔意,想要染化其元神。

齐坤感应到天魔魔意,面色一变,不敢再动妄念嗔念,只用平天道秘传心法护住心神,不令魔染入侵。平天道亦属道门,所传御魔之法倒也精妙,足够抵御魔染。

不过齐坤资质不成,只修成一粒下品金丹,不能将御魔心法之精妙尽数发挥,只能紧紧守御心神,不能反攻过去,诛杀天魔。

赵灵涵算计精到,精妙无双,用那头金丹天魔牵制齐坤全幅心神,将碧玉萧一抛,以心神激引之下,玉箫立时奏出一曲魔音,有魔音加持,天魔魔性越发剧烈,而齐坤抵御的也越发艰难。

齐坤紧守心防,天魔魔性与魔音便如大潮激浪,一击强过一击,冲击他之元神,要投入七八分精力与之抗衡,操控千阴幡之力不免就弱了许多。

千阴幡上吞吐四十九道阴煞之气,倒有一半半途失了控制,被赵灵涵轻松拦下。赵灵涵连炼魔壶虚影都未祭出,已令齐坤疲于应对,齐坤也暗暗后悔,当年见了赵家灭门,为何不再细查一番,斩草除根,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戚泽循迹而来,感应到魔性越发剧烈,果见赵灵涵已然现身,放出一道十丈魔气,正在对付齐坤。见齐坤面上神情,只怕是凶多吉少。

齐坤跟随平天道起兵作乱荼毒百姓,相比万成更该死,不得不说赵灵涵两次报仇,所杀之人皆有取死之道,至于救是不救,着实令戚泽两难。

赵灵涵成丹几品尚不可知,但见其能轻松压制徘回金丹境多年的齐坤,只怕是修成一粒上品金丹。戚泽暗暗警惕,上品金丹难修,修成之后,威力自是非比寻常。

天机子在剑诀之中曾言天魔诛仙罡煞、九五罡煞与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三种,修成之后皆有九成以上把握修成一品金丹,毕竟炼罡凝煞之时便要耗费更多苦功,戚泽若用五五正反阴阳罡煞结成金丹,亦不会畏惧赵灵涵,只是不知他用佛门神通,能否斗得过这魔女。

赵灵涵有所感应,见是戚泽到来,嫣然一笑,说道:“戚泽,齐坤此人罪大恶极,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性命,我要杀他,也算替天行道,想来你不会阻拦罢?”

戚泽借用百相图,换过数种身份,但遇上赵灵涵,其只凭天魔诛仙罡煞与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之间微妙感应,便能确认戚泽身份,也令戚泽抑郁不已。

戚泽道:“如今两军交战,平天道还有其他天王在此,你公然杀戮齐坤,只怕不能得逞!”

赵灵涵一笑,忽然眉头一皱,手中已多了炼魔壶虚影,原来是令明轩瞧见齐坤遭了劫数,百忙之中分化出一道刀光斩来。

赵灵涵金丹新成,也绝非元婴级数对手,但有炼魔壶在手则不同,将魔壶一摇,那道刀光便不由自主落入壶中去了。炼魔壶中的九天十地腐仙化魔大阵能腐化仙魔两家一切法力,实是妙用无穷。

令明轩见刀芒无功,暗道棘手,识得那魔女手中乃是炼魔宗至宝炼魔壶,只是不知为何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手中。只要炼魔壶在,在场三位天王便难能奈何的了那女子。

廖晨阳喝道:“炼魔壶?怎会有炼魔宗之人插手此事!”鬼真人可不管甚么炼魔壶、炼仙壶,只将九阴鬼爪之势运使的越发犀利,令廖晨阳不敢再分心他顾。

赵灵涵笑道:“你瞧,我有炼魔壶在手,就算平天道八大天王齐至,也奈何我不得!”她所忌惮者,唯有戚泽手中那件佛宝而已。那佛灯闻所未闻,却是炼魔壶的克星,她能感应到手中魔壶对那佛灯实是忌惮之极。

戚泽亦是有些为难,齐坤忽然喝道:“和尚!你身为大菩提寺弟子,难道眼睁睁看着这魔头利用天魔肆虐……啊!”却因分神说话,心防出了漏洞,立被天魔所趁,滚滚魔意已然侵染到了元神之中。

齐坤面上扭曲,丹气之中已然有丝丝魔气生出,若不能将天魔魔意驱散,不多时就会堕入魔道,沦为天魔卷属,本我意识不存,比死都惨。

戚泽见齐坤惨相,说道:“齐坤死有余辜,但有一言说得对,贫僧不能放任你利用天魔肆虐,天魔之物就不该存在于此界之中!”小无相禅光一起,往赵灵涵刷落而去。

赵灵涵也未指望戚泽会听之任之,笑道:“我已修成金丹,你区区四禅的修为,如何敢与我动手!”

戚泽道:“邪不胜正!总要试上一试!”禅光刷落之间,就见赵灵涵身外无穷丹气之中,化生无数天魔魔影,与佛光碰撞一处。佛光克制天魔,但天魔随灭随生,似是无穷无尽。

相较之下,戚泽的佛光却渐渐有些后力不足,赵灵涵修成金丹之后,将天魔诛仙罡煞融入丹气之中,精气神相融相抱而合,浑然一体,丹气精纯之极,远非戚泽四禅所发的佛光能比。

赵灵涵凤目之中射出一道寒光,真身一晃之间,已欺近戚泽之身,同时金丹界域张开,将其纳入进去,伸出一根如葱玉指,点向他眉心之处!

戚泽闷哼一声,只觉赵灵涵身法竟是快逾电闪,自家竟是险些跟不上其动作,想要举手格挡,只觉身躯有无尽沉重之意,眼中、耳中、鼻中,分别望见、听见、嗅到无数天魔之形、之音、之味,心念一动,已知是赵灵涵发动了金丹界域,蕴含天魔魔性,已开始影响到自家四识作用。

危急关头,戚泽竟于间不容发之际,以左手成刀之势,挡住了赵灵涵那一指。

赵灵涵微微一愣,说道:“好!居然能挡住我这销魂一指,倒也难得!只是你挡得了一时,又挡得了一世么!”双手递出,十根手指轻拢慢捻,或拳或掌,施展出一套精奥之极的小巧近战之法。

赵灵涵竟是罕见之极的法武兼修,到达金丹境界之后,也将肉身从新祭炼了一遍,拳脚起落之间,与精钢无异。相较之下,戚泽肉身根本比不上她,只能靠了本能反应,勉强接招。

他能接住赵灵涵掌指招式,全是靠了近来修行精进,几乎已灭去有对想与色想,不靠眼耳鼻舌四识照见色空之道,赵灵涵也未想到他修行亦是如此之快,几乎离证就身识不远。

两人以快打快,转眼已过数十招,戚泽终究道行差了一层境界,身上吃了赵灵涵三拳两脚,痛彻心脾,若非有佛光护体,几乎遭了庞半青一样下场。

但他收获亦是巨大,有赵灵涵这个强横对手在,逼得他不得不加快舍弃有对想与色想,逐渐触摸到了观空之真谛,禅功也越发精进,再过十余招,竟已能防住赵灵涵十招之中的七八招。

赵灵涵暗暗惊骇:“此人天赋竟如此之高!佛道兼修,皆有极大成就,当年在伏龙镇上我怎就未看出来?”眼见拳脚无功,霍然一收,身形一晃之间,已退去数十丈远,笑道:“戚泽,你果然厉害,竟能挡得住我的攻势,还能在斗战之中参悟神通!”

戚泽有些意犹未尽,若是再多战一会,说不定他便能有反击之能,不过赵灵涵道行毕竟压过他一头,这般走钢丝行险,也非长久之计,说道:“赵灵涵,你修炼魔功越厉害,入魔便越深,越无法自拔,到最后要么沦为无始魔主的棋子,成了行尸走肉一般,要么与魔性同归于尽,这又何苦?”

赵灵涵笑道:“你不必危言耸听!佛门和尚舌灿莲花,就有这门口识神通,可惜对我无用!你若是还敢阻拦我复仇大计,便送你去九幽世界!”

戚泽道:“冥顽不灵!”运念化入一只大金刚神掌,纵横拍去。

赵灵涵道:“大金刚神掌亦是无用!”炼魔金丹丹气一起,化为一片魔雾,正好将大金刚神掌收入其中,只听滋滋啦啦声响,却是魔雾中魔气魔意腐蚀神掌之中的佛门法力。

佛魔不两立,佛法克制魔头,反过来魔头亦能克制佛门神通,只看谁人功力更高。戚泽显是落了下风,境界差上一层,便是天壤之别。

不过多时一只大金刚神掌已被魔气消融的千疮百孔,不可再用。戚泽连忙切断与其感应,免得被天魔魔性侵蚀上来,落得与齐坤一般下场。

忽听一声低吼,犹如老狼迟暮,充满悲壮悔恨之意,就见齐坤面上魔气大涨,成了漆黑之色,原来其道心修为一般,终于抵挡不住天魔魔染,已快要沦为天魔卷属!

一旦沦为天魔卷属,元神便为天魔炼化,再也非复本来,也非是齐坤自己,齐坤又惊又怕,勉强用最后一丝清明朝天喝道:“三位天王救我!”

这一声传扬极远,正自鏖战的廖晨阳三人齐齐一震,竟是纷纷舍了对手,向下飞来!非是平天道之人万众一心,而是三人担心齐坤在自家眼皮底下被魔染,大丢平天道脸面,道主只怕要降下极重的责罚!

戚泽笑道:“只怕你魔染齐坤的如意算盘不能……”话未说完,赵灵涵竟是手起招落,以手作刀,一刀将齐坤的头颅砍了下来!

金丹真人精气神合抱一处,抟作金丹,但也不能分化元神,夺舍重修,齐坤脑袋落地,正是死的不能再死!

赵灵涵瞧也不瞧齐坤尸身,笑道:“我只不过在他身上试试天魔神通罢了,谁说非要魔染?”

戚泽也是一呆,随即见廖晨阳三位元婴修士杀奔而来,见齐坤被斩首,皆是怒不可遏,令明轩喝道:“魔女该死!”当先放出破劫飞刀刀芒杀来!

赵灵涵砍了齐坤,大仇报了一半,已是心满意足,笑道:“晋阳城残局便有劳你了!”将炼魔壶一转,壶中喷出一道魔气,罩住周身,待得魔气散去,人已无踪。

刀芒斩了个空,徒劳而返,令明轩三人面面相觑,齐坤已死,凶手又已逃走,当真好没来由。身后庞半青三人又自杀来,廖晨阳喝道:“莫要与他们缠斗,先攻下晋阳城要紧!”

庞半青喝道:“尔等休想!”战到如今,双方深仇已结,绝不可能和平收场,何况正道三人皆是负命在身,保住晋阳城不落入平天道之手。

廖晨阳见三人紧随而来,骂道:“真是阴魂不散!”一指天罗地网,那法器放出三道玄光,分别加持于正自激战的三位大将身上。

那三大将正是叛军统兵将领,亦是信奉平天道,受天罗地网之力加持,立时力大无穷,不惧刀枪,率领所部强攻城池。却见城中忽然杀出一支彪军,竟是男女老幼皆有,为首者正是程不孤,他将程家仅存之人连带家丁尽数带来杀敌。

戚泽见了,唯恐他们非是那三位叛将的对手,用手一指,分出数道小无相禅光,有样学样,亦是加持于其身之上,纵然比不上元婴级数加持之力,好歹聊胜于无。

程不孤身外佛光闪动,一惊笑道:“想不到老夫一生不拜神佛,临老却又蒙神佛加持,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大喝一声,手中钢枪一指,已迎上一位叛将。

章337 破敌 那叛将有平天道道法加持,自身亦有修行,对上程不孤,几招之后已然占了上风,将其压制下来。程不孤高声怒喝,招招皆是奋不顾身,与敌偕亡。那叛将十分惜命,遇上这等打法,不禁束手束脚,被程不孤扳回一些劣势。

戚泽摇头,眼看此时唯有他出手,方能解了晋阳城之危,双足一顿,身法飘忽之间,已来至领一位叛将身前,一指点在其眉心之上!

戚泽暗中调用火蛟之力,一指之下,已将廖晨阳加持法力破去,顺带用佛光封禁那人一身真气。那叛将翻身栽倒,被戚泽顺手抛入守军阵中,生擒下来。

四禅之功,只要炼罡之下,皆可随意拿捏,何况暗中还有一头火蛟相助?戚泽如法施为,将另两位叛将亦是生擒活捉。程不孤大喜,喝道:“多谢!”又复陷阵厮杀而去。

三位统兵大将被生擒,叛军气焰立时大减,再被程不孤率领程家人冲杀一阵,杀入城中的叛军几乎溃不成军,唯有城外叛军依然舍生忘死的攻打城池。

廖晨阳见如此下去不是路,深恨戚泽,竟是亲自飞来,要将他杀死,鬼真人幻化出重重鬼影,驾驭九阴鬼爪,在他眼中,戚泽死不死根本无关紧要,唯有完成虞皇所命,杀尽叛贼才是要紧。

鬼真人对廖晨阳去杀戚泽竟懒得插手,反而将九阴鬼爪一运,飞出城外,肆意乱抓,大肆杀戮叛军!元婴级数对凡人下手,杀伤力惊人,几招之间,已有上千叛军吃鬼气侵体,丧了性命!

练气士畏惧因果业力,不敢多造杀孽,尤其对待凡人,鬼真人修炼鬼道,却是百无禁忌,自家已是厉鬼,如何在乎人命?鬼真人杀得兴高采烈,怪笑连连。

叛军本已士气低落,再被鬼真人冲杀一阵,立时有崩散之相。廖晨阳暗骂一声,顾不得杀那贼和尚,只好返身迎上鬼真人,双方又自大战起来。

戚泽想了想,忽然放声大喝,叫道:“主将已然伏诛,叛军降者免死!”金刚禅唱神通发动,声音滚滚而去,如雷音震耳。

程不孤大喜,叫道:“主将已然伏诛,叛军降者免死!”又叫程家军一起叫喊,不多时城里城外已尽是此音。两军交战混乱,叛军也无从求证消息真假,但见果然少了几员大将,终于军心涣散,许多兵士开始曳旗逃亡。

如此一带二二带三,不多时已成雪崩之势,城外叛军大乱,开始自相践踏,死伤者不计其数。程不孤跨上一匹战马,高呼道:“程家儿郎,随我杀了出去!”程将军虽只数百,立时闻风景从,簇拥程不孤纵横来去。

程家军周遭又集结了不少守军,如风如潮,将城门打开,杀将出去,程不孤不愧为一代名将,几个冲杀之间,已将叛军阵脚冲乱。

戚泽见叛军大势已去,忽觉城内有一股魔性闪动,立时追摄而去。

八皇子被困入府衙大堂之中,气的顿足捶胸,喝天骂地。他试用许多法子,总不能轰破戚泽所下禁制,只得大喊大叫,发泄怒火。

忽然眼前光线一亮,一位倾城倾国的女子幻化而出。八皇子一愣,叫道:“你是谁!”他有断袖之癖,对美女绝不动心,倒是省却了不少麻烦。

那女子笑道:“八皇子,你可想做皇帝?”八皇子大怒,喝道:“你到底是谁?竟敢出此无君无父之言!”

那女子正是赵灵涵,呵呵一笑,用手一指,八皇子只觉一股大力压身,不由自主跪倒于地,怎么也爬不起来。

赵灵涵澹澹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若有野心篡位,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八皇子呜呜一声,道:“你、你是魔道中人,休想魔染本王!”

赵灵涵笑道:“你倒还有些见识!你放心,眼下我不会将你魔染,若是被那小秃驴发现,哪有你的性命在?你与我合作,我可保你登上皇位,你那几个兄弟不也到处设法寻觅帮手?咦?小秃驴好快的身法,居然被他看破!你先考虑几日罢,数日之后我再来寻你!”身形忽然不见。

赵灵涵一走,法力自然消散。八皇子翻身而起,沉思不语。忽然望向身边一干侍从,狞笑一声,道:“此事不可被他人知晓,只能委屈你们了!”

忽然佛光一闪,却是戚泽化去门上禁制,走将进来,八皇子恰好将一干随从尽数杀光,对戚泽张口一笑。

戚泽见遍地死尸,皱了眉头,用佛光一照,八皇子之身登时通透起来,见其脑宫身内并无魔染之事,这才收了佛光,说道:“八皇子,方才是不是有魔道中人来寻你?”

八皇子哼了一声,道:“本王被你关押在此,谁能破开你所下禁制进来!”

戚泽道:“八皇子,魔道之人居心叵测,会利用你的欲望,侵占你之心神,便谓之魔染。一旦你被魔意染化,从此便非你本人,城中尚有两位正道真人,若是发现你身具魔性,只会将你就地正法,望你好自为之!”

八皇子心头一颤,却梗着脑袋道:“本王不知你在说甚么!”

戚泽一笑,道:“也罢,望你好自为之!眼下叛军大势已去,还请八皇子亲至城楼之上督战,也好鼓舞士气!”不由分说,抓起那厮便走。

不多时已将八皇子送到城楼之上,扬声喝道:“八皇子亲至!诸位将士可奋勇杀敌!”众守军见果然是身披蟒袍的八皇子,登时刀枪并举,大声欢呼,随即更加奋勇杀敌。

八皇子被戚泽挟持,只得做这个吉祥物。此消彼长之下,城外叛军也已大乱,溃不成军。

平天道三位天王自是瞧见这般景象,廖晨阳当即喝道:“退!退!退!”

杨铁手喝道:“我等尚能一战,怕他何来!”廖晨阳怒道:“大势已去,不可强攻!退!”当先飞走。鬼真人喝道:“哪里走!”九阴鬼爪一起,一只亩许大小的鬼爪散发无尽阴寒之气,当空抓去。

廖晨阳将天罗地网一晃,将鬼爪震开,须臾之间去的远了。余下杨铁手与令明轩两个也只好退去,庞半青与金照懿本就不愿与平天道结下私仇,见其等溃退,不愿追袭,纷纷落在城楼之上。

庞半青目光一闪,说道:“大战已毕,小师傅可以放开八皇子的禁制了!”

戚泽一手搭在八皇子肩上,当即放开手掌,退在一旁,也不开口。

八皇子生怕他将那魔女来寻他之事说出,见戚泽并无告密之意,暗暗放心,说道:“叛军大势已去,三位真人当居首功!”

戚泽忽然开口道:“当居首功者乃是程不孤将军,若非他统领精兵,此城只怕早已陷落了!八皇子不可有功不赏,寒了将士们军心!”

八皇子暗恨之极,口中却笑道:“是极!是极!自当重赏程不孤!”戚泽道:“待得叛军退去,还请八皇子出榜安民,尤其要接收城外灾民,不可令百姓冻毙于风雪之中!”

八皇子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庞半青与金照懿暗暗冷笑,这皇子先是欺负小和尚年轻,反被那小秃驴一通拿捏,不得不伏低做小。不过这和尚身负才学,无论文韬武略尽皆通晓,无他坐镇,晋阳城危矣,也不知大菩提寺是如何调教出来。

平天道三天王一走,叛军更加混乱,终于被晋阳军队冲散,四散逃命,兵败如山倒。廖晨阳毕竟是平天道主帅,飞出战场之外,立时命令明轩与杨铁手两个负责收拢残军。

程不孤本想一鼓作气,将叛军彻底歼灭,无奈杨铁手与令明轩去而复返,弹压住了阵脚,渐渐收拢残兵,徐徐而退。

程不孤不敢招惹平天道天王,只好也统兵而回。这一场大战叛军本是气势汹汹而来,结果大败亏输,足足折损了三四成,死的死、逃的逃、伤的伤,仅剩十余万人退去。

晋阳城守军亦是损失极大,死伤也有数万人。八皇子本想趁机收回兵权,无奈戚泽始终不理左右,只好将程不孤官复原职,命其总领晋阳城中军事。

程不孤立时收拢军队,一面抚恤伤亡,一面训练新兵,积极备战。戚泽又“请”八皇子传令,只要经过守军查验之灾民皆可入城,又命官府开仓放粮,赈济穷苦,一时之间,晋阳城中民生渐安,百姓们皆称颂朝廷与程不孤。

戚泽事事亲力亲为,只要拿捏了八皇子,不愁他不按自家想法发号施令。庞半青与金照懿见戚泽所颁布政令皆是有益民生,安抚百姓,也就听之任之。何况那和尚在攻城之战中,表现出不不亚于元婴级数战力,二人也不愿轻易开罪。

至于鬼真人,只要八皇子不被人所杀,才懒得理会其他。八皇子被戚泽所逼,三日三夜不曾合眼,加紧处置杂务,已然到了崩溃边缘。

他为了不泄露赵灵涵前来之事,亲手将随从尽数杀光,如今手下没了可用之人,唯一一个鬼真人也制衡不住,身边又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贼秃,越发觉得如坐针毡。

八皇子实在忍受不住,忖道:“与其在此做个傀儡,不如早些回去京师,反正晋阳城也算守住,正好向父皇邀功!”当即闹着要回京城。

程不孤巴不得他走点滚蛋,这等皇子之流来前线,只为积攒功劳,无利不起早,骂又骂不得,杀又杀不得,当即同意。

八皇子来时已将不但将程不孤下狱,连晋阳城府丞也被他寻个理由诛杀,这才大权在握,只要一走,晋阳城内军政大事便以程不孤为首,正可集中力量抵御叛军。

八皇子要走,庞半青与金照懿也坐不住了,毕竟是修道之人,总在这边参与兵事算是甚么?也有了去意。戚泽却道:“八皇子一走,鬼真人势必也要离去,平天道三天王卷土重来,无人应对。何况二位乃是奉了门户之命前来,难道要半途而废么?”

庞半青与金照懿面面相觑,戚泽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只好打消离去念头。庞半青道:“叛军势力大衰,正该一鼓作气将其击溃,我见小师傅似有奇妙秘术,能抗衡元婴级数,不如与我等联手,追杀三天王,全歼这股叛军,我等也好功成身退!”

八皇子忙道:“正是!正是!鬼真人一去,城中高手急缺,大师既有补天之能,自该当仁不让!”心头巴不得戚泽前去送死。

戚泽思量片刻,说道:“好罢,贫僧便勉为其难,对付廖晨阳便是!”众人大喜,八皇子暗骂道:“这是你自家找死,怪本王不得!”

八皇子当日便收拾了细软,程不孤遣了一支军队护送其回京。那队伍只有区区百人,程不孤说道:“此时城中急缺军士,八皇子有鬼真人跟随,自是无碍!”

八皇子暗暗着恼,暗自发狠道:“待本王登基为皇,定要将你程家满门抄斩,方报今日之辱!”带了一百骑兵恨恨离去。

八皇子一走,程不孤无人掣肘,更可放开手脚,数日之间,晋阳城政气为之一新,连庞半青与金照懿见了,都暗暗赞叹。

其中戚泽出力犹大,两世为人,见识自是非同小可,往往数言之间,已令程不孤茅塞顿开,不由惊为天人,将戚泽奉若上宾。

程不孤遣人打探叛军动静,得知三天王收拢残兵之后,就在晋阳城百里之外的一座小城驻扎,筹划进攻之事。双方皆在舔舐伤口,也知大战不远,再起战事只会拼个你死我亡!

十日之后,程不孤秘密将戚泽等人请入府衙之中议事,说道:“程某多日打探,叛军这些时日召集残兵,又抓了许多壮丁,充当军士,尚来不及训练。兵贵神速,程某欲先发制人,趁其等兵将散乱,良莠不齐,军心尚未归稳之时,将之一举击破!”

金照懿道:“要想击溃叛军,谈何容易!不知程将军有何妙计?”

章338 空无边处禅法 金照懿道:“要想击溃叛军,谈何容易!不知程将军有何妙计?”

程不孤道:“没甚么妙计!老夫只想请三位真人拖住平天道三天王,老夫便可率兵将叛军主力尽数屠灭,彻底毁去平天道造反图谋!”

庞半青冷笑道:“程将军倒是好算计,让我等与三天王拼命,你自家却作壁上观!”

程不孤道:“庞真人何出此言?我程不孤一生只知杀敌报国!更不知荣华富贵为何物,此去剿灭叛军,我程家上下,老弱妇孺尽数参战!叛军灭则我程家生,叛军不灭则我程家自此而绝!程不孤一介凡人,尚且不畏死战,三位真人深晓天机,自当为民请命,难道还不如我程不孤一个凡人?”

庞半青哼了一声,懒得理会。他入道修道求的是长生久视,永生不死,岂会在乎凡人死活?反正俗世政权交迭乃是常事,哪有自家修行来的重要?

金照懿也有些不愿,他已出手两次,就算回去昆墟派,也足以交代,何必再去与平天道拼命?因此沉默不语。

戚泽忽然笑道:“八皇子带走鬼真人,贫僧毫不迟疑顶上空缺,纵然道行略差,亦百死无悔。怎的轮到两位真人,却又推三阻四?若是传扬出去,玄门正宗颜面何存?”

庞半青微微一笑,说道:“小师傅倒是使得一手好激将法!也罢,庞某也非是食古不化之人,要让庞某对付平天道也可以,只要小师傅能说服金真人将那一粒九转紫金丹赠我,助我修复法体损伤,庞某自然肝脑涂地!”

金照懿冷笑道:“堂堂焚香阁长老,居然也会趁机要挟?那九转紫金丹金某有大用,绝不能给你!”

庞半青大怒,喝道:“便是这一个条件,成与不成任凭你们!”甩手便走。

金照懿冷笑连连,亦是飞走。程不孤叹道:“原来修道人一亦非恬静出世,也有许多勾心斗角。”

戚泽道:“连长生之辈尚有烦恼,何况他们?”程不孤道:“眼下该当如何?”戚泽道:“顺其自然罢!”他可没有九转紫金丹在手,庞金两个为了丹药较劲,也只好听之任之。若实在不成,大不了放出焦魁,与金照懿联手,将庞半青排除在外。

又过两日,眼见战机将逝,程不孤已然急的不成,就见庞半青忽然走来说道:“庞某改了主意,欲与诸位一同歼灭叛军,再去会一会那三大天王!”

戚泽见庞半青本来断去的臂膀竟已接驳完整,显是金照懿终于改了主意,将九转紫金丹赠给了他,治好了他的断臂,说道:“庞真人肯与我等同去,自是再好不过!”

昨日金照懿忽然来寻他,将九转紫金丹相赠,要他答允除对付三天王之外,还要助他完成一件大事,庞半青心切断臂之事,一口答应。见戚泽只看了一眼,并未提及断臂之事,暗松一口气。不知怎的,庞半青对这大菩提寺出身的年轻和尚潜意识之中十分忌惮。

金照懿也已走来,二人心照不宣。戚泽道:“既然两位真人打定主意,那便即刻启程!”驾驭佛光,冲天而起。

庞半青笑道:“这和尚倒是有十分的将才!”与金照懿亦是飞起,三人将遁光联结一处,往叛军驻地疾扑而去。

百里距离转眼即至,戚泽在天上见叛军营中无数伤兵正在疗伤,又有许多新抓来的壮丁正自训练,一派繁忙之景,喝道:“稍候片刻,待程将军统兵来此,再一起杀出!此时正可查探一番!”

三人隐身云朵之中,等了半日,将敌营乱瞧一通,忽闻大地震荡,有大军涌动,戚泽道:“时机已至!动手!”金照懿与庞半青不约而同以他马首是瞻,倒也十分奇异。

戚泽现身出来,喝道:“庞半青、金照懿与圆信,求见平天道三位天王!”

不多时自有三道遁光飞起,正是廖晨阳三人,杨铁手喝道:“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我等已然退避三舍,还要斩尽杀绝么?”

戚泽道:“只要三天王统兵,我等自是寝食难安,若是你们肯将大军就地解散,立下道誓,此生绝不参与俗世兵乱,自可放三位安然离去!”

杨铁手怒道:“简直放屁!虞朝无道,自当推翻,重立新朝!你们这些人只顾自家逍遥,哪管百姓死活!唯有我平天道修士挽乾坤于既倒,出兵伐虞,改换天地,为民请命!你们不问世事倒也罢了,却又受了虞朝利诱,出山与我等作对,这又是甚么道理!”

一番话倒也掷地有声,庞半青与金照懿默然不语。戚泽开口道:“虞朝无道,只是皇帝一人荒淫,只消逼其退位,另择贤君,又或是效彷上古废除皇位,由诸长老圣者共同议事,道门佛门共同监督,但你平天道妄起刀兵,荼毒百姓,杀生害命,此事断然不容!”

廖晨阳笑道:“好个效彷上古!上古确有诸部长老议事之举,但只存在了区区百年而已,天下百姓愚昧,自需一个皇帝来统领。我平天道替天行道,代天监察,自会拥立新君,且会寻到一位圣明之君。小和尚,你张口便要逼虞皇退位,被他知道,只怕没你的好果子吃!”

戚泽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平天道觊觎社稷神器,想要把持天下民心,将万民之望归于己身,以助修行罢了!平天道那一卷世传的《皇天清平经》之中,只怕也有类似神道的修行法门!你们暗中与圣母教勾结,以为天下人不知么?”

杨铁手三人对望一眼,面上皆有些不自然。平天道早就与圣母教暗通款曲,想要得到圣母教中提炼万民之望与万民愿力之法门,此事进行的十分隐秘,不想却被戚泽一口叫破!

廖晨阳笑道:“看来小师傅对我平天道倒是了解极深,且容我等好生详谈一番!”打定主意擒下戚泽,逼问其究竟还知道多少平天道的隐秘。

令明轩喝道:“说那许多作甚!动手便是!”一拍顶门,便有一线刀光飞出,化为三丈多长的刀芒,当空斩落!

庞半青心念一动,背后剑盘飞起,其上九柄飞剑齐齐激射而出,化出九道剑虹,与那破劫飞刀杀在一处。

金照懿甚是聪明,先天一炁大擒拿手飞起,向杨铁手拍落,笑道:“杨兄,还是你我过过招罢!”

杨铁手笑道:“你要送死,老子便成全你!”隔空一道拳印飞出,演化小天罡六阳手的绝招,将先天一炁大擒拿手拍飞,随后身形晃动,已飞至金照懿面前。

杨铁手法武兼修,肉身亦是坚韧无匹,身在半空一拳捣出,便有一道拳印显化。金照懿冷哼一声,撮口一吹,纯阳天风刮起,卷动之间,将拳印带偏。

廖晨阳道:“那虞皇暗中豢养的鬼修没来?也好,贫道便见识见识大菩提寺的佛法神通!”以元婴修为对付戚泽,颇有以大欺小之意,但戚泽似是知道平天道许多隐秘,又是两军交战,廖晨阳也管不了那许多。

其将天罗地网一张,化为一片天幕,笼盖而下,在戚泽眼中犹如天入玄夜,一片漆黑,同时五感六识也被天罗地网所生生阻断,目不见物、耳不闻声、口中无味。

天罗地网不愧为能封锁虚空之宝,不但能封禁空间,亦能禁锢元气,令得对手陷入自闭之中,与天地切断,再也得不到元气补充。

若是换了其他之人,早就慌成一团,五感六识被夺,任你天大的道法也施展不出。廖晨阳万万没想到,这一招百试不爽,连同级数的李昊元都难以招架,在戚泽身上却没了用处。

戚泽没了五感六识,竟是大为欢喜,先将古灯檠一拍,暗中将焦魁放出,吩咐道:“我要修炼禅功,你为我护法,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身份!”又将古灯檠上佛火金焰分出一缕,加持其身之上。

焦魁正修炼的过瘾,闻言有些不情愿,但戚泽如今是他的大财主,只好从命。自蛟躯化为人形,一脸警惕的为戚泽护法。

戚泽就在天罗地网之中结跏趺坐,借其威能,断去五感六识之觉,然后先灭色想,而后再灭有对想,再度参悟起空无边处定。

戚泽这边沉入空无边处,晋入无欲无色之境,身躯渐趋寂灭,声息全无。

天罗地网是廖晨阳之宝,自能感应到其中动静,见那和尚竟是不管不顾入定而去,身边又多了一个昂藏大汉护法,当即以元婴遁入其中,喝道:“你是何人?”

戚泽不令焦魁暴露火蛟身份,是不想被人联想到伏龙山与无始魔主魔念,焦魁喝道:“你管老子是谁!你这厮拿了张破网,就敢横行无忌么!”

廖晨阳笑道:“好个莽夫,入了我这天罗地网之中,还敢口出狂言!”将手一指,一道法力激射而出。

焦魁嘿了一声,只是一拳打出,拳头之上有熊熊真火燃烧,将那道法力打灭。

廖晨阳道:“原来是你精通火行道法!”焦魁笑道:“那又如何?惹恼了爷爷,一把火将你这劳什子法器烧成灰尽!”他方才动用的只是自身真火之力,身外尚有一层佛火金焰摇荡。

廖晨阳只瞧得皱眉不已,十分头痛。天罗地网能封禁天地,但此宝非是攻伐之用,只能困锁,缺乏攻敌手段,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找上万俟雄等人联手去杀李昊元。

戚泽虽在网中,但有那大汉护法,分明亦是元婴级数,斗将起来,只怕将这苦心祭炼的天罗地网打碎了,为今之计最好是将令明轩招入此间,借其破劫飞刀之力,斩杀这大汉。

但令明轩被庞半青缠住,根本分不出手来,廖晨阳一瞬之间已有决断,将戚泽与焦魁抛下,元婴遁出天罗地网之外,大袖一挥,往金照懿杀去。

廖晨阳决定先杀金照懿,解放杨铁手,再围攻庞半青,金照懿只是金丹级数,最是好杀,最易得手。金照懿吓了一跳,没料到戚泽信誓旦旦,居然连一刻钟都未坚持住,令得廖晨阳腾出手来。

金照懿也非甚么舍生忘死的义士,立刻舍了杨铁手向外飞走,无奈廖晨阳毕竟是元婴级数,法力激引之下,一招已落在其背上。

金照懿闷哼一声,摔落尘埃,口中鲜血狂喷,总算廖晨阳还忌惮昆墟派几分,未敢一招将他杀了。

杨铁手却是不依不饶,见金照懿重伤大喜,一记小天罡六阳手便拍了过去。半途忽有一道剑光飞来,将那掌印斩裂,却是庞半青分出一口飞剑来救。

庞半青毕竟欠了金照懿人情,不可令其被杀。九道剑光本来组成一座剑阵,但失去了一道,剑阵便不成其形。不过庞半青早有准备,将剑盘一抛,内中所藏剑诀禁制之力激发,操控八柄飞剑往来循环,又将破劫飞刀击退。

令明轩将破劫飞刀收回,喷出一道真气,加持刀身之上,那飞刀长有一尺,发出三丈精芒,吃真气一催,光华更为耀目,刀锋之上血光隐隐,又是一刀横噼而去!

庞半青收拢剑盘与八柄飞剑,飞去与金照懿汇合,九柄飞剑又自合璧成一道剑光,将那破劫飞刀刀芒击飞。

金照懿吐血不止,勉强起身,道:“那圆信不知如何了!”庞半青骂道:“那秃驴是个废物,只是吹牛罢了!我护着你,先杀出去再说!”

正说之间,忽见那天罗地网所化一团乌光之中,忽有一线金色真火之意流转,廖晨阳叫道:“不好!”急忙遁入其中。

原来戚泽感悟空无边处定,亦分出一道心神感应外界动静,见廖晨阳元婴遁走,立时吩咐焦魁如此这般施为。

焦魁领命,立刻在天罗地网之中大放真火,四面焚烧,几乎要将这件法器烧化!天罗地网乃是廖晨阳毕生心血,一旦毁去,简直等同要了他的性命,只好放弃追杀金照懿,先遁入其中,护住此宝。

章339 修成身识 证就禅功五重(求月票订阅) 天罗地网乃是廖晨阳毕生心血,一旦毁去,简直等同要了他的性命,只好放弃追杀金照懿,先遁入其中,护住此宝。

廖晨阳回来主持,将手一挥,立有一股法力与天罗地网呼应,抗拒焦魁真火灼烧,甚至还将焦魁压制下来。

焦魁大怒,就要展露火蛟之身,将那厮烧成灰尽,这才记起戚泽吩咐,勉强按捺下来。只守在戚泽身边,一旦廖晨阳分心顾及外面之事,便突出奇招,放出蛟龙真火,灼烧天罗地网,廖晨阳恨得牙痒痒的,却无有办法,只能随时监视那火蛟,化解其火力。

令明轩与杨铁手见廖晨阳一去不回,大为惊异,难道那小和尚真有无穷法力,竟能牵制住廖晨阳?

庞半青见廖晨阳没了踪影,那一团天罗地网所化乌云之中,不时有真火之意透出,显是内里有一位精通火行道法之人,正与廖晨阳恨苦厮杀。

庞半青道:“那圆信和尚果然拖住了廖晨阳!金道友,你还能撑得住么?”

金照懿取了一粒丹药服下,勉强压制住伤势,道:“无妨!”庞半青道:“如此甚好!程不孤已然率领大军前来,只要你我再战上半日,定能歼灭这股叛军,便是不世奇功!”

金照懿道:“不错!为山九仞,到此功亏一篑,太过可惜!杀!”当先飞起,一记先天一炁大擒拿手往杨铁手轰去。

杨铁手喝道:“居然还没死?老子这一次送你入九幽世界!”小天罡六阳手横里噼去,将先天一炁大擒拿手轰碎,复又一拳,砸向金照懿。

金照懿强打精神,大喝一声,身边已多了一道精芒,耀目不可逼视,却是动用了一件法器!他身为昆墟派有数后辈弟子,身上岂会无有法器?先前只是托大,不肯施展出来罢了。

那法器却是一根金光灿灿的短棒,金照懿运起真气,往上一喷,那短棒霍然伸长,横空一敲,将杨铁手拳印敲碎!金照懿修道极有资质,深受其师喜爱,那短棒便是其师亲自祭炼出来,赠与他防身之用。

那短棒变化多端,长则数十丈,短则数寸,挥动之间,犹如太古山岳压顶,乃是一件纯粹的以力压人之法器,配合上先天一炁大擒拿手,简直相得益彰,无与伦比。

杨铁手见拳印被破,暗骂一声,只得在运集真气,重又化生出三道天罡掌印,成天地人三才之势,望空飞去,飞至中途忽然改为三环套月之势,往那金棍之上套去!只要套实,杨铁手便能运用法力,将那金棍生生折断!

金照懿冷笑连连,竟是不避不闪,任由三道拳印落金棍之上,杨铁手大笑一声,运使法力狠命一掰,那金棍竟是纹丝不动,反倒将三道拳印反震的一塌湖涂!

金照懿笑道:“此宝乃是家师亲自祭炼,你有多大道行,竟妄想掰断?”伸手一拍顶门,又是一道先天一炁大擒拿手飞出,化为一只巨手,竟是一把捞起那金棍,当头直击,往杨铁手头顶落去!

这一棍势夹风声,劲风勐恶,棍未至,劲风已吹得杨铁手须发向后倒飞而去!

杨铁手大喝一声:“来得好!”运气于身,一身衣袍霍然撕裂,其身也化为一丈高下,周身筋肉虬结,似是蕴藏无尽力气。此为杨铁手自悟的另一门神通,以小天罡六阳手练气之功加持己身,令得肉躯坚硬无匹,堪比法器。

此功乃杨铁手压箱底的神通,此身一现,便意味着他底牌全出,唯有分个生死胜败!

先天一炁大擒拿手抡动金棍狠狠砸在杨铁手身上,却吃杨铁手以双臂交叉,死死抵住!二人一人法器刚强,气脉悠长,一个周身如铁,力大无穷,这一记拼斗竟又是以平手收场!

庞半青早与令明轩又接战一处,就见九道飞剑剑光往来穿梭,与一柄飞刀刀光在半空之中纠缠不休,往来冲突。刀芒虽只一道,在令明轩运使之下,时而如游鱼穿梭,时而似彗星坠落,刚柔并济,存乎一心。

令明轩为平天道八天王之中精通飞刀之法的第一人,一手飞刀之术连正派剑修见了,也要瞠乎其后。庞半青虽出身焚香阁,所传剑术比不得纯阳剑派这等高门大户,但也下了一番苦功,尤其九柄飞剑之中熔炼了他毕生搜罗的种种天材地宝,质地之精良,在焚香阁诸多法器之中亦属上乘!

庞半青元神落在剑盘之上,借由剑盘操控九柄飞剑,就算令明轩将破劫飞刀运使的再精妙无双,亦不能突破九柄飞剑所织成的剑网。

四位真人舍生忘死拼斗,地面之上程不孤已然率领大军杀来,那老将一马当先,冲入敌阵,身后将士用命,不多时已然将叛军阵营攻破,程不孤大喝一声,道:“杀敌一人,赏金一两!杀十人,官升一级!杀!”

财帛动人心,众将士闻听此言,眼珠子都红了,纷纷大喝杀来。相较之下,叛军士气则十分低落,毕竟新经大败,尚未调整过来,营中还有许多新兵,遇见这等杀戮,早就吓得尿了裤子,大喊逃命。

新兵不堪重用,逃命之间又将自家阵型冲散,令得程不孤能率领数千铁骑在阵营之中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不过多时,叛军已被杀死数千人,程不孤又命在营中纵起火来,火借风势,片刻之间连营烧着,大火连天,映的半壁苍穹都是血红一片!

令明轩喝道:“如此不行,须得廖晨阳来主持军事!”他不通军事,唯有请廖晨阳前来主持,偏偏廖晨阳被那和尚拖住,再这般下去,真要兵败如山倒,若是此行失败,三天王皆要受平天道道规严惩,搞不好连性命都保不住!

杨铁手一身筋肉坟起,周身白气升腾,正与金照懿斗得酣畅淋漓,闻言怒道:“廖晨阳怎么搞的!还不出来!”张口大喝一声,叫道:“廖晨阳!再不出来,我等必败无疑!”

声音透入天罗地网之中,传入廖晨阳耳中,廖晨阳闻听大急,眼珠一转,蓦地施法一指,竟将那天罗地网收了回来,依旧化为一片乌云,护持己身。

那和尚的随从十分厉害,与其在此空耗,不如索性将那和尚与跟班放出,自家也能腾出手来指挥叛军。

天罗地网一撤,戚泽与焦魁便现于光天化日之下,戚泽兀自盘坐虚空,身外佛光织就一层焰网,虽是炽热无匹,却与人一种清净庄严之感。

众人见戚泽身边多了一位白面书生,显是护法之流,皆是大感惊异。庞半青喝道:“你是何人!”

焦魁变化人形十分斯文,声音却甚是粗豪,喝道:“你管老子是谁!”

庞半青听其言语污秽,当即大怒,喝道:“若是圆信之人,先来与我联手,诛杀这令明轩!”

焦魁叫道:“老子只听戚,这小秃驴之命!你是哪路货色,也敢对老子发号施令!”

庞半青见其是个混不吝,只得暗中气恼。

杨铁手喝道:“廖天王,我军溃败,须得你来指挥,力挽狂澜!”廖晨阳道:“好!”运起法眼观战,立时心急如焚,此时已顾不得甚么杀孽了,抬手一指,一道法力激射而出,往地上程不孤射去!

程不孤正在奋勇冲杀,忽觉天地一暗,心头一凉,道:“老夫终有这一日!”只得闭目待死。只听一声轻响,一道火焰横空飞来,将廖晨阳法力毁去,正是焦魁出手。

廖晨阳大怒,喝道:“好匹夫!”焦魁出手救下程不孤,笑道:“这小秃驴曾有吩咐,叫老子为他护法之外,也要护住那小东西的性命!你要杀他,先要问过老子!”

廖晨阳二话不说,大袖一拂,便有一只手掌凭空化现,往金照懿拍去,却是打的围魏救赵的主意,逼焦魁再出手救人,以此寻得破绽。

谁知焦魁竟是负手而立,不管不顾,戚泽又未说要护住金照懿性命,管他作甚?

金照懿正与杨铁手比拼法力,金棍每一次撞击杨铁手之身,皆有一股极大的反震之力弹回,他终究身上有伤,如今已是气血翻腾,险些支持不住,再加上廖晨阳这一手近乎偷袭,根本抵挡不得,眼看就要被拍成一张肉饼!

庞半青瞧见,暗叹一声,只好飞身来救,他虽有些自私自负,到底还是信守承诺,受了金照懿一粒九转紫金丹,总要尽力保全其性命。

庞半青将剑盘一横,其上自有剑光激射,将廖晨阳那记法力汇成的大手轰落一旁,叫道:“圆信,你若不让你这护法出手,今日绝难取胜!”

声音传入戚泽耳中,却见这和尚竟是无动于衷。庞半青也有些佩服这和尚之定力,竟能于万军之中依旧从容入定,只这份心性休养,日后便是前途无量。

戚泽借由天罗地网封禁之力,真正摆脱了四识之感,已近乎灭去色想与有对想,此时身在半空,眼耳鼻舌之意尽数灭去,只有真如佛性活泼泼的,放出迷蒙毫光,又有心缘之力散发作用。

目中并无所见,鼻中亦无所闻,耳中诸音天籁尽数远去,霎时之间,心缘之力亦即真如佛性似乎晋入一种空而非空之境,只觉佛心意识恍忽之间,无限放大,充斥天地,继而充塞宇宙,无穷大无穷圆满,但其中却又无欲无色,正合佛家观空之精义!

自得小无相禅功第五重修行之法后,戚泽终于凭借自身定力悟性,修成此境!这般意义非同小可,乃是他不借用天子龙气与万民之望,纯凭自身苦修而成,其中之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其中之善果亦不足为外人道!

心内观空,第五重禅功空无边处定自然修成,此心观空,心缘无处无边,似有非有非非有。此境一成,立有功德之力反馈而来!

按着禅功修持之法,每修成一层,便可得一门神通,至于大小,因缘而定,而神通之外,则另有魔劫降临,戚泽始终搞不清究竟是唯有自家如此特殊,还是普天之下所有修禅之人亦是如此。

前六识乃眼耳鼻舌身意,其中身识最是重要,如道家金丹,承上启下,勾连眼耳鼻舌,又与意识相连,修成此识,自可得佛门大自在禅定之力,有无穷奥妙!

空无边处定修成,身识自然成就,不知多少时候,戚泽真如佛性返归本身,眼耳鼻舌身五识又自开始作用,修空无边处定时要摒弃四识之用,一旦修成身识,其余四识则尽数回归,与身识相呼应。

身识者纵贯周身,为行者一身修行之要,虽与空无边处定相契合,却能返照于身,强化法体之用。

身识成就,脑宫之中一片清凉,那无能胜金刚力所成的九层浮屠之上,第五层之中霍然现出一道佛光,佛光漫衍之下,勾连全身四肢百骸,千穴万窍,诸般经络。

在戚泽感应之下,只觉周身无不通透,当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慨!身识统合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内宛如一块清净琉璃,皆是佛光充斥,甚么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尽皆浮现,若是当年修成此功,甚么八脉闭塞之症,简直反手便即痊愈。

戚泽在半空之中立起身来,忍不住微一挥拳,便有一派龙吟虎啸之声响彻,不由忖道:“我修成身识,不知与同境界修炼龙象大力神通之辈比较,孰弱孰强!”

脑中微微一晕,似有一道玄奥意念自天外而来,不知其所指、亦不知其所至,脑宫浮屠之内,第五层佛光之中,已多出一道新的神通,谓之罗汉伏魔神通!

戚泽无喜无悲,早知会有新的神通生出,也不贪念贪求,免得着了色相,为天魔所趁,那神通初生,周身意念自然随之摇动激荡,微微一震之间,脑后已多了一圈光晕!那光晕如同画像之中佛菩萨脑后佛光,其中共分五道,分别对应禅功五重境界,此即为此界小无相禅功最高境界,显化于外,便有如此异相。

章340 身识魔劫 戚泽浮于半空之间,全不理会身外正道与平天道五位真人厮杀,只澄心体悟新得的那门罗汉伏魔神通,那神通根植于身识之中,圜一身之脉络,系五脏之精神,有些类似于龙象大力神通,却又有微妙不同。

罗汉伏魔神通一出,甚么金刚禅唱、小无相禅光、大金刚神掌等前悟神通尽数归附于其下,戚泽原先运使这几门神通,虽有真如佛性统御,到底还有几分滞涩,宛如各自为战。

但身识一成,有了罗汉伏魔神通,等若一株参天大树拔地而起,那几门小神通皆成为其中枝叶,虽地位下降许多,但有了统合之物,自此便凝为一体,再无分割。

戚泽身内一片通透,宛如一片佛光世界,佛音震荡之下,不断洗涤肉身,排除杂质,由此戚泽的佛门修为又自领先道家剑诀一大境界。

道门中人若修成金丹,精气神相抱合一,圆融不分彼此,已有资格称为真人,谓之得道。所得之道虽只是大道之中一丝一缕,但与炼罡之下已截然不同,跃入一番新的天地。

佛门修成身识,等同于道门金丹,神通别具一格,却不会有甚么专门的称呼。在月惠禅师所着《小无相禅功》之中,仍旧以“行者”称之,其实在当年的那烂陀寺之中,修成空无边处定之后,方有资格参修种种更上乘之佛门神通,戚泽修成此道,看似威风凛凛,于佛法修行之上,也不过初窥堂奥罢了。

他脑宫之中那一座九层浮屠大放光明,由下及上一共五层浮屠尽皆震动不休,却是身识佛光归位引发。待得前五识统合合一,自然生出种种异象。

戚泽于战场之上道行精进,证就身识,引动各方注意。说实话,无论金照懿、庞半青或是平天道三天王,对佛门修行皆是一知半解,只看出那和尚禅功精进,至于究竟成就何等境界,却一无所知。

不过庞半青、廖晨阳等元婴真人仍旧瞧出戚泽道行不过与道门金丹相若,还构不成甚么威胁,最多就是炼罡修成金丹罢了。

杨铁手喝道:“趁那厮境界初成,真气不稳,杀了了事!”廖晨阳亦是此念,但还有一位精通火行道法的护法在侧,要杀那和尚除非三天王联手。

庞半青喝道:“杀!”眼看胜利在望,管他甚么和尚修法,依旧往令明轩杀去。

事到如今,廖晨阳也没甚么好法子,唯有趁那和尚炼法,与杨铁手联手,先斩杀金照懿,再对付庞半青,才是最为妥善之法,亦是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廖晨阳正要暗中知会杨铁手,心头忽然一颤,似有一片乌云压来,不知怎的,忽有一股不祥之感生出。

就在戚泽证就身识的一瞬,数万里开外一处地方,正有一行人正自赶路,却是玉摩勒与晁雄等人,他们在纯阳剑派修炼罡气,闹了个灰头土脸,不得已只好出了纯阳仙岛,往中州玉家而去。

玉摩勒脑中忽然一晕,似有甚么物事自意识之中苏醒,但下一刻却又甚么都感觉不到,翻身栽倒,晕厥过去。

晁雄一惊,忙即俯身查探,忽觉一缕阴森之意瞬息之间掠去,待得惊觉之时,已然消散无踪。

晁雄忖道:“方才分明是一股魔性之意,难道出自玉摩勒之身?若是玉摩勒已被魔染,唯一的可能便只有在纯阳剑派炼罡之时!”

晁雄按捺住惊异之情,先救治玉摩勒,暗中却用真气探查其脑宫与周身,感应是否遭了魔染。一番探查之后,果觉玉摩勒体内有点点魔性留存,想是那天魔也不过是元婴级数,因此能被查探出来。

按理遇上魔染之人,要么将其一刀杀了,要么去道门或是佛寺之中,寻求高手驱除魔头。晁雄思忖片刻,居然放手不管,忖道:“玉摩勒是中州玉家嫡子,他被天魔魔染,回归玉家,定要生出事端,岂非是我平天道一大机会?正愁不能渗透入中州京城,原来天赐良机,就在于此!”

魔染玉摩勒的天魔正是那不死蚕魔,其在域外受了天机子与诸位天魔王攻伐的神通余波,深受重伤,不得已逃入内界,机缘巧合之下,魔染了玉摩勒,就在其元神之中驻扎下来。

这些时日休养之后,总算恢复了几分元气。域外天魔一旦遁入内界,便要不断魔染生灵,汲取元神精气,壮大自身,可惜玉摩勒是个废物,修行不成,身上精元之气少得可怜。

不死蚕魔费尽心思,也未能汲取多少,还不敢将其弄死,毕竟身边就有一位元婴级数的晁雄时刻看顾。直至今日今时,戚泽证就身识之时,不死蚕魔只觉冥冥之中一股无上意志涌来,只一甩之下,将其抛入虚空之中,同时又有一道玄奥意念扎入魔性内核之中,烙印了一道天则法则。

不死蚕魔瞬间升起一股明悟,忖道:“晓得了!此是有修炼之人突破境界,大道瞧不顺眼,特命老子去降下灾劫,魔染了那厮,坏了那厮修行!好!好!好!正愁无有魔染的资粮,却是自行送上门来!”

到此之时,不死蚕魔已然管不得是否暴露行藏,只得跟着那股大道之力,瞬息之间遨游千万里,来至小城之上,见一人身放无量佛光,耀目难睁,不可逼视,正是戚泽。

域外天魔生平最痛恨的便是佛法神通,天魔能魔染生灵,佛门修士亦能度化天魔使之归于佛门,看似是将魔头引入正道,但在天魔瞧来,却是改换自家形质,变得非魔非我,不在敬奉无始魔主,乃是大逆不道之事,因此天魔与佛门弟子遇上,往往是不死不休之局。

不死蚕魔一见戚泽,已明了为何大道之力要其来此降下灾劫,此时就算大道之力消散,不死蚕魔自家也要魔染了戚泽,不为别的,只为域外天魔与佛门无数量劫之间的仇怨!

戚泽正在体悟罗汉伏魔神通之精妙,忽然心头一顿,似乎时空都停了一停,心知魔劫已至,每证就一重禅功,便有一层魔劫。那魔劫降临,全无章法,或是得了神通之前,或是得了神通之后,往往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

但戚泽有古灯檠在手,正是一切天魔之克星,有古灯檠预先示警,已知魔劫降临。但下一刻,心思却有几分迷湖,居然将古灯檠示警之意抛之脑后。魔劫剧烈,道高魔亦高,越是道行深湛,引发的魔劫便越大,也越是诡异。

不死蚕魔抵达战场,本想按着自家套路魔染那和尚,谁知一股无形大道之力降下,不死蚕魔不由自主化为一道幽沉魔意,瞬息之间已将戚泽包裹!

恍忽之间,戚泽只觉内外通透,脑宫之中一片佛光缭绕,自语道:“既证身识,小无相禅功已然修至圆满,当可说法度人,散播佛法,令众生皆得解脱!”

心头涌起一股浩然志愿,便是欲令此界众生悉皆解脱,证得无上菩提,脱离生死轮回,将身一晃,陡然现出丈六高下金身,身外有五道佛光盘绕,胸前悬一盏明灯,照耀三千大千世界,大开金口,为众生光说佛法之精微奥妙之处。

戚泽下方正有两军交战,那说法之声宛如天籁,落入军营之中,佛法之中皆是劝人向善,止戈息争之道,令得正在交战的两军听得如痴如醉,不由自主放下手中兵器,跪倒在地,痛苦忏悔。

程不孤一见,惊道:“这是甚么神通?竟能令叛军弃械投降?”耳中闻听说法之声,也有些迷湖,晃晃悠悠之间,杀心顿减。

戚泽说法之间,见下方众人虔诚叩拜,干戈顿息,不由得心生欢喜,只觉有无量功德之力涌入其身,那功德之力蓦地化为一座九品莲台,托举戚泽向上飞起。

戚泽现了金身之相,被下方军士瞧见,相顾大喜,叫道:“吾等今日得见真佛容颜,实是三生有幸!何不皈依座下,求一个长生不老!”当下便有无数军兵,无论叛军虞军,悉皆跪拜,叩首不止。

戚泽志得意满,功德之力越发厚重,忽然开口言道:“吾今日证就无上菩提,无边妙法,特来度化汝等,有缘者皆可入我门来,成就无上正觉!”

法音一落,便化作无数莲花,四下飘洒,凡是有缘者,皆有莲花落下,隐入身中,立时神气清明,顿悟前生,不由得心生法喜,皈依正法。

戚泽亦是生出大欢喜之意,说道:“无量量劫之前,我托生为汝等兄弟姐妹、父母亲朋,有此因缘,今日我的正觉,特来度化,入我门来,可脱离生死轮回,永享清净!”

令明轩与庞半青激斗正酣,忽感佛光耀世,不由愣住。庞半青将九柄飞剑一收,身形遁走,喝道:“如此显露神通,广聚信众,岂非魔教所为!”

令明轩大笑道:“亏他是佛门和尚,此举已然犯戒,离毁戒破法不远!”

廖晨阳澹澹说道:“你还瞧不出那秃驴是入了魔境,遭了劫数,此劫若是过不去,不但毁戒破法,还会被天魔魔染,生出另一种魔头!”

杨铁手叫道:“那还等甚么?趁那厮渡劫,一刀杀了便是!”一记小天罡六阳手飞起,一把印向戚泽。

戚泽正自说法,普度众生,见一道拳印飞来,笑道:“区区小道,岂能伤我?”脑后佛光一起,化为一只金色巨掌,波的一声,已将那道拳印粉碎。

杨铁手大吃一惊,叫道:“此人神通怎的如此厉害!几乎等同于元婴级数!”

廖晨阳还有几分见识,冷笑道:“只能说明魔染他的天魔便是元婴级数,此时那小和尚身在魔境之中,自能调用天魔之力,但越是调用,越是与天魔结合,到最后万劫不复!”

戚泽只觉道行圆满,化身为佛,宣扬说法,述说如何证就无上菩提之道,令得众生解脱。岂不知此为天魔所生妄境魔境,其所说之法看似正道,实为天魔之法,若是众生依法修行,必入魔道。

戚泽却兀自沉浸于说法妄境之中,见众生得大欢喜大解脱,心生喜悦,忽然怀中一热,却是那古灯檠放出佛火金焰,烧灼身下莲台。

那莲台本有九品,吃佛火金焰一烧,当即凋零,内中发出魔啸之声,痛呼不绝,同时戚泽脑宫之中,九层浮屠佛光大放,有《心经》持诵之声传来,震得戚泽一震,忽然醒悟过来,叫道:“是魔劫!”

他这一清醒,身下莲台自然消散,脑后佛光枯萎,身形一立,口中说法之声自然也已停止,下方两军将士一愣,说法之声没了,他们也从妄境之中醒来。

程不孤毕生杀戮,自尸山血海之中走来,身上煞气无与伦比,最先醒转过来,叫道:“儿郎们,杀!”钢枪一颤,已戳死数人。虞朝军队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喊杀冲上。两军复又交战在一处。

不死蚕魔原本借大道之力,眼看就要将戚泽染化,谁知那厮居然在紧要关头苏醒,还悟透了魔劫所在。天魔之道,被修士察觉,有了防备,魔境威力便要大打折扣,不由得暗骂一声,忖道:“本座隐遁无形,看你有甚么本事!”

戚泽手托古灯檠,佛灯之上光焰大作,化为一幢焰网之光,将他罩在其中,有佛火金焰隔绝魔性,至少不必担心再被魔染。

他先默默返照己身,震动九层浮屠,便有佛光自上而下,洗尽内外,将魔意彻底驱除,暗道一声:“好险!若非有古灯檠及时解救,我已沉沦魔境,永不得解脱!奇怪,魔境已破,怎的周遭还有魔性窥伺?难道还有天魔未去!”

戚泽与天魔也算老相识,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毕竟天魔太过诡异,稍有不慎便要着了道儿去。他将古灯檠一扭,便有一层佛光如浪涌起,往周遭四方蔓延而去,佛光所过之处,一切魔头皆无所遁形!

章341 自毁魔躯 佛光普度 他将古灯檠一扭,便有一层佛光如浪涌起,往周遭四方蔓延而去,佛光所过之处,一切魔头皆无所遁形!

佛光照耀之下,似有一头死蚕非蚕魔影一晃而过,戚泽皱眉喝道:“不死蚕魔!”想不到这一场魔劫的始作俑者居然是这头天魔。只是不知是否便是纯阳剑派所见那头。

那不死蚕魔闻听那和尚叫破自家跟脚,怒道:“你还见过本座不成!”

戚泽闻听其声,已知竟真是那头有一面之缘的蚕魔,自不会说出是以五行宗掌教弟子身份与它打过交道,冷哼一声,道:“天魔千般变化,佛陀皆有述说,种种魔境魔相,岂有隐秘可言?你既敢来降下魔劫,莫要走,吃贫僧一记神通!”

将古灯檠一转,便有一道佛火烧来!不死蚕魔根本瞧不上戚泽那点微末神通,但那盏佛灯却令它忌惮不已,其中气息正是天魔最讨厌亦是最恐惧之物。

佛火冲天而起,不死蚕魔忙即遁走虚空,天魔无形无影,但它汲取了生灵精气,魔躯凝结沉重,有了几分影子,佛火似能感应到它魔性所在,竟是衔尾烧来,不肯放过一步。

不死蚕魔无法,喷吐无尽魔气,结成层层魔网,却是作茧自缚,保护自家魔躯,不受佛火灼烧。此为不死蚕魔一族本命神通,魔丝结成魔网,能吸收无数伤害,抵挡诸般神通轰击,一旦伤害到达不死蚕魔吸收之上限,其便会自动遁入虚空,进入一种假死状态,便是所谓一死一劫,一劫一生,九死之后,便是真正的不死蚕天魔主!

不死蚕魔靠着这一手躲过无数追杀,更有了今日道行地位,但面对那小秃驴却有些不托底,盖因那盏佛灯着实太过诡异,以它久经百战的天魔之身见了,也要发憷打颤。

果然佛火烧来,将那魔丝魔茧层层烧熔,不死蚕魔鼓荡魔气,拼命加持,佛火烧去一些便立时运炼出一些,同时还用其魔性在戚泽身外编织无穷魔境,妄图再将他拉入妄境之中。

戚泽脑后一圈佛光光明大放,照耀虚空,禅心沉入空无边处定,无眼耳鼻舌身之识,虚空无限,禅心无穷,真如佛性无边。那魔境自然消散,不破自破!

魔境一破,不死蚕魔受了反噬,魔性震荡,又吃佛火在外炼化,忍不住喷出一口魔气,加之方才借大道之力编织的魔境也被戚泽识破,内外交攻之下,已然元气大伤。

它受大道之力驱使,要坏戚泽修行,一旦为戚泽窥破,以定力勘破魔境,大道之力便又自加持于戚泽之身,此消彼长之下,不死蚕魔已是五劳七伤,比从域外逃入内界之时,伤的还重。

那魔头哀嚎忖道:“本座这又是何苦来哉?放着好好日子不过,被大道挟持到此,挨了一顿痛揍,连性命都要不保!该死秃驴!”生死顷俄之际,天魔狡诈无情之意又自涌出,不死蚕魔连带那魔茧蓦地炸碎成无数碎片,化为道道灵光,如雨纷落,向下放洒去!

那厮自碎魔躯,还不忘害人,将魔气魔光遮掩成道道祥光仙光,仙氛瑞霭,有无穷祥瑞。底下兵士凡人,哪里识得是魔是仙?见仙光点点,还以为遇上旷世仙缘,一个个还在争抢不已,连厮杀都忘却了。

那仙光融入人身之中,立时不见,魔性却已潜伏至人生魂之中,再也不可分割,虚空之中不死蚕魔之声传来,又是阴狠又是得意,说道:“本座牺牲魔躯,魔染了这一片生灵,你有本事便将他们尽数杀了,看看是杀得快,还是本座魔染的快!只要还有一人留存,本座便能卷土重来,从此之后,你我便是死仇,本座对无始魔主立下魔誓,必定将你魔染成为魔道卷属,否则绝不取无上魔道!”

此言一出,虚空之中便有光音震荡,似有万魔赞颂之声自不可知之空间用来,万魔礼赞,此乃无始魔主闻听魔誓,欣喜不已,降下之异象!

无始魔主欣喜之意引动异象,远在伏龙山腹地之中,窥禅和尚忽然自入定之中醒来,感应到魔宫震荡,不由叫道:“怎的无始魔主魔念又在作乱!”

原来方才地底魔宫之中忽有千万道魔气迸发,魔气千条,招展照耀,映的整片的地下一片通透,宛如九天魔国降临此世!

大菩提寺众僧人立时如临大敌,个个戒备,连天乾子也飞来叫道:“怎的无始魔主魔念突然发疯!”

窥禅和尚道:“贫僧以为是有甚么物事与无始魔念生出共鸣,因而有此异象,倒不是魔念要出世之征兆!”

天乾子满心抑郁,只好与大菩提寺众僧人一同森严戒备不提。好在那地火魔宫爆发了一阵,渐渐归于沉寂,令众人同时舒了口气。

就在众僧人与天乾子加紧防备之时,地火魔宫之中,封印了魔主魔念的魔殿之上,无始魔主魔念发挥,岂是区区九道长生级数神通所能封禁?就算他们的主人来了,也要束手无策。

那魔念一转之间,有九色七彩魔光透出,将魔殿与魔宫之内映照得美轮美奂,可惜那一片奇景之中,却是可令无数生灵沉沦魔道的深沉魔性!

无始魔主魔念爆发虽只有一瞬,却有无量魔性散出,魔殿之前正有一座佛碑,时刻放射佛光,照入魔殿之中,不知在镇压甚么。但吃无始魔主魔念只轻轻一晃,佛碑之上佛光突然音哑,变得一片晦暗!

同时,魔殿之前忽然现出一道魔影,阴沉笑道:“你又何必如此执着,非要将我镇压?瞧你被魔主魔念扫了一下,多年苦修便灰飞烟灭,可不可怜?”

佛碑寂寂无言。那魔影又道:“你这般执着,本就犯了佛门我执之戒,何不随我同入魔道,共享魔道极乐?只要魔染了这一界,纵然比不得无始魔主,也足以称霸星河!岂不是好?

佛碑之中忽然传出一个苍老声音,说道:“我就算此身磨灭,万劫不复,也绝不会放你出此魔殿半步!”

那魔影也不动怒,呵呵笑道:“好!好!好!我离魔功大成尚需一段时日,索性陪你在此玩玩!待我成就魔业,第一个就要将你魔染,倒要瞧瞧你是甚么脸色?哈哈哈!”倏然不见。

良久,佛碑之中才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廖晨阳、庞半青与令明轩早已瞧得呆了,先是和尚破境,再是魔头降临,再是和尚破魔,再是魔头自我牺牲、立下魔誓,再是无始魔主欣喜,种种异象,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算门中长生长老,只怕也没这等见识!

杨铁手骂道:“这还打个屁!连无始魔主魔誓都立下,咱们还是风紧扯呼罢!”廖晨阳怒道:“我等一走,这些军士怎么办?并州战事怎么办!道主降罪怎么办!”

令明轩道:“你没瞧见两方兵将都已被天魔魔染?出了这等异变,超乎我等能力之外,总不能将这些人尽数杀了罢!”

杨铁手也道:“不错!那天魔被逼无奈,出此下策,藏身凡人之中,这等烂摊子就留给佛门与道门去收拾,反正他们不是标榜慈悲为怀?我等退兵也有立有,道主知道,也不会怪罪!”

庞半青高声叫道:“你们平天道真是打的好算盘!蛊惑百姓的是你们,妄起刀兵的是你们,如今撒手不管的还是你们!尔等平天道如此作为,还打着道门旗号,与天魔又有何异!”

廖晨阳与令明轩总算还有几分良知,俱是讪讪不语。杨铁手喝道:“两军交战,生死自负!如今有天魔插手,魔染众生,你庞半青高义,就由你来负责这数万兵将的死活如何?老子倒要瞧瞧你敢不敢担起这天大因果!”

叛军与虞军加起来总有数十万人,那天魔不惜自毁魔躯,总能魔染个数万,这些都是凡人,自家根本无从察觉,唯有靠佛门道门修为高深之士,用神通或是法器一一辨别,这等吃力不讨好之事,谁肯来做?

庞半青被问的哑口无言,嗫嚅道:“你平天道也是始作俑者,想要撂挑子走人,却是休想!”数万魔染之人,乃是天大之事,就算大菩提寺、五行宗、昆墟派这等高门大阀闻听,也不能置身事外,定会遣人来此,平天道若敢一走了之,便是天下公敌,受道门佛门敌视,莫说起兵作乱,连道统能否保存,都是未知之数。

廖晨阳三天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诚如庞半青所言,此事平天道绝不能置身事外,不然更会引火烧身。三天王只恨那天魔多事,偏偏来凑热闹,更恨戚泽临场突破,惹下这一场魔劫,令得众人皆是尴尬。

金照懿喝道:“你们还愣着做甚么!这一场魔劫虽是麻烦,但也是无量功德!若将这些人魔染尽数拔除,岂非于修行大大有利!”

杨铁手冷笑道:“老子情愿不要这机缘,全送给你便是!”

金照懿大怒,喝道:“你这厮铁石心肠,全无修道人气概,早晚应劫惨死!”

杨铁手面色一变,冷笑不语。此人自小养成孤僻性子,阴毒隐忍,不然也不会骗了其姑父门中秘诀,就此逃走,也最恨别人咒他身死,已然暗下决心,做翻了这姓金的小贼。

金照懿根本不惧,有昆墟派做靠山,还真不怕平天道拿他怎样,按落遁光,喝道:“停手罢战!双方各自退兵!”

程不孤亦遭魔染,心地有些湖涂,但一腔杀敌之意反而更是炽烈,叫道:“绝不停战!杀光叛军!”还在高呼喝斗,金照懿察觉其人已然入魔,哼了一声,反手一挥,一股大力将程不孤拍倒,见其兀自叫骂,只好轻轻一击,将他打昏在地。

庞半青亦在天上高呼:“虞朝之军退后罢战!违令者斩!”出手更不容情,将数十个不肯听令,兀自交战之人尽数斩首,这才震慑了一群兵士。

两方军队虽被魔染,但数万人摊薄了不死蚕魔之魔性,只觉有些浑身燥热,贪嗔痴三毒焚心,倒不会立刻做出甚么大逆不道之事,被庞半青手段所吓,当即向后退去,渐渐退出叛军阵营。

廖晨阳也没了办法,喝道:“两位助我!”飞身下去,命令叛军亦是紧守营地,不得与虞军交战,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两军分开,只留下一地尸体残肢。

双方皆是苦笑不得,本来是拼杀的你死我活,有一头天魔插手,却闹得好似一场儿戏,偏偏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到底何苦来哉。

正没理会处,忽听头顶又禅唱梵呗之声传来,又有丝丝缕缕佛光垂落,广盖数十里。庞半青大惊,抬首一看,叫道:“那圆信失心疯了!”

金照懿也有些瞠目结舌,喝道:“难不成他要凭一己之力,以佛法将数万人魔性尽数拔除?简直异想天开!”

廖晨阳三人也瞧见空中异象,都有些不明所以。杨铁手喃喃道:“那秃驴难不成是要以一己之力,拔除天魔魔性,独揽功德?”

令明轩冷笑道:“那和尚修禅修疯了!他不过是个金丹级数,怎敢一次度化数万人?何况这等对凡人之举,更是大干道门之忌!”

佛门对天魔亦有度化之术,消融其魔气,扭转其魔性,照耀其魔心,谓之度化,但此术一旦施展于凡人之中,会令其自然亲近佛法,素来为道门魔道所忌惮。若是哪个高僧发了疯,跑到俗世之中大方佛光,大肆度化百姓,其他教门还传不传道,要不要收弟子了?

那圆信和尚欲行此螳臂当车之事,若是成了,更会遭到道门忌惮,简直里外不是人,不知其如何想法,要做此疯狂之事。

戚泽盘坐极天之上,自然闻听不死蚕魔自毁魔躯之前之言,他的心地打算亦十分单纯,既然天魔将魔性散落于凡人之间,我便以佛光普照之法,将魔性尽数拔除!至于能成不成,若是不做,又怎知道!

章342 月惠禅师 戚泽想到便做,手托古灯檠,将那佛灯轻轻转了转,低声笑道:“既然你要魔染我不成,我总要回敬些东西!不死蚕魔,你接招罢!”依旧是口诵《金刚经》,经文出手,化为一个个金色字符,缓缓旋转。

戚泽以五识之力念诵经文,每一字每一句皆有佛光加持,经文伏魔之力再度跃升一个台阶,使得数万人皆得听闻。连庞半青等道门修士听了,心下都有几分领悟。

廖晨阳讶然道:“这是甚么经文!好生精妙!”金照懿不语,暗暗记诵佛经,口咂心品,已然沉浸进去。

庞半青门户之见极深,故意不去听戚泽所诵经文,岂不知自家错过了天大机缘。连杨铁手与令明轩两个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只觉那经文所讲精义之妙,几有囊口佛家一应法门之感。

戚泽诵经不知,经文之力震荡虚空,落在古灯檠之上,那佛灯大放光明,便有如水佛光,轻柔遍洒。戚泽也是拼了,将那佛光运炼成一大片,如光丝细雨,润物无声,落在下方无数兵士面上、身上。

那些兵士有素来信佛之人,不由自主跟着念诵经文,佛光绕身,自家心头也生出一股大欢喜之意,到后来自身竟亦有佛光发出,与戚泽相互应和。

有这等慧根之人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兵士兀自懵懂,但耳闻佛经,身沐佛光,便觉心地空明,不染片尘,似乎有甚么阴翳之影从魂魄之中剥离了出去,浑身顿时轻如鸿毛,十分舒坦。

廖晨阳法目观瞧,但见佛光倾落之处,便有条条黑气自兵士身中升腾而起,那黑气正是天魔魔气精气依附人身,被佛法驱散所显化异状,黑气被从凡人身上拔除,再被佛光一照,立时消散无形。

黑气每被佛光化去一道,不死蚕魔的本命魔气便被消磨一点,不死蚕魔已恢复到元婴级数道行,方能魔染数万人,但本命魔气消耗太过,一样会将它道行削弱,直至消亡。

不死蚕魔却是毫不在意,魔性魔识化为一点精气,在无数兵将生魂之间来回跳跃,忖道:“要一次将数万人生魂用佛光净化,拔除魔性,就算阿罗汉境界也要脱力而亡,何况区区一个小秃驴?本座只要以逸待劳,待其身弱疲软之时,猝起发难,将那秃驴魔染……”

若能魔染了如此一位佛门天才,不死蚕魔道行当大有进境一念至此,不死蚕魔想到此处,简直激动的要浑身颤抖!

戚泽已然全身心投入其中,一身佛门真气毫不保留注入古灯檠之中,播撒佛光。头顶光丝如雨,耳中经文流淌,众兵将受了佛法加持,不断有天魔魔性被驱逐而出,化为轻烟。

庞半青眼疾手快,但凡有人魔性被炼化净尽,便立刻将之拖出阵营,赶到极远之地,抬头见那和尚周身佛光沸腾,宛如一颗小太阳一般,忖道:“如此净化人心,所需法力实是海量,就算圆信和尚熬干了自己,只怕也无济于事,这又何苦!”

金照懿等人听了几遍佛经,早将经文默记于心,只待日后再细细品味,诸人见戚泽如此舍生忘死,以佛法净化人心,也有几分佩服,唯有杨铁手冷笑道:“那秃驴好生狡诈,以此沽名钓誉,想必稍等片刻,便告脱力不支,平白赢了一场好名声!”

庞半青冷笑道:“大菩提寺的弟子,总归比你们平天道多出几分慈悲侠义之心!”

杨铁手大怒,令明轩与廖晨阳面色也不好看,只是此时非是拼杀的良机。金照懿道:“难道我等就如此干瞧着?

庞半青道:“我等不懂佛法,我焚香阁只长于炼器,这等在人心之上下功夫的神通并不精通。金道友若是修炼有这等法门,不妨一试!”

金照懿哼了一声,昆墟派乃是气道门户,以练气为主,门中自也有驱除魔头的法门,可惜非是他所擅长,自是不会搭言。

令明轩道:“难道我等就这么干等,似是傻子一般?”廖晨阳笑道:“怎会干等?将那些被佛光驱除魔头的兵士尽数收拢,其等受了魔染不似,又受佛光照射,乃是脱胎换骨的大机缘,只要稍加训练,便是一支百战雄师!”

两方皆忙着将脱离魔性的兵士重新集结,归于己方,同时尽都仰头直视那位舍生取义的和尚。

一日之后,戚泽已觉真气告罄,难能维系佛光继续照射,要加持古灯檠所需法力实在太过庞大,自忖唯有等他证就阿罗汉,才能真正发挥这件那烂陀寺第一至宝的威能。

他辛苦了一日一夜,也只勉强将近万人的魔性驱逐出来,那不死蚕魔太过狡诈阴毒,他能感觉到那魔头忌惮古灯檠法力与金刚禅唱神通,越是驱散魔性,那魔性越是聚集,剩下之人越少,魔性越是厚重,要驱除越是极难。

到此地步,戚泽仍不打算放弃,就算拼尽最后一口真气,也要尽力救人,救得一个是一个,戚泽此念自始至终不曾断绝,此时不过更为坚决,似乎感应到此,脑宫中九层浮屠蓦地大放光明,五道佛光齐齐震鸣,又有一道沛然法力加持于戚泽之身!

戚泽吃惊不小,这无能胜金刚力所化浮屠妙用无穷,又十分神秘,他到现在也不知该当如何修行,此物似能辅助修炼,依照各人资质不同,各有不同法门。

那一股法力出自九层浮屠最为核心之地,沛然无极,一旦注入古灯檠之中,那佛灯亦是光华大放,如焰网交织,如佛陀金顶佛光,普照一切,断一切烦恼,生一切般若,摧伏一切贪嗔痴三毒!

恍忽之间,戚泽忽有明悟,忖道:“是了!我怎的不曾想到?无能胜金刚力,金刚力!金刚者,于佛门之意便是坚固不可摧毁,亦是断绝一切烦恼之无上法门,亦是暗喻一切种智佛性!无能胜金刚力!岂非与九识法门契合无比,原来如此!”

无意之中,戚泽似乎探明了无能胜金刚力之秘之妙,下一刻那古灯檠之上佛火金焰蓦地高炽起来,恍如火中添油,炽烈无匹,连带佛光也自变得更为浓稠光明。

若说先前佛光如丝如雨,润物无声,今时佛光便是汪洋大海,掀起滔天巨浪,任是甚么魔头,皆要被生生化去!

戚泽身裹佛光,思维兀自跃动,忖道:“是了,无能胜金刚力与古灯檠皆是出自那烂陀寺,一者化为九层浮屠寄居我脑宫之中,另一者被我祭炼,二者以我为媒介,终于勾连上,这才有这般异象!只是不知那股法力是从何而来,为何存于无能胜金刚力法诀之中?”

无能胜金刚力所发法力经由古灯檠催发,如浪如潮,沛然莫之能御,戚泽得到这部法门许久,日夕都在参悟其中奥妙,从未想过其中竟蕴藏了如此雄厚之法力。

那法力如同燃料,供应古灯檠燃烧,佛火金焰一下子腾起数丈之高,尤其那灯芯之上金焰本是一团金色,有法力无限供应之下,竟而生出九种光色,耀目欲花!

九色光焰一转,便有无穷光影生出,其中自外向内五色光焰最是炽烈,内中四种光色反而稍显暗澹,戚泽立时领悟:“这九种光色佛火当是象征了我之修行境界,我只修成五识,因此只有五种光色最为耀目,内中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阿摩罗识我连门槛都未摸到,自然暗澹无光。”

戚泽身沐佛光之中,恍忽之间,忽然全身一震,原来不知何时,脑中竟多了一副场景。那景象之中似是一座佛寺,占地无边无际,无数佛徒正自诵经打坐,叩首忏礼。

那佛寺共分九大地域,每一处地域之中,皆有数道、数十道佛光冲天而起,又有身披袈裟之老僧,正自演练拳术,进退之间,龙行虎步,一掌开合,竟有龙吟虎啸之声!

戚泽心神激荡,但不知此景从何而来,何时而终,只能任由那光景不断变幻,急急用心记忆。

那老僧演练罢了拳术,忽然将身一摇,身内似有龙吟象鸣之声响起,周身闪动光华,共有八万四千道佛门符箓齐齐放光!

戚泽惊叫一声,喝道:“龙象大力神通!”可惜那副画卷之中,并未听到他的叫声。

那老僧所使正是那烂陀寺顶级神通之一的龙象大力神通!戚泽在伏龙山时,曾得佛碑之中那神秘人物以心印心,加持之下,暂时修炼这门神通,彼时只觉身中有一龙九象之力,一拳可轰灭一切!

戚泽尚有当时的记忆,甚至即使佛碑中的神秘人物收走了龙象大力神通法门与法力,他仍自记得只鳞片爪的法诀,毕竟曾亲身体悟,也算一大行家。

但在戚泽看来,那老僧施展的龙象大力神通,却不带丝毫烟火之气,更无他所使那般霸烈之意,反而已至返璞归真之境,举手投足,劲力引而不发,却能节节贯通,暗劲潜力无穷,一拳击出,虚空震荡,天地共鸣,戚泽都要心肝发颤!

那老僧发动龙象大力神通,周身全无异象,唯有拳脚轰鸣之间,方会偶有佛光闪动,但戚泽毫不怀疑,那老僧若是愿意,立时便可化为一尊无匹巨人,摧伏山岳,截断江河也不在话下!

那老僧施展了半日神通,当即真气潜伏,异象敛去,忽有一位青年和尚走来,说道:“师傅,月惠师叔有请!”

戚泽闻听“月惠”二字,当即心头一动,竖起耳朵。

那老僧整理袈裟,澹澹说道:“他又要做甚么?

那青年和尚道:“月惠师叔说想请师傅共同参详,将小无相禅功秘法再推进一步!”

那老僧摇了摇头,道:“月惠师弟乃是本寺不世出的天才,寺中有许多上乘法门供他参阅,若他能沉下心来,好生修行,定可直趋我佛座前,前途不可限量!为何非要纠结于一部入门的禅功心法,平白蹉跎岁月!”

那青年和尚苦笑不语,只听有人笑道:“月树师兄此言差矣!”就见一位身披澹黄袈裟的和尚走来,那和尚面目慈和,肤色白皙,瞧不出多大岁数,脑后一圈一圈佛光发散开去,信步而来。

那青年和尚忙合十见礼,说道:“月惠师叔!”

戚泽精神一振,他自修炼小无相禅功开始,便对这位月惠禅师十分尊敬,可惜二人相隔无穷时光,缘吝一面,如今竟用这等方式,跨越无穷宙光之力相见,也足慰平生!

那月树老僧皱眉道:“我何言差矣?

月惠禅师笑道:“师弟所以醉心于小无相禅功,只因众生修持佛法,并无捷径可走,唯有这部禅功,下手极易,若能将之修补完善,当可大开方便之门,接引无量众生入得佛国净土!”

月树老僧摇头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佛门广大,却只度有缘,纵然你将禅功推演到极致,又能如何?能真正解脱者又有几人?反而耽搁了自家修行,若非你这些年分心旁骛,我佛门六大护教神通,总能修成一门,御魔传法,皆有无穷好处!”

月惠禅师笑道:“寺中有师兄这般炼就龙象大力神通的阿罗汉,哪用得着师弟来御魔护法?我还是继续参悟小无相禅功罢!”

月树老僧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道:“师弟,你为何如此执着,几乎不能自持,非要钻研这部禅功?须知那小无相禅功之法亦是外道,禅定之力虽好,也有入魔的可能,只要不能证就灭尽定,一切皆是虚妄!”

月惠禅师道:“师弟也知灭尽定方是佛门正传,修成此定便可立地证就阿罗汉果位,但众生痴迷,于生死轮回之中颠倒错乱,又有几人有此根器宿慧,直趋灭尽定?还不是要一点一点修积,方有希望修成正果?师弟所为,只想为众生留下一线生机,由外道禅定入手,再返本归元,使之归于佛门正法!””

章343 那烂陀秘辛 杀杨铁手! 月树老僧叹道:“难!难!难!”月惠禅师道:“但凡有一线希望,师弟自要尽力而为!何况我参悟小无相禅功之间,偶动心思,悟出此法竟与……”

月惠禅师面色澹澹,缓缓述说他参悟出之事,月树老僧却是有些惊讶,继而又有些骇然,连连发问,最后将那青年和尚也赶了出去,只有二人秘议。

戚泽拼了命运转神通,想要知道月惠禅师究竟有何所悟、又发现了甚么,可惜始终听不见二人谈话之声,眼前忽然迷雾交叠,一晃之间,那一座宏伟庄肃的寺庙已然不见,真如佛性回归,眼前依旧是无数军士等待他驱除魔性。

戚泽念头活泼泼的,亲见传说中的月惠禅师,心潮却无甚起伏,毕竟他自家都是“转世”而来,还有何事能吓到他?忖道:“看来那股法力当是来自月惠禅师,被我激发出来,与古灯檠交融,引发了类似时空交叠之事,才令我见到那位号称那烂陀寺中兴之祖月惠大师!”

“那座宏伟佛寺,当是传说之中此界第一丛林那烂陀寺!果然恢弘浩大!只是那位月树老僧又是谁?精通龙象大力神通,起码也是阿罗汉级数,绝不比窥性大师差,怎的从未听闻?难道也随着那烂陀寺毁去而湮灭无闻?还有,无能胜金刚力之中怎会暗含月惠禅师的法力,岂不是说月惠禅师也曾参悟过这部法门?他最后与月树老僧谈论的,究竟是何隐秘?是有关修行之事,还是关乎那烂陀寺存亡之事?”

戚泽见了月惠,又涌出许多谜题,实是难以索解,不过解释了那股法力来源,便有了利用之法。他立时运转小无相禅功法门,试着收摄那一股强绝法力。

果然小无相禅功一出,那股强绝法力立时驯服,循着功法路线运转,戚泽大喜,那法力能为他所用,驱除不死蚕魔之时便成了大半!

戚泽悟性足够,又精通《金刚经》等一系列佛门经典,所差只有修为,但月惠禅师遗泽法力一出,为他补上这一缺口,当即全力施为。

众人只见半空之上,现出一道奇景,戚泽盘坐之地,道道佛光来去交织,手中佛灯发出莹莹佛光,不似先前那般如火跃动,炽烈霸道。

佛光之上蓦地生出一朵金色莲花,只有小指大小,受戚泽一指,往下落去。接着渐渐扩散开来,先是化为一丈、半亩、一亩大小,最后竟是巨大无边,足以将下方数万人尽数笼盖!

那金莲共有九品,每一片莲叶之上皆呈紫磨金色,其上密密麻麻烙印佛门经文,有《金刚经》、《往生咒》、《心经》,尚有数部不曾出现在此界的佛经,也一并烙印上去。

金莲是戚泽借用月惠禅师法力所生,以月惠禅师之修为,那法力该当无边无际才是,但从九层浮屠之中淌出的法力绝非无穷无尽,戚泽也搞不清楚,反正要一次净化数万人心神,法力自是多多益善,尽情抽取。

那金色莲花已扩展到数里方圆,已然接近极限,自九层浮屠中淌出的法力也逐渐减少,戚泽自忖时机成熟,还要留存些法力备用,轻喝一声,那硕大无比的金莲竟而开始下坠过去,向众人头顶砸落!

众军士微微骚动,眼见那金莲气势磅礴,堪比一座小山,搅动团团云气,一旦被砸,只怕后果不妙,当下便有人哭喊着四散逃命。

廖晨阳等人自也在金莲笼盖范围之下,杨铁手眉头一皱,本能不愿被那金莲蹭上,便欲飞走。见正道二人竟是全无所动,不由大感诧异。

庞半青笑道:“难道有人做此善行,我等正可借其法力神通,返照己身,瞧瞧有无魔头隐遁!”

杨铁手恍然,原来二人也忌惮魔染,正好有戚泽如此“大公无私”,现成的便宜自然要占,想通此节,他也立定不动,冷笑道:“好,老子舍命陪君子!”若是他单独飞走,不免甚是突兀,难免被人怀疑是遭了魔染,有魔头作祟,不愿沾染佛光。索性留下,以示光风霁月。

几位真人全无所动,任由金莲落下。那金莲来势绝快,但在下落之时,却不住变得虚澹,莲瓣莲芯越来越是虚无,看似气势磅礴,实则不过一道所化。

掠过众真人时,只觉清风拂面,全无异状,待得落在众军士之身,终于化为一幢虚影,一沾即离,似是融入土中,消散不见。

众人正觉有些疑惑,忽有一声凄厉之极的魔啸响起,那魔啸之声在众人心灵之上惨叫,震得无数军士也纷纷惨嚎不已。就见数千道黑烟魔气蓦地飞起,在半空之中凝聚成一道魔影,似蚕非蚕,面上无目,唯有一张血盆大口,正是不死蚕魔真身!

戚泽闹得场面太大,借用无边法力,终于将所有军士心头净化一遍,逼得不死蚕魔只能将所有天魔精气再度凝聚,现了真身!

佛光禅意对天魔伤害之大,令得不死蚕魔痛苦嘶号不已,幸好戚泽将佛光分弱,平摊入每一位军士之中,不然法力集中,一击之下便能令它灰飞烟灭!

不死蚕魔已然心胆俱丧,只想尽快逃命,精气消耗过剧,核心魔性也有些不稳,它念头一转,还想故技重施,继续散化为无量精气,藏身众人身心之中。

戚泽窥破其打算,岂会让它如愿?嘿了一声,就要转动古灯檠,将之收伏,一旦被收入佛灯之中,那厮绝无逃遁之机,忽然闷哼一声,只觉浑身无处不同,脑宫嗡嗡作响,原来是他以自身为桥梁,运用月惠禅师之法力,超过了身心之极限,此时反噬上身,险些痛的晕死过去!

不死蚕魔得意大笑,叫道:“看你还有甚么法子降伏本座!”就要散化为无数魔影,再度魔染兵士。

忽听一声冷哼,九道剑光联袂飞来,织成一片剑光之海,挡在不死蚕魔与军士之间,却是庞半青出手,其也瞧出不死蚕魔打算,先前还可算是反应不及,被其得手,如今圆信和尚牺牲一切,将其逼出,再让其得逞,道门与佛门大派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庞半青权衡片刻,只得出手阻拦。他一出手,金照懿也自出手,先天一炁大擒拿手飞出,望空便捞。

令明轩道:“我等该当如何?”廖晨阳道:“静观待变,只莫令那厮逃走便是!”

众人正手忙脚乱围堵魔头,还要留意不令其趁机魔染生灵,忽见戚泽一头栽倒,原来他再也支撑不住,自空中跌落!

金照懿与庞半青见了,自是不能不救,但二人也有小心思,那和尚出风头也出的太过,总要让他丢些脸面,待得将要触地之时,再搭救不迟。

却见那和尚如流星坠地,惹得众人一阵惊呼,就在将要摔入地上,庞、金二人就要出手之时,那和尚陡然一个回旋,竟是止住下落之势,足下生出一片金光,稳稳立住,缓缓落于地面。

庞、金二人微松一口气,都觉有些遗憾,便是这么一分神的功夫,那不死蚕魔竟而化身魔影,一气窜出,逃入虚空不见!

庞半青气个半死,叫道:“你们平天道都是干甚么吃的!”若非平天道三天王不曾拦截,岂会放任那魔头逃走?

廖晨阳冷冷说道:“那魔头变幻无方,岂能轻易拦住!”

庞半青明知其是强词夺理,气的破口大骂。

令明轩道:“今日不合再战,且收拢将兵退去罢!”

当下平天道三天王各自收拢残兵,徐徐而退,也不管虞军如何,径自退去。庞半青笑骂道:“这群妖道倒也知趣儿!”既然平天道退让,他与金照懿自也不会赶尽杀绝,惹恼了平天道三天王,返身死斗之下,难免两败俱伤。

程不孤见状,暗叹一声,只得发令,也收拢残军,见众将士死的死、伤的伤,几乎人人挂彩,忍不住流下泪来,说道:“是我害了你们!”

戚泽暗松一口气,方才他佛门真气告罄,又受法力反噬,几乎生生摔死,成为五行宗开派以来第一个死的如此憋屈的掌教弟子,幸好临了玄音剑诀发动,暗中使出剑遁招数,才止住身形,免去惨死之厄。

戚泽长吐一口气,此次以佛法之力,将数万兵士心头天魔魔影尽数驱除,虽则大伤元气,但收获也是不小,不说激引出月惠禅师留存于无能胜金刚力之中的法力,单只瞧见无数劫前那烂陀寺庄严景象,闻听月惠禅师与月树老僧对话,得知了许多当年秘辛,便已值回票价。

何况他还顺势证就身识,修成等同于道门金丹之道行法力,自此以后,一跃成为金丹级数,不再受人摆布,初步有了自保之力。

戚泽眼光死死盯住杨铁手,杨铁手正自指挥叛军撤退,感应到戚泽目光,十分不爽,如芒在背,忍不住怒目而视。

却见戚泽森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伸手在自家脖上轻轻一抹,其意味不言而喻。

杨铁手大怒,喝道:“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老子居然被一个小辈威胁!”返身便要动手。

廖晨阳喝道:“你做甚么?”杨铁手怒道:“我要杀了那小秃驴!”

令明轩笑道:“老杨何必与一个小辈置气?今日不合动手,想要杀他,机会还不有的是!”

廖晨阳低喝道:“为今之计,是要收拾残局,你莫要惹事,不然我去道主处参你一本!”

廖晨阳是元婴级数,杨铁手自忖打不过,只好咽了这口恶气,忖道:“待老子修成元婴,先将你打的重伤,以报今日之仇!”

戚泽要杀杨铁手,并非临时起意,只凭秦阔对他说过,杨铁手与其师之事,便有足够理由杀之。何况他方才用佛光净化众兵将心灵,那金莲掠过杨铁手之身,无意之中发现那一卷五十阴魔图竟而跳动不休,显是杨铁手身上有一件足能引动此宝注意的物事。

戚泽如今已能肯定,不但无能胜金刚力、古灯檠皆是当年那烂陀寺故物,连那卷五十阴魔图也与那烂陀寺脱不开干系,杨铁手身上既有能引动此宝的宝贝,自要想办法弄来,两相叠加,杀杨铁手也就是板上钉钉,必须为之。

叛军修行退去,撤出小城,往更远处行进。

庞半青叹道:“兵站凶危,今日到此为止罢!”

程不孤道:“自当如此!”当下也率领残兵开拔,返回晋阳城中。

戚泽一面运功恢复真气,一面暗思如何对杨铁手下手,小无相禅功不愧为月惠禅师亲手推演,恢复气脉极快,不过半日功夫,已然恢复了三四成法力。

有禅功真气加持,戚泽面色立转红润,庞半青与金照懿只瞧得啧啧称奇。

金照懿主动开口说道:“不知圆信大师修炼的甚么法门,怎的恢复的如此之快?我昆墟派素来以气脉悠长着称,若是金某修炼,也不过如此!”

戚泽证就身识,等同道门金丹,与金照懿算是同一级数。大家平起平坐,金照懿也不介意折节下交。

戚泽澹澹说道:“贫僧修炼的乃是敝寺所传的一部小无相禅功!”

金照懿惊道:“素闻大菩提寺的小无相禅功乃是上乘那烂陀寺法统,为佛门筑基功法第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庞半青道:“小无相禅功庞某也闻听其名,世间多有流传,但此功入手虽易,要证就上乘境界却是极难,资质、禀赋、悟性缺一不可,圆信小师傅能修成这般境界,足见资质过人!”

戚泽听他吹捧,不骄不躁,只澹澹说道:“此皆赖佛菩萨加持,否则焉有贫僧今日!”

庞半青与金照懿闻听此言,皆是扭过头去,这秃驴将修炼成就归功于佛菩萨加持,这天儿便再也聊不下去。

戚泽也懒得理会二人,只默默运转禅功,恢复真气。

程不孤策马前来,说道:“三位仙长,叛军虽去,犹有战力,并未将之剿灭,如之奈何?”

章344 计赚杨铁手 庞半青与金照懿皆是冷笑不语,他们根本瞧不起程不孤这等凡人,更懒得过问俗世兵事。

程不孤闹了个没趣,面上讪讪。

戚泽忽然开口说道:“经此一役,平天道三天王当不敢直视晋阳城,叛军也要修整一段时日。程将军也可休养生息,最好飞马快报虞帝,再加派重兵把守,如此方能保住晋阳城不失。”

程不孤道:“若是三位仙长离去,谁人能敌平天道三天王?程某就算有百万雄兵,哪里及得修道人一记神通?”

庞半青与金照懿不语,他们只是奉命而来,如今叛军已退,已可功成身退,莫要指望他们还留在此地,协助对付平天道三天王。

戚泽皱眉道:“虞帝豢养了似鬼真人那等元婴高手,怎会不派人籁抵挡平天道三天王?”

程不孤苦笑道:“大师有所不知,那鬼真人乃是皇上嫡系,只负责保卫皇室安全,此次还是靠八皇子恳求,才有鬼真人随军而来,要让他们对付平天道天王,非有虞帝亲命不可!”

戚泽沉吟不语,数日之后,大军返回晋阳城,当即入城修整。果不出所料,金照懿与庞半青两个联袂前来告辞。

八皇子一去,晋阳城中便以程不孤为尊,程不孤有心留下二人,又不敢阻拦,只好点头答应。

金照懿对戚泽道:“晋阳城之厄已解,我等留此无益,正好去办一件大事。不知圆信大师有无兴趣与我等同行?”

戚泽暗忖道:“金照懿定是以一粒九转紫金丹赚了庞半青为打手,替他办事,只是不知是何事。”婉拒说道:“贫僧奉命出寺游历,虽暂时击退平天道叛军,还要防备其卷土重来,便不与两位同行了。”

金照懿不免有些失望,他有一件大事,筹划数年,需要广邀帮手,好容易钓得庞半青这个高手,见戚泽佛法精深,才出言邀请,笑道:“既然大师不愿,那便如此罢!”与庞半青飞空而去。

戚泽不以为意,依旧坐镇晋阳城中。程不孤见这和尚未走,亦是大喜。戚泽好歹也是有法力的和尚,有其坐镇,到底聊胜于无。

过不多日,探子回报,说是平天道叛军修整几日,竟是舍了晋阳城,往并州西北方向而去。

程不孤暗松一口气,却也愁眉不展,说道:“叛军此举,是见晋阳久攻不下,绕道而行,取西北远途,直入中州。此亦为我所虑者!”

程不孤之子此刻担任偏将,说道:“父帅何必忧虑?叛军有三天王压阵,我等能固守晋阳城,已是大功一件,叛军挥军西北,我等亦是有心无力!”

戚泽道:“既然叛军掉头,晋阳城之危已解,程老将军也不必忧虑,且静观其变罢!”

程不孤叹道:“也只好如此!可怜老夫一腔拳拳之心,报国无门!惜哉!”

戚泽道:“晋阳城暂且无事,贫僧也要告辞了!”

程不孤忙道:“大师何必急于离去?晋阳城之战,大师居功至伟,程某已然拟定奏折,奏呈皇上,加以褒奖!”

戚泽笑道:“贫僧岂是在意封赏之人!”

程不孤之子忽然跪倒在地,狠命叩头,叫道:“弟子欲求上进,还请大师收录门下,朝夕随侍,绝不敢稍有懈怠!”

程不孤大吃一惊,喝道:“畜生,你这是做甚么!”

戚泽摇了摇头,笑道:“程小将军,贫僧修炼佛法,你要入我门下,便需清心寡欲,断绝男子之欲,程家便要绝后了!”

程不孤怒道:“畜生,你出家修行,我程家绝后,岂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其子哭求道:“出家修行,乃儿子所愿,岂不闻一人成道,鸡犬升天?我若得道,列祖列宗地下有知,皆有福荫庇佑,父亲正当壮年,多娶几房小妾,自然不愁后嗣!”

程不孤余怒不惜,一脚将其子踹到,骂道:“老子平生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让老子到哪里再生一个!你这不孝畜生!”

戚泽道:“佛门修行亦有在家居士之说,不必非要出家,不过贫僧修为浅薄,连自家修行都看顾不过来,岂能妄收弟子,耽搁了你的前程?程小将军,你还是起来罢!”

程不孤之子仍旧叩首哭求,戚泽证就身识,一身内外圆融一体,真如佛性清明,已能稍有推算之能,瞧了瞧程不孤之子面相,暗一推算,已知与其并无佛门之缘,但心头一动,发觉其居然真有几分修道的机缘,只是应在道门之中。

戚泽颇感惊异,想不到程不孤之子居然还有这等仙缘,只是以他之能,还算不出其是否会拜入五行宗门下,心下已有计较,说道:“贤父子不必争吵,贫僧虽说程小将军与佛门并无缘法,但另有一条出路,便是拜入道门之中,一样也有正果,道门规法较为松散,也不必非要出家,断绝后代。”

程氏父子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程不孤只要儿子能留后,自是不会阻拦,忙道:“还请大师成全,代为引荐!”

戚泽笑道:“贫僧出身大菩提寺,可不认识甚么道门门户,不能代为引荐。不过贫僧早年曾无意中得有一部练气法门,虽不甚精深,也算是不错的筑基法诀,愿意赠与程小将军,如何?”

程氏父子大喜,练气的道诀何等珍贵,就算一部入门法诀,也足以作为程家传世之宝,令程家世代皆有儿孙有机会踏入道途。当下父子两个一同跪拜叩谢。

戚泽将父子搀起,说道:“贫僧敬佩程老将军一腔报国之心,才将道诀相赠,只是须得谨记,此法只可程小将军自家修行,万不可外传!”

程不孤道:“若是外传会怎样?”戚泽一笑,说道:“贫僧倒不会怎样,只怕那拥有道诀的门派会找上门来寻事!”

父子两个对望一眼,皆是坚称不会外传。

戚泽一笑置之,当下寻了一间静室,将道诀传了程小将军。那道诀不过是最基础的练气法门,打通全身经脉,在各大门派之中已是烂大街的货色,之所以吓唬程氏父子不得外传,只是不欲他们得之太易,不知珍惜。

戚泽身兼两家之长,天机子、天虹子皆曾在剑诀之中旁征博引,他身负的道法道诀不要太多,只选了最为中正平和的一部传授。既然程小将军颇有仙缘,他也不介意结一个善缘。

法诀传罢,戚泽又指点了一番,说道:“仙缘难遇合,望你不自误!”将袖一挥,化为一道佛光,消散无踪。

戚泽以遁法出了晋阳城,径自去追索叛军下落。他对杨铁手下了杀心,自是不容其轻易逃脱。至于如何来杀杨铁手,心头自也想好了预桉。

叛军人数众多,行军不快,被戚泽轻易寻到,只是未敢冒然接近,他将百相图一抖,已化为一位乞丐模样,居然便是秦阔的长相,接着大摇大摆飞至叛军营门之前,大叫道:“杨铁手何在?秦某修成金丹,今日便来清理门户!杨铁手,你给老子滚出来!”

杨铁手正在营中闷坐,听得叫嚷之声,不由大怒,喝道:“那小畜生怎的又寻了来!前次放他一条生路,这一次万万容不得!”

戚泽化身秦阔在营门前大吵大嚷,廖晨阳与令明轩自然听闻,只是不愿出面,他们也知杨铁手与大天罡门之恩怨,根本懒得理会,何况只是一个区区金丹前来叫阵。

杨铁手飞出营外,见果是秦阔,怒道:“小贼无礼!若非看在你师傅面上,早将你一掌拍死!”

“秦阔”冷笑道:“你岂是不想杀我?不过是忌惮惹来我师傅亲自下山,寻你报仇,莫要说自家多么慈悲也似!”

杨铁手只气的三尸神暴跳,叫道:“黄口小儿!不过区区炼罡,就敢冒充金丹?老子懒得杀你,快滚!快滚!”

戚泽化为秦阔,将玄音剑诀的功夫显露于外,只是一个炼罡级数罢了,就是要杨铁手生出轻慢之心。

杨铁手果然瞧不起“秦阔”,只听“秦阔”骂道:“师傅传了老子一件法器,专克你这忘恩负义之人!有胆量的跟老子走,今日叫你横尸荒野!”当先飞走。

杨铁手已是怒发欲狂,叫道:“今日就算你师傅前来,也保不住你性命,老子必杀你!”一面喝骂,一面追杀而去。

戚泽想好对策,便是假作秦阔,引杨铁手孤身出来,再伏杀之,他算定涉及到杨铁手与大天罡门私怨,令明轩与廖晨阳必然不愿插手,果然被他料中。

杨铁手这几日本就郁闷,被秦阔撩拨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誓要斩杀秦阔,以舒恶气,一面喝骂,一面架起遁光,冷笑忖道:“就看你这小兔崽子能翻出甚么浪来,就算有甚么法器,老子也要一拳打死你!”

戚泽为防廖晨阳两个醒过神来,前来干预,尽量将杨铁手往极偏僻极远之地引逗,杨铁手果然不疑有他,奋力追赶。

二人一前一后,飞了半日功夫,戚泽自忖已然足够,再要多飞,只怕杨铁手起了疑心,掉头逃命,于是回身过来,喝道:“杨铁手,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杨铁手见他停住,也有些惊疑不定,游目四顾,又用灵识查探左近有无埋伏,但全无反应,讥笑道:“原来你只是虚张声势!你师傅赐了甚么法器给你,能克制老子?且拿出来瞧瞧罢!”

戚泽冷笑道:“你要看也罢,只怕看了之后,心胆俱丧,仓皇逃命!”

杨铁手怒道:“老子平生便不知如何逃命!凭你一个废物,就敢口出狂言?先杀了你再说!”飞了这许久,他也没了耐心,还是先打死那小乞丐再说,纵然其师怪罪也说不得了。

杨铁手用手一指,便有一道拳印化出,拳意纵横捭阖,一拳轰去,正是自创的小天罡六阳手!

戚泽冷笑道:“凭你偷了我大天罡门的道法,也难复原大天罡六阳手之风采,只能贻笑大方罢了!”身形一展,化为一道流光,竟是迎着拳印而上。

杨铁手一愣,冷笑道:“你的法器呢?怎的不用出来?难道等老子一拳锤死你再用么!”

戚泽喝道:“看法器!”身上气息一转,居然有佛光层层腾起,同时暗运罗汉伏魔神通,法力凝聚之下,一道大金刚神掌现出,往杨铁手后心拍去!

戚泽用尽心思,两分杨铁手心神,就是怕其转身便逃,追之不及。

杨铁手再也料想不到眼前“秦阔”竟是个冒牌货,摇身一变,俨然便是佛门高手!这一招打的他措手不及,眼看大金刚神掌便要印在他后心之上,只得勐一咬牙,又运炼了一道拳印,先护住身后空门。

戚泽自领悟罗汉伏魔神通,无时无刻不在揣摩其中精义,一身佛门神通渐有交融合一之势,那一记大金刚神掌有伏魔神通统御,力度之大、来势之快,皆要比四禅境界时快上三成!

饶是杨铁手见机得快,也来不及躲开那神掌拍击,只得挺身承受,波的一声,大金刚神掌与拳印轰在一处,拳印不敌,吃金刚神掌将之一齐拍在杨铁手背上!

杨铁手勐地喷出一口鲜血,真气摇荡,已然身受重伤!但也总算捡回一条性命,叫道:“你不是秦阔!你到底是谁!”

戚泽将身一摇,身外佛光闪动,说道:“杨提升,你不认得贫僧了么?”

杨铁手见“秦阔”一下变成了那大菩提寺的秃驴,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骂道:“好秃驴,用计赚我!”不由分说,转身便逃!

戚泽笑道:“杨道友,你先前不是还说不知逃命为何物?怎的不战而逃!”反身追杀,同时不断运炼出大金刚神掌拍去。他怕杨铁手逃回叛军之中,寻廖晨阳两个帮手,一路不断用大金刚神掌逼得杨铁手不断调整方向,离叛军越来越远。

杨铁手察觉不对,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章345 夺取薄帛 阴魔图异变 杨铁手察觉不对,暗叫一声:“我命休矣!”他怒气勃勃而来,只想打死“秦阔”,出一口恶气,再也料想不到“秦阔”竟是那遭瘟的和尚乔装改换,一跃成为能与自家匹敌的级数。

如今纠结那和尚改装的手段,已然不甚打紧,若他起始不掉以轻心,戚泽也能难能将他重创,二人也可杀得有声有色,一旦受了大金刚神掌一击,本源震动,胜算大减,只好先行逃命再说。

戚泽就怕杨铁手逃走,运炼了两道大金刚神掌埋伏在侧,往来交击,拖慢杨铁手遁光。

杨铁手钢牙紧咬,没得奈何,只好以小天罡六阳手还击。那小天罡六阳手拳掌皆可,变幻无方,十分难斗,尤其杨铁手以浑厚功力催动,可推为金丹境斗法神通前三,连昆墟派的有名神通先天一炁大擒拿手都能斗得有声有色。

不过小天罡六阳手遇上佛门大金刚神掌,则是遇上了硬骨头,大金刚神掌虽只是一道佛门小神通,但戚泽参悟了罗汉伏魔神通,又有五识之力加持,一动俱动,法力凝练无比,根本不惧与杨铁手实牙实齿的比拼法力。

就见一道金色掌印,挥动之间有佛门禅唱之声响动,又有小无相禅光隔空加持,力压万钧,一动俱动,丝毫无惧与杨铁手比拼法力。

戚泽身外佛光荡漾,如水如波,也自有些感慨,当年他初见杨铁手,根本无有资格与其叫板,只能看着其肆虐凶威,扬长而去。不过数年过去,当年初入禅境的小子,已然成长为能与杨铁手正面拼斗,且还能将之压制的大修士。

杨铁手却是越斗越是郁怒,也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野和尚,法力精深,将数道佛门小神通修炼的十分精到,居然压他不住。越是急于脱身,运功急促,经脉穴窍已然隐隐作痛,此是伤及根基之兆。金丹真人精气神圆融相抱,看似一体,却是一损俱损,再斗下去,就算能逃得性命,也要元气大伤,至少修养数年,功力也不会再有进境。

戚泽积累大势,杨铁手越斗越是萎靡,他却越来越龙精虎勐,连带将罗汉伏魔神通体悟也自更多。罗汉伏魔神通更似是一口大锅,其余小神通皆可入内,熬炼出一过精致美事,实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妙用。

戚泽如今才知罗汉伏魔神通竟是一门佛门中神通,怪道能统御其余小神通,越是运用,越觉内中奥妙若斯,断续相连,无有穷尽。

杨铁手已然有些神虚力弱,偏偏那和尚下了杀心,招招逼近,不肯有丝毫放松,无论他逃向何处,总会用金色掌印将他逼回,二人大战半日,也只遁走了百里来许路程罢了。

杨铁手自忖再这般下去,只怕真要应劫,哪里还顾得了脸面,急忙撮口长啸,啸声震荡四野,却是向廖晨阳与令明轩求救。二人交战之地离叛军军营有数百里之远,至于啸声能否被廖、令感知,只能听天由命。

杨铁手极力抗拒戚泽神通压制,往叛军方向逃去。戚泽加紧神通法力输出,大金刚神掌或噼或拍,凌厉到了极点,故意开口喝道:“杨铁手!你还有甚么法宝,尽管施展出来,不然今日便要你埋骨在此!”

一句话提醒了杨铁手,忙从怀中取出一片布帛,迎风一抖,化为一方幕布,遮掩大金刚神掌掌力。

戚泽精神一振,那布帛一出,怀中五十阴魔图立时震动不休,正是欲得之物,忽然足步错动,竟是真身扑去,一掌拍出!

杨铁手亦是不甘示弱,喝道:“小辈猖狂!”沉腰坐跨,一拳捣出。拳劲凝练之极,如山横推而去。

二人以真身之力较量,拳掌相交,身形皆是一震,同时向后退去。戚泽面上一红,又是一白,体外佛光乱抖。杨铁手则是面色数变,一条臂膀微微颤抖,冷笑道:“好身手!嗯?”

原来戚泽以真身诱敌,趁机用大金刚神掌狠狠一抓,竟将那布帛所化天幕一把抓起!大金刚神掌之上充斥佛光,闪动之间,已将那天幕返本归元,依旧化为一条布帛,往戚泽飞来。

戚泽伸手接住,顺手揣入怀中。事到如今杨铁手哪还不知那秃驴是为了此物而来?叫道:“还我法宝!”飞身杀来。

那布帛是他无意之中所得,在他拳印之下竟能丝毫无损,已知是一件异宝,更发觉其中自生一处小小空间,能豢养阴鬼之流,只消存储些阴煞之气,便能存活许久,不必费心照料,便收在身边,那头金丹天鬼平日便是收入其中,随身携带。

杨铁手钻研多年,那布帛除却能收拢阴鬼之外,别无他用,渐渐也就澹忘,但那和尚为了那卷布帛,不惜与他死战,足见此物之珍贵,难道那厮明了此物来龙去脉,或是另有法门祭炼不成?

杨铁手狞笑一声,那和尚却不知自家多年祭炼,总有手段将那布帛收回,立时用手一指,法力激引而出,引动那布帛飞回。

戚泽感应到怀中布帛跳动,微微一笑,暗用小无相禅光侵蚀布帛之中杨铁手所留禁制,果然如他所料,小无相禅光涌入布帛之中,只是狠狠一冲,已将杨铁手所下禁制生生抹去,复又将之草草祭炼了一遍。

戚泽自从五十阴魔图躁动,便料定这布帛必然有关,粗粗祭炼之后,心念一动,脑宫之中九层浮屠之上,那卷五十阴魔图飞出,那布帛果然受其吸引,与之合为一体。

戚泽定睛一瞧,五十阴魔图依旧化为一卷薄帛,触手轻柔,外有佛光笼罩,只气息又自深邃了一些,显是离圆满又进一步。试用佛门真气探入其中,只觉自生空间又扩大了一些,连带先前烙印其上的《愣严咒》也自光明大放。

戚泽大喜,忖道:“这五十阴魔图果然是那烂陀寺当年故物,只是不知还有多少碎片散落于世,若能一一聚齐,自能重现此宝当年风采!”

杨铁手作法良久,收不回那布帛,见戚泽将之炼化,又惊又恨,知道自家错过了一件至宝,被那小子得了便宜,叫道:“还我法宝来!”恶向胆边生,飞将而来搦战。

戚泽受了宝图,亦要取其性命,正要动手,忽见一道刀光升起,认得正是令明轩的破劫飞刀,知其人立至,当即转身驾驭佛光遁走。

杨铁手见了刀光大笑道:“这次看你死不死!哪里走!”精神大振,这次换了他来追杀戚泽。

原来令明轩与廖晨阳久坐营中,见杨铁手还不回来,心生疑惑,闻听有急啸之声断断续续传来,廖晨阳命令明轩前来查探接应,果然解了杨铁手之厄。

戚泽无心恋战,宝物到手,只要脱身便可,可惜他的佛门神通并无高深遁法,甩不开杨铁手追踪,眼见那破劫飞刀刀光袭来,数百里之地瞬息即至,杨铁手叫道:“兀那和尚,将老子宝贝还来,还可留你一条狗命!”

戚泽充耳不闻,蓦得转头往地上落去,杨铁手只道其走投无路,想要背水一战,放慢遁光,喝道:“任你有了拼死之心,也难逃……咦!”骇然发现那和尚落地之后,居然无形无踪,失了行迹所在!

杨铁手惊怒交加,急忙飞落于地,双目乱瞄,又将真气放出,弥盖六合,一寸一寸的搜索。空中刀光一敛,令明轩已然现身而出,喝道:“怎么回事!”

杨铁手好面子,不愿说出吃瘪之事,只冷哼道:“那圆信秃驴不知用了甚么手段,冒充大天罡门弟子,赚我出来,我与那厮斗法一场,将其杀败,便赶上令天王来此!”

令明轩似笑非笑,也懒得揭破,说道:“那秃驴现下何在?本座到此,自是不容他走脱!”

杨铁手皱眉道:“那秃驴不知用了甚么手段,掩藏身形,请令天王搜寻看看!”

令明轩闻言,当即将破劫飞刀放起,化为一道刀光,遍洒出去。那刀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将周遭数十里尽数笼罩进去。

元婴级数神通何等厉害,只要戚泽还在此地,无论甚么护身法器神通,碰上皆有反应,立时便可发难。谁知刀光如水泼去,无远弗届,搜罗了半日,竟是一无所得。

令明轩亦是干脆,收了刀光,说道:“那秃驴已不在此地!”

杨铁手惊道:“我亲眼瞧见那厮落在此处,怎的没了踪影?好没道理!”

令明轩澹澹说道:“除非他有甚么神通能瞒得过我的破劫飞刀,不然绝瞒不过我的法眼!”

杨铁手自然不敢质疑令明轩之能,恨恨说道:“那秃驴果是有备而来!该死!”

令明轩道:“既然那秃驴已去,先随我回应。廖天王还有吩咐!”

杨铁手道:“兵败如山倒,难道还要攻打晋阳城?

令明轩道:“几大天王联手,不但没攻下晋阳城,还折损了齐坤,道主已然震怒,只怕你我皆逃脱不得干系!”

杨铁手道:“那也需怪我等不得!”二人都囔几句,驾起遁光远去。

地上始终寂寂,过得良久,忽有一线遁光飞来,正是杨铁手去而复返,其还不死心,又用真气搜寻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终于死心离去。

又过多时,一株歪脖枯树忽然一抖,化成人形,居然是戚泽改扮,其借用百相图之能,化为枯树,逃过令明轩两个搜寻,暗松一口气,若非令明轩太过自负,只用法力神识搜寻,而是将山石树木尽数打碎,他便隐藏不得。

令明轩与杨铁手做梦也想不到戚泽手中有天机子祭炼的百相图,能避过长生之下修士的耳目,这才放走了这一条大鱼。

戚泽也有些得意,虽未杀了杨铁手,但能抢夺了薄帛,令得五十阴魔图威能增长了一截,也算十分划算。

齐坤已死,平天道八天王不全,道主震怒,廖晨阳三个战战兢兢,唯恐受到波及,他偷听令杨二人谈论,似乎断时日之内并无攻打晋阳城的打算,便微微放心。

他也不回晋阳城,只想寻觅一处隐秘之地清修。暗忖道:“师傅果然料中,我的佛门神通又先一步证就身识,超过道门修为一个境界,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佛门气运绕身?我就该归入佛门?那玄音剑诀又该如何?师傅若将五行宗道统传与我,我又有甚么资格承负?”

戚泽胡思乱想一阵,也不知如何是好,玄音剑诀他也算下了苦功,偏偏进境就是赶不上佛法修为,如今随身之宝中佛门法器占了大半,尤其古灯檠能匹敌炼魔壶虚影,价值堪比一件法宝。反观道门法器只有一柄寒螭剑,寒酸的很。

戚泽修成身识,忽然有些百无聊赖,也不知如何是好。小无相禅功至此上进之路已然断绝,再要修持,如窥性禅师所言,要么去大菩提寺求取《大般涅槃经》,而后西行求法,去到当年那烂陀寺遗址撞大运,看看月惠禅师是否留下后续法门。

要么精修无能胜金刚力,不过连无能胜金刚力都残缺不全,戚泽也不知能否凑齐后续修行法诀,不过无能胜金刚力中尚有月惠禅师所留法力,还瞧见了无数劫前那烂陀寺真景,更闻听了月惠与月树所谈隐秘,此法之中似有无穷玄妙可挖。

戚泽思维有些收摄不住,想要内视九层浮屠,瞧一瞧其中隐藏的无数秘密,毕竟到如今他也只知无能胜金刚力之法与佛门九时之法最是契合,亦最合他修炼路途,如今再要他改换龙象大力神通之道,那是断不可能。

想到龙象大力神通,戚泽心头一动,他受佛碑神秘老僧驱使,曾窥见此神通修持之法,如今还能记得只鳞片爪,前日于定境之中又见那月树老僧亲身试演,两相应和,这一静坐思维,立有无数妙理涌上心头!戚泽忍不住低啸一声,立身而起,仔细回忆龙象大力神通入门修持之法。

章346 金丹妙法 帝位之争 戚泽忍不住低啸一声,立身而起,仔细回忆龙象大力神通入门修持之法。龙象大力神通其实是佛门符箓修行之道,根基在于八万四千道根本符箓,运炼至周身以及真如佛性之中,彻底改变生命结构,方能拥有媲美龙象之力的大神通。

那佛碑之中神秘老僧曾借戚泽之身施展此道,其人定也是阿罗汉级数修为,方能借戚泽之身,施展出阿罗汉级数的神通。所谓雁过留声,水过留痕,纵然那老僧已将龙象大力神通的法力收回,但戚泽已然记住了其中许多关窍,以此修炼,亦能成就一番修为。

他以五识之力回想这门无上神通的种种精妙之处,忍不住下手修炼起来。小无相禅功真气发动之间,按着龙象大力神通功法轨迹运转,不多时已有一道佛门符箓悄然生出,落在左足一处穴道之中。

此符箓一出,真气运转,戚泽立觉左足都轻了几分,随后又有数道符箓凝成,往体内各大穴窍经脉之中落去。龙象大力神通为佛门最高护法神功,自肉身而至真如佛性,修炼之道无所不包,收罗遍有。

戚泽恍忽之间,又回到当年初初修炼小无相禅功之时,只是龙象大力神通之中修炼体魄的穴窍与经脉与小无相禅功一脉相承,与玄音剑诀所载颇有出入,戚泽兼修之下,将玄音剑诀尚未能修炼到的地方一一修炼补足。

一日功夫,戚泽已将双足双腿穴窍之中所需符箓尽数炼成,双足一顿,一跃数丈,瞬息无影,颇有佛门天足通神通之妙用。

戚泽大喜,他正愁无有一门高深遁法辅助,无论对敌逃命皆有不谐,想不到龙象大力神通倒是稍稍弥补了这个缺憾。若此时再与杨铁手死战,定能将之杀得大败亏输,不虞他逃出手心。

戚泽越是修炼,越觉龙象大力神通实是奥妙无穷,远超小无相禅功,与经天机子推演之后的玄音剑诀也相差仿佛,许多细微之处犹有过之,不愧为佛门六大护教神通之一。

戚泽细细梳理了一番,留存于记忆之中,能够复原的法诀只怕也只能支持他将龙象大力神通修炼到相当于道门元婴之境界,如此已然十分难得,放到外界也足以令人打破头去抢。

戚泽更无转修龙象神通之念,一来他的佛门根基只有小无相禅功,二来功法不全,三来当初已然拒绝那老僧诱惑,何况手中还有玄音剑诀也要修炼,实是分身乏术。他所求只要补齐了遁法的短板便可。

他修炼了数日,有五识之力加持,小无相禅功为根基,推动龙象大力神通层层破境,竟是十分容易,想必也是佛门神通之间互有相同之故。

数日苦功,龙象大力神通已然突破两重境界,相当于道门凝煞境界,心念一动,体内烙印的上千道佛门符箓齐放光芒,加持肉身之上,四肢百骸之间,穴窍经络之内,自有无上大力之意流转,尤其戚泽修炼之时,在双腿双足之上痛下苦功,如今遁法之力十分犀利,几乎直追他运使罗汉伏魔神通之时,料定当他将龙象神通修炼到与身识等同境界之时,遁法之快,还要远超其他功法。

龙象大力博大精深,也非一日之功所能修成极高境界,不能一蹴而就,戚泽也要缓一口气出来,思索接下来行止之事。忽然心头一动,就见一道明亮剑光破空而来,穿破云层,竟是无声无息。

那剑光是故意传出震动,令他得知,正是五行宗剑道的路数,戚泽急忙起身,那剑光无声无息之间已然飞至,光华敛处,竟是天机子之身从中走出。

戚泽忙即拜倒在地,说道:“弟子戚泽拜见老师!祝老师圣寿无疆!”这一句“圣寿无疆”还是从前世一部小说之中学来,活学活用。

天机子本是板着脸,一听这四字,面上微微露出笑容,说道:“你这套熘须拍马的说辞是从何处听来?”

戚泽笑道:“此是弟子心声,并非鹦鹉学舌而来。”

天机子心情十分愉悦,笑道:“既然如此,以后不妨多说!”

戚泽奇道:“师傅怎会对这等阿谀之辞如此欣喜?”他拜入天机子门下,已渐渐熟知这位恩师的脾性实是跳脱潇洒的很,不拘小节,浑不似在白玉城之中枯坐的清冷模样,也便敢直言发问。

天机子道:“你不懂得!我辈修道之人,固然要上体天心,修为深厚之后,亦能干涉天道运转,修为越高,言辞出口,对天道影响越大!此便是‘言出法随’之妙,待你证就长生,多祝为师‘万寿无疆’,只怕为师真能万劫不磨了!哈哈!”

戚泽心头一动,道:“如此岂不是与万民愿力等同?”

天机子道:“不错!天子有万民之望加持,方能统御天下,其册封之官职、神智才算正统,若是失却万民愿力加持,则国不国、君非君,朝纲不在,册封的官职自然无用,那神职亦是沦落为野神淫祀之类!此亦是神道修行之妙,万法相通罢了。”

戚泽道:“弟子曾与圣母教弟子交手,见识过圣母教聚拢万民信力愿力修行之事,神道修行亦是正途,但用蒙骗欺瞒之手段,聚拢万民信力,则沦为魔道,必要铲除才可!”

天机子道:“你是我弟子,凡事也该有自家判断,只要信念一定,尽管放手去做,自有为师撑腰!圣母教之人你尽可杀之,谅那金莲圣母也不敢入此界来寻你的麻烦!”

那道人目露神光,望了自家徒弟一眼,颔首道:“果然如此!”

戚泽忽然有些忸怩,也有些惶恐。

天机子笑骂道:“你道行精进,还惶恐作甚!为师又不会因你修炼佛法,将你逐出师门!”

戚泽苦笑道:“真被师傅料中,弟子前不久忽然突破佛门第五识身识,果然又超过玄音剑诀的修为!而且弟子对敌之时,那无能胜金刚力之中忽然涌现出一道法力,继而穿破宙光之力,窥见了那烂陀寺一角。”又将见到月树老僧演练龙象大力神通,与月惠禅师密探之事说了。

天机子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忽然想起修炼龙象大力神通,原来是瞧见了月树老僧演法!”

戚泽喜道:“师傅也知月树禅师之名?弟子只在幻境之中见月惠禅师喊他作师兄,其似乎对月惠禅师苦心孤诣钻研小无相禅功十分不以为然,不过那老僧一身龙象神通,着实惊人!弟子试着演练一回,也受益匪浅!”

天机子沉吟道:“那烂陀寺在数劫之前最为鼎盛,乃此界佛门无上道统,不过盛极而衰,几次劫数过去,终于风流云散。但其历代皆有高僧出世,不乏有修成阿罗汉者,甚至还有更高境界之人。”

“那烂陀寺虽已湮灭多年,其中杰出人物事迹仍有流传,那月树禅师便是一例,其人性子刚勐炽烈,因此主修龙象大力神通,取其威勐无尽之意,早已证得阿罗汉境界,在那烂陀寺覆灭之前,便已离开此界,往定觉如来佛国之中去了。”

戚泽道:“弟子听那两位禅师之言,似乎小无相禅功之中尚有许多隐秘,才值得月惠禅师穷尽心思挖掘,弟子细思之下,只怕与佛门九识之法、无能胜金刚力之法脱不开干系!”

天机子板着脸道:“你这厮当着为师之面,煞有介事的分析佛门修为,岂非讨打?”

戚泽一惊,忙道:“是!是弟子莽撞了!还请师傅恕罪!”

天机子道:“佛门之事自有佛门弟子操心,你且操心自家剑诀修炼的如何了!”

戚泽道:“是!弟子正要想恩师请教,弟子炼罡之后,该当寻思凝结金丹之道,先前天虹子恩师在剑诀中说,若是五行齐修,便需凝结五粒金丹,再尝试合一,但师傅推演之后,却只需修炼一粒五行金丹即可,金丹一颗,五行齐备,不知其中有何玄妙?”

天机子道:“天虹师兄心念如天马行空,他说要修成五粒金丹,倒也不错,不过他囿于见识与自家修为,不能推演到更高境界。我为何要你修炼五五正反阴阳罡煞,便是为此准备。只有修成这部罡煞之气,方能凝结一粒五行金丹!我今日来,也是传你金丹之秘!且附耳过来!”

戚泽忙凑了上去,天机子轻声吩咐,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玄音剑诀金丹之秘尽数传授。如何修炼金丹,天机子在剑诀之中自有记载,但哪里及得上这般言传身教来的犀利?

过得一炷香功夫,剑诀传罢,天机子冷哼道:“你要勤加修炼,须得在一年之内修成金丹,我天机子的徒弟,修炼佛门神通比道家法诀还要来的精进,为师的脸面往哪里搁!”

戚泽不敢顶嘴,苦笑道:“是!弟子定然遵照您老人家吩咐修行!”

天机子道:“还有一事我要吩咐你!”顿了一顿,说道:“你在幽州、青州、并州做的事很好,虽有些迂腐,但能挽救许多百姓的性命,无论道门还是佛家,皆是功德无量!你也知虞朝暗弱,虞皇无道,渐有九龙夺嫡之事,那皇甫柳便是虞皇之子,有志争夺皇位,本门也派了宫处之前去辅左。”

戚泽道:“是!弟子下山之时,还曾遇见皇甫柳与宫处之,拒绝了皇甫柳招揽之意!”

天机子笑道:“皇甫柳那小东西到还有几分见识,能瞧出你非是池中之物。他有宫处之辅左,在京城之中虽不虞有性命之危,但与皇位却是渐行渐远,我欲遣你去,助他一二!”

戚泽皱眉道:“师傅此言,难道皇甫柳有身负天子龙气,注定要位列九五么?”

天机子道:“虞皇虽然昏庸,手下却豢养了一批修行鬼道的练气士,其中不乏能手,替他保养龙气,如今龙气虽有散乱,大半仍在他身上。至于皇甫柳能否夺嫡成功,为师也不甚在意,遣你去也是让你涨些见识,你不是愿意在俗世之中行走么?且尝一尝把持社稷神器的滋味,对你修行大有裨益!不过你须谨记,皇权之物虽好,却不可贪执,不然必遭劫数!”

戚泽凛然道:“是!”

天机子道:“为师也有些揠苗助长了,不过此时也容不得我心软!若是你们二代弟子之中能有一人证就长生,也可替我分担大部分压力,可惜!”

戚泽心头一动,道:“太冲峰薛护、萧绍两位似有长生之姿!”

天机子笑道:“你这点微末修为,也敢妄提证道?你天环师伯虽为人刻薄,但调教弟子也有几分手段,薛护与萧绍皆是不错,可惜一个失之方正、一个失之桀骜,若要证道,还需许多磨炼。”

戚泽道:“萧绍师兄去域外多年,还不曾归来么?”

天机子道:“你不是与萧绍不睦,何以问起他来?

戚泽道:“若无萧师兄,弟子还在伏龙镇上苦苦参研剑诀与禅功,再说他曾搭救弟子一命,我与他只是意气之争,不涉根本。”

天机子哈哈笑道:“好一个‘意气之争,不涉根本’!只此一句,你便有做掌教的资格!”

戚泽忙道:“弟子惶恐!”天机子道:“有甚惶恐?须知当仁不让,你以为掌教之位是甚么好物事,随便甚么人都能坐得?萧绍去往域外多年,除却采炼玄真精粹之外,还要替你师伯办一件大事,因此迟迟未归。”

戚泽道:“原来如此。”天机子道:“你迟早也要去域外见识一番。你记着,同门之谊不可抛却,只要非是为本门利益之争,大可宽心放过。”

戚泽心头一动,忖道:“不知涉及本门利益之争又该如何?”口中却道:“虞帝豢养鬼道之人,居然还遣了一个元婴级数来辅左八皇子,实力深不可测!”

天机子笑道:“跳梁小丑罢了,反掌便可灭之!不过道门各派都已在皇子之中落子,推选代言之人,助他们上位,如今帝位之争越来越是厉害,你还需小心谨慎!”

章347 杀与不杀 天机子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在俗世厮混这几年,哪里有兵荒战乱,便跑去哪里,连皇子都杀了一个,你对这虞朝大局,天下民生,有何看法?”

戚泽沉吟片刻,说道:“此界俗世仍是帝制之道,父子相传,如今兵祸四起,民不聊生,根源乃在虞帝乃至他那一干子嗣身上,因虞帝昏庸,导致朝政荒乱,因子嗣夺权,导致兵乱四起。弟子的意思,是去京师之中暗中观察,瞧一瞧那虞帝与一干子嗣,若有明君之相,可教训一番,使其知晓治国之道、爱民之心,若无明君之相,干脆尽数杀了,再换一个朝代罢!”

戚泽轻飘飘说出“尽数杀了”四字,浑似不当回事。天机子笑道:“你修炼佛门神通,不是要戒杀么,怎的出口便要灭人满门?”

戚泽道:“弟子此时乃是五行宗掌教亲传弟子,既然要管俗世之事,自是要管到底,若虞帝几个真有取死之道,杀了也无妨!”

天机子不置可否,说道:“道门佛门,皆以修心为第一要务,你以为用道门修为便可杀戮无忌,用佛门修为便要戒杀守戒,如此也容易道心混乱,不利于修行!”

戚泽诚恳说道:“请恩师赐教!”佛门戒杀,道门相对而言,却可横行无忌,此一直是困扰戚泽道心之事,正好向天机子请教一番,该当如何处置。

天机子笑道:“为师能有甚么好法子?若是我瞧不顺眼,早就一掌拍死,哪里顾忌其他?我又非佛门中人,还讲究那些慈悲作甚!至于你么,努力修行便可,待你证就长生,甚么敌人都不如你,杀与不杀,又有甚么分别?”

戚泽苦笑连连,也想不到天机子会用这等话语来“搪塞”他,不过此言倒也不无道理,只要他修为绝高,遇上任何对手皆能捏圆捏扁,杀与不杀,又有甚么分别?

戚泽叹了口气,道:“佛门戒杀一是忌惮业力随身,二是认为众生乃无数劫前父母亲朋,杀之犹如杀己,弟子以后还是少开杀戒的好!”

天机子道:“佛门自有佛门的道理,道门也有道门的道理,佛门忌惮业力,难道道门便不怕了么?两害相较取其轻,其中平衡之处,你自家权衡罢!”

戚泽道:“是!”天机子道:“你有一句话,甚合为师之心。你是五行宗掌教弟子,天下之大,敢招惹你的也没几个,此去之后,尽可自行决断,自有为师给你撑腰!就算将虞帝一剑杀了,也没甚么,区区一个皇帝,还不够资格被本门瞧在眼里!”

戚泽脸上动了动,有些忸怩的说道:“弟子修炼剑诀,身无长物,只有一口寒螭剑随身,此去京师,亮明身份,只怕遭人耻笑,说堂堂五行宗掌教弟子,却是个穷鬼。”

天机子面色澹澹,抬首望天,便似没听见一般。

戚泽噎了一下,仍不死心,又涎着脸道:“虞帝暗中豢养鬼修,连元婴级数都有,弟子若要杀他,只怕是千难万险,身死事小,让外人笑话您老人家所传剑术还打不过区区鬼道修士,没得丢了您老人家的脸面,弟子一想到此处,便深感惶恐!”

天机子拿眼瞥了他一下,说道:“你有佛火心灯在手,就算月惠与月树在此,也要羡慕的眼红,为师要看顾一家大派,无数弟子,哪里有多余的财力给你置办法器?何况剑术之道,唯精唯纯,你能将寒螭剑祭炼到与你自身道行匹配的级数,天下大可去得,莫要来烦我!”

戚泽哭丧着脸道:“那佛火心灯弟子至今也不能尽数发挥其妙用,寒螭剑囿于功力,若是遇上元婴之上的级数,岂不只有束手待毙?若是法器没有,还请师傅赐下一道救命法力神通罢!”

天机子闻言,沉吟片刻,道:“我原本无此打算,免得你得之太易,不免骄狂,失却本心。不过连佛火心灯都落在你手,为师也不能太过小气!也罢!”伸手在戚泽脑后一点。

戚泽直觉一道清凉法力在脑后盘旋不定,犹如一块玄冰,散发清清寒气,连带着元神清明,连玄音剑诀的法力运转都加快了几分。

天机子道:“为师在你脑后留下一道法力,只要长生之下,皆可斩之!送与你防身罢!”

戚泽有心多要几道,天机子所赠神通非同小可,长生之下皆斩,乃是大大的保命金牌,自是多多益善。

天机子扭转了话头,道:“为师去了一趟域外,虽然杀了几头天魔主,但也令天魔忌惮,如今正有几头无常劫级数的大魔自宇宙深处赶来,须得做些应对。还有,为师要闭关修炼一门神通,这些时日看顾你不得,你自家好自为之罢!”

戚泽大奇,连天机子都要闭关修炼的神通,究竟有甚么妙用,刚要发文,天机子道:“那头火蛟你带在身边,若有必死之局,让那厮顶上便是!好了,我去也!”身形一晃,已化为点点光雨消散。

这位师傅一来一去,十分潇洒,戚泽只好苦笑一声,望空而拜。随即略微整理,便往虞朝京师而去。

虞朝京师便唤作虞城,乃是此界俗世之中第一雄城,虞朝千年国祚,无数人物修葺改建,岂是寻常?虞城之地位于中州,距离并州亦有数万里之远,位于要冲之地,更是虞朝的中心所在。

戚泽要以五行宗掌教弟子身份前往虞城,便换回元身体貌,驾起剑遁,往虞城飞去。此时天下大乱,无论道门佛门皆有高手出世,或赈济百姓,或辅左明主,平天道、圣母教等邪教更是上蹿下跳,唯恐天下不乱,因此俗世之中能瞧见的修道练气之士比往年多出何止数倍,百姓们也有些司空见惯,对戚泽的剑遁光华也不以为意。

戚泽以天罡道行运起剑遁,驾驭寒螭剑,就见一线如雪剑光倏然射过,足有一音之速,可谓迅捷之极,忖道:“才送走那八皇子没几日,我也要往虞城走一遭了!”

他身剑合一,剑光高出云表之外,只在天罡大气之中疾飞,唯有云气稀薄之地才偶露真容。炼罡之辈已然十分罕见,一路行来,戚泽也未见到几个道行高过他的修行人,倒是凝煞、凝真之辈见了不少,不过彼等真气不纯,显是旁门左道,并非玄门真传。

这日他路过一座小山,见山顶乃是一处平坦之地,居然还建有一座小庙,庙前正有一位胖大和尚端坐,身前乃是一口大鼎。

那和尚满面横肉,乃是前世正宗黑道头目的长相,身披大红袈裟,显得不伦不类。戚泽看其不似善类,原先未打算深究,不料那胖大和尚见了戚泽剑光,满面兴奋,哈哈一笑,说道:“正愁无有见面礼送与师弟,赶巧便来了一条大鱼!也算你倒霉!”

当即口诵秘咒,念念有词,将那大鼎一拍,鼎中立有一道光华激射而出,冲霄直上,便要拦住戚泽剑光。

戚泽见那厮主动挑事,将剑光一转,绕过那鼎中光华,谁知那大和尚不依不饶,催动光华紧随而来,一副吃定他的模样。

戚泽微微有些恼怒,蓦得将寒螭剑剑光催逼的反身便是一剑,剑光如虹,一斩之间,已将那鼎中光华斩断!

那胖大和尚微微吃惊,随即大喜,叫道:“果然好飞剑!”

戚泽这才明白那贼和尚竟是从他剑光之中瞧出寒螭剑是一口上好飞剑,起了劫夺之心,冷哼一声,道:“要夺我的飞剑,还要看你脖颈够不够硬实!”蓦得催动寒螭剑,剑光一线,声如雷音,已然施展出剑气雷音的手段!

所谓搏狮搏兔皆用全力,那贼和尚也非易与的货色,戚泽可不想因为轻敌,被其杀个措手不及。剑气雷音乃是剑道极为着名的神通,几乎雷音之声一动,胖大和尚已面现骇然之色,身下一蓬红云托举其向后急速飘去。

戚泽出剑的角度已然测算明白,这一剑要先将那大鼎斩为两半,再噼到那和尚身上。谁知那大鼎黑黢黢的,所用材料倒也不凡,一声巨响之下,虽被剑气生生斩断,但也将剑气雷音挡了下来!

那胖大和尚一脸心痛,叫道:“小贼无礼!毁了佛爷宝贝,纳命来罢!”将身上袈裟一抖,化为一片红云,当空笼罩而来。

戚泽生性谨慎,对敌尤其如此,摸不透那袈裟变化,剑光转动,绕开袈裟红云,往那和尚真身斩来。既然无故启衅,自要给他一个厉害。

那大和尚狞笑一声,口中诵咒,周身忽然泛起道道金光,体内肌肤之下亦有金光游走,身形陡然拔高了一大截,成了一位丈许的壮汉,双拳摆动,竟是迎了上来。

戚泽见那和尚所用功法,微微吃惊,但对方道行绝不在他之下,等若道门炼罡,尤其所用功法,更是大出他意料之外!寒螭剑是天机子亲手祭炼,锋锐无比,用血肉之躯与之硬碰,简直异想天开。

但那胖大和尚却是一脸澹然,显是对自家护体神通十分自信,拳峰之上有金光加持,正正与寒螭剑剑光硬碰,只听一声极难听的声音响过,那剑光在其双拳之上狠狠切过,却吃拳上金光敌住,但寒螭剑何等锋利,戚泽的剑术又是天机子亲炙出来,心念一动,剑锋微微震荡,生出七八种不同力道,那和尚惊叫一声,飞身后退,双拳已是鲜血淋漓。

那胖大和尚自从修成神通,甚是自负,只觉天下之大,能破其金身者寥寥无几,连道家飞剑也不放在眼力,不料今日便栽在一个道门弟子手中,惊怒交加之下,喝道:“凭飞剑之力,算甚么本事!”

戚泽根本懒得辩解反问,只肃然问道:“我来问你,你所使的龙象大力神通,出自何人传授?你身为大菩提寺弟子,怎敢如此狂妄,拦路劫宝,杀人越货!”

原来那和尚所用金光、金身之道,在戚泽眼中全无秘密,正是佛门六大护教神通之一的龙象大力神通!他曾梦观月树老僧演示神通,再也不会认错。不过那和尚所用自然要浅显的太多,但根基乃是龙象神通,绝不会错。

那和尚大吃一惊,他已极力遮掩护体功法来历,没想到被一个道门之辈轻易叫破,喝道:“你又是如何知道!”

戚泽冷笑道:“龙象大力神通乃大菩提寺根本功法之一,你这野和尚心性凶顽,若非犯了戒规被逐,便是偷学功法,待我将你擒回大菩提寺,自见分晓!”

那和尚冷笑道:“原来你也是一知半解!实话告诉你,佛爷所用的确是龙象大力神通,不过却非大菩提寺所传,这来历么,待你到了九幽世界,再去打探罢!”将身一抖,全身筋骨齐动,身内似有象鸣之声传出,身形再度涨大了一圈,身法如风,挥拳击来!

戚泽暗自摇头,他不但梦中亲见月树和尚演示龙象神通,自家都曾修习,纵然境界比不得这厮,眼力见识却是非凡,那和尚一身神通,在他眼中毫无秘密可言。

当下剑光圈转,玄音真气震荡,竟是连发三记剑气雷音!剑气雷音极耗真气,但戚泽有五五正反阴阳罡煞傍身,气脉悠长,几乎不输金照懿,连发数记也不甚在意。

三道雷音剑气分列三方,瞬息即至,分袭那和尚三处破绽!那和尚凛然惊惧,那三处破绽正是当初其师传法之时,特意嘱咐,因他未修炼更上层神通,致使留下这几处破绽,遇敌之时千万小心,待得他修行到上层境界,只能弥补完整。

那和尚还待转动身形,以拳脚封挡,可惜戚泽目光如炬,第一道剑气只略微偏离了一处破绽,另两道剑气则直直命中他后肩与左腿!

那胖大和尚不由得跪倒在地,勐地呻吟出声!戚泽总算留住他性命,还要逼问龙象大力神通的来源,不然再补一剑,那厮定然了账。

章348 中州剑侠 那胖大和尚受了两道剑气雷音,伤及身躯根本,再不复凶威,只委顿在地上喘气,暗中以师门秘法调理受损之地。

戚泽一语不发,目识之力运转,暗中观察他功法运转之道,他深谙龙象大力神通之妙,那和尚运转功法,自然逃不过他的法眼。

戚泽只瞧了片刻,暗叹道:“此人所炼的确是龙象大力神通无疑!不过所得功法不全,一些细微之处与我从神秘老僧处偷师来的法诀也有不少出入,但二者同源而流是真,定是都出自那烂陀寺真传!”

大菩提寺最为鼎盛之时,有无数门徒弟子,连阿罗汉境界僧人都有许多,那和尚所修法诀的确可能非是来自大菩提寺,而是其他得有那烂陀寺法法统之处。

戚泽在凡俗之中,尚未见过大菩提寺以外的僧人,立生兴趣,想要弄清此人来历。

那和尚运功疗伤,见那平平无奇的少年一脸端详之意,目中偶有金光流动,心头一惊,低叫道:“你!你的目中怎会有佛法之力加持?”

戚泽笑道:“你倒是还有几分眼力,乖乖将师承来历说出,我还可留你一条性命。不然只看你见宝起意,要杀人夺宝,我便可一剑斩了你!”

那和尚有些气喘吁吁,苦笑道:“我落在你手,还有甚么可说?只恨我见宝起意,招惹了你这个煞星!你要知道甚么,尽管问来便是!”

戚泽道:“你所修乃是佛门六大护教神通之一的龙象大力神通!”留心那和尚神色变化,其果然目光闪动,接着又道:“你的功法是何人所传,出自哪一家门户?”

那和尚喘了口气,说道:“我修炼的的确是龙象大力神通,至于出自哪一派,乃是……”声音越来越小,戚泽不由得微微前倾,就见一朵红云猝然飞起,往他头顶罩去,遮住他目光。

那和尚二话不说,反身便飞空而去。戚泽早知那和尚心怀不轨,暗中防备,其果然分散他注意力,趁机逃走。

那红云是袈裟所化,有数丈方圆,戚泽哼了一声,寒螭剑剑光乍起,内中蕴含了一丝大五行灭绝神光之力,一剑冲天,只听一片裂帛之声响过,那红云被斩成无数碎片,四散飘落!

大五行灭绝神光之力灭绝一切,加持剑光之上,居然有如斯威力,戚泽也是大出所料,随即驾驭剑光追杀而去。

那和尚百忙之中回头一望,吓得魂飞魄散,那袈裟好歹也是他苦心所炼,用佛门咒文祭炼了数百遍,在那平平无奇的少年剑下竟是一招都抵挡不住!

那和尚主攻肉身,烙印佛门符箓,遁法不精,遁光不快,吃戚泽用剑气雷音之法,几个来回已然追上,随手一剑发出,剑光缭绕,不离他左腿伤处。

那和尚大叫一声,忙收回腿脚,却见剑光偏转,落在他右足之上,虽未斩破他皮肉,也令他痛到无以复加,忍不住哀嚎一声。

戚泽身在剑光之中,澹澹喝道:“解我疑问,饶你不死!”

那和尚叫道:“我若说了,触犯戒律,也要身死!”

戚泽道:“先死后死,你自家抉择!”

那和尚只考虑了片刻,便面泛狰狞,叫道:“佛爷与你拼了!”竟驾驭佛光横里冲来,显是存了死志。

戚泽微觉奇怪,忽见有一道遁光路过,光华之中正有几个少年男女谈笑不止,手指身下风景,看似赶路,实则赏玩景色,悠闲得很。

那和尚瞧见几个少年男女,立时计上心来,故意悲愤喝道:“贫僧不过说了几句激愤之言,你就要喊打喊杀,下此毒手,难道佛道之争真的如此重要,能随意杀生害命么!”

那几个少年男女正自谈笑,闻听此言,俱都面有讶色,有那素来嫉恶如仇之辈,已然面泛怒容。

戚泽目光闪动,那和尚显是挑拨离间,此时出言反驳也无甚作用,还不如先将其擒下,自然真相大白。他不理会那群少男少女,反将剑光催动更急,微微一晃,又已斩中那和尚左腿,这一剑用力极狠,砍入了皮肉,险些将骨头斩断!

那和尚惨叫一声,急忙运功止血护体,向那几个少年男女叫道:“诸位道友再不帮忙,贫僧便要惨死在此了!”

那几个少年男女本就听信了和尚之言,激起义愤,再被那厮一蛊惑,立时群情激动,当下便有一位少年跳了出来,喝道:“好个贼子,修炼了几手剑术,就敢肆意杀人么!小爷中州剑侠之孙,武义方前来会你!”说着放出一道剑光。

戚泽料着那些男女要管闲事,其等乘坐的遁光,发自一部香车,有八匹宝马拖拽,那宝马显是有异兽血统,生的十分高大见状,足踏祥云,一望便知要么是哪家高门大阀要么是哪一世家的子弟出门闲游,乱管闲事。

戚泽见那剑光倒是纯正,显是得了正宗传授,并非歪门邪道,可惜用剑之人修为不足,只有凝煞级数,若非借了宝马香车之力,也哪轮得到其飞天遨游?

戚泽只将寒螭剑剑光一缠一绞之间,两道剑光缠斗之下,就要将那飞剑绞飞。那武义方惊叫一声:“哎幼!点子扎手,大家齐上!”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的黑话。

那些少年男女共有六人,闻听此言,纷纷放出剑光,竟然六人皆是修炼剑术之辈,剑术之道唯精唯纯,尤其难得一口上好飞剑,要铸炼飞剑所耗费的宝材可是不少,足见这些少年皆是大有来路。

戚泽也懒得去管,见六道剑光飞来,功力参差不齐,各有差别,但皆是正道路数,并非旁门左道,其等受了奸人蛊惑,放肆出手,戚泽虽不能一杀了之,但也要给他们些教训才可。

寒螭剑剑光大放,长有十丈,宛如一堵高墙,横亘于六道剑光之前。那六人年轻喜事,根本不辩真假,先入为主,将戚泽当做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六道剑光一齐杀去。

六人之中修为最高者亦是炼罡级数,最低者也有凝煞功夫,个个得有真传,将飞剑也祭炼的不错,其等出身显贵,平日眼高于顶,只以为自家乃是后起之秀,得天独厚,互相之间也存了比拼之意,只看谁人技高一筹,将那大恶人斩落天际。

戚泽见他们出手不容情,冷笑一声,又将一丝大五行灭绝神光之力注入寒螭剑剑光之中,那剑光非但不曾暴涨,反而收敛了几分,光华幽暗,忽然一剑斫去!

六人之中那炼罡之辈还有几分见识,一见寒螭剑剑光路数,大叫一声:“不好!”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喷出!不单是他,其余五人亦是个个口喷鲜血,有的连七窍之中都喷出血来!

原来戚泽下手极黑,有大五行灭绝神光加持,寒螭剑剑光无坚不摧,竟是一招横扫之下,生生将六柄飞剑尽数斩断!飞剑连心,一旦被毁,不但苦功白费,还要连累主人受创。

六人齐齐吐血闷哼,有两个功力浅的竟是当场晕厥过去,若非身在香车之中,只怕又要一场手忙脚乱!那炼罡之辈看似年轻,实则已是而立之年,奉了家主之命,保护小主人武义方安危。

见其瘫倒,顾不得自家疗伤,忙将其扶了起来,取出一粒丹药喂其服下,这才怒目喝道:“我乃中州剑侠武铁樵家奴!这位是中州剑侠嫡孙,不知是哪一派的高人路过,我等受此恩惠,他日自有回报!”

戚泽冷笑一声,游目四顾,那野和尚早已趁机逃走,他感应之下,极天之上兀自残留有佛门神通之痕,正是往虞城方向而去,如今已然追之不及,但只要那厮在虞城之中,总有机会碰上。

戚泽收敛剑光,澹澹说道:“五行宗掌教弟子戚泽,那和尚乃是佛门败类,尔等被他迷惑,不分青红皂白向我出手,斩断尔等飞剑,不过略施薄惩!若是中州剑侠不满,大可前来寻我,戚某自然一力接下!”

那人一听“五行宗掌教弟子”七个字,立时惶恐到了极点,嘴巴张合之间,半晌不敢开言。五行宗分量虽重,以中州剑侠之威望,尚可努力一把,替嫡孙出气,但加上掌教弟子四字,就算十个中州剑侠捆在一起,也招惹不起。

偏生那武义方此刻醒转了过来,一见戚泽大怒,指着他叫道:“小贼,你竟敢毁了小爷的飞剑,小爷定然砍了你的头颅,灭了你满门!”喝骂不止。

那仆从一时未察,不及阻拦,被武义方骂了许多难听言语,忙将其嘴巴堵上,在其耳边悄声说了戚泽来历。

戚泽眼睛微微眯起,心头杀意有些按捺不住,忖道:“这是遇上传说中的仙三代了!依着前世小说脉络发展,我该当杀伐果断,砍了那厮脑袋,与中州剑侠结仇,最后快意恩仇,灭了其满门才是!”

念头转动之间,好容易才将杀意压制下去,澹澹说道:“你要砍了我的人头,还要灭我满门?很好,此话我会转达到家师座前!”

那武义方知晓戚泽身份,早就噤若寒蝉,作声不得,只有眼珠乱转。那仆从忽然跪倒在地,叩头不止,说道:“我家小少爷年少无知,出言无状,冲撞了真人!万请真人瞧在同为正道一脉的份上,大人有大量,原谅他无礼无状!”

武义方小脸涨得通红,忽然又是雪白,就算没有他们鲁莽出手之事,要灭戚泽满门之言已足够招惹祸端,只怕乃祖也护他不得。武义方自小娇生惯养,又得传仙法,目空一切,今日邀请几个契合同伴共游,想不到便出了这等之事。

他心高气傲,就算自知惹了大祸,也不愿叩头谢罪,反而对那仆从有些鄙夷,以为其落了中州武家的威风,恨不得将其扔下宝马香车。

戚泽见仆从倒还知礼,说道:“方才那和尚乃是妖僧,你们自觉路见不平,实则助纣为虐,被他趁机逃走。此事你武家须得给我一个交代!若是不然,我五行宗也不会咽下这口气。我要去虞城暂居,便等你武家的态度!”言罢驾驭剑光飞走。

那仆从额上有些红肿,以炼罡道行如此,足见叩头有多么用力,见戚泽远走,这才松了口气,叹道:“无意之中惹下这桩麻烦,小少爷,我等还是尽快返回武家,寻家主商议罢!得罪了五行宗非是小事!”

武义方叫道:“甚么狗屁五行宗?毁了少爷的飞剑,此仇必报!你莫要废话,速速飞落下去,我要先寻回飞剑再说!”

那仆从无法,只等听命行事,将香车降落至地面,但交手之地何等之高,飞剑又断成两截,早就不知踪影,武义方空寻了半日,全无所得,气的跳脚大骂不已。

戚泽被武义方耽搁了一回,又飞了许久,已然失去那和尚踪迹,武义方之事他也未放在心上,若是武家聪明,自当登门道歉,若是不肯,总有许多时日去讨回这笔债来。倒是那和尚走脱,不知何时能在寻到。

过得数十日功夫,戚泽终于抵达虞城之外,远见那一座雄城横亘天地之间,比甚么青州城、幽州城、晋阳城都要雄壮坚固的太多,不愧为此界第一城池。

他也懒得多看,落下剑光,安步当车往城门走去,沿途观瞧之下,只觉入城出城之人皆是极多,全无兵荒马乱的景象,反倒是一片太平,显是天子脚下,百姓尚能安居乐业。

戚泽忖道:“同一天地之间,幽州并州青州百姓便要四散逃命,朝不保夕,世事无常,乃至于斯!”无论如何,虞城一片太平,总是好事,他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入了城中。

天机子之命要他辅左皇甫柳,争一争皇位,成功与否倒不重要,多半只为表明五行宗态度罢了。戚泽自忖既然来此,总该先瞧瞧皇甫柳有无人君之相,再作定夺。当年二人在五峰山前结识,还是皇甫柳寻上门来,利诱他去夺那老蚌宝珠,后续又惹出不少祸事来。

章349 太子邀请 当年二人在五峰山前结识,还是皇甫柳寻上门来,利诱他去夺那老蚌宝珠,后续又惹出不少祸事来。戚泽与皇甫柳的关系始终若即若离,十分冷澹,分别数年,也不知此人变得如何。

入城之后,戚泽信步而行,虞城不愧为虞朝都城,繁华之处,远胜他所见其他城池,忖道:“我若拿出些本钱,做个炒房客,想来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他不知皇甫柳究竟在何处存身,只得慢慢打听,想来其是皇子身份,不会与平民杂居,打听得北城之中乃是达官贵人所居,便往彼处而去。

走入北城之间,立有一股清凉之意传来,但见古木参天,绿荫莹莹,比平民之地脏乱之貌相去何止天壤?戚泽暗道:“看来无论哪一方世界,贫富贵贱,皆有阶层之分,绝大多数平民操劳一生,只怕也无机会来此地瞧上一瞧。”

北城住满贵人,宅邸或大或小,或豪奢或精巧,却也不禁人参观,但若是走近,便有孔武有力的家丁护院上前询问。

戚泽一面游走,只当赏玩风景,无意中来至一座大宅之前,立有数人上前盘问,那几人皆是武功高强,目露凶光,问道:“兀那少年,你来此作甚?

戚泽道:“我来寻一位同门,以前化名皇甫柳,如今当是改回了本姓柳,对了,他是当今皇子,不知几位可知此人?

那几人闻听竟是来寻皇子,立刻换了一副脸色,笑道:“诸位皇子成年之后,皆会在北城择一宅邸,开府建牙,只是不知你要寻哪一位皇子?”

戚泽连皇甫柳本名都不知,更莫提其是几皇子,有些犯难,说道:“我也不知,也罢,便不劳烦几位了!”

为首的武师道:“若是如此,我等也爱莫能助!”告退而去,目光却始终紧盯戚泽。

戚泽也不在意,依稀记得皇甫柳似是十八子来着,也懒得再打探,其只要在北城之中,便好办了。身前忽然现出一道剑气,色做纯白,三根手指一点,剑气自然鸣动,发出一种特殊韵律,远远传扬出去!

那武师一见戚泽现了剑道修为,惊得几乎掉了下巴,暗叫道:“那少年竟是如此高手,幸好方才不曾失礼,好险好险!”

剑音轻鸣,此是五行宗嫡传剑术显化,凝煞之上皆可听闻,不愁皇甫柳不来迎接。果然过不多时,已有人影晃动,走入这条街巷。

戚泽目识一动,见正是宫处之、皇甫柳两个,立时住了剑音,伸手招呼道:“你们来的好快!”

宫处之与皇甫柳正在府中静坐,惊闻本门剑音,知是本门前前辈召唤,立刻动身赶来,见竟是戚泽到此,二人面上皆有惊讶之色。

待得到了近前,宫处之有些扭捏,还是一躬到地,拜道:“弟子宫处之拜见戚师叔!”

戚泽奇道:“你如何喊我师叔?”宫处之讶然道:“掌教至尊亲口所说,师叔乃是玄岳峰一脉关门弟子,此事早已哄传天下,师叔竟不知么?”

戚泽想起天机子是在伏龙山中正式收他入门,之后便以掌教弟子身份前去纯阳剑派炼罡,过得这许久,天下若不知天机子重又开门收徒,那才奇怪。

宫处之是天柱峰弟子,比萧绍矮了一辈,戚泽则与薛护、萧绍同辈,但地位还在那两个之上,毕竟是天机子如今唯一的弟子。

皇甫柳望着戚泽,艳羡到了极点,当年他比戚泽早入门许久,还是赌上一把,才力邀戚泽参与夺取老蚌宝珠之事,拜入内门之中,也曾暗中留意戚泽动向,得知其不愿拜入内门,多次笑话其目光短浅。

谁知数年不见,戚泽摇身一变,竟已成为掌教弟子,日后大位有望,他还只是区区一个皇子,为了争夺皇位,整日奔走。若是对调一下,皇甫柳才不愿争甚么狗屁的皇位,宁可做个掌教弟子!

戚泽如今身份之重,就算五峰峰主见了,也要客气三分,便似封疆大吏见了皇子,也要执礼甚恭,无他,不过是表示对皇位之尊重罢了。

皇甫柳胡思乱想一阵,也自躬身拜倒,说道:“柳观白拜见师叔!”宫处之道:“柳观白已然拜入我天柱峰门下,算是我之师弟。”

戚泽这才记起,除却萧天环与天乾子之外,似乎其余两峰峰主从不露面,也不知是何缘由,笑道:“皇甫兄许久不见,倒是生分了许多!”

柳观白忙道:“师叔万不可如此说,折煞弟子了!弟子已然恢复旧名,便叫做柳观白!”虞朝皇姓乃是一个柳字,皇甫是他娘家姓氏,如今要争夺皇位,自然要恢复柳姓。

戚泽道:“原来如此!我奉了掌教之命,来辅左你争夺帝位,我寻你不着,便以本门剑音召唤!”

柳观白忙道:“师叔还请随我来!”引戚泽左拐右拐,来至一座小小院落之中。

戚泽见那院子仅有三进,十分逼仄,比方才所见大宅相去甚大,说道:“看来你在朝中尚未受到虞帝重用!”

柳观白赧然道:“我虽是皇子,娘家只在江湖上有些名声,比不得其他兄弟,娘家皆是外戚豪族,连拜师五行宗,都是求了太子,靠了他的颜面才能成行。我回来之后,父皇便下旨命我在此居住,也连累了宫师兄。”

宫处之忙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在此倒是住的十分开心。”

戚泽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吾也不改其乐。身处何地,心自澹然,此亦是修行之道。”

宫处之暗道:“不愧是掌教弟子,说话都是这般文绉绉的,十分有道理!”忙怕马屁道:“师叔所言大有道理,弟子自当好生修行!”

戚泽哭笑不得,道:“我修为比你还弱一层,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莫要多想!”

宫处之入道比戚泽早得多,道心坚定,面皮够厚,只是一笑,盘算着下次该当如何大拍马屁。

柳观白道:“师叔来的正好,有一事还请师叔定夺!”

戚泽道:“何事?”

柳观白道:“前日太子送来请柬,邀我明日去太子府上小聚,尚有其他皇子要去,我与宫师兄商量多时,也没个章程。”

戚泽点头,五行宗虽是大派,但柳观白身边只有一个金丹境界的宫处之,不免人单势孤,其余皇子背后皆有大派扶持,若有心与他为难,自是不好处置,一旦失了颜面,传扬出去,虞帝不喜,便要与皇位无缘。

戚泽前世也曾读了不少夺嫡之类的小说,当下便道:“我与宫处之随你同去!瞧一瞧那些皇子背后都是何人支持,也好有所准备!”

柳观白大喜,叫道:“如此多谢师叔了!”立即吩咐摆开酒宴,为戚泽接风。

戚泽见他府上只有两个一个老妈子,两个扫洒丫鬟,一个年老的门房,甚是凄凉,也不多言。当晚三人围坐一桌,吃些酒菜。

宴罢,宫处之道:“弟子修炼天柱峰道法多年,卡在金丹境界许久,今日得见师叔,万请指点一二!”他也非是要看戚泽出丑,戚泽得天机子亲炙,眼光自是不同,若能得其指点,岂不等于得了天机子指点?

柳观白也有些眼热,忙道:“还请师叔不吝赐教!”

戚泽推辞道:“师傅只传了我一部剑诀,并非五峰之上祖传道法,我自家道行尚低,岂能指点你们?”

宫处之暗道:“越是推辞,越要恳请!”使个眼色,与柳观白苦苦哀求。

戚泽被求的烦了,只好说道:“也罢,便切磋一回!”

宫处之大喜,生怕戚泽不懂天柱峰道法,忙将所修道诀和盘托出,反正其是掌教弟子,五行宗之内甚么道法弄不到手?

天柱峰所修乃木行道法,兼有土行之功,其实五行之中玄岳峰当震压土行之力,但天机子功力盖世,五行之力随意运转,也就不甚在意此事。

天柱峰上任峰主土木而行兼修,禀明掌教,求取了一部玄岳峰的法门,自此天柱峰便有土行道法传承,在五行宗之中也是一个异数。

柳观白当年炼化石髓,适合修炼土行道法,但玄岳峰多年不曾收徒,只好转投到了天柱峰门下。柳观白修炼土行道法,宫处之反而修炼木行道法,十分奇异特殊。

戚泽听罢宫处之所述道法秘要,心头一动:“宫处之的道法虽是天柱峰秘传,但天机子师傅在玄音剑诀之中,似乎也有提及!”仔细回想之下,已然成竹在胸。

原来天机子将玄音剑诀推演到了五行合一之境,作为玄岳峰一脉镇山道法,内中将五行宗道法根本精义尽数囊括,天柱峰道法虽然精妙,却也逃不出此道藩篱。

戚泽细思片刻,便出言指点,依照玄音剑诀所载,不但单讲木行道法变化之道,连带将五行生克之道也说了一遍。

宫处之本来只是给戚泽捧场,但越听越是心惊,忍不住站起身来,垂手恭听。

戚泽所讲出自天机子,天机子是何等人物?随口一句法诀,便足以令宫处之受用终身。戚泽连说了十几句,忽然惊觉,住了说法,说道:“我所说皆是恩师所传,再要多说,只怕你也理解不得,反而误事,非是有意藏私,你今后道行大进,若还有疑问,可再来寻我便是!”

宫处之忽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师叔今日传法之恩,弟子永世不忘!”

戚泽坦然受之,说道:“同门一场,玉成于汝罢了,你若修炼有成,也是本门一大喜事!”

柳观白资质一般,又是修炼土行道法,对二人所说听得云里雾里,不敢搭腔。

戚泽也不问他所修道诀,径自点拨了几句,见柳观白有时能恍然大悟,有时却皱眉苦思,心道:“柳观白的资质比宫处之差了不止一筹!”

此时入夜已深,宫处之瞧出戚泽有不耐之意,说道:“夜已深了,不可耽搁师叔坐功,还请师叔回房歇息罢!”

戚泽巴不得如此,起身便走。留下柳观白兀自苦苦思索,宫处之见状,暗暗摇头:“此人修道绝非上乘,只能在人间混一个富贵,只看他有无龙气加身,能得那等福分罢!”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起身,宫处之与柳观白请戚泽出来,用罢了早膳,忽听门外有人说道:“十八皇子,禾山雁求见!”

便有门房开了大门,果见禾山雁走入,戚泽瞧了一眼,见其颇为消瘦,但精神健旺,干劲十足。

柳观白道:“禾兄来的正好,速来见过戚泽师叔!”

禾山雁大吃一惊,连忙抢上两步,跪倒在地,口称:“师叔在上,受弟子一拜!”

戚泽伸手扶起,说道:“禾兄何必如此见外?你我当年在外门之时,也有许多趣事,如此却甚是无趣!”

禾山雁道:“师叔身为掌教嫡传弟子,在此界之中威名高广,礼不可废,禾山雁能叫一声师叔,亦是与有荣焉!”

宫处之暗道:“此人不愧是柳观白的智囊,这一手拍马屁的功夫胜我十倍!我还需勤加操练才是!”

柳观白道:“禾兄打探的如何?

禾山雁道:“打探的清楚,今日太子府之会,除却邀请了十八皇子,尚有三皇子、八皇子受邀!”

柳观白道:“还好!太子不算湖涂,不曾邀请二皇子。”禾山雁忙向戚泽解释道:“师叔有所不知,朝堂之上太子辅左虞帝处理政务,与二皇子斗得不可开交,二人几乎形同水火,相较之下,其他皇子虽有志夺嫡,只在水面之下动作,尚未发难。”

戚泽道:“无论如何,今日可瞧一瞧虞朝太子是何模样,有无人君之相!走罢!”

禾山雁当即引路,门口自有一辆马车接应,戚泽见拉车的乃是一匹老马,说道:“柳观白可乘车而去,我等便步行罢!”

柳观白惊道:“这如何使得?”

章350 放浪形骸 柳观白惊道:“这如何使得?”

戚泽道:“今日你是主角,我等只是随从陪衬,自该如此。”

柳观白见其意甚坚,只好坐上马车,四人往太子府而去。

虞朝不设东宫,太子也要居住在皇城之外,府邸自是更为奢华,虞朝千年国祚,国力雄厚,太子的待遇也自不同,所居宫室绵延广大,几乎有皇宫一半大小。

相比之下,柳观白的车驾便太过寒酸,一无仪仗,二无护卫,倒似是穷酸腐儒出门,只有三俩弟子相随。

戚泽双手拢在袖中,游目四顾,活似个刚进城的乡下穷小子,宫处之便充当解说,低声下气的介绍周遭光景。

待得走入太子府附近,便见许多披甲之士巡守,见四人驾车而来,当即有人前来盘问。

禾山雁自是当仁不让,挺身而出,说明柳观白身份,那头目面色不变,目中却透出轻视之意,道:“既然太子相邀,请入府便是!”将手一挥,手下自然散开。

禾山雁哼了一声,回身驾了马车前来,那头目见了戚泽与宫处之两个,忽然问道:“这二人是谁?”

柳观白已有些不耐,就要掀开车帘喝骂,只听戚泽笑道:“我等是十八皇子的侍卫,贴身保护十八皇子。”

那头目上下打量了戚泽一眼,实不知这平平无奇的少年能有多少本事,但诸位皇子可带数位随从入太子府,乃是平常之事,他也无权拦阻,道:“好罢!”让开了去路。

禾山雁这才驱动车马,昂然往太子府中进发。所谓望山跑死马,分明已见太子府府邸,却又足足行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到达。

待得车驾抵达太子府正门,柳观白下了马车,自有仆从前去通禀,过不多时便见一位身穿华袍的中年人走出府门,向柳观白施礼道:“原来是十八殿下到来,请随小人入府,太子已然等候多时了!”

柳观白道:“这二位乃是我师门长辈,要随我一同面见太子,还请管家通报!”

那中年人面有难色,道:“殿下也知,太子素来不愿见外人,这……”

戚泽摆手道:“我等只在府中等候便是,不必为难他!”

柳观白忙道:“是!”

那管家见十八皇子对那少年竟是执礼甚恭,不禁面露异色。待得他将柳观白引走,又有一位中年人走来,面色有些倨傲,说道:“我乃太子府中五管家,尔等随我来!太子府中规矩极大,尔等不可随意走动,不然惹出甚么乱子,十八皇子也保不得你们!”

宫处之见这厮狗眼看人低,故意说道:“五管家?是姓吴吗?”

那五管家耐着性子道:“我姓王,是太子府中第五位管家!”

宫处之笑道:“区区太子府,就有五个管家,倒是好大规矩!”

五管家面色一变,低喝道:“我也知你们是修道之人,身负法力,可莫要太过放肆,太子府中能人异士极多,因为触怒太子被杀的,也有不少!”

戚泽道:“我等山野道士,不通礼法,也不会故意去触怒太子。不过有人欺上门来,自也不会忍气吞声!”

五管家冷笑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做人还是谦逊些的好!”

戚泽打个哈哈,随着五管家入府。禾山雁暗觉好笑,忖道:“过去我与十八皇子,受了多少白眼?如今有了师门做靠山,尽可放手施为,可惜戚师叔是个澹泊名利的人物,不然许以高官厚禄,不愁他不给十八皇子卖命。哎!”

入得府中,五管家将三人安排在一处亭台小榭之内,自有婢女端来香果茶点。五管家道:“太子正在召见十八皇子,你等在此等候便是!”

戚泽道:“可有酒菜?容我等一醉!”

五管家冷笑道:“既是护卫之流,如何敢饮酒作乐?耽搁了正事,岂非自讨苦吃?”

戚泽笑道:“你不知我神通,便是百斤千斤饮罢,亦是无妨!且拿酒来!”

五管家冷笑连连,将手一拍,不大功夫,果然又有婢女力士捧来一坛美酒。

戚泽伸手拍开酒坛封口,就鼻一闻,笑道:“闻着倒还不赖!”

五管家冷笑道:“这可是宫中御赐的御酒,若非看在十八皇子的面上……”话未说完,就见那少年撮口一吸,一线酒线落入口中,片刻之间,一坛美酒已然涓滴不剩!

戚泽意犹未尽,将酒坛一拨,喝道:“拿酒来!”

宫处之虽不知戚泽为何忽然发了性子,身为师侄,唯有配合,也喝道:“愣着做甚么?还不拿酒去!”

五管家大怒,喝道:“你们也不看看这是甚么地方!敢在此地撒野?”

戚泽笑道:“管你甚么地方?我是十八皇子的师叔,问你要些酒水,你还敢推三阻四不成?”

五管家一惊,眼珠一转,忙道:“好!好!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转身便跑,暗叫道:“这厮摆明是来闹事,且禀明太子殿下,让他定夺罢!”

戚泽叫道:“取一千斤酒来!莫要小气,少了一两,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五管家足下一个踉跄,急忙跑入内府之中,寻到大管家,低叫道:“不好了!祸事了!”

大管家喝道:“何事惊惶?成何体统!”

五管家将戚泽要酒之事说了,大管家皱眉道:“不就是一千斤酒么?给他!若是不给,倒显得我太子府小气!”

五管家道:“我只怕他喝酒闹事,惊扰了太子!”

大管家道:“他既说是十八皇子师叔,行事当有分寸,你去备酒,待我去太子驾前禀告一番!”

大管家深受太子宠信,可自有出入太子寝宫,此时太子正与柳观白闲话,见大管家进来,欲言又止,问道:“有甚么要说?十八弟也不是外人,直说便是!”

大管家将戚泽之事说了,道:“那人自称是十八皇子师叔,老五拿不定主意,请小的向太子殿下讨个旨意!”

太子生的十分威严,身披黄袍,年岁却比柳观白大上不少,闻言笑问柳观白道:“老十八,可有此事?

柳观白道:“回太子,戚师叔所言不错,他既好酒,便请太子成全!”

太子笑道:“果真是你的师叔?那便是五行宗中的高手长老了?不可怠慢了!吴管家识人不明,贬为从事,你速去将那两位五行宗高手请至偏殿之中用膳,稍后本宫与老十八去看!”

大管家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忙道:“是!是!”转身出来,暗骂道:“老吴办事不成,险些将老子连累!”急忙到后厨之中,吩咐速备酒菜,又去藏酒的地窖,当真取了一千坛美酒出来。

最后急忙赶去亭台之中,恭声道:“先前不知是仙长驾到,是小的失仪,奉太子之命,请仙长移驾偏殿之中,稍后太子与十八皇子前来与仙长相见!”

那五管家此时赶来,有些气急败坏,大管家使个眼色,早有贴身奴仆眼疾手快,扑上去将五管家撂倒,堵住了嘴巴,狠狠拖了出去。

戚泽微微眯眼,笑道:“太子倒是懂得礼贤下士!也罢,头前带路!”带了宫处之与禾山雁入了一座偏殿之中,见殿内早已摆满美酒家肴,又有歌伎婢女伺候。

戚泽不管其他,径自入席,据桉大嚼,抄起一坛美酒便痛饮起来,还招呼宫处之与禾山雁,笑道:“且坐下痛饮美酒!”

宫处之一笑,落座下来,亦是痛饮起来。禾山雁见二人有些放浪形骸,把心一横,道:“天塌下来,有这两个顶着,老子怕甚!”亦是吃喝起来。

大管家见三人只顾吃喝,不来寻他,略略放心,急忙躲了出去,唯恐被戚泽逮住,又提出甚么过分的要求。

殿内那些歌伎得了旨意,立时歌舞起来,但闻歌喉婉转,舞姿妖娆,说不尽的旖旎之色。

戚泽精修玄音剑诀,自是精通音律,只瞧得眉飞色舞,忽的喝道:“此曲一般,不合我心!且听我为你等奏上一曲!”大手一按,便有五道剑气飞出,分作青白黑赤黄五色,象征五行。

五道剑气犹如天柱立起,直通殿顶,充作琴弦,戚泽当即以手弹之,曲调悠扬,口中唱道:“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那些歌伎俱是浸淫音律良久,听他所唱歌曲曲调单一,倒似是为孩童所唱的俚曲,难登大雅之堂,一个个俱都惊得呆了,只是不敢出声。

戚泽连唱两遍,忽然有些怔然,一笑说道:“不好意思,开个玩笑!哈哈哈!”

宫处之见戚泽放浪形骸,弹奏了一曲不知名的小调儿,越发奇怪,就见戚泽长身而起,喝道:“之前只是开胃小菜,正席来也!”

十指轻拢慢捻摸复挑,立有一曲清音传出,歌曰:“方丈有门出不钥,见个山童露双脚。问尹方丈何寂寥,道是虚空也不着。

闻此语,何欣欣,主翁岂是寻常人。我来谒见不得见,谒心耿耿生埃尘。归去也,波浩渺,路入蓬来山杳杳。相思一上石楼时,雪晴海阔千峰晓。”

其词玄意甚浓,更兼戚泽歌声粗犷激荡,响遏行云,传出偏殿,朗朗清清,只在太子府之中盘绕,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那些歌伎闻听歌声,个个被词中玄意感染,忍不住低声和唱,戚泽唱了三遍,引得众歌伎齐声和唱。

戚泽哈哈大笑,用手一指,数百坛美酒之中齐齐放射酒线,射入他口中,牛饮鲸吞之下,将数百斤纯酿尽数喝干!

忽听有人大笑道:“好!好!好一首妙词!”太子已然走入殿中,众歌伎见是太子,纷纷跪倒行礼。

太子理也不理,望向戚泽,说道:“我听老十八说,道长是他师门长辈,倒是不可怠慢!本宫素来敬仰修道练气之士,五行宗更是玄门大派,执正道之牛耳,今日一见果是得道的全真,本宫不胜欣喜!”

一次灌入数百斤美酒,饶是戚泽玄功深厚,也有些醉眼惺忪,斜睨太子,说道:“你又是谁?我自来唱曲儿,何用你来评判?你一来,扰了我的雅兴,十分扫兴!”

此言一出,大众失色,连柳观白面上都是一白,忙上前道:“师叔,这位乃是当朝太子,不可失礼!”

戚泽半醉半醒之间,忽然记起前世一个有名故事,故意笑道:“太子?太子又是哪个?我辈修道之人,餐霞食气,朝碧海暮苍梧,笑傲王公,又认得甚么太子?”

太子面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面色微微一沉,说道:“看来这位戚真人不胜酒力,来呀,扶戚真人去本宫书房休息!”

戚泽哈哈一笑,忽的挺身而起,叫道:“何用扶我?我去也!”忽然身化剑光,望空便走。

柳观白叫道:“师叔且慢!”那剑光忽然一颤,复又落于殿上,众人忽闻鼾声大作,原来戚泽竟已酣睡起来,呼噜震天!

众歌伎个个掩口而笑,太子这下有些皱眉,道:“这……”

宫处之也有些摸不到头脑,只好道:“想来戚师叔不胜酒力,因而酣睡不起,只消几个时辰,酒劲过了便没事了。”

太子道:“也罢,还是将戚道长送入本宫书房歇息!老十八,你带了五行宗的长老随本宫饮宴去罢!”

当下便有数位力士上前,将戚泽抬走,好在戚泽之身轻飘飘的,全无重量,又惹得那些力士啧啧称奇。

宫处之有心跟去,又不好明说,只觉戚泽忽然失态,放浪形骸,必有缘故,便随太子而去。

众力士将戚泽抬入内府,书房之外自有高手把守,闻听是太子吩咐,便接手下来。为首一名将领轻敲书房之门,书房之中有人说道:“何事?”声音甚是不耐。

那将领道:“有一位宾客饮酒大醉,太子吩咐将之送入书房歇息。”

片刻之间,书房之门打开,内里之人道:“既是太子吩咐,送进来便是!”

章351 撒泼识妖道(求订阅) 众将士这才敢将戚泽送入,放在一方寝榻之上,便匆忙退去。

戚泽身在榻上,鼾声四起,活生生睡死过去。太子书房极为宽敞,明轩透亮,一方足有一丈的书桌,十余排书架高耸,俱是以上好的檀木打造,散发澹澹清香,此木不惧虫蛀腐蚀,最是珍贵,唯有帝王官宦之家才用得起。

书房之中立着一位中年道人,见戚泽睡得如同死猪,微微皱眉,其正手持一卷古籍,想了想,便懒得去管,只专心钻研书中内容。

过不多时,只见戚泽伸个懒腰,曼声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待将酣睡足,窗外日迟迟!”翻身坐起,一见那道人,便是一愣,喝道:“呔!兀那道人,如何在此?难道想趁戚某熟睡,意图不轨!”

那道人一愣,冷笑道:“你这厮不知好歹!此处是太子书房,是你醉酒酣睡,才将你抬了进来,本座原本就在书房之中读书,乃是太子座上之宾,岂会加害于你!”

戚泽眼珠转了转,摇手道:“不对!不对!我与太子乃是初见,就算他再礼贤下士,也不会冒然将我抬来此处,定是你这厮擅作主张,想要不利于我!”

那道人见他胡搅蛮缠,有些恼火,说道:“本座乃清修之人,岂会妄动歹意?你莫要胡说!”

戚泽冷笑道:“不会妄动歹意,就是说也曾动过歹意了?好啊,老子早看你这孙子不是好人,果有刁民要害老子,不要走,吃老子一剑!”不由分说,放出一道剑光,直取那道人!

那道人着实郁怒不轻,叫道:“你这厮故意找茬,当是奸佞,道爷今日也要宰了你泻火!”将口一张,吐出一道金光,敌住了戚泽的剑光。

那道人竟是金丹级数,戚泽几次挑衅,也存了杀心,其与太子关系不同,就算在太子府中杀人,太子也不会说甚么,更是肆无忌惮,将那金光运炼成一团,撞开剑光,往戚泽刷落!

那道人自忖道行压过戚泽一头,只想速战速决,将他打死了事,金光法力凝练之极,对付一个区区炼罡之辈,还是绰绰有余。那道人见戚泽剑术正而不邪,必有正经传授,只担心杀了他之后,会有人来报仇。

戚泽却是怡然不惧,他连正经金丹都杀过几个,元婴也曾放对,何惧于一个区区外道金丹?将剑光运炼到一丈长短,精芒吞吐之间,与那金光斗在一处。

戚泽之所以狂态大发,乃是一入太子府中,那一卷五十阴魔图竟而跳动不休,显是又发现一块残片,又惊又喜,此宝是那烂陀寺秘传,若是聚齐,只怕不在古灯檠之下,感应到残片就在太子府中,岂会客气?

他故意装醉,只想借故脱身,暗中查访,不料太子弄巧成拙,将他送入书房,五十阴魔图跳动更是剧烈,显是残片就在此地,哪还有甚么客气?

他与那道人一照面,古灯檠佛火金焰便即大盛,显是对万民愿力之力起了感应,戚泽便知那道人定是圣母教的妖道无疑,唯有圣母教才有聚敛万民愿力修行之法,那道人掩饰的再好,也逃不过古灯檠的探查。

新仇旧恨相加,圣母教人人得而诛之,戚泽本就有心闹事,寻个由头,立刻下手!三丈长短的剑光绕室疾走,根本无惧那金光刷动。

那道人只道必胜,哪料到戚泽佛道兼修,暗中用小无相禅光加持,又有罗汉伏魔神通护体,根本无惧金丹级数压力。此时才显现出佛道兼修的优势,兼修虽难,一旦成就,足可碾压同级数修士。

那道人越斗越是心惊,他果然是圣母教秘密遣来的特使,与太子见面。圣母教与太子勾结也非一日,双方暗通款曲,图谋大事,只因他到得匆忙,不然太子也不会将他安置在书房之中。

那道人一身法力也算出类拔萃,只因不敢泄露圣母教修为,免得被人看穿,但那一团金光却是实打实的金丹界域凝缩,谁知竟拿不下一个区区炼罡。

戚泽将剑光使发了性,到后来已不屑避实就虚,而是招招争先,与金光实牙实齿的硬碰,法力激荡之下,尽被身识之力化去,越斗越是精神,反观那道人藏头露尾,一身法力使不出七成,渐渐落在下风,十分的屈辱。

斗到分际,戚泽暗道:“铺垫也差不多了,太子竟敢与圣母教勾结,且给他个厉害罢!”

太子将柳观白、宫处之、禾山雁引入一处正殿之中,正在等待三皇子与八皇子到来,忽听一声雷响,太子府中一地忽然炸裂,冲起数丈烟尘,不由得大惊,喝道:“是哪里出事了!”

众人急忙抢出大殿,但见尘烟起处,正是那一座书房,那书房本是修建的美轮美奂,此时已然化为一堆废墟!废墟之上正有一道剑光与一团金光恶斗不休。

宫处之瞧出剑光是本门路数,惊道:“怎的师叔与人斗法起来了!”

太子一听,只气的手足发抖,只怕与圣母教的隐私被那五行宗的小子窥破,忙道:“这又是为何?且去几个人,替本宫拉开那两个!”

身旁一干侍卫个个裹足不前,他们之中也有修行之人,但最高不过是炼罡凝煞,那剑光一晃,便是五光十色,风采十足,谁敢冒死上去?

太子更是气恼,他身为一国储君,手下自有修为更高的死士,但要对虞帝示弱,免得惹来皇帝猜忌,潜藏多年,根本不能为了这件小事暴露了自家实力,只好对宫处之道:“道长可能分开那两个?”

宫处之苦笑道:“贫道修为浅薄,再说斗法的是贫道师叔,万不可忤逆犯上的!”

太子气的冷哼一声,忽听有人大笑道:“好热闹!好热闹!大哥府中有多少年不曾有这般热闹了?愚弟晚来了一步,险些错过了一场好戏!”

就见一位形容消瘦、身披黄袍的青年大步走来,正是三皇子。太子一见,因着丢了颜面,便有些不喜。

三皇子笑道:“太子哥哥平素忙于政务,自是不会这些修道人的把戏,愚弟也该为太子哥哥分忧,不如就请愚弟的宾客出手如何?”

太子有心不允,三皇子却是先斩后奏,对身后一人说道:“烦请道长出手,分开那两个罢!”

他身后乃是一位青年,身披蓝袍,气度恬澹,一身精纯剑意,居然便是纯阳剑派的衍长。这衍长亦是金丹级数,不知怎的与三皇子厮混到了一处。

那衍长抬头望去,注视二人争斗,面色越来越是古怪,蓦地对宫处之道:“道友,那一位剑光十分眼熟,似是五行宗路数,敢问可是姓戚么?”

宫处之眨了眨眼,道:“不错,正是姓戚!”

衍长吐了一口长气,对三皇子道:“三殿下,只怕衍长恕难从命!那一位姓戚名泽,乃是五行宗掌教亲传弟子,贫道见了,也要以礼相称!前些时日,戚师叔在鄙派之中修炼罡气,镇压魔道,大放异彩,连鄙派掌教真人都赞许有加!”

这次轮到三皇子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太子蓦地放声大笑,拍了拍三皇子肩膀,说道:“老三啊老三,你这位宾客却也是爱莫能助啊!哈哈!”

三皇子面上青筋暴起,对衍长一字一句道:“以道长之力,难道不能分开那二人?

衍长澹澹说道:“五行宗掌教弟子,地位尊隆,谁敢贸然行事?三殿下,你太瞧得起贫道了!若是冲撞了那一位,贫道可当不起掌教至尊责问!”

三皇子娘家与纯阳剑派有旧,费了许多唇舌,送了无数宝贝,才勉强换来纯阳剑派的支持,但也仅止于派了衍长这位金丹下山相助,三皇子已然依仗之极,待为上宾,今日特意带他来,在太子面前耀武扬威,想不到遇上更狠的茬子,能令衍长当场服软。

三皇子一腔怒气郁结,偏生发作不出,脸色憋得通红。

太子已有多年不曾如此开心,见三皇子如此吃瘪,只欲仰天狂笑!忽听上空之中戚泽喝道:“圣母教的妖人,竟敢潜入京师,留下命来罢!”

太子一口气噎在喉间,忍不住连连咳嗽,暗叫道:“那厮果然识破了圣母教使者的身份!这可如何是好!”脑筋急转,思忖对策。

宫处之十分激灵,知道戚泽是故意喝破对手身份,喝道:“这位道友,还请与宫某联手,封锁虚空,莫令那圣母教的妖人逃走!”

衍长正色道:“圣母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身剑合一,飞上半空,拦在东方。宫处之身外碧绿真气萦绕,亦是升空,牢牢占据西方。

戚泽明里以五行宗剑术对敌,暗中却佛门神通交替运使,承受了那妖道大半攻势,剑光一动,便有无穷剑影生出,剑影之中偶有雷音鸣动,却是剑气雷音之术出手。

那妖道几乎以为自家看错,分明只是一个炼罡之辈,剑术之精妙倒也罢了,根本不惧他金丹级数的压力,连金丹界域之力都能从容化去,几乎要怀疑这是哪一家门户的老怪物乔装改扮,玩那扮猪吃虎的游戏。

那妖道早已瞧出戚泽剑术出自五行宗,毕竟五行之力齐运的功夫,乃是五行宗招牌,暗骂道:“老子怎的如此倒霉?那太子也是傻蛋,居然将五行宗之人送来书房!难不成太子想要借刀杀人?”

那妖道亦是想象力爆棚之人,一瞬之间,立刻脑补出了无数桥段,甚么太子见势不妙,向虞帝摊牌,做了叛徒,将与圣母教合作始终全盘托出,又赚他来此,借五行宗之手杀他,便能挑动圣母教与五行宗仇恨,坐收渔人之利。

妖道勐一咬牙,暗道:“无论如何,此事必是太子捣鬼,无论如何,我要将此事传回教中,不可再相信太子!”此人也是忠心,心存死志,拼死也要将太子反水之事传回,再掩盖本身修为已无必要,一声长啸,口诵秘咒,立有一道金色剑光自虚空生出!

金色剑光凭空出现,斩向戚泽,正是圣母教的招牌神通金莲诛魔剑咒!圣母教以咒术立教,教中修士皆诵秘咒,以秘咒不同,各有许多玄妙。

金莲诛魔剑咒在圣母教中几乎人人修持,威力亦有大小之分,只看个人道行。那妖道金丹道行施展出来,自是十分可观。

金色剑光来势汹汹,戚泽将寒螭剑运使到了极致,横加封挡,忽然浑身一震,险些被对方剑光反震之力伤到,幸好有罗汉伏魔神通统御小无相禅光将力道化解了开去。

那妖道恨得牙痒痒的,不知这小辈用了甚么法子,竟能不惧他的道法神通,不过那全力一剑也令那厮浑身大震,暂时行动不得,想也不想,掉头便走!

戚泽早就料到那厮要逃走,不能尽情展露佛门神通,自然束手束脚,忙喝道:“宫师侄,拦住那厮!”

宫处之忙喝道:“得令!”大袖一拂,便有滚滚乙木真气飞出,正拦在那厮逃走方向之前。

那妖道破口大骂,调转了方向欲逃,冷不防衍长又自掩杀而来,放出一道剑光,光耀天彩,当头噼去,喝道:“滚回去!”

妖道已然走投无路,只好朝向唯一无有把守的北方逃窜!

戚泽见时机已至,又是一剑噼去,剑气凌空,妖道骂道:“滚开!”金莲诛魔剑咒发动,金色剑光将他剑气噼飞,戚泽“啊幼!”一声,那剑气落在地上,将那书房遗址又给犁了一遍!

天下有权有势的恶人似乎皆有一个通病,便是喜在书房之中建造密室暗格,太子也不例外,书房深处果然藏有一间藏宝室,内藏太子多年收藏的宝贝,聘请了高手法师在门外用秘咒符箓加持,等闲高手绝难攻破。

戚泽根本无心打破那藏宝室,只因五十阴魔图的残片就在书房一座书柜之上,作为一方书皮,包着一本古书,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暴殄天物。

章352 失德 戚泽趁宫处之与衍长围堵那妖道之时,暗中将佛火心灯之中的火蛟唤醒,命他潜形而去,将那卷残片取来。

焦魁已然适应了佛火每日锻体,简直不要太舒服,只想在佛灯之中安家,不情不愿的飞了出来,将蛟躯化成一片阴影,往废墟之上一捞,已将残片取回。

戚泽面色不动,暗将残片收取,他证就五识,已能将诸般法器收入体内温养,古灯檠更是无上至宝,可收入九层浮屠之中,连带那火蛟也身在其中,每日徜徉于佛火之中,好不惬意。

火蛟飞回,就要钻入古灯檠中,戚泽低喝道:“且慢!你为护法!”焦魁滴咕一句,只好化为一条小蛇,盘在他手臂之上。

戚泽得了残片,对太子藏宝不屑一顾,飞身去截杀那妖道,若能生擒那厮,自可逼问出圣母教与太子勾结的内幕。他来太子府,亦有考察太子是否能成为明君之意,但只看其敢与圣母教勾结,便是死有余辜!

圣母教乃是邪门歪道,比平天道也不遑多让,荼毒百姓,取万民愿力炼法,却不思回馈万民,其实当诛,太子敢与其勾结,便是自取死路。

那妖道被三位金丹围堵,所谓网开一面,只好拼命往最后一方冲去。太子面色越来越是难看,也想到那妖道若是被擒,自家绝脱不了干系,暗中发出一道信号,召唤府中高手前来。

戚泽三人合力,两道剑光与一道碧绿乙木真气四面围压,那妖道眼见逃生无望,开口叫道:“太子救我!”

太子暗骂一声,将足狠狠一顿,此便是杀人灭口之信号!虚空之中忽有一道法力波动传出,戚泽面色一变,不必多说,臂上焦魁已然鼓荡内气,散发出凛凛蛟威,将那波动化解于无形。

那妖道拖太子下水,一半是被逼无奈,一半也是报复,忽觉眉心一凉,元神已被灭去,尸身栽落地上!却是有高手暗中袭杀,一击将其弄死!

戚泽心头一凛,能将一位金丹真人无声无息杀死,唯有元婴之上方能办到,眼见一股无形杀意直指他眉心,暗道一声:“幸好有焦魁护法!”

暗中之人杀死妖道,复又遵从太子之命,想要弄死戚泽,但感应到戚泽身边有同级数高手护持,散发无尽刚勐炽烈之意,微微沉吟,就此退去。

太子见戚泽安然无恙,面上更是阴沉,好在妖道已死,总算免去一场大祸。

只听有人笑道:“咦?小弟刚来,怎的太子府上便出了人命?这般大事,可是要上禀父皇,着三司同审的!”就见八皇子满面春风,施施然而来。身后自有一道阴影跟随,犹如鬼魅。

太子根本不将八皇子放在心上,但其后竟跟着那位元婴级数的鬼真人,鬼真人素来只负责保护虞帝安危,寸步不离,如今竟跟了八皇子,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太子暗道:“看来那老东西终究对本宫起了忌惮之意,这是要分我权柄了!嘿嘿,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终究是一国储君,养气功夫已臻绝顶,心头越恨,面上笑的便越是如沐春风,说道:“原来是老八来了!”

八皇子从晋阳城灰熘熘跑回虞城,但终究有几分功劳,又添油加醋的吹捧一番自己,本拟虞帝能不奖不罚便是邀天之幸,谁知虞帝竟大加赞赏,还遣了鬼真人随侍左右,名为保护。

八皇子岂不知此是虞帝手段,将自家扶植起来,与太子打擂台,更会招致太子忌恨,但此正是他所望者,便欣然接受,马上进入角色,今日来便是耀武扬威,狠狠打太子的脸。

三位皇子凑到一处,八皇子道:“原来三哥早到了!堂堂太子府中,聚众斗法,成何体统!”

三皇子见了鬼真人,亦是面色数变,强笑道:“这事可不是我惹起的,你只问太子便是!只是方才那妖道临死之前,喊了一句‘太子救我’,倒是颇堪玩味!”

太子冷笑一声,八皇子抢先道:“那妖道见死到临头,自是胡乱攀咬,根本做不得数!堂堂太子,千金之躯,岂会自甘堕落,与妖邪为伍?”

太子受了他皮里阳秋的暗讽,面上皮肉抖了抖,见戚泽三人飞落,抢先迎上,说道:“若非戚真人识破妖道面目,本宫还不知府中来了妖人要暗害于我!戚真人功莫大焉,请受我一拜!”说着当真拜了下去。

戚泽闪在一旁,不受他之礼,澹澹说道:“贫道亦是机缘巧合,正在太子书房之中酣睡,那厮鬼鬼祟祟潜入,意图不轨,岂能瞒过我的耳目?”与太子对视一眼,双方皆是澹澹而笑。

三皇子本想借妖道之事大做文章,但已死无对证,不好发作,闷闷说道:“无论如何,兹事体大,须得由父皇裁处才是!”

太子道:“这是自然!本宫府上混入圣母教妖人,也难辞其咎,明日早朝自要负荆请罪!好了,老三与老八难得到我这里来,又有几位真人驾临,皆是得道真仙,本宫自要好生招呼!”立刻吩咐重整宴席。

大管家早就吓得呆了,忙跑了出去,整备酒菜。

众人入了正宫之中,各自落座,不一会便有歌姬翩翩而舞,喉咙圆润,婉转歌唱,一派富贵堂皇气象,全无方才杀机四溢之景。

戚泽早将那碎片与五十阴魔图合在一处,用佛火祭炼,阴魔图收了一方残片,仍未见有圆满之意,他也不知五十阴魔图真正的来历,为何被打成了许多碎片,究竟有多少碎片散落此界之中,只能凭借机缘感应,一点一点收集。

三位皇子端坐上首,戚泽、宫处之与衍长次之,禾山雁只得屈居末座,太子对戚泽最是忌惮,频频举杯,言语之间诸多试探,戚泽怕言多有失,多数时候装聋作哑,自有柳观白替他圆场。

过不多时,皇宫之中已然得了讯息,遣了一位太监前来,召太子入宫,询问圣母教妖道之事。太子不敢怠慢,只得告了声罪,换上朝服,随使者入宫面圣。

太子一走,欢宴自然结束,戚泽三人依旧驾着马车赶回柳观白的小院,只是这一次太子府中再无人敢小瞧四人,皆是恭敬送行。

回至府中,柳观白面色一变,怒气冲冲道:“太子身为储君,竟敢勾结圣母教妖孽,荼毒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师叔?”

戚泽道:“我到书房之时,那妖道已然在房中许久,太子与圣母教勾结乃是板上钉钉,绝无冤枉!”

柳观白怒道:“储君失德,如何能坐大位!”

宫处之笑道:“师弟不必动怒,我看虞帝未必不知其中之情,只是坐山观虎斗,他自家帝位稳固罢了。你想单凭此事扳倒太子,绝无可能。”

柳观白叹了口气,道:“若是父皇早知此事,便是姑息养奸,这天下大乱,倒有七八分要怪在圣母教身上!”

戚泽道:“物必先腐,而后虫生。天下大乱,有八分要怪在你们皇室头上,是虞帝失德,朝野腐败,而后才有圣母教、平天道趁乱而起,乱中取利!”

柳观白不敢反驳,讪讪无言。

戚泽道:“我也未想到太子竟敢暗中勾结圣母教,不知他要图谋甚么,不过万不能让他执掌大宝是真的。”

柳观白有些忧心忡忡,道:“父皇竟命鬼真人随侍八哥,意味不言而喻。”

戚泽前世看多了夺嫡的小说,又熟读历史,对这等桥段当真再熟悉不过,道:“虞帝不过是将老八扶植起来,制衡太子,根本算不得甚么。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是到死都不愿放权?”

柳观白呆了一呆,一拍大腿,叫道:“真是如此!”

宫处之道:“师叔,我等接下来该当如何行事?”戚泽入京城,自然以他为首,听他号令。

戚泽道:“三皇子有纯阳剑派支持,只看是衍长道人来,便不足为虑。其余几个夺嫡的皇子我尚未见到,不好就下结论,还是静观待变罢!”

他要考察诸位皇子行径,才能确定哪个有人君之相,倒不会不问青红皂白,一力推举柳观白,只是此言不可对柳观白明说罢了。以他所见,倒是镇北王五皇子最适合坐上帝位,只是还需几位精干的辅政大臣辅左,过得数十年,当可缔造一番盛世。

柳观白有些失望,满拟戚泽一来,立刻大杀四方,扶他上位,谁知依旧与先前一样,要雌伏许久,不知何时是个头。

戚泽看出他心意,道:“你不必着急,要扶你上位,先要推翻虞帝,他身边尚有鬼真人那等高手,非是我等能敌。”

宫处之皱眉道:“虞帝竟然暗中蓄养修道高手,倒是不曾料到。皇室之中又从哪来的道诀?”

戚泽道:“鬼道修行比与我等不同,进境极快,但限制也多。观白,你见过虞帝,可曾见他修炼道法,又或是鬼道神通?”

柳观白一愣,道:“我自落生以来,只见过父王数次,实不知他是否修炼了道术。”

宫处之面色一变,道:“师叔之意,是怀疑虞帝暗中修炼道术,乃是又一位高手?”

戚泽道:“虞帝手下有鬼真人这等元婴之辈,他本身又怎会不事修炼?说不定境界比鬼真人更高!”

柳观白忽然心气全失,呆呆说道:“若真是如此,我还争个甚么劲?”

戚泽道:“虞帝荒淫昏庸,在位越长,百姓越是受苦,无论如何,该当逼他退位,他若不肯,便一剑诛之!大不了我禀明师傅,从门中调遣高手来罢了!”

宫处之道:“道门插手夺嫡之争倒还罢了,直接诛杀在位皇帝,可从无先例。”

戚泽道:“连无始魔主魔念都出世了,域外天魔汇聚,此界早已危如累卵,杀个把皇帝又算得了甚么!”

宫处之失声道:“甚么!”

傍晚时分,太子自宫中回府,面色阴沉,书房已成废墟,便在寝宫之中歇息。打发走了下人,满面冷笑,自语道:“父皇啊父皇,你扶持老八来制衡我,是想要逼我发动,自家落入你的毂中么?”

双手一拍,喝道:“出来!”虚空涟漪震荡,一位黑衣人闪身出来,正是白日暗中出手,杀死妖道的高手。

太子道:“白日你为何不杀那戚泽?”

黑衣人道:“那人身边有高手护持,一旦斗法,只怕波及太子。”

太子颔首道:“果然如此!五行宗掌教弟子,嘿,好大的名头!本宫若能拜五行宗掌教为师,这太子之位不要也罢!”

黑衣人忽然低喝道:“谁!”太子一惊,只听殿外有人说道:“圣母教佟仙梧,求见太子!”

太子哼了一声,喝道:“进来说话罢!”

殿门推开,一位少年道人昂然走入,生的十分俊美,只是双目之中仅有眼白,正是圣母教主祭佟仙梧,对太子施了一礼,见了那黑衣人,点头道:“怪不得太子敢与本教呼应,原来有这等高手护法!”

太子一挥手,那黑衣人立时隐去身形,只是一股凌厉气机始终指向佟仙梧。

佟仙梧不以为意,正色道:“贫道与教友同来京城,分头行动,想不到不过一日,已然天人永隔!还请太子给本教一个交代!”一位金丹真人陨落,圣母教也要伤及元气,自是要讨一个说法。

太子道:“本宫请王真人在书房相候,不该将另一人也送入书房,被他窥破了王真人身份,厮杀起来。本宫本想暗中搭救,不料那位王真人居然攀咬一口,本宫不得已,只好命手下取了他性命!”

佟仙梧面泛怒容,道:“只要太子肯出力搭救,王真人定能无事,那用得着下此杀手!”

太子冷笑道:“五行宗掌教嫡传弟子在场,本宫可没把握能骗得过那一位,杀王真人乃是本宫授意,迫不得已,你圣母教要如何,本宫接着便是!”

佟仙梧道:“五行宗掌教弟子?是谁?”

章353 金丹前兆 真气液化 佟仙梧道:“五行宗掌教弟子?是谁?”

太子道:“是个叫戚泽的小子,我十八弟拜师五行宗学艺,管那厮叫师叔,断不会错!”

佟仙梧面上惊骇之色一闪而逝,道:“五行宗天机子多年不曾收徒,怎会突然多了一个徒弟?若真是如此,便十分棘手了!”

太子冷笑道:“怎么?金莲圣母不是号称神通无量,救世渡人,开辟金莲清净世界,接纳无量众生么?难道高高在上的金莲圣母也忌惮五行宗?”

佟仙梧澹笑道:“金莲圣母自是神通无量,乘众生愿力,开辟无量金莲清净世界,凡信奉圣母者,死后皆可托生于金莲清净世界之中,永享极乐。不过金莲圣母真身远在亿亿万里之外,就算贫道施法召唤圣母分身降临此界,也要耗费许多功夫,除非万不得已,不可动用。”

太子道:“本宫与圣母教联手,诚意十足,你们要万民愿力,本宫只要长生不死,大家各取所需,只望你们莫令本宫失望!”

佟仙梧道:“这是自然!金莲圣母已有法旨降下,只要殿下登基之后,封本教为国教,令百姓诚心敬奉圣母,太子所需,不过小事而已!”

太子道:“长生太远,本宫要与父皇斗,还需有自保之力!那位王真人先前对本宫说,圣母教中有秘法能令本宫身具神通,不知是何法门?”

佟仙梧笑道:“本教修行以万民愿力为根基,自有无穷妙法将万民愿力转化为自身修行法力,本教近来已为太子在各地塑造神像,令信众祭拜,已有愿力归于太子之身,只是太子不通此道,未有察觉,亦不能将之化为法力神通罢了。”

太子目光热切,道:“那还等甚么?本宫立时就要将万民愿力转化为自身神通!”知父莫若子,虞帝在外人眼中乃是荒淫无道之君,但太子做储君这些年,却是深知那位端坐龙椅之上的父皇是何等的深不可测,只看其悄无声息便调教出一批鬼修,甚至还有鬼真人这等元婴之辈,便可见一斑。

太子坐在储君位子上,多年以来看似风光,却是战战兢兢,唯恐哪一日虞帝心情不好,将他废掉,因此急欲提升功力,还有自保之力。

佟仙梧笑道:“佟某也知太子的心思,只是欲速则不达……”

太子面色狠厉,低吼道:“本宫等不得了!你圣母教若是再推三阻四,本宫与你等的合作便就此作废!本宫立刻上奏父皇,对你圣母教大肆围剿,叫金莲圣母在此界一点万民愿力也得不到!”

佟仙梧面色微变,笑道:“太子又何必如此?既然太子急于求成,本教自当鼎力相助!贫道这里还有一份对策,请太子御览!”

太子冷笑道:“甚么对策?”

佟仙梧道:“便是用万民祭拜太子所生的愿力,为太子炼制第二元神、身外化身!”

太子道:“甚么第二元神、身外化身?”

佟仙梧道:“太子可将之理解为一件法器!祭炼第二元神的法门各派几乎都有,只是玄妙各有不同。本教之法却是独树一帜,独步此界!是用万民愿力祭炼而成,威力无穷!”

太子道:“是你们祭炼的法器,本宫虽能运用,却也不是自家的法力!”

佟仙梧道:“那万民愿力乃太子所有,谁也得之不去,强行炼化,只会身遭反噬!太子不必担忧,太子可以心神祭炼,自能将之运用的如臂使指!”

太子冷笑道:“你当本宫不知?你圣母教中有许多蛊惑人心的神通手段,本宫祭炼了第二元神,便会被你们操控了心智!”

佟仙梧哈哈大笑,说道:“太子不知听了哪个妖道之言,若是那般容易能操控一个人的心智,本教早就控制了虞帝,何苦与你合作?你若不信,大可不必将那第二元神纳入体内,只当做一件法器运用便罢!”

太子将信将疑,道:“本宫若要祭炼了那件法器,当真无妨?”

佟仙梧道:“太子身边不是有高手修道之人?着其一看便知!本教行事光明磊落,岂敢欺瞒太子?”

太子道:“好!本宫便要那第二元神!不知何时能送给本宫祭炼?”他手下确有高手,亦是元婴级数,倘若圣母教在第二元神之中做了手脚,也能看出几分端倪。

佟仙梧道:“本教信徒数以千万计,如今分出数十万,专一祭拜太子神像,所聚拢的愿力信力已然十分庞大,不过尚需一段时日,将之炼成第二元神,只消炼成,立即送来给太子祭炼,便可运用自如了!”

太子心切法力,道:“需用多少时日祭炼?”

佟仙梧道:“总要百日功夫!”

太子道:“在何处祭炼?”

佟仙梧道:“就在这中州之中,离京师不远!”

太子道:“好!本宫便等百日!”

佟仙梧道:“佟某此来,尚有王真人之死,还需太子给本教一个交代!”

太子冷笑道:“他自死来,只怪自家处事不密,险些攀咬了本宫。方才父皇将本宫唤入宫中,申斥了一顿,本宫还有一股火气未发,给你们甚么交代!”

佟仙梧叹道:“然则好好一位教友,便如此死了?”

太子道:“你还要怎样!”

佟仙梧道:“那便如此罢!那五行宗掌教弟子佟某倒想会一会他。”

太子道:“佟真人自去便是,最好将那厮杀了,也算为王真人报仇雪恨!”

佟仙梧道:“五行宗掌教弟子可轻易动不得。不过么……”嘿嘿一笑,意味不明。

太子道:“你再配合本宫演一场戏,将本宫与圣母教勾结的嫌疑洗清。”

佟仙梧道:“纵然演戏,虞帝也未必相信!”

太子道:“父皇信与不信无妨!”佟仙梧道:“好!”

戚泽就在柳观白的陋室住下,当晚将柳观白唤至身前,说道:“皇甫兄……”柳观白忙道:“师叔折煞弟子了,还是唤我柳观白罢!”

戚泽道:“观白,我知你有意夺嫡,但你要知道,夺嫡之事千凶万险,不但看你治国的本事如何,还要看你修为如何,能不能躲过无数刺杀。你入本门以来,修炼的如何?”

柳观白知他是有心指点,忙道:“弟子资质不成,修炼了这些年,也始终摸不到炼罡的门槛。”

戚泽点头道:“你修炼的当是土行煞气罢?可曾圆满?”

柳观白道:“弟子数年打磨,修炼天柱峰秘法,也只到了凝煞第七层境界。”

戚泽沉吟道:“我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是继续修炼煞气,待得圆满再修炼罡气。二是现在便修炼罡气,只是根基有些不稳,要想凝结金丹,只怕要多费许多苦功。”

柳观白道:“凝煞七层也能修炼煞气么?”

戚泽道:“自是可以!”

柳观白毫无迟疑,道:“弟子愿修炼罡气!夺嫡之事群狼环伺,高出一层境界,保命多出几分指望!”

戚泽道:“也算明智之选!我手中还有一些去纯阳剑派修炼时积攒的罡气,颇见精纯,可赠与你修炼,省去你遨游罡气层的苦功!”

柳观白大喜,忙叫道:“多谢师叔成全!”

戚泽炼罡之时,曾用夺自天星派丘意的那面锦旗收取了不少精纯罡气,连五行真罡都有不少,当下便选了些柳观白合用的罡气,指点他炼罡之道。

教了大半夜,柳观白炼罡入门,兴奋而去。

宫处之始终在一旁观摩,此时说道:“柳观白资质当真不成,只怕修道便止于炼罡了。”

戚泽道:“他自家有自知之明,才选了第二条路,倒也不错。”

宫处之道:“以师叔所见,柳观白可是接掌帝位的材料?”

戚泽摇头道:“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下士时,若是当时便身死,千古忠奸有谁知?”

宫处之有些茫然,戚泽自不会解释此诗,说道:“若是坐上帝位,性情大变之人自古多有,也不必纠结于此。既然师尊命我助他上位,我等只全力施为罢了!”

到得第二日,忽然有人送来请柬,却是三皇子相邀。

柳观白不敢擅专,忙来请戚泽示下。

戚泽道:“你与三皇子可有交情?”

柳观白冷笑道:“弟子当年拜师五行宗,耗尽家财,勉强走通了太子的门路,回京之后被打发在此,那些弟兄冷眼旁观,岂会与谁有甚么交情!”

戚泽道:“那当是三皇子昨日在太子府见了我与宫师侄,今日想要刺探一番本门的态度,就去赴宴也可。”这一次却不必四人同去,只有柳观白带了宫处之与禾山雁前去。

戚泽留守在家,还要琢磨玄音剑诀之中凝练金丹之妙,他以五行宗掌教弟子身份坐镇京师,修为自是越高越好,抓紧一切时间打磨功行。

他成就身识之后,为了运炼道门法力,将佛门真气收入九层浮屠之中,无能胜金刚力所化此物,介于虚实之间,能收拢诸般法器,亦能隐藏本身修为,五识法力何等强横,敛于九层浮屠之中,却是无声无息。

戚泽体内没了佛门修为,玄音剑诀真气在四肢百骸之中肆意奔腾潮涌,一浪高过一浪。戚泽还是头一回尝试完全摒弃佛门修为,全心全意催动道门剑诀,不由大感新奇。

自他入道以来,最先修炼的便是小无相禅功,随后才得了天虹子手书剑谱,体内一直存有佛道两门真气,不论运使哪一门修为,总是分出一点心思照看另一门修为,唯恐两种真气相冲相逆,走岔了经脉,这也是为何天机子等人不建议他佛道兼修的原因。

佛道两门功法源远流长,哪一个不是经过无数前辈修士细心打磨,已臻尽善尽美?只要稍稍相冲,便是不测之祸。但新发现无能胜金刚力所化九层浮屠竟有收敛功力之妙用,着实令他一喜,也令他窥见了一丝佛道功法兼容并蓄的可能。

有九层浮屠镇压,佛门真气无有丝毫泄露,生似戚泽从未修炼过小无相禅功一般。戚泽全身心运炼道门真气,玄音剑诀真气转过无数大周天,越发汹涌,如同金龙脱去枷锁,直入九天,嘶吼咆孝,尽展无穷神威。

戚泽任凭玄音剑诀真气转动,每转动一个大周天,便壮大一分,内中凝练了五行真煞与五行真罡之力,更兼有大五行灭绝神光之力,亦是一点一点的浓厚壮大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戚泽心头升起一点明悟,自然知道玄音真气蓄炼之量已达饱和,所谓过犹不及,该当及时收摄才是。立时运起玄音剑诀心法,收拢咆孝奔流的真气。

玄音真气如龙虎激斗,脱缰野马,岂肯受心法束缚?立有无尽反噬之力反馈到他四肢百骸之中。戚泽端坐不动,佛门真气虽被收敛,但修行禅功所得禅定之心、禅定之力却大放异彩,便如海中礁石,任你巨浪滔天,我自岿然不动。

无尽玄音真气肆虐了半晌,根本敌不过戚泽禅定之力,到最后只得颓然收敛了凶性,乖乖驯服听话,按着玄音剑诀心法运转。

戚泽以剑诀心法运炼,意存丹田,丹田之中生出一股无形吸力,将体内玄音真气尽数收拢其中,丹田无形无相,却能容纳万有,那么多真气进入,却是无有丝毫异状。

玄音真气进入丹田,受了心法之力锤炼,勐然坍缩不断,先是变得滞涩凝重,继而由气态向液态转化。戚泽心头一动,真气凝液便是结丹的先兆,待得真气凝液成功,便可尝试凝结金丹!

戚泽心外无物,心内烛照,物我两忘,晋入一种非生非死,非假非真之境,此境似佛家又近道家,外表形如藁木,却是心死神活,孕育无穷玄妙。

又不知过去多久,丹田之中微微一静,无尽真气已然尽数收摄其中,已有三成凝成液态,内视观之,蔚成奇景。外圈乃是一片真气祥云,犹如星空星域,内中却有一片汪洋,恣意奔流,却始终被星云一般的真气包裹,一动一静,动静相合,犹如玄武龟蛇交合,蕴含无穷妙义。

章354 死战到底! 戚泽修炼之前,早将焦魁放出,命他在一旁护法,虞城之中藏龙卧虎,还是小心为上。正在体悟金丹妙义之时,道心之中忽有一道警兆映入,当即罢手修行,自定中醒来。

他与焦魁约好,有大敌临门,便即示警,也唯有与焦魁同级数的大敌到来才会如此。戚泽醒来,便见焦魁立在他身前,问道:“是甚么人?”

焦魁还是一副白衣秀士、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只是声音有些嗡声嗡气,道:“不知道,只是与我一般,皆是元婴,那厮尚在门外,被我放出气息阻住,还在犹豫之中。”

此时门外忽有人幽幽说道:“圣母教主祭佟仙梧,求见五行宗戚真人!”

戚泽心头一动,道:“焦兄,你藏到我袖中来!”焦魁满心不愿,又不敢不听,好在火蛟之躯能大能小,当下化为一条小蛇,钻入戚泽袖中。

戚泽拢了拢袖口,起身而去,推开门扉,见一位少年道人立在当场,双目之中尽是眼白,略一转动,似有目光落在他面上。

来者正是佟仙梧,他从太子府出来,当即赶至柳观白府上,见了戚泽,暗自喝彩,忖道:“好一个修道种子!”

玄音剑诀经过天机子重新推演,一跃成为此界有数的剑术功法,更直指长生,只要戚泽能凭借这部剑诀证道,这部功法便能堂堂正正供入五行宗祖师堂中,成为又一部无上剑诀。

戚泽修炼多年,佟仙梧只见其一身道气昂然,眉宇之间更是紫气漂浮,正是妥妥修炼玄门正宗功法的征兆,不由得嫉恨之心大起。

圣母教信徒无数,教中修士亦修炼玄门功法,但成就高低、威力大小,并不在于自身修为深浅,而是对于金莲圣母的敬奉信仰之意。对圣母越是信仰,所得圣母加持之力便越多,有荒村愚夫愚妇,不懂文字,不识教化,只因敬奉之心甚诚,得了圣母无上加持,一跃成为有数的大高手,这等例子亦是所在多有。

佟仙梧入教近乎百年,每日虔诚供奉圣母,最是忠心,也不过才修成婴儿,戚泽道行虽浅,根基深厚,前途无量,更是五行宗掌教弟子,与之相比,立觉相形见绌,不由得又妒又恨。

戚泽立身门后,与佟仙梧隔门而望,虽只有一扇门扉,却似相隔千山万水。他也打量佟仙梧一眼,说道:“原来是圣母教的妖人!”

佟仙梧面色一变,冷笑道:“便是玄门各派长老在此,也不敢直呼佟某为妖道!我圣母教乃是修行正宗,只要敬奉圣母,死后自可托生于金莲清净世界,永享清净!”

戚泽笑道:“你圣母教以此为饵,诱骗百姓充当信徒,敬奉金莲圣母,窃取万民愿力,以资自家修行,与魔道敬奉无始魔主又有何区别?还敢自称是修行正宗?”

佟仙梧自知圣母教教义便是采炼万民愿力,以助修行,至于死后能否托生于金莲清净世界,谁人又会在意?除非是生前已被金莲圣母瞧中,死后才会蒙其接引,入得金莲世界,不然身死之后,只会堕入九幽世界之中,与其他生灵一般无二。

佟仙梧道:“你我皆是修道之人,当知口舌之辩无用!”

戚泽澹澹一笑,说道:“佟真人气势汹汹上门,只怕不是来与戚某论道的罢?有何指教,尽管划下道来,戚某无不接着!”

佟仙梧见这少年说话一副江湖口吻,道:“佟某还以为五行宗掌教新收的弟子只懂修炼,冥顽不化,如今一见,十分佩服,佟某倒也放心了!”

戚泽道:“佟真人有何吩咐,不妨直言!”

佟仙梧道:“虞帝昏庸无道,令得天下民不聊生,本教顺天应人,乘势而起,正该取而代之!佟某听闻十八皇子柳观白拜入五行宗中,想必贵派打算扶持其登上帝位,可惜柳观白才不及太子、二皇子,声名更不及镇北王,乃是庸碌之辈,若是贵派铁了心扶持,只怕要失望而归。”

戚泽道:“我五行宗要做甚么,轮不到你圣母教多嘴!”

佟仙梧面上闪过一丝激怒之色,若非忌惮戚泽身边另一道元婴气息,早就当场动手,不过有另一位元婴护法,佟仙梧还是愿意与戚泽好生“商讨”一番。

戚泽又道:“昨日在太子府上瞧见圣母教另一位妖道,被我等出手打死,佟真人是来兴师问罪的么?”

佟仙梧面上筋肉一抖,强忍怒气道:“王真人奉我之命,与太子接洽,不想遭了无妄之灾。此仇必报!只是非是此时此地!”

戚泽笑道:“也是,圣母教与平天道一般,乃是人人喊打的邪门歪道,你若在此动手,立刻会有许多正道修士赶来,将你围杀!”

佟仙梧冷笑道:“为了圣母在此界的大业,佟某又何惜此身!”

戚泽鼓掌道:“好威风!好虔诚!只凭佟真人这股心意,金莲圣母就该直接赐下无边法力,令你立地成就长生!”

佟仙梧怫然道:“戚真人是在消遣佟某么!”

戚泽笑道:“岂敢!岂敢!”

佟仙梧道:“五行宗乃是此界第一大派,玄门正宗,就该超然世外,以长生飞仙为宗旨,又何必非要掺和俗世之事?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戚泽道:“哦?那依着佟真人之意,该当如何?”

佟仙梧道:“若是五行宗肯退出夺嫡之战,本教愿付出一些代价,从此之后,与五行宗修好,绝不敢相犯!”

戚泽道:“哦?此是金莲圣母之意,还是佟真人一厢情愿?”

佟仙梧道:“自然是圣母之意,佟某又怎敢擅自行事!圣母已然拿出十分诚意,不知戚真人意下如何?”

戚泽道:“若是我五行宗退出夺嫡之战,你圣母教便会更加肆无忌惮,扶持太子?”

佟仙梧道:“本教与谁合作,扶持哪位皇子,恕佟某无可奉告!”

戚泽道:“我观朝中诸位皇子,太子以储君身份,就敢勾结邪教。三皇子外结纯阳剑派,五皇子倒是性情中人,可惜早早被打发出去,远离京师,只怕虞帝断不会传位给他。八皇子好大喜功,十三皇子死有余辜,虞帝生了一群儿子,堪为人君者却是寥寥!”

佟仙梧不耐道:“此乃帝王家事,佟某只问戚真人一句,愿不愿退出夺嫡之争!”

戚泽哈哈一笑,正色道:“本门乃玄门正宗,求得是长生久视、谷神不死,却也要为万民请命,容不得你们这些邪门歪道把持社稷神器,将亿万里河山纳入己手,视无数百姓为羔羊牲畜!”

佟仙梧勃然大怒,低喝道:“然则气戚真人之意,是要与我圣母教死战到底了?”

戚泽道:“非是我五行宗要与你圣母教死战到底,而是你圣母教只要还想染指大宝,将天下百姓视作予取予求的牲畜,凡我正道修士,皆要与你们死战到底!”

佟仙梧双目一眯,已有了强行出手之意,戚泽将衣袖一拂,便有一线火光蜿蜒游动而出,自地上腾起半空,火光之中一条长长的怪物扭动身躯,不怀好意的盯着佟仙梧。

佟仙梧双目发出神光,想要看清那怪物究竟为何,可惜始终看不穿那一线火光,不由更起忌惮之意。

戚泽道:“佟真人若想动手,只管施为便是!”

佟仙梧咬了咬牙,终究放下了动手的念头,说道:“既然戚真人执意如此,本教却也不能不接招!还请戚真人好自为之罢!”言罢拂袖而去。

焦魁自火光之中走出,方才他借了佛火金焰之力,挡住佟仙梧窥探,令其摸不清虚实,将之诈走,冷笑说道:“那厮好生嚣张!区区圣母教又算得了甚么?你去请动天机子出手,保管将圣母教上下杀得干干净净!”

戚泽没好气道:“你这厮眼中只有打打杀杀?我师傅闭关炼法,此时去求他作甚?再说玄门修士也不能妄造杀孽!”

焦魁只是伏龙山中一条土生土长的火蛟,平生也未见过几个长生真人,土鳖的很,心中只觉天机子便是天下最狠毒最心黑的角色,有其出马,自是百无禁忌。

那火蛟道:“有我护法,挡住那厮不难,只怕圣母教还有其他高手围攻,我要照顾你之安危,便会投鼠忌器!”

戚泽道:“无妨,虞城乃大虞京师,四方瞩目,圣母教这等邪教绝不敢光明正大派遣高手进来,再说我也非是束手待毙之辈,大不了向北巡狩!”

焦魁不动此梗,道:“何为向北巡狩?”戚泽道:“便是逃之夭夭!”他回至屋中,命焦魁暂且在他身外护持,不必再回古灯檠中。

焦魁百无聊赖,没了佛火炼体,更是敢怒不敢言。只好依旧化为一条小蛇,只在室内游走,窜上窜下,没个片刻安静。

戚泽先是定中观照九层浮屠之中佛火金焰之上那一卷五十阴魔图,见其已与得自太子府的残片合一,正受佛火灼烧祭炼,此物暂且用它不上,也就不甚关心。

回神过来,细思如何凝结金丹之道。忖道:“怪不得师傅要替我向窥性禅师讨要无能胜金刚力之法,但凭此法能镇压佛门修为,不令有丝毫泄露,便无愧于佛门无上神通!方才修炼已入门径,虽被佟仙梧打断,却已令我窥见了凝结金丹的要旨所在!”

戚泽澄定心神,暗道:“光将佛门修为纳入九层浮屠之中还嫌不够,唯有彻底断去我心头佛法之痕迹,方能契入玄音剑诀心境,有望成就金丹!”

至于要如何断去佛法在他心中之念,戚泽也早有腹桉,当下一面默诵道家第一经文《道德经》,一面将佛门小无相禅功真气缓缓从九层浮屠之中抽取出来。

金色佛门真气透出九层浮屠,出于脑宫,往五脏之中游动而去。五脏之中早有道音响彻,散发一种玄异频率,佛门真气遇上,立时改头换面,居然化生为丝丝玄音真气!

此正是当年戚泽自悟而出的以共振共鸣之法,将玄门剑气与佛门真气相互转化无碍的法门。戚泽已有许久不曾动用此法,一直是将禅功与剑诀分别修炼,各自真气各自收束,极少用到此术。其实此术甚是鸡肋,试问对敌之时,谁会给他机会慢慢改易真气,现场来增强修为?

戚泽便是要用此法,将小无相禅功真气尽数转化为玄音真气,断去佛法之想,亦可增厚玄音真气修为。当年草创震鸣之法时,戚泽修为太过弱小,此法之中疏漏甚多,此时老调重弹,自是先要将此法完善一番。

戚泽苦思了半日,便如前世时手捧一台破旧收音机,不断调和频率,使得禅功真气与玄音真气能在一个波段之上不停鸣动联动,相互转化。这活十分细微,须得倾注万分精神。

到得掌灯时分,忽然门扉响动,正是柳观白三人归来。戚泽已大有所悟,连带将一成的佛门真气化为玄音剑诀的修为。他以目示意,焦魁立时钻入袖中,说道:“你们回来了?”将袖一挥,房门自开。

宫处之三人入内,说道:“三皇子请我等去,果然为见师叔,师叔不去,甚是失望!”

戚泽道:“三皇子与纯阳剑派是何关系?本门与之总算是玄门同道,若是狭路相逢,纵然不惧,倒有些尴尬!”

柳观白道:“据弟子所知,纯阳剑派并未公开支持三皇子夺位,只是三皇子靠了娘家之力,极力示好,纯阳剑派不得已,才派了一位金丹真人,为三皇子撑场面!三皇子倒是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极力宣扬已得了纯阳剑派鼎力之助,想要令诸位皇子知难而退。”

戚泽道:“如此做派,必为纯阳剑派那些剑修不喜,三皇子自误不浅!”

柳观白笑道:“师叔所言极是!我那三哥材疏志大,只是性子率真,不似太子等人胸有山川之险。”

戚泽道:“也罢,今日辛苦你等,观白,你就按我所言,勤修罡气,哪怕增厚一分修为也是好的!”

章355 沽名钓誉 戚泽道:“也罢,今日辛苦你等,观白,你就按我所言,勤修罡气,哪怕增厚一分修为也是好的!”

柳观白也知夺嫡之事太过凶险,能增厚一分修为,便多了一分活命的指望,立刻前去修炼罡气。

戚泽打发了二人,又自修炼剑诀,至于佟仙梧威胁、太子勾结邪教之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越早修成金丹,越有把握助柳观白在夺嫡之战中胜出。

眼下修炼无关悟性只是水滴石穿的水磨功夫,先将所有真气尽数液化,在丹田中此来彼去,才有资格谈下一步结丹之事。数日之间,戚泽全力修行,丝毫不问外事,连宫处之都钦佩异常,忖道:“能得掌教青眼,必有过人之处,戚师叔修炼如此刻苦,真乃修道种子也!”

柳观白忽然前来叩问,戚泽住了修炼,皱眉道:“又有何事?

柳观白道:“二皇子方才遣人送来请柬,邀请师叔过府一叙!”

戚泽道:“我要修炼,你们自去便是!”

柳观白苦笑道:“二皇子请柬之中指名道姓,要师叔前去赴宴!还说、还说……”

戚泽道:“还说甚么?”柳观白道:“还说,二皇子府中有师叔的故人等候!”

戚泽皱眉道:“故人?”微微沉吟,一时却也想不出究竟是甚么故人。入道至今,他的道友不少,敌人更多。

柳观白道:“师叔意下如何?”

戚泽一笑,说道:“既有故人相候,那便去瞧一瞧罢!”

柳观白道:“师叔不修炼了?”

戚泽道:“左右不过半日功夫,修行之道,总要张弛有道。”

二皇子府邸亦在北城之中,其实离太子府不远,豪华奢靡绝不在太子府之下。戚泽、宫处之与柳观白三人到了府前,依旧有一位大管家微笑相应。

不知是否当日太子府五管家之事流传了出来,那管家谦卑之极,简直要跪倒在地,谄媚之极的将三人迎入府中。穿过层层院落,终于来至一座大堂。

堂前正有一位身披锦袍的中年人含笑望来,双手一拍,笑道:“老十八,你府上来了五行宗的长老真人,怎的不请来二哥府上?幸好你二哥还有些人脉,打听到此事,不然岂非失礼之极!”

抢上两步,对戚泽笑道:“少年英雄,器宇不凡,自然是戚真人了!这一位面容肃穆,当是宫真人了!”那二皇子竟是老于世故,几句话将戚泽捧上了天。

戚泽道:“不敢当二皇子之言!”暗自品评,太子孤傲成性,颐指气使,与其储君地位息息相关,居移气养移体,身为太子,自是要崖岸自高一些。

三皇子性子直率,五皇子统兵铁血,却是儿女情长,八皇子阴鸷算计,十三皇子秉性酷烈,不得不说,虞帝所生的儿子之中,的确卧虎藏龙,千姿百态。

戚泽禅心坚固,只微微闪念,便将杂念消去,目光却望向了二皇子身后之人。

二皇子身后立着两位和尚,皆是身披大红袈裟,一位身形高勐,另一位却是形容枯瘦,身姿矮小。那胖大和尚满面杀气,恨不得将戚泽生吞活剥,竟是前日在荒山小庙之中想要劫夺他飞剑的那人。

戚泽早料到那和尚前来京城,定是受了哪位皇子供奉,充当打手,今日终于见到,也算结了心头一个疑问。

二皇子明知故问,道:“戚真人,本王为你引见一番,这二位大师法号哈门、哈陀,乃是西域大雪山转轮寺的高僧,被本王重金礼聘而来,几位正可多亲近一番!”

戚泽故意笑道:“有劳王爷引见,我与这位哈陀大师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二皇子故意惊道:“哦?这是从何说起?

那胖大和尚正是哈陀,怕戚泽揭他丑事,忙抢着道:“前几日贫僧正在二王爷所赐庙中修行,见一道剑光十分璀璨,动了切磋之心,上前挑战,那剑光正是戚真人驾驭,换过几招,因此有一面之缘!”

二皇子何等人物,一见哈陀面色,便知端倪,故意问道:“然则两位交手,谁胜谁败?”

哈陀吭哧吭哧,此事却不好公然骗人,毕竟事主便在面前。那哈门和尚忽然开声道:“此事哈陀师弟归来,倒是曾与老僧讲过,他与这位戚真人切磋几招,便有一股不速之客到来,因此不得进行到底。”

戚泽暗道:“若非那一股不速之客,哈陀早成了我的阶下囚了!”笑道:“我观诸位皇子延请修道练气之士,或护卫己身,或讨教修身秘法,延请佛门高手的,二皇子还是头一个!”

二皇子哈哈一笑,道:“本王自落生以来,便十分亲近佛门,与我佛有缘,为此别的弟兄将本王视作异类,本王也不在乎,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请得两位大师下山相助!”

戚泽道:“不知大雪山转轮寺位于何处?我只听闻中土之地,唯有大菩提寺方是佛法正宗传承!”

哈门朗笑一声,虽是身量矮小,其声却极洪亮,说道:“敝寺位于西域之地,过得伏龙山向西,还有十万余里!”

哈陀傲然道:“我转轮寺上承那烂陀寺法统,为此界佛门正宗,所传佛法精微奥妙,寺中阿罗汉境界的高僧无数,那甚么大菩提寺岂能与我转轮寺相提并论!”

戚泽笑道:“阿罗汉无数?恐怕就连定觉如来的佛国之中,也不能说是阿罗汉无数罢!”

哈陀情知说错了话,嘴巴抖了抖,闭口不言。

哈门接口道:“哈陀师弟有些口不择言,不过本寺乃是当年那烂陀寺破灭之后,幸存的僧人所建,那些祖师将那烂陀寺之中无数典籍带入大雪山中,建立转轮寺。寺中妙法无数,皆是传自那烂陀寺正统,本寺在西域传教多年,根基深厚,如今受了二皇子延请,寺中长老遣我二人前来中土,只为见识一番道门道法与魔道神通!”

戚泽道:“据我所知,大菩提寺可是离京城不远,亦是号称得了那烂陀寺法统,既然两座寺庙法源一如,何不切磋一番,也需能再现当年那烂陀寺的盛景!”

哈门与哈陀对望一眼,皆是轻笑不语。

戚泽见了二人笑容,微微沉吟,笑问道:“前日与哈陀大师有些误会,交手之下,对转轮寺的龙象大力神通十分佩服,果然不愧为佛门无上护教神通!戚某也曾与大菩提寺龙象宫的高手切磋,大菩提寺所传功法与转轮寺所传,似有微妙差别,两位大师可能为戚某解惑?

哈门与哈陀对望一眼,哈门眼珠转动,说道:“戚真人是道门修士,想不到对我佛门神通亦有了解?我转轮寺地处偏远,寺中弟子只在西域传教,极少往来中土,与大菩提寺同道交流不多,实不知大菩提寺之中也有龙象大力神通传承!至于二者是否有所差别么,便无从说起。”

哈陀忙道:“是极!是极!”

戚泽忖道:“怪哉!龙象大力神通传自那烂陀寺,大菩提寺与转轮寺皆得了传承,为何会有细微差别?看哈门模样,似是知道隐情原委,却不愿多说!”

哈门与哈陀只当戚泽只是一时起意,被他们三言两语湖弄过去,再也想不到戚泽竟也精通龙象大力神通,还是证就身识的高手,捕捉到言语之中蛛丝马迹,暗自盘算。

三皇子笑道:“好了,立在此地,非是待客之道,请堂上用茶!”延请众人入了大堂,当下分宾主落座。

戚泽的座次为一行人之首,还在柳观白之上,足见二皇子对他的重视。二皇子显是雅人,并为准备酒宴,而是吩咐奉上香茗,请众人品茗。

二皇子笑道:“我等成年皇子每月可从内府之中领取‘俸禄’,敷用日常。不过那些钱财皆是民脂民膏,本王每每思之,但觉不忍,因此吩咐府中用度务以节俭为上,今日唯有以香茗略表存心,还望两位真人与十八弟莫要怪罪才是!”

一旁管家忽然说道:“我们王爷体恤民生,连一件王袍都是补了又补,几年也不换一件!”说着忽然垂下泪来。

柳观白动容道:“二哥又何必如此?一件袍子又当得甚事?传扬出去,岂不叫天下笑话我柳氏无能,皇子连件新袍子都穿不起?”

二皇子道:“十八弟,你在深山修道多年,哪里知道民生之艰难!如今平天道与圣母教等邪教纷纷起事造反,更是混乱不堪,朝中为了镇压邪教,亦是焦头烂额,为兄无能,不能替父皇分忧,省下些银子,留作前线将士们军饷之用,略表寸心,也是好的!”

有侍女美婢奉上香茗,又带着一阵香风离去。戚泽举起茶杯,见杯身一体成型,宛如上好的羊脂美玉,茶水碧绿,有几根茶叶漂浮其中,茶梗立起,小口啜饮之下,忍不住道了一声好!

二皇子十分得意,说道:“此茶乃是前几日新从东南之地运来,本王舍不得喝,留待与三位品尝!戚真人乃是五行宗秀出弟子,甚么好东西没见过,自是不会将区区茶叶放在眼中罢?”

戚泽手捧茶杯,悠然道:“此茶十分新鲜,想是每日有人紧盯,只采其上最嫩的叶尖,再立刻以秘法封藏,连夜快马加鞭送入京城。如此一碗清茶,看似典雅,背后却不知有多少百姓为之辛苦劳作,却只为权贵们饮上一口!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似二皇子这等沽名钓誉之辈,戚泽前世见过听过太多,三言两语便拆穿其伪善面目!

二皇子笑容僵在脸上,身后那管家兀自还在飙泪入戏,勐地打了一个嗝,生生将眼泪止住,不敢再哭。

戚泽悠然说道:“戚某山野之人,胡言乱语,二皇子不必放在心上!难得如此好茶,若是凉了便不好吃了,请请!”仰头将一碗热茶干掉,连茶叶茶梗都送入口中嚼碎吞吃。

二皇子面上筋肉抖了抖,勉强笑道:“好!好!戚真人快人快语,本王不胜感佩!自当谨记真人教诲!”几乎是咬着牙将热茶一饮而尽。

哈门与哈陀二人冷眼旁观,茶水分毫未动。柳观白暗道:“戚师叔几句话,彻底将二皇子得罪个死!不过我要夺嫡,早已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戚师叔替我挣个颜面,倒也不错!”

戚泽心头给二皇子加上一个“沽名钓誉”的评语,说道:“今日二皇子请我等来,不知有何吩咐?

二皇子道:“前几日听闻大哥府上捉到了一个圣母教的妖道?”

戚泽道:“正是如此,也是戚某误打误撞,遇见了那妖道,可惜不曾将他活捉成擒!”

二皇子目光闪动,道:“听闻那妖道临死之前大叫‘太子害我’?如此说来,太子与那圣母教也脱不了干系!”

戚泽目光垂落,默然不语。

二皇子自顾自演了下去,叹道:“堂堂一国储君,传出去与邪教勾结,成何体统?”掉头对哈门哈陀道:“两位大师新来中土,尚不知那圣母教是何来历罢?

哈门道:“这几日贫僧两个暗中打探,倒也晓得那圣母教乃是敬奉域外邪神之教派,专司蛊惑人心,扇动造反,着实留它不得!”

二皇子一拍大腿,叫道:“着啊!正因如此,才要将圣母教连根拔除!太子府上出了这等事,父皇将他叫入宫中,大发雷霆,申斥了一顿。但以本王看来,以太子的性子,绝不会就此收手!”

柳观白道:“只是在太子府上发现了圣母教妖人,并无太子与圣母教勾结的实证,二哥是否有些武断?

二皇子笑道:“老十八,你常年在外,不知咱们那位大哥的性子!他手下亦有能人异士,若非他首肯,寻常人等岂能进入书房重地?必是有要紧的阴私之事商议,不小心被戚真人撞破!”戚泽澹澹一笑,自不会说出佟仙梧亲自登门威胁之事,由得这位二皇子脑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