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 第1章,言岁。 你知道天为什么高吗? 天之高,为了藐视你血脉中的卑贱。 —————————————— 言岁伸个懒腰,深吸气缩腹,艰难的扣上袄子。她出门舀盆水来,衬着烛火能照清脸。俩颊去不掉的红,且肥肉似的下坠。头发干燥蓬乱,向来梳理时得沾上水。言岁洗完脸顺手一抹头发,想,老子真美。 言岁又进院子,把同屋的小丫鬟叫起来。她抬腿踢榻,榻摇上几摇,小丫鬟嗖的坐起来,见是她,细细道:“言岁……你有事吗?” “起来,给我梳头。” 小丫鬟用被子裹紧自己,“这个,大冬天的,冷。”小丫鬟又不等言岁回话,赶紧爬起来,穿好衣服,到她身旁气喘吁吁道:“姐,还是和我们梳相同发髻吧。” 言岁正在扣崩开的扣子,被这一打扰,合紧的衣衫又散俩边去了。小丫鬟瑟瑟发抖。言岁却不知想甚么,脸上带些甜蜜与忧愁,最后通通化为愤恨。小丫鬟目瞪口呆。言岁狠狠拍打下铜盆里的水,水被激打得老高。小丫鬟下意识躲去,言岁横她一眼,道:“百结,把我床底下的小木匣拿来。” 百结乖乖去了,回来时言岁想好发式,让她梳个垂挂髻。百结常带笑意的脸凝住,“言岁,咱又不是宫里的人,换一个吧。” “美,我乐意,快点。” 百结吱唔道:“头顶分俩股发挽髻,自然简单。可,可你头发太少了,不好梳。” “是吗?”言岁又拍下水,水流四激,原是铜盆被四面震裂。百结软在地上。 言岁发髻挽好,实不美观。大脑袋俩侧顶个垂髻,额前细碎垂发掩不住肥脸。言岁五宫小而不见,单鼻子肉乎,远看是猪肉中间长个白汤圆。言岁打开匣子,拿出红珊瑚钗,袖子擦一擦,郑重的戴头上。这钗子极为贵重,是她娘留下的。要谈起她娘,也不是个好东西。候府最下贱的洗脚婢,模样甚为平常,凭胸脯让侯爷看上了,赏下这钗。她娘本也能捞个姨娘当当,可六月后,言岁出生了。样子和府外儿边乞丐一模一样,她娘知道瞒不住,和乞丐私奔走了。没跑远,双双死了。 言岁独留府中作婢,已有十九年。同样是最下等的粗使丫头。 言岁扭几下腰,问百结,“美吗?” 百结咬唇不言。言岁拿起漏干水的铜盆照看,不甚清晰。她双手随便一绞,成团废物,丢弃后道:“去外面买个新的,我把自己月钱补给你。” 百结张大嘴。 外面下雪了,雪细碎似雨,把地面遮一层羊毛白毯。“吥!”言岁冲天啐道。她发泻完还是得拿着扫把扫雪。冬天时,手指常年粗红,手背却是正常的蜡黄,凭谁都得多看几眼。就是这几眼的功夫,言岁情窦初开。 还得从一年前说起,还是雪天。那个男子不知是谁,来找二姑娘的。他穿掐金丝的月白大氅,远远看和雪融为一体,神仙似的。言岁扫雪,苦累冷饿,正寻思着要不要一把火烧了候府,神仙来了。神仙都穿白衣,哦,这是透蓝的月白,没关系,言岁跪下,“求神仙带走我吧。” 神仙扶起她,“你是谁?”神仙长得好,线条柔和,眼睛闪亮,眉目间有种慈悲。言岁只在庙里观音脸上见过。 言岁嘴冻僵了,艰难吐出话,“我是杂役言岁。” “盐荽?”神仙笑道:“很配你。你为什么想让我救你。” “好冷,好冷。今天蔡婆子又罚我没有吃饭。” 于是神仙凝重道:“我会救你。”神仙留下这句话走了,步入风雪中,大氅卷飞来卷飞去,直至见不到。 不一会儿,言岁克星蔡婆子来,让她回屋歇去,言岁想,真遇神仙了。虽然往后蔡婆子对她更刻薄。 经她暗中观察,神仙每十日来一次,就是今天了。不知具体时候,她只好先埋伏着。在相遇的地方扫雪,扫来扫去,扫来扫去,独这小块地扫出黑土,跟羊毛毯子秃了似的。 她没等来神仙,只等来大丫鬟莫问的怒火。“小蹄子,偷懒!敢偷懒!我说水没烧,鸟没喂呢。即然这么爱扫地,把这园子,快绿阁的雪都扫了吧。哼!” 言岁心中怒火中烧,也只能连连应是,和拿着扫把冲莫问背影挥打。 言岁开始苦逼的扫雪,不好扫,直到太阳高挂也没扫完。她扫把一扔,靠在墙角喘粗气。他xx,大丫鬟了不起,别让我抓住你把柄。言岁抱住自己,昏昏欲睡。 “你敢吗?” 哎呀,二姑娘。是二姑娘的声音,言岁惊醒,手忙脚乱要爬起来,却又听见话音。“沈无泽,你敢吗?”声音清亮,如响在耳边,言岁这才反应过来,身旁是个月亮窗。有人在窗前说话。 言岁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里面有哭音,和一道男声。“你哭什么?小腰,别哭。”哭的人是侯府二姑娘,秦小腰。 又是秦小腰的声音,“无泽,我真的不知道地图在哪,真的,我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不要和我退婚。”秦小腰哭不能自已。里面又响起瓦瓷破碎声。 “小腰,小心璎珞项圈,你刚才差点儿碰坏它。” 秦小腰声音转为激动,“又是项圈,又是项圈儿。你每次来都是有目地的,说,你爱我,还是爱项圈呢。” 沈无泽无言,里面寂静好大后。一金属物从窗斜射出来,直奔向言岁。言岁脏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砸一脑门血。她摸住头,呆愣着。 沈无泽大喝,“你怎么敢。”同时破窗而出。沈无泽四处看,在确定项圈方向,匆匆奔去寻找。 言岁呆看这一幕。沈无泽自然不会发现她,她正在房檐上,被人紧抱住。言岁面朝下方,看不到抱她的人,只能从臂膀上推测,是个男人。 第2章,贼人。 言岁心中闪过几百个想法,可以肯定的是,这人也是偷听,这人目地性很强,这人怕被连累,所以刚才救了她。言岁莫名放心下来,并悄悄扭头,意图窥视贼人面貌。 按理说贼人怕被看脸,这个却似不怕,并不阻止言岁。言岁看到了,啊,好普通的一张脸。言岁又扭回头。 沈无泽正轻轻揩擦项圈,秦小腰也从窗户中跳出来,到沈无泽跟前,抱胸道:“无泽,什么劳什子玩意也值得你这样,破项圈罢了,我扔了就扔了。” 沈无泽继续擦,“这是你从小带到大的,必是心爱之物。” 秦小腰冷哼声,“我不喜欢,只是父亲嘱咐,日日佩戴而已。” 沈无泽擦干净了,松口气。 秦小腰娇蛮道:“无泽,你赔我家窗户。” 沈无泽微笑,眉眼更柔和些,似普度众生的天神。晃花俩个女人的眼。第二个女人自然是言岁。 言岁被惊呆了,“是那个神仙。” 言岁看着神仙,感觉鼻子湿漉漉的。脑门也有湿润,而且逐渐刺痛,麻痛。好像是伤口疼。言岁扭头道:“大哥哥,捂一下伤口呗,流血过多会死人的。” 贼人动也不动。 言岁放弃。头上血愈多,而且有下滴趋势。几大滴浓郁鲜血想侧离她脑门,砸沈无泽头顶,一只大手及时出现。贼人捂住了她伤口。言岁觉得甚庝。 下方俩人还在讲话,言岁百般欢喜见到沈无泽,但这种情景实在尴尬,所以拼命祈祷,快进屋快进屋。 沈无泽却像扎根的草,就不进去就不进去。而且和秦小腰相谈甚欢,亲手为她带上项圈。 俩人凑得很近,如鸳鸯交颈。言岁鼻子发酸,只觉得血流了更多。贼人手已掩不住,血在她鼻尖打转。局势一时有些紧张。贼人淡定的收回手,言岁感觉到血崩之势,吓的差点尖叫。贼人又飞快捂上,此时多了块儿布料。 嗯?哪搞来的。后脖子凉丝丝的,似乎缺块布料。言岁了然,贼人手速这么快,看来是个高人。 下方沈无泽终于准备离开,在说告别之语。秦小腰手背身后,跳着说:“这么急着走,是不看到项圈安好,就放心下来了。” 沈无泽拍她的头,“又胡说。”秦小腰嘻嘻一笑,跳上去亲住他脸。 言岁脑子轰一声炸了,浑身发抖。怎么能这样,伤风败俗。言岁觉得好似自己惊心养育的大白菜被猪拱了,想着就有些悲伤,悲伤就想要落泪。眼含泪,刚准备往下落,砸沈无泽个负心汉。贼人手撑开,把她眼睛捂住。 世界顿时一片漆黑,言岁‘泪流满布’。“大哥哥,你这样不累吗?一手抱我,一手捂我脸,嗯?”言岁陷入怀疑人生中,既然这样,他是怎么贴到屋檐上的。这个操作很强悍啊。 不知多久后,贼人移开手,言岁又能看到这个世界。人已散,只有破碎的窗户留在原处。言岁怅惘,任自己多聪慧,也想不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神仙哥哥啊。连贴己话都没说。她对贼人道:“大哥哥,可以放开我了吧。” 贼人动也不动。 言岁心下不安。扭头道:“你要劫色么?” 贼人默默看她一眼,又移开视线。言岁有些受伤,又有些恼怒。道:“你这种寡淡长相,别说沈无泽,连外边的小乞丐也比不上……”言岁说一半住嘴,理智告诉她,这种情形下得罪人很愚蠢。 贼人一直卡住她房檐下,言岁头晕晕的,贼人却一点异样也没有。“大哥哥,你用的什么姿势啊,都不累吗?”言岁叹气,“不累放下我好不,这样子我怪累的。” 屋里传来些动静,水的激打声,衣物摩擦声。此时贼人动了,提着言岁,轻飘飘一跳。天旋地转间,言岁脚踏住地,刚想大叫,发现已发不出声音。贼人提着她踏进月亮窗,一路无声,来到雕花隔扇前。里面是东次间,秦小腰睡卧处。有喁喁声。似乎,秦小腰在洗澡。 言岁震惊,费这么大功夫,原来为了偷看人洗澡。那大哥,你遮掩下行不行。就这么大喇喇站着,一推门儿就能看到啊啊啊。 贼人不知她心里所想,正向隔扇垂下的纱曼里瞧。言岁对偷看洗澡没兴趣,但搁不住好奇心,也去瞧。 秦小腰衣衫刚刚褪进,跳进水里。皮肤白净,胸脯精巧。但不能看完整,璎珞项圈正在遮遮掩掩。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啊。言岁看向贼人,贼人眉头微皱。 贼人扯住言岁,又轻飘飘的跳出屋外,眨眼间跑出老远。 这怎么跑了,受不了刺激?言岁被颠的一愣一愣,“大哥哥,我们去哪啊。”贼人跑得更快,言岁实在受不住,终于吐出来。贼人慌忙抛开她。言岁爬雪堆中吐一会,“你干什么?发疯啊。” 贼人走近,下蹲平视她,眼睛无波无动。言岁糊满脸呕吐物,心想着不会看上自己了吧。贼人在她大脑门上一戳,言岁白眼一翻,倒草众中。贼人擦擦手,走了。 没过多久,言岁睁开眼,朝贼人走的方向吐口水。呸!想动姑奶奶,做梦。 言岁用雪擦擦身子,又返回快绿阁。哟,窗户还没人收拾呢,正好。言岁捡起块大木片,往脑袋上血擦一擦,人往雪上倒。 等秦二小姐洗完澡,终于想起清理这烂摊子。就和几个小丫鬟发现远处被误伤的言岁。 秦小腰有些愧疚,也有些奇怪,怎么离那么远都能被误伤呢?秦小腰打听言岁身份,把她抬回丫鬟院里,又贴心的免了几月活计和赏了大把银票补品。 于是言岁闲置下来,但她伤口是真痛。言岁坐在床上,吸溜面条。百结眼巴巴瞧她脑袋缠的布条,“你说,被二姑娘打伤这好事,怎么我没遇到过呢?” “被我打也是个好事,想不想遇。” 百结用力摇头。 言岁吃完面条,碗床上一放,就想着事情。想想前几天的奇遇,怎么感觉世界不是这么回事呢。一直以来,她的世界都很简单。她是粗使丫鬟,上面有小丫鬟,大丫鬟。小姐们的贴身丫鬟,月份高,活计少,简直是个半小姐。她垂涎这位子好久了。可想想会飞的贼人,轻松捣破窗户的沈无泽,言岁捧脸,“百结,你说世上有神仙吗?” 话引人发笑,但百结认真道:“有。” 言岁把手伸炭盆上,眯起眼,“嗯,来讲讲你的故事。” 第3章,小包子。 百结凑近,悄悄道:“不久前的事了。晚间我在厨房烧火,嫌呛,跑外面去。天上划过流星,我正看的开心呢,流星越来越大,我也看的越来越清,哪里是什么流星,是一个人。” “嗯?什么人,一个人从天上掉下来了?” “不是掉,是飞。一个女人,真美,像仙子一样,真美。”百结痴呆状,言岁拍她的头,“你在做梦吧。” 百结不满道:“什么做梦!我再给你讲一件事,你知道小包子吧。那个小乞丐,一洗脸特漂亮那个。” “呃,知道。” “那个小包子,就有神仙想收去。小包子没去,神仙隔个几年就来问问,要不要跟他走。” 言岁大笑,这个一听就假的故事谁编的。“哈哈哈,这不可能,我一直往街上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 “你那么讨人嫌,谁会和你唠这嗑。” 言岁笑容僵住,也是啊。“那就算是真的,你们怎么知道是神仙,不是老乞丐,老马夫,老厨子呢?” “他穿的好,他会飞。” 言岁大笑,这个一听就假的故事谁编的。百结脸色涨红,端起碗扭身就走,独留言岁在炭盆前。言岁添了些炭,烤火。没人说话,言岁无聊,手揣袖子里,掀帘出门。 外面很冷,干冷。言岁决定出门。穿上个半旧坎肩,走到墙处用力一跳,到府外了。 言岁走去青牛街,那里蹲一群乞丐。言岁走前,伸腿踹一个,“哟,还没死呢。” 乞丐向一边移,缩着脖子也不理她。言岁觉得受到了轻视,蹲下去,问道:“怎么不理我。” 乞丐做打磕睡状。言岁微笑,一拳砸乞丐破碗上,成齑粉。“草,哎呀,呀!”乞丐群中哗然,都跑的很快。言岁站起来,心中得意,随手捞一个乞丐,问道:“老赖头呢?” 乞丐发抖,“你先放开我,他,他在西街那处讨饭。”言岁提起他扔地上,朝西街走。乞丐倒地上揉自己胳膊腿,骂道:“什么玩意,表子生的真有劲。” 青牛街西处,言岁看到老赖头,恭敬的叫声叔叔,掏出俩张十量银票递给他,“姑娘赏的。” 老赖头自称言岁爹的大哥,言岁也不知道真假,反正这样叫了。言岁命是他给的。据说言岁刚生下来,爹娘跑了,言岁被扔出府去。老赖头刚好路过捡了她,养几年,又卖到候府当丫鬟。言岁一有空就出来看他。 老赖头接过银票,吸吸鼻涕,道:“就十银啊。” 言岁点头,“看到我头上纱布了吗?姑娘赏的伤药费。” “啧,还没卖你的钱挣得多。”老赖头折起银票,塞破祅里。老赖头眯眼晒太阳,言岁和他并列,也晒太阳。言岁感觉舒服,比府里干活舒服。人不就图个舒服的嘛,老赖头也不缺钱,不为舒服,干嘛当乞丐呢。 老赖头问,“府里干活月钱多少啊。” “五百钱。” “草,还没当乞丐讨得多。天都人富得流油,不当乞丐可惜了。当初我怎么就贪小便宜把你卖了呢?要让你当乞丐,连抢带骗得挣多少。”老赖头惋惜的样子。言岁也觉得可惜,你说你谈什么小便宜。 老赖头换个姿势,“怎么又有空出来了,罚不罚钱啊,罚钱以后就别出来了。” “请假了。叔,听说你手下的小包子,不得了,有神仙想收当徒弟。” 老赖头想片刻,“是有这么回事儿。别人说是神仙,我也没见过。” “小包子还有这本事?”言岁不信。“他瘦的像猴儿,有力气干活吗?神仙要收,也是我这样的吧。”言岁抖一抖壮实的身板。 老赖头打量她,附和道:“也是。你力气大的很,我没见过力气这么大的人。” “小包子去哪儿了,我得问问他真假。” 老赖头捞身旁一个乞丐,吩咐下去。乞丐一灰烟儿跑了,不一会儿带一个小乞丐过来。言岁挺喜欢小包子的,嘻嘻笑着走近,问:“小包子,讨了多少钱。” 小包子脏脸涨红,扁嘴不理她。言岁扶住他头,“定一分也没吧。” 小包子推开她,简直要哭了,“你找我来有事吗?你快讲,讲完我就去讨饭了。” 言岁故意摸他头,他扭身抵抗,就露出脖中一抹翠色。言岁眼尖,一把抓出来,是个小小的翡翠玉牌。绿意极浓,成色极好,言岁露出点贪来,“哪儿偷来的。” “什么偷来的。这是那个神仙伯伯送我的。” “嗯?” “神仙伯伯说自己将闭关,以后没空过来,送我个牌子,可护身。而且等我想通了,砸碎玉牌,他就找人来接我。” 言岁惊骇,“这么好个玉牌,砸碎它?小包子,你可千万别干这蠢事。” “我才不会干这蠢事呢,当乞丐好好的,才不要跟别人去修什么仙。” 言岁觉得这话槽点儿太多,“小包子,你听着,当乞丐不如修仙好。不过这玉牌是个好东西,以我眼界来看,起码价值千金。” 小包子似懂非懂。言岁露出獠牙来,“这么好的东西,你护不住。来,给我。” 小包子手护住,言岁去抢,俩人拉扯起来。老赖头在一旁看不过,骂道:“盐荽你多大人,欺负小孩儿丢不丢脸,连个假玉牌也抢。” 言岁讪讪放手。 老赖头见自己一句话平息战役,露出得色,教训起俩人来,“小包子,翠玉牌呢是个好东西,别砸,留着当传家宝。最重要的是把它藏好了,我不贪不代表别人不会贪。”老赖头刻意瞟言岁一眼。 言岁感觉尊严受损,羞恼万分。照这样来看,自己不贪还真不好意思了。她伸手抢牌子。小包子大惊,胡乱摆手扺挡。老赖头也去踹她。在俩人合力下,言岁进攻失败,连坎肩也址乱了。 言岁郁闷极了,呸的吐口水,“叔,我回去了。”弯腰把扯出来的碎银捡起。 老赖头眼不好使,要不然也不会把极品翠玉看成铜锈疙瘩。但他妈白花花的银子还真看不错。“站住,盐疙瘩。你不是说钱都给我了吗?这是什么?” 言岁极灵活,撒腿就跑。老赖头更灵活,拔腿就追。一路上鸡飞狗跳,祸害摊子无数。言岁看到熟悉的墙,一个用力跳里面。 第4章,想挑事。 言岁露出笑容,把钱给老赖头是孝顺,把钱全给老赖头就是愚蠢了。她掏出碎银数一数,再安心的放怀里,哼着曲回院里了。 言岁狠狠扑倒在床上,啊,美死了。言岁醒来时天大亮,百结怔怔看她。言岁踹过去,“看祖宗呢?” 百结躲开,“言岁,不疼吗?” “嗯?疼什么。” “你满脑袋血。” 言岁摸脑袋,手上沾了干血块。“昨天老赖头追我,半夜头又开裂了吧。” 说着外面有一声音喊:“百结,百结,去哪啦?” 言岁和百结对视一眼,蔡婆子来了。果然一个婆子走进来,只见她发髻梳得光滑,走动间似能反光。身上的八宝纹褂子还尚为暂新,走动间也多分儿小心。她看到言岁哎呀叫一声,“怎么跟鬼似的,真受伤了,瞧这血流的。” 言岁不理她。她是来叫百结的,“百结别呆着了,二姑娘的瓶子碎了,去扫一扫扔掉。”百结听后麻利地出门。 蔡婆子没离开,对言岁道:“言岁伤口还好吧。” “好。” “言岁丫头今年二十了吧,也算是个老姑娘了。” “不老,不老,差一年桃李年华。” “啧啧。我家姑娘十六就嫁人了。” “哦。恭喜恭喜。” 蔡婆子劝道:“言岁,这样拖着也不行,不如我帮你说个媒。” 言岁当然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她家儿子是个药罐子,娶了自己冲喜。再说,自己那么大力气,能干多少活,丑了点儿也没关系。其实言岁也不在意男人能活多久,死了自己也方便,于是跟蔡婆子去看过。那天的事,言岁不想回想。她儿子嫌言岁丑。 言岁磨牙道:“又是您那宝贝儿子啊。”言岁又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他不是看上薛掌柜的小女儿了吗?听说还巴巴下聘了。怎么没娶成。” 蔡婆子讪笑道:“人家女儿还小,想家中多留几日呢?” 言岁撇嘴。 蔡婆子道:“我是看你老实,才把这种好事留给你。要不然怎么不留给别人呢?” 言岁想一想,道:“或许怕别人打你。” 蔡婆子叹气,“你不领情就算了。外面卖鱼的王老二女儿生得多好,也有那方面的意思。我只来和你说说,怕你后悔。” 胡说,王老二女儿比自己都丑,要不然怎么能看上她家药罐子。言岁懒懒应几句,蔡婆子又唠会儿,终于走了。 言岁伸手烤火,昏昏欲睡。这婆子阴损的很,面上总笑嘻嘻,一出门估计就去克扣自己伙食了。 言岁真了解她。蔡婆子转身就往厨房走,掌厨是她弟媳妇儿的远房亲戚,打个招呼还不容易。 蔡婆子打过招呼,心情颇好,准备回家一趟。此朝代无男女大防,给中门老头说一声就能到外园去。她沿着灰仆仆地墙走,到侧门口时听见了吵嚷声。老门房正在和人争执,蔡婆子凑上前,问道:“干什么呢?” 老门房眉头高竖,“嘿哟,这伙人想进来,说我们府的丫头把他们摊子搞砸了,让赔钱。这不是开玩笑的吗?我在这里守门,没见那个丫头出去过。” 蔡婆子去瞧,一眼看到被众人抓住的老赖头。他穿的破破烂烂,缩着头在人群中,打眼瞧明显的很。“老赖头,怎么你被抓了,呀我知道了,是言岁干的。” 老赖头蔫蔫的点头。蔡婆子心里高兴,她就知道言岁这丫头有问题,道:“你们别围着了。我去叫那丫头出来,她要敢抵赖,我就通报夫人小姐去。” 众人面面相嘘,连声称她仗义。 蔡婆子步履轻快,向内院走去。言岁还不知道这天来横祸。她正小心翼翼揭开头上布条,血一股股往下流。说来伤口也不疼,咋血流那么多呢?自己不会快死了吧。 言岁托腮,蹲地上看铜盆里的水。水照出她模样,满脸的血,有新鲜的,有凝滞的。言岁没止血,正看着自己伤口发呆。自己的血怎么那么漂亮呢?浓郁,深红,诱人犯罪。和自己模样怎么差别那么大呢。 言岁端起铜盆走出院子,若有所失的样子。 “啊!”一声嘶哑的叫声。言岁吓得一激灵,扭头看,没人,奇怪。言岁回身把铜盆放地上,用布巾擦头上的血。这血不止住,总擦不干净。她又用脏布条绑住伤口,寻思着得找块干净布条。 她左右看,墙角拐弯处有块长布条,还绣有花。她好奇心起,站起来就往那处去。腿蹲麻了,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言岁止不住吸气,大脑袋一颠,还真疼啊。言岁到跟前,一弯腰抓住布条。 “啊。”又是声嘶力竭的尖叫。一个衣着讲究的妇人爬起来就跑。言岁抓的布条是她腰带,她被扯得摔到地上,而她顾不得这些,爬起来扯开腰带疯跑起来。 言岁默默看着这一切,心想:“蔡婆子疯了吧?这是在干什么。” 蔡婆子跑得快,钱袋子掉地上也没发现。言岁拿起来,查看一番,哟,不少钱。言岁止不住又想,“这蔡婆子疯了吧,给自己扔钱干什么?” 言岁占了便宜也不多想。又转去清理伤口,这下子血洗个干干净净的。又用蔡婆子腰带绑住伤口,顺便搞了个蝴蝶结,美观许多。 言岁把铜盆里的血水一泼,美滋滋进屋了。 言岁拿俩只铁箭横放炭盆上,成一个简易架子。又从柜中拿出锅钗,放架子上。言岁嘿嘿一笑,可以炒菜了。 她在床上放上板子,随着菜刀跺跺地响,萝卜丁成形。锅加水,鸡块放进去,煮的差不多后放入萝卜丁。香味四散。 言岁看着锅里滚出得泡泡,心里也美得直冒泡。啪,泡滚破了。 随着院门传出来的巨响,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言岁跑出来,见到管事婆子领着一堆丫鬟仆妇进来。管事婆子通身厚重服饰,花团福字大祅,鸦色祆裙。任步伐多快,裙角动也不动。 言岁谄媚地跑她跟前,道:“刘嬷嬷大驾光临,有事吗?” 刘嬷嬷看她一眼,蹙眉道:“你这不也挺正常的吗?蔡婆子,你过来看看。” 蔡婆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抬眼看言岁,惊道:“不,不是。她刚才不是那样的。她是个妖怪啊,没有脸,都是血肉,走路一高一低。她抓住奴婢的腰带,还要吃奴婢。” 言岁张大嘴,蔡婆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又想陷害自己。“蔡婆子,你是不是又偷懒睡觉,做噩梦分不清梦镜和现实了。” 第5章,好好的婆子,说疯就疯。 刘嬷嬷也道:“蔡婆子,你在故意耽误我时间吗?” 蔡婆子摇头,“不,不,我真的看见了。是这样的,刘嬷嬷,我在门口听见有人让言岁还钱,我就去找言岁问问情况。然后就看见她是妖怪变的。” “还钱?”刘嬷嬷敏锐察觉到这点。 蔡婆子心喜,“是啊。一堆小摊贩聚在府外,说昨天言岁砸了他们摊子,还放话有本事来侯府找她。”蔡婆子一拍手背,“这不今天真找来了。” 言岁迷茫,自己干的缺德事多了,昨天砸没砸摊自己也不记得。 刘嬷嬷看言岁样子很无辜,虽不能误会一个好人,但也不能放过一个恶人。她对身旁小丫鬟道:“二丫,去府外面看看,跑快些。” 二丫速度很快,眨眼间不见了。 刘嬷嬷道:“希望这事是真的,要不然……”,刘嬷嬷警告地视线投向蔡婆子。蔡婆子身体震一震。 言岁默默想:“自己可不希望是真的。” 刘嬷嬷打量院子会儿,问:“什么东西,这么香。” 言岁僵住,扯出笑容,“没什么呀。” 蔡婆子一直心情沉重,听见这话,精神大震,道:“我知道,定是人肉。刘嬷嬷,我们快点儿进去看看。” 言岁投去个白眼儿。刘嬷嬷和众人进屋。三进屋子,没隔扇,一眼就能看到明火,火上架有小锅。 言岁很悲伤,“我的鸡汤。”她抄起碗舀满,递给刘嬷嬷。刘嬷嬷迟疑下,接过,啜一口,“是鸡汤。” “怎么会……”,蔡婆子不信,也舀一碗尝,啊!好香,便又多喝几口。 二丫跑进屋,看到的就是这诡异情景,怎么还吃上了。二丫到刘嬷嬷身旁,道:“外面没人。” 刘嬷嬷点头,看向蔡婆子,露出笑容。蔡婆子头皮一炸,急道:“胡说,你有没有问问老门房。” 二丫不服气道:“我当然问了。老门房说,开始外面聚一堆人,在胡说八道,后来到饭点儿就散没影了,肯定回家吃饭了。” 蔡婆子百口莫辩。二丫说完,刘嬷嬷已经确定,这是蔡婆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要不,就是她失心疯了。 刘嬷嬷叹气,好好的婆子,说疯就疯。“走吧。”刘嬷嬷欲走。 蔡婆子急得跺脚,看看言岁,看看刘嬷嬷,再看看言岁,“你敢害我。” 言岁挠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刘嬷嬷慢走,我送您。” 蔡婆子眼看言岁头上蝴蝶结一荡一荡的,很是熟悉。青色的,白色云纹,好熟悉呀。蔡婆子浑身一震,这不就是我的腰带吗?她大喊:“证据,证据在这里。她是妖怪,她抢走了我的腰带,就在刚才抢走了。” 刘嬷嬷停下脚步,去看言岁脑袋上布条子。言岁感觉蔡婆子是个智障,“我是妖怪,抢你腰带干什么?往头绑吗?” 刘嬷嬷看向蔡婆子眼神也充满怀疑,真挺智障的。 蔡婆子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眼神,彻底疯魔了,“你个小蹄子害我。”她扑向言岁脑袋,道:“这就是我的腰带,你就是妖,还敢不承认。” 言岁刚包扎好的脑袋被她搞破,血崩如海啸。丫鬟们惊呆了,随后便是一阵尖叫。“死人啦,救命啊。” 言岁被自己的血差点儿吓昏,这昨那么多血呢。她眼睛一阵一阵发黑,意识恍惚,只知道有许多彩色衣裙飘来飘去,踩来踩去,直到又排列整齐。 局势本乱哄哄的,但很快被刘嬷嬷稳住。蔡婆子被几个仆妇扣下,言岁伤口也被重新包扎住。刘嬷嬷擦汗,自觉这一天过的甚为荒唐。“言岁呀,没想到蔡婆子疯了,你以后可得小心点。” 言岁点头,也心有余悸。这怎么好好的婆子说疯就疯呢? 刘嬷嬷又道:“言岁呀,这事虽与你无关,但是屋内炖鸡汤可不被允许呀。罚一千钱。” 言岁丧着脸,掏出钱袋子,拿块碎银给刘嬷嬷,道:“刘嬷嬷,够不够。” “够了。”刘嬷嬷扫一眼钱袋子,赞道:“绣得花样不错。” 言岁不好意思道:“今天刚捡的。你说怪不怪,蔡婆子故意给我扔来的。”外面仆妇一阵惊呼,似乎是蔡婆子又发疯了。 刘嬷嬷摇头叹道:“也算是府中老人,今日竟遭此一劫。” 言岁点头,“要不外面乞丐说,天有不测风云,世事总是无常。” 俩人聊会天,刘嬷嬷就走了。言岁关上门儿,喝鸡汤。喝完就躺床上睡觉,想,这蔡婆子怎么莫名其妙就疯了呢。 百结干完活,回院子后发现还没灭灯。进去见有一堆丫鬟,疑惑道:“怎么都在呢?” 有许多丫鬟围炭盆前,聊得欢畅。看衣服都是较差的布料,式样也统一,只丫鬟的模样各有特色。一白净瓜子脸接道:“百结回来了,不知你听说了没有,今日蔡婆子疯了。” 百结惊叫道:“什么?蔡婆子精明的很,住日也体面,怎么就发疯了呢?” 瓜子脸道:“不信你问言岁姐姐。她的头就是被蔡婆子打破的。” 言岁道:“对呀。今日我出去洗伤口,就见到她疯了。她又带着刘嬷嬷,进咱们院子里胡言乱话。还把我伤口给打破了,反正眼看是疯了。” 百结被吓到,“那怎么办,往后她又发疯伤人怎么办。” 一红润圆脸丫鬟接道:“这个自有管事婆子操心,我们这些粗使丫鬟,干好自己的活就行。” 众人附合。 屋内温暖,炭盆火势葳蕤,随着丫鬟逐渐离去,火也越来越小。最后一点火星灭去时,天已快大亮了。 言岁最近日子过得好,整个人又胖一圈儿。又得买新衣服了。言岁在屋子里转悠,不想出去。还不是那天,自己出府,被一堆小摊贩拦住,让自己赔钱。钱当然得给了,但言岁心里直打鼓,莫不是蔡婆子真没疯,那天真有小贩来。 言岁在屋里从白天想到黑夜,也想不出来。夜晚,言岁发觉月光好,就出去赏月。月光美的很,言岁不会夸奖,只觉得像自己孩提时无忧时光那么美。 第6章,蔡婆子被疯。 言岁散步,路过矛厕随便拐进去。言岁出去时,吓一跳。一个男人从上方跳下,刚好和她打个照面。 “妈的,敢偷看姑奶奶。”言岁一拳捣过去。男人伸出指头,轻轻一推,言岁踉跄几步摔倒在地。她心里满是绝望,“看来今天名节不保。”于是她迎着月光看向男人,很熟悉的脸,“又是你?” 男人本想离开,听见这话步子一顿,朝言岁走来,“你认得我?” “你不就是那天,偷看二姑娘洗澡的淫贼吗?” “……” 男人沉默会儿道:“很少有人能记得我的脸,你不同。” 言岁自来熟的接道:“我确实力气比别人大些。” “二姑娘房间在哪?” “你不知道吗,沿着这条路左拐的快绿阁。”言岁说完捂上嘴,“你问这个干什么?淫贼。” 男人要走,言岁扑上去抱住他的腿,“站住,你想干什么?要让别人知道是我指的路,会死人的。” “松手。”男人使力,言岁并未震开。男人使上三成力,言岁依然抱着。男人使上全力,言岁还是牢牢钳住。 “果然受限了吗。”男人下蹲,掰言岁的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男人未掰开。男人站起来,默默俯看她。言岁仰头,露出灿烂地笑容,“我力气大吧。” “我叫九叠,会来找你的。” 言岁感觉透心的凉,这是记住自己了,要报复的节奏啊。 九叠说完就凭空消失,言岁软着腿回院里。希望噩梦不会到来。 一晃一月过去,言岁头上的伤还没大好,但给的体息期限已到,得干活。 卯时准时起床,言岁整理好房间,和百结一起往快绿阁去。二姑娘屋里桌椅乱极了,估计是又练什么,移星掌? 言岁和百结忙活一会儿,蔡婆子才过来干活。言岁这几日没出去,看到她来吓一跳,“蔡婆子来干活了呢。以往不都是想法子推脱?” 百结笑道:“今天才证明她不是疯子,被刘嬷嬷放出来,可不赶紧来干活了。” “有什么用?干也干不好。”言岁看着她摇头。蔡婆子一幅笨重的模样。她提一桶水过来,倒在大铜盆里,提起掍子,要洗衣服。皂荚住衣服上擦,一个手滑掉到盆里。蔡婆子慌慌拿起来,放盆沿上。这时有人喊她,她手往衣服上擦擦,赶紧去了。 言岁去逗墙上挂的鹦鹉,“说,小姐吉祥。” 鹦鹉甩甩头,不理她。言岁做要扭断它头的手势。这时百结捣捣她,“言岁,看快蔡婆子。” 言岁去瞧。蔡婆子卖力的捶打衣服,没见什么端倪。言岁正要骂百结,蔡婆子惊叫一声,提起衣服来。上面一大团腻黄。是碎掉的皂荚。 百结道:“我刚就瞧见皂荚滑盆里了,没想到蔡婆子没发现,正洗的有劲呢。” 蔡婆子苦着脸,把皂荚抹别的干衣服上。有几人发现异常,过来询问。蔡婆子回答后,众人俱笑起来。言岁本觉得没什么,见众人笑,也跟着笑。 蔡婆子站起来怒视众人,欲发火又忍住,老老实实洗衣服了。 众人觉得没意思,都散了。 午时,言岁和百结去吃饭,到大厨房排队领自己伙食。挨到言岁时,厨子却说没了。言岁骂句脏话,定是蔡婆子作的妖,有亲戚了不起啊。 言岁在大骂蔡婆子,被几个小丫鬟听见,问道:“言岁姐姐在骂的是那个蔡婆子?” “是啊。” “你跟疯子计较什么?她也是很可怜。” 言岁愣愣的,“怎么又疯了。” 小丫鬟叹气,“你们不是一处干活吗?怎么没听说过呢。” 言岁与百结对视一眼,“没啊。” “听说蔡婆子洗衣服又发疯了。一个薄祅子,把整个皂荚往上涂。这样子洗,被别人发现不对,让她提起衣服。上面一大块碎皂荚,皂荚虽不昂贵,可这不就给浪费了吗?”几个丫鬟附和道:“是啊是啊。” 言岁:“……” 百结:“……” 言岁道:“有没有可能,她是不小心呢?” “没可能,没可能。” “是疯了,是疯了。” 她们脸上露出笑意。 隆冬,天冷。言岁跺脚,脱了坎肩,躲到被子里。“我不想干活了,好想头再被打伤。” 百结在扫地,不理她。 言岁道:“这么冷的天气,干什么都不容易,只有小姐少年们活得最容易。当乞丐或许也好,只是得穿薄些,瞧着可怜些。冬日也难熬。” 百结继续扫地。 言岁又道:“抽空我得出去看看,要是老赖头过得好,我也讨乞去。只是签的是死契,一辈子也出不去呀。这可难办喽。” 百结扫完地,出门,不一会儿惊恐地进来,道:“刘嬷嬷来了。” “她来了,你怕什么?” 百结想,也是啊。于是心便稳下了,坐到床上去。 刘嬷嬷进来,还是往日打扮,只是多罩个厚实的大褂子。她皱眉,“怎么都歇着呢?” 百结立马站起来,“刘嬷嬷,又有活了吗?我马上就去。” 刘嬷嬷摆摆手,“歇着吧。言岁,跟我出来。” 言岁觍着脸跟出来,“刘嬷嬷,有事找我?您说,什么事我都能办成。” “好了,别给我说这些场面话。言岁,听说你力气很大。” 言岁大笑,“这是谁说,真是太对了,哈哈哈。” “……”刘嬷嬷指着院里柳树,道:“你给我拔出来。” “你给我拔出来。”百结在屋里听见这句话,随后便是轰隆隆地声响。百结想:“好大的动静,发生了什么呢。好想出去看看,可是刘嬷嬷好可怕的样子,不想和她说话。那外面怎么了,出不出去呢?”百结悄悄掀开帘子,朝外看,瞬间瞪大眼。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连根儿翻倒的柳树,靠在墙上。 刘嬷嬷和言岁坐在马车上。刘嬷嬷手心出冷汗,真是太可怕了。想想刚才的情形,怎么有力气这么大的人呢? 言岁哼着小曲,很开心。嘿嘿!不用干活啦。马车一直走,好久都没停。言岁感觉到不对,问:“刘嬷嬷,我们去哪啊?” “别多问,到了就知道。” 言岁不住乱想,“不会要把自己卖了吧,可自己长这模样,也能卖出去?对了,她刚才问自己力气大不大,不会要把自己卖了当苦力吧?”言岁正胡思乱想,马车停了。 第7章,果然是当苦力啊喂。 马车停,刘嬷嬷率先出来,言岁也跟着出去,顿时视野开阔起来。这是一处山明水秀的荒郊野外。杀人毁尸的好地方。 言岁发抖中,“刘嬷嬷,这是?” 刘嬷嬷递给她黑布条,“系眼上,别多问。” “这,这是干什么?” 言岁系眼上,黑暗中的未知让她惧怕又兴奋。有人抓住言岁的袖子,言岁不自觉跟那人走。 言岁嗅到专属泥土的新鲜味道。等布条被摘下时,言岁惊呆了。 这是处山洞,不,窑洞。四面都是泥土,没有风,没有日光,没有出路。 前面很多人,熙熙攘攘。他们那里有光,不知什么光,亮的很。 言岁被牵着走近。 “殿下,到了。” 言岁去瞧,有很多人,只有一个是熟人。沈无泽。 沈无泽诧异道:“怎么是个……普通人。” 人群中有人接道:“我们都无法接近,只能找个没入门的。我吩咐让找个力气大的,异于常人的。谁知道送来个胖女娃。” 胖女娃言岁很羞恼,“我力气很大的,你们有什么完不成,让我试试。” 众人视线聚她身上,“你不行,不行。” 沈无泽却道:“也只能这样了,让她试试。” 众人只好让开,言岁走上前,看到面前情形,半响说不出话。 “这,这是棺材啊?” 言岁天不怕地不怕,但这群人让她扛棺材。过分了啊。 言岁咽唾沫,“打扰死人,怪不好意思的。” 沈无泽道:“如不愿意,现在也可以出去,我找人送你。” 言岁看向他。他正笑着,而上半张脸笼在阴影中,看不见眼晴。或许盛满笑意,也或许寒如三尺冰。言岁无端打个寒噤。她几乎靠本能的确定,如果不愿意,自己再也出不去了。 言岁僵硬地笑,“我可以。”沈无泽点头,她跳进那个坑里,踩着虚软泥土走近,伸手摸住棺材。黑漆漆的,冰凉凉的。言岁马上松手,攥紧衣衫,又蹲下去摸索棺材的底。 “底部还在土里埋,这样可怎么搬。没受力点啊。” 上面响起议论声,随后一个人跳下来,手中拿根细棍子。言岁默默看着棍子,心想,这她妈在干什么? 那人走的很吃力,每一步都有豆大汗滴落下。他拿起棍子斜插入泥土中,也是棺材正底部。他整个人忽然似融化了一样,软软往下落。他赶紧松开棍子,一使力跳到上面。 “殿下,属下尽力了。” 言岁仰头,默默看向他们,想:“这他妈是在干什么?”言岁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让我撬起它?” 众人无声,已默认。 言岁看向大大的棺材和小小的棍子。道:“没有大点棍子吗?” “没有。” “那有没有铁锹,让我挖泥呢。” 一铁锹扔下来。 言岁捡起,发一会呆,开始挖土。 挖啊挖,言岁感觉不对,一抬头,上面黑压压围一群人,在看她。 “……”言岁道:“你们不下来个人帮我吗?” 他们干脆道:“我们接近不了。” 言岁挖啊挖,突然泪流满面。 上面人或许闲得慌,聊起天。 “这胖女娃行不行啊,挖得这么慢。挖到猴年马月去。” “养灵树的土本就不好挖。再说她又和我们不一样。” “你看胖女娃,累得不行,肥肉抖得跟浪花一样。怎么吃那么胖呢?” “看来候府伙食不错。改天我们混得不好,也往候府当家仆去。” 然后就是一阵淫笑。 “家仆可真是人下人,还不如多乞丐好。” 言岁一直默默听着,忍着。可直到这句话,真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一直当免费苦力,你们歇着聊天就算了,竟然还污辱我职业。 言岁撂挑子了。把铁锹狠狠一扔,发出沉闷的声响。 众人寂静会儿,随之便是刀剑磨擦声响。他们站起来,俱露出腰间兵器。泛着寒光。 “……” 言岁提起铁锹,只好继续干活。但一弯腰便浑身酸痛,难以忍受。 她心中涌起悍勇之气,妈的,欺人太甚,谁怕谁啊。她提起铁锹,向前助力一跑。 没几步,绊倒在地。 言岁脸塞泥里,反思会儿自己智商,爬起来。言岁觉的自己膝盖压到什么。 泥土往下滑落,好似远古猛兽的吼声响起,地面隐隐有震感,言岁呼吸都为之凝滞。棺材被缓缓撬起。棺材无一点花纹装饰,黑色的,那种黑,永存一般。似乎所有照射之上的光芒,皆会被吞噬。 言岁和众人僵住。沈无泽反应很快,道:“快,去帮她。” 众人并不接近,掏出绳一扔,掴棺材上防止落地。众人跑来跑去,热闹地忙碍。 言岁站起来,想不通为什么没人来扛棺材。她走到棺材旁,伸出单臂一把扛肩上,“我们走吧。” 众人张大嘴,半晌说不出话。沈无泽看着她,眼里的光闪烁不定。 “妈的,这胖女娃这么大力气。” “这可是灵树造的棺材。” 沈无泽露出笑意,伸手鼓掌。众人跟风,也稀稀拉拉地拍手。 言岁心里得意极了。但是她一手扛棺材,一手得擦额上汗。“我们走吧,这棺材,怪沉的。” 几人在前方领路,言岁后面跟着。沈无泽和她并排走,或许是好奇的原因,频频与她搭话。 “姑娘力气真大。姑娘师承何处?” “我生来力气就大。” “姑娘芳龄几何?” 言岁眼睛转一圈,“十八。” “可惜,有些大了。” 言岁失落,年庚没让对方满意啊。“那你今年几岁?” “五十。” 言岁步子一停,看他一眼道:“你以为我三岁小孩,五十岁都是老头子了。” 沈无泽笑,“你在候府几年了。” “十一年。” “时日还少,等再过个二十几载,你就会发现了。” “发现什么?” 沈无泽只是笑。 前方有人听见他们对话,接道:“发现世界之广阔,永无法想象。” 身旁的人都笑起来,言岁也跟着傻笑。 言岁到了和刚才一模一样之处,众人让把棺材放坑里。 她怀着莫名其妙的心情把棺材放下。“殿下。”言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听别人喊,自己便也这样喊。“搬来搬去,这是在干什么?” 沈无泽道:“莫要多问,照办就好。” 有人走到沈无泽身旁,“殿下,我们开始吧。” 沈无泽点头,“那位姑娘得送出去。阿四,去送一送。” 第8章,新室友。 言岁被蒙上黑巾,迷迷糊糊地跟着去,等黑巾被摘下,已经出去了。 言岁看到了阿四,嘴都吓歪了。“怎,怎么是你。” 白色的脸,并不深刻的五官,九叠。九叠漠然看向她,“你逃过一劫。” “什么意思。”言岁已经猜到了。自己恐怕看到了什么秘密,难以全身而退。可是,九叠是个变数。“你怎么不杀我,不怕我告状吗?” “你和谁告状?” 是啊,沈无泽要杀自己,怎么可能再敢见他。可为什么九叠救她,言岁糊涂了,“你是阿四?” 九叠离去了。 言岁在原处发呆,不一会儿刘嬷嬷过来,嘀咕道:“还真在这里啊。”刘嬷嬷拉着言岁走,不一会儿到了马车处。上马车后,回府去了。 言岁晚上睡不着觉,心中后怕。自己是不是快死了。沈无泽如果发现自己没死,会不会来杀自己。 为什么搬棺材,他们究竟在干什么?九叠又是谁呢?言岁想着逐渐沉睡。 第二天,言岁和百结出去,迎面看到了刘嬷嬷。她身后跟着蔡婆子。言岁上前问道:“刘嬷嬷,这么早就来啦,有事吗?” 刘嬷嬷扯出她身后的蔡婆子。蔡婆子不复以往精神,头发有一溜没梳起。刘嬷嬷道:“以后,她和你们一起住。” 言岁愣住。丫鬟院里住的都是丫鬟婆子,每个房间睡俩人,蔡婆子为什么来。“这是什么意思?她要和我们一个房间?她不是和另一个婆子住吗?” 刘嬷嬷皱眉,“那婆子硬说她疯了,不愿意和她住。我想起她发疯好像和你有关,那就和你一起住吧。” “我……”言岁哑口无言,还真和她有关。 “刘嬷嬷的安排,我也没办法。我先干活了。”言岁扯着百结一旁走。 到快绿阁俩人讨论此事。百结道:“我怎么看蔡婆子好好的呢,干什么说她疯了。” 言岁叹气,“人呢,吃饱喝足,无聊就想看笑话,没笑话就制造出一个笑话。当面眼色乱飞,背后窃窃私话。当面无故喝斥,背后叹惜可怜。搁谁身上谁能正常了。一个活生生地疯子就这样出炉了。” 在俩人快干完时,蔡婆子来了。蔡婆子和她们搭话,言岁没理她,和百结走了。 回房间里果然多张床,房间本就小,现在更拥挤了。言岁叹息,“希望蔡婆子别出幺蛾子。” 蔡婆子很老实,晚上洗漱后还拿本佛经念。百结好奇道:“你竟然还信佛啊。” 蔡婆子看她一眼,“是。”警惕的把佛经藏枕头底下。“别乱说啊。” 百结满脸莫名其妙的与言岁讲,“这蔡婆子怕我偷佛经啊,还藏起来了。” 言岁就当个笑话,很快就忘了。 晚上合眼时,言岁心里有些不安。可能还是那天的事影响到她了。耳边就响起串儿梵音,又是在蔡婆子在念经。言岁听着就挺安心的,还有催眠效果。这蔡婆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言岁对蔡婆子态度好许多。 连被刘嬷嬷安排,和蔡婆子出去买东西都欣然应许。 百结听见言岁要和蔡婆子出去,悄悄扯来她说悄悄话,“言岁,你和蔡婆子出去可小心些啊。她疯了。” 言岁,“……” “她做什么了,怎么又疯了。” “我打听到为什么她们不愿意和蔡婆子住了。听说蔡婆子晚上跟中邪了一样,念邪咒。” 言岁打断她,“怎么是邪咒,那不是佛经嘛?” “不是,不是。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佛经。谁知道她念完第二天,姑娘的鹦鹉就病了。后来啊,每次她念完,第二天就要出事。她这人,有大问题。” 言岁沉思,“昨晚她念经了,今天也没出什么事儿啊。” “今天她不就要和你出去了吗?所以你可小心些啊。” 言岁昏昏地点头。 言岁和蔡婆子到侧门口,那里大丫鬟莫问在,“是你们和我出去?” 言岁道:“是啊。姐姐,我们这要去哪呢?” “别多问,跟上就好。” 言岁郁闷之。 随后还有几个丫鬟婆子过来,莫问才领着她们出去。 门外停有青蓬软轿。俩人一顶,上去了。 轿子摇来摇去,言岁昏昏欲睡。不一会儿,轿停,言岁跳下去。 一个小铺子,上面高挂扁额,“起死回生”。里面中药味传来,应是药铺。 莫问领着她们走进,有伙计立马迎上来,“这是莫问姐姐来了,还是上二楼?” 莫问点头,“我自己去。”莫问和她们上楼。楼上楼下一模一样,楼上空间大些而已。楼上也有几人,看见莫问冷哼一声,莫问不理她们,对着掌柜道:“淬体液,还有没有?” 旁边女子笑道:“没了,我刚刚买完,实在不好意思。” 莫问怒视她。 言岁悄悄问:“淬体液是什么?我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 蔡婆子道:“铺助修炼用的。” “噢。”总觉得有哪些不对。 莫问和女子互瞪。莫问道:“你要得罪我们建安候府?” 女子笑道:“我们和顺候府还没怕过谁。” 莫问露出鄙夷神色,谁不知道,那家候爵怎么来的。还不是生出个貌美的女儿,让皇帝老儿看上了。原本封他们家个一品郡伯,几年前又升成郡候。莫问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心中鄙弃良久。 建安候府嫡长女叫秦小楼,婢子都称为大姑娘。几年前,与和顺候府么女李宜人交恶。因此,她们俩人丫鬟见面时,总不得相互嘲讽一番。 莫问道:“仙子妹妹。你家姑娘呢,应该没有吩咐你买下全部淬体液。擅作主张,不怕你家姑娘惩罚吗?” 仙子脸色微变,又很快恢复过来,“我家姑娘知道此事,定会展颜,哪里会惩罚我呢。” 莫问见这事难办,只好挥挥手,露出身后众人,道:“那我只好来硬的了。” 仙子也挥挥手,露出身后人。很多,比莫问的人多。 莫问不知觉退后,言岁暗骂句废物。仙子得意极了,手抱胸,领着众人就要离去。 莫问急得头顶冒汗,二姑娘会责骂自己的。她下意识伸手拦仙子,仙子向她胳膊拍去。所有人都听见咔嚓一声。 第9章,知识丰富地蔡婆子。 莫问胳膊折断,倒地上,脸色煞白。仙子自知惹祸,抬腿要跑。言岁上前拦住她,“伤了我们人,想走就走?” “要不然呢?让开。”仙子挥手,带出肉眼可见得气流。言岁悍然不动。 仙子露出异色,深吸气,再狠狠拍出一掌。言岁脸色稍白,不自觉退后几步,心里想着,竟然力气这么大,还要稍胜自己几分。 而仙子露出见鬼一样的神色,指着她道:“怎么可能?难道你也进入修气期了?” 言岁脑子转得很快,严肃的点点头。 仙子很恐惧的样子,咬牙道:“你不能离开了,你不怕死修炼,我是怕死的修炼,决不能让人知道我偷偷习得仙术。”仙子手作出奇怪手势,捏决道:“火来。” 天上燃一窜很小的火苗。俩个候府的丫鬟快吓疯了,尖叫四散。而仙子只是随手一指,门窗皆被木藤条封闭,无路可逃。言岁胆子大些,盯着火苗看。虽然天上出现这玩意儿蛮吓人的,但只烛火大小,好像构不成什么威胁。 仙子朝言岁一指,火苗冲她而来。好烫!言岁疼的一激灵,赶忙跑开。仙子又召串火苗,这次火苗命长,紧跟在言岁身后。 言岁一会儿跳柜子上,一会儿跳桌上,一会儿跳楼梯栏杆上。火苗如影随形,时不时烫她一下。言岁心里直叫娘,哎呀,好疼好疼。很快,言岁后衣满是疮痍,黑溜溜的。仙子看到,笑的前仰后俯。“哎呀,你好可笑啊。你看看你自己后背,哎呀,你看不到。” 言岁心里大怒,但在火焰攻势下,只好四处逃窜。尼玛的,别让我抓住机会!言岁感觉头皮一痛,吓得呆住,是火的灼痛感。头发易燃,言岁知道这是要命的事,不敢耽误,拨下红珊瑚发钗,一手抓住散开的头发,一手拿住钗狠狠一割。 这个钗可不是普通的钗。发钗通常由两股簪子合成,而这两股簪子并不圆润,细扁如刀刃,极轻松割下头发。言岁拿起的头发火焰灼灼。仙子被惊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言岁扯起狰狞的笑,把头发朝窗户一扔。上面藤条瞬间燃烧,不一会儿烧出个洞。 “后会无期。”言岁跳出洞外,然后,被弹了进来。 什么?这是言岁倒地上的唯一想法。几个想逃的候府丫鬟跳向火洞,也通通被弹回来。莫问也想逃,逃不出,爬在洞前,疯狂锤打。拳头锤破了,血开始流,却连血都撤不出去。可是,外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言岁终于小恐惧了一把。火势愈大,眼看要烧到莫问,刘嬷嬷上前拖开她。在滚滚浓烟中,言岁视线投向仙子。 这就是仙人的实力吗? 仙子眼中很茫然。这真的,是我的实力吗?是的,仙子眼中又显现激动。 咚! 是敲锣声。四周寂静,众人都陷入不可言说的奇妙境界。上方,上方有什么。随着上面璀璨光芒亮起,有人落下。他们身着通一的戎服,沙毂禅衣,小口裤,言岁在这皇城乱闯时,常能见到。 巡城卫,护佑康城平安。可是他们竟然会飞!言岁讶异,这个世界和自己认知的远远不同。 巡城卫兵器也相同,通通提把钩镰枪。一个人从队伍中走过来寻问,“谁放的火?” 言岁马上指向仙子。仙子摇头,也不为自己辩解,只露出泫然欲泣的眼。言岁看的瞠目结舌。 那兵士不傻,走到言岁跟前看看,嫌弃的皱眉,又走到仙子跟前,长时间观看。仙子脸部通红,“兵哥哥,看什么呢?” “练气五层。” 仙子面色红润转白,嘴上却嘻笑道:“兵哥哥乱说什么?” “以你十五六的年龄,天赋也算是极好。可是你可知,你这样的奴仆,绝对不可以修炼。” 仙子又道:“什么奴仆?我不懂你说什么,我只是个普通散修。” 兵士朝她肩膀一点,衣衫破个不规则地洞,露出银色羽翼记号,“家仆标志。” 仙子捂住肩膀,一手指向他,厉喝道:“你轻薄我!”她身子在发抖。 言岁无端起些怜悯之心。 “违反规则之人,当死。” 话音落,仙子开始发疯,“为什么,同样是人,同样是双灵根,和顺候府的姑娘万人嘱目,我就要如过街老鼠。啊!”她尖叫,伸手抓人质。言岁机灵地闪开,而老胳膊老腿地蔡婆子就倒霉了。被她掐住脖子,挡在身前。 兵士面色从始至终平静,“我不能无故杀普通人。但是你以为这样,能抵挡什么吗?”他手拿枪一挑。仙子单手捏决,还未反应过来,就永远保持住了这个姿势。锋刃从蔡婆子脖侧擦过,上面倒钩齐整断掉仙子的头。 速度极快,言岁只看到光芒闪过。兵士视线又投向她,她感觉冷嗖嗖的,“兵哥哥,我不会防碍你的。不要用这么可怕的视线啊。” “带丫鬟们回家,不要出去乱跑。” 言岁点头哈腰,“好的好的,幸苦了,慢走。兵哥哥,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们这么威风呢。” “最近实在是不安稳,与以往不同了。以后或许会误杀许多人,但为了康城如其名般安康,他们也算死得其所。”兵士又多嘱咐句,“不要出去乱跑。”兵士们拉风离去。 言岁送巡城卫出门,又进屋扫视圈众人,都软倒在地上,有的还掩面轻泣,实在是不堪重用啊。只有蔡婆子还好些。 言岁扶起她,问道:“蔡婆子,你看起来也没多怕啊。” 蔡婆子正拍身上的土,“有什么怕的。二十几年前的胜境你没见过,各国间不安份,天空蝗虫似的都是修士,血从天上落,像雨一样。” 言岁默然片刻,“修士是什么呢?” “奴仆间一向不准讨论,但是在被窝里说也没人管。那时候我男人还没死,也是巡城卫。唉!初遇那天,我记了很多年……”然后蔡婆子讲了半天她男人的英姿。“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一层一层又一层地住上爬。” 第10章,戒备森严的皇城。 言岁初知修炼之事,心中震荡不已。后又从蔡婆子嘴中撬出些东西。集市中有测灵盘,可测灵根。像候府这样的大家族,不必麻烦,有测灵碑测族中人天赋。那仙子怕就是动用测灵碑,发现自己身怀灵根,歪了心思。 言岁陷入沉思。仙子尸体旁有个小瓶子,凝脂白玉,上好物价。言岁眼尖手快,一把捞起来,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药铺着火,老板并没有为难她们,直道去侯府要账便是。等丫鬟婆子们都缓过来,她们一众离开。 街上人很少,很安静,很奇怪。为什么失火这么大的动静,无人惊乱呢。 言岁保持疑惑回府,等有空了出去问问乞丐们。 今夜无眠,言岁睡不着。第二日,眼睛干涩困顿,也干不了活计,她准备偷跑出府,找老赖头去。半道遇到一堆丫鬟,吓得她躲假山后面。言岁扒着石头,怀疑人生。她们又不知道自己要出去,为什么要躲这里?果然是贼当多了,下意识反应。 “言岁姐姐,你在这里干什么?”几个丫鬟走过来。 言岁沉默。原来她块头太大,挡她的石头又小,半截身子露外面,亮眼的很。言岁干笑道:“本来想吓唬你们,没想到没躲好。” 几个丫鬟嘻笑道:“我们还以为蔡婆子躲这里呢!心里都怪怕的。” “嗯?她为什么会躲这里?” “她干出什么事儿都不稀奇,她疯了。” 言岁一手扶山,一手摩挲下巴,“我瞧她不像疯子。”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道:“我们都听说了,确确实实是个疯子。莫问姐姐和她出去,遇到和顺侯府的丫鬟仙子。”丫鬟们压低声音道:“蔡婆子与仙子联合起来放一把火,把药铺起死回生烧了。” “……” “你要不信就看吧。今天药铺老板就会来侯府要账,得陪不少钱呢。” 言岁为数不多的良心作怪,解释道:“……昨天我也在呢,事情和你们讲的有些不一样。” “那她是不是个疯子?” 言岁把事情讲一遍,丫鬟们连连点头,再相互告辞。言岁避开众人走,找到面墙翻出去。 言岁走到青牛街,老赖头不在,估计上别处讨饭去了。她随便找个乞丐问,得知他去来熙酒楼吃饭了。 言岁张大嘴,这是什么样的生活水平啊!一个乞丐,去酒楼吃饭。言岁飘去来熙酒楼。酒楼里都是男子,看见位小娘子过来,投去火辣辣的视线,然后嗖的移开。 小二上前寻问,言岁只道找人。楼上楼下上串下跳,伙计们正要把她赶走时,她在踹开的包厢里找到人了。 “老赖头,小包子,白菜,天宝,你们怎么……”言岁看向饭桌,十分的丰富。言岁把伙计们赶走,不客气的坐饭桌位上。 言岁道:“诸位。炒枸杞芽儿,糟香鹌鹑,蒸螃蟹,糖蒸酥酪,河西羊羔肉。伙食不错啊!建安候府的姑娘们也不定吃这么好啊。” 众人不接话。 言岁又问,“哪儿来的钱。小包子,你把玉牌卖了?” 小包子捂住胸口,“我这是准备当传家宝的,哪里可能卖掉。” 言岁视线转向老赖头,“哪里来的钱?” 老赖头在剔牙,道:“最近啊,康城来的豪客不少,有人赏我颗珠子。你知道卖多少钱吗?一百两银子。” 言岁思虑片刻,“那么昂贵的珠子,说给乞丐就给乞丐?” “傻子呗。”老赖头接的很顺口。 言岁严肃摇头,“要么这是陷害,不过应该没人陷害一个老乞丐。要么说明这珠子对于他来说十分廉价。” 天宝接道:“那该多有钱啊,是不是皇帝微服私访啊。” “皇帝又不是傻子,钱多也不代表要乱扔钱。”或许在他们的世界里,珠子实在是极为寻常的货币。 老赖头嚼肉,“盐荽,占便宜就占便宜,你怎么还想这么多,还想着为嘛占便宜。是不是吃太多撑着了。” 言岁撕下鸭腿吃,哇,好嫩。 吃饱喝足,老赖头几人开始吹牛。“你不知道啊,最近乞丐的日子可好过了。城中多了不少傻子,大把大把的撒钱,问这问那的乱问,言岁你也来当乞丐吧。” 言岁小小心动一把,“哎,算了。我看城里怪怪的,那天遇到兵大哥,还嘱咐我少出门儿。” “当兵的巡城确实勤了。不过出什么事儿,都与我们乞丐无关。说起来你那建什么侯府才危险,大官大贵人,出事儿后砍头的都是他们。你还是跟我们干吧,我把傻子多的那片地区划给你。” 言岁大大心动一把,咬牙道:“好,我一定想个办法出府。” 想出去归出去,言岁签的是死契,一辈子卖身候府,她心里很清楚,只是过过嘴瘾。但就是有人在嗑睡的时候送枕头。 言岁回府,被发现偷懒,刘嬷嬷罚她俩天不许饭吃饭。本来是一天的,当时她打个饱嗝,就变成俩天了。 言岁正午刚吃顿好的,很快就消化完。夜晚,腹内饥饿,而蔡婆子在屋内吃烧饼。外脆里嫩,香喷喷的。言岁吞不少口水。“蔡婆子,还有没有了?” 蔡婆子一个眼神也不给,“只够我一人吃。” 言岁扁扁嘴,“我迟早要逃出这个万恶的候府,再也不会挨饿。” 蔡婆子投去白眼,“这样,你帮我一个忙,我给你块烧饼。” “什么忙?犯法的可不行。” “不会,不会。”蔡婆子起身,在枕头套里一阵摸索,掏出绣花荷包,“里面是我多年家当,你帮我送给我儿子。他身子弱成那样,难娶媳妇,多存钱好。” 言岁接过来,“你怎么不去?你不最爱出府乱跑?” “那些小丫鬟盯我的紧,又要乱传胡话了。”蔡婆子拿起烧饼大口吃,含糊道:“你别贪掉这钱,上面附有诅咒,让人永难超生的,唔,烧饼真香。” 阴损的老太,言岁暗骂声。她抢块烧饼就奔出去,准备连夜出府。毕竟自己刚被抓到,刘嬷嬷也盯得紧。 言岁没有出去,正抱头蹲墙角,瑟瑟发抖中。紧挨头顶的是柄巨剑,巨剑由一个人握着。 “好汉饶命。”言岁边抹泪边抬头:“咦?又是你!” 九叠。 第11章,水漫金山寺。 言岁抬头看看巨剑,再看看九叠。他安然站立,双手垂下,并未握剑。言岁就有些想不通了,刚才明明有人把剑插她头上的。 九叠站她面前,不开口,也不离去。言岁扯起笑:“九叠哥哥,好巧啊。你剑差点就捅到我了。” 九叠道:“我特意来找你的。” “嗯你还是在垂涎我的美貌。”言岁搂住弱小自己。 九叠凭空收回剑,一把提起言岁:“快绿阁在哪里?你领我去。“ 言岁发抖中:“你还是在垂涎二姑娘,这么多天了。” “快。”九叠力气加大。 言岁后领扯紧,噎得慌,抬头对九叠道轻一点。言岁与九叠对视,脑中一阵刺痛,随后这痛遍及全身。不是肉身疼痛,却更让人无法忍受。言岁疯了般挣扎,“啊,痛,痛,我带你去,带你去。” 九叠松开她,言岁软倒于地,又连滚带爬的起来带路。俩人摸进快绿阁,言岁很紧张,“不会被人发现吧,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会死人的。” 这次九叠未进房门,捣开东次间地窗纸观察秦小腰。秦小腰盘腿坐在床上,姿势非常怪异。但她面上安详,令人见之舒心。言岁嗅嗅空气,比以往清新。 “你进去,把她项圈拿过来。”九叠命令道。 言岁震惊:“大,大哥我做不到啊。这在她脖上套着我怎么拿过来。” 九叠思虑片刻,把言岁头上红珊瑚发钗拔下来,道:“是暗珊瑚。”他用力一捏,发钗闪过光芒,顿时珊瑚红溜溜的,成色更好几分。他道:“你拿着它,把璎珞项圈上最大的那颗砗磲挖出来。”九叠担心失败,又教给她道口诀。 言岁呆呆的接过:“为什么你不亲自去。”看来这是件及危险的事。 “我进不去。只有普通凡人才能进去,这次我无法进入。” 可是那日你却能进去。言岁不服气,但没敢说出这句话,老老实实小心翼翼地进屋,走到纱曼前。里面是东次间,秦小腰睡卧处。言岁做好心理准备,掀纱帘进去,走到秦小腰身旁,把发钗伸她胸前。言岁手微抖,试着剜砗磲,果然失败了。 言岁却松口气,为什么干这事有种道德谴责感。她悄咪咪看向秦小腰,眼轻闭着,并无发现身边异常。她又看向璎珞项圈。赤金嵌多宝璎珞项圈,由名字可知,上面珍宝无数。上面最为昂贵的应是透明琉璃,实用性强,皇宫用来按窗户上挡风,因此身价暴涨。言岁起些贪心。 言岁叹口气,默念口诀,按照九叠的嘱咐,感受气体在周身流转,然后通通引入发钗中。发钗发出细小的嘶嘶声,言岁用它触碰砗磲,狠狠一挖。咔嚓,砗磲挖出并往下掉。言岁脸色大变,慌忙去接。不自觉间动用口诀,速度极快,险险地接住砗磲。 言岁心跳的很快,气体还在身体内流转,眨眼间几个周天。言岁也感觉哪里不一样了,言岁在屋内磨蹭会儿,多挖出几块儿宝石才出去。 九叠看见她时,有细微表情变化:“引气入体,失算。”他夺过来砗磲,立马就走。似乎迟了,整个地面开始震动,言岁翻倒地上。 有俩只狮子奔来,一只脚踏烈火,一只浑身带电。九叠同样奔上去,打出一拳,缓慢绵软,却在接近踏火狮时猛然加速。踏火狮被打退去,雷电狮已绕九叠一圈,抓出不少伤口。九叠退后一步,道:“水漫金山寺。”这一招本强横,但九叠被压制成筑基初期,使不出全力来。如果强行全力催动,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恐怕就再无一战之力了。 几米宽的水瀑从地面涌起。水生电,雷电狮眼中露喜,一爪子抓上去,整个水瀑都带上电。九叠手飞快挥动,带电水瀑扑向踏火狮。踏火狮哀嚎。两招解决两狮。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言岁躲在远处偷看,心想着应该稳了吧。 可是俩只大狮子很快恢复,并且大上一圈,还在持续增大。眨眼间,变成院子大小,四周景致瓦墙通通被撑破,隐有女人尖叫声传来。他们踩着瓦砾石块冲来,九叠面色平静无波,只是缓缓从背后剑囊中拨出巨剑。 九叠剑出鞘,与两狮子缠斗。动静很大,瓦片石头乱飞,言岁本质怕死,爬起来赶紧跑。刚刚跑出块绿阁,迎面有一群人来。领头那人是……建安老候爷。 言岁吓得想返回去,但他们已看到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建安老侯爷眼睛和年轻时一样锐利:“你是何人?” 言岁急道:“老候爷,快进去吧,里面有恶人闯进来。我过来叫人来,二姑娘也不知怎样了。” 老候爷听后顾不得言岁,立马闯进去,身后跟着大波人。 见言岁知道会有恶战,担心连累到自己,硬扯着软掉的腿往前跑。也不知道里面怎样了,九叠险入危险,恐难平安。 轰一声,言岁扭头,看到番胜景。 第12章,众神谈话。 水瀑从地面升起,不再是刚才小打小闹似的。水瀑极宽,冲破半个府邸,一路上毫无阻碍,任何院墙、树木皆被冲刷毁坏。水瀑又冲出极高,直射天幕。在言岁眼中,这一过程很慢,水瀑缓慢弯起,遮盖整个天幕,天空成了流动的海,鼻息间能嗅到水汽。水瀑再猛地拍打下来,势不可挡。 随着轰隆巨响,候府被碾成平地。“啊!”想象中骨肉尽碎的痛未来,言岁睁开眼。她正在水里漂浮,没有任何痛苦感觉。她伸手,前方一层透明薄膜,隔断一切夺取她生命的可能。 是有人在帮她吗?她摸着薄膜呆上好大会儿,再朝着快绿阁方向鞠躬,郑重道:“多谢。” 水变成璀璨的金色,被上方那道金光所染。金光照人身上很舒服,为人给补生命活力似的舒服。水河沸腾起来,言岁被抖得上下摇晃。保护薄膜将碎,言岁紧张。不知外面在斗什么法,但是苦得是她们普通百姓啊! 金光愈胜,她立马闭上眼,但是眼皮遮得眼睛依然刺痛。河水疯狂沸腾,眨眼间蒸发掉了。没浮力的支撑,言岁摔到地上。 天空上战役已白热化。飘有不少人,一方一人,另一方却有百人。 看来九叠今日再劫难逃。言岁抬头叹气,终究救了自己一命。 上方一会有火,一会有电,术法令人眼花缭乱。九叠露出疲态,而候府人反应过来,人越聚越多。老候爷一掌拍出,九叠侧身躲避。老候爷又化掌为爪,使一招分筋错骨手,抓住九叠胳膊狠狠一扭,咔嚓咔嚓骨骼碎声传出。 九叠从天墓间甩下来,好像死去的黑鸟。老候爷正要追,此时响起幽幽笛声,哀怨无比,转眼声调加快,转为激亢。有人前来。 是位男子,身着绿袍,连头发也透着绿色,他道:“转眼间建安候府成了废墟,真是让人意外。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不见皇兄派人帮你呢?”语气充满幸灾乐祸。 老候爷紧紧盯着他,道:“你是小王爷。不是伤到了,在家里躺着吗?” 小王爷冷笑:“哼,没如皇兄的愿,真是不好意思。” “王爷这是何意深夜来访,是否有些不妙。” “别说这些虚话了。侯爷也听了外面的传言罢。远古时,神邸落难凡间,身死入轮回,一身黄金甲胄却留了下来,可惜少有人知道在哪里。又传说,他浑身仙力尽封甲内,穿上后有通天之力,可冲上青天,逆天而成仙。”小王爷眼中带些火热。“千百年来得道成仙的有几人?只要找到甲胄……” “这个传说我倒听过,和你深夜过来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在哪里,我们整个皇室的人都知道,天的尽头有座宫殿,被称为天命宫,神邸甲胄就锁在里面。三月前,侯府二姑娘赴我皇姐宴席,众人商议比武玩乐。二姑娘上观仙台测试修为,灵气冲霄而上,大出风头。可就算是天灵根,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异想。候爷不知道吧,那座观仙台不是普通测灵根修为之物,还可测仙力。皇室传承的书里详细记载着,神邸自知无力回天,造天命宫,永封甲胄,或许还存着一丝妄念,宫门还可打开,只是钥匙被丢入了人间。我的祖辈得知这点,耗废几代人造成观仙台。任何世家弟子散修都必须来观仙台测试修为,记录在案,不是因为皇兄的控制欲,而是为了那一点点仙缘。与钥匙接近的人,必会沾上仙气,而仙气遇到观仙台,会变化颜色,冲天而起。你家二姑娘身怀天命钥匙。” 老候爷久久无言:“那么,你此番前来……” “是侯府动静引来我的。我担心钥匙出事,所以赶来了。毕竟钥匙迟早为吾之物。” “是吗?”老候爷笑咪咪的,倒不知道心绪如何。不一会儿,有白衣少年过来,看到小王爷惊讶道:“皇小叔叔,你怎么在此?” 小王爷看向他,道:“阿泽,几年不见生得越发俊俏的。” 沈无泽沉默,怎么记得昨天才见过。“皇小叔叔,你还没答,你怎么过来了呢?” “你为何而来,我就为何而来。” 俩人对视,谁也不让谁,似乎在进行某场不动手的战役。远方传来大笑声,“哈!哈!哈!哈!”一个身形庞大的人过来,动静颇大。他从地面向天暮走去,似乎有无形阶梯托着他,逐渐接近众人:“参见三皇子,老侯爷,小王爷。” 沈无泽点头道:“大将军。”辅国大将军,刘逐,正二品宫员,金丹初期。 刘逐手中提着一人,已没了气息:“诸位都是跺跺脚,大夏颤一颤的人物,怎么连有人偷听都不知道。”他提起那人顺手一抛,摔个粉身碎骨。沈无泽皱皱眉。 刘逐只顾只道:“今日我可算听了个大秘密,天命宫钥匙在建安候府。” 小王爷脸色一变:“刘逐,你听到了什么?” 刘逐把刚才话重复一遍。小王爷怒道:“好大的胆子,你敢以下犯上。” 刘逐抱拳道:“小王爷赎罪,这实在算不上什么秘密,你不必忧心急怒。民间早有神邸的传闻,只不过今日在你口中证实而已,我不算什么偷听秘密。”刘逐态度很敷衍,小王爷脸色持续难看。这个刘逐,愈发乖戾了。小王爷就想起了那件事,刘逐给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取名为刘鹿。逐鹿,可笑。小王爷手紧握,自己再厌恶着皇兄,也不希望江山换姓。小王爷手又松开,幸而刘逐一看就甚为愚蠢,才让人安心不少。 刘逐擦擦鼻子:“老侯爷,二姑娘呢。让她出来,我看看身带仙气的人与我们俗人有什么不同!” 沈无折道:“刘逐,她是我未婚妻。” 刘卓尴尬道:“呀,殿下,我是一介莽夫,万万不要和我计较。” 沈无折不理他,对老侯爷道:“老候爷,等我有空来看望小腰,希望她没有受伤。” 老侯爷应下,却不似以往真心了,终究起些疑心。自家孙女儿只是小有薄姿,真的会让这个天之骄子心动吗? 第13章,三日相救。 沈无折猜到老候爷所想,怕自己不是真心对待秦小腰,于是道:“小腰受候爷庇佑,应该无碍。但是恐怕会受到惊吓,我很担忧,现在能否去探望她?” 老候爷点点头:“今天恶贼用邪术闯进来,但全身骨骼尽碎,也离死不远了。殿下告诉小腰,让她放心。” 沈无折到候府废墟中,见到许多尸体,却没一个是凡人的,不由心下疑惑。不伤凡人的术法,只听闻过,却未见过。且能练大成的人无一不闻名天下,怎么会让老候爷轻易杀掉。 沈无折抬头,或许与阵法有关。建安候府避免深夜有贼探来,设一关三阵。第一关,门外石狮。一只脚踏火狮,一只身缠雷电,守护整个候府。如若闯进去,也会在垂花门前止步,整个内院有防御阵法,遇建安候府外人会自动启动。如若再闯进去,就是小姐夫人们的院子里,进院很容易,只是会启动压制阵法,修为压制成接近凡人,任人宰割,除非离开候府。若不在意修为,硬闯屋内,恐怕也不行。屋中有感灵阵法,如果感觉到丝毫灵气,会拉响警报。 只是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会有各种各样地情况出现,如有客来访,防御阵法却启动。如小姐们请友人来房中玩,因身具灵力却拉响警报。所有阵法有守阵人,杜绝异常发生。 不止建安候府,鲁王府,皇宫,甚至整个康城都采用一关三阵。大夏以阵为本。 沈无折边想边走。一块地面废墟被清理干净,并摆上桌椅茶具。建安候府众人聚集此处,看到沈无折后给他行礼。沈无折摆摆手,一眼瞧见美人榻上的秦小腰。 “小腰,我来了,你好不好。” 秦小腰恹恹的:“我还好。” 沈无折点头:“我很担忧你受伤。老候爷说贼人已死,你千万不要郁结于心。” 秦小腰起身,哇哇大哭:“我竟然连贼人闯进来都没发现,我好蠢,我连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木头砸我头上我才结束修炼。爷爷护住我,我才发现候府都没了。”秦小腰大哭:“为什么呀。” 沈无折有些想笑,轻咳一声,安慰道:“小腰,事情都过去了……”他视线扫过项圈上,僵住:“璎珞项圈上面的珠宝呢?” 小腰抽咽道:“丢了。” “丢了?”沈无折声大喝道:“怎么丢了?何时丢了!说。” 小腰有些怕:“就刚才,估计是贼人偷了。” 怪不得有贼来候府送死,怪不得,沈无折咬牙,额头青筋跳动:“双刀,给我找,闯建安候府的贼人,给我找。”双刀是沈无折心腹。沈无折私下养有侍卫,而双刀任领头侍卫。 一个黑黝黝地影子在他身后飘来又飘去。 言岁出城了。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只知道是片树林。冬日,一片叶子也没有,夜晚,虬枝随风摇动,真是吓人的紧。关键是累。她背上的人,犹如千斤重。她喘口气,道:“九叠哥哥,还能说话吗?” 那人冷冷道:“向前走,快。” “好,好。”言岁心里怕怕的,怎么感觉上面那人变成了一堆碎肉呢。 言岁觉得自己真心倒霉,建安候府毁灭,自己逃过一劫,还没来得及庆幸,一个人扑自己背上。言岁还以为是劫色呢,正要尖叫,就听那人发出熟悉声音:“走,要不然我杀了你。” 言岁跟随九叠指示,出城,一路走到林中。言岁觉得实在累,九叠太沉了:“我要背不动你了,不是我不想救你啊。” 九叠好大会儿没动静,言岁正要把他偷偷放下。他道:“还记得我交给你的口诀吗?” “就是取秦小腰珠宝时的口诀吧……不记得了。” 九叠重新教她一遍:“这叫诛仙决。用于辅助我修炼的功法,并不适合练气期打基础。但现在我也没空重新教你,你勉强练吧。按照决中所诉运转灵气,很快就会感觉到轻松。” 言岁试一试果然如此,道:“既然铺助你修炼,应该很牛逼啊,怎么这口诀这么简单?还有练气期是什么?” 九叠寂然无语。 言岁在口诀支持下,确实能走好远。天将将亮,走出林子,入眼的便是荒漠。怎么可能呢,林子外面怎么会是荒漠,老癞头明明说,康城的外面是更繁华的都城,原来他在骗我。言岁感到心碎。她吃着满嘴黄沙往前走:“九叠,到了吗?还要走啊。” “继续走。” 言岁只好继续走,沙漠无垠,几个日月轮回,累得要虚脱。她一步不停,饿得要死,九叠偶尔给她颗丹药,吃后就腹内饱涨,浑身有力。在言岁要求下,九叠大方给她一瓶,并道这叫辟谷丹。 饶是这样,终究是个未进练气期的凡人。她走到一巨大沙坡前,眼花头晕,差点倒地上。她把他放沙坡前,道:“不好意思,我实在走不动了,再走就自杀。” 九叠浑身是血,黑衣上不显眼。脸上满是血污,血污中是双清澈的眼:“三日相救,也够了。罢了,你走吧。” 言岁看着他眼睛,无喜无悲,无情无欲。他没有为难自己,应该是个好人,可惜自己不是,言岁缓缓后退,转身跑了。 言岁跑出好远。漫天黄沙中,她太过渺小,只是一个黑点,黑点又在缓慢地移动。她跑累了,手撑膝上,大口喘气,空中干燥得好像没一点水分,很快就烧得喉咙疼:“妈的,这鬼地方。要不是我认路还回不去呢。” 离康城应该很近了,远处是片林子,林子里隐约能见到城池。言岁继续跑,起风了,沙子眯眼,步子不甘心的慢下来。 第14章,上天入地,大起大落。 风越来越大,吹得她满脸沙,不得不拿块汗巾遮住脸跑。前方传来呼啸声、人声,言岁停下来瞧,没人。声音又从上空传来,言岁抬头,天上有一窝人,成群结队的,似乌云般飘来。乌云离她愈近,言岁吓得要跑,一个人跳到她面前,奇怪的看她一眼,问道:“朋友,你有没有见过什么怪人。” 话本子中追杀他人必备语录,言岁简直想翻白眼:“没有。” 那人又道:“穿黑衣,全身骨骼尽碎。” 言岁惊悚:“那还是个人吗?” 那人又问:“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看风景,要你管么。” “不用,只不过一切有嫌疑之人都不可放过。” “什么,我有什么嫌疑?” “长的胖,遮着脸,还在沙漠中瞎跑,怎么看也不是好人。” “喂喂!你也胖好吗?再说我遮脸,是因为风大。” 那人懒得多言,提起她衣领,往上一用力,却没飞起来。自己好歹也是炼气十层,怎么提不起个胖女娃,那人痛定思痛片刻,提起她再一使劲,成功起飞,与天上大部队汇合。 那人飞着挤众人中间。言岁悄悄观察,大部阵约有几十人,还有人和自己一样,是被抓来的。从他们生无可恋的脸和毫无尊严被拽住的后脖领可知。 他们脚不踩剑,背不生翅的,也不知怎么飞起来。言岁自来熟地问抓自己的人道:“大哥,你们是怎么飞的啊。” 那位大哥鄙视的看她一眼:“连御气飞行都不懂,你修的什么仙,什么道。” “我不懂修仙,又没有人教我。” 那位大哥又有些可怜她。 他们一直前飞,到了九叠安身处的上空。言岁紧张,却没有见到九叠,那里没人。他们继续向前飞,将出沙漠时又折返,来来回回折腾几次。言岁道:“大哥,你们这是干什么?提着我们飞来飞去,不累吗?” 大哥也有些怀疑人生,挺累人的。对身旁人道:“把他们送传送阵里,我们空手找人肯定轻松的。” 那人接道:“离最近的传送门在空石山,可那是大夏与蛮族的交界处。最近蛮族不安份了。” “该死的蛮族,蛮夷之邦。” 言岁心想着,这族名这么难听,不会是大夏人单方面取的吧。 大哥经言岁提醒,越想越累:“怎么就我抓个胖娘们呢?” 言岁大怒:“你才胖呢,你全家都胖。” 大哥也是微胖的人,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很胖!” 大哥手发抖,默念几遍清心决,决定再也不听她胡说八道。 言岁喃喃道:“修仙之人不都仙风道骨,干巴瘦吗?怎么你那么胖呢?” 大哥紧紧攥住手。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修炼不到家。” 大哥很安静,仿若暴风雨下的平静。他冷笑,松开手,言岁尖叫着掉下。打着旋,离众人越来越远。 有人立马去救,大哥拦住了:“乱说话,总要付出代价的。” 那人急道:“三殿下说过,此次行动瞒着圣上进行,要小心低调,不可伤人性命” “怕什么,一个踏入修炼的家仆,本就是违反法制,该死之人。” 言岁虽然摔下,却勾起笑容,终于逃脱了,那大哥真蠢。下落速度太快,风吹得人耳鸣。她离黄沙越来越近,默念诛仙决,自信可以保全命。彭地一声,黄沙飞扬,言岁永久凝固在此刻。 是真的凝固。 不知多久后,言岁醒来,发觉自身无碍。她打量四周,很熟悉,离九叠安身大沙坡很近。她一脚深一脚浅地爬上大沙坡,再艰难的滑下来,便到九叠安身处了。确实没人,难道身体恢复,自己跑了。言岁坐沙坑中沉思。 一只手握住言岁的脚。“啊!”言岁大叫,跳起来拼命踩。等言岁平静下来,发觉这手很熟悉,修长且关节分明,白暂且如玉质。言岁心虚好大会儿,蹲下去开始挖沙,胳膊露出来,再是上半身露出来。九叠脸色青白,眉头紧锁。 言岁戳戳他:“不会憋死了吧。” 他竟睁开了眼,看到言岁后愣住:“你怎么回来了。” 言岁沉默,不知该怎么讲这经历。 九叠又看向自己手,正在肿胀渗血:“我手怎么了?” 言岁道:“你听说过秃鹫吗?专吃人肉。” 九叠道:“把我挖出来。” “有人在找你,他们在天上飞来飞去,一会就飞过来了。你出去很危险,我把你再埋进去好了。” 九叠坚持出去,言岁只好帮忙。九叠出去后,埋身子的地方变成坑,坑底有些诡异的红。九叠又要求她把坑边黄沙都挖开,挖开,开。 “你让我挖洞?” “下挖半尺就行。” 言岁其实对这神秘世界也挺好奇的。她开挖,挖了半尺后发现不对,触手硬邦邦的,再也挖不动。明明是沙子的模样,怎么摸起来像硬土一样。她拍了拍,沙子未溅出,也未发出一点声音。 她把普通黄沙清理开,露出块平坦如石板的地界。‘石板’由黄沙组成,上面有庞大的,血红色的古怪纹路。言岁继续向四周清理,半径十丈外,才见不到纹路。这些古怪纹路构成圆形,她喃喃道:“这是什么?符纹?衣服纹?龙纹?” 九叠接道:“是阵纹。这个是废弃的传送阵,因年代太过久远,纹路破损,不能用了。” 言岁打量传送阵,怪不得如此壮观:“那你让我挖它干什么?” “无人知道完整阵纹是什么,但我知道。”九叠站起来,把受伤的手挤出血,蹲下去,缓缓涂抹纹路上。 “你早就知道这里有传送阵?” “是。” “你本就打算来这里?” “是。” 那我把你放下时,还一幅等死的模样,害我背负沉重心理包袱,真鸡贼啊。言岁默想。 九叠涂涂抹抹。纹路浩大,实在是废血。言岁真担心一会儿血不够用了,得用自己的血。 九叠忽然僵住。言岁紧张,不会血真的不够用了吧,九叠又立即加快速度,言岁才觉出不对劲儿。 第15章,原来神仙的玉牌都是批发的啊!! 言岁感到不对劲,风中都带有血腥味。寒冷宛如实质,一股又一股往身上扫,言岁很冷,可沙漠上空明明挂着大太阳。这种冷冻得不是肉体,是灵魂,言岁牙齿打颤,道:“好冷!在身上扫过的是什么?” “神识,很强大。” 冷感越发频繁,冷感也越强,应是发出神识之人离的越近了。言岁几乎缩成一团,问:“九叠,好了吗?” “没有。”九叠整个手都磨的血肉翻开,但还是不紧不急。 “那人快来了。” “不,来了。”一抹白袍从上空冲来,此时阵法发出强烈光芒,言岁不知该惊喜还是惊吓。白袍越发离得近,能看清他脸,面若好女,麟凤芝兰沈无折。 幸好沈无折离得尚远。言岁惊骇的看到沈无折手伸向传送阵,虚幻的手掌极大,向他们俩抓去。手指狠狠一握,把他们困到掌心。“怎么办!”言岁紧拽着九叠衣袖,九叠面无表情,一指阵法。 沈无折怕他们逃脱,抓得很紧,指缝中露出些许光芒,光芒忽地极胜,沈无折眼生疼,避开视线。 等阵法光芒消散时,沈无折松手,早无一人踪影。 这里是沙漠,有许多柱子耸立。柱子十分巍峨,雕着许多动物纹路。言岁和九叠被传送到柱子中。 九叠艰难站起来,要走。 言岁问道:“九叠,你要去哪里?” 九叠道:“回去。” “你是蛮族的人?”言岁眺望远处,沙漠突兀消失,拨地而起的高山隔断她视线。空石山。 “不是。” “那你要去哪?” 九叠摇头不言。 “你得带着我走,我已经得罪沈无折了,不能回去。” “沈无折并未察觉到你气息,你可以回去。” “好吧。”言岁这才放心下来。 九叠想了片刻道:“你对我有恩,我许你一个心愿。” “我没什么心愿……”言岁顿住,把胳膊大臂上袖子扯破,露出羽毛符号:“我想去掉家仆标志。”言岁声音很轻,因为心底期望太重。 九叠:“是这个?太简单了。” 言岁:“……”自己是不是浪费了什么。 “以你们来说是家仆标志,以我们来看是灵魂烙印,最简单的那种,一串火苗附灵魂中,又显现肉身上。”九叠随手一挥,手中多串火。 言岁胳膊上标记消失,很简单,她感到后悔。 可能是她面上表现出来,九叠又给她块玉牌:“里边有套功法,可自行修炼。如果遇险摔碎玉牌,我会出现,不过这样,就再无法修炼功法。” 言岁接过,上好翠玉,浓郁非常,上雕有凶兽,而且非常熟悉。这不就是小包子那块吗?? “你,你认识小包子?” 九叠面露不解。 “就那个康城据说灵根很好的小乞丐。” 九叠持续不解。 言岁彻底了然,原来神仙的玉牌都是批发的啊!!! 九叠眺望远处:“要变天了。” 言岁也望向远处,天空澄澈,万里无云:“天色很好啊!要下雨了吗?” “北斗祖棺煞阵要启,翠玉牌或许可护你性命,如果护不住,找到传送阵,可送你到安全地方。但是一月之后,我留下灵力消散,传送阵会自动关闭。所以切记,不要错过时间。” “……”言岁什么都听不懂,一脸蒙。九叠走了,言岁又被传送回大沙坡前。她害怕沈无折过来,慌慌走了。 沈无折是金丹大圆满,外放神识用来吓吓言岁足够了。九叠所恐惧的神识并不是他的。当时有两道神识。 沈无泽十分愤怒,自己那么多年的努力,竟然在今日破碎。他让自己所有侍卫出马,甚至起了动用兵马的心思,可终是打消了。 他的侍卫通通回报找不到。沈无折回到康城,强压怒火。那个人,那个黑衣人究竟是谁?他会是一个人吗?会不会是团体做案? 沈无折细想,当时他神识感到很强大的存在,但这存在极为虚弱,所以他有所猜测,匆忙赶过去。似乎阵送阵前有两人,或是一人?沈无折未注意到这点。 沈无折在自己的皇子院里焦急走动。不一会儿侍卫陆续过来。沈无折怒道:“你们来干什么?找到了吗?” 侍卫们面面相觑,道:“圣上身旁的李公公派人找过来,让我们回去。” “李公公?” “他说,圣上有令,不许我们出动。” 被父皇发现了,沈无折如冰水浇体。 —————————————— 言岁步行回康城,靠辟谷丹撑着,一路还算舒坦。夜晚,天上星星更亮了,仙人也更多了,像流星一样划来划去。估计是追九叠去的,二姑娘好小气,一块珠宝闹那么大动静。算了,还是快走吧,别又有人把自己抓天上去。言岁摇摇头,加快步子。 天蒙蒙亮,言岁进城,裤管子上扑打得满是泥水。身上奴仆标志去掉,自然不用回候府了。街上一路寻问,她在众人嫌弃躲闪中找到老癞头。 言岁并排和他蹲墙角,简单讲一讲经历,并道想要带他们离开,九叠的话让她感到危险。 老癞头喜欢蹲墙角,一蹲就是几十年。墙角黑黝黝的,是他在上面嗑几十年烟杆灰的原因。他不愿意走,道:“最近给钱的傻子越来越多,走什么啊!” 言岁悄悄凑他跟前道:“我听到内幕消息,有什么大阵要启动了,留下来很危险。” 老癞头眯眯眼:“哦,就是什么北斗祖棺煞阵吧!” 言岁头发竖立:“你怎么知道?” “二十几年前,仙人打架,死了不少人,死之前嘴里嚷嚷的都是这阵法。而且你放心,不波及凡人。” “那么多人,你也不怕?万一他们剑捅着你呢?会死人的。” “他们有分寸,不伤凡人。而且我们都躲屋子里,谁在大街上转悠。”老癞头一幅荡漾的样子:“他们死了,身上宝贝被我们刮走,能换不少柴米油盐。那一年,人人都能吃上大肉,而且是日日吃。这么好的日子,谁会离开啊。” 言岁很心动,感叹道:“那你们过得那么好,为什么人人都要追寻修仙之路。” “傻呗!” 言岁挨着他坐下,看着浮世众生。想就这样吧!“叔,把人最多的那一片划给我。” 言岁再没回过建安候府,建安候府也没发现少个粗使丫鬟。言岁就安心当乞丐。时日一久,言岁心里不舒服起来。自己好歹干了十三年,凭空消失,连个屁都不放。就像你走路时踩死只蚂蚁,你却连蚂蚁存在都不知道一样。蚂蚁很不甘心。 建安侯府比以往更巍峨,成废墟的事好像从未发生过。言岁偷摸着翻墙进,一只踏火狮从院里怒吼着冲出,言岁连滚带爬的跑了。言岁知道,自己再也进不去候府。 言岁恹恹的,里面好歹有她交往十三年的朋友。只好蹲守在大花街。这里是建安候府丫鬟们买脂粉首饰经诳之地。 第16章,唾弃冷血人心。 言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候府丫鬟。她面前放个破碗,蹲守大花街闲看女人,女人衣服的很美,仆的粉也很香,言岁喜欢看她们。她们是抹鲜艳的色彩。但一但与男人故事交织就必带上香艳,这样言岁便不喜欢看她们了。 大花街很安详,或许说整个康国都安详。言岁所担心的事一个未发生,沈无折的追捕,阵法的启动,仙人的哀嚎,都没发生。也或许自己肉眼凡胎看不见,但这般也是美好的。 阳光正好,照得言岁暖和,靠墙上打盹。有人瞧她可怜,给个铜板,砸到碗底发出脆响。言岁惊醒,不由骂骂咧咧的:“哪个王八蛋,吓老子一大跳。” “哎,小乞丐还怪嚣张。”那人生气了,又把铜板拿走。 言岁刚睡醒,倒不迷糊,跳起来抢过:“给我就是我的了,你还想拿走。” “我不想给你就不是你的,怎么还想用抢的?” “呸。”言岁大喊:“来人啊,抢乞丐了,抢乞丐啊,你们看到没有?他从我破碗里捞出一子,你们看到了没,丧尽天良。” 不一会儿惹人围观,几个乞丐上前道:“我们都看见了,这人连乞丐的东西都抢,不是个好东西。”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人不服气,和言岁争执起来,并且逐渐缠斗在一起。言岁一拳把他捣地上,正准备再给几拳。 “言岁?” 有人喊言岁,很轻软的声音,言岁却听得清楚。言岁扭头,看热闹的人围许多层,最外层有个粉祆姑娘。是建安侯府丫鬟的服饰。 踏破铁鞋无觅处。言岁把钱塞给那人,不顾众人惊呼,冲出人群,抓起粉袄姑娘就跑。到一个偏僻的巷子,言岁停下扭头,嘿,原来是熟人。言岁笑嘻嘻问道:“百结,你出府买胭脂了?” 百结发髻都被吹乱,露出见鬼一样的神情,结巴道:“言,言岁,你没死?” “没啊,我在府外面当乞丐。” 言岁接的很顺口,很自然。百结却半晌无语,道:“当乞丐啊,我以为你死了,大家都说你死了,被石头砸死了。我还给你烧纸钱,哭了一场呢。” 言岁心里小感动一把:“好了,今日你见到我的事莫外扬。”言岁担心道:“自我走后,候府没出什么变故吧!” “新来个丫鬟顶替你位子,和我住一屋。” “什么?”言岁愤怒了:“顶了我的位置?算了!算了!顶了就顶了,反正我也不干了。” 百结小心问道:“那么言岁,你找我来干什么呢?” “没什么事儿,你出府是不是得拿着牙牌,把牙牌借我用用。” “干什么用?” “我不是得进府嘛!我东西还在里面没收拾呢,我不得拿出来。” “东西我都替你收拾好了,准备烧给你,现在看来也不用了。放在我柜子里,到时你直接拿走吧。” 言岁抱一下她:“好百结,多谢。” 言岁拿着牙牌也没正经进府,找到自己最常翻的墙,一个使劲跳进去。这次果然没狮子来。侯府里的建筑变化很大,但是府坻构造就那几种,多多少少还能分辨出来哪是哪。言岁摸到一院子里去,却被弹回外面。言岁吓了一跳,挨个院子试试,到一普通院子时终于得进。 里面有有众多熟悉身影,看来是丫环院。言岁找到另一交好朋友小雪,问她百结屋子在哪儿? 小雪也吓一跳:“言岁,你不死了吗?” “没有。我签的契约时间到了,到外面当乞丐。” 小雪奇怪道:“你签的不是死契吗?” 言岁把胳膊露出来:“看,家仆标志没了。” 小雪领她到百结屋里,道:“她和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住,不知道哪个是她柜子。” 提起蔡婆子,言岁一阵心虚。蔡婆子委托自己的那袋银子,好像还没送给她儿子。言岁道:“蔡婆子不在吧,我可不想遇到她。” “你永远遇不到蔡婆子了,她死了。” “死了?”言岁被震住,才别十几日,谁知便是物是人非:“那场战役波及到她了?” “不是。她自己在屋里吊死的,听起来蛮可怕的,对不对。”小雪指一指房梁:“就在这上面。” “她为什么会上吊?” “她疯了,自己把自己吊死有什么稀罕的。” “她怎么又疯了?” “贼人闯来后我们去逼问她,人是不是她放进来的,毕竟她总干些神神秘秘的事。问不出来,她被关到屋子里不许出去,后来发疯了,把自己吊死了。” 因果完全搞混,言岁竟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冷笑道:“我怎么感觉她不是发疯了呢。” “那她为什么吊死自己?日子明明过得好好的。” “为什么你们该明白才对。” “我们怎么会知道,我们怎会知道她为什么发疯?” “因为人心皆愚。” 言岁留下句莫名其妙的话,去找百结柜子。把自己的包裹甩到肩上就走了。小雪送言岁出去,言岁走的很快,然后就有一物体砸她身前,动静颇大,尘土飞扬。 言岁吓一大跳。 “这,这是谁?” 那是一个人,口鼻流血,明显是个死人。众丫鬟都吓得尖叫四散,不一会儿却又聚上来。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高声问道:“是谁先看到的?谁先看到谁是大头。” 言岁退后几步,既不是侯府丫鬟,总有些心虚。而且这是什么鬼呀?那是个死人啊!你们不该怕的痛哭流涕吗?为什么在用这种分赃的口气。 言岁身后小雪上前道:“我先看到的。” 众丫鬟叽叽喳喳讨论,确定后就让小雪先来。小雪把那尸首翻来覆去,挑了个玉雕的葫芦。众丫鬟眼都红了,心里都暗下决定,下一次自己一定眼尖些。 言岁瞪目结舌,问小雪道:“你们在干什么?挑尸体宝贝。” “是啊!自从候府遭劫,天上总会莫名其妙的掉死人。身上珍宝无数,主子们却直接让扔到乱葬岗,这个多浪费呢。我们这些丫鬟仆人一哄而上,会造成秩序混乱,容易出事,后来就形成个不成文的规矩,先看到的大头,后看到的都平分。” 言岁唾弃这种冷血人心,又道:“那我是不是也能平分了?”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