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救援小队》 第1章：小地狱王 鬼门关是什么样子呢？陈仙儿一直以为，鬼门关应该是那种，一扇古代的那种带凸起的大门，特别特别高的那种，门口应该有乌央乌央的鬼在排队，什么朝代都有。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鬼门关是像火车安检那样的，工作人员也不穿古装，而是体面的西装。 当然想象中那种乌央乌央的鬼，而是排着队，特别有规矩的等待安检进入地府。 “大哥们，就从这排队就行？”陈仙儿问身边两个年轻男人。 “小姑娘你走运啦，我们老大叫我俩亲自过去接你，你不用排队啦！”穿黑西装戴黑色高帽的男人说。 “啊？为啥啊？”陈仙儿迷茫地看着黑西装男人。自己也是刚死的新鬼啊，难道是因为自己被谋杀，所以有特权？ “有啥为啥，你就跟我们走就行了。”白西装男人显然比黑西装男人更加暴躁些。 “行吧！” 在黑西装和白西装的带领下，陈仙儿没有排队直接就拿了地府公民证，进入了地府。 地府里的景象也和陈仙儿的想象不一样，里面并没有漫天的纸钱和白绫，发展状况看的话，真的是比陈仙儿生活过的奉天要好，甚至要比什么好莱坞啊纽约啊啥的都要好。 “诶呦喂，你们这拍照技术不错诶。这照片比我身份证上的好看多了。”陈仙儿拿着地府公民证，端详着上面的照片不住得感叹。 “那可不，咱这发展比你们那好多了，所谓人间一天，地府一年嘛。”黑西装跟陈仙儿解释两个地方的时间状况。 “一年啊！那我是不是好几年才能知道那女的为啥杀了我啊！”陈仙儿原本还有点高涨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也不用，诶呀你就别问我们啦，等你见了我们老大就都知道啦！”黑西装把陈仙儿带到一个上百层的大厦前，坐上电梯，按下九十九层，电梯运行起来有快又稳。 黑西装这么说了，陈仙儿也没好意思再问下去，运行到九十九层，电梯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我是徐明子，地府欢迎你。” 在黑西装和白西装的带领下。陈仙儿迈出了电梯。里面极其明亮华贵，黄金色的壁纸，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银色的灯，这个设计，这个颜色搭配……嗯！看来这个老大品味一般啊！陈仙儿在心里想。 一扇自动玻璃门前，黑西装和白西装停了下来。 “我们老板在里面等你。之后发达了不要忘了我们哥俩。我是黑无常7942，你可以叫我小申。他是白无常7941，叫他小董就行了。”黑无常小申笑着把名片递了过来，顺手从白无常小董的兜里掏出名片一起递了过去。 “ok！” 收下名片，陈仙儿踏进了自动门那一边，里面的风格和外面截然不同，一直到这里，陈仙儿才感觉到这里是地府了： 红色的灯光映照在黑色的墙上，骷髅白骨挂在墙上，最中间的位置，是电视上见过腰斩用的闸，类似于虎头闸，但是比虎头闸更大一些。 “有人吗？”陈仙儿弱弱的问。 “进来。”突然间的回话让陈仙儿吓了一跳。 “哪啊？”陈仙儿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虽然自己也是鬼，但是还是害怕啊！ “哪个孙子给我电断了啊！不就是昨天在办公室涮个火锅嘛！你先坐着！我出去瞅瞅！”一个穿红色紧身皮衣的女人从黑暗中走出来，那张脸陈仙儿有点眼熟，像是生前那个新同事。 “啊，啊好。”陈仙儿点了点头，乖巧地站着。 过了两分钟，屋子里突然明亮了起来。黑色的墙壁全部发出白色的光，敢情这墙上还安了led灯，怪不得这么费电。 “你是陈仙儿吧，你是不是看我挺眼熟的？”红色皮衣女人从外面再次走了进来。不知道从哪叫人拉了一桌烤肉过来。 “是挺眼熟。”陈仙儿有点胆怯得说。 “你那个小同事跟我是一个人。很复杂，反正我单方面宣布，你以后归我罩着了。有啥问题在地府，提我徐明子绝对好使！”徐明子让陈仙儿坐下，自己也坐下，拿着夹子往烤盘上放肉。 “那我是咋死的啊？”陈仙儿忍不住问。 “你不眼看着那个女人杀了你全家嘛！没事，上头有人收拾她，你死都死了，就消停认命吧。这比你们那高级多了！”刚刚放上去的肉瞬间就熟了，而且熟得刚刚好，徐明子把肉夹给了陈仙儿，示意她尝尝。 “你们这确实比我们那强。”陈仙儿感叹到，早知道死了这么安逸，谁还想那么努力活着啊。 “有好有坏，慢慢你就知道了。今天我把事都推了陪你，等会吃完饭我带你看看住的地方。”徐明子说着，从办公桌里拿出了一个手机盒。 陈仙儿放下筷子。接过手机盒打开，里面的手机只有拇指大小。 “这啥啊？手机就这么大啊？”陈仙儿有些不屑。人间的手机可比这的大多了。 “这叫手机芯片，你自己去手机店免费开个手机槽，然后把这个芯片放进去，绑定地府公民证就好使了。自己慢慢琢磨吧。现在的新鬼可有福了！”徐明子跟陈仙儿解释了一下。 吃完饭以后，徐明子正背上小包包，打算带陈仙儿出去逛逛，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那是在徐明子的耳后发出声音的。徐明子在耳后摸了一下，眼睛放空。 “轮转王你大爷！叫你姑奶奶干啥？” 电话那头，轮转王笑着问：“听说你又要从我这撬墙角？我问问你那么凶干什么？跟母老虎似的。” “我乐意！你还有事吗？”徐明子对待轮转王的态度差得不行。 “有，你过来。我听说了一个大消息。” 要说轮转王其人，挺多时候并不算靠谱，但是没有胆子耍徐明子，所以他说有大消息，那就是一定会有。 “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徐明子又打电话给了黑无常小申和白无常小董。 “7941，7942，你俩过来接陈仙儿，然后带她去住的地方。把生活用品啥的都置办上。” 跟陈仙儿嘱咐了一句，塞给陈仙儿一张地府银行卡，徐明子就直奔大厦132楼去了。 和99层的金碧辉煌不一样，132层简直可以用“花里胡哨”来形容。荧光绿色的天花板上挂着黄色的星星灯，欧美风报纸图案壁纸前挂着欧洲贵族的壁灯。 “薛怀仲！出来！”一样的玻璃自动门前，徐明子现在前面叫嚣。 “你看你，总这么凶，像你这样凶巴巴女孩子可嫁不出去哦！”轮转王薛怀仲穿着朋克风外套，黑色铆钉皮裤，跟徐明子的着装倒是有些搭。 “你最好祈祷你真的有正事，否则我是会真的杀了你！”见薛怀仲出来迎接，徐明子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有正事，咱俩进去说。” 薛怀仲的办公室和徐明子的风格完全不同，更像是人间的老式ktv，到处都是各种颜色的镜子，就连空气中也似乎是透着ktv的那种迷乱。 徐明子虽然嫌弃，但是也无可奈何。毕竟眼前的人算是自己上司等级的，就算私下是很好的朋友，有些规矩也不可逾越。 “你说吧，我听着。”见徐明子坐下，薛怀仲从一个小吧台拿出酒，给自己调了一杯singaporesling，然后给徐明子倒了一杯温开水。她比自己古板多了，薛怀仲默默在心里吐槽，都什么年代了，居然有人不喝碳酸饮料不喝奶茶不喝酒只喝温开水。 “听说孽镜台的问题越来越大了。秦广王正在上报酆都大帝，但是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处理方法还不知道。”明明是在说一件正事，薛怀仲却说得风轻云淡。 其实这孽镜台出问题也不是第一天了，早在很久之前，孽镜台就出问题了。 人死以后的正常流程是先过鬼门关拿地府公民证，然后去孽镜台照出前世的罪孽，交给秦广王下的各小王审判，其实说是审判，就是按照律法办事，小王们只需要睁大眼睛，防止冤假错案的发生。 审判完以后就是徐明子的活了，犯了什么错，就要被分配到那个阎王的小地狱里服刑，徐明子作为小地狱主，主要是监督罪犯服刑情况。 八个阎王殿走过一趟以后，前世的罪孽都还清楚了，这一辈子也就彻底结束了。最后来到轮转王薛怀仲这，根据亡者的前世，为其安排转世。轮转王这里比较麻烦，需要在望乡台看过生前挂念的人，然后走上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最后才能进入轮回。 这套程序在徐明子来到这里百万年的时间里都没有过变化，但是最近的一万年里，孽缘镜开始模糊，无法照出人生前的罪孽，于是很多的鬼魂都得以逃脱。 其中以阎罗王所值管的阎王殿问题最大，阎王殿主管人心，孽冤镜照不清人心以后，阎王殿行刑过程，全是喊冤的，需要挨个去调查，工作强度瞬间提升了好几倍。 “酆都大帝不是早就失踪了吗？能找到吗？” 第2章：下辈子 地府的建立过程徐明子是全面跟进的，两千年前，莫寻做为前几批死后不去投胎的人，被安排了地府公职——第六殿阎王卞城王座下的第十五小地狱主。 薛怀仲的死则是比徐明子还早，他是商朝的人，死了以后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去投胎，于是做了一个小地狱主，后来老的轮转王要投胎了，于是薛怀仲顶替了老轮转王的位置，一直坐到了现在。 地府的十殿阎王暂时稳定以后，酆都大帝就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但是好在十殿阎王一直都配合默契，从来都没有过真的出乱子的时候。也正因为如此，酆都大帝与地府失联也有几十万年了。 “孽镜台坏了就报修呗！跟我说干啥，我也管不了。没那个技术。”徐明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愁坏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孽镜台彻底不好用的时候，整个地府都会出乱子。 “还跟你说干啥，你长不长心？这事跟你没关系咋的？”薛怀仲恨不得把手里的鸡尾酒泼到徐明子脸上，自己费尽心思给她想了一个办法，给她找过来想给她从卞城王那调到自己这边，她可好，还报修？ “跟我有关系我也管不了啊！你老糊涂了吧，有这事你和秦广王找其他八殿阎王商量啊，找我这个小地狱主商量有啥用？”徐明子也明白，这些年来薛怀仲对自己的心思，现在地府开化得很，别说处对象了，就算是同性之间谈恋爱的都没问题。但是关键是自己不行啊。 “让你管了吗？我不想给你找个出路吗？你那个腰斩小地狱现在倒还行，没什么敢喊冤的，但是要是孽镜台不好使了，各个跟你喊冤，你咋整？”薛怀仲推心置腹地“诱导”徐明子换工作。 “该查就查呗！能咋整，第五殿咋干我就咋干呗！”徐明子就是不上套。那第五殿就是最先出现问题的阎罗王阎王殿，阎罗王使用派出使者进入人间惩罚逃过刑罚者的方法维护第五殿规则。 “明子，听哥一句劝，跟哥干吧！要是有一天真乱套了，那就咱这算是个避风港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花钱，托关系过来找我，让我给安排个工作。”说着薛怀仲还拿出了个名单。 “可以啊，你这小子还收贿赂了？”徐明子夺过薛怀仲手里的名单，上面写着贿赂鬼的名字，地府公民证的编号，以及贿赂金额。 拿过名单，徐明子挨个看了起来。这里边竟还有自己自己熟悉的名字——祝遥。 祝遥是自己的名下的鬼差，是抗美援朝时期的烈士。死的时候年纪不大，才二十来岁，还没结婚，是个小伙子。 祝遥身材矮小，家里活下来的一共有四个孩子，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可以说生活非常的艰苦了。弟弟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娘亲就死了。两个姐姐又都远嫁到了大户人家做小妾，娘家没钱没势，自己也活得也不好，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带着两个弟弟受苦。 九岁的时候，祝遥的酒鬼爸爸也死了，那个时候弟弟祝远那个时候才六七岁，为了养活弟弟和自己，祝遥拖姐姐给自己找了个放羊的工作，每天就靠着给地主人家放羊，还能给弟弟拿回半个凉馒头。 小哥俩的生活可谓是非常辛苦，弟弟年纪太小，即便是出去做事也没有人要，自己又砍不到柴，寒冬腊月里，穿着哥哥穿小的单衣，冻得发抖。弟弟不在家里呆着，他到处去转悠，寻找谁家烧完了火，倒炉灰的时候，去人家的炉灰里打滚取暖。 听祝遥说到这里的时候，徐明子眼泪都掉了下来，明明那个时候的国家已经比她那个时候好太多了，怎么还有这样的穷人再受此煎熬。 兄弟俩摸爬滚打，总算是长大了。也就是那个时候，抗美援朝的战争开始了。 征兵开始了，这兄弟俩必须要走了一个。祝遥舍不得身材矮小的弟弟再去战场送死，这是一道两兄弟必须死一个的选择题。祝遥选择了让弟弟活下去。 上战场没多久，祝遥就被炮弹打中，身死他乡。但是他忘记了自己死去的事情，他拖着中弹的身体，硬生生爬回了祖国，他要回家，他要回家照顾弟弟，不能让弟弟饿死。 最后，祝遥是被出行的鬼差带回来了，这个时候通过秦广王的孽镜台，他才知道，他真的是死了。因为生前没有将父亲好好埋葬，他被发配到徐明子这里了。徐明子得知他的一生如此辛苦，不由得为祝遥落泪。 “小地狱王，我可以不轮回吗？我想等我弟弟，我想看一眼我的弟弟还活着吗？我为他活了一辈子了，到死了我还是牵挂着他。他从小跟我吃苦，我走的时候他都十七八了，还像个小孩那么高。”祝遥跟她说这个话的时候也落泪了。 “你留下吧，留到你想走的时候。”徐明子把他的名字在服刑的名单里划了出去，穷不是错，穷而已，不是不孝，如果有钱，他总得先让弟弟和自己吃饱饭吧！ 后来时间长了以后，徐明子还偷偷让祝遥去望乡台看过一眼弟弟祝远，他过得还好，有了妻子，还生了个女儿。因为祝遥的烈士身份，国家为祝远安排了个工作，生活得到了保证以后，也就娶到了妻子，过上了别人羡慕的生活。 “为什么会有祝遥？”徐明子不敢相信，祝遥会向薛怀仲行贿。 “不知道，可能是都想找一个出路吧！”薛怀仲对这个祝遥并不熟悉，是因为徐明子把他带过来，然后他才会过来的。他拿过来的钱不少，但是薛怀仲并没有收。 “我当初收留他不是想让他背后行贿的！你把名单给我，我要上报卞城王！”徐明子的火突然起来了，祝遥他还想要个出路？他连现在能在地府任职的机会都是她徐明子给的，现在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她徐明子靠不住了？ “别说这个名单是我给你的啊！”看着徐明子远去的背影，薛怀仲大声嚷嚷。但是他对此还真不是非常在意。大不了就是刺激徐明子一下，让她知道知道，来他轮转王这的机会有多宝贵。 离开了132层，徐明子直奔97层，作为执行鬼差，祝遥这个时候就应该在这里。 走近97层，前台小妹恭恭敬敬地跟徐明子打招呼。徐明子别的话没有，直接问祝遥在哪里。 “祝遥现在应该在监督执行，小地狱王你不用过去了，怪让人不舒服到了，我去帮你叫。”前台小妹说。 “让他来我办公室找我。” 回去没有一会，祝遥就上来了，他穿着个背带裤，倒有些像是超级马里奥。 “你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徐明子的脸色十分难看。 “不知道。”祝遥紧张地把手放在背后。 “你不知道是吧，你跟我说你不知道？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是不！”徐明子把名单甩到了祝遥的脸上。 “没有没有。小地狱王我错了。”祝遥立即跪下，低下头不敢看徐明子。 “你知道我拿到这个时候我心里什么感觉吗？我被人背叛了！我做小地狱主，从来不徇私枉法，不帮人消刑，可是我帮你消了。人家怎么说你不会不知道吧！说我收了你的贿赂，说我赚昧心钱！” 徐明子是真的生气了，她几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有过几次帮人消刑，也是送到轮转王那里去轮回，唯独是祝遥，她把祝遥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您别生气，我不是要走。我……”祝遥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 “你怎么？” “最近，我侄女偶尔会给我烧钱过来，我也请假上去看过我侄女他们。我弟弟八十多了，我都认不出他了，眼睛也瞎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这都是他的罪啊！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他啊！”祝遥跟徐明子说。 “你想帮你弟弟赎罪？”徐明子耐着性子问。 “他小时候受人白眼太多了，他离过婚，他的闺女都不认他了。他的性格越来越暴虐，再婚以后常常酗酒，酒后对妻儿拳脚相加。” “你觉得这一切都怪你是吗？”徐明子对此大为不解。 “如果他小时候能不用那么孤单不用那么贫穷，就不会这样了吧！”祝遥说。 “人各有命，他是你的弟弟，但是他也是他自己。人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徐明子劝他说。 “他惦记着我，每年大年三十，他都给我烧纸钱。”祝遥说起这件事，眼眶有些发酸了。 “我明白，我也有姐姐。我的姐姐也对俄非常好，我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不过你知道吗？你弟弟一辈子的罪一辈子的功，已经是有定数了。你去投胎吧，他下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他有一个好哥哥。”徐明子说着，把祝遥的名字在名单里抹去了。 “我不去，我要等我弟弟。”祝遥有些固执得说。 “你弟弟寿数将至，你想等他然后一起投胎是吗？”徐明子问。 “我还想做他哥哥，下一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祝遥坚定地说。 “我答应你。下去忙吧。顺便把这个名单给秦广王带过去。” 祝遥走了以后，徐明子在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画像，里面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徐明子，另一个是和她有些许相似的女人。 第3章：你一定很爱他吧！ 画像里的另一个女人叫徐姮子，是徐明子的亲姐姐。 徐姮子比徐明子大四岁，家里只有姐妹二人，又说是生活在贵族家庭可以说要比祝遥兄弟俩的情况好很多。 即便如此，徐明子和徐姮子还是面临了二选一的问题。 父亲从外拿回了两颗药，那是在很远的地方取回来的药，要给大王服下了，马虎不得。但是偏偏父亲遭到歹人陷害，在长生药的旁边放了一个剧毒的毒药。 这下没有办法献给大王了，徐父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只好用自己的一对女儿试药。那个时候，姐姐徐姮子已经有了如意郎君，马上就要成亲了。 不愿意耽误姐姐，徐明子选择一个人吃下其中一颗药。如果自己死了，那么姐姐的药就是长生不老药。 回忆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徐明子按下耳后的按键，接通电话，是秦广王。 “你让人给我拿过来的名单是什么意思？”秦广王开门见山问。 “你问薛怀仲去，这个名单是他给我的。他说有人找他搞贿赂。” “知道了。” 徐明子挂了电话以后感觉身心俱疲，什么都问她什么都找她，她就是个小地狱主，别的小地狱主啥事没有，不能因为自己死得早就欺负自己吧！ 想到陈仙儿，徐明子紧绷的神经才略有安慰。陈仙儿是自己从前的同事，她曾经是汉代人，比徐明子死得稍晚一些。她本是有一个如意郎君的，奈何刚刚嫁过去没多久时候，如意郎君就病死了，两人还没有孩子，她就只能被遣返回到娘家，路上爆发瘟疫，她还没到家，就死在了路上。 她死后就一直在找自己的夫君，在地府守了上万年，最终才发现，夫君并非是病死了，而是假死，把她送回去，娶了另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儿。 正如娶和买是不一样的，妻和妾完全不同。妻死了以后还是丈夫的人，但是妾只能做孤魂野鬼。夫君假死以后娶了那个女人，她就只能做孤魂野鬼了。 “陈仙儿呢？”徐明子在耳后按了几下，把电话打了出去。 “回住处去了。”黑无常小申说。 “东西给她置办了没有？手机呢？弄了吗？” “没呢，我们马上去办，办完了给陈仙儿送过去。”黑无常小申说。 “不用了，给鬼市那边打个电话，让她马上办，我下班之前送过来。”徐明子地位确实不是特别的高，但是耐不住她死得久啊。在这边是老油条了，跟各路的鬼混得还都挺熟悉。 “知道了。” 距离下班还有点时间，她没什么事从下面几层行刑处巡视了几圈，挨到了下班点，拿上送来的手机开槽器就走了 地府的交通不靠车，鬼当然是用飘的。倒也没有远不远这个说法，远的地方用瞬移就好了。 给陈仙儿选的地方在地府高级住宅区，是以前给陈仙儿分过的房子，陈仙儿投胎以后，徐明子买了下来。每一次陈仙儿投胎之前，她都会把房子留给她住一段时间。 “怎么样？能适应吗？”把每一次久别重逢都当成是第一次见面也是一件有难度的事，好在徐明子早就适应了。 “还好，这地方确实还不错。”陈仙儿还算满意。 “给你把手机安上吧，要不联系你怪不方便的。你怎么想？想投胎还是暂住一段时间？”徐明子把陈仙儿的头发撩起来，用手机开槽器开了个槽，帮她把手机放了进去。 “我还挺惊讶的，我以为地府会像电视剧里那样阴森恐怖，没想到还挺不错的。你是因为地府这比人间好才留下的吗？”陈仙儿问。 “我在等一个人。”徐明子笑着说，这样的故事，每一次陈仙儿轮回的时候，她都会讲一次，这也是徐明子每次都等待陈仙儿轮回的原因，她想有个人说说话。 “等什么人啊？”陈仙儿问。 “等我爱的人。”徐明子就像是背台词一样，顺畅无比地给陈仙儿讲故事。 “我爱的人，他爱着别的女人，他把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我还是希望能见到他。” 徐明子刚刚来到地府的时候，地府不是这样的，这里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高科技，有的只是百里的黄沙，无尽苍凉。 她没有不想投胎，但是她不能投胎。他们告诉徐明子说，她的肉体还没有死，她不能算一个完完全全的亡者。没有办法，她只能留在地府。 看着各种各样的人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她从心底感觉到了寂寞。那是一种无处排解的寂寞。她在这里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关系不好的父亲。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公职，每天每天她都在老轮转王的身边问，问她什么时候能去投胎。老轮转王告诉她：你再等等，人都是有定数的，不让你投胎是因为有人在等你。 后来，徐明子真的等到了那个人。他穿着战袍，脸上还有着未干的血迹，他问她：我死了吗？我到了地府了吗？ 徐明子把他带到了秦广王处，领了刑罚以后，她把男人带会了自己的家里。 男人说他是东汉末期的人，是个副将。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凭借一身武艺活了下来，打退了敌军，却还是死了，死在了政治局势的错乱之下。他被当做叛军，被大王判处极刑。 行刑的那天，男子的同僚想方设法买通了监刑官，让他得了一个痛快。 “我一心报国，奈何我的国家容不下我，唉！”男人跟徐明子说。 “你叫什么名字？可曾娶亲？”徐明子见多了这样的人，每一个都是满口抱怨，唯独那个男人心里还是想着国家。 “我叫呼延稷，年十九，不曾婚娶。”呼延稷虽说不懂为什么她要问自己有没有婚娶，但是还是如实回答了。 “我叫徐明子，秦朝人，二十岁，不过也没有婚配。”徐明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那时候，一般女孩子十四五岁就已经结婚了，但是因为是生在大户人家，徐明子一直挑挑拣拣，再加上因为姐姐徐姮子还没有结婚，所以就一直拖了下来。 “你为什么没有投胎呢？”呼延稷问。 “我也说不好，很复杂，总之就是投不了胎。”徐明子有些苦恼地说。 “那我如果投胎了，还能记得以前的事情吗？”呼延稷问徐明子。 “不会了。你有什么放不下的是吗？”徐明子见呼延稷这个样子，不由得开口问道。 “国仇家恨，儿女情长，这一宗宗一件件怎么放得下？”呼延稷感叹道。 “真羡慕你还有那么多往事可以回忆，我一辈子的活动范围也只是一个镇子。”徐明子羡慕地看着呼延稷。 那个时代的女子可不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嘛！要是有女孩天天到处出去走，非要被人笑话死不可。 “外面也有外面的苦。”呼延稷笑着摸了摸徐明子的头。 “你别走了，跟我讲讲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好不好？”很久没有人跟徐明子这么温柔地说过话了。徐明子对眼前这个英气十足的男孩子太好奇了。 “当然好啊，你也跟我讲讲秦朝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真的有人家说得那么不好吗？” 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个人成了很好的朋友，徐明子最喜欢听呼延稷说外面的故事，说战场上怎么厮杀，以及……他的小青梅。 据呼延稷说，他小的时候和父亲好友的女儿常常一起玩，感情非常深，十几岁的时候，那个女孩进了宫，两个人也就自此分道扬镳了。 在战场的时候，每一时刻，呼延稷都在想着那个女孩，她的一颦一笑都是他活下去的理由，他要活着，他要守护她。哪怕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别人的母亲。 即便是和徐明子相识，那个时候的徐明子也不过是地府的一个常住户，她没有能力真正让这个深情的男孩远离痛苦的刑罚。 地府三十年的刑期过后，徐明子第一时间就去看他，他的面庞消瘦，目光颓废。 “你会陪我吗？我不想让你去投胎。”三十年其实已经是很久了，三十年里的每一天，徐明子都在想着这个男孩，他过得好不好？这样的刑罚他能不能受得了？ “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啊？”那个时候不懂世事的徐明子还在问。 “我想去投胎，我希望再见她一眼，哪怕她已经把我忘记了。”呼延稷还是那样一副深情的样子，只不过那样的深情第一次触痛了徐明子。 “可是我就是不想让你去投胎嘛！”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徐明子在死后第一次遇上了人生的坎坷。 “徐明子，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总得接受这一切。”这句话徐明子记了很久很久。 “后来他去投胎了，他每一世死去以后，我都会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每一次，每一次他都跟我说，他有前世的羁绊，不愿意逗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府里。”徐明子忍住眼泪，红着眼睛跟陈仙儿说。 “那你一定很爱他吧！”陈仙儿说。 第4章：鬼市生人 把心事讲出来以后，徐明子的心里舒服了不少。她承认自己喜欢呼延稷，但是每一次，她明明有能力让呼延稷强留下来，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做那个恶人。 “我是很喜欢他，我每一次都试着让他留下来陪我，但是他的心里始终没有我。”徐明子苦笑道。 “我上学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男孩，可能我俩是真的没有缘分吧，我大胆在班里跟他表白，他明确地拒绝了我。我不死心，大学时候做课程，我都跟同学换到和他一组，给自己和他创造机会。大学毕业以后，我想尽办法想要去他在的公司，最后你猜他跟我说什么？”陈仙儿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什么？”徐明子从来不知道，陈仙儿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他说，你是不是有病啊！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了，你非得来膈应我干什么啊？”陈仙儿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是鼻子还是酸了。 “现在的男人怎么这个样子？”徐明子有些气愤地说。 “不管人家，怪我自己把自己看得太轻，却把他看得太重了。”陈仙儿勉强地笑了笑。 把自己看得太轻了，把他看得太重了。徐明子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她反复咂摸着这句话，好像确实有道理。爱情中的两个人应该是公平的，我喜欢你并不代表因此你比我高贵我比你低级，只是你的灵魂吸引了我，让我想要靠近。 “有道理。”徐明子顿时觉得豁然开朗。 “这里是不是也有市场啊？你这么照顾我，要不尝尝我的手艺？”陈仙儿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状态。 “还真有市场，要不带你逛逛？”说着，徐明子就要挎着陈仙儿的手出去。 “好啊！” “对了，徐明子，我问你个问题，我觉得地府很好啊，为什么那么多人还是会选择投胎呢？”陈仙儿想了半天，最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等你真正领了刑罚以后就知道了。”徐明子诡异的笑了笑，这笑让陈仙儿顿感恐惧。 “好啦，不吓你了。这地府虽然好，但是受刑之处还是暗无天日，一般人的刑期都是百年以内十年往上，这么长时间的刑期，难免都会对地府产生厌恶的心情。”徐明子给陈仙儿解释了一下。 “怪不得。那我会不会受刑以后也会想投胎啊？”陈仙儿问。 “想投胎也好，想留下也罢。我都支持你。”徐明子笑着摸了摸陈仙儿的头，就像是对一个妹妹一样。 “那我会受什么刑罚？”陈仙儿忧心忡忡地问。 “你不说我还忘了，明天我去叫人把你的刑罚单拿过来，你要是做的好事多坏事少就不会有很重的刑罚。”经过陈仙儿这一问，徐明子才想起来，自己净想着跟陈仙儿怎么玩吃什么，都忘了要帮她那刑罚单。 “我……徐明子，你知道刑罚最短的是多久？”陈仙儿突发奇想。 “半年，我记得特别清楚，那个人就是现在的轮转王薛怀仲。”徐明子坚定地说。 薛怀仲为什么能当上轮转王，除了死得早，而且选择留在地府以外，更大的原因是本性纯良，一生几乎没有做恶事。 “那你呢？他是你的上司？”陈仙儿好奇地问。 “我当时受了二十年的刑罚，然后也是非常想要马上去投胎。不过因为各种原因就没有投成。最后在卞城王麾下做了小地狱王，管管事，也算有个营生。”徐明子跟陈仙儿解释说。 “这样啊，那除了轮转王和卞城王，这地府还有别的阎王嘛？”陈仙儿虽说已经是鬼了，但是进了地府就直接被“黑幕”了，也没有走正常鬼的流程，所以对地府的状况也不是非常熟悉。 “有啊，也是，我这出手给你叫过来的太早了。你都没来得及熟悉这里。这一共有十殿阎王，分别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最后是转轮王。”徐明子就像是说贯口一样非常顺畅地把十殿阎王的名字报了个遍。 “这么多啊！” 两个人正边逛边聊着，不远处就是超市了。 要说这以前还不叫超市，而是叫鬼市。以前的管理还是很混乱的，常常会出现生人误入鬼市的现象，为此十殿阎王也是非常困扰，生人入鬼市是会被鬼魂发现的，恶鬼食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在地府很多鬼差都打不过食人的恶鬼，于是也无法管束。 最后十殿阎王不得不派出小地狱主们轮番站岗，守护鬼市安宁。现在随着地府规范化管理以后，小地狱主也就不需要来鬼市管理了。 “这倒是有点像人间的市场。”陈仙儿一边存包一边感叹。 “鬼都是人变的啊！”徐明子跟陈仙儿解释道。 存好包以后，刷一下地府公民证就可以了。购物车是自动跟随的，像是个机器人一样。货架上的东西自动补货，不会出现缺货的现象。 “在这里逛街非常安全，不会出现买到假货的现象。地府的法律法规是比人间严格的，而且不会出现有鬼逃跑的事情。”徐明子一边拿一些零食，一边跟陈仙儿介绍这里的情况。 “还真不错。”陈仙儿就像是第一次进城的农村小女孩一样，看什么都新鲜。 “晚上你想做什么菜？那边是蔬菜区，然后这边是肉类。”走到分岔路，徐明子站住问陈仙儿。 “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啊！我还挺会做东北炖菜的。”陈仙儿生前是东北人，对东北菜有着很大的情怀。 “好。” 说着，陈仙儿就要往肉类的方向走，东北的小笨鸡炖蘑菇，最讲究的是要用吃虫子长大的溜达鸡和山上采回来的野生黄蘑。土豆炖得绵软，入口即化最好。 转到肉类区域，徐明子就被一个站在冰柜边的男人吓了一跳，有生人！ “你先去看看蔬菜，我选鸡肉就行。”徐明子有意支开陈仙儿。 陈仙儿懵懂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就去了蔬菜区。见陈仙儿转身，徐明子即刻设下结界。 “小地狱王公办，闲杂人等，立即撤离！”徐明子释放出黑色的气团，这是高级小地狱王才有的，买肉来的小鬼见此纷纷行礼然后往出口跑去，小地狱王公办可不是他们能看的。 “你留下。”徐明子指着那个活人说。 活人眼见逃不过，只得乖乖留下。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鬼市之中？”徐明子表情十分严肃，鬼市来了生人，这可是大事，难道地府哪里又出了纰漏？不应该啊，从人间有了规范化管理以后，这地府也开始规范化了，到现在算来也有几千年了，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我……我不是鬼！”男人恐惧地说。 “废话，你要是鬼我还叫你留下做什么！”徐明子训斥道。 “我是来救人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这里了。”男人战战兢兢地说。 “救什么人救到鬼市上来了？你难道是不想走了吗？”徐明子恐吓道。 “不是不是，我室友被鬼勾了魂，算命先生说我的命硬，可以去地府把他的魂找回来。我就答应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来这里了。”男人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生怕徐明子把他生吞活剥了。 “跟我去一个地方，要是情况属实我就给你送回去。”徐明子不由得扶了扶额头，这都什么事啊，逛个超市还得加班。 从前按照律法，在鬼市上遇到生人，是要带到秦广王处查寿命的，要是寿数不到，肉体仍在，就可以送回人间。 “老蒋，回来加班。急事！”徐明子按了两下，把电话打了出去。 “啥事啊？我这破事够多了，你直接来银行吧，我在银行核实那个名单呢！”电话那头的秦广王蒋尧非常不耐烦。本来孽镜台的事情已经够让他烦心了，结果还弄出了个贿赂，正查着贿赂呢，这边又有事了。 “鬼市又有生人进来了。” 蒋尧心里一惊，鬼市怎么又有生人了？ “我马上回办公室，你直接在办公室等我，你告诉薛怀仲了吗？”蒋尧问。 “没呢，正想挂电话就给他打呢。”有事情徐明子怎么会不告诉薛怀仲呢？ “你别打了，我俩在一起呢。待会一起过去。” 跟陈仙儿打了个招呼以后，徐明子就带着那个男人先回了办公大楼。149楼，秦广王蒋尧的办公室锁着门，徐明子只得先把男人带回自己的99楼。 “你不用害怕，核实情况以后，如果你的身体还健全，我们就能送你回去。”已经是下班时间，徐明子没有人可差使，只能自己动手给男人倒了杯温水。 “那我室友呢？他还能回去吗？”徐明子想不到这个男人还算有情有义，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了，还想着室友。 “你别着急，等会给你查查就知道了嘛。”徐明子安慰道：“你室友哪里人？叫什么？” “他叫呼延稷，真名就叫呼延稷，丰州本地人，现在在丰州医科大学念大二。我叫赵泊，密州人，在丰州上学。”赵泊说。 呼延稷，呼延稷，怎么会是他？ 第5章：荒庙女子 距离上一次见到呼延稷已经有很多年了，呼延这个姓氏并不多见，每一次呼延稷都能投胎到呼延家族，徐明子虽然心里有疑问，但是轮转王主管轮回，她总不能去问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一直都能在一个家族投胎这种事情吧！ “你跟我详细说说，他怎么被女鬼勾魂，你又是怎么下来的？”徐明子认真得问。 “这事还得从一周前说起。” 丰州医科大学秋季运动会筹备过程中，作为学生会成员的呼延稷负责拉赞助的工作，一般来说这赞助无非就是手机或者考研机构之列的。但是学生会领导分给呼延稷的赞助商是一家设计公司。 要说是个什么理工科的学校，通常也会跟设计公司合作，但是呼延稷就读的可是医科大学啊！这个赞助要怎么拉？呼延稷本想推脱不做，但是学生会会长开出了很不错的条件，谁拉到的赞助多，谁就有资格就任下一届的外联部部长。 为啥大家都想当这个外联部部长呢？还不是因为利益的驱使？历届外联部部长都会被学校批准去接触学校教学器材的购买，然后就会理所应当得在毕业后被医用器材公司挖去。基本都是前途无可限量的那种。 在这个社会，想要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丰厚的工作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要是能在上大学的时候就能找到这个工作，当然会有一群人挤破头皮去干啊！ 这么好机会，呼延稷是绝对不会错过的。在学生会主席神秘兮兮地跟他说百分之百以后，他便放心大胆地去了。 那家设计公司在一个比较偏的地方，自己独占一片地，除了交通不太方便，公司规模也挺大，看起来不像是骗人的地方。因为害怕好机会被别人抢走了，呼延稷带了一个关系较好，却不是外联部的同学同行作伴。 谈赞助毕竟是正经事，同行的同学也不能跟进去，只能在外面等，呼延稷虽然也紧张，但是还算没乱套，安安稳稳把事情谈完了。 聊完事就该回学校了，但是在打车上出问题了，那地方偏僻，打出租是几乎不可能了，手机软件打车却一直都没有打到。毕竟是两个大小伙子，又是大白天的，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就打开共享单车，想找个单车骑回去。 共享单车的位置还算比较近，跟着手机地图，左拐右拐，两人竟然在一个山上的小庙边上找到了两台单车。 “你说来都来了，要不进去拜拜？”同行的同学提议。 “人家不都说不能瞎拜神像嘛！”呼延稷不愿意拜，觉得怪瘆人的，想要早点回去，谁能把共享单车停这里啊！这可够反常的啊！ “那人家估计就是指引咱们过来的呗，说不定有缘能赐我个什么财运姻缘啥的呢！进来拜拜没坏处的啊！”同学倒是心大，拉着呼延稷就要往庙里进。 没办法，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呼延稷一双脚踏进去就后悔了，这破庙是多少年没有人来了吧！地上供桌上神像上厚厚的尘土就不说了，那蜘蛛网都挂得哪哪都是。 里面并排放着三个神像，中间是个女神仙，腰肢纤细，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嘴，那个时候人的审美都是这样的。边上的两个则是男人，身材伟岸雄壮，一人手持大刀，另一人手持两把板斧，怒目皱眉，别提多骇人了。 “三个神仙在上，保佑我发财啊！不发财得个好姻缘也行，我母胎solo就想要个女朋友。我不挑，这俩你看着给。” 说着，男同学就要弯腰跪下，但是考虑到地上实在是太脏了，就放弃了，鞠了个躬就走了。 呼延稷站在旁边，没说什么话，那左右两个男神像看得他直害怕，要不是同学在身边，不想矮了面子，呼延稷怕是要飞奔着跑出去。 “走吧。”呼延稷表面上还算镇定，但是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他在心里暗骂带过来的同学不长脑子，荒地上碰着的庙都敢进去拜，还真是要女朋友不要命。这样的人母胎solo都是便宜他了。 心里这么骂，嘴上呼延稷倒也有个把门的，不至于说出来。虽说是心有不悦吧，但是好歹那赞助是拉到手了，两个人也算是不虚此行。 回学校以后第二天上课，那个跟呼延稷一起的男同学就没有去上课，点名的时候班长说说病假，呼延稷也没当回事，大抵不过是身体不行，骑骑车就病了。但是连续三天那人都没有来上课，呼延稷就慌了，该不会真是拜神像拜出事情了吧！ 第四天是满课，六点半下课以后，呼延稷正想着等会买点水果去那男孩家看看，却没想到导员进来了。 “刚刚接到钟文彦家长打过来的电话，说钟文彦在今天中午去世了。我打算组织大家去钟文彦同学家悼念一下，自愿，不去的可以给给我发微信。” 在场的同学一片哗然，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老话说死者为大，无论是和钟文彦关系好不好的同学，在那天，全员都去悼念钟文彦了。钟文彦父母看着这么多儿子的同学过来，心里更是难受了。 “我们家文彦啊，虽说是调皮捣蛋了点，但是心眼不坏的，竟然就这么突然就没了。我这个当妈的心里难受啊！”钟文彦的母亲哭着说。 “阿姨，钟文彦怎么就没了呢？前几天还好好的。”班长忍不住问道。 “他周日回来说累了，要休息一会，这一睡就睡了一整天。我叫他上课去他也不去，要说这孩子虽然不爱学习，但是从来也不会不去上课啊。我以为他是真累着了，就给他请了一天假。然后叫他起来吃饭他也不吃，他就是睡，” 按照钟文彦妈妈的说法，这四天以来钟文彦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因为叫不起来，钟文彦妈妈只好叫来在医院的朋友，打些营养针之类的先维持生命。钟文彦本以为儿子是受了什么刺激，没事还在儿子耳边说话宽慰儿子。 周四中午的时候，钟文彦妈妈给儿子换药，才发现儿子已经停止了呼吸，这下子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是已经晚了。 “阿姨，节哀顺变。钟文彦要是还在，也不希望你们二老这么难过。”班长安慰道。 从钟文彦家里出来，呼延稷的心里就像是堵着什么似的，难受得不行。他总觉得是那个庙里的鬼害死了钟文彦，而他就是间接害死钟文彦的凶手。 这个想法一出来，呼延稷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早该想到的，那地方那么偏僻，庙里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进去了，旁边怎么会有正好两台干干净净的共享单车呢？他怎么在这个时候脑子就不好使了呢？ 心里的愧疚让呼延稷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连呼吸都不由得沉重了几分。大家伙都从钟文彦家出来要回寝室了，呼延稷却不想回去，那个时候天气还算可以，他想着从外面散散心，他在想这件事要不要跟室友说。 说出来心里肯定会好受些，但是万一别人觉得是他害死了钟文彦怎么办？不说的话自己还有将近三年才毕业，背着这件事，他这三年可怎么过啊！ 越想呼延稷是越来气，自己堂堂正正一大老爷们，怎么跟做了贼似的呢？那庙里的鬼害死了自己的同学，自己却连跟别人说的勇气都没有。自己还是个爷们吗？ 就这么一股火起来以后，呼延稷打了个车就往那个庙的方向去了，他非得去看个清楚，到底是哪洞哪府的大仙这么草菅人命？临走之前呼延稷留了个心眼，他把地址给自己的室友赵泊发了过去。 车子在山下停了下来，司机大叔对呼延稷来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是很诧异，再三询问呼延稷是否需要他接，呼延稷留了司机师傅的手机号码，这才调转车头离开。 见车子走远以后，呼延稷顺着上次走过的山路上了山，那里还是一片苍凉，只有一个小庙孤单单地矗立在这里。呼延稷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小庙里。 “是不是你对钟文彦动的手？他可做错了什么？食色性也，你不给他何必夺了他的性命，你这样子算什么神仙？”呼延稷这个时候一股子男子汉热血劲上来了。他几乎是指着女神像的鼻子骂。 “相公何必如此，那人冒犯了我，我才收了他的性命，相公何时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斥骂奴家，奴家可真真是伤透了心呢！” 那神像竟然张开嘴巴口吐人言，呼延稷吓得一个大屁蹲摔在地上。 “有鬼！有鬼！” “相公又是欺辱奴家了，刚刚还说奴家是神仙，现在又说奴家是鬼。奴家在相公心里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嘛！”一个失神的功夫，那神像女子竟然变成了电视中林黛玉一样温柔的女子。 是见鬼了，是真的见鬼的！ “你……你别过来！” 第6章：小米 赵泊正和徐明子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呼延稷第二次进荒庙遇到鬼的事情，轮转王薛怀仲和秦广王蒋尧也乘着电梯上来了。 “明子，上电梯！”电梯里，薛怀仲冲着外头召唤。 “来了。” 听故事是闲事，去查寿命是正经事，只有去秦广王蒋尧那里查清楚赵泊的寿命才能放他回去。 “就是他？”薛怀仲瞄了赵泊一眼。 “逛超市时候碰上的，说是下来找人的，你猜猜找谁？”徐明子忍不住跟薛怀仲分享。 “找谁啊？”薛怀仲虽说好奇，但是脑子里一点想法都没有，心说你徐明子脾气坏在地府都是出了名的，难道出了我薛怀仲还有别的朋友咋的？ “呼延稷。” “嗯，对。”旁边赵泊这个不知死活的傻小子还在那对。 呼延稷。怎么又是他。现在薛怀仲听着呼延稷的名字脑袋都疼，最开始徐明子认识呼延稷的时候，天天都跟他念叨个不停。那个时候他是小地狱王，倒也有时间听她唠叨。 本来以为百十来年过去以后，徐明子也就对这个呼延稷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她倒是记性好，天天念叨生怕自己忘了。 后来薛怀仲当上了轮转王，两个人比从前疏远了些，徐明子也就不提了。但是一到呼延稷转世的时候，徐明子准保跑过来围着薛怀仲转。她嘴上什么都不说，其实偷偷摸摸就想看看呼延稷到底会投胎什么人家去。 他也明白，徐明子这么长时间过来了，也成熟了，再也不是以前什么都不懂，莽撞又幼稚的小女孩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个呼延稷。 “行了我知道了，等会干完活再细说吧！”薛怀仲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正常，无悲无喜。 “呼延稷不是你以前那个小情郎吗？现在还惦记着呢啊？”要说蒋尧真是没有眼力见，他明知道薛怀仲喜欢徐明子，还往那个地方戳。 “什么小情郎，就是个老朋友。我又不喝孟婆汤，还能忘了不成？”徐明子嘴上不服，但是薛怀仲看到，她的耳朵通红通红。 电梯到达149楼，蒋尧带着三人进了办公室，打开电脑，按照赵泊报的身份证号码，查起了寿命。 “还真是不该死，你还有好些年呢，回去吧。我叫人带你回去看看，要是你身体还健全，那就能回去。要是不健全了你就直接去枉死城等着吧。枉死城给分配工作还分房，比你们人间都好，你也不用太担心。”要说这蒋尧是真不会说话啊，什么叫直接去枉死城等着吧！那好好的人，说死就死咋的？ “啊？那我同学呢？”赵泊倒不是特别担心自己的身体会被火化或者是怎么折腾了。主要是他这一趟是下来找呼延稷的，这呼延稷要是没找着他不是白下来了么？ “呼延稷啊？我给你查查，你知道他身份证吗？”蒋尧问。 “我也不知道啊。”室友是室友，但是室友没事也不记人家身份证号啊。 “没事，能查，你把他具体的资料给我提供一下。”这个和上面的差不多，没有身份证就用名字，然后出生年月日，地址，户籍。基本上这一圈下来也就知道。 “我找着了。”赵泊把对呼延稷知道的一切都说了以后，蒋尧果然找到了呼延稷的寿命信息。 “他倒是没你剩的多，但是也够用，还有个几十年呢。”蒋尧的话对赵泊来讲就是定心丸，命不该绝啊。 “那您说他到底在哪呢？我这等着带他上去呢。”赵泊客客气气地说，心里高兴得很，这一趟不仅知道了自己还有好几十年可活，还知道了呼延稷的寿命，不亏啊。 “我上哪知道去？你咋来的人家咋告诉你的？”蒋尧被赵泊问懵了，这也不是他负责的问题啊。 “对啊，你还没说完呢，他去荒庙碰着女鬼以后呢？”徐明子凑到蒋尧的身边，坐在他的椅子扶手上，纤细的腰凸显出s形的身材异常诱人。 “啊，对，他那个时候跟我打电话是说要是晚上九点还没回寝室没回他消息，就去那个地方找他。” 看着时针慢慢转到了九，赵泊坐不住了。呼延稷还没回来，别是真的出事了。 召唤寝室里哥三个一起打了个车，他们就要去那个荒庙接人。 车子行驶过来以后，三个人看外面已经一片漆黑，都有点胆怯，但是都是大老爷们，谁都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胆小，就开着手机闪光灯往山里钻了进去。 要说那个小庙倒是也不难找，山上有一条人走出来小路，顺着那个小路很容易就找到了小庙。呼延稷就在小庙的外头躺着。 “起来！起来！稷哥！”身边的两个人都不敢往边上凑了，生怕呼延稷是死在了山上。赵泊也害怕，但是总不能把他扔着不管了吧。万一人还活着，自己却因为害怕把他扔下，然后他被山上的野狗掏了内脏生吃了，那不就是自己害死了他么。 凑过去颤抖着手摸了摸，还有呼吸。 “来吧哥几个，没死。” 三个大小伙子三下两下就把呼延稷叫了起来。 “她人呢？你们怎么来了？”刚刚被叫醒，呼延稷的脑子还有点混乱。 “谁啊？” 虽说是初秋，但是夜里还是挺凉的，一阵风吹过来，呼延稷也清醒了过来。看到室友都在身边，虽说冒了一身的冷汗，却还稍有些安慰，打了电话给刚刚上山时候留手机号的出租车司机，呼延稷他们先回了寝室。 据呼延稷说，他看到那个女神像变成了电视里林黛玉似的女孩走了出来，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看穿着像是清朝时候的人，长得也是像画里走出来的，娇滴滴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疼惜。 “你是鬼！你别过来！”呼延稷对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子害怕得很，本来他来这里就是一腔热血，这下子热血都凉了，凉得透透的。 “相公不要害怕。奴家确实是鬼，可是奴家不是坏鬼啊。早些年奴家为婚先夭，父母疼惜奴家，就建了个姑娘庙，凡是过来祭拜的，奴家都可选做夫君。”说着那女人的脸羞红起来。 “我不曾拜过你，你可不要害我啊！”呼延稷一小步一小步蹭着往后退。 “相公既然没有拜过，又何来害你一说呢？奴家不过是实在闷得慌，遂下来跟相公聊聊天解解闷。”女人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倒有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 “你别过来！”呼延稷不住的往后退，却不敢转过身溜走，鬼故事里都说，要是遇到鬼是不能转身不能回头的，不然人身上的三把火是会被鬼魂吹灭的。 “相公真的这么讨厌奴家吗？”那女鬼停了下来，随即两行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眼泪一掉下来，呼延稷也愣住了，她怎么还哭了？这一愣，呼延稷也站住了。 “我……你别哭啊，我没讨厌你。诶呀你哭什么啊？”呼延稷不敢跑过去，但是也不走了。 “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都呆了几百年了，别的小姐妹都走了，我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真的是好害怕啊！”女子哭得梨花带雨。 “那你不害我，我就陪陪你嘛！”要说呼延稷也是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虽说长得不差，但是外形偏阳刚，和当下流行的小鲜肉花美男风格不符，故此也还没真正谈过女朋友。这女鬼虽说出场方式有些吓人，但是那娇娇柔柔的样子真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相公，奴家怎么会害你呢？奴家还未出阁的时候，就害了天花一命呜呼了，爹娘心疼，给建了个小庙。可是奴家实在纯良，不忍心害人，只盼着有一日这庙塌了，奴家也好魂归地府。”见呼延稷这么说，女子往前走了两步，到了呼延稷跟前，也不碰他，也不太靠近，行为举止端庄有礼。 “你叫什么名字？”呼延稷此时也是迷了心窍，跟女鬼聊了起来。 “奴家乳名小米。”小米红着脸说。那个时候的女人真的很可怜，只取乳名，在家从父姓，出嫁从夫姓，只能被见某某氏。 “我叫呼延稷。” ……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聊上了，小米告诉呼延稷，此番把他和钟文彦引过来，是想借两人之手，毁掉这个小庙，自己好能够去投胎。却不想钟文彦进门就拜。 拜了自己，就要被自己身边的侍卫拉倒地府做鬼女婿的，这钟文彦就是死在了这一拜上。 “那你为什么不害我呢？”呼延稷这会好奇心上来了。 “因为我想让你帮我，帮我拆了这座庙。我就可以投胎了。”小米眨着大眼睛，一脸诚恳。 “我帮你。” 呼延稷刚刚答应，还想跟小米仔细聊聊到底怎么拆庙，就被赵泊叫醒了。醒来一看才发现，身边哪有什么小米，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庙外头。 回去路上呼延稷就跟寝室里哥几个说了这件事，哥几个半信半疑，但是出租车司机对此是深信不疑，还说自己认识个特别厉害的阴阳先生，专治这种事。 呼延稷嘴上说着不信，还是要了阴阳先生的微信号。 第7章：枉死城 回到寝室以后，呼延稷心里就一直别扭着，想着自己答应了小米帮她拆了小庙，让她去投胎，但是到底怎么拆还是个事。 按照她的说法，这小庙是得好几百年了，算不算古建筑啊？要是拆了人家找自己了可咋办？自己家就是工薪家庭，也赔不起啊！胡乱想着，呼延稷就犹豫了，这一犹豫，拆庙的事就耽搁了下来。 过了两天，赵泊像往常一样叫呼延稷起床上早课，结果怎么叫呼延稷就起不来床了，那症状跟钟文彦妈妈描述得一模一样。 “完了完了！稷哥是着了女鬼的道了！你们谁知道他手机密码啊？他昨天不是要了那个阴阳先生的微信号吗？赶紧问问！”赵泊害怕得紧。 “不用，我昨天也记了，还加好友了。我问。”上次同去的一个室友拿起手机就给那个阴阳先生打了个微信电话。 简单描述了一下状况，然后跟学校这边请好了假以后，不一会的功夫，阴阳先生就来了。 看微信介绍说，阴阳先生名字叫张半仙，最擅长的就是驱鬼，兼职看看风水啊，给人卜算啊之类的。 张半仙到了就说呼延稷这是被鬼魂勾了魂了，得让人下去，去地府把人给找回来。丑话说在了前头，这毕竟是下地府，弄好了能把人救回来，弄不好就是有去无回，因此必须是命极硬的人才能去。 这一说谁都不敢去了。这可是玩命的事啊！不过再怎么说，毕竟是好哥们，总不能见死不救。赵泊心一横，不就是下地府嘛！我寿命不到他还能真让我死了不成？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九十九呢！ 见赵泊有意答应下来，张半仙也是非常的高兴。这下教人阴的法子在自己家传了几辈了，到自己这一回没试验过，甭管是亲爷爷还是装孙子的，都觉得保命第一。 感慨了几句以后，张半仙就把别人都赶了出去，然后为赵泊做法帮他下地府。 “等一会你会睡着，睡醒了以后你就会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匹纸马上。上了马以后他就会带你直奔地府。它只能带你从小道走，所以等你进去以后你直奔土灰色的旧房子，呼延稷和那个女鬼都在里面，你知道告诉那个女鬼说枉死城已死，她就会放他走的。然后你就带他上马，你们两个不要说话，纸马会带你们回来。” 张半仙详细地跟赵泊说了地府的情况，最后不忘嘱咐一句：“千万别跳下马，谁说话都不要回答。” 赵泊认真得听完了张半仙的话，然后偷偷在手机里写了一封“遗书”，写完了在躺在了床上等待走阴。 赵泊醒来以后确实发现自己在马上，但是那马竟然是个跛脚的马，跑起来摇摇晃晃的，即便是自己使劲得抓紧了缰绳，还是掉到了下面。 等到他看清一切的时候，自己已经出现在一个大超市里面了，身边的人都面容苍白，像是死人一样。自己正害怕得不知道去哪里，就被徐明子发现了。 “什么土灰色的旧房子？”徐明子追问。 “不知道，张半仙没跟我说，就说在那里我能见着呼延稷。”赵泊如实回答。 “你俩知道不？”徐明子转过头，问蒋尧和薛怀仲。 “明子，这件事你别管了，有我跟蒋尧呢。把细节盘问清楚我就把他送回去，你放心吧！”显然，薛怀仲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我……知道了。”如果此时只有薛怀仲在身边，徐明子一定会说不走，管定了之类的话，但是蒋尧也在这就难办了，用不好在蒋尧面前驳了薛怀仲的面子，私交好是一回事，毕竟两个人官比自己高。 虽然不情不愿，但是徐明子还是离开了。跟陈仙儿打了个电话，想着这事陈仙儿第一天来地府，再忙也要赶回去陪她吃饭，也就暂时把这件事放下了。 徐明子离开以后，屋里的气氛顿时严肃了起来。 “赵泊我叫人送你回去，往后一段时间你会时运不济，这个是正常的，过了那阵子就好了。”跟赵泊简单嘱咐了一句，蒋尧就叫来收下的鬼差把赵泊送回了人间。 这下子办公室里只剩下秦广王蒋尧和轮转王薛怀仲了。两个大阎王都愁眉不展。 “这个事要不要跟他们说？”薛怀仲在十殿阎王中虽说也算是元老级别的，但是心思都放在了徐明子身上，对地府的事不算上心。 “先不说，孽镜台的事穿出去以后，小地狱主们已经各有心事了。再添乱子，容易生祸端啊！” 其实蒋尧说得也不无道理，很久以前孽镜台模糊的事只有秦广王和第五殿阎罗王知晓，但是被阎罗王手下的小地狱王传了出去，到后来竟然传到了鬼差的耳朵里。地府上上下下人心惶惶，生怕冤假错案祸及自身。 若是今日，枉死城里仍有正在逃窜的亡魂一事穿出，那会有多少人重新躲回枉死城？那地府几千年的改革还有何威信？ 在地府建成的时候，枉死城是存在着的，而且存在了很多年。人间科技发展，地府也与时俱进，枉死者都进了地府谋生计，换取基本的生活费和来世的功德。枉死城就被取缔了。 徐明子专管腰斩小地狱的事，对于枉死城的事没有涉及，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个“土灰色的旧房子”就是昔日辉煌热闹的枉死城。 “找跑一趟把小情人救出来吧！”薛怀仲苦笑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孽才爱上了徐明子这样的女孩？ “你啊你啊！”蒋尧拍了拍薛怀仲的肩膀，想劝劝他，又怕他听了嫌烦，又把那些话咽了回去。 枉死城在鬼门关外二十里，那地方就如同人间的沙漠，而且是经常出现沙尘暴那种。不过是被遗弃了千年，就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两个男人步入枉死城，里面寂静无声。薛怀仲正想寻找，被蒋尧一把按住：“交给我。” 薛怀仲摊了摊手，蒋尧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做事非常认真负责。相比于薛怀仲这样心里只有小姑娘，办公事吊儿郎当的样子要好得多。 风还在吹着，卷起地上的沙土。蒋尧运气，将风中的沙土聚集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圆球在风中涌动。“北街，姑娘庙。” 枉死城姑娘庙很有名，是人间所有未成亲而夭折姑娘的“婚介所”。很多家里富庶的男鬼会在这里挑选女鬼回去成亲。后来取缔以后，这里的姑娘都自食其力，在地府工作赚钱，也算是向男女平等迈进了一大步。 此时的姑娘庙在每日狂风的摧残下，也变成了难看的土灰色，大门开着，里面时不时还传出女孩子咯咯的笑声。 “大胆女鬼！你瞒过鬼差在人间逗留百年，而今竟然危害人命，勾生魂入地府！你是想魂飞魄散吗？”蒋尧从正门进入，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气势逼人。 “大人恕罪！”见到蒋尧进去，女鬼小米立即跪下。 “你谁啊！我跟小米姑娘聊天呢！你进来算是哪根葱啊？”见蒋尧贸然闯入，又凶悍异常。正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呼延稷怎么肯在女孩子面前矮了面子？ “薛怀仲，交给你。”蒋尧不做理会，对着门外的薛怀仲招呼。 “你故意的吧！”薛怀仲挠了挠头走了进来，一脸的不耐烦，进来时候还踹倒了旁边的椅子。 “呼延稷是吧？”走到呼延稷面前，薛怀仲瞥着他问。他当然知道对面的人是呼延稷，这小子化成灰他都认得。 “你有病吧！叫爸爸干啥？爸爸不认识你！”呼延稷被薛怀仲搞得非常恼火。心想：这俩货跑着找茬来了啊！ 薛怀仲一股怒火就往上窜啊！他也太狂了点吧！不把他烧个魂飞魄散他就不知道啥叫“死了得灰都没得”。 “你别跟他一样，阎王无缘无故杀生人是大罪，万一被酆都大帝知道就完了！你把这个女鬼给我送回146层，明天上班再走程序。”眼见薛怀仲眼睛变红，蒋尧即刻出手镇压，不能让呼延稷死，呼延稷寿命未到，又被鬼遮了双眼，即便是出言放肆也不当诛。 “知道了。小子，再见到我时候，我一定让你哭着叫我爷爷。”撂下狠话，薛怀仲头也不回，拎着女鬼直接回了办公大厦。 见小米被带走，呼延稷立即起身挽留，奈何胳膊，哦不，是头发丝拧不过大象腿，有蒋尧这个大山压着，哪怕呼延稷有孙悟空的本事，也逃不出姑娘庙。 “今天你运气好，跟我走，我带你还阳。”蒋尧看薛怀仲走了，也准备带着呼延稷还阳。 “什么啊？那人给小米带到哪去了？”呼延稷见小米被带走，非常的愤怒。 “哎……可怜明子为你守了这么多年，你心里竟然还惦记着那个女人。今生你们没有缘分，我就让你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吧！”蒋尧想起在查呼延稷寿命时候，徐明子有意过来偷瞄的样子，不仅为薛怀仲感觉到心酸。 他伸出手在呼延稷的面前划了一下，呼延稷的眼神放空。 “怎么会是这样？”呼延稷一脸不敢相信。 第8章：鬼也是人变得 那是一张很难用让人看上两秒钟的脸，国字型的脸上，双眼空洞乌黑，还有三两只蛆虫正在往外爬，鼻子已经被虫子啃噬掉，只剩下一两个乌漆抹黑的洞，洞边的血还已经凝固。嘴巴更是骇人，上嘴唇还在，下嘴唇却不知所踪，连着下巴上的肉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白色的骨头和缝隙里还有血的牙齿裸露在空气中。 这才是小米的真面目，她根本不是死于疾病天花，而是溺死，而且是溺死在了粪坑中！ 那是清末时候，小米原是一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家里五个哥哥两个姐姐，小米是老幺。家里地少人多，根本吃不饱饭，更别说娶媳妇了。眼见着大哥都快三十了，小米娘就跟小米商量。 “你今年也十三了，你那两个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许了婆家了。”小米娘试探着跟小米说。 “娘你别说了，我知道了。”家里困难，五个哥哥都没有娶上媳妇，自己又这么大了，是该为家里分担分担了。 “娘看那个刘地主家的小儿子不错，比你大上三五岁不叫事，娶过亲的人更懂疼女人。”小米娘心里盘算这见事好久了。 “娘我可是你亲闺女！那刘老四是什么人大伙谁不知道，你这是把你闺女往火坑里推啊！”听到娘亲跟自己提了刘老四，小米一阵火就起来了。 要说地主人家应该是不错的，刘家那三个儿子各个也都是好样子的，唯独那个刘老四，站着自己是大媳妇生的，在家里为非作歹，在外吃喝嫖赌抽大烟是无恶不作。 就是这么个货色，仗着家里有钱，硬是娶了九房小妾，要说就光是娶了，好吃好喝待人家，小米也不至于这么不愿意。但是有了九房小妾的刘老四还是惦记着外面窑子里的姑娘，跟外边女人生了气，不敢动手，就回家打自己的小妾，这九房小妾已经死了三个了。 “昨个刘家管事来了，说刘老四看上你了，给咱三十两银子要买了你。三十两银子啊，娘活了大半辈子了都没见过三十两啊！”小米娘毫不避讳地说。 “娘！你不能这样啊！那可是龙潭虎穴啊，你拿着银子给我哥娶媳妇了，我呢？我也是你生的，你不能这么偏心啊！”小米欲哭无泪，哥哥们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己赚钱娶媳妇，却要把自己卖到地主家？ “你甭说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钱我都收了，这婚事容不得你拒绝。”小米娘狠下心说。 被送出嫁的女儿多半是哭着离开娘家的，小米也不例外，但是她不是舍不得，而是恨，恨一家人没有一个为自己考虑，逼着自己嫁了这么一个人。 嫁过去以后的小米确实得了几天新鲜，但很快，刘老四对小米腻了，家花不如野花香，他又惦记起了窑子里的姑娘。 失去宠爱后的小米在刘家的生活愈发艰难，上头的几房嫌自己年纪小，平时跟小米说话十分得不客气，侍奉老爷太太呢，老爷太太又嫌自己一脸奴才相，没有当主子的样子。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即便不如意，好歹是有口吃的。一直到这一天，刘家老大媳妇带着闺女儿子们回来了。 刘家老大前些年都在城里做生意，本来是很顺利的，但是因为一场急病，刘老大没了。刘老大媳妇把那些小妾都赶回了家，然后带着刘老大的孩子们回了婆家。 这下家里更加热闹了，刘老大有两个儿子三个闺女，最大的闺女大珍跟小米岁数差不多，早该找个人家嫁了，但是因为父亲的死，婚事也就被耽搁了下来。 稳定了几个月以后，刘家老太爷开始给大珍张罗婚事，对方是刘家大儿媳妇的亲侄子杨小哥，那大珍并非正室所出，算来也没有乱了体统。两家长辈一说和，这亲事也就定了下来，不过刘家家大业大，提了个条件是让杨小哥来做上门女婿。 成亲以后，那杨小哥倒也算个好样的，外头为人处世没有一点小孩子气，屋里对媳妇大珍也是极好的。小两口结婚半年，大珍就怀孕了。 大珍怀孕以后，杨小哥就把心思从男女之事放到了外头，刘家外头的生意即便是轮不到杨小哥过手，杨小哥也总爱瞧瞧看看，伸手帮着忙活忙活。家里家外对这个上门女婿都非常的满意。 要说那杨小哥再周全，也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一日，怀孕的大珍非要吃果子酒，让杨小哥去刘老四家去取。杨小哥和刘老四向来没有接触，不过媳妇要喝，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取。 巧就巧在刚进刘老四的院子，杨小哥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纳凉绣花的小米。小米那时候也不过是十四岁，和他年纪相当，模样俊俏得很。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说上了话。屋里人眼睛看着，却也不好说出什么，到底都是小孩子，哪有大人嚼小孩子的舌根呢？但是越往后看就越不对劲了。小米常常随意出入大珍和杨小哥的院子，有人还看到小米衣衫不整。 两个人确有私情，但是俗话讲，捉贼捉脏，捉奸捉双，大家也只是底下议论。一直到四年后，小米怀孕了。 要说刘老四娶那么多房小妾，除了贪恋美色以外，也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刘老四喝酒抽大烟把身体搞坏了，不能生育。这一次，小米怀孕了，无疑是狠狠打了刘老四的脸。 这奸夫要是别人都好说，偏偏那奸夫是上门女婿杨小哥。杨家开了个会，刘老四作为苦主，恨不得把天都作翻了。他一边说要让小米浸猪笼，一边说要把杨小哥踢出刘家。大珍虽然也是生气，但是丈夫待自己还是好的，思虑良久，大珍请求爷爷留下丈夫，自己愿从此与丈夫离开刘家。 就是这样，小米的命运在这么一群人的争论声中被决定了。比浸猪笼更恐怖：浸粪池。而她的奸夫杨小哥，没有得到一点的惩罚。 小米死了以后怨气冲天，刘家的小辈包括杨小哥被她杀了个精光。刘家老爷真是怕了，不得不找个阴阳先生破除此事。阴阳先生说小米怨气太大，不可强行镇压，只能建造一个小庙供奉起来，每日上香好生伺候。还要在泥像旁边放上钟馗和包公，镇压小米。 这一镇压，就是几百年，刘家最后还是家道中落。小庙没了供奉以后，钟馗像和包公像没了神力。小米可以在小庙的周围活动了，也就是因为这个，小米杀了很多的人。 “你看明白了吗？她根本不是你的什么真命天女，她只是想要把你带走。”蒋尧递出纸巾示意呼延稷擦擦汗。 “你快送我回去，我不想死啊！怎么鬼这么奸诈可恶啊！”看到事实以后，呼延稷也怂了。能不怕吗？自己竟然跟一个这么凶的女鬼在一起了这么长时间。 “鬼还不是人变得！”蒋尧对呼延稷一点好感都没有了。那小米虽说可很，但是也真的很可怜啊！作为一个现代人，呼延稷对这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如此悲惨的遭遇没有一点同情，而是说出这样的话。 被蒋尧一顶，呼延稷也没话了。两个人沉默着，蒋尧亲自把呼延稷送回了人间。 被徐明子抛弃的陈仙儿独自在超市里游荡，东北大锅炖菜需要的东西不多，买完了菜陈仙儿又买了些贴身的衣服。大概齐置办完了。陈仙儿才慢吞吞的从超市出来。 但是刚出来，陈仙儿就懵了：我该上哪去啊？迷茫之中，陈仙儿想起了刚刚进入地府时候，送她去找徐明子的两个鬼差。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陈仙儿试着按动耳后，打出了第一个电话。 “喂！你好！”对面的男人说。 “你好你好，请问你是小申吗？我是陈仙儿，我……我找不着家了！” 厨房里小申围着陈仙儿转个不停，小申是饥荒年代的饿死鬼，对美食是最喜欢的了，把陈仙儿送回家以后，陈仙儿热情好客得把小申和小董留下吃了晚饭。 鸡肉炖得脱骨的时候，徐明子也闻着香味回来了。 “拜见小地狱王！”见徐明子回来，小董和小申急忙起身行礼。 “你俩咋在这呢？”徐明子被他俩吓了一跳。 “我从超市出来找不着路了，叫他俩给我送回来的。”陈仙儿说着，多多少少，徐明子听出了埋怨的意味。 “是我不周全了。”徐明子有些尴尬地说，按理讲她应该道歉的，但是两个员工都在看着，老板道歉是会失了威信的。 “吃饭吃饭。” 小申话多，饭桌上全靠他活跃气氛。小董沉默寡言，不过喝了很多酒。这一次没有见到呼延稷，徐明子的心情不好，也喝了不少。几个人各有心思，这顿饭都没有吃好。 把小米送到秦广王那以后，薛怀仲本想给徐明子打个电话，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时候，徐明子最想见的人一定不是自己。 “轮转王！可找到您了！殿里都闹疯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第9章：喊冤的女人 坐在阎王殿上，薛怀仲感觉自己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都别吵了！你先说！”薛怀仲指着中间那个哭得惊天动地的中年女人说。 “我叫邬玉，长沙人。我冤啊！”邬玉抹着眼泪说。 “我这里从没有人喊冤，你既然已经过了刑，也决定投胎了，为什么不走，要在我这喊冤呢？”薛怀仲问。 “我不依，我前生并未做那么多坏事，只判罚五年，而今他们居然让我投胎做一只鸡，凭什么？”邬玉委屈地说。 投胎的规则是这样的，受刑百年以上的，为罪大恶极之人，判处坠入畜生道。受刑五十年以上一百年以下的，判处做苦命之人，所谓“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必定是要占上一条。 除此之外，五十年以内也会根据前世功德，为其分配适合的来生。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沦为畜生道应该是罪大恶极之人，你们是怎么办的事？”薛怀仲问负责长沙地区的小判官。 “不是的，我们这里显示她生前沉迷赌博，谋杀父母，还把女儿卖到了烟花之地。” 地府的系统类似于现在的大型国际化公司，在每一个地区都有一个总代理，眼前这个操着长沙普通话的小姑娘就是长沙地区的小判官。 “你可承认有这件事？”薛怀仲询问邬玉。 “我不承认，我父母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我闺女也是自己要去那种地方的，我怎么阻止得了啊？我也心疼她啊！”邬玉撇着嘴，拒不承认。但是说话时候两眼四处乱瞟，她在说谎！ “你有没有做过，我问问孽镜台就知道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实际上薛怀仲的心里也没有数，这孽镜台到底模糊到什么程度？到底损坏了多久？那些极恶之事如果真的是邬玉做的，那么他是怎么逃过孽镜台的呢？ “我……我没做过，我不怕！”邬玉显然有些迟疑，但是这样的迟疑并没有维持多久，她非常有自信得答应了。 “压下去，明日带上孽镜台！”薛怀仲摆了摆手，让人把邬玉带了下去。 此时已经是地府时间晚上十点了，人要休息，鬼当然也好休息。疲惫地回到住处，薛怀仲打开了灯，灯光打在卧室我墙上，一张徐明子的巨幅海报格外显眼。这是很多年前，地府内部员工搞活动的时候，徐明子拍过的。活动结束以后被他托关系弄到了手上。转而贴到了自家卧室墙上。 “你在想他吗？你什么时候会想我呢？”看着墙上徐明子的海报，薛怀仲忍不住念叨了两句，然后才去睡觉。 翌日，薛怀仲照常去跟徐明子一起上班，徐明子却蓬头垢面打着哈欠，正从家门走出来。 “你今天素颜上班啊？太阳打西边出来啦？”薛怀仲不明所以，笑着打趣徐明子。 “没睡好。走吧。我等会回办公室化。”徐明子的眼睛肿着，费力睁开一道缝。 “你这样子我可不敢跟你一起去上班，这知道的是你没睡好，不知道我以为我昨天晚上对你做什么了呢！”薛怀仲嘴上占便宜开玩笑，却还是好心地使用法力消除了徐明子脸上的浮肿。 在薛怀仲的心里，徐明子总像一个霸道任性的小孩子，即便在所有小地狱王中，徐明子的法力数一数二，甚至可以与卞城王比划上两招。但是在这些小事上，徐明子从来顺其自然，就像每天六点起床的人根本不是她。 “对了，你昨天做什么去了，我看都十点多了，你家灯才亮起来。”徐明子早已经习惯了薛怀仲这样的玩笑，他总是这个样子，不管多么焦头烂额的事，他都能笑得出来，简直是没心没肺界的代表。 “别提了，昨天我还招揽你来我这呢，晚上就出事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呢，回去跟蒋尧商量商量吧！”接着，薛怀仲就把昨天那邬玉如何如何喊冤，长沙小判官如何如何反驳说了个清楚。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从家门口飘到了公司。 “对了，昨天那个生人说的事，你俩办了吗？”徐明子听得这个着急，她从见到薛怀仲就想问这件事了，薛怀仲却说起了轮转王阎王殿的事，一说还说了一路。 “办了，那个呼延稷被蒋尧送回去了，女鬼我亲自送到他那的。”薛怀仲说话不靠谱，但是正经事上从来都是所有人中最踏实的。不过是年幼不懂事时在大人们都逗趣下打死了两条小蛇，就被贬下地府，没能升天成仙。 “那就行。我就突然想起来问问。我上班了。”有一个词见欲盖弥彰，这个词在此时徐明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去吧去吧。”薛怀仲笑着把徐明子推了出去，脚下却偷偷定住了她的高跟鞋。 “诶我去！薛怀仲你大爷！” 职场是枯燥无味的，薛怀仲很会给自己找乐子，而且是那种刀尖上舔糖果的乐趣，一不小心—— “大姐我错了，你给我放下来，我还得上班呢？” 新的一天早晨，薛怀仲是倒立着走出电梯的的。 这样的场景一周会上演两到三次，文职鬼差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今天一大早，长沙小判官就在门口等着了。 “轮转王健身呢啊？”长沙小判官憋不住笑了起来。 “对啊！”薛怀仲就坡下驴，也不解释什么，腾空跃起，然后一双穿着黑色短靴的脚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轮转王，我今天一大早过来是想问…”还没说完话，长沙小判官的话就被薛怀仲打断了。 “你说普通话，你那个长沙话强行北京口音太别扭了。”薛怀仲忍不住吐槽。和人间的中国一样，地府的通用语言最开始也是官话，也就是北京话，然后推广普通话以后开始使用普通话。 “我是想问…”长沙小判官调整了一下语言，然后接着说，结果…又被打断了。 “我知道你问啥，不就是孽镜台能不能用嘛？我也不知道，等我问过秦广王然后告诉你。邬玉的事不怪你，我不扣工资。” 听到薛怀仲答应不扣工资，长沙小判官欢快得走了出去。 “等会！”薛怀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她。 “啊？” “给99楼那位买个早餐，油茶麻花。”薛怀仲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让老板记我账上。” “好的。”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蒋尧应该刚刚视察一圈回来。他每天都会提前半个小时来大厦，抽查某一地区的判罚，然后视察一圈，最后才回办公室吃早餐。 “蒋尧，在哪呢？”薛怀仲打出电话。 “刚回去啊，我这准备了三明治牛奶，一起吃点？”蒋尧客气地发出邀请。 “行，牛奶是热的吗？没热帮我热一下。”薛怀仲可没蒋尧那么客气，他可不能像蒋尧那么将就，本来留在地府终日不能出去，已经很惨了，当然要对自己好一点。 “再加两块方糖？”这已经不是薛怀仲第一次去蒋尧那里蹭早餐了，蒋尧对薛怀仲熟悉得很，他不喜欢吃这种西式早餐，却极其喜欢吃甜食，就连喝咖啡都要多加很多的奶和糖。 “bingo！” 在办公室又磨蹭了一会，把邬玉的资料打印出来，薛怀仲光明正大的去蹭饭了。 “怎么，昨天心里不舒服了，没睡着觉？”见薛怀仲走进来，蒋尧礼貌得开门迎接。 “别提，再提揍你。”薛怀仲最讨厌蒋尧那自以为了解自己的样子，他知道蒋尧是好人，但是他不喜欢这样的每天勤恳工作，凡事不会拒绝的老好人。 “那你这么早过来干啥啊？”蒋尧这就不明白了，要不是找他倾诉，干嘛这么早过来打卡啊？ “你牛奶给我热了吗？”薛怀仲一屁股坐在蒋尧的位置上，桌子上两份早餐都是刚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一份早餐旁边放了一罐方糖，另一份早餐没有牛奶，旁边放了一袋速溶咖啡。 “你吃吧，我先去泡咖啡。”蒋尧从桌上抓起速溶咖啡，就要往饮水机那边走。 “别喝那破玩意了，不好喝。今天我心情好，分你一半。”薛怀仲熟练地从旁边柜子里找出纸杯，把玻璃杯里的牛奶倒给了蒋尧半杯。 “算你有良心。”蒋尧笑呵呵得用法术把外面的凳子移到薛怀仲身边，然后自己也坐下了。 两个大男人吃饭很快，三口两口，就把三明治吃完了。 “吃饱了吗？要不我叫人再送上来两份？”蒋尧咽下了最后一口，然后把包装纸扔到垃圾桶，收拾起桌子来。 “饱了，干活吧。”说着，薛怀仲把藏了半天的文件扔了过去。要是不藏起来，蒋尧非得弄完了这件事才吃饭。 “怎么回事？”蒋尧看了一遍，心里一沉，这地府真的再无宁日了吗？ “我这不过来问你了么？”薛怀仲撇着蒋尧，似乎是在问罪。 “我叫人过来看看，你放心，我肯定给你个结果。”说着，蒋尧就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查了查电脑，然后打了个电话出去。 “什么？鬼差89757逃走了？” 第10章：十殿阎王 和陈仙儿第一次来地府有小申和小董带着一样，每一个亡者来到地府都是有鬼差拘魂，然后带到鬼门关领取地府公民证，然后带到孽镜台，照出生前的罪孽，领取刑罚单，然后从上到下受刑，最后送到轮转阎王殿，这是鬼差的职责。提供最人性化的服务。 鬼差89757是老鬼了，民国时候的女鬼，从小就被卖到了大户人家做丫鬟，做到了二十五岁以后，嫁给了那户人家的家丁，家丁偷了东西被打死，作为妻子，她也没有幸免于难，被打了个半死扔到街上，冻死在了冰天雪地中。 “怎么回事？”听到正在打电话的蒋尧突然说出鬼差逃走，薛怀仲震惊得不知作何表情。 “行。你们现在全城搜捕89757，必要时候可以击毙。”和人类警察相似，鬼差也有一个类似于手枪的东西，不过那可不是不打中关键部位就能留下一命的手枪，而是销魂枪，若是被销魂枪打中，哪怕是碰倒了头发丝，也会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不行，不能击毙！”在正经事上，薛怀仲向来头脑清醒。“击毙的话，邬玉的案子怎么办？你真的觉得孽镜台能给出公正吗？” 薛怀仲的话让蒋尧不由得深思起来，孽镜台到底什么样他的心里也没有数，即便这些年他愈加的勤劳工作，依旧没有办法弥补孽镜台故障带来的麻烦。 “先想办法找到她吧！” 两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先把邬玉带过来过一遍孽镜台，即便是真的没有问题，那鬼差89757的出逃也一定与邬玉投胎有关系。 薛怀仲给长沙小判官打了个电话，让她把邬玉带过来， “要不要……召集那八位开个小会？”薛怀仲问蒋尧。 “是时候了。” 九十九楼，徐明子刚刚从下面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异样以后，上楼研究起了给陈仙儿安排个什么事情做，万一这一次陈仙儿愿意留下来，那她可以帮忙申请延缓受刑。 “小地狱王大人，我是鬼差7941小申，就是昨天跟你您吃饭那个。”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徐明子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 “我知道，你和小董今天不是要跟陈仙儿去取刑罚单子嘛？多少年？”徐明子问道。 “十二年。”这个数字在平均值以下，其实还是很短的。放在人间也就是不到半个月。 “你帮我问问陈仙儿是想立即受刑还是延期？”徐明子从来不避讳自己对谁好。他们不知道但是地府里的老人都知道，这个陈仙儿是徐明子很多年的闺蜜，是一定要好好对待的。 “稍等” 电话那边的对话徐明子能听个大概，陈仙儿对地府了解不够，显然不懂徐明子问要不要延期是什么意思，经过小申的解释，陈仙儿也逐渐明白了徐明子对自己的好意。 “陈仙儿小姐说，她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对她这么好。”小申传话道。 “你带她来找我吧。我当面跟她说。”徐明子犹豫了一下，她确实是高兴过头，忘记了陈仙儿的感受，陈仙儿也是普通鬼，刚刚来到地府就受到一个陌生人的如此待遇，难保不会乱想对方是否有别的企图。 “好的。” 挂了电话，徐明子突然紧张起来。她要和陈仙儿从何说起呢？说她是被男人假死遗弃的孤魂野鬼？当然不能这么说。说自己是因为可怜她才对她好？比她可怜的鬼多了去了，自己看上去也不像是热衷于做慈善的人。 电话铃声又响起，徐明子烦躁的接起电话。 “还有啥事？就你事多！”以为是小申，徐明子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友善。 “嫌我事多你就去投靠轮转王啊！”电话那头，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浑厚低沉，如果徐明子是一只猫，那么此时毛绝对是竖起来的。 卞城王！ “啊，是你啊，我以为小申呢？说吧，啥事？”虽然被吓了一跳，徐明子还是冷静下来，没做出一点被吓到的样子。 “轮转王薛怀仲给我打电话说开会，他为啥开会你知道不？”想着徐明子向来和薛怀仲走得近，地府有什么动向，徐明子比卞城王这个上司还清楚。 “薛怀仲叫你开会你问他去呗！他可是阎王，总不能事事跟我这个小地狱王商量吧！”徐明子向来不满她这个上司，他没有蒋尧那么勤快，却有蒋尧那一身的破规矩。满口仁义道德，肚子里装的却都是偷奸耍滑的小聪明。 “他开会跟我没关系吧！这阵子我都在好好上班，啥都没干！”卞城王心里有些发虚，他祈祷着自己强留一个受刑女鬼的事不要被发现。 “毕靖，你又干什么了？”听见卞城王毕靖这么说，徐明子就懂了为什么他要给自己打这个电话了。 “你怎可直呼我的大名？”卞城王毕靖有些恼怒，他好歹是和阎王，虽说不及秦广王轮转王和阎罗王那么灯光，但是芝麻大的金子也是金子啊！ “我知道薛怀仲为什么开会，你的破事藏不住。你早点跟我说了，我帮你在薛怀仲面前说句话，也免得你在十殿阎王面前丢了脸面。”徐明子半真半假地吓唬毕靖。 “我可是阎王！我怕什么啊！我不就是看上个小女鬼嘛，青青一个人赡养父母很辛苦的，只不过是别人说她不孝顺，她就被罚到了这里，那我救她不是应该的嘛！”嘴上说着什么都不怕，但是还是把自己做的违反规定的事讲给了徐明子听。 这是……误判？怎么还会出现误判？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给薛怀仲打电话。” 挂掉电话，徐明子立即打电话给薛怀仲，薛怀仲的号码占线，此时应该是在给别的阎王打电话。 没有一丝地迟疑，徐明子立即打电话给蒋尧，虽然她和蒋尧的关系不似薛怀仲那般亲密，但是和“凶神恶煞”的阎罗王比起来，她还是很喜欢和蒋尧一起工作的。 “秦广王，我是徐明子。”徐明子的语气有些许严肃。 “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不同于人间，地府的高管是可以拿到所有人的号码的。这也就提高了办事效率。 “卞城王给我打电话说他给一个女鬼勾了刑罚。”徐明子还没说完，就被蒋尧打断了。 “地府这样的事太多了，你要是因为上司徇私枉法跟我告状，那你先去我办公室前台小张那排队，现在我根本没时间解决这种事。”本以为徐明子打电话给他是有什么要事，结果竟然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蒋尧有些失望。 “不是，你听我说。毕靖跟我说是误判了。你记不记得祝遥？就是当年我找你勾了刑罚，让他留下做鬼差那个？”徐明子的话让蒋尧心惊，怎么又出现这样的事了？而且又是在卞城王阎王殿。 “你现在过来找我。” 149楼，气氛有些凝重。圆桌上，秦广王蒋尧坐在主位上，阎罗王包越和轮转王薛怀仲分坐两侧。十个人坐在一起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在薛怀仲身边加了一个小板凳，见徐明子过来，薛怀仲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坐。 十殿阎王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地府徐明子职位不高，但是论工作能力，法力和人际关系，都足以代替某些不称职的阎王。但是没有办法，阎王的上司是酆都大帝，酆都大帝不露面，十殿阎王就不可撼动。 “你过来做什么？”卞城王毕靖看到徐明子来了，脸色不由得变得难看了些。 “我让她来的。”蒋尧开口了，卞城王毕靖也没话了。 “你叫她来做什么？真觉得十殿阎王没本事不成？”阎罗王包拯开口了。 在所有阎王中，最受酆都大帝喜欢的就是第五殿阎王包越。包越为人正直，真就是真，假就是假。 在生前，包越就是一个忠臣，却没有遇上一个明君，落了个身首分离的下场。死了以后被发配到地府，被酆都大帝封为阎罗王，专管十六诛心小地狱。 “阎罗王确实有本事，但是不是每个阎王都如阎罗王这般有本事啊！”薛怀仲不怕得罪人，语气不冷不热地为徐明子讲话。 “少说闲话了，薛怀仲你跟大家讲一下最近地府的情况。”想要说话在十殿阎王中最有威信，只是一句话，就连阎罗王也乖乖闭嘴了。 “自打孽镜台的事情传出去以后，大厦里的事情就没断过。多多少少总有冤情出现。阎罗王上报派出地府人手去人间惩罚逃过刑罚的人以后，这种情况稍微有些缓解了。”薛怀仲讲了前段时间地府的状况。 “但是昨天，徐明子在鬼事发现了生人。这件事在地府很久没有发生过了，发现生人以后，我们顺藤摸瓜，竟然发现有人间的孤魂野鬼带着生魂入枉死城。”薛怀仲此话一出，大家都摆出一副非常吃惊的模样。 “鬼市怎么会出现生人？现在鬼门关这么严格，怎么会有生人误闯鬼市？”阎罗王不相信得质问。 “昨天在我也发现了生人。”楚江王开口，这次换蒋尧和薛怀仲吃惊了。 第11章：前世冤孽 楚江王历德掌管第二阎王殿，主管在人间伤人肢体、奸盗杀生的人。厉德为人不争不抢，做事不紧不慢，性格有些像蒋尧，却不似蒋尧那般拘泥于规矩，十殿阎王里，他看起来年纪最大，长着一张五六十岁的脸，他手下的小地狱王混熟了，有时候会开玩笑叫他历大爷。 “什么时候，你怎么没有及时上报？”蒋尧急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现在才说？ “什么叫上报，酆都大帝早就说过十殿阎王平起平坐。鬼市生人的事你们也没有报告过我啊？”楚江王从前并不是如此刻薄的，蒋尧心里清楚，这必是受阎罗王指示。 就像是在一个班级的同学会分帮结派一样，十殿阎王之间也有各自的小团体。 其中以蒋尧和薛怀仲为首，是一个小集体。他们提倡凡是亲力亲为，尽力解决目前地府的问题。另外一个就是以阎罗王为首的小集体，他们以酆都大帝为主心骨，时刻等待酆都大帝的命令。 不过酆都大帝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我打电话叫大家过来是共同商议解决这些问题，巩固酆都大帝万难之下造成的地府。你们存了这样的心思分裂地府，就不怕酆都大帝责罚吗？”薛怀仲最讨厌历老头这一套，表面上人模人样，笑里藏刀。 “楚江王阎王殿的生人是什么状况？可核实情况送归人间否？”阎罗王包越见楚江王的面子挂不住，就给了他一个台阶，这分裂地府的帽子要是被薛怀仲扣上是会被万鬼唾弃的。 “昨天第十二小地狱灰河小地狱的小地狱主跟我禀告说遇到了一个生人。按照灰河小地狱主的说法，这生人就是从灰河小地狱里碰到的。” 那生人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精神病患者。按例，楚江王历德是要对她询问一番，核实是否阳寿未尽，然后才能派人把她送回去。但是她一问三不知，这件事就难了。 楚江王和阎罗王年纪相仿，所以素来交好。自此遇上事自然是要先找阎罗王请求帮忙。阎罗王包越对这件事也是闻所未闻，不过出现问题还得解决。包越找了个生前对精神方面很有造诣的鬼差医生。 经过深度催眠引导，她说出了自己的基本信息，但是除此之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却说不出来了。 送她回归的肉体，楚江王本想知会蒋尧一声的，但是送回去以后也过了上班时间了，楚江王也就回家了，想着转日再和蒋尧说也可以，反正地府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大的乱子。 这一缓，就缓到了今天的会议上。 “送回去就好。来历慢慢查吧！”蒋尧也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得摇摇头。 “查是得查，但是得抓点紧，我觉得地府支撑不了那么久了。”开口讲话的是徐明子。 从进来以后，徐明子对十殿阎王的非议一点恐惧都没有，毕竟有薛怀仲护着她。按理讲这里是没有徐明子说话的份的，但是既然蒋尧让她来了，她来这里绝对不是看热闹的。 “你说什么？”卞城王毕靖板着脸训斥徐明子。十殿阎王谁都没敢说出这样的话，她区区一个小地狱王，竟然说出了这种话来。难道不是当众打他毕靖的脸吗？ “我说地府已经没有能力支撑很长时间了。仅仅昨天一天，就有三个生人进入地府，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徐明子掷地有声地说。 “徐明子说得对，我叫大家开会，也是来商议有没有什么方法延缓地府的崩塌。”蒋尧制止了毕靖的训斥，他非常支持徐明子的话。 “延缓？我看你秦广王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吧！这地府好得很，难道人间明清时候不是这样吗？”开口的是第九殿阎王都市王黄麓。 “那个时候地府没有规范化管理，自然和现在是不一样的。”八殿平等王董纶反驳。 会议上顿时乱作一团，薛怀仲听得心烦，摆了摆手，在蒋尧耳边说了些什么，就摔门而去了。 门被摔得碎成粉末，薛怀仲是发怒了。这一走，大家也都静下来了。徐明子正想去追，就被蒋尧拦下了。 “徐明子代替轮转王继续开会。大家安静！”蒋尧说着施法撤走了徐明子的小凳子，然后让徐明子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这下大家的脸更难看了。说来十殿阎王都是男人，而且还都是出生于封建时期，即便是现在已经男女平等，他们在心里对徐明子这个女人坐在和他们平等的位置上，还是有些不满。 但是薛怀仲那么宠着徐明子，徐明子又有真本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提出异议，徐明子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 “既然轮转王让我替他开会，我现在说这件事就不算是以下犯上了。我要说卞城王为女鬼消刑的事，不过我说这话不是责怪我上司，而是告诉大家一个事实，现在大家的阎王殿，都有误判产生。”徐明子这番话让卞城王毕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原来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告诉了徐明子。 想到这里，毕靖只恨自己被分给徐明子当上司，这女人可真是要命。 “你们可有发现误判？”蒋尧质问。 所有人都沉默了，要说工作，大家都会认真工作，但是毕竟每天会有那么多人死去，怎么会挨个去查前生的事情？ “孽镜台出问题已经不是第一天了，你们为什么不认真去看看啊！”蒋尧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派出了鬼差去人间。”阎罗王辩解道。 “我知道，那别人呢？你们笑卞城王救女鬼，笑徐明子徇私枉法为人消刑，但是你们呢？你们有笑的时间，为什么不多看看卷宗，真的一宗冤假错案的都没有吗？”蒋尧站起身来，呵斥起人来的样子让徐明子都有些感到胆寒。 原来好脾气的蒋尧凶起来还真的挺吓人的。 “昨天轮转王阎王殿也出现了冤案，现在你们回去马上查，查到几个算几个，都给我办得干干净净的，然后上报，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知道，现在的孽镜台到底能不能用。”蒋尧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过强硬，但是话说出来了，哪有撤回的办法？ “好，我们回去以后一定加班加点彻查此事。”阎罗王包越见向来脾气很好的蒋尧都发怒了，也理解了蒋尧，他有他的难处，孽镜台的问题他始终无法解决，别人又不配合，他怎么工作呢？ 见包越开口了，大家也都松了口。蒋尧阵营向来为蒋尧马首是瞻，自然不会有异议。包越阵营包越都同意了，别人当然不会说什么了。 “我蒋某人多谢大家了。” 开完会，徐明子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只盼着回去卞城王不要扣她的用电。卞城王知道徐明子不差钱，但是没事就喜欢在办公室里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还不叫他吃，就想办法克扣她的用电，逼她向他妥协。 开完会，回到99楼，徐明子才发现陈仙儿和两个鬼差已经等候多时了。 “小地狱王你回来了。”小申跟徐明子打了个招呼，小董还是一言不发。 “你们怎么没进去等我？”徐明子看陈仙儿蹲在地上，心里一阵难受，以前的陈仙儿怎么会蹲在地上呢？ “陈仙儿小姐坚持在门口等你。”小申无可奈何地说。 其实陈仙儿也有自己的考虑，虽然已经在一个吃过两顿饭了，但是自己也只是和徐明子认识一天。要是人不在就进人家的屋子，万一丢了什么东西自己可赔不起。 “先进去吧。小申你去给我俩倒杯水。”徐明子吩咐道。 坐在沙发上，陈仙儿显得有些拘束。 “你为什么那么要对我这么好呢？”陈仙儿不会客套，说话开门见山，让徐明子有些震惊。 “我问你，你为什么看我眼熟？”徐明子试图引导陈仙儿想起自己。 徐明子就是这样的人，她明明可以大手一挥，恢复陈仙儿在地府的所有记忆，但是她就是不愿意这样使用法术，一下子左右的记忆都涌进来，陈仙儿一时是不能接受的。 “你很像我生前最后一天认识的新同事。”陈仙儿回忆道。 “那个人叫莫寻是吧，她是我生前使用的肉体形成的尸精。”徐明子解释道。 尸精，这个词陈仙儿生前在恐怖小说里听过，还有蛇精，有狐狸精，自然也有人的尸体成精。原来那莫寻竟然不是人类，而是徐明子的尸精，怪不得和徐明子一模一样。 “你前两世的时候，我安排你投胎认识了莫寻。希望她能帮助你在人间更好的生活。你前世的时候，莫寻托关系让你投胎到了大官家，但是大官家道中落，你很年轻就死了。再后来就到了这一生。”徐明子不讲陈仙儿和自己的缘分，反而是讲起了莫寻。 “所以你说是莫寻克死了我？”听到徐明子这么说，陈仙儿不由得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不不不，她想救你，但是力量有限。”徐明子赶忙解释道。 “那为什么我认识她以后就死了呢？”陈仙儿不解得问。 “因为之前有一世的你造下了很大的冤孽。” 第12章：九九八十一世 陈仙儿每一世的投胎，徐明子都是紧盯着的，但是不是每一次她都能决定。在条件差不多的时候，徐明子还可以和轮转王薛怀仲商量，帮陈仙儿选择一个不错的成长环境。但是那一世，徐明子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投胎人家所在的县，知县是一个非常昏庸贪财的人。 那一世，陈仙儿被知县掳回去当小妾，陈仙儿前脚进了家门，后脚就用头上的簪子捅向知县的脖子。 杀了人，陈仙儿的当然逃不掉。她被新知县判处当街问斩。那一世，陈仙儿筑下了滔天大罪。 因为前世杀人，下一世的陈仙儿投胎到了一个穷凶极恶的习武人家，平时经营一家武馆，帮助大户人家培养身手好的家丁，有点像现在的武术学校，但是用现代的话说是带有涉黑性质那种。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陈仙儿难免也沾染了暴虐的习气，殴打小辈，强取豪夺，无恶不作。民间的暴乱往往与朝廷的不作为是有关系的。在换了天下以后，武馆走上了下坡路，陈仙儿这次的转世也没能善终。 判刑结果出来的时候，徐明子特意跑去看，希望尽量帮帮陈仙儿，规矩是规矩，但是人情是人情，徐明子绝对会公正无私到为了所谓的规矩抛弃好友。 一百零一年，这样的结果让徐明子无法接受。一百零一年的受刑以后，陈仙儿就要堕入畜生道，经过九九八十一世的轮回才能回到人间。徐明子怎么舍得陈仙儿如此？ 到处奔走求人，徐明子终于帮陈仙儿争取到了机会，这九九八十一世，陈仙儿可以投胎做人，但是都要受尽苦难。在最近的一世，陈仙儿刚刚大学毕业就死了，前一世幼年丧服，再前一世中年丧夫丧子，都是人生大苦。 “这一世是你九九八十一世的最后一世了。所以我问你是否要投胎。”经过徐明子的解释，陈仙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大脑里依稀有些印象。 “总不会地府里所有人的每一世你都清清楚楚吧！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转世呢？”陈仙儿这一次问，语气缓和了很多。 “很久之前，在我还是鬼差的时候，你是我的同事。当时选小地狱王的时候，范围最后定在了你和我的身上，你跟我说，你去投胎，让我在下面照应你。可是我没做到。”徐明子颇有感触地说。 “所以我每一次转世投胎，你都会帮我？”陈仙儿不可置信地问。 人间一天地府一年，按照徐明子的说法，她在人间至少经过了九九八十一世的轮回。就算她每一世都短命，至少也是人间几百年，那地府呢？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咱们二人同为鬼差的时候就是好姐妹，我怎么会不惦记你呢？”徐明子笑着拍了拍陈仙儿的头。 “帮我延期吧，我暂时不想投胎了。”陈仙儿说。 走出大厦，陈仙儿推辞掉小申和小董，想一个人在这地府逛逛。按照徐明子的说法，陈仙儿很久之前是应该生活在这里的，但是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鬼市还是一如既往得繁华，陈仙儿活着的时候不太自己做饭，死了以后的生活百无聊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除了徐明子，小申小董以外，陈仙儿在这里谁都不认识。 这一次再来到鬼市，陈仙儿大开眼界，原来这里才不是只有食物，还有服装，日用品，家用电器等等，甚至还有游戏厅酒吧等等。可谓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啊。 生前，陈仙儿最喜欢看看书，这里竟然有很多绝版的书籍。 《红楼梦》？还是后四十回？原来还曹雪芹先生真的没有写完啊！拿着书架上的书，陈仙儿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原来人死还是也有好处的，至少这书，活人是肯定看不到的。 毫不犹豫买下，陈仙儿继续在书架前研究，都是瑰宝啊！陈仙儿不敢想象，如果这些书都出现在人间，会在文学家引起怎样的反应？ 一边拿书，一边想着，低下头一看，购物车里面的书已经有十几本了。今天就先买这些吧！ 正想推着购物车去结账，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从书架的另一边出现了，陈仙儿躲避不及，购物车直直得撞上了那个男人。 “想灰飞烟灭吧！”男人被撞了个跟斗，一脸凶狠地吼道。 “对不起。”在地府，这句话就相当于人间的“想死吧”，陈仙儿被男人的气势吓得不轻，只能乖乖道歉。 “眼睛长到哪里去了？看我不把你的眼睛挖了！”男人显然没有因此而放过陈仙儿的意思。 “我不是故意的。”陈仙儿在这个时候有些害怕了，那人的样子分明是要吃了自己。自己只不过是撞了他一下，他干嘛要这么凶啊！ “你干嘛为难一个小姑娘啊！有事情冲我来！”一般在这个时候，是一定有英雄救美的。但是眼前来救人的，却是个巾帼英雄。 “你还真是无处不在，行，等着！”刀疤脸男人怒瞪了女人一眼，转过头灰溜溜得离开了。 “谢谢你啊！”见麻烦解决，陈仙儿感激得看向女人。这女人梳着高高的马尾，眼线几乎要画到了太阳穴，眉尾也是挑着，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 “这是我的手机号，要是有问题你可以找我。他们都叫我柳河东，河东狮的那个河东。” 陈仙儿接过柳河东递来的名片，道了声谢就离开了。柳河东，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 不知为何，陈仙儿脑海中浮现出了电影明星古天乐和张柏芝的脸。《河东狮吼》！原来救自己的人竟然是电影里那个有名的河东狮柳河东。 本着小粉丝见到真人的激动，陈仙儿再次回到了书籍区，那个化马尾辫的女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陈仙儿有些失落，怎么自己就错过了呢？ 目送陈仙儿离开，徐明子好像是解脱了一些，又好像是更沉重了。薛怀仲就这么走了，十殿阎王暂时的和谐能维持多久呢？卞城王立场不明，她既不能辞职，又不能反叛卞城王。若是最坏的情况发生，她要怎么办呢？ 薛怀仲果然是最懂她的人。正当徐明子为十殿阎王的事情烦恼的时候，薛怀仲来了。 “想什么呢？”薛怀仲手里抱着一个大盒子。 “就那些破事呗，你说走就走，给我扔下跟那群豺狼虎豹作斗争，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啊？”徐明子埋怨道。 “你这丫头懂什么，要是我在那，蒋尧说不出狠话没法镇压他们。这叫策略。”如薛怀仲所说，蒋尧在薛怀仲面前确实威严不起来。就像是班里老实的班长能管得了全班学生，但是面对那个特别调皮却和自己一起长大，关系非常好的那个学生。却怎么也凶不起来。 “为什么啊？”徐明子半懂不懂，蒋尧为什么不在薛怀仲面前生气呢？该不会…？原来自己这么多年都单纯了啊。 “你别问了，看看我非你带什么了!”薛怀仲打开盒子，里面是摆放得漂漂亮亮的水果。切成刚刚好适合入口的大小。 这样的礼物对小女孩最好用，但是徐明子可不是那样轻易就能被打动的小女孩。 “你哪里弄来的？”徐明子还不了解薛怀仲？他哪里是会这么温柔体贴的人？八成就是哪个女下属送他，然后他巴巴得厚着脸皮拿过来送人情。 “我亲手给你切的呗!你尝尝甜不甜？”说着，薛怀仲用小叉子插起一块芒果然后递到徐明子嘴边。 “你少烦我，你那么多事追着呢，你还想着切水果。”徐明子鄙视得撇着薛怀仲。 “事怎么都能解决。你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个什么劲？”见徐明子不领情，还这么说话，薛怀仲终于忍不住说了些不好听的。 一直以来薛怀仲都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但是对待徐明子他都尽量展现出自己最有耐心的一面。但是难免也欧心情烦躁，情绪失控的时候，比如，这个时候。 “那你就去解决啊！耗在我这做什么？”徐明子更加恼怒。 “你等着，不就是这点破事嘛！办不好我薛怀仲提头来见！”薛怀仲本想发个脾气，把水果扔到地上。想了想怪可惜的，毕竟是自己练习了好多天以后才切好的。到底还是放在了桌子上恨恨得走了。 回到132楼，薛怀仲本性暴露，把屋子里的瓶瓶罐罐砸了个稀碎。 “我那么认真给你做！你就一点都不领情？徐明子你的心难道是铁打的吗？就算是铁打的，难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没有捂热吗？”薛怀仲放肆地发泄着情绪。 “轮转王大人！”门外，小鬼差怯生生地敲门。 “秦广王大人来了。” 门被推开，薛怀仲的情绪也被迫平复下来。 “你烦不烦啊？天天找我！”薛怀仲跟小鬼差打了个手势，示意进来收拾。 “又在徐明子那里受气，回来撒气了？”蒋尧看他这一出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能把薛怀仲惹炸毛的也只有徐明子了。 “有屁快放！”薛怀仲不耐烦道。 “今天开会，楚江王不是说他那里有生人误入嘛！我回去就问鬼差有没有楚江王或者是阎罗王的人过来查生死簿。他们都说没有。所以我怀疑，他们根本没有把生人送回去！” 第13章：真实地狱 说出自己心里的疑问，蒋尧心里舒服了不少。在开会的时候大发雷霆，除了薛怀仲离开让自己更加放得开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楚怀王历德说的话。 按照规矩，若是楚怀王历德发现了生人，应该先禀告他这个秦广王，然后查阅生死簿，核实是否阳寿未尽。这是固定程序，徐明子发现赵泊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历德竟然没有找他，而是擅自行动，越俎代庖。最重要的是，阎罗王包越对这件事竟然什么都没说。平时最喜欢把尊敬酆都大帝挂在嘴边的包越，他竟然越过规矩，做出这种事情来。 “你怎么不早说。我现在就找老历去！”薛怀仲本就在气头上，听到蒋尧这么说，一股火就从心头起来了。 “你先别激动，这事得从长计议。我就是来跟你商量的。是不是要派些个眼线过去？”蒋尧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稍微有些不是滋味。 地府刚刚建立成的时候，蒋尧很喜欢和包越下棋，包越脾气虽然暴躁，但是对上温和如玉的蒋尧，却也凶不起来了。后来薛怀仲上任轮转王，因为工作的原因两人越走越近，包越看不上薛怀仲的轻浮浪荡，薛怀仲看不上包越倚老卖老，两个人闹得很不愉快，最后分为两派。 “眼线有用吗？还不是派过去一个就被发现？”薛怀仲否定了蒋尧的提议。 上一次是因为薛怀仲这边发现了包越的眼线，所以为了打击报复，薛怀仲也安插眼线到了阎罗王的第五阎王殿。不过最后被送了回来。 “那就让徐明子去看看，徐明子顶着你的面子，包越和历德不敢那她怎么样的！”蒋尧拐来拐去，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本来地府出现生人的事情本来就不可外传，为了地府的治安考虑，自己一定要尽可能的把这件事压下来。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除了来回送人的几个鬼差，就只有徐明子了。 想要支使徐明子去干活，不用想都知道，最先要请示的就是薛怀仲。虽然很大的可能被薛怀仲否定不许，但是起码要试一试。 “你找我有什么用？让她去办事你应该找卞城王毕靖啊！”听到蒋尧提起徐明子，薛怀仲有些赌气地说。 “你看你小肚鸡肠的样子！好了好了，不就是吵吵嘴嘛！”看薛怀仲还是气鼓鼓的样子，蒋尧看些有些觉得好笑，明明都是那么多年的老鬼了，却还是跟青春期的小男孩一样幼稚。 “你说谁小肚鸡肠啊！去去去，你去找徐明子去。你们都是好人，就我小肚鸡肠。”薛怀仲被蒋尧说得心烦意乱，三下两下把蒋尧推了出去。 被“扫地出门”的蒋尧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外面的鬼差都看着呢，这个薛怀仲竟然就这么把他推出来了，真是无礼之极。 蒋尧的高素质不仅体现在勤于工作，恪守规矩上，更体现在喜怒不幸于色。明明很不开心的在薛怀仲哪里出来的，去找徐明子的时候，脸上还是挂着笑意。 “小地狱王大人！秦广王大人来了！”在徐明子的门外同样有过来通报的鬼差。 玻璃自动门打开，蒋尧看见徐明子正撅着嘴躺在椅子上。见到蒋尧进来，徐明子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样子看起来有些乖巧。 “又在这偷闲。”蒋尧的话有些许责怪的意为。毕竟是自己不工作理亏，徐明子也能是厚着脸皮假装没听到。 “秦广王来了啊！正好，我这里有些水果，吃点？”徐明子和秦广王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尊敬秦广王的。 “不吃了，你今天巡视小地狱了吗？要不带我去看看？”蒋尧当然不会吃徐明子的东西，虽然几块水果算不上受贿，但是蒋尧还是非常的严于律己。 “去看看也行。”上午已经巡视了一圈，没有异样，徐明子本来下午是不想去了的。但是既然蒋尧都已经开口了，她又怎么能说不去呢？ 徐明子所负责的腰斩小地狱平时都有专人负责受刑鬼魂的各种问题。如果有大事会逐级向上禀报。像是楚怀王那里的事情就是在小地狱发现的，逐级上报以后到了楚怀王历德嘴里。 走下腰斩小地狱，徐明子不由得感觉到了一阵恶寒。浓重的血腥味往人鼻子里钻。 “你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嘛？”蒋尧忍不住问道。 “已经改良了很多了，但是腰斩小地狱你也是知道的，怎么能没有血腥味呢？”徐明子有些尴尬地说。 环境差，味道重，惨叫声不绝于耳。这才是地府的真面貌。 “这是什么？”蒋尧从前台拿起一个喇叭，好奇地问。 “打开看看。”徐明子抬了抬眉毛，示意让蒋尧打开。 “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喇叭里放出来的是《陈情表》。 读了《陈情表》没有不孝的，读了《祭十二郎文》没有不慈的，读了《出师表》没有不忠的。腰斩小地狱的人都是因为不孝顺才受刑的。所以每半个小时就有人用喇叭放《陈情表》。 “这是我第一次来腰斩小地狱。”蒋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顺手关上了喇叭。 “我每天至少会来走一趟，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跟你介绍介绍。”徐明子难得提起精气神，主动提出给蒋尧介绍这里。 “好啊。”这是讨好徐明子的好机会，蒋尧当然不会放过。 “这里我改了很多次了，现在每一个行刑台上都放着一个除味盒子，每天更换。设备也进行了改良，一刀就能彻底将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开…”徐明子非常骄傲这些改变。蒋尧却看得不舒服。 眼前，一个年轻的小女孩正受刑，一柄锋利的大刀从天而降，女孩被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她麻木地看着刀从上面落下。 刀斩断了女孩的腰，女孩的下半身向上半身挣扎，然后在短处停下。居然接上了！ 刀上的血下来，在床下形成一个小水坑。女孩始终面无变情。 “她犯了什么是事情了？”蒋尧忍不住打断徐明子问。 这个女孩才十九岁，年纪不大，花花心思却不少。小学毕业以后就不上学了，家里爸爸妈妈不在家，女孩跟爷爷奶奶住。 十四岁的时候，女孩交了个男朋友，这男人比女孩大五岁，是个有稳定收入的成年人了。有了这么一个男朋友，女孩更加肆无忌惮，甚至不顾爷爷奶奶的反对，搬到了男人的家里。 “就因为这个啊？”蒋尧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女孩会跟一个成年人同居，怎么可以这样？现代社会是不允许的啊！ “不仅仅是同居，她还在那个男人的蛊惑下，偷窃了爷爷奶奶钱。要知道，女孩的爷爷就是死在了这笔钱上。你说她该不该受刑？”徐明子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呢？”蒋尧还是无法接受，她才这么年轻啊！ “你知道这里最近几千年最多的事是什么吗？追星和追女孩子。像她这样的孩子不计其数，他们都二十来岁，却因对异性盲目的崇拜，伤害自己，伤害家庭。他们就算下到地府仍然不知悔改，真是气煞我也！”徐明子见蒋尧不愿相信，就把这里的实情说了出来。 “我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可能真的是脱离人间太久了。”蒋尧想帮帮那个女孩，却不知道怎么帮忙。 “各种各样的事，很难一时间跟你说清楚。你看那个男人，看起来道貌岸然，其实他念大学的钱是他妈妈卖血赚的，也是因为卖血，他妈妈得了艾滋病。他功成名就了，但是连一点药钱都不给她妈妈，她妈妈硬是病死在了农村老家，就连死的时候就是睁着眼睛的。”徐明子恨恨地盯着那个男人。 “算了，回你办公室吧，我不想在这里了。”蒋尧显然是不愿意听下去了。 “走吧！”徐明子也没有留下去。 这里的时间比上面慢得多，徐明子也有很多时间了解每个受刑者的过去，他们有的罪大恶极，有的只不过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罪大恶极者常年留在这里，失足之错者也要待上个一年半载。这里没有人是真正无辜者。 小地狱，在这里的鬼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他们的罪过，上天会惩罚。腰斩之痛每五分钟就要承受一次，鬼魂不出三天就会变得麻木，如果有来生，他们一定不敢再犯错，但是来生，他们却记不得在小地狱的所有事晴。这就是小地狱的可怕，这是陈仙儿眼中那个非常发达的地府世界的真实面目：恐怖，残忍，邪恶的聚集地。 “秦广王大人来找我，该不会只是来我这检查工作吧！”徐明子又不傻，这蒋尧明显是想要借着去视察的功夫，跟徐明子说些什么，但是却被腰斩小地狱的一切震惊到，没能说出口。 “是有点事。楚怀王说的那个生人的事根本没有经过我的手，我怀疑那个生人根本没走，想让你帮我去调查这件事。”蒋尧知道跟徐明子不需要这么多弯弯绕，她和薛怀仲在这一点上是一样的。 “你放心吧，那个生人肯定没出城，八成是被那边的人藏起啦了。”徐明子笃定的说。 第14章：我有罪 要说徐明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那还得说回呼延稷。昨天的赵泊是为了来阴间找呼延稷。 这件事由秦广王和轮转王接手以后，自然是跟她没有关系了。明面上徐明子当然是不敢管，消停地回家了。但是暗地里还是留了一手。她派出了自己手下两个非常忠心的鬼差去帮忙查看情况。 毕竟秦广王和轮转王是阎王，总不能真的让鬼差去跟踪。那三脚猫的功夫，百分之一百会被抓到。到时候只会给自己丢脸。 “你还真搞小动作了啊！”蒋尧虽然不算精明，但是也看出了徐明子这番笃定必定有缘故。 “你说什么呢？什么小动作。”不小心说漏了嘴，徐明子心里大叫不好。蒋尧到底有啥事找她？该不会是自己派人去鬼门关守着被发现了吧！ “算了，既然你知道，你就顶着我和薛怀仲的名字去查吧！要是有人拦着你，你就让他过来找我。”蒋尧难得大气地忽略了徐明子的小动作。 “有什么好处？”徐明子才不做赔钱的买卖，又是要得罪阎罗王，她必须得拿到点甜头。 “我听说陈仙儿要留在地府是吧！你可以带着她一起，我可以给她一个临时鬼差的身份。”这样的条件没有让徐明子很难以，但是眼下先这样了。 古时候鬼差的选拔还很简答，品行端正者就可以。但是现在就更像是现代的高考了。不只是要品行端正，更是有受刑年限跟着，最后还的进行考试。而且在地府，没有保送这一说法，这一举措大大增强了地府的公正性。 “外加一个条件，你们想办法把卞城王拉到你们麾下，别让我为难。”徐明子把自己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自己显然是稳稳在蒋尧和薛怀仲的阵营了，但是卞城王一点的摇摆都让她心惊胆战，她不能背叛卞城王，卞城王即使再不好，也是他在几次地府初期动乱中保护了自己。 “行。毕靖那边我们想办法。人手你随便调，实在不行我把我的大印借你。”听到徐明子这个条件，蒋尧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因为徐明子的关系，卞城王毕竟一直都在他们的名单之中。但是卞城王性情古怪，就连薛怀仲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徐明子这一提，他倒是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可以用徐明子查案子的事情引导，告诉卞城王毕靖说阎罗王包越会以为这是他让查的，迫使毕靖投入他的阵营。 “不用。”徐明子信心十足，她的名望在地府，办什么事情办不来？ 既然答应下来了，蒋尧高高兴兴离开，徐明子也开始考虑生人事件从何处下手。 同时，薛怀仲开始解决鬼差98757出逃和邬玉喊冤的事情。他非要给徐明子证明，他薛怀仲水果能切，正事也能办。 差人问了一遍，确认黄泉没有异常。那出逃鬼差一定就是在地府中。 地府分为很多区域，基本的有鬼差办公区，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区域，还有生活区，鬼市以及枉死城。生活区管理最为严格，每一个进出生活区的鬼都要刷卡，所以可以肯定，那名失踪的鬼差一定不会再生活区。 办公区很有可能藏匿鬼差，但是现在鬼差89757在遭受全程拘捕。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鬼差办公区绝对是个例外。 接下来的范围只缩小到了鬼市和枉死城。薛怀仲派了一批高级鬼差去帮助蒋尧调查鬼差失踪事件，也算是变相给他示好了。 “带邬玉上来。”对于邬玉的事情，薛怀仲真的是上头了脑筋，这女人到底做过什么呢？ “是的大人。”鬼差领命，带着邬玉来到了第十阎王殿。 “接下来我问的话，你都要如实回答。”薛怀仲盯着邬玉的眼睛。 这一招叫摄魂，是早些年阎王用来坚定鬼差是否合格的法术。后来鬼差的管理规范化，摄魂也逐渐沦为了小把戏。 “好。”邬玉紧盯着薛怀仲的眼睛挪不开。仿佛这双眼睛是有魔力的似的。 “你为什么只判了五年的刑罚？”薛怀仲一字一顿。 “我不知道，我有很多钱。”邬玉的目光无神，嘴巴一张一合，像是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 “你为什么有很多钱？”薛怀仲问。 “生前我是一个市长太太，我丈夫赵大力不知道弄到了一块风水极好的坟地。他想要把他爷爷挪进去。但是风水先生说不行，他家祖坟极好，他爷爷不肯走。所以他就把我杀了，埋到了那块坟地了。”这是一段很忧伤的话，邬玉却面无表情的讲了出来，不过难以控制的，她的眼睛里还是流出了眼泪。 “那些钱是你男人烧给你的吗？”薛怀仲对这种说法难以接受，怎么会有人为了一块风水好的坟地，杀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我不知道。我拿到了很多钱。有一个刀疤男人让我把钱给他，他会给我最好的安排。他说话像是有魔力似的，我心甘情愿就把钱都给了他。”邬玉回答道。 “那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你记不记得？”刀疤男人？薛怀仲心里一沉，这里面还有别的事。 鬼差对形象是有要求的，死得太惨的鬼会被要求修整容貌以后再工作，绝对不会出现刀疤脸的情况。邬玉口中这个刀疤男人，一定不会是鬼差。 “我记得，但是我描述不出来，他的脸很吓人的。”邬玉说。 “你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你的女儿？”按照长沙小判官的说法，邬玉的父母是死在了她的手里，女儿也是亲手被他送到那种地方的。 “我父母是一氧化碳中毒死的，我女儿是自己要去那种地方的，跟我没有关系。”邬玉说的是实话，在摄魂之下，邬玉绝对会说实话。 不对，长沙小判官不会在这种事上乱说的。这里里面有隐情。薛怀仲平时吊儿郎当不靠谱，但是对自己的属下还是非常了解的。长沙小判官是个心思非常单纯的女孩，又有南方女孩那种细腻劲，工作非常称职。 “你的父母为什么会中毒，你的女儿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薛怀仲问。 “我年轻的时候犯过错，我跟一个外头来的小混混生过一个女儿。后来小混混不要我们娘俩了，我爸妈怕我一个人带孩子不好过，就让我把孩子扔给他们。”邬玉说。 “后来进城以后，我当了小姐，有个嫖客看中了我，说要带我回家。最开始我还瞧不上他。后来他跟我说，他家上面都是大官，我才跟了他。后来他当上了市长，我也就成了风光的市长太太。”说前半段的时候，邬玉的语调低沉；说后半段的时候，邬玉确实非常兴奋的样子。 “你还有别的故事对吧，接着说！”薛怀仲有些听得入迷了，这女人一生的经历可有些传奇啊！ “后来我爸妈和我闺女找上我了，说没有钱，我爸还生了病。我正风光地做着市长太太，他不知道我有过孩子，我不敢让他知道，所以就连我亲爸妈都不敢认。我有罪。”邬玉终于放声哭了起来。 邬玉承认了，她有罪，她没有直接杀死自己的父母，确是真的逼自己的父母走上了绝路，逼自己的女儿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你有什么罪？”薛怀仲就知道里面的事情一定不简单，但是地府和人间是一样讲证据的，只有她亲口承认才行。 “我抛弃了生病的父亲，体弱的母亲，和我那个小女儿，我生下她就走了，甚至没有去看她一样，我怕我看了就舍不得了。”邬玉走的时候，邬玉娘把孩子抱过去，想让她抱一下再走，但是她就连看一眼都不敢。 “作为女儿，你不孝顺父母，二十三年没有回去看过父母；作为母亲，你却遗弃了她。”薛怀仲指责道。 “我没结婚之前，其实还会给家里寄钱回去。后来那男人看得太紧了，我没有钱给他们了。他们也知道我的难处，但是我爸病了，我想跟我老公开口，我老公骂我，我就什么都不敢说了。”邬玉确实有自己的难处，但是这并不是她不孝的理由。 在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她明明可以去医院打掉，却因为懦弱和对小混混错误的相信，她生下了女儿，让女儿的人生有了一个不幸的开始。 在她生下女儿以后，她明明可以选择努力工作，在父母的帮助下，养育女儿，让她健康长大。但是她逃走了。 逃走以后，她明明可以选择一份不算体面但是干干净净的工作，却因为难填的物欲，她选择了去做法律之外的事情。 在遇见市长以后，他明明可以坦诚说出自己的过去，却因为男人的恐惧，隐瞒过去的一切，带给父母女儿悲剧。 每一步，她都可以回头，但是都没有回头。等她发现自己错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父母因为无力支付高昂的医药费，选择的打开煤气自杀。女儿为了给姥爷赚钱买药，走上了邬玉的老路。 “我有罪啊！”邬玉掩面哭泣。 第15章：地府黑户 听完邬玉的讲述，薛怀仲心里突然对邬玉有了一丝怜悯。她只不过是在情窦初开的时候遇见了错的人。才造成了后来的一系列悲剧。抛弃一切的罪孽，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啊。 “你说你从来没有见过你的女儿是吗？”薛怀仲问。 “我一直在想，她最好有点像我，我年轻时候很漂亮的。她是胖是瘦，是高是矮，留长发还是短发？可是这一切我都不知道。”邬玉悔恨道。 “我让人带你去看一眼你的女儿，你只能看一眼。你不能跟她说话，她也看不见你。回来以后，你就要堕入畜生道。你认吗？”薛怀仲真的心软了，按照规矩来讲，亡魂是不能去人间看望亲人的。 要说去投胎的还很好，他们有机会能在望乡台看上一眼。像是邬玉这样的鬼，要堕入畜生道，是没有机会去望乡台看自己的家人的。 “谢谢阎王大人！谢谢！”邬玉不知说什么好。她当然知道这是轮转王大人格外开恩。她拼命地磕头，几乎要把头都要磕破了，她感觉不到痛苦，跟地狱刑罚比，这一点痛什么都不算。 “你安排人带她去，只看一眼。”薛怀仲跟身边的长沙小判官说。长沙小判官领命，拿起笔记本开始找邬玉女儿的住处。 “阎王大人！我丈夫给我烧了很多钱，让我变成鬼保佑他，还说他找了阴阳先生，阴阳先生告诉他能让我死地没有痛苦，给我减刑。然后我就能在下面帮他升官发财。那个阴阳先生叫古老道。”临走之前，邬玉把自己知道的最后的信息说了出来。 这是她刚刚死的时候，丈夫在她尸体旁边说的。后来她变成鬼魂以后，就忘了很多生前的事情。但是在刚刚，她突然想了起来，也许是薛怀仲让她去看女儿，一时间她情绪激动，生前的很多事情就想了起来。 “你还知道什么吗？”对薛怀仲而言，这可是意外惊喜啊，本以为邬玉嘴里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她却说出了这个人。 “我只记得这些了。”邬玉有些惭愧得说。 “走吧。你要是知道就告诉她。”薛怀仲指了指长沙小判官。 邬玉应声，临走再次给薛怀仲磕了个头，然后才跟着长沙小判官离开。 拿到了这个消息，薛怀仲想都没想就去找了徐明子，他要跟徐明子证明自己是能办事的，邬玉这个事自己既严肃处理了，又留有仁爱之心，办得多漂亮。 来到九十九楼，徐明子的灯是关着的。整个九十九楼一个人都没有。薛怀仲顿感失落，想给她打电话，犹豫了一下没打出去。 站了一会，觉得自己在这等着也没劲，就想先上去。正想往电梯上走，迎面就遇上了鬼差小申。 “见过轮转王大人。”小申礼貌行礼。 “徐明子呢？”薛怀仲看小申眼熟，他是徐明子比较亲近的鬼差。 “小地狱王大人有事情出去了。让我回来拿东西。”小申如实说。 “她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都快下班打卡了。”薛怀仲有些急了，他就像是一个在考试中得了满分的小孩子，拿着满分的试卷想要给爸妈看，然后等爸妈表扬——结果发现爸妈都不在家。 “我就是办请假的，这几天小地狱王休年假，不上班了。让我把办公室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小申看着薛怀仲失落的眼神，不知道自己那一句话说错了。 “我跟你进去待会。”薛怀仲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上午跟徐明子说话有点太过了，她生气了，才休年假。难不成是不想见自己了？ 走进去，桌子上还放着上午自己翘会去买的水果，切得还是整整齐齐的样子，她一口未动。她就这么讨厌自己吗？坐在长沙发上，薛怀仲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出神。这里的一切最开始都是他布置的，后来她背着自己，悄悄改了里面办公室的装修。 可能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自己吧！ 薛怀仲常常会这么想，然后想了一段时间以后又会因为某些小细节重新对徐明子燃起热情。这些小申都见惯了。这种情况基本不用管，让他自己呆一会就好了。 跟轮转王薛怀仲打了个招呼，小申关上了徐明子办公室的门。拿着徐明子吩咐取的东西离开了。 徐明子站在枉死城门口，身边空无一人。这诺大的枉死城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就连薛怀仲都不知道。 世界上有黑就有白，有阳光就有阴影。如果是鬼差办公大厦是清白，光明的聚集地。那么枉死城就是藏污纳垢的圣地。 “你来了？”漫天黄沙中，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人走了出来，她衣着风格和徐明子极其相似，脸上的妆容也是一模一样。 “有事情。”徐明子低声说。 “进来说，没有尾巴吧！”马尾辫女人在徐明子身后看了一眼，确认没有状况以后，才继续走近徐明子。 “你放心。” 看起来徐明子跟女人是老相识了，女人走在前面，徐明子跟在后面，两人一言不发，走入枉死城，消失在风沙之中。 一个类似于古庙的地方，马尾辫女人终于停下了。 “里面有人，你隐藏一下。”两个人说话像是说暗语，只有徐明子在明白，这个隐藏是说隐藏实力。 “什么人？”徐明子追问道。 “男人。” 徐明子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河东狮竟然屋里也有男人了？” 这马尾辫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从超市帮陈仙儿赶走找事刀疤脸男人的河东狮柳河东。 “有时间跟你细说。”柳河东酷酷地说，但是徐明子还是看出了她脸上的娇羞。 “成！” 前面明明是一面墙，但是柳河东却推开了一扇门。门里是很有古代风格的房间，阴阴暗暗的，雕刻精致的烛台和蜡烛是唯一的光源。 “我有正事，你先坐会。”柳河东跟床上坐着的男人说。 “好的，知道了。”男人规规矩矩，看起来有些拘束，小脸白白的瘦瘦的，眼睛大大的，岁数又不大，看起来像是个现代的小鲜肉。 徐明子没有说话，跟着柳河东走到了一个大书架前。书架上摆放的书还都是古代那种极其珍贵的手抄本的书。柳河东轻轻摆了摆手，满满的的书架就移动了起来，里面是一个密室。专属徐明子和柳河东的密室。 “他年轻时候居然这么好看啊！”徐明子忍不住感叹。 “我嫁给他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的。”柳河东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小女人的羞怯。 “他和年轻时候的古天乐有一比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历史上那位陈季常，河东狮柳河东的丈夫，传说中那个怕老婆的男人。 “导演挺会选角色的，那个男演员和季常确实有些像，只不过是季常更白净些。”柳河东对自己的男人还是很满意的。 闲话说完了，就该说正经事了。 “你来我这该不会就是查男人的吧！”每次徐明子找自己都是关于地府的机密大事，柳河东非常了解这一次徐明子找自己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我还真不是查男人，但是你要小心，别让别人发现了，带生人入地府是要终生在地府受刑的。”徐明子明白柳河东凡是都很有尺度，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警告一句。 “我知道。”柳河东当然知道屋里坐着的是活人的灵魂，但是那是自己日思夜念的丈夫啊！ “这次是秦广王的命令，让我去查地府生人的事。你最好避避风头，把他送回去。”徐明子坦诚地说。 “我的事你不用担心，你仔细说说秦广王到底要干嘛？”柳河东不为所动，她当然知道生人在地府被抓到是很惨的，也知道徐明子劝她是出于好心。但是她每十年才能在用法力把他的灵魂从梦里拉到枉死城五天，做五天的夫妻。她怎么舍得就这么让他走呢？ “昨天在鬼市……”徐明子从昨天鬼市遇到赵泊开始讲起。 “所以你是让我查楚怀王和阎罗王？”柳河东也明白了，这就是十殿阎王的内斗，徐明子不得不被拉下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对，还有历德说的那个生人到底是谁。越详细越好，有什么需要跟我说，我尽量满足你，”徐明子说的自然就是金钱上的满足。 像是柳河东这样生活在枉死城，没有身份的“地府黑户”。最需要的就是钱，有钱他们就能打通所有关系，然后拿到所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不用受刑罚之苦，也不用喝孟婆汤被强潜行抹去前世记忆。 “明白了。过了这些天我就办，急不急？”柳河东今天本是不想见徐明子的，但是毕竟徐明子也有很多年没有找自己了，这一次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权衡一下，她还是答应了。 “不急，等他走的吧！”徐明子也可怜这对苦命鸳鸯，只不过是五天而已，见见就见见吧！她毕竟等了这么多年。 “多谢。” 徐明子和柳河东的交流更像是一对铁哥们，说起两个人的故事，还要从柳河东下地府的时候说起，那个时候，她还叫柳月娥。 第16章：枉死城地下 宋朝同期，地府也是兵荒马乱。因为没有现在的系统化管理，各种问题都足以让小地狱王们头疼。其中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决意不投胎的人。 柳月娥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她的丈夫陈季常极其宠爱她，因此柳月娥死后非常放不下陈季常。即便是下了地府，受了刑罚，依然心里惦记着陈季常。 人间的陈季常同样也是放不下妻子，不仅从来没有考虑过再娶，更是常常到妻子坟前吊唁。两人虽说因为大文豪苏轼的打趣不得不“名留青史”，实际上确实感情极好的一对夫妻。 柳月娥执意不投胎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事情传到徐明子耳朵里以后，徐明子非常感动，很少有人能经历小地狱的刑罚以后，依然想着生前的爱人。所以她找到了柳月娥，说自己可以帮助她成为鬼差，让她可以暂时留在地府等待陈季常。 但是谁都没想到，陈季常死后并没有进入地府，而是升入天庭。原来这陈季常是文曲星身边的小仙童，因为做错的事情被贬到人间经历生死离别。现在生死离别经历过了，他就要回到天庭了。 天庭的事情怎么是地府这些鬼能知道的呢？柳月娥只能苦等，一等就是三万多年。地府的三万年在人间可就是将近一百年了。这陈季常再长寿，一百多岁也活得差不多了。等不到陈季常，柳月娥便求徐明子帮他查陈季常的寿命。 这一查才知道，陈季常在四十九岁那年就已经病逝了，但是他没有魂归地府，而是回到了天庭。这一事的出现让柳月娥心灰意冷。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却是一场空。徐明子劝她去投胎，忘了这一世的一切，但是想想自己这一世的执念，柳月娥不愿意忘记。 事情就这么拖着，柳月娥继续做鬼差，徐明子继续做小地狱王。一直到一天，柳月娥离开了地府鬼差队伍。 这是徐明子和柳月娥之间的秘密，枉死城那个时候还存在着，里面住着很多黑户，他们勾结到一起，抵抗地府的控制。蒋尧想要彻查，柳月娥在所有鬼差中脱颖而出，成为了黑户中的卧底。 这一卧底，就卧底了很多年，为了补偿柳月娥，徐明子申请让柳月娥再见陈季常一次。但是天庭的人难道是这么容易见的？ 消息从天庭传到地府需要很长时间，等到徐明子得到消息，陈季常可以见柳月娥的时候，陈季常已经因为日思夜年柳月娥，从而做错了事情再次被贬到人间。 柳月娥的日子终于有了盼头，徐明子把陈季常可以来地府见她的消息带了回来。可是她等啊等啊，就是等不到陈季常。 陈季常去了人间，他带着前世的记忆寻找柳月娥，找遍了所有柳月娥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但是柳月娥都不在。 这对苦命鸳鸯，一直都在寻找对方。终于，消息传到地府，陈季常再次回到人间了。柳月娥想要投胎已经来不及了，两个人永远都见不到了。 为了弥补柳月娥为地府做贡献，却搞得自己不能投胎，蒋尧私下答应，在陈季常留在人间的时候，可以每十年让柳月娥把睡梦里的陈季常带回枉死城五天。 从柳月娥那里出来，徐明子没有离开枉死城，而是走进了另一个屋子，这里是一个地下情报交换区域。 “找胡老。”徐明子拿了一张卡，在一个石门前划了一下，石门被从里面打开。里面像是一个小茶馆，最尽头是一个木台子，上面坐着一个穿着大褂的说书人。 “胡老先生在里间，姑娘您先坐会，我这就给您去通报，您贵姓？”小厮赶忙过来招待，把徐明子请到一个单人座，倒上一杯茶。 “徐。” 徐明子很久不来这种地方了，这里的人很奇怪，有人剃着“半拉瓢”：前面剃光，后面的头皮披散着。这人一看就是民国初年的人，刚刚被割了辫子的。还有人穿着宽袍大袖的唐朝官府，可谓鱼龙混杂。 这些都是地府黑户，不跟外界接触，每天就生活在这枉死城的地底，他们各有执念，不愿投胎。 “胡老先生有请。”过了一会，小厮回来了。 徐明子点了点头，从衣兜里拿出了个银锭子递给了小厮。小厮乐乐呵呵地收下，说了声谢谢姑娘。 跟着小厮，徐明子在一个红色的门前停下。“胡老先生在里面候着您呢！”小厮帮徐明子把门打开，然后鞠了个躬离开了。 徐明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了进去。 “小地狱王大人找老朽有何事？”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厚重的破棉袄瘦弱老头。 “明子可受不住您这这一句大人。”徐明子进屋立即跪下。 这人就是薛怀仲之前一任轮转王。在薛怀仲继任以后，本来胡老先生是要去投胎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走到望乡台又回来了。 回来以后，胡老先生就一直在枉死城地下藏着。如果不是胡老先生看着柳月娥说她像是自己的一个故友，柳月娥把这件事告诉了徐明子，徐明子一辈子都不知道，从前最敬爱的老轮转王大人，从来没有离开。 “坐下吧。你们年轻人现在是不是喜欢喝可乐？”胡老先生笑着把徐明子扶起来坐下，然后不知从那里拿了一罐可乐出来递给了徐明子。 徐明子接过可乐，自己是不爱喝的，但是胡老先生拿来了，她也只能打开喝下去。 “地府哪有老少可言？”徐明子笑着客气了一句。 黄泉路上无老少，病痛不会因为一个人年纪小而离开他，灾难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太老了而放过他。人的年纪可以从相貌看出，但是鬼的年纪却看不出。 “你这丫头比早些年嘴贫了些啊！看来薛怀仲待你不错啊！”胡老先生打趣道。 虽然闭门不出，但是有这个茶馆在，胡老先生可谓是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他啊！我今个也不是为了他的事。我是有事跟您商量商量，您不开口，我这心里就没个底。”徐明子只有在胡老先生身边在像个小女孩的样子。 “我大概知道什么事，最近枉死城来了个女恶鬼，带来一个生人，刚刚安置下来就被薛怀仲和蒋尧带走了。”胡老先生倒了一杯茶说。 “确实跟这个事有关系。”徐明子随即把地府十殿阎王的会议跟胡老先生说了。 “天下大势，合久不分，分久必合。你是决定了站在薛怀仲这边是吗？”胡老先生待徐明子极好，现在在地府的所有人里，只有他见过徐明子真正的属于少女的一面。 “我觉得等待酆都大帝出现改变地府现状太被动了，不如自己想办法。”抛开私交不说，徐明子也是更喜欢蒋尧和薛怀仲这种主动解决问题的方式。 “也好，你今天想跟我商量些什么呢？”胡老先生并不在意徐明子到底选择哪个阵营，说到底都是为了地府好，只不过是想法不一样罢了。 “我派人去鬼门关看守，但是并没有生人从鬼门关过，所以这哪个生人一定还在地府。蒋尧让我找，您说，我该怎么找？”徐明子绕了好大的圈子，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这丫头啊！好！老朽答应帮你查，要是人在枉死城，掘地三尺也会给你找到。等消息吧，有消息柳河东会联系你的。”胡老先生笑着拍了拍徐明子的头，这小丫头还是以前那个样子。 “就知道胡老对我最好了。”徐明子终于露出了笑容。 又寒暄了几句，被胡老逼着问了点儿女情长的事，徐明子红着脸离开了枉死城。有了胡老和柳河东的助力，徐明子查生人就能省很多力气了。 手下的鬼差此时也全部出动了起来，那小申就是被徐明子叫回办公室拿东西分发给其他鬼差，调查生人事件。 从枉死城出来，天已经见暗了，想着就算有什么事也得明天再解决。就先回家了。 跟隔壁住着的陈仙儿打了声招呼，徐明子疲惫地回到了家里，眼下，人是都安排出去了，但是事情到底从何处查起呢？徐明子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想法。 这些年，各种各样的意外徐明子也处理了不少，但是这次事关重大，是针对阎罗王包越和楚怀王历德的，如果办好了，一定能很有利地打压他们。要是办不好，自己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蒋尧和薛怀仲会很难办。 想到薛怀仲，徐明子起了身，往窗外望去。薛怀仲家的灯还是暗的，他这会可能还有事情要忙吧！ 一阵说不上来的委屈突然出现在徐明子的心里，他知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徐明子还是很快地把这种情绪压制了下去。进入了梦乡。 “救我！” 凌晨，徐明子半梦半醒之中，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响了起来。那女人的声音极其虚弱，徐明子被吓出了一身汗。 睁开眼睛，一个人正趴在自己的床边。 “他们杀了季常！” 第17章：来自本能的爱 徐明子的家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逃到徐明子家，柳河东也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命。坐在沙发上，柳河东明显还没有缓过精神来，她捧着热茶，目光无神。 “什么人干的你知道吗？”徐明子突然醒来，显然状态也不是很好。 “我赶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在追杀我，我拿着你给我的卡进了你家，然后他们就走了。”柳河东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我是想报仇的，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他们手里拿着销魂枪。”销魂枪！是鬼差！每个鬼差都会配备一个专用销魂枪，不过只有执行任务的鬼差然后把销魂枪带在身上。下班以后是要统一回收到武器库的。 “是鬼差！”徐明子心一沉，想第一时间找薛怀仲，但是往旁边的屋子看了看，依然是黑漆漆一片。 “这样，我叫个人过来陪你，你就在这里哪也不要去。这件事交给我，你相信我吗？”徐明子握着柳河东的手，心里满是愧疚。 “明子，帮我报仇。”柳河东一直相信徐明子，是徐明子帮她留下的，她才有了再见到季常的机会。她一直都非常崇拜徐明子，也是因为徐明子，她才换上了那样的衣服，她想像徐明子那样威风，这样她就能保护自己爱的人了。 “一定。”徐明子看着柳河东的眼睛。 留了一盏灯给柳河东，徐明子敲开了陈仙儿的房门。陈仙儿不懂任何法力，但是她有暂时的鬼差证，可以使用配枪。 “小地狱王大人？你怎么来了？”陈仙儿对徐明子还是有些陌生，听到敲门的人是徐明子，立即逼迫自己起床开门。 “现在去我家，里面有个女孩。你帮我陪她一晚，有问题给我打电话。”徐明子心里着急，语气难免有些急躁。听起来有些凶。 “好。”陈仙儿当然服从，回去披了一件外套就去了徐明子的房子。 安顿好柳河东，徐明子就跑到了薛怀仲的楼下。按了好几声门铃没有响应，徐明子只能选择打电话。 “你下来，我有正事！”徐明子说。 “我在你办公室，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天都黑了。”电话那头的薛怀仲明显是刚睡醒，可能还喝了点酒。 “枉死城门口，现在来。”徐明子不知怎么和薛怀仲解释。柳河东和陈季常的特赦是蒋尧给的，薛怀仲只知道柳河东去投胎了。 “我马上。”听出徐明子的焦急，薛怀仲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叫上蒋尧，告诉他出事了！”徐明子说。 很快，三个人在枉死城门口集合了。不过到底有什么事，薛怀仲和蒋尧都是一头雾水。 “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薛怀仲有些紧张地看着徐明子， “我没事，是柳河东。陈季常被鬼差杀了，柳河东逃到了我家，现在陈仙儿在陪着她。”徐明子尽量用简洁的语言，把凌晨的事情讲给两人。 “什么意思？”薛怀仲没明白陈季常是谁，柳河东为什么会和陈仙儿在一起。 “陈季常死了？这件事麻烦了！”薛怀仲不懂，但是蒋尧可是知道的。陈季常可是天庭的人，哪怕只是个小仙童，也不是他们能动的啊！ “包越他是什么意思！”徐明子不用想就知道，这人一定是包越派来的。 “你们说什么呢？”薛怀仲拉着两个人就问，他们居然有事情瞒着自己！ “我会跟你说清楚的，但是不是现在。你帮我个忙行吗？”徐明子拉了拉薛怀仲的袖子，希望他在这个时候能帮助自己。 “什么？”薛怀仲问。 “帮我守着枉死城，谁也不能进来。”徐明子心里已经有打算，哪怕动手的是包越本人，她也要帮陈季常报仇，这是她答应柳河东的。 徐明子那坚定又冷漠的眼神，是薛怀仲最害怕的。以前，只要提到徐明子的父亲，她就会露出这样的眼神。然后他就不敢提了，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我陪你去。”薛怀仲不知道徐明子要去干嘛，但是他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守住枉死城就是帮我了。”徐明子冷冷地瞥了薛怀仲一眼。这才是徐明子，地府人人畏惧的徐明子。 “不行，我要陪你去！”薛怀仲担心徐明子的安危。 “你听不懂人话是吧！不守着你就滚！不帮我就别给我添乱！没用的阎王！”徐明子推开薛怀仲，一阵强大的法力把薛怀仲推出了几步远。 “跟我走吧！”薛怀仲被徐明子这一手吓到了，她到底怎么了？想要往前两步拉住徐明子问个清楚，学会啊这却被蒋尧拉住了。 “走什么走！徐明子你凭什么跟我生气！我在你办公室等了你一晚上，你一个电话我就来找你，我不是欠你的，我就是喜欢你！老子要是想要女人，多少个女人往我身上贴？你真是不识趣……” 对着徐明子远去的背影，薛怀仲憋了大半天的气都说了出来。徐明子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头也没回就往里走。 她知道，薛怀仲一定会为她守枉死城的。但是她不知道，薛怀仲和她还能拖多久。如果有一天，薛怀仲的心凉透了，她会怎么样？没时间细想，三步并作两步，徐明子走进了柳河东家。 昨天还收拾得干干净净，今天再进来，已经被破坏得乱七八糟了。一阵刺鼻的销魂枪味道在屋子里久久不能散去。陈季常的灵魂死去以后，他在人间的肉体也会因为失去灵魂而死去。 徐明子摸了摸腰间的白骨钩，接下来万一有问题，就只能靠它了。白骨钩就是当年老轮转王胡老送给徐明子的。徐明子使用得炉火纯青，不管是大鬼小鬼，只要出手，必定能在三招之内压得敌人无法反击。 四下打量一番，动手的鬼差绝对没有走远。徐明子不怕别人知道柳河东跟自己的关系，但是最怕胡老暴露。所以这群人不能藏在枉死城，就算是掘地三尺，徐明子也要把他们挖出来。 没有从屋子里出去，徐明子掸了掸尘土，盘腿坐在了圆凳。双手交叉在胸前，手指摆出极其高难的形状。徐明子陷入了冥想，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那群人又去哪里了？ 深夜，陈季常和柳河东刚刚经历过一场鱼水之欢。一队鬼差突然闯入了家中。柳河东一边用煞气暂时拖住他们的脚步，一边扯过床头的衣服套在身上。 “月娥！他们是谁？”陈季常惊慌地看着柳月娥。 “是要拆散咱们的人。”柳月娥咬紧牙关，这队鬼差来者不善。 “我不会离开你的，谁都不能拆散我们。”陈季常把柳月娥护在身后。年轻气盛的少年在心仪女子面前当然要表现一番。 但是陈季常万万没想到，领头的鬼差只是挥了挥手，自己就从床上掉了下来。他想要过去揍那人一顿，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 “你放了他。”柳月娥这下子是慌了神，如果陈季常不在，对付他们，她还敢尽力一博。但是陈季常在这里，他们若是用陈季常威胁，她怎么敢动手呢？ “柳月娥，你背叛地府，擅自带生人住进枉死城。判——” “灰飞烟灭！” 鬼差领头人说话掷地有声，柳月娥看了看陈季常，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瞬间变成狂暴的样子，头发疯长，变成黑色的指甲又尖又长，这次，陈季常真的“见鬼”了。 “啊！”陈季常惊恐地叫嚷。 “陈季常，我是柳月娥，我爱你。”柳月娥伸出头，身体却还在床上，长长的脖子扭曲成可怕的形状。 “救命啊！”陈季常见柳河东的头过来，更加惊恐。 柳河东不怨他害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鬼。但是多多少少，她还是有些伤心。 就是一个分神的时间，一个鬼差拿着一只长毛笔冲了过来。 极寒笔！ 果然是阎罗王包越动的手！ 看到这里，徐明子更加坚定相信背后黑手是包越。这极寒笔是应亭所用之物，这应亭号称是地府第一小地狱王，唯一一个能与徐明子抗衡的小地狱王。他，是包越的属下。 但是这个人并不不是应亭，是谁动用了应亭的极寒笔？徐明子来不及多想，她不只是要知道是谁动的手，更要知道她们去哪里了。 继续冥想，徐明子看到了拿着极寒笔的鬼差直接向柳河东的眼睛捅去，柳河东及时看到了，闪身躲避，却还是碰到了头发。 柳河东的长发瞬间冻起，然后碎裂成粉末，掉在地上。如果真的让它戳到了眼睛，会是什么后果？ 陈季常看呆了。 “废物。”头领白了动手鬼差一眼，鬼差立即停住了手。 乘着这个机会，柳河东用法力把陈季常的禁锢解除了。 “你快走，再也不要回来了！”柳河东在陈季常的耳边轻声说。 陈季常是被柳河东带过来的，除了这个房子他哪里都没去过，更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他很怕柳河东这个样子，但是真的让他走，他却没有动。他总觉得这几天发生的并不是假的啊！为什么就这样了呢？ 其实这哪里是男孩的春心萌动，明明是灵魂深处对柳河东的爱。即便是忘记了多年前的事情，他依然不愿意让柳河东一个人面对困境。 “你快走！”柳河东怒吼道。鬼差第二次动手已经开始了，他们这一次拿出来的竟然是销魂枪！ 嘭—— 枪响了。 第18章：反常的应亭 柳月娥看到领头的鬼差拿出销魂枪，就知道事情不好，他们是真的要她的命。 说话的时候，子弹已经打了出来，陈季常就像是处于本能似的，直接当到了柳月娥的身前。 —— 一阵暗红色的血雾，领头鬼差心里大叫不好，竟然用销魂枪杀了生人！血雾是陈季常对柳月娥最后的掩护，血雾散去以后，柳月娥也消失了。 从小到大，二十三岁的陈季常几乎每个月都会在梦里梦到这个女人，他知道她的名字，却不知她到底是谁。她很少跟自己聊她的事情，只是常常问他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之类的。 二十三岁，也到了对女孩子有兴趣的年纪，陈季常长着一张非常讨女孩子喜欢的脸，同学们都有了自己的小女朋友，只有陈季常没有和女孩子交往过。他喜欢自己梦里这个女孩，但是他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叫柳月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盼望自己能在现实里遇到她，总是问她在哪个城市。柳月娥总是笑而不答，或是亲亲他的脸颊，或是亲昵地蹭蹭他的鼻尖。陈季常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个性感的女妖，不过是简单的接触都能让他血脉喷张。 但是当她变成鬼的时候，他还是害怕的，这是人的本能。不过比起其他人，他还有另一种本能，这是爱。作为陈季常对柳月娥的爱，那是跨越千年的爱。 “怎么办？”鬼差慌张得问。 “先找个地方休息，等应亭大人来了请示应亭大人吧！”领头鬼差这个时候也有点慌了。 找个地方休息！故亭！ 应亭是和徐明子同期成为鬼差，又是同期成为小地狱王的，两个人原本应该是关系很不错的。但是应亭其人胜负心极强，而且因为是古代人的缘故，有严重的轻视女性思想。 因为他轻视女性的言论，徐明子不喜欢应亭，也因为别人常常将应亭和徐明子这个第一女小地狱王作比较，应亭也对徐明子有芥蒂。两个人倒不至于见面就怼，但是也只是简单打个招呼，不会有太多的交流。 在地府没有规范化管理的时候，徐明子在鬼市驻守，应亭在枉死城驻守。这个故亭，就是当初应亭驻守的地方。枉死城取缔以后，故亭也荒废了。 靠近故亭，忽明忽暗的灯光十分显眼。从纸糊的窗户上可以看到里面似乎是有很多人。 正好！来个一锅端！ 故亭在枉死城边境地区，徐明子动手之前往外看了一眼，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常常在薛怀仲那见到的一个小判官。薛怀仲果然派人来把守了。 看到有薛怀仲的人在外面，徐明子心里多了两分底气。迈着大步飞奔向古亭，抬起长腿，一脚踹开了故亭大门！ 门被踹开，本来做了不该干的事，正亏着心呢！突然有人就进来了，鬼差们都停了下来，往门外看。 “来者何人？”应亭自然也是听到了踹门声音。 “徐明子！” 徐明子手上缠着白骨钩，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嘿呦！徐明子大人！稀客啊！”应亭身边一个机灵的小鬼差立即端着个太师椅，让徐明子坐下。 “滚蛋！应亭呢！”徐明子不愿意周旋，什么事他应亭心知肚明，玩什么弯弯绕？ “应亭大人同您地位相同，无需迎接。”另一个小鬼差不卑不亢地说。 “明子来了？怎么这么大火气啊？”应亭从人群之中走出来。明显看着徐明子是来问罪的，自己不出现，他这几个鬼差非得把命搭在这不可。 “你们杀了陈季常！秦广王派我执行地府法律，送你们……长眠枉死城！”徐明子的语气极其渗人。双手的一对白骨钩已经弹出，死死扣到了应亭身边两个鬼差的身上。 “看什么看！动手啊！”鬼差们还在看着应亭，动手？不动手？要是动手的话，对面可是徐明子啊！他们可打不过啊！要是不动手，徐明子这样怒气冲冲过来兴师问罪，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得到应亭的命令，其他的鬼差纷纷拿出销魂枪。徐明子立即收回白骨钩，被白骨钩勾住的两个鬼差也被徐明子钩到了空中，徐明子一松手，被勾住的两个鬼差就摔到了那销魂枪鬼差的身上。 不能被销魂枪打到，被销魂枪打到，即便是徐明子也活不下去。 “徐明子，你的死期到了！”应亭甩出极寒笔，直冲着徐明子就过去了。徐明子眼疾手快，用白骨钩接住极寒笔，然后甩到了左边鬼差的身上。 鬼差手里还握着销魂枪，被极寒笔击中以后，身体僵住，然后化作粉末。销魂枪掉下来，徐明子用另一个白骨钩勾住。转身就用销魂枪对准了应亭。 “你退步了！”徐明子的动作极快，早些年两人还有可能对上几招，这次，应亭却被碾压了。 徐明子也在诧异，这绝对不是应亭的正常水平啊！ “杀了我吧！放了我的兄弟。”应亭丝毫没有反抗。 不对，绝对不对。应亭的实力绝对不止于此，这一次，他明显就是在放水。从一开始，应亭就在放水，在那些鬼差去找柳河东的时候，应亭如果去了，柳河东根本逃不走。 但是应亭根本没有去，而是把极寒笔交给了一个鬼差，自己在故亭等待。在知道她们误杀了陈季常以后，应亭本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他并没有。 “你们是谁动手杀了陈季常？”徐明子举着枪，高傲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鬼差们。 “是……是他！”都知道徐明子不是好惹的，眼下有应亭大人求情，徐明子应该不会大开杀戒。 鬼差们指的是最开始被徐明子勾住的人。他惊恐地看着徐明子，往身边的小鬼差身后躲。 “身为鬼差，不仅不保护生人，还在枉死城诛杀生人。诛！”徐明子用白骨钩钩住了动手人的头。 白骨从手指的形状变成一张大口，大口一张一合，鬼差的头被从身上活生生咬下来，暗红色的血染红了白骨钩。这个鬼差，就这样死在了徐明子的手里。 “顶撞小地狱王，诛杀生人。回去报告包越，他手下的废物，我帮他收拾了，不用谢！”徐明子挑衅得看了看应亭，转身离开。出门的时候，把极寒笔甩到了身后。 应亭看着徐明子的背影，她怎么就走了？徐明子只杀了两个鬼差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但是徐明子今天怎么会这么心软呢？应亭心里觉得奇怪，却也带着鬼差们离开故亭回去了。 “你们是谁？三更半夜出现在枉死城，跟我回去见轮转王！”守在外面的小判官立即带人围了过来。 轮转王特意嘱咐过，除了徐明子，哪怕是阎王出来，都要扣押带回去。应亭他们自然也不能例外。手下的鬼差本想抗衡，却被应亭叫停了。 “跟他们走。” 从故亭出来，徐明子惦记着胡老，四处看看，没有人跟着自己。决定去胡老那看一圈，最好别有什么问题，胡老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胡老可别出什么问题啊！ 转了一圈，确定胡老这边没有人来过，徐明子也没有打扰胡老。毕竟天还没亮，柳河东还在自己家，她也不好把柳河东扔给陈仙儿。 走出枉死城，外面薛怀仲的人还没有离开。 “你们回去吧！动手的鬼差我亲自击毙了。”徐明子有些疲惫。 “好的，小地狱王大人。”徐明子和薛怀仲走得近，地府人尽皆知，虽说地位相同，但是几位小判官对徐明子都比较尊敬。 习惯了被人尊敬，徐明子也没有客气，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出于下属的义务，徐明子还是把枉死城的事情打电话汇报给了蒋尧。当然，只字未提胡老。听到徐明子说出应亭的反常，蒋尧也是十分诧异。 “明天再说吧！你好好照顾柳河东，我这边顾不上她。”蒋尧坐在办公室里，心里乱得很。看着局势，应亭应该跟徐明子水火不融，但是他居然对徐明子放水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应亭这个人蒋尧虽说不熟悉，但是在地府久了，对他也有所耳闻，此人心高气傲，严守规矩这件事和包越简直是一模一样，因此也深得包越的重用。 “我知道，我这周请了年假，有什么状况你给我打电话。我就不出面了，惹麻烦。”徐明子说道。 徐明子这么多年才查事情从来不用自己手下的鬼差，她有自己的势力，这也是徐明子不同于其他小地狱王的地方。 不出面也是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自己培植势力的事情，因为薛怀仲，徐明子的名头已经很大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徐明子，等徐明子出事呢！ “明白。”蒋尧默许徐明子的事情，很大一部分，徐明子独立势力的形成也蒋尧的纵容有关。 挂点电话，蒋尧拿出一叠资料，这些天的事情，包越到底在做什么呢？ 鬼差98757！找到他！ 想到这个人，蒋尧立即打开电脑查找鬼差98757的记录。 “搜索不到此人？”蒋尧盯着电脑上的六个字。他的信息，被消除了？ 第19章：薛怀仲往事 蒋尧立即想到可能会有内奸，但是怎么可能呢？又或者是……这个鬼差死了？ 一般来讲，鬼差的信息是不会被消除的，哪怕是投胎了，后者是犯事了，也只是把这些信息记录在案，而不会消除信息。 就像人间，死去的人往往不需要承担债务，地府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灰飞烟灭的鬼差不会留有个人信息。 这是是地府的一种人道主义，人死了会变成鬼，鬼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不会以任何一种形式存在，对于不存在的鬼，地府会删除信息，让他们得个真正的安息。 鬼差98757一定是死了。 同一时间，薛怀仲也是孤枕难眠。他孤孤单单地坐在办公室里，脑袋里想的都是徐明子。 她的心里，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哪怕没有尊严地去爱她，也换不回她对自己的一句实话吗？ 薛怀仲心里清楚。地府现在是非常时期，一点点的差错都会引得大乱。这个时候徐明子也只不过是听蒋尧的命令行事。 但是难道大难当头，人就不可以拥有儿女情长了吗？徐明子没有，蒋尧没有，为什么只有他有？ 薛怀仲不由得想起生前。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浪荡性子。 薛氏起源于夏朝的奚仲，薛怀仲家世代读书，薛父学识渊博，为儿子取名怀仲，就是希望后人能谨记自己的传承。 有这样一位父亲，薛怀仲自然也是自幼饱读诗书。但是和父亲不同，薛怀仲不想从政，他听闻鲁国陬邑有一个仲尼大师，学识渊博，便想前去讨教。 薛父虽然对儿子不喜官场之事心有不满，但是毕竟是读书人，在学习这件事上很有觉悟，儿子刻苦肯学便是好的。于是给薛怀仲拿了很多钱，派了很多书童跟随，一起前去鲁国陬邑。 薛怀仲那个年代比徐明子那个时候还要落后，想要出远门艰难得很。光凭一张嘴两条腿，就要走到鲁国陬邑，薛怀仲的求学之路道阻且己啊！ 收拾行李，天没亮薛怀仲就出发了，从自己家出来去下一个有人住的地方至少要走一整天，一个会骑马的小书童昨天就出去趟道了，今天这会刚刚回家。人困马乏的，回了薛父就回去睡下了。 第一天倒还好，没走出去多远，日头晒得人发昏，薛怀仲没吃过这个苦，手下的小书童们都劝薛少爷回家算了，薛怀仲却打定主意，一定要学有所成，凯旋而归。 抱定了这个心思，第一夜，薛怀仲睡得非常熟。梦里，他似乎见到了传说中的仲尼大师。 从留宿的老乡家出来，趟道的小书童已经回来了。基本的情况交代一下以后，趟道的又睡下了。这样的状况一连三天，终于，小书童病倒了。 小书童这一病，薛怀仲起疑心了。要说平常人舟车劳顿，昼伏夜出，容易生病也没什么，但是小书童可是从小就在薛家做工，什么辛苦没吃过？ 就像是一个每天都锻炼的运动员和一个整天在家吃吃喝喝宅在家里的人一起外出，一定是运动员更加能适应艰苦的环境。这次大家都没事，偏偏平时身体最好的小书童生病了。 薛怀仲是个好主子，不糟践人。但是行程也不能因为小书童的生病而停止。给了留宿人家一点钱，嘱托他们照顾好小书童。就继续踏上求学之路了。 没有小书童打探前路，身边照顾的人又都不会骑马，薛怀仲倒是真真切切的吃了几天苦头，要么就是睡在冰冷的山洞里，要么就是遇上野狗被追得狼狈不堪。不过即便如此，薛怀仲也没有动摇求学之心。 在快进入鲁国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天还没抹黑，但是太阳已经快下山了，薛怀仲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找了个看起来面善的人家住了下来。薛怀仲出手不算小气，又是读书人，带着两个仆人那种，一看也是个体面人，总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是这一次投宿来到的老乡格外的好客，好客到让薛怀仲感觉到不安。一般来讲，老乡家收了钱，会帮忙烧一锅热水，给薛少爷烫烫脚或者洗个澡，第二天好赶路。今天的老乡却死活非要给薛怀仲做一桌饭。 要知道，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物产丰富啊！辣椒土豆之类的蔬菜是明朝时候才传入中国的，薛怀仲那个时候可是春秋战国时期啊！一个老乡能做出一桌子丰富的菜出来？ 薛怀仲留了个心眼，在别人都大快朵颐的时候，简单夹了两口菜，就借口身体不适，回房睡觉了。果然，饭菜有问题。 两个身边人都被下到饭菜里的迷魂散迷晕了过去，唯独薛怀仲还算清醒。那个时候的薛怀仲哪经历过这种事？心里怕得很，还得逼迫自己镇定，闭着眼睛装睡。 “睡着了？”外面的门被推开，薛怀仲竖着耳朵听。是个男人的声音。 “刚吃完饭就睡了，薛小少爷吃的不多，可能睡得不太熟？”当家的男人小声说。 进门投宿的时候，薛怀仲可没说自己姓薛，这明摆着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啊！薛怀仲更怕了，他们是谁啊？到底要做什么？图财？ “薛小少爷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那刚进来的男人不放心得问。 “不能，估计是舟车劳顿，身子乏了吧！”当家男人一点都没起疑心。 薛怀仲虽然吃的少，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把迷药吃了些下去，此时也是掐着大腿让自己清醒呢！ “那就行。”确定几人已经迷晕了以后，男人大大方方推开了薛怀仲他们住的偏房的大门。 “小哥不用担心，咱们办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当家男人说。 当家男人拿了赏钱就出门了，另一个男人就这么大大方方走进了薛怀仲住的屋子。 主仆有别，要是在家的时候，薛怀仲住屋子，他们只能睡外面的小耳房。但是这老乡家毕竟不如家里那么好，薛怀仲既然是出来求学，也没讲究那么多，睡在了两个奴仆身边。 “薛小少爷，小五知道您对小五好，但是这人啊，谁都不愿意当奴才是不！您含着金汤匙出生，哪懂得咱这出生就是奴才的人的苦呢！您就担待着点！” 小五！怎么会是小五呢？ 薛怀仲被这番话气得坐起身来：“薛小五你要干什么！” 谁是小五呢？一起带出来，负责趟道的小书童就是小五。小五生病的时候，薛怀仲还留了不少钱让那户人家给他看病。 恩将仇报啊！ “薛小少爷！薛小少爷你怎么……”小五被薛怀仲吓了一跳。他早该想到的，自家小少爷这么聪明，怎么会中这种小圈套呢？ “小五，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生病了，我拿了一半路费给你治病，你娘生病了，我薛家给你娘请了大夫看病，你听过谁家奴才生病了，主子给请大夫的？”薛怀仲很铁不成钢得数落着小五。 “薛小公子！我错了，我是糊涂虫迷了心窍了！我不该打您的主意！”小五跪下痛哭着，头使劲往地上磕，祈求薛怀仲的原谅。 “你别错了，现在你就走，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出现在我身边！”薛怀仲其实也是有心放过小五，奴才要偷主子的东西，在那个年代是要被打死的。薛怀仲看着小五跪在地上磕头的样子，那阵怜悯之心就起来了。 “主子我不走！我要跟着主子，我要赎罪啊！”小五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薛怀仲是读书人，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怎么会让小五就这么跪呢？ “你先起来，你做出这种事，我是断不会留你在身边了，你既然不愿意走就回家吧！我给你写封信给我爹带回去。” 薛怀仲是想，既然他不想走，就让他回家也是好的。薛怀仲记得小五好像是跟他年纪相仿，回家以后随便找个由头给他派到外面做事就好了，总不至于因为今天的事就断了人家的生路。 薛怀仲心里是这么想，但是话说出来到了小五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什么叫不愿意走就回家吧！什么叫写封信给薛老爷带回去，不就是告状让薛老爷收拾自己吗？薛怀仲啊薛怀仲，你的心机可真是深呢！这个时候怕得罪我了？我娘死的时候你为什么就没想到有今天？ 小五的爹娘都是被卖到薛家做奴才的，两个人在薛家府上结了婚，生下了七哥个孩子，其中两个孩子流产了，小五在自家排第五，奴才是没有名字的，小五就叫小五。 一出生就当人家的奴才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是守着金山银山，自己却还得吃糠咽菜。小五性子又不像家里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一样安分，尤其是跑惯了外面的生意，回去做奴才就心不甘情不愿了。 要说以前小五这心还不算太大，但是自从小五娘死了以后，小五薛怀仲就越看越恨了。 “薛小少爷，您是个好人，但是您好得不够彻底啊！黄泉路上，薛小少爷别记恨奴才啊！” 第20章：松口了 封建的奴隶制思想根深蒂固，即便是薛怀仲都不认为奴才也需要平等对待。 小五娘病了，镇子里没有人给奴才看病，有这个钱做什么不好？怎么会浪费到一个做事笨手笨脚的老奴才身上呢？不过薛母却是非常仁慈的女人，她把小五爹叫到屋里，拿出了一个簪子给小五爹，让小五爹拿去给小五娘看病。 薛母是什么人？拿出来的东西又怎么是便宜的？给小五娘看病也是足够的。但是小五爹却有别的想法，眼看着老婆子是快不行了，就算是把簪子换来的钱都用在治病上都未必能救。 但是自己还身强体壮，要是小五娘没了，自己拿那个钱赎个身，回乡下还能留些钱再娶一个。 这个想法一出，小五爹自己也吓了一跳。那可是给自己生过那么多孩子的亲媳妇啊！人都是有感情的，怎么会就这么轻易舍得呢？ 但是小五爹的良心终究还是败给了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他拿着簪子换的钱，给自己赎了身。然后假模假样地跟几个孩子说自己在外面被一家做生意的人看上，要跟着做生意的人去做事。 薛母听说了小五爹的说辞，心里已经明白个大概了，再让她拿钱给小五娘治病，薛母心里别扭着，不过想着小五娘在自家做了那么多年，还是让人去请大夫了。大夫看了几天，又是让吃药又是让针灸，忙了两天，小五娘还是没熬过。 要只是这样，小五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家里主母能给两分钱给奴才治病，这是多大的善人？小五家别人都对薛家感恩戴德，唯独小五心里别扭着。 他是唯一偷偷看到父亲离开全程的人。他怪父亲有钱了却只顾给自己赎身，不管母亲。但是父亲毕竟是父亲。小五总觉得要是因为这件事恨上父亲是不孝。 不恨父亲又能狠谁呢？小五把目光落到了薛母身上，就怪她！要是她肯多给父亲点钱，父亲就可能把钱拿去给母亲治病了。 那个时候小五还不到十五岁，搁到现在就是一个小孩子，不过这个小孩子不认识字，不懂道理，他只会骑马，陪少爷们打猎，想办法讨少爷们开心。本来就是心智不成熟的年龄，又遇到这样的巨变，心里变化也是不可避免的。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告诉他这么想是不对的了。 坚持这样的想法，小五一直在隐忍。他不敢在府上对薛家人下手，但是心里恨着整个薛家。要是自己家不是奴才就好了！凭什么他薛怀仲出生就什么都有，他就只能伺候人？ 终于有一天，小五的机会来了，连续三天的奔波让他突然病倒了。他多睡了半天，本想强撑着起来继续给薛怀仲趟道的，却半梦半醒听到了求宿人家说了这样一句话： “屋里这孩子跟那位少爷看起来都差不多大，咋人的命就这么不一样？” 原本只是乡下妇女的一句感叹，到了小五耳朵里却变成了一针强力的鸡血。 对啊！自己和薛怀仲一般大小，还不是他投了个好胎，就能做少爷，自己却只能当个伺候人的奴才？他才不要做奴才，他也要当少爷！谁说没投好胎就不能当少爷了？都瞧不起做生意的，等他做生意挣钱的，买个官做，自己就是大爷！ 要做生意是要本钱的，这离开的薛怀仲就是行走的钱袋子啊！ 这样的心思出现，小五的心里就一直没有平静过，就想当年的小五爹一样，一方面他在恐惧，他惧怕自己对薛小少爷动手会遭打薛家的包袱，另一方面却渴望这笔钱可以让他做一笔生意，狠狠地赚一笔。 钱是好东西，当人放低自己做人的底线时候，钱就变多了。小五爹就是这么做的，小五抗拒变成父亲那样的人，但是面对钱的诱惑，小五和他爹做了同样的选择。 腿上别着的刀是小五买来以后做生意备用的，那个时候做生意就是把南北的稀罕物件倒买倒卖，最怕的就是山匪之类的人抢劫。 “你这个白眼狼！”刀捅到薛怀仲肚子上的时候，薛怀仲是没有感觉到痛的，他想不通，他跟娘亲学习，与人为善，错了吗？ 如果善良也是一种错的话，那么娘亲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薛怀仲生前是个十足的大善人，但是人善被人欺，薛怀仲下了地府想通了。人性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一味的善良施舍换来的只能是得寸进尺。他要做一个人见人怕的大恶人，这样，就没有人欺负他了。 现如今，薛怀仲终于做上了自己心里的大恶人。他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走就走。地府里的鬼都说，轮转王一发怒，地府都要动三动。这个轮转王他做得高兴，他想怎样就怎样。 但是现在，他好像不那么高兴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孩子，所有人都在为了地府事情奔波忙碌，自己却还小心眼得跟徐明子置气。 也不知道徐明子有没有危险，他应该亲自在枉死城守着的。 想到徐明子，薛怀仲心里那柔软被触动了。她只是个小地狱王，却要想办法对付阎罗王包越一行人，自己明明是那个“地府动三动”的轮转王，却躲在办公室里什么都不做。 薛怀仲站了起来。他不能再纠结于儿女情长了。他是真的喜欢徐明子，不管她接不接受自己，他都应该坦然接受。他同样也是蒋尧的同伴，这个时候，作为同伴，蒋尧需要他。 坚定了想法以后，薛怀仲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奋不顾身投入了盘查。生人事件他要查，还要光明正大的查，要在包越和历德的眼皮底下查。他就不信，地府这个地方真有什么查不出的事。 薛怀仲到底还是聪明人，想法明确了以后，立即就想到了解决办法。徐明子受身份限制，只能暗中调查。但是他薛怀仲可不一样啊！他是轮转王，想要查点事就应该光明正大，敲山震虎，要强势！ 清晨，上班时间到了。薛怀仲带着身边的鬼差直奔历德的办公室。 “老历早啊！”薛怀仲笑着跟楚怀王历德打招呼。 “轮转王啊！气消了？”历德还记得昨天薛怀仲生气离开会议的事情。历德早就认定薛怀仲是个浪荡少爷，什么事都不管，只顾自己高兴。对于薛怀仲，历德自然不会放到心里。 “我这气性大，好在几位没人跟我计较。”伸手不打笑脸人，薛怀仲都这么说了，历德也不好意思再说昨天薛怀仲的不懂事。 “老夫岂会跟你这种毛头小子计较？”历德也没深究，反正薛怀仲来这绝对没有好意，怎么说也不会让薛怀仲高兴，不如先痛快痛快自己的嘴巴。 “你不跟我计较，那我可就得跟你说道说道了。我问你，地府进生人是要去秦广王处查寿命的，你没有查寿命，是怎么让她回人间的？”薛怀仲不遮不掩，他就是要质问历德。 “自然是找阎罗王大人！”历德不暇思索得说。 “这就怪了，你也是阎王，他也是阎王，你们谁都没有权利查看生死簿，你找他做什么？”薛怀仲等的就是这句话。 历德自知说错了话，这个时候也不再辩解。 “我找他做什么犯不上跟你说，你也是阎王，我也是阎王，难不成我找老包下棋还要跟你报备不成？”历德有些被薛怀仲惹恼了。 “自然不需要。你老历是什么人？那可是早前皇上身边的红人啊！坐上高位，不用对人俯首称臣是不是不习惯啊！你别拜老包了，老包那老东西哪有皇上的威仪，你看我像不像你的嬴胡亥？” 历德最听不得人提嬴胡亥。 这个嬴胡亥就是历史上“秦二世而亡”的秦二世，他是秦始皇第26子，秦始皇死后，靠赵高等伪造遗诏继位。在位3年，又被赵高逼迫自刎而死，终年24岁。 那么这里面有历德什么事呢？历德就是赵高最得意的门客，伪造遗诏继位的主意就出自历德之手。 人各有命，历德也只是进言，把胡亥送上皇位的是赵高，后来逼死胡亥的也是赵高，这一切自然不会算到历德的头上，除去这件事，历德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谋士，做过不少的好事，这也是历德能位列十殿阎王的原因。 “薛怀仲！凡事留一线！”历德显然是没想到薛怀仲会拿这件事挤兑他。 “我今天来找你，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说吧！人在哪？为什么藏起来？”撕破了脸皮，薛怀仲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历德最喜欢装大尾巴狼，能让这条大尾巴狼原形毕露，他当然高兴了。 “你知道什么了？”历德没想到，上一句还在说胡亥，话题怎么跳跃得这么快？他还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装就没意思了。你知道昨天徐明子干什么去了吗？”薛怀仲半蒙半吓地威胁。 历德最怕的就是在十殿阎王和地府的鬼前没面子。包越当然重要，但是跟自己的面子比，还差了一点。 “人我交给包越了，这件事你不要找我了。胡亥的事就烂在你肚子里。”难得，历德居然松口了。 第21章：说吧！历德！ 徐明子回去以后，柳河东和陈仙儿还在聊着天，两个女孩眼睛都红红的，徐明子看这着两个人心里也不太舒服。 “动手的鬼差我杀了。陈季常的仇我给你报了。”徐明子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柳河东。 她知道，这背后动手的人绝对不是那个小鬼差，但是这个时候也只能如此了。没有绝对的证据，难不成还能杀到包越那边用销魂枪毙了他不成？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那么做？”柳河东和陈仙儿坐下聊了许久，两个女人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会遭遇这种灾难？ “仙儿，我知道你还没记起之前的事。不过在我这里，你一直都不是外人。我把这其中的事说出来，你万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徐明子不愿意让陈季常死得不明不白，她情愿柳河东恨上她，也不愿意说些糊弄人的鬼话给柳河东听。 “好，我不会说。”陈仙儿在场保证。 柳河东自然是知道的，也是想到很有可能是包越动的手。但是毕竟包越是阎罗王啊！她一个地府黑户，怎么能去和阎罗王抗衡呢？ 但是当徐明子把应亭的事说出来以后，柳河东就全明白了。 “明子，你这件事做的对。若是你杀了应亭，那包越私藏生人的事就真的查不到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徐明子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但是柳河东可是知道的。 应亭能成为第一小地狱王，除了自身本领过硬，还有就是和包越的关系。就像是勤政的好皇帝往往会更看重勇于进谏的大臣。包越器重应亭，也是因为应亭常常能直接指出包越的过失。 在这种事情上，应亭做出这样的反应一点都不奇怪。天庭的人被杀了，应亭一定会回去把这件事报告给包越。包越怎么做柳河东不知道，但是应亭一定会站在他们这边。 “你怎么这么了解应亭？”徐明子惊叹之余，忍不住问起柳河东关于应亭。 按说应亭和柳河东并没有交集啊！两人一个是风光无限的第一小地狱王，一个是生活在枉死城地，不见天日的黑户卧底。怎么会相识呢？ “胡老那边的消息。”徐明子对陈仙儿放心，不代表柳河东对陈仙儿同样放心。即便是两个女孩有些个惺惺相惜的意味，但是柳河东对人仍然留有一丝提防之心。 “看来有空我还有往胡老那边走一走。你就不要回去了，留下给仙儿做个伴。”徐明子有意把两个人放到了一起。陈仙儿刚刚入地府，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带，柳河东就是最好的人选。 陈季常没了，但是日子还要过。柳河东早就适应了没有陈季常的生活。失去陈季常的悲伤在柳河东心里并不强烈，就像是泛着苦味的中药汤子，起初入口，总觉得可以忍受，但是一口一口咽下去，才发现心里都是苦的，整个人已经被苦味泡透了。 眼下柳河东那边是肯定用不上了，徐明子手下得力的鬼差倒是有，但是徐明子并不是很信得过，说到底还是柳河东用着顺手了。眼下柳河东这边出事，徐明子一时竟然有些没人可用。 琢磨来琢磨去，徐明子还是想到了薛怀仲。徐明子希望这个时候，薛怀仲能拉自己一把，赶紧把这些破烂事解决掉，安安稳稳比啥都强。但是薛怀仲还能拉自己吗？徐明子心里没啥谱了。 总归是要碰碰运气，这大清早就往枉死城跑的话，目标太大。万一被有心人看到，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徐明子不喜欢坐以待毙，不管薛怀仲怎么想，他总不会真的对自己无情。 要说和薛怀仲断得干干净净，徐明子一定是不愿意的。但是对薛怀仲，徐明子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她离不开他，却不能轻易的答应和他在一起。徐明子总觉得这样不对，她并不是个坏女人啊！为什么偏偏在感情的事情上拎不清呢？ 陈季常的死打乱的徐明子的全部计划，徐明子心里拿不准主意，直接去了薛怀仲的办公室。 前台接待的小鬼差对徐明子的造访并不意外。 “轮转王大人出去了，小地狱王大人您要进去等吗？”薛怀仲向来对徐明子十分亲近，连带着前台小鬼差都对徐明子高看两分。 “不用了。不用告诉薛怀仲我来过。”在小鬼差面前直呼轮转王的名字明显是不对的。但是听说薛怀仲不办公室，徐明子一时竟然失了言。 “啊……哦……好。” 从薛怀仲办公楼层出来，徐明子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突然给自己放了个假，徐明子竟然不知道要去哪里。 看着电梯上满墙的数字，徐明子按下了98。这是徐明子所管辖的腰斩小地狱的楼层。 小地狱王休年假的消息早就在腰斩小地狱传开了。手下的鬼差并不敢因此松懈，反而比平时更加警惕。最近上面的大人们都很紧张，作为底层的小鬼差，他们自然是害怕有邪风吹到自己身上。 “徐明子大人！”见到徐明子突然出现，陆遥有些惊慌起来。 “怎么了？”徐明子没有见到薛怀仲，情绪自然是有些低落。见到陆遥这么大的反应，她更心烦，连带着语气也有点不好。 “没事，您既然来了就看看吧！咱们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陆遥有些为难，瞥了身边一个年轻小鬼差一眼。 “发生什么事了？有事怎么没有人告诉我？”徐明子再傻也听出来小地狱出事了。为什么没有人看到？要不是今天自己没事闲的过来看了看，他们是不是就打算自己解决隐瞒自己了？ “啊？今天早晨换班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女人在这里了。她肯定是个生人，咱们都看出来了，您昨天不是请假了嘛，我就先找的秦广王大人，秦广王大人说暂时不用告诉您。” 陆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心也越来越虚。这种事应该先给徐明子说的，但是徐明子好几年没有休假了。好不容易休假一次，第二天就把人找回来？ 陆遥不知其中的缘故，想着让徐明子不要再操心地府的事情。上面有十殿阎王，中间有上百的小地狱王，下面有数以万计的鬼差。可是谁都不像徐明子这么忙碌。 “没事。你做得对。”徐明子一瞬间是想生气的。但是看到陆遥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徐明子怎么不知道他是希望自己好好休息呢？深深吸了两口气，徐明子暂时压下了心里的怒火。 “秦广王大人接电话时候说还有事情，让我们先把人控制起来。问清楚她的信息，但是咱们这问了半天了，她什么都不说。”陆遥为难地说。 像陆遥一样的鬼差头头，在徐明子这里有很多个，但是唯有陆遥最得徐明子的心。徐明子一方面是看重陆遥对弟弟那份心，另一方面也是肯定陆遥的能力。 “现在什么状况？”徐明子往里面走，里面有一个休息室，是给像陆遥这样的鬼差头头暂时休息用的。 “还是那样，问什么都不说话。那女同志好像是脑子有问题。”陆遥身边的女鬼差说。 那个女鬼差是七十年代的女知青。徐明子对这个人也很有好感，她名字叫夏春华。夏春华运气不好，知青回城的手续都下来了，她却因为一场急病死在了农村。夏春华心里遗憾着，就考了鬼差证，被分到了徐明子的腰斩小地狱。 “怎么？她还打人不成？”徐明子知道，夏春华说有问题，那就一定是有问题的。夏春华说话很有水平的，平时她说话不会这么过分的。 “那倒不至于。反正您见了就知道了。是个文疯子！”夏春华说。 文疯子和武疯子的说法也是夏春华那个时代有的。文疯子和武疯子说的都是神经病患者，文疯子不会动手，普遍的表现就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或者是大声骂人。武疯子就可怕多了，不仅仅是说胡话，更是对人动手，而且没有轻重。 “文疯子，女人。”徐明子突然灵光一现！ “陆遥，把她看住！夏春华你去找楚怀王，说徐明子有请。” 陆遥不知道徐明子搞什么名堂。但是自己是下属，只有听话的资格。夏春华点了点头，去找楚怀王，徐明子自己也转身离开。 休息室里，女人披头散发得坐在床上。她明明是人，却长着一双比鬼还吓人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像是浸泡在鲜红的血水中。她的盯着门口的方向，嘴里说着陆遥听不懂的话。 “他不会回来了。” “哈哈哈……” “死了以后还要死……” “桀桀——” 说话的声音尖锐，陆遥忍不住捂住耳朵。 等了半天，徐明子带着蒋尧先出现了。蒋尧拧着眉头，脸色十分难看。脚前脚后，夏春华带着楚怀王历德、轮转王薛怀仲和阎罗王包越出现。 四个阎王一同出现要腰斩小地狱！ “说吧！历德！”气氛低到冰点，腰斩小地狱受刑者痛苦的呻吟声都静音了。 历德往里面一看，头皮都发麻了，那女人！那女人不是被包越藏起来了吗？怎么在这里？ 第22章：出内贼了！ 历德习惯性得看向包越，包越有些冷漠得瞥着历德。这样的态度让历德有些难受。什么意思？难道他包越把人弄丢了，还要算到他头上？ 历德确实在立场上和包越站在一起，但是对于背锅这件事，历德还是不认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个女人我交给阎罗王了。”历德不知道怎么跟蒋尧解释，索性跟薛怀仲说了起来。 “包越大人，说说吧，怎么回事？”蒋尧虽不知为什么薛怀仲会和历德走到一起，但是他知道，薛怀仲绝对是站在他这边的。 “进去看看。”要说阎罗王包越到底还是成熟稳重，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针对他，他竟然还能沉着冷静得说进去看看。 实际上包越心里也在打鼓，这个女人早就应该被秘密送到黄泉了，怎么可能这里出现？但是即便是如此，包越也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来。 “陆遥，开门！”徐明子见陆遥有些愣住了，就在身后轻轻推了陆遥一下。陆遥立即也回过了神来，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都没见过这么多大人物，但是夏春华比陆遥镇定得多。陆遥活着时候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带他们打仗的营长，夏春华的见识就比陆遥大很多了，夏春华那个时候新中国已经非常稳定了，作为校长的女儿，夏春华奋不顾身投入农村建设。两个人生长环境不一样，性格也天差地别。 “接班的时候才发现，昨天晚上监工的付有说，没发现什么异样，快天亮的时候他下楼给大家买早餐，回来就这样了。”夏春华如实说道。 这个付有是九十年代的大学生，那个时候大学生还是罕见的，付有在村里也算是个人物了。但是大学生活并不如付有所期待那样顺利。 即便是现在，同性之间的感情依然颇受争议，更何况是那个年代。付有是个男人，却被另一个男教授看上了，男教授笃定付有在农村出来的，必定是缺钱的。金钱收买，威逼利诱，付有最终还是答应了。 如果没有传言，日子倒也能过。但是两个人越走越近，怎么会没有传言呢？最初也只是私下有人说些什么，后来因为各种利益关系，传言在学校爆发了。 男教授被革职查办，付有被学校开除。不堪重负之下，付有在学校的楼顶一跃而下。 “付有人呢？”徐明子问。 “我私自决定让付有下班了，昨天他帮人顶了一个白班，连轴转了一天了。”夏春华解释说。 人间的工作单位有换班的事情，地府当然也有，不过地府并没有人间这么多的家长里短，所以请假的事情并不多见。 “顶谁的班？”徐明子追问。 “白糖。” “把白糖找到！还有付有，两个人一起过来。我看谁敢在我腰斩小地狱放眼线！”徐明子大声嚷嚷，似乎是想让谁听到。 “我去。”陆遥知道自己没有夏春华会说话，不过办实事他还是肯的。 徐明子这边吩咐着，四位阎王已经进到休息室里了。 “哈哈哈……都得死！死得透透的！”屋子里面的女人还在笑，笑的似乎有些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 “历德，你见到的是这个女人嘛？”蒋尧确认了一边。 “是她。”历德这个时候也有点反感包越了。包越明明说会把人送回去，结果现在人竟然落到了徐明子手里，这不是给他找事穿小鞋吗！历德生前精明过头，死后却希望自己糊涂一些，可是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还怎么装糊涂？ “包越，昨天晚上我没事闲的去枉死城散步，你猜猜我遇到谁了？”薛怀仲装作不在意地拍了拍包越的肩膀。 “薛怀仲你别跟我阴阳怪气。这招对我不好使。你抓了应亭？”包越不愿意跟薛怀仲绕弯子，爽快地承认了昨天晚上派应亭去枉死城的事情。 “但是我放了应亭。”薛怀仲笑着说。 其实哪里是薛怀仲放了应亭？昨天抓到应亭他们以后，还没带回地府办公大楼就让应亭逃了。薛怀仲这么说也只是好面子罢了。 蒋尧对此倒不是很在意，薛怀仲这样正好能对付包越，诈出点什么最好。难道除了在徐明子面前，否则从来不吃亏的薛怀仲，会在包越这吃瘪吗？ “应亭怎么会去枉死城呢？”蒋尧不戳破，但是历德这个时候对包越有着意见，当然是要问一句。 “枉死城出现了生人，应亭去查查。”包越也看出历德不悦，从来他都是特立独行，做事从来不与人商量。这次出问题了，包越才发现自己太过专治。 “阎罗王大人，你说的生人现在在哪呢？”历德不清楚，徐明子可是清楚得很。 “生人被我的人误杀了，鬼差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包越第一次感觉这么尴尬，他居然被一个小地狱王问得这么难堪。 “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包越你说说怎么回事？”蒋尧眼看着徐明子有跟包越吵起来的趋势。 “这个女人跟我其实没有关系。但是她是个失魂者，即便是给她送回去，她也还是现在这样疯疯癫癫的样子。”包越憋了半天，终于把实话说了出来。 失魂者在地府并不常见，但是在人间是非常常见的。早些年说谁家小孩子被吓掉了魂，其实这就是失魂者。不过那个时候老人都懂，掉了魂要及时去叫魂。不过总有不懂的，不及时去叫魂的失魂者就会因为灵魂的缺失造成的。 灵魂缺失会有什么后果呢？去精神疾病研究所，那里有太多案例可供研究。 失魂者的一生一般都会非常辛苦，毕竟没有哪个家庭是愿意一直养着疯疯傻傻的人。所以在死后，失魂者都会被鬼差暂时留在地府，等鬼差把丢失的魂魄找到，然后才安排投胎。 “我已经派人去找她丢失的魂魄了，本来想着等找到以后再送她回人间。这不是坏事，但是不符合规定。所以我就不愿意让你们知道。”包越的想法就是这样奇怪。 明明是好事，但是因为不符合规定，包越就觉得自己是在徇私枉法。就像是偷偷给路边摊小贩塞钱的城管，明知道摆路边摊是不对的，但是小贩年纪很大，卖得东西明明不值几个钱，却是老人家几顿饭的钱。怎么也不忍心赶走。 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这就有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句话。在地府，人虽然不是活的了，但是人情还是活的。 “那你对柳河东动什么手？”徐明子有些气愤地反驳。 十年才能见一次啊！柳河东等了多少个十年才等到这个机会。她死了那么多年，就是想等陈季常。现在陈季常死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柳河东要怎么办啊？徐明子是真的心疼她。 “我就是想让她不要查这件事。没想到那些蠢货会杀了陈季常。这件事我一定会亲自登门道歉。”包越倒是磊落，即便不是自己指示，既然出问题了，自己这个做老大的，就一定要有所表示。 “包老弟啊！你既然是好心就说嘛！干嘛搞成这个样子。”听到包越的解释，历德立即接受了，包越怎么会做坏事呢？ “但是人不是我送来的。”包越沉着脸说。 出内贼了！ 第五阎王殿出内贼了！ “付有和白糖已经找到了，马上就会过来。”夏春华接到陆遥的电话，到底是谁把人送来的，跟白糖和付有对一遍不就知道了。这女疯子总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对吧！ 徐明子没有管他们的争论，把绑着女人的锁链打开了。女人挣脱以后更加使劲得骂人。这让徐明子有些反感，使了点小法术，封住了女人的嘴。 “我们会让你走的，你不用害怕。”徐明子给夏春华使了眼神，夏春华立即明白过来，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份早餐和一杯豆浆。 这样的安抚让女人舒服了不少，她不再挣扎，安静的吃上了早餐。薛怀仲还没见过徐明子能这么温柔，好像他不认识的一样。 女人安静了下来，几个阎王的争论声音也小了很多。包越做的事情其实不算是过分，但是错就错在，他隐瞒了这件事，而后造成了陈季常的死。 包越就是这么别扭的人。他固守地府法律，但是很多时候，他也知道法外仍有人情，却不会承认。明明是做好事，被误解却也不解释。 蒋尧只觉得包越有阴谋，对他的话半信半疑。薛怀仲倒无所谓，不管是真是假，他对包越的意见都大得很。 “禀告各位大人，昨天值班的鬼差带到了。”陆遥带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男人穿着时髦，个子比陆遥高出了一头，白白净净的，是个书生模样。女人个子不高，白胖胖的像个洋娃娃。 “小地狱王大人！”付有是底层鬼差，没见过上面的阎王，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徐明子这个小地狱王了。 “我问你，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知道是谁送过来的吗？”徐明子也没解释，付有不算徐明子的亲信，很多事情不知道为好。 “是一个我没见过的小地狱王，但是他衣服上有一只极寒笔！” 第23章：带我见见孟婆吧 极寒笔可是寻常鬼差能见到的？ 付有只知道每个小地狱王都有一个很厉害的法宝，但却从来没见过。小地狱王各有各的厉害，不过最有名的还是自己的老大徐明子和第五阎王殿的应亭。 “极寒笔？您怎么会认识极寒笔？”付有身边的白糖问。 “我跟夏姐帮秦广王大人整理过资料，自然是见过的。你问这做什么？难道你也见过？”付有能在那个年代考上大学，肯定也是有自己的本事的。 这本事包括学习的本事，当然也包括与人交往。从上大学的第一天，付有就在扩大自己的交际圈，盼望以后能有更加多的工作机会，赚更多的钱，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事与愿违，付有并没有坚持到毕业。但是这样的能力和韧性被他带到了地府。他不愿意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去投胎，他要真正站起来。 在活着的时候经历了太多的挫折，在死去以后，付有每天都在锻炼自己的能力，争取克服自己的心结，能够积极面对各种问题。 这个白糖，就是付有进入地府工作的第一个问题。 “我见没见过与你何干？你只回小地狱王大人的话就好了。”白糖瞪了付有一眼。 被白糖怼了一句，付有也不生气。他早就习惯了。 “你住嘴。”徐明子一直都知道白糖和付有常常吵闹，有时候见到了就说两句，白糖不服管教，徐明子也懒得管。 说到底是对白糖不上心。白糖去年就发出了离职申请，不过因为人员调度的问题，白糖还得两年才能去投胎。 白糖是清末人，其实在地府工作已经很久了。不过并没有什么上进心，所以从来也不得徐明子的重用。本来还靠着自己的资历，能混的不错，但是付有来了以后，白糖越来越不受待见，最后也就不想干了。 “付有，你确定那是极寒笔？”徐明子郑重地问。 “不是非常确定，我上次看到时候是一张图片，和实物肯定是有区别的。”付有没把话说得太满。 “行了，我知道了。”徐明子抬了抬手，让付有和白糖先离开了。 “阎罗王大人，既然应亭有嫌疑，那就交过来问问话。您看怎么样？”徐明子态度还算尊重。 “好。”包越在阎王的位置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他包越手下有内贼，还用别人告诉？ “老包啊！不是我说你，你这管教手下也太不严格了，纵容手下在你眼皮子底下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薛怀仲则么会放过这么好的奚落包越的机会？ “听听应亭怎么说吧！”蒋尧眼看着包越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当然不会像薛怀仲那样没有分寸。 从腰斩小地狱出来，陆遥打发走了付有和白糖。转过头正想回去复命，就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陆遥！”陆遥不认识那个男人。那男人看着自己，自己也没有当回事。但是他居然叫住了自己。 “啊？”在走路的时候，被一个陌生人叫住，一般人的反应都是愣住吧！ “我是应亭，现在有人在找我，我不方便露面。帮我把这个带给徐明子。她看到自然会懂得的。”应亭神神秘秘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陆遥。 陆遥的手僵在空中，不知道是不是该拿。徐明子跟应亭可从来没有矫情，甚至还有些敌对的趋势。这个东西拿回去，会不会给徐明子惹麻烦？ “拿着。没有时间了。”应亭往电梯处看了一眼，数字在迅速减少，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陆遥哪都好，就是身高实在是限制了他的太多。比如在应亭面前，他基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强行把盒子塞到了陆遥手里以后，应亭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大厅里。 陆遥拿着盒子就像是拿着一个烫手山芋。扔了？怎么可能？这是带给小地狱王的。是一个小地狱王给另一个小地狱王的。他在中间给扔了？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啊！但是就这么拿过去？万一有什么事，自己害了徐明子怎么办？徐明子可是自己的恩人啊！ 四处看了看，好像没有人在看自己。陆遥揭开了盒子的盖子。里面是一支笔和一封折得规整的信。 只不过是看了一眼，陆遥就赶紧把盒子关上了。极寒笔！应亭为什么把极寒笔给自己的死对头？不行！这不是自己这种身份的人能知道的！ 电梯快到了，陆遥捧着盒子的手有些出汗。上去他一定要在四位阎王面前把东西给徐明子。 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竟然是徐明子和夏春华！ “小地狱王大人！”见到徐明子，陆遥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 “咋啦？”陆遥这是个什么反应？ “刚刚应亭大人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您。”陆遥把盒子交到徐明子手上。 “那他人呢？”徐明子随手把东西递到夏春华手里，应亭怎么会这么好心送东西？八成是有事。 “他说有事就走了，但是我看他走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电梯。”陆遥如实回答。 “走吧！”徐明子往门外看了一眼，哪里还有应亭的身影呢？ “小地狱王大人！咱们不找应亭了吗？”夏春华当然知道，应亭这是跑路了。 “找。但是估计得下通缉令找了。”徐明子打开盒子，里面是极寒笔和一封信。 应亭居然把极寒笔交给她了？没有一丝迟疑，徐明子把东西收到了身上：“把盒子扔掉，别让别人看到。” 回到腰斩小地狱，徐明子当着包越的面把东西拿了出来，交到了薛怀仲手里。 “刚刚应亭托人把极寒笔和这封信交给了我。”徐明子当着四位阎王的面，把信拆开。 应亭写繁体字，而且是用毛笔写的。徐明子扫了一眼，然后把信交给了薛怀仲。薛怀仲念了出来： “对于陈季常的死，我很抱歉。崔桐是我送过来的，早些把她送回去吧，晚点她就回不去了。我暂时不会出现，等我归来的时候，会带地府脱离困境的。” 在这封信背面，是一张打印的纸，上面是女疯子的个人资料。 原来这女疯子叫崔桐，是年巴镇的人。她丢了魂是因为当做童女，送到寺庙呆了一晚上。回来以后就是疯疯癫癫的样子了。 “应亭啊！果然是包越大人的手下。”历德此时看包越的眼神有些不对。 “人我带走，上去查查寿命，然后送回去。阎罗王你看行不行？”蒋尧还是想要息事宁人。 包越这么做确实不对，但是十殿阎王早就对地府法律有意见了。只不过蒋尧和薛怀仲是那个挑头的人，别人都敢怒不敢言罢了。 现在包越暗中也这么做了，就证明包越对地府法律也有怀疑了。 “嗯。”包越没话说了。 “散了散了。”薛怀仲没有心情看包越和历德那老脸了。蒋尧都要走了，他俩还杵在这干啥？ 薛怀仲这都赶人了，历德和包越当然是灰溜溜地走了。这一仗！他们赢了！ “你说应亭是不是知道什么？”人都走了，徐明子和薛怀仲的气氛有点尴尬。 陆遥和夏春华多有眼力，这位轮转王大人对徐明子心仪已久，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当电灯泡？ “肯定是知道什么！”徐明子赞同薛怀仲。 “极寒笔怎么办？老包走也没拿走。”薛怀仲拿着极寒笔仔细端详，这玩意真的这么厉害吗？好像也不过如此。 “就放你这呆着吧！等老包要的时候肯定是会找你的。”徐明子反复咂摸着应亭这句话，还有昨天晚上他反常的举动。 “薛怀仲，我跟你说……”终于忍不住，徐明子把昨天晚上的事说给了薛怀仲听。两个人一边说一边上楼，回到了徐明子的99楼。 从地府办公大楼出来，应亭直接奔向了黄泉。 黄泉在地府之外，不归属地府管辖。这就是为什么包越要把崔桐送到黄泉的原因。黄泉之主是孟婆，孟婆有两个很有名的助手——牛头和马面。 地府在与时俱进，黄泉当然也是。牛头的头已经不是牛，而是换上了一张很爷们的脸。皮肤有些黝黑，小平头，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头上依然留着一对看起来很重的牛角，这是身份的代表。 牛头还能看出一点以前的样子，马面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那张脸秀秀气气的，像是个女孩子，发型奇怪得很，两边剃掉，中间长发，梳成小揪揪。 “你怎么又来啦？”马面看见应亭出现，略微有些小激动。 应亭这个人简直就是荷尔蒙散发体。整个黄泉能跟应亭一比的只有牛头了。不过牛头并不像应亭一样爱说话，马面对闷闷的牛头烦得要死。 “找你啊！”应亭的目光被马面头上的小揪揪吸引了。忍不住用手捏了一下，梳得挺好啊！ “进来说。那女人送回去了？”马面白净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 “送回去啦！地府我是待不下了，来跟你避避难。”应亭说 “是该呆不下去了，你就安心在我这住着。牛头帮你上去打点关系了，你不用担心。”马面笑得灿烂。 “人都来了，带我见见孟婆吧！”应亭说。 第24章：小萝莉 孟婆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应亭在来到黄泉之前，对孟婆有过跟多猜测，可能是个笑起来阴恻恻的老太婆，就像是动画片白雪公主里，后妈乔装打扮成为送毒苹果时候的样子。当然，也可能是传说中的绝世美女。反正……肯定是个女的！ 抱着这样乱七八糟的猜测，应亭跟着马面走进了一个乡间小草房。 “孟婆就住这样的地方啊？”应亭有些不敢相信。 地府各位大佬的房子都极其豪华，就连应亭自己的方子都是独门独院的三层小楼。孟婆这种大人物居然只住这样的小草屋，这也太低调了吧！ “是啊！见了孟婆大人别乱说话啊！”马面对应亭的反应见怪不怪。 “好。” 草屋里面更加朴素，里面的一切似乎把应亭带到了人间公元前。 “孟婆大人！应亭来了！”马面敲了敲门。 里面坐着一个女人……不对，是女孩！ 应亭打死也没想到，孟婆会是一个穿着粉色萝莉群的小女孩。 “马面！我的粉色洛丽塔短靴去哪啦！”小萝莉的声音特别的甜，起码四个加号！ “别急别急，我这就给您找！”小祖宗生气了。马面此时也顾不上给应亭介绍，马上帮孟婆找小短靴去了。 应亭此时也不知道该干点啥。小萝莉转过身来，像是漂亮的娃娃一样，没有化妆，小脸蛋白里透着粉嫩，大眼睛几乎占了小半张脸，睫毛扑闪扑闪地，小嘴唇粉粉的，这居然是孟婆。 “快点找！找不到我就把你变成我的鞋！”小萝莉气鼓鼓的样子真是有趣，应亭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是地府的小地狱王应亭？”听到笑声，夏鸥哦了抓神看向了应亭。 应亭知道自己惹了麻烦，瞬间收敛起了笑意。毕竟是寄人篱下，这个时候得罪孟婆一定不是好事，哪怕这个孟婆只是个特别可爱的小萝莉。 “回孟婆大人，是的。”应亭恭敬地跪下。 “你比牛头好玩多啦！”小萝莉居然伸出手，在应亭的头上摸了摸。这熊孩子要……干啥？ 被孟婆摸过，应亭的头发疯长了起来。 “你看哪个好看？”小萝莉转身，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居然是各种颜色的小头绳！ “啊？”应亭一脸懵得望向马面，这小萝莉要做什么啊？ 马面见到应亭这恐惧又迷茫的小眼神，自然是第一时间过来支援。 “孟婆大人梳小揪揪可好看了！你看，这就是孟婆大人帮我梳的。”经过马面的提示，应亭的心也放下来了。不就是陪小孩玩嘛！ “那我要这个！”应亭从里面选了一个小黄人图案的头绳。 “不行，我喜欢这个，你不许用。我给你选吧！你肯定喜欢这个！”小孩子果然就是小孩子，见到应亭选了自己喜欢的就不开心了。非要给应亭选一个自己不喜欢的。 应亭这边陪小萝莉玩着，那边找了许久鞋子的马面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终于从大柜子里面脱身了。 “孟婆大人，我想起来了，您要的那双鞋昨天被小优拿去刷了，这会应该也干了，我去外面给你拿。”马面说着，就小跑着出去找鞋子。 感情传说中威风凛凛的牛头马面就是带孩子的啊！小萝莉满意得点了点头，继续帮应亭扎小揪揪。 马面拎着一双鞋出来的时候，应亭的头发已经梳好了，是一个和马面同款的小揪揪。 “你把鞋子给我放下吧！带应亭出去转转。现在形势不好，地府那边注意着点。”应亭进来这么半天了，就听小萝莉说过一句正经话。 “是。” 进去的时候还是一个荷尔蒙爆棚的爷们，出来以后，应亭就变成了一个头上用懒羊羊头绳梳着小揪揪的“少女”。 “以后你就在这住下吧。地府你就先不要回去了。孟婆不会不管地府的。”马面把应亭安顿到了一个山野的小屋子，以后应亭就要住在这里了。 “地府真的会没事吗？”应亭拉着马面问。 “会的。” 地府真的会没事吗？其实马面也不知道，这些是大佬们的事情，不是他这样的小喽啰能管的。他要做的只是维护黄泉的安稳，黄泉再经不起一丝波澜了。 地府生人的波澜看似解决了。蒋尧带着崔桐回办公室核对信息，然后送回了人间。包越损失最大，赔了夫人又折兵，历德无功无过，属于过来瞧了个热闹。所有人里，唯有薛怀仲是赚了。 “我跟你说，那个邬玉真挺惨的……”薛怀仲围着徐明子炫耀自己办妥了事情。 “你好烦啊！我要上班了！”徐明子嘴上说着烦，却对薛怀仲高看了两分，什么时候他竟然也有怜悯之心了？ “你上什么班啊！你不是休假了嘛！”薛怀仲显然没把徐明子说的烦当回事。 “不想休了。”徐明子心里明白，眼下的安稳只是暂时的，孽镜台的问题不解决，地府就没有安宁之日。 “让你休假你还不休，脑子瓦特了吧！”薛怀仲正想着怎么约徐明子出去呢，徐明子什么时候这么爱岗敬业了？ “对了！昨天应亭跑了你怎么没跟我说？”徐明子不愿意跟薛怀仲纠结于儿女情长，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薛怀仲那扑面而来的温暖。这个时候，只有聊些正经事才能让她稍微感觉到不尴尬。 “我让人去找了，他一个小地狱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能去哪里？”薛怀仲没把应亭的离开当回事。 确实，地府就像是一个监狱一样，进出都需要证件，他难不成还能飞了不成？ 所有人都没把应亭的离开当回事，就连包越也是觉得，应亭出卖了自己，不知怎么面对自己，所以才上交极寒笔，写信说明真相离开。 徐明子总觉得应亭有问题，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薛怀仲。只好把话咽下，跟薛怀仲嘻嘻哈哈招呼了两句，推辞家里还有事，就回去了。家里，陈仙儿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的菜，柳河东心情不好，没吃几口就扔下了。 “明子回来啦！我们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家，就没等你吃饭。”陈仙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你帮我热一下装保温饭盒里面吧！我等一下要出去。”徐明子跟陈仙儿吩咐了一句，就上楼找柳河东了，这个时候他必须把柳河东安抚好。 “好。” 陈仙儿任劳任怨，自己的一切都是徐明子给的，她觉得自己给徐明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徐明子当然没有这个想法，陈仙儿留下是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的，让她帮帮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上楼，柳河东失神地坐在窗户边，地府里看不到枉死城，她也看不到陈季常。 “陈季常的死是意外。今天包越丢尽了面子，也算是得了报应了。”徐明子安慰道。 “明子，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我接受陈季常离开的事实，我早就该接受了。”柳河东心里是难受的，但是怎么能怪徐明子呢？ 如果不是徐明子在那个时候拉了她一把，柳河东只能被逼迫投胎，彻底忘记陈季常了。 “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只要我能做到，我能代表地府，全部答应你。”徐明子这可不是说大话，当初取消柳河东鬼差资料的时候，秦广王就答应过这件事。 “我不知道啊！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以后是不是要用陈仙儿？”柳河东还是在替徐明子想。 “有这个想法，但是还是得看她自己。”徐明子对陈仙儿的期望并不大，一个单纯的小女孩，能帮上什么忙？ “在我投胎之前，我会让她变成下一个我。”柳河东撩了撩头发，徐明子很久没有看到素颜的柳河东了。 她的脸是很经典的中国女人形象，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口，小脸不算尖，是最好看的鹅蛋脸。只不过常常用“浓墨重彩”的欧美妆遮挡，看不出骨子里的贤惠忠贞。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不要考虑我了，以后多考虑考虑自己吧！”徐明子靠在了柳河东肩膀上。 两个女人谁也没再说话，此时此刻，这样的寂静让徐明子有了些许放松。 “徐明子！饭菜热好啦！”许久以后，陈仙儿走上了楼梯。 “我不在家吃了，晚上你们不用等我，我不回来了。”徐明子站起身，拍了拍柳河东的肩膀，拿着陈仙儿打包好的饭盒，离家去了枉死城。 枉死城外，依旧还是黄沙漫天。 一个旧房子门口，徐明子熟练得刷卡叫门，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枉死城地下茶馆依旧是一片繁华。 “胡老歇下了吗？”徐明子询问小厮。 “等着姑娘呢。姑娘进去吧！”小厮见到徐明子就像是见到亲人了一样。能不亲嘛，徐明子可是给小费的“大户”。 “好。”这一次，徐明子同样没有吝啬自己的钱财。 内间，胡老正焦急地在地上来回走着。 “你怎么才来？”终于见到徐明子，胡老的语气有些许的责怪。 “怎么了吗？”徐明子不明所以，自己也没说今天要来了，胡老怎么在等自己？ “柳河东刚走，他们就有动作了。” 第25章：你回来 柳河东在枉死城地下的任务就是监视那些地府黑户的动作，那些地府黑户就像是人间的黑社会一样难以全部拔出，作为地府警察，柳河东担任了这个卧底工作。 “什么动作？”徐明子早就想到柳河东走了以后，他们会有动作，但是没想到他们的动作会这么快。 “柳河东的位置空下来以后，刀疤派人夺了柳河东的地盘，柳河东那群人当然是不愿意的。”胡老说的刀疤也是徐明子知道的，他和柳河东共同为一个老板工作，但是没有柳河东那么受器重，两人算是竞争关系。 柳河东这次突然失踪，可谓是便宜了刀疤。这帮地府黑户本身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就连蒋尧这个第一阎王都拿他们没有办法。拿到了柳河东的地盘和人脉，刀疤绝对会惹出事端来。 “他想干什么？”徐明子问。 “他早就想吞并柳河东了，刀疤的心比柳河东野多了，他拿到人脉的第一时间就去笼络人心，好像是要垄断赵老板的生意。”胡老有些焦急。 赵老板是刀疤和柳河东的老板。他们和人间的阴人联手，私自篡改受刑人的受刑时间，甚至改变亡者的个人信息，为其安排更好的投胎之地。 这就相当于，别人都是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的，偏偏有人走歪门邪道，平时不学习，也不参加考试，就考上了麻省理工。那些地府黑户，干的就是这个活。 “那他是想架空赵老板？刀疤野心不小啊！”徐明子对这个刀疤有所了解，他办事比柳河东更狠，却不如柳河东细致，两个人一起在赵老板手下做事的时候，互相制衡。 “赵老板不能被架空，他手下又不止这一桩生意。只是这刀疤势头太盛，真的有危险啊！”胡老说出了他的担忧。 刀疤到底叫什么谁都不知道，有跟在刀疤手下时间长的小弟说，好像听说刀疤姓郑。是清末一位铁帽子王的后人。祖上几辈人挥霍，到郑刀疤长大的时候，家里除了一套大宅子，就没有什么东西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奢侈生活，家财挥霍空了以后，郑刀疤开始倒卖大烟。那个年代抽大烟的人太多了，跑上个把月赚的钱，够一般人家吃上几年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前年。郑刀疤凭借这份生意，郑刀疤硬是重振了家业，不仅仅是买回了曾经卖出去的祖产，还开了好多家当铺。因为吸大烟的缘故，郑刀疤的身体并不太好，却还是活到了七十多岁。 活着时候家底厚，死了以后小辈们给郑刀疤找了个阴阳先生，郑刀疤逃过了繁重的刑罚，甚至没有堕入畜生道。而是直接进入枉死城地底，成为了一个地府黑户。 “想办法做掉他，然后重新安排人过去。”徐明子早就看刀疤不顺眼，但是如果动手了，柳河东一定会遭人怀疑。这次柳河东的事，是他郑刀疤的机会，也是徐明子的机会。 “那我来安排。”胡老见徐明子打定主意，十分赞许地看着徐明子。 在胡老看来，女孩子就该是徐明子这样，温柔的时候像水一样，活跃的时候像溪流一样，工作的时候认真果断。 “不行，既然要打，就要打蛇七寸。就算不能一次扳倒赵老板，也要让他吃痛，收手几年。”按照徐明子的想法，这次不能让胡老的人动手，而是用地府的鬼差。 “赵老板不好扳倒啊！不过要是出手时机得当，确实能让他消停一阵子。”胡老对这个赵老板还是非常了解的。 “看着来吧！我等您消息。今天可是让老包吃瘪了，我跟你说……”徐明子聊过正事以后，就恢复了小女孩的天真活泼模样，跟胡老聊起八卦来。 对于地府公职人员的八卦，胡老向来都是爱听不爱问。要是徐明子愿意讲，他自然是愿意听；要是徐明子不愿意说，比如她自己和薛怀仲那些事情，他也从来不打听。 “老包这些年确实也有些动摇了，但是吧，自己又不愿意承认，也挺别扭的。这回应亭把老包卖了算是良心发现，但是我总觉得应亭是知道什么。”胡老谨慎地说。 胡老对包越的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但是道听途说和道听途说也有不一样。有的道听途说偏向于听风就是雨，没有任何思索过程， 胡老的道听途说就是另一种，他永远不出面，但是眼线比谁都多，就像是一个市场调查。不过是一个针对地府全员的市场调查。这调查范围究竟包括哪些？这件事就连徐明子也不知道。 “他知道什么呢？”徐明子问胡老。 “找到他就知道了。交给我吧！”胡老把桌子上的茶一口喝掉，这是送客的意思，徐明子跟胡老打交道很多年，当然知道胡老这是要休息了。 “那我就先走了，找到了派人找我。”徐明子跟胡老打了个招呼，然后离开了房间。 天都黑透了，徐明子从胡老屋里出来找了一个角落睡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回去，她想出去转转，又怕被人看到，思来想去，就只能找个地方窝着睡觉了。 徐明子家的灯还亮着，那个窗口里面还是薛怀仲熟悉的灯——那是一盏淡黄色的灯，在白色蕾丝的窗帘那边，往常薛怀仲是会看到徐明子的侧影的。 徐明子不爱喝酒，睡前总是靠在窗口前看看书，她荤素不忌，看文学名著也看市井小说，有的时候看到剧情高潮甚至会看到后半夜才睡，然后熊猫眼得去上班。 想到徐明子，薛怀仲突然睡不着了。他从床上起来，往外看去。 灯还亮着，人影也还在，但是似乎不是在看书。她在做什么呢？薛怀仲感觉最近好像不认识徐明子了。她这个小地狱王都在忙什么？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薛怀仲感觉到有些难受，他和徐明子认识这么久了，是因为那个叫呼延稷的人吗？从前徐明子见到呼延稷也不会这样啊！越想越难受，薛怀仲甚至觉得这个床上都是燥热的。 他不能想了，他要去找她。 找徐明子做什么？薛怀仲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就是想要去找她。 起身穿好衣服，薛怀仲本来想喷个爽肤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要是喷爽肤水显得自己太刻意了。他怎么跟徐明子说呢？ 没有整理好语言，薛怀仲已经站在了徐明子的门前。 叮咚—— 门铃声并不聒噪，但是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突兀。按下门铃的一瞬间，薛怀仲就想逃走了。他这是干什么呢？ “来了。”门里回应很快，显然是没睡。但是薛怀仲听得到，这不是徐明子的声音。 “啊？你是？”陈仙儿这是第一次见薛怀仲。她到地府以后除了徐明子、鬼差小申和小董，认识的人只有柳河东了。 “我是徐明子的朋友，我叫薛怀仲。她不在家吗？”陈仙儿不认识薛怀仲，但是薛怀仲认识陈仙儿。 在很多年前，薛怀仲也和陈仙儿公事过，但是两个人的关系仅限于工作，并没有什么私交。不过因为徐明子的关系。两个人比较于别的同事还是更加亲密一些。 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前了。转世太多次，陈仙儿早就忘了薛怀仲。不过薛怀仲却还记得陈仙儿。 “徐明子不在家。你有事可以给她打电话。”陈仙儿对这个突然来到的薛怀仲并不反感。 “她没在楼上吗？”薛怀仲有点懵。她怎么可能会不在家呢？她不就是在窗帘前面吗？ “他晚上出去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打电话，就一直在沙发上等着。”陈仙儿潜意识觉得薛怀仲面善，对他毫无防备心得说了实话。 “我能进去坐坐吗？” 这句话说出口以后，薛怀仲自己都震惊了，他怎么可以在女孩子不在家的时候进女孩的闺房呢？ 时代变了，但是在薛怀仲骨子里的保守一点都没变。他喜欢徐明子，也尊重徐明子。他可以轻易说出他喜欢徐明子这件事，但是从来不对她动手动脚。他常常在她家门口等她，但是从来不会进门。 “啊？”震惊的不只有薛怀仲，还有陈仙儿。 陈仙儿对薛怀仲的好感顿时少了大半，这男的是怎么回事的？都说了徐明子不在了，他居然想趁着徐明子不在家进徐明子的家？ “不行，我做不了主。”在这样的事情上，陈仙儿是十分坚定的。她不是这家的主人，也不知道他和徐明子的关系，开门告诉他徐明子出去的事情已经有些过格了，她不能让陌生人进来。 “小生冒昧了。”薛怀仲双手在身体前抱拳，给陈仙儿轻轻鞠了个躬，转身就离开了。 如果薛怀仲有一条尾巴，那这个时候一定是夹着的。 “这人真怪。”陈仙儿念叨了一句，把门关上了。 “叫他进来吧！这个人我认识。”楼梯上，柳河东小跑着下楼，她伸出手，神色焦急。 “好！” “诶！你回来！”陈仙儿再推开门，薛怀仲已经走得有些远了。 “不了不了。今天是我冒昧了。”薛怀仲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你回来！”背后，柳河东放开嗓门喊。 陈仙儿感觉耳朵有点疼。她突然理解了那部电影为什么叫《河东狮吼》。 第26章：不告别 陈仙儿端上热茶，薛怀仲和柳河东对坐在茶桌前。 柳河东穿得很简单，长长的薄衫遮住了躯干，头发长长地垂在腰间。薛怀仲看着眼前的柳河东有些陌生，他很久没有见到柳河东了。 人间清朝的时候，柳河东还在徐明子手下做事，那个时候柳河东和徐明子很像，穿西洋人的大裙子，烫西洋人的卷发。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公主和公主的贴身仆人。 后来大概是人间民国的时候吧，柳河东就突然消失了，薛怀仲也没有再见过柳河东，他也曾经问过，徐明子直说柳河东犯错了，现在想想，八成是在掩饰。 “轮转王大人可还记得我？”柳河东打破寂静。 “记得，我以为你去投胎了。”薛怀仲有些尴尬地说。 作为轮转王，薛怀仲应该紧密关注地府发生的事情，就算地府里每天发生的事情多，至少他应该关注自己的第十轮转殿的事情。但是事实上他做得并不好。 “没有，我受秦广王大人委托，撤去信息，卧底枉死城地下，彻查地府黑暗势力。”柳河东三言两语就把话说清楚了。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薛怀仲对这样的事情还是可以接受的，人间有《无间道》，难道地府就不能有吗？ “这些年我暗中处理了他们很多人，但是还有很多关键人物没有解决。如果不是因为季常的死，我可能还是坚持做这件事。”柳河东一改往日，说话声音竟然有些温柔。 “我代表酆都大帝感谢你对地府做出的贡献。”薛怀仲这句话是真心的，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柳河东会答应过这么多年不见天日的生活，但是她确实是这么做了，而且做了这么多年。 没有人比薛怀仲更清楚，这地府不同于人间，名利金钱彻底成为了身外之物，要是非要说地府里有人有愿望，那愿望大概就是积累功德，争取到一个好的转世或者飞升天庭。 “我不需要感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自知自己再努力也没有机会飞升天庭，所以只希望能多见见陈季常。”柳河东并不避讳自己想念丈夫的事情。 做为妻子，想念自己的丈夫有什么可丢人的呢？在那个时代，女人都是依赖男人生存的，所以对男人的感情也会非常浓烈，即便是柳河东这样的女强人，也不敢公然抛头露面。所以出嫁以后的柳河东生活里只有丈夫一个人。 “他是天庭的人，天庭自会有安排。你不要太担心了。”薛怀仲从来没有这样跟柳河东面对面地坐着聊天。这一次，薛怀仲似乎有些了解柳河东了。 她是个很简单的女人，生前丈夫宠爱，教了她很多娘家没有教过的知识。受到丈夫的影响，她开始希望成为丈夫这样有学识有能力的人。但是丈夫性格内敛，柳河东性格强势，才使得丈夫的朋友苏东坡打趣她是“河东狮”。 在离世以后，柳河东非常想念丈夫，这样的感情被柳河东转移到了徐明子身上，徐明子身为女人，却在地府高层中呼风唤雨，柳河东生前就想成为这样的女人，但是时代把柳河东限制在了陈家大宅里。 她选择了跟随徐明子，甚至学着徐明子的样子打扮自己。徐明子从来不为难柳河东，柳河东也非常维护徐明子，两个人互相扶持，在地府做了很多好事。 “我没有担心，他是在我面前死去的。他碎成粉末的时候，我的心也碎了。我一直想要变成徐明子那样的人，可是经过了这一次，我发现我做不了，我再也见不到陈季常了。我等不到了。”柳河东的眼睛通红，眼泪在眼眶打转。 “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为什么要变成别人呢？”薛怀仲可以理解柳河东的想法，但是她觉得柳河东和徐明子并不是一样的人啊！ 徐明子生前没有嫁人，父亲是朝上的大官，而且没有纳妾，枕边只有母亲一人。家里只有姊妹二人，姐姐徐姮子待妹妹徐明子极好。虽然早逝，但是徐明子的一生可谓顺遂幸福。 但是柳河东在娘家的时候有四个哥哥两个弟弟，又是普通人家，生活条件可以说是比较艰难了。从很小的时候，柳河东就要照顾哥哥弟弟，伺候母亲坐月子之类的，照顾别人的思想已经种到了她的骨子里。 正是因为这样的差异，两个人的思想是完全不同的，在进了陈季常家门以后，做为妻子的柳河东开始跟着丈夫读书，陪丈夫喝酒应酬，听丈夫那些朋友说外面的事情。她的学识她的新思想都是丈夫带给她的。 徐明子是被人照顾的，是被爱的。但是柳河东是照顾别人的，是能主动爱别人的。薛怀仲心里，徐明子就像是一朵娇艳的玫瑰，花苞将放未放。 “对啊！我一直把徐明子大人作为榜样，但是实际上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啊！”柳河东的声音有些许颤抖。 “回来吧！回来继续帮帮徐明子。”薛怀仲替徐明子做了个决定。 “下面那帮人太复杂，我不适合出现。今天叫住您也是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柳河东吸了吸鼻子，眼眶里的眼泪硬是被她憋了回去。 “什么事？”薛怀仲问。 “我不想投胎了，希望您能给我个了断。”柳河东说完就低下了头。她不敢看薛怀仲的眼睛。 鬼差自尽的事情很久没有发生了，这是在地府明令禁止的事情。鬼差不想做了可以辞职，可以投胎，唯独不能自尽。灵魂消逝违背轮回规则，是绝对不允许的。 “你为什么不想投胎了？其实你转世以后，就不会再记得陈季常了。”薛怀仲难得温柔。 “不了解我的人都觉得我柳河东就是苏东坡笔下的悍妇。不过啊，铁汉尚且有柔情的一面，何况我柳月娥只是一个妇人呢？即便是再活前世，寻不到季常，我依然是孤身一人。” 这个想法从陈季常死后就冒出来了，但是柳河东清楚，自己还不能死。徐明子对她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徐明子给她这个机会，她可能再也没有办法见到陈季常。就冲着这一点，她要把消息带回去。 狼狈地逃回去以后，她看到了陈仙儿。柳河东顿时就放心了，不管有什么事，陈仙儿都会维护徐明子的，有了陈仙儿，自己就能彻底解脱了。 “你怎么是孤身一人呢！万一陈季常能回来呢？要是他回来了，找不到你，他该有多难过啊！”薛怀仲劝慰道。 “怎么会呢！轮转王大人您别留我了，我这个年纪了，如果有一点希望，我怎么会选择这条路呢！您说对吧！”柳河东哭笑起来。 是啊！但凡有一点希望，死过一次的人怎么会再次选择死去呢？ 人生在世，最大的痛苦是什么呢？肉体之痛？丧失亲人爱人之痛？其实都不是，最大的痛苦叫麻木。 “你不和徐明子告个别吗？”薛怀仲像是被柳河东说服了。 “不啦！您知道的，我可是历史上很有名的那个河东狮呢！河东狮怎么能哭呢！对吧！”柳河东摇摇头，勉强地笑。 薛怀仲看不得女人哭，尤其是像柳河东这样的好女人。 “跟她告个别吧！不然她会难过的。”薛怀仲抿了抿嘴唇，他确实被柳河东说服了，他也知道失去爱人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他不敢想象有一天再也见不到徐明子。 “不必了。告别了她也是会难过的。轮转王大人，麻烦送月娥一程吧！” 一滴泪从柳月娥的眼睑滴了下来，未落到衣襟上的时候，薛怀仲已经出手了。 “陈仙儿，上来吧！”薛怀仲往楼下喊了一声，陈仙儿立即起身，快速地上了楼。 “在呢！大人。”陈仙儿没记住这个薛怀仲是什么大人，但是一定是个大人物。在地府，对于这样的大人物，叫一声大人是不会出错的。 “柳月娥请求我送她一程，以后世间再无河东狮，只有柳月娥，等徐明子回来，记得把我的话带给她。” 枉死城地下 胡老端坐着，前面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刀疤，和柳河东一同为赵老板工作的那个郑刀疤。 “赵老板那边有动静，胡老你说我该怎么办？”郑刀疤也是个聪明人，胡老在枉死城地下算是个万事通，从来都是柳河东和胡老走得近，这次柳河东失踪，是他笼络胡老的大好机会。 “赵老板有什么动作？”郑刀疤深夜到访在胡老的意料之中。 “河东妹子失踪以后，我派了一队人去找，但是赵老板把那群人偷偷处理了。我是真心疼我那可怜的妹子啊！” 心疼是虚假的，这个“河东妹子”也是郑刀疤从来没叫过的，但是在胡老面前，必定是要装出和柳河东关系很不错，否则要怎么让胡老转做自己的后盾？ “处理了？你派了多少人去？”对于郑刀疤的话，胡老自然是不信的。但是赵老板一定要关注一下，这次郑刀疤主动来自找自己也算是件好事。 “整整三十个有道行的鬼，今天后半天有人向我通报的。” 第27章：报仇了吗 郑刀疤手下的鬼不想地府的鬼差一样水平参差不齐，最年轻的也是建国初期鬼魂。鬼魂的法力和进入地府的时间基本上是成正比的，法力越强，死亡时间越久。 当然，这里面也是有异类的。郑刀疤就是这样一个异类。他死去的时候已经进入抗日战争时期，算是枉死城地下那群人里，死得比较晚的。 因为家里有钱，郑刀疤越过了受刑这一关，直接进入枉死城地下，等待机会转世。但是在枉死城地下，他天资较好，经过赵老板点拨，领会了很多高深的法术。因此。他也被赵老板留了下来。 赵老板最开始只让他跑跑道，做马仔。郑刀疤活了几十年，自然是懂得那赵老板只是在考验他。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他在人间能做人上人，在地府同样能做鬼上鬼。 “你很害怕赵老板做掉你？”胡老挑着眉问。 “刀尖上舔血的，都死过一次了，怎么还会怕死第二次？”郑刀疤尴尬得笑了笑。 “你为赵老板做事，他帮你处理掉手下的垃圾。他怎么会对你动手呢？你放心吧！”胡老笑的有些假，郑刀疤摸不清胡老的笑，背后是怎样的想法。 “您是说那些人？”有些时候，话不用说得太明白，郑刀疤也是人精似的人物，胡老都说到这里了，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走吧！再也不要管柳河东的事情，好好做事。”胡老这次没有把茶喝光，只是放到旁边，站起了身子。 郑刀疤对他人比较凶，但是还是非常尊敬胡老的。识时务者为俊杰，郑刀疤想要出头，骑到赵老板的头上，就一定要抱紧胡老的大腿。 “那鄙人就不打扰胡老休息了。” 胡老点了点头，没有去送。像郑刀疤这样的小角色还不配胡老亲自送到门口。 郑刀疤倒退了两步，然后才转过身，微微鞠了个躬以后再外面关上了门。脚步声渐渐变弱以后，一个梳着高发髻的黑袍男人从胡老房间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的话不真。”高发髻男人鄙夷地瞥了一眼郑刀疤离开的背影。 “哪有什么非黑即白呢？”胡老笑了笑。 “他的心不正，从前柳河东在的时候还能压得住他。现在柳河东失踪了，我是真不放心用他啊！”那高发髻的男人正是郑刀疤口中的赵老板。 如果郑刀疤知道他抱的这条大腿，赵老板早就抱上了。那郑刀疤会作何反应？ 赵老板相信，郑刀疤绝对有本事把黑的说成白的。但是不管是黑的脸还是白的脸，赵老板都能看出他那颗黑心。 “那赵老板有什么高见？”胡老问。 “胡老拿主意吧！我今天这么晚过来叨扰已经很过分了。我也告退了。”赵老板并没明确表态，但是右手从宽袍大袖中伸出来，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老朽不送了。”胡老至始自终脸上都带着神秘的微笑。 “今天真是打扰胡老了，明天定叫人送东西过来酬谢胡老。胡老就不要推辞了。”赵老板不等胡老回答，就转身推门离开了。 送礼这一招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地府都是十分管用的。 徐明子睡得正香，被一个小厮叫了起来。因为是窝在角落里睡的，徐明子并没有怎么睡好，被叫醒的时候肩膀后背都非常酸痛，动一动胳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徐姑娘，胡老有请。”小厮轻声叫着徐明子，徐明子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啊？怎么啦？”徐明子有些懵。 平时自己是不会留宿在枉死城的，但是最近实在是不愿意回去面对柳河东。柳河东的眼泪是她不敢面对的，如果她不送她去见秦广王，一切都不会发生。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上司，她对柳河东都有一种愧疚感。 “胡老有请。”小厮重复了一句。 “啊，好。”胡老的事情小厮是不会知道的，问了也是白问，还不如直接去找胡老。 胡老的房门半掩着，但是人影正在门口晃动。显然，胡老在等她。 “胡老还没休息啊？”虽然困得要命，但是徐明子还是认真地跟胡老打了个招呼。 “你刚睡下的时候，我使了个障眼法，把你的身体在这个地方隐去了。方便我晚上接待两个客人。”胡老首先向徐明子说明了自己在徐明子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事情。 其实在地府，有本事的大能偷偷使用法术捉弄甚至结果法术低者的生命都是存在的事情。但是胡老光明磊落，所以即便是偷偷使用了法术，也要跟徐明子说明情况。当然，就算不说，徐明子也是完全不知情的。 “什么客人？”徐明子完全没把胡老对自己使用法术的事情当回事。她完全信任胡老，那可是从自己刚刚到地府就护着自己的可爱老头啊！ “赵老板和刀疤。”胡老接着跟徐明子说了，赵老板是如何提前找到自己，守株待兔等郑刀疤出现，然后示意自己杀掉郑刀疤。 “为什么啊？我没明白。”徐明子显然还不能完全消化这个事情背后的意思。 “你这丫头啊！仕途太顺，薛怀仲那孩子也是太宠着你了。”胡老有些责怪地的拍了拍徐明子的头。 徐明子的头发本来就因为睡觉压得有点变形，被胡老一拍形状有些奇怪了起来。 “诶呀，胡老您就跟我说吧！”胡老再次在自己面前提到薛怀仲，徐明子有些害羞地往后躲了一步。 “以前柳河东在的时候，柳河东和刀疤互相制衡，得利的是赵老板。但是没有柳河东，制衡被打破……”胡老打算从头开始讲，却被徐明子打断了。 “诶呀这个我知道。”徐明子有些着急。 “刀疤想让我帮他拿下赵老板在他手下的生意。赵老板让我杀掉刀疤。”胡老用两句话概括了两个人的来意。 “那您打算帮谁？”这两个人的想法做法都在徐明子的意料之内，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帮谁？当然是帮聪明人了！丫头你听着，真的假的，黑的白的有时候不是那么重要。脑袋够聪明，假的就能变成真的，黑的就能变成白的。”胡老这番话说得饶有深意。 徐明子听得云里雾里。她自认为是个聪明人，地府的各种问题都能应付得当，唯独是在鬼于鬼的问题上，不愿意处理。 “那你是会帮赵老板？”徐明子问。 “后面有一条大鱼呢！我要的是后面的大鱼。丫头，你相信我吗？”胡老现在的笑满是爷爷对孙女的慈爱。 “信。”胡老话里有话，徐明子却不能一时猜出。要是能把这些事告诉薛怀仲好了，他一定能给自己出个好主意的。 “回去马上把柳河东送去投胎，然后把所有安排下去的人撤走。你以前不是老是问我为啥一直在这里苟且吗？今天我就都告诉你。”胡老这番话像是下了很大的狠心。 “您说，我听着。”徐明子直视着胡老的眼睛，这双眼睛一直都是老人一般的浑浊，但是今天竟然显得有些清晰明亮了起来。 “当年重整以后，我自辞转世，其实我是真的去了黄泉，但是在我想要投胎的时候，我犹豫了。” 就像地府有一个孽镜台，黄泉有一个叫做望乡台的地方。 望乡台是什么样子的？其实望乡台的建造结构相当奇异，上宽下窄，面如弓背，背如弓弦平列，除了一条石级小路外，其余尽是刀山剑树，十分险峻。站在上面，五大洲、四大洋都可以望见。 亡魂在即将投胎之前都会站在望乡台上眺望远方的家乡。即便是胡老也不例外，站在望乡台上，他的心情非常的激动。即便知道已经过了太多年，子女估计也已经命归地府。但是还是非常想要看看人间。 但是令胡老失望的是，他并没有等到自己的家人。他看到的是家人昔日的好朋友屠杀殆尽的场面。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胡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自己死后，自己的家人会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杀死。 他几乎是疯了，孟婆亲自接见他，送他去投胎，他却打伤了孟婆，从黄泉跑了出来。 这枉死城地下，便是胡老一手建立起来的。 孟婆在那个时候还不是小萝莉的样子。就像是传说中的一样，孟婆还是一个垂暮老人的样子。被胡老打伤以后，一方面是觉得面子上过不起，她比胡老的资历还要老，是上古时期的人类，怎么可以被胡老这个后来者打伤呢？ 另一方面，孟婆也是女人，她见过很多人在望乡台露出幸福的笑容，也看过很多人在望乡台泣不成声，但是像胡老这样愤怒的流泪，她是第一次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由他去吧！他是阎王，做事会有分寸的。 孟婆帮胡老瞒下了这件事，胡老也没有再在地府露面。 “我其实挺对不起孟婆的。她好心帮我，我却伤了她。我当时是被仇恨蒙住了，我只想报仇。”胡老至今想起孟婆心里还是十分愧疚。 “那您报仇了吗？”徐明子听得动容，被最好的朋友杀了全家，这是一件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啊！ 第28章：仇人？好人？ 在很多的影视剧里，往往都是受了委屈的年轻人会热血沸腾地喊着要报仇，而老年人就像是再也无欲无求的了一样，即便是还心怀仇恨，却总会说一句“算了”。 凭什么算了？为什么会算了？年纪大了没有报仇的能力，所以才会轻飘飘说一句算了？还是真的麻木了？ 胡老在看见自己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妻，为了护着自己还没见过的小孙子，勇敢地冲到了仇人的尖刀前。他还记得她刚进门的时候，她还问自己：“夫君可有什么偏好？我做饭不好吃，夫君不要嫌弃才好。”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也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他身体不好，先她而去。她几乎是哭瞎了眼睛，看着床边的儿女，她不得不重新振作起来。支撑这个家。 查内，那个曾经跟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在他死后，竟然屠杀了他的全部家人。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的家人到底做错的什么？胡老在刚刚知道这一切的时候真的是非常的想不通。 “报仇吗？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很久了，转世都不知道转了多少次了。怎么能找得到他呢？”胡老有些叹息的说。 “他杀了那么多人，真的还能转世吗？”涉及到了地府的规则，徐明子格外敏感，一句话指出了问题所在。 是啊！要知道，胡老是生活在夏朝时期的人，而且胡老在当时还是贵族后裔，一家人一定非常多，徐明子虽然没有真的调查过胡老究竟有过多少孩子，但是对照当时的历史和胡老去世时候的年纪，再算上家丁奴仆，至少有十口人死在了胡老仇人的刀下。 “我刚躲起来的时候，很害怕孟婆会把这件事挑出来，然后被鬼差全程搜捕。但是等了将近两年以后，我发现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但是我已经不敢再露面了。”胡老诚实地说。 确实，放到现在的话，缺少了酆都大帝的管束，十殿阎王的权利是非常大的。但是那个时候酆都大帝身在地府，即便是胡老也不敢在酆都大帝的眼皮子底下出现。 他是应该要转世的人，他擅自打伤孟婆，放弃转世，是大罪。酆都大帝一定会把他送到畜生道。 “所以我想办法创建了现在的枉死城，当初我并不知道枉死城会被废掉。这里的孤魂野鬼最多，每一个不愿意离开的鬼魂都有故事。他们有他们未完成的愿望，我也有我未完成的愿望。所以我拉拢了一些人，建成了这座茶馆。” 胡老说的拉拢和赵老板不痛。赵老板使用一些心狠手辣的人做事，如果有人生出异心就立刻换掉。徐明子记得，柳河东之前的那位，就是因为偷偷带了一些人去出私活，被赵老板处理掉了。灰飞烟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胡老留下的人都是良善的人，他们多半和柳河东类似，因为太过惦记人间的亲人，所以不愿意转世忘记这一切。他们在胡老的庇佑下勉强维生，等到亲人进入地府。 “那您等到他了吗？那个杀人凶手？”徐明子追问。 “等到了，我确实等到他了。但是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不记得在很多世之前，他为什么要做出那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胡老遗憾地叹息。 “什么？他转世了？为什么？”徐明子不可置信。 “最开始我也很疑惑，我四处找人去问。最后打听到了一个我不敢接受的事实……” 胡老在去世的时候刚刚过完六十岁寿辰。人活七十古来稀，何况是在人间的五千年前，能活到六十岁都是非常长寿的了。 在人间的时候，胡老和妻子育有四个女孩三个男孩，不过当时的医疗环境比较差，其中两个女孩都没有活过一周岁。但是幸运的是，余下的五个孩子都平安长大了。 在胡老去世的时候，一家人已经从最开始的七口变成了十五口。两个女儿出嫁，三个儿子都已经娶妻纳妾，然后生了孩子。可以算是家庭和美了。 但是在胡老死后，这样的和美并没有持续很久。作为胡老生前的挚友兼得力部下，查内就变成了胡老家的“冤大头”。 查内欠他家的，胡老再世的时候，查内总是这么说。 在胡老三十岁那年，他被大王派到遥远的边境作为军师共同作战。查内，就是另一个名为涟国的子民。他的双眼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样清澈，那一年，查内只有十五岁。 他是敌国家的子民，即便只是一个小男孩，一样是敌人。好在当时的战况不错，士兵们没有非常的愤慨，给了查内一点食物，然后把他带回了营地。 但是当时和胡老一起合作的将军非常反对收留查内。他是个常胜将军，而他常胜的“秘诀”就是从不怜悯。 胡老因此和将军大吵了一架，最后以再不干涉军事，只管内务的“妥协”，换下了查内的生命。 当年的查内还不会说夏朝人的语言，留在胡老身边，胡老从一句一字开始教导他。 战争最后以涟国的覆灭结束，查内没有留在故地，他的家人已经全部死在了昏庸君主的手下，他恨他的国家。于是，毫不留恋地，他跟着胡老走了。 这一走就是三十年。 跟着胡老的三十年，他也没少受欺负，要知道，胡老带查内回来的时候，胡老家的大儿子已经十二岁了。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蓝眼睛的人，还说着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大儿子和大部人一样，对跟自己不一样的人有着潜意识里的排斥。 被拿走衣服，被在饭里加过多的盐，被辱骂，被以“切磋”的名义殴打，查内都忍下了。当时自己不懂夏朝的语言，胡老没有办法带着查内走。只好把他自己留在府里。 讲实话，胡老的妻子对查内并不算差，但是家里的孩子太多了。她根本没有办法每一个照顾周到，更不要讲照顾他这个外族人了。 这样的日子，查内过了两年。十七岁的时候，他可以熟悉地使用夏朝的语言，可以熟悉的使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终于可以跟着胡老闯荡了。 三十年的时间，在胡老的帮助下，查内娶了妻子，在华夏安身立命。查内是真心感激胡老，所以常常把自己的一切都是胡老给的这种话挂在嘴边。教育自己的孩子都说要敬重胡老和他的家人。 在胡老去世以后，查内自请为胡老戴孝。这戴孝是有讲究的，儿子和弟弟带孝是不一样的。查内犹豫再三，决定以弟弟的身份送走胡老。 他比胡老小了十五岁，那个时候人们结婚生子都是非常早的，十五年算是差了一代人了。但是查内说胡老对待自己不像对待儿子那般严肃，而是很轻松的。 这样的行为让胡老的儿子有些许的不满，尤其是大儿子。那外族人明明就比自己大了三岁，却自称是父亲的弟弟。不过就是个父亲捡回来的宠物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成？ 作为嫡长子，大儿子有着强烈的优越感。一直被查内这个外族人压在头上，自然是不满已久。父亲在世的时候，他不敢对查内做什么，反而要恭恭敬敬。父亲葬礼上，太多朝内大元，又不能动手。大儿子却有了新的计划。 查内已经成家，但是在胡老死后，大儿子经常借着母亲的名义把查内叫过来。查内虽然不喜欢胡老的几个儿女，但是还是非常敬重胡老妻子的。在受欺负的那几年，那个善良的女人总是拿着自己小厨房的野味给查内吃。即便是为了那几个不懂事的儿女，查内依然敬重她。 第一次被叫过去，查内把大部分的身家交给了胡老家。以“为母亲买药请大夫”的名义，这笔钱就这么出去了。有了第一次以后，大儿子觉得这一招十分管用，因此故伎重施了很多次。 第二次要的是家里的田地，查内不犹豫地给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胡老给的，即便是胡老的儿子要回去，他也只有乖乖给出去的份。 第三次，大儿子更加过分，他想要查内带他的儿子去部队建功立业。上梁不正下梁歪，那男孩仅仅是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闯过很多清白姑娘的闺房。 这样的人当然没有资格进入查内的部队，但是他是胡老的孙子啊，而且还是嫡长孙，他怎么能拒绝呢？ 底线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失去了。查内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得到的一切，不只都是胡老给的。 生在腐朽的国度，是查内自己逃出来的。见到敌军，是查内自己克服恐惧走过去的。在两年之间，忍受屈辱，学习新的语言，锤炼身体，这些都是查内自己做到的。跟着胡老将近三十年，他冲锋陷阵从不畏惧。这功名是查内自己用命换回来的。 胡老，只是最开始给他第一个机会的人，后来查内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拼来的。 第三次，查内还是同意了。 第29章：在黄泉 初次尝到甜头，就会有第二次，过分一点，再过分一点，反正他也不会反抗。 很多的霸凌就是从这样的第一次开始的。 这样的人是不会感觉到满足的。明明已经答应了查内不会有第四次，但是第四次还是出现了，还是以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方式。 第四次，胡老的大儿子提出条件，要娶查内的小女儿为侍妾。 对，不是娶回家做儿媳妇，而是做侍妾！那一年查内已经四十岁，胡老的大儿子也有三十八岁。而查内的小女儿才十三岁！ 一个三十八岁的男人要娶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做侍妾？怎么可以？ 要说查内的小女儿确实好看。那孩子继承了查内如水一般清澈的蓝色眼眸和查内妻子温婉的气质。但是这并不是她的罪啊！她只有十三岁！ 查内这一次不会答应了。让他割让财产土地，让他收留一个不合格的士兵，这些查内都答应了。但是让自己那如明珠一般的女儿嫁给那个猪狗不如的男人？他怎么肯？ 查内的反抗让胡老的大儿子开始恼怒，趁着查内不在家的时候，他派人跑到查内家里，硬是把那姑娘从家里拖了出来。 女儿的突然失踪急坏了查内的妻子。查内有两个侍妾一个正妻，下面有七个孩子，但是正妻所出只有那一个女儿。 当天妻子就病倒了，两个侍妾和妻子情同姐妹，昼夜轮流照顾正妻。但是这并没有让正妻好起来。半个月以后，正妻病死在了床上。 查内回家的时候，家里的白绫已经缠到了门上。进去才知道，女儿不知被谁掳走，妻子气病了，仅仅半月时间就死掉了。 妻子不知道那第四次条件的事情，查内家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查内家那个如明珠一样的女儿。 手持这长刀闯入胡家，查内强行抑制住了心中的怒气。他的女儿还在对方手里，他不能冲动。 查内第一次进胡家的时候，所有人看着他就像是看一个会跳火圈的猴子。查内最后一次进胡家的时候，所有人看着他就像是看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翻遍了整个胡家，查内没有找到女儿，或者说是没有找到活着的女儿。 在胡家后院的水池旁边，有一处刚刚翻新过的土地，掘开新土，女儿正躺在里面，没有棺椁，甚至没有一块草席裹着。 她的耳朵里鼻子里都是土，头发丝中间也都是，她的眼睛都没能闭上，目光放空着。脖子上一道深入喉咙的伤口，血液已经混合土壤，变得十分恶心。衣服还是在家时候常穿的那套，血液的痕迹干涸成褐色。 那是他的女儿，是他最心爱的女儿，是他……苦命的女儿。 这一刻，胡家人终于都慌了神，胡老大儿子第一个过去跟查内解释，说自己没有碰她之类的话，但是查内哪里听得进去这些。那是他的女儿，他如明珠一般的女儿，他们怎么可以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 查内爆发了。 他的耳朵就像是开了自动屏蔽功能一样，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不想听。这里没有好人，但凡这里有一个人关心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怎么会躺在这里？ 作为父亲，他并不好奇女儿是否失贞，连命都没了，贞洁还有何意义呢？不管是自杀还是被人所杀，一定是胡家人所为。如果不是他们逼她，她的女儿怎么会自尽？要是他们杀了她就更加可恶了，她才十三岁！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他从后院一直杀到了前厅。就连胡老的妻子和那个三岁的孩子都未能幸免。在查内的眼里，他们都该死，他们都是帮凶！ “这就是他还能转世的原因？”徐明子有些难以接受。 胡老是多么善解人意的人啊！在她进入地府以后，无数次追问胡老什么时候她可以转世，胡老都耐心地跟她解释，并且安抚她的情绪。 “对，我一生建功无数，手下士兵无不骁勇善战，刚正不阿。但是却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儿子。”胡老颇为心痛地说。 “查内是好人吗？”徐明子问。 “那你说，我是好人吗？哪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呢？”胡老知道，徐明子一定会问这个问题。 对于人生，她没有来得及体会，就离开了人间。生前父亲忙于政事，对她教导不多。在死后她刻意装作对所有事情都毫不在意，锤炼自己的法术，在众多强大的鬼差中名列前茅，成功晋升小地狱王。这缺失的一课，始终没有人为她去上。 “所以您原谅了他？”徐明子心里觉得查内又可怜又可恨。可怜为胡老一家鞠躬尽瘁，女儿却死在了胡家。可恨他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杀人，草菅人命。 “我原谅了他如何对得起我那死去的老妻？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可是我有有什么资格不原谅呢？做错事情的是我的儿子！”胡老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原谅查内了，还是没有办法原谅。 “如果是我，我选择永不原谅。”徐明子抿了抿嘴唇，目光中闪过一丝凶狠。 “那我选择原谅吧！不为别的，就是不想跟你一样。”胡老调侃道。 两个人的气氛瞬间从沉重转变成了轻松，胡老最会哄徐明子开心，如果薛怀仲知道胡老还在地府，是一定会去找他这个“上一任轮转王”讨教经验的。当然，不是的那个轮转王的经验，而是讨徐明子开心的经验。 “丫头，天快亮了，你记住你答应我的话，要相信我。” 两个人又聊了很久，聊到快天亮的时候，胡老终于起身，一把老骨头动起来咯吱咯吱地响。徐明子连忙起身，把胡老从榻上扶了起来。 “我答应您的话会记得的，您放心吧！” 把胡老扶到床上，盖好被子，徐明子打了个哈欠就上班去了。 彻夜长谈，徐明子略感疲惫。刚踏出枉死城，薛怀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昨天去哪了？”那语气严肃地有点不想薛怀仲。 “没去哪啊！你今天发什么疯？”薛怀仲的语气让徐明子有点不舒服，他这是在质问彻夜未归的出轨妻子吗？他什么资格这么质问他？ “你现在在哪？”往常徐明子生气，薛怀仲的语气就会软下去，但是这一次并没有。 “你要是想找我，半个小时后地府办公大楼见。”薛怀仲的态度让徐明子感觉不舒服，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挂掉电话。有什么事就当面说吧！ 半个小时后 从电梯出来，前台接待的小鬼差已经准备好早餐了，看上去是薛怀仲的手笔。 “轮转王来了？”徐明子想都不用想，薛怀仲肯定是等待多时了。 “等您半个小时了。”前台小鬼差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反正薛怀仲经常过来等徐明子，暗中，鬼差们都在讨论，轮转王大人是爱上了一块难啃的骨头。 “在办公室吗？”徐明子接过早餐。 “是的大人。” 徐明子的办公室里，灯没有打开。里面黑漆漆的，墙上的刑具还是那么吓人，徐明子却早就对这些东西免疫了。 “怎么不开灯呢？”徐明子显然是跟胡老聊时间长了，对薛怀仲也像是对胡老一样絮叨了起来。 “昨天晚上我去你家找你了。”打开灯，薛怀仲正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憔悴。 “找我？找我干什么啊？”薛怀仲平时并不会不打招呼就去她家，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即便是心里有一百分的喜欢，也不会做出逾越规矩的事情。 “嗯，找你说说话。不重要，我想说的是，柳河东。” 昨天晚上从徐明子家回来，薛怀仲的心里一直备受煎熬。一方面，那是柳河东真实的期望，她不想轮回了。她的名字并不在地府公民中，所以即便是让她魂飞魄散，也不违反地府的规矩。 但是另一方面，柳河东死了，徐明子怎么会不难过呢？她甚至连告别都没有跟徐明子告别。他要怎么告诉徐明子柳河东的事情？ 徐明子好歹晚上还睡了一会，薛怀仲却是一点都没睡。 “你见到柳河东啦？”徐明子一瞬间有些不知道从何解释起，毕竟让柳河东去做卧底的事情，从头到尾薛怀仲都毫不知情。 “她什么都跟我说了，然后……她跟我说不想轮回，求我……给她个了断。”薛怀仲说话有些结巴。 他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消息带给徐明子。 徐明子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她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就是一天晚上，薛怀仲竟然去了她的家，杀了柳河东？ “她有没有说什么？”徐明子过了许久才说话。 柳河东确实是这样，这两天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她知道原因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关心她。 “没有。”薛怀仲回答。 “这样啊！走了就走了吧！”徐明子说得不轻不重，但是脸上悲伤的表情显露无疑。 “嗯，解脱了。”薛怀仲附和道。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有些低沉。 “鬼差89757的下落找到了！” 卞城王毕靖激动地冲进了徐明子的办公室：“在黄泉！孟婆派人把他送回来了！” 第30章：次品 鬼差98757是有名字的，但是没有人会在乎一个末等鬼差的名字。他们被人呼来喝去，做着最低等最简单的工作。 不过俗话说得好，阎王易躲，小鬼难缠。末等鬼差手里权利不大，但是在很多时候却能决定一个新入地府者的生死存亡。 邬玉的事情被发现以后，鬼差98757得到消息，在防线未稳固之前，逃离地府，被枉死城地下的那群人安排到了黄泉。 黄泉和地府不同，并没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人驻留，进入黄泉的人很难藏住，鬼差98757在荒漠中徘徊了很多天以后，终于被黄泉守卫发现，送回了地府。 “今天一大早牛头就找我，我一猜就是有人逃往黄泉被抓到了，但是没想到是你们说的那个鬼差。刚关起来我就去找秦广王了，秦广王没在办公室我就上去找轮转王，结果还是没找到。你说这薛怀仲能在哪呢？” 卞城王毕靖挤眉弄眼的样子有些滑稽。 “牛头回去了吗？上次孟婆说要带什么什么发卡，我都买好了，叫牛头过来取一下啊！”毕靖是她的上司，即便是真的对他的话有不满，也不能随便训斥。更何况，徐明子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调侃起哄。 “牛头这会可能还真没回去呢！我怕有人劫狱，让牛头帮我看了一回。”毕靖在这种正事上还是很稳的，否则也没有本事坐上阎王之位。 “你们先过去吧！我找找发卡。薛怀仲，你跟前台小鬼差说一句，让夏春华上来找我。” 上次碰见牛头的时候，徐明子就答应牛头给孟婆买礼物，但是从那以后半年多的时间里，牛头都没有来过地府。东西买完了就一直放在了夏春华的手里。 “行” 夏春华虽说不知道这些小孩子的东西是徐明子买给谁的，但是还是郑重地放在了保险箱里面，既然是徐明子拿过来的东西，就不能出现问题。 从夏春华手里拿出一大包小女孩喜欢的饰品以后，徐明子去了地下的牢房。 牛头正打算乘坐电梯上去找徐明子，电梯停在99楼的时候，两个人相遇了。 “行啊徐明子！够意思啊！”牛头从徐明子手里接过大包。真正的绅士不会让女孩子提重物，即便是金刚芭比也不行。 “下次再过来提前托人告诉我，我再准备。”徐明子笑了笑。 “不会让你白费心思的，逃逸的鬼就交给我吧！”牛头看着徐明子也高兴。把这包东西拿过去，孟婆肯定会高兴好几天，他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好。” 徐明子和牛头不是很熟，反而是跟马面更好一点。马面性格开朗，特别会说些讨小女孩开心的话。最开始都是马面过来采购孟婆喜欢的东西，然后结识徐明子以后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徐明子，然后牛头什么时候出公差再取回来。 监牢里面，徐明子第一次看到了传说出的鬼差98757。 和想象不同，他竟然是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子，穿着打扮很时髦，头发甚至还烫了个卷。眼睛不小，戴着透明框的眼睛，大概是什么新材质做的。 “你认识这个女人嘛？”薛怀仲手里拿着邬玉的照片。 看起来审问才刚刚开始，毕靖还在想办法联系秦广王，这件事非同小可，需得秦广王知道才行。 “认识。”小胖低着头，见薛怀仲问话才微微抬起头。 “她叫邬玉，是个市长夫人。生前遗弃父母和女儿，应该被判入畜生道。”薛怀仲不紧不慢地说，小胖的喊却冒个不停。 “但是有人帮了她，不仅仅是减轻了她的刑罚，还为她安排了一个很不错的转世。” “不是我！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我就是带她去拿了刑罚单，这里面没有我的事！”小胖着急地辩解道。 徐明子没有说话，跟牛头在旁边看着。不是自家的事，牛头并没有非常的上心，反而是有些看热闹的感觉，要是有一把瓜子是再好不过了。 “徐明子，你说这里面真没他的事吗？” 地府黄泉本是一家，当年黄泉有难，地府首当其冲。所以两边的人并没有隔阂，从给孟婆买小发卡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来。 “要是没有他的事，他干嘛要逃到黄泉去呢？是吧！”徐明子说。 “也是，但是他这心理素质是真的不行啊！说了两句汗就下来了，要是秦广王大人来了，他还不得尿裤子？”牛头揶揄道。 直男牛头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男人，敢做不敢当。 “是吧！”徐明子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是地府的人，被黄泉的如此嘲笑，徐明子的心里有些别扭着。 那边，询问还在进行着，气氛极其严肃。 “没有你的事？那你为什么逃得那么快？是谁给你的消息？”不说实话！薛怀仲显然有些生气，连语气都更加冰冷了起来。 “大人，我会死吗？”小胖没有回答薛怀仲的问题。 “你如果不是死了，为什么会在这里？”明知道小胖问的是什么，可是薛怀仲就是不回答。一方面，算是薛怀仲一点点的小孩子气，另一方面，其实他也是不知道的。 这件案子背后牵扯太多，甚至还有人间的事，到底怎么解决八成还得十殿阎王开会决定。 “薛怀仲，交给我吧！”徐明子这个时候走到了薛怀仲身边。 这样是不行的，明显看出这小胖子很怕魂飞魄散。如果没有一点好处，他为什么要出卖那些狠角色呢？徐明子突然想起夜里胡老对她说的那番话：哪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呢？ “我是徐明子，你叫什么名字？”徐明子跟薛怀仲招呼了一声，让薛怀仲出去拿两个凳子。 “我叫温俊雅。”小胖还是有些害怕。 “俊雅啊！你是哪里人？”徐明子竟然温柔了起来。薛怀仲拿着凳子的手猛然一抖，她这是搞什么名堂？ “河北，河北灵乐市人。”小胖回答道。 “英年早逝，你爸妈一定很难过吧！”徐明子眼神中略带忧伤。 “还好，我家有一对双胞胎弟弟。”说起父母，小胖的头似乎更加低了些。 “坐着聊吧！不用害怕，地府不会让每一个鬼差平白无故死去的！我也是从鬼差做上来的，相信我。”徐明子把刚刚薛怀仲拿过来的凳子拖过来，示意小胖坐下。 小胖似乎还是有些害怕，但是已经没再冒汗了。 “有一对弟弟的感觉怎么样？”徐明子竟然温柔地笑了起来，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薛怀仲不相信徐明子对待一个犯错的鬼差会笑。 “不怎么样。”小胖还是闷闷的，眼神躲闪，要么是低着头，要么是盯着监牢的铁栏杆看。 “弟弟们比你小几岁？”徐明子打听别人家常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居委会大妈。 “十七岁。”小胖回答。 “那年龄差距不小啊！你死的时候他们多大？”居委会大妈大概是不会问后面那个问题的，但是徐明子会。 “两岁吧！”小胖有些不太确定。 “我高中时候就住宿，上了大学就更不常回去了，跟他们没有什么感情，也不是很关注。”小胖解释了两句。 “住宿好玩吗？我生前都没有出门的机会。”徐明子问。 “环境肯定是不好，但是人多热闹，一起打王者，攒钱凑个电脑打lol。也挺有意思的。”说起学校的事，小胖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真好。你打游戏厉害吗？”徐明子问。 “厉害啊！我们大一的时候社团组织lol比赛，就在我们校内机房，就那个电脑，我照样拿了个五杀！”聊到游戏，小胖立刻神采飞扬起来。 “真不是跟你吹，要不是我第二年生病了，肯定能再得一次冠军！” “你是病死的吗？”徐明子趁热打铁问。 “是啊，我大一下学期就生病了，在医院躺了一年，然后死在了手术台上。”小胖说的时候并没有跟大的悲伤，大概是时间久了，对死亡也变得麻木了。 “什么病？急病吗？”徐明子听得有些不舒服，为什么他说到死亡的时候没有一点情绪，反而还是延续了聊游戏时候的高兴。 “不是，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就有了。但是我小时候国家有计划生育政策，所以我爸妈就没再生孩子。高中时候政策改了，我爸妈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小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委屈。 “怪不得。”徐明子开始还疑惑为什么他和双胞胎弟弟们的年龄相差那么多。 “我生病的时候我爸偶尔过来给我交个手术费啊什么的，我妈一次都没来过。平时照顾我的都是我女朋友。”小胖不喜欢说起家里，但是好像很喜欢那个女朋友。 “你也不要太难过，家里弟弟太小，妈妈当然要照顾弟弟啊！”徐明子安慰道。 “哈哈，算了吧！我那两个弟弟有保姆照顾，根本用不到我妈。她就是看不上我，觉得我是次品，是不值得花时间照顾的孩子。她生了我，所以得给我钱，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小胖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 次品？什么样的母亲会把自己的孩子叫做次品 第31章：孟婆…妈？ 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别的国家，都存在着很多双胞胎家族，在央视某节目中还公开报道过“双胞胎村”。这证明了，当家族长辈中有存在双胞胎的话，孕妇生产双胞胎的几率会大很多。 小胖的妈妈就是在这样的家族中长大的，所以小胖出生的时候就有一个双胞胎哥哥。温家爸妈给双胞胎取名温俊文，温俊雅。 两个人虽然是双胞胎，但是从出生开始，小胖就没有和哥哥一同生活过，他因为先天性心脏病，不得不住在当医生的爷爷家，以便于爷爷随时监控他的病情。 一场手术，然后又是一场手术。补补这，再补补那。小胖在上初中之前都是这样过的。 缺失了父母的教育陪伴，初中时期的小胖非常叛逆。翘课打架几乎是家常便饭，泡在网吧打游戏被教导主任抓到也没有丝毫的畏惧——反正爸妈会出钱贿赂教导主任。 与小胖的不听话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父母身边长大的温俊文就听话得多。因为没有经过那么多的手术和激素类药物的摧残，温俊文的身体就健康得多。 小孩子的三观是很容易受到大人影响的，从小就被父母灌输“弟弟又惹事了”“弟弟又要做手术，得用很多钱”这样的话，温俊文很不喜欢自己的弟弟。觉得虽然是双胞胎，但是弟弟却是家里的耻辱。 终于有一天，矛盾爆发了。奶奶在突发脑溢血后离世，小胖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自然是非常的伤心，接到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但是哥哥温俊文却借口中考，没有为奶奶守灵。 这加剧了兄弟二人之间的矛盾，办完丧事，小胖第一次主动回了父母家。 “当时我真是气疯了，他和爷爷奶奶感情不深的话，可以从来不主动探望，但是他不能连奶奶去世都不到场啊？我去找他了，把他打了一顿。”小胖有些懊悔的说。 “可是我真的没想杀了他，他是我亲哥哥。” 狠狠的揍了温俊文一顿，小胖的心里舒服多了。但是第二天，他就接到了哥哥去世的消息。 原来，兄弟两人都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过是小胖的发病时间早，哥哥温俊文的发病时间晚。被弟弟揍了一顿，温俊文心里别提多生气了。不过并没有什么很严重的伤，想了想也是自己不对，就没有告诉爸妈。 爸妈从葬礼回来也是身心俱疲，没有过分关注温俊文。晚上吃过晚饭，温俊文突然倒在了地上，嘴唇变得乌紫色，脸色发青。 急性发病，心脏动脉血管破裂，从发病到去世，只有三个小时。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父母就知道了小胖在葬礼结束以后打伤了温俊文。即便是主治医师再三强调，温俊文先天性心脏病的发病因素是病毒感染，而非殴打。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你没有因为小时候吃的那些苦而迁怒哥哥。我相信，如果你是健康的那个，你会很好的照顾弟弟吧！”徐明子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赌对了。 人都是有心的，鬼当然也有。当一个人将心比心，站在对方的角度，试着和对方做朋友的时候，总会看到对方闪光的一面。 小胖是个坏人吗？其实是个挺好的人。至少知恩图报，孝顺，而且不极端，即便是和父母哥哥关系并不亲近，也没有真正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哥哥温俊文也并不是个坏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所以宁愿挨打也不愿意一错再错。如果他还手，难道他真的打不过那个不能运动的小胖吗？其实未必。 初中生，青春期，徐明子完全可以理解打一架这种行为，哪有兄弟姐妹不打架的呢？就算是自己的姐姐，生前也会为一块好看的布料和自己凶上几句，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凭此就能说姐姐不爱自己吗？姐姐可是为了自己送了命！ “我不是个好哥哥，我可以是个好哥哥，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敢看我妈，我怕看到我妈的时候，我妈又会说我杀了我哥，说我是个次品，是个废物，她说的话太难听了。”小胖有些委屈的说。 “你不是你妈妈说的那样的，只是你妈妈太痛苦了，她太想念你的哥哥了。”徐明子不知道怎么为这位母亲辩解，她却是是做错了，她有两个儿子，她只在意大儿子的感受，却不在意二儿子的感受。 命运对她最大的报复，就是让她先后失去这两个优秀的孩子吧！ “徐明子，其实我之前听过你，但是你跟我想想得一点都不一样。”地府里的传说小胖也都听过，徐明子是一个杀鬼不眨眼的女魔头，所有鬼差只要犯一点点的错语，都会被处以极刑。 “那你呢？我听说你是地府的叛徒，可是你不也只是个听话的孩子嘛！”徐明子笑着说。 “我真的没有做，我是收了黑钱，但是我没做伤天害理的事，他们给我钱，告诉我刑罚的事情是他们做的，想要活命，就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小胖敞开心扉，对徐明子说了实话。 “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等会秦广王来了你也这么说就行。你放心，你是个好孩子，我保着你，不会让你灰飞烟灭的。”徐明子站起身，回过头，原来三位阎王已经等待多时了。 “徐明子……大人。如果我还能出去，你能带我去望乡台吗？你说的对，我应该做一个好哥哥，起码，好好看看那两个弟弟吧！”小胖也站起身，倒不是要离开，而是起身送徐明子离开监牢。 “好，我答应你。”徐明子说。 从监牢出来，徐明子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真的做到了。 “进去审吧！别太凶，他应该会告诉你的。”徐明子跟秦广王蒋尧说。 “好，毕靖，你陪我进去吧！”一般来讲，跟在蒋尧身边的应该是薛怀仲，但是今天蒋尧居然叫卞城王毕靖陪同审问。 “哎！”毕靖乐不可支地进去了。一只脚踏进去的时候，还停了一下，回头对薛怀仲挤眉弄眼，表情有些滑稽。 薛怀仲被毕靖和蒋尧弄的有些尴尬，虽然说他喜欢徐明子人尽皆知，但是这么撮合确实有点太过了吧！ “牛头大哥呢？”徐明子望了一圈，没见到牛头。 “回黄泉了，早就走了。咋啦？”薛怀仲见徐明子到处张望，有些小情绪了。对牛头也温柔，对那个小胖鬼差也温柔，怎么就对自己这么冷淡呢？ “没留下什么东西给我啊？”徐明子问的是孟婆的清单，但是薛怀仲好像是误认为什么信物之类的东西。 “人家牛头大哥是黄泉的人，就算你想联姻也得问过孟婆先啊！”薛怀仲没好气地说。 “你这个人还真是龌龊！我找他就为了联姻啊？我就不能有点私事？”薛怀仲越是想知道，徐明子就越是欲盖弥彰。 “那你有啥私事啊？非得找他？找我不行啊？”薛怀仲气鼓鼓的样子颇为好笑。 “找你啊，也行，你说吧！孟婆都喜欢什么衣服什么鞋子，我去买。然后你给孟婆拿过去啊！”意识到被徐明子耍了，薛怀仲竟然心情不错，这才是她认识的徐明子啊。 “给你，我都没打开。”说着，薛怀仲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微微发黄的纸。 “好。” 地府这边，一切进行都非常顺利。但是黄泉却…… 小萝莉生气了，生了很严重很严重的气。 陪孟婆玩了两天，应亭有些飘飘然，原来孟婆真的只是一个小萝莉，不仅仅是外形可爱，内心也无比单纯。于是应亭逐渐放松了心中紧张的情绪。 但是这一放松下来，果然就出问题了。 早晨应亭还特意早起了一些，找了个模具，给孟婆煎了一颗花朵形状的蛋，配上小孩子爱喝的甜牛奶，送到了孟婆的房间里。 孟婆喜欢赖床这件事全黄泉都知道，偏偏就是新来的应亭不知道。 轻轻敲了两下门，没有人回答。应亭以为是小萝莉睡懒觉，打算“以身犯险”，把小萝莉从床上拉起来吃早餐。 “孟婆？小可爱？起床啦？”应亭端着餐盘，轻声地叫。 “不起。”这不是小萝莉的声音啊！！！！ 应亭顿时有些慌了神，这是什么状况？孟婆被人绑架了？ 放下早餐，应亭直接冲进了内屋，里面的场景……可以用香艳来形容。 床上的女子身材曼妙，抱着一个小黄鸭玩偶，黑长直的头发有些凌乱，穿的睡衣是粉色的长裙，大概是因为睡觉不老实，裙摆围到了腰间，漏出修长笔直的细腿。隐约好像还能看见里面小内内的颜色？ “啊！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床上的女子大声尖叫，使出一记无定掌，把应亭打到吐血。 这……这妹子谁啊？孟婆吗？还是孟婆……妈？没听说有这号人物啊？ 眼下看是惹不起这长腿美眉了，溜了溜了，送个早餐真是惊险万分！应亭临走还不忘擦擦嘴角的血，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样，传到地府去他还混不混了？ 第32章：比心 慌慌张张从孟婆的房间离开，应亭直接冲着马面家就跑了过去。马面家住的也是那样风格的小草屋，是孟婆统一规划的。牛头和马面的家都离孟婆家很近，方便孟婆召唤。 应亭起得不算早，马面已经从家里出来，巡视黄泉鬼魂投胎情况了。牛头今天去地府送逃逸鬼差，巡视的差事只能落在马面一个人身上。 黄泉和地府同归酆都大帝管束，在黄泉，孟婆的身份相当于地府的阎王，不过地府由十殿阎王共同掌管，黄泉却只有孟婆一个人。而牛头和马面的地位，就相当于十殿阎王下的小地狱王。这也是牛头见到十殿阎王要叫大人，而见到作为小地狱王的徐明子却可以直呼其名的原因。 在牛头和马面之下，黄泉也有很多的管事，但是没有什么特定的名字，就叫小鬼。这些小鬼们都是成精的动物植物甚至老物件，没有积攒够转世为人的功德，在黄泉“打工”修炼，积攒功德。类似于地府的鬼差，但是实际上鬼差很看不起他们。 到了人家的地盘，应亭就算是看不上，也得低下头问小鬼们关于马面的去向。好在小鬼们都非常善良，见外来的贵客要问马面大人的去向，就立即告诉了。 “马面这个时候应该在奈何桥上巡视。”小鬼对应亭说。 经过多方询问，应亭终于找到了奈何桥。 奈何桥是一座拱形桥，下面流淌着的河叫忘川河。忘川河里的水是黑色的，传说，忘川河里的水都是来逝者的眼泪。 桥桩是石头做的，上面刻着的是应亭看不懂的文字。像是上古时期的字符，应亭猜测那是孟婆时期的文字吧！ “马面！马面！你们黄泉的人不用手机是怎么活下来的？”应亭在地府习惯了无线电联系的便捷，对这种“通讯全靠吼”的落后感觉十分不适应。 “习惯了就好了。你今天怎么过来了？”马面耸了耸肩。 今天的马面比应亭第一次见的时候清爽了很多，小丸子头没有了，头发用发胶固定成人间小鲜肉明星的样子。 “啊！对，我今天好像看到孟婆妈了！”应亭想起那香艳的场景，心跳又快了起来。 “孟婆？妈？不能吧，我从建立黄泉的时候我就跟着孟婆，也没听说孟婆还有妈啊？”马面被应亭搞得有些懵，说话竟然也颠三倒四起来。 “我感觉像是孟婆大人的母亲。孟婆大人又不是孙悟空，难不成还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可？”应亭被马面的话搞得有些尴尬。 “你从那看见的？”意识自己失言，马面的脸腾得红了。 “就在孟婆家里啊，我早晨做了早餐，给孟婆送过去的时候。发现孟婆家有一个成年女人。”应亭有些神秘兮兮的说。 “啊，那就是孟婆啊。你叫她起床了嘛？”马面听到应亭说是在孟婆家看到的，心里就明白个大概了。 “啊？叫了啊。”这次换应亭惊讶了。孟婆不是个小萝莉嘛？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大长腿美女了？ “安息吧！兄弟。”马面似乎是在憋笑地打量着应亭。 “什么啊？”应亭被马面的笑搞得有些害怕了，叫醒成年的孟婆会有什么后果吗？ “没事。”马面没有理应亭，转过身去巡视投胎情况了。 “你别走啊！你说明白啊！” 应亭看着马面离开的背影，非常想冲过去拉住他。但是奈何桥尽头是投胎鬼魂喝孟婆汤，重新投胎的地方。即便是应亭，也不能随意进去。 尤其当小鬼们看到他们的马面大人并不是很愿意搭理眼前这个陌生鬼的时候，更是不会放行了。 心里的疑惑还没有解决，应亭只能先回去了。 地府里，审讯进行得非常顺利。 虽然秦广王和卞城王两大阎王共同审问，但是小胖温俊雅并没有非常紧张。有问必答，没到十分钟，毕靖已经把邬玉的事情说了个大概，甚至主动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按照小胖的说法，他第一次拿黑钱的时候，是在做鬼差半年的时候。 小胖在地府鬼差中间并不显眼，他的外貌不出众，在工作上没有表现的机会，但是因为担心哥哥温俊文，他还是坚持在地府工作。 不同于祝遥的运气好，能被徐明子发现然后直接得偿所愿，打听关于弟弟的事情。小胖这样的末等鬼差想要打听事情，只能和其他鬼差处好关系。 和人间一样，想要求人办事，就要拿出小钱钱作为“诚意”。 末等鬼差的工资并不高，尤其是在需要花钱“表示诚意”的时候，钱就变得更加重要。 在这个时候，小胖认识了一个叫“茅哥”的鬼市商人。茅哥很有钱，几乎垄断了鬼市的电子市场。 茅哥说他找到了小胖的双胞胎哥哥温俊文，他没有投胎，还留在地府服刑。 接着，这个茅哥还说出了温俊文的外貌特征。其实小胖是不相信的，地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坏人。他还是知道的，他这样的末等鬼差，要是认真工作，还是有机会的。要是跟那些坏人同流合污，他就得灰飞烟灭。 但是当茅哥清楚得说出温俊文的一切，小胖相信了。他们两个是双胞胎，但是几乎没有什么一样的地方。如果只是单纯的调查他，应该不会知道这么清楚。 小胖相信了。 第一笔生意，就是在这个时候谈成了。 茅哥答应小胖，做满十次就让他见温俊文，但是茅哥又说他是见小胖和温俊文兄弟情深，才找到他的。钱还是要给的，这样给茅哥做事的其他鬼差就不会知道。 人死了多半是有遗愿未了的，怎么能顾忌每个人有什么遗愿呢？经过茅哥稍稍调拨，小胖就轻易的相信了。 这样的事做了，小胖做了七次，其中每个人的资料，小胖都有心得收集了起来，他本是想留着，以防茅哥赖账，不让他见温俊文。 这次事发的邬玉，就是小胖做的第一单。 事发以后，茅哥通知小胖，说已经为他安排了去处，让他不要回地府，还说等他哥哥温俊文受刑以后，就会去找他。如果不接受安排，地府会直接用销毁枪毙了他。 小胖怕死，活着时候怕，死了也怕。 活着的最后一年，他在医院躺了一年。爷爷年纪大了，又住六楼，没有电梯，在一次下楼梯的时候，摔裂了骨盆，没有办法来医院看望他。 他的身边只有女朋友一个人，女朋友和家人商量了以后，决定休学半年，陪他度过手术，但是那场手术失败了。 没有成功修补心脏瓣膜，不过命并没有交代在手术台上。小胖跟女朋友提出了分手。 提出分手的那天，女朋友走了。 第二天，她带着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出现在了医院。 “温俊雅，今天我家人都来了，我就问你一句，你要跟我分手吗？你说娶我是假的吗？”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小胖的心似乎更加痛了。 他怎么舍得和女朋友分手，他们确实年纪小，但是感情非常深。可是他的病这么严重，有今天没明天，怎么能给她下半辈子安稳和幸福？ “小馡，我骗你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叔叔阿姨，我不能娶你，不能跟你在一起。”小胖说出这话的时候，呼吸都有些急促。 “温俊雅，我告诉你，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我把我爸妈，把我爷爷奶奶带过来，就是告诉你，他们是支持我们的。病会治好的，等治好了，你得加倍对我好！你知不知道！” 小胖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哭了，还是在第一次见岳父岳母的时候。 他要活着，他得给小馡一个交代。 半年后，第二次手术，小胖没有手术室上活着出来。 “秦广王大人，你说我会灰飞烟灭吗？”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以后，小胖在最后问。 “你啊，不会，但是鬼差是做不了了。具体会怎么处置还得我们商量。”秦广王说。 说完，秦广王从监牢里出来了。 薛怀仲看了看徐明子，徐明子看了看薛怀仲，两个人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薛怀仲笑着问。 “没什么啊！你不觉得这孩子其实挺有意思吗？” 感情徐明子是在笑这个小胖啊！薛怀仲的脸突然就黑了，变脸速度堪比川剧变脸。 “这样啊。”薛怀仲转过了头，没再看徐明子，就差脸上用笔写着“宝宝不高兴了，你快来哄宝宝” “你们都觉得他是个犯错的鬼差，我却觉得他只是个孩子。人会对向自己表示善意的人更加亲近，我是不是有点厉害，我让他全部说出来了。”徐明子沾沾自喜道。 “是吗？那我向你表示的善意你收到了吗？”薛怀仲撅着嘴，一脸傲娇。 “你什么时候表示啦？”徐明子撇嘴。 “有啊！你看，你看！”说着，薛怀仲把双臂抬起来，在头顶比了一个心。 “你老土死了，现在比心都这么比，你看！” 徐明子把薛怀仲在空中的手硬拽了下来，然后掰起了薛怀仲的手指，食指和大拇指的手指肚碰在一起。两个人的手碰到一起，空气里散发出暧昧的气息。 第33章：上贼船 审判的人离开以后，小胖坐在凳子上有些无所适从。等待他的究竟会是什么？他心里其实没什么底。 “徐明子……大人，你过来一下。”小胖试着叫徐明子到身边来。 徐明子和薛怀仲的暧昧气氛被打断，薛怀仲心情不错，即便是被打断也并没有多么不开心。 “你就叫我徐明子吧！大人有些疏远了。”徐明子看出小胖对于大人两个字的不适，于是很痛快地说。 不同于人间古装电视剧，在地府，大人只是一个敬语，就像是“先生”“女士”这样。下级对上级会叫大人，但是朋友和朋友之间哪有人喊“某先生”“某女士”的。小胖这是把徐明子当成朋友了。 跟在徐明子身后，薛怀仲也走进了监牢里。 最开始审问小胖的就是薛怀仲，凶巴巴的样子令小胖有些恐惧。即便是这次进到监牢的时候薛怀仲的表情还算和蔼可亲。 “他们说要怎么处理我了吗？”小胖弱弱地问。 “他们没说，应该是要交给我处理吧！”徐明子这话说的没什么自信，说到底不是自己腰斩小地狱的事情，自己一个人拿不了主意。 于是说这话的时候，徐明子的眼睛望向薛怀仲。首先，邬玉的事情是发生在第十殿的，薛怀仲有绝对的处置权；其次，小胖所在的第一殿，阎王是秦广王，只要自己做的决定公正，看在薛怀仲的面子上，蒋尧也不会说什么。 “行，你觉得怎么办合适？”徐明子向来公私分明，薛怀仲并不担心她会偏袒小胖，即便小胖和徐明子好像挺聊得来的。 “温俊雅，你泄露地府机密，暗中收取贿赂，剥除鬼差身份，剥夺投胎资格，你可认罪？”徐明子郑重其事地对小胖说。 “我认罪。”小胖不知道徐明子要说什么。但是她说过，她不会让她灰飞烟灭的。即便是无法投胎，也无所谓吧！ “罚你在黄泉苦修十万年。你可有怨言？”徐明子开口就是十万年，小胖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十万年，黄泉十万年！他从死后到现在才不到二十年，竟然犯了错误被罚苦修十万年。 “我……没有。”经过半秒钟的犹豫，小胖就决定了以后十万年的生活。 “那就好。最近几天好好休息，案子查清楚以后我派人送你去黄泉。”徐明子再次看向薛怀仲，似乎是在询问这样的处罚是否得当。 “就这样吧，我找机会向秦广王说就行。你得先在监牢待一段时间，等和你有关的部分处理完才能去黄泉。”薛怀仲对徐明子的处理方式非常满意。 不能把所有犯错的人都塞到黄泉去，但是总有一些人，他们是好人，只是一时走过了道路。人活着已经很艰难了，死了以后更应该被善待。 地府不是一个温暖的地方，这里有光，却不是阳光，这里有太阳，却是假的太阳。曾经这里是邪恶和污秽的聚集地，直到有一天酆都大帝改造，这里才逐渐有了人味。 恶鬼得到了惩罚，善良的鬼可以顺利投胎。从前酆都大帝说过：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人都应该是有人性的。 在徐明子眼里，刀疤那样的人就是酆都大帝口中的恶鬼，他们即便是死了，也罪无可恕，只有灰飞烟灭才能让地府众鬼一解心头之恨。 但是像小胖这样的人，心中仍有人性，只是急于求成，铤而走险，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而且积极交代问题。这样的人即便是在人间也是可以得到减刑机会的，地府的鬼魂都来自人间，自然也要学习人间的优良人性。 跟小胖说清楚处罚以后，徐明子和薛怀仲就要离开了。 “等一等。”眼看着徐明子要走了，小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叫住了徐明子。 “大人，求求你，我想去望乡台再看一眼我的家人和我的女朋友，就看一眼。然后我就去受刑。哪怕你给我再加几万年也行。”小胖的眼神里写满了渴望。 “你应该知道，温俊文早就投胎了吧！”徐明子没有立即答应。 按照小胖的说法，温俊文是早他三年去世的。人间三年，在地府相当于一千多年，服刑的上限是一百年，超过一百年的鬼是没有机会重新做人的。 如果小胖的哥哥温俊文不是什么恶贯满盈之人的话，他应该早就投胎了，并且在人间已经一两年了，不应该是像那个茅哥告诉小胖的那样，仍在服刑。 “他没有投胎。他……没有投胎的机会了。”徐明子没有直接答应，这让小胖期待的眼眸有了些许的暗淡。 “为什么？” 温俊文死的时候才上高中，按理说一个高中生能犯下多大的罪孽呢？ “他啊……我听说上高中的时候他和我们学校好多小姑娘都有不正当关系，甚至有好几个小姑娘还为他打过胎。”小胖的语气中带着不屑。 这些话是学校的传言，本来小胖是不信的。但是茅哥告诉他，他哥确实是这样。 “他有没有机会，我查查就知道了。你说的暂时我不会答应你。下次见面再说吧！”徐明子被小胖的话搞得有些难受。 什么叫跟好几个小姑娘有不正当关系？如果他真的在乎他的哥哥，就应该在高中的时候调查清楚这件事。 如果有，他应该劝他的哥哥，如果没有，他至少应该收回自己的话，管好自己的嘴，而不是成为这场校园嘴炮的参与者。 就这么一句话，徐明子对小胖的评价低了很多。 没有管小胖挽留的话，徐明子和薛怀仲直接走出了监牢。 “现在就查。”徐明子有些气恼地对薛怀仲说。 “查就查呗，你生什么气啊！”徐明子这脾气来的猝不及防，薛怀仲觉得有些奇怪，从陈仙儿来了以后，徐明子的脾气就好了很多，今天突然又发脾气了。为啥啊？ “他怎么能这么说他哥啊！不管有没有这个事，他都应该多关心他哥啊！”徐明子也不隐藏，把自己对小胖的不满说了出来。 “冷静冷静。”薛怀仲不知道从那开始安慰起她。 “我怎么冷静，我都后悔让他去黄泉了，黄泉的活儿比咱们这轻松多了。十万年，够他把他想看的人看个便了吧！”徐明子抱怨道。 十万年对徐明子来讲并不算长，她在地府生活将近三亿年了。十万年不过似乎眨眨眼就过去了而已，放在人间也不过是三年，三年的时间里他可以无数次去望乡台看他想看的人。 “他自己不识趣，你不要气着自己。”薛怀仲心里暗骂那小胖子是个没眼力的。 “算了算了，谁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不管这事了。”徐明子心里还是不爽。 薛怀仲难得这次没有缠着徐明子，而是去找了秦广王。 秦广王这边，“茅哥”已经现出原形。 茅哥名叫茅太升，确实是鬼市商人，在鬼市电子市场方向上有着不错的成绩。但是要知道地府可不是人间，即便是商人，赚到手的钱也要交给地府，只留下小部分基本工资。 “查着什么了没有？”薛怀仲进门就问。 毕靖和蒋尧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都是愁容满面。 “合法商人，叫人去找了。”毕靖翻着手里一打资料，想要找出漏洞。光凭小胖的证词只能说明茅太升做过这一次，如果没有别的证据，茅太升是绝对不会交代别的事情的。 “拉倒吧，他要是合法商人地府就没有不合法的商人了。用不用我帮你们走点歪门邪道？”薛怀仲对这种事情最得心应手。 “你有什么歪门邪道？”这话激起了毕靖的兴趣。 毕靖的性格跟薛怀仲有些许相似，两个人都有些不务正业。毕靖好美色，地府里来过几个美女都逃不过薛怀仲的法眼。薛怀仲也好美色，却只好徐明子的美色。 “钓王八玩过吗？”薛怀仲点了一句，毕靖立即就领会了意图，但是蒋尧这样的正经人却是一点都没明白。 “你俩说啥呢？”蒋尧忍不住问。 “你先忙你的，这事交给我和卞城王吧！” 其实这也是薛怀仲有意拉拢毕靖，眼看着毕靖有“上贼船”的趋势，不抓紧可就溜了。 “你们能办妥？”蒋尧问道。 毕靖是个不靠谱的，没事断徐明子办公室的电玩，薛怀仲更不靠谱，把这种正经事交给这不正经的两位，能办好么？ “咋办不妥？你就放心吧！”薛怀仲答应道。 毕靖和薛怀仲其实早就想到一块了。但是说实话毕靖和蒋尧不是特别的亲近，所以也不敢说，让薛怀仲说出来，自己帮忙，也能落掉好处。 毕靖也不是个傻子，眼看着徐明子都站好队了，自己如果硬要投往敌营，势必徐明子会跟自己翻脸，到时候自己这第六殿都得被徐明子闹个不得安宁。 毕靖和包越不是一个性子，包越的想法跟毕靖也大相径庭，这次的船，他是上定了。 从蒋尧办公室出来，毕靖直接就跟薛怀仲坦白了自己的想法。 “我已经把人安排过去了，下面有人托着，不怕这茅王八不上钩。”毕靖的动作真是快。 “那你上船啦？”薛怀仲拍着毕靖的肩膀。 “上。” 第34章：理解 被薛怀仲“抛弃”以后的徐明子一个人在腰斩小地狱瞎逛。心情不好，夏春华在身后跟着也被赶走了。 腰斩小地狱里还是惨叫声不绝于耳，每天都有新来的鬼魂，也有即将离开的鬼魂。区别他们的方法很简单，新来的鬼魂一直在哀嚎，受刑时间长的孤魂却已经麻木。 “这位老先生为什么进来的呢？”角落里是一个徐明子没见过的生面孔，应该是新来的。 “回禀小地狱王，是因为生前带头批斗过自己亲生父亲。”在附近监督服刑的小鬼差付有上来解释道。 “他的父亲犯了什么错？”徐明子接着问。 “特殊时期，他父亲为人诊病，被定了流氓罪。”付有解释道。 付有对这段历史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当初付有的爷爷就是因为私藏书籍，被下放到了牛棚做杂役。父母也受了牵连，家道中落。 “还真是个畜生，付有你有兄弟姊妹吗？”徐明子还算喜欢付有，文文静静的男孩子，做事认真，性格随和。 “有啊，我有个哥哥有个妹妹。我当初上学没钱，就是我哥去矿场打工挣钱供我上学的。”付有颇为骄傲地说。 被家人爱当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什么样的？”徐明子把问题抛给付有。 “长兄如父，我哥哥比我大了六岁。在家念书的时候，他常买麦乳精给我喝，告诉我喝麦乳精补身体。我妹比我小两岁，她爱跟我抢东西，偷偷吃我妈给我煮的鸡蛋。”付有回忆起在家的时候，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 “那你一定很喜欢你哥吧！”徐明子也被付有的笑感染了。 “其实我更喜欢我妹，跟我哥在一起，我总觉得不自在。我哥把钱都花给我了，自己明明都处了对象，却因为没钱，人家姑娘爸妈不同意，一直结不了婚。”付有说着说着脸色就变了。 这是想起伤心事了。 多艰难他才上大学，可是他却在大学校园里……做出那样的事情。他就算死了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父母兄妹啊！ “那个年代就是这个样子嘛！现在不是好多了吗？”徐明子难得不凶的安慰了付有几句。 “小地狱王大人，你是不是有心事啊？”付有从徐明子踏入腰斩小地狱的第一时间就看出来了。 徐明子喜怒无常，付有算是和徐明子相处时间久了的，徐明子几乎天天巡视腰斩小地狱，偶尔打听打听各个服刑鬼差的情况，心情好的话，转一圈就出去了，心情不好就要找人聊天。 付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徐明子抓过来聊天了。 “今天见了一个犯错的鬼差，难得我有耐心，跟他聊了两句。他说自己和双胞胎哥哥不在一起长大……”徐明子把小胖的故事避重就轻的讲给付有。 这避重就轻的重，自然就是地府机密事件；而轻就是小胖家里的事情。 按理说作为上司，徐明子是不应该八卦这些事情的，但是她实在是想不通。又不愿意跟薛怀仲分享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到底这付有是自己人，乖乖巧巧的小男孩，徐明子信得过他。 而且最重要的是，以前听白糖说过，付有有一个哥哥。聊这些东西，付有可能算是首选了。 “所以小地狱王大人是觉得温俊雅有些虚伪？在外人面前说自己哥哥的传言？”付有到底是聪明人，三句两句就听明白了徐明子心里的困扰。 “嗯，因为涉及到了一些机密事件，我需要判断出这个人靠不靠谱。”徐明子稍微掩饰了一下自己对于人性的难以直接判断。 “大人不用太担心，既然他跟您说哥哥的事情，就是把您当成朋友了。家丑不可外扬，我觉得您说的这位鬼差不像是个傻子。”付有全部听下来，最惊讶的是徐明子突然之间的变化。 在付有刚刚进入地府的时候，他最怕的不是大boss卞城王，不是喜怒无常的轮转王，而是徐明子。 在付有上大学的年代已经开始提倡女同志也能顶半边天，但是在工作和生活中，对女同志的歧视依旧存在。 徐明子能在地府公职人员几乎全是男人的情况下，成为小地狱王中的名人，一定不只是靠男人的。 长时间工作相处下来，付有眼里的徐明子简直就是地府一块砖，尤其是这些年蒋尧和薛怀仲走得越来越近，徐明子的势头甚至要盖过应亭。 付有也越来越敬佩他，徐明子最大的特点就是行事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会决断出最合适的解决方法。这样的徐明子，何时对待一个犯罪的鬼差这么温柔了？ “但是我还是很不喜欢他。”徐明子还是觉得小胖虚伪。 “您不妨设身处地地想想，他没有和哥哥温俊文一起长大，实际上两个人只是有亲缘关系的同龄人。” 付有十分能理解这个温俊雅，在他上学以后，变动发生，他的哥哥并不能理解他，反而是像外人一样说他恶心，是变态。 亲生兄弟之间的感情其实有一点复杂，他们不像好朋友一样，可以完全理解对方。但是又是绝对是希望对方幸福。明明是希望对方过得好，却容易好心办坏事。 当初付有的哥哥就是这样，他不能理解弟弟为什么要跟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起。但是他觉得这是不对的，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自己的弟弟是不快乐的，背负的舆论压力太大，所以才用最极端的方式让弟弟和那个人分开。 一同长大的兄弟尚且有诸多的不理解，更何况是像温俊文和温俊雅这种情况呢？ “所以他其实不知道温俊文到底做过什么？所以才病急乱投医？”经过付有的解释，徐明子也理解了。 这世界上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并不相似，有幸得到完全理解自己的家人是一件幸运的事，但是不理解才是更常见的情况，吵吵闹闹，互相扶持，这才是现实世界里的兄弟姐妹。 徐明子有些忘了当年和姐姐徐姮子在家的时候了。她们是互相理解的吗？ “查查就知道了。”付有暗示徐明子可以去找蒋尧查证关于温俊文。 徐明子没有犹豫，立即上楼找蒋尧查温俊文。 这一查，蒋尧和徐明子都笑了，果然资料显示已经投胎，而且还是投胎到了温家父母的身边。 也就是说，这辈子的温俊文，真的是温俊雅的弟弟了。 徐明子突然感觉非常欣慰，她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薛怀仲。 薛怀仲的办公室里，毕靖正揪着薛怀仲手下的大判官徐永问东问西。 “启禀两位阎王大人，徐明子大人来了！”小鬼差急急忙忙赶在徐明子前面禀报，进门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敲门。 “快快快，不行，不赶趟了。你躲这里！”听到徐明子来了，办公室里的三人顿时乱做一团。 薛怀仲第一时间按住锁门的按钮，把透明玻璃门变成磨砂玻璃。 毕靖到处乱转，找地方让大判官许永躲起来。 许永往门口望了两眼，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始终不叫人影。 “别看了，快躲起来。”毕靖按住许永的头，把徐永塞进了大柜子里面。 “老头也怪不容易的。”好不容易把徐永藏起来，薛怀仲也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玻璃门重新转换为透明。 “你们干嘛呢？神神秘秘的？”徐明子没看见小鬼差急匆匆跑进来，只看到薛怀仲的门锁着，就想着是在密谋什么事情。 “商量正事，你干啥来了？也不好好上班？”毕靖有些责怪的说。 “我不能来啊？那我走啦！”徐明子作势要走。 “坐下。我叫人上菜，一起吃点。”薛怀仲自然是不会让徐明子走。 “吃什么？”徐明子听到有吃的。立即坐了下来。从昨天到今天她还什么都没吃呢。鬼魂虽然不会饿死，但是会馋啊！ “你想吃什么？我叫人过来现做。”在地府，想吃个热乎乎的工作餐真的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吃粤菜吧！想吃点清淡的。毕靖你吃什么？”徐明子不愿意让自己显得那么专制，于是问了问自己boss的意见。 “叫我大人！小孩家家的，真没礼貌！”毕靖好说歹说也是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人了，被一个小姑娘，还是自己的直系下属，直呼其名，怎么也不对吧！ “吃不吃？毕靖大人要是不想吃，那咱们吃狗肉火锅？”徐明子故意使坏。 毕靖喜欢养狗，而且偏爱中国本地土狗。用毕靖的话说，外国那些胖乎乎的小狗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咱们国家的本地土狗好看些！还能看家打猎救主人。就那……那什么茶杯犬，就那么大，带出去打猎能被兔子咬死！ “吃粤菜！”毕靖一听吃狗肉火锅，唯恐徐明子下一句是去他家抓狗，他家的狗可都是宝贝，不能杀了吃啊！ “那行，我打电话叫厨师带食材过来。”薛怀仲看这两人斗嘴也觉得有趣。 “要不……咱出去吃吧！” 第35章：她的英雄 要知道，徐永可还在衣柜里躲着呢！徐明子要走，薛怀仲就留下人家姑娘吃饭，但是毕靖可不是薛怀仲这样莽撞的小伙子，衣柜里还有徐明子不想见的人呢！ “也行，那就出去吃。”经过徐永这么一提示，薛怀仲也想起衣柜里那位了。 “麻烦死了，算了不吃了。”徐明子明显不高兴了，什么意思啊？肯定有事瞒着自己吧！ “你这会过来干啥来了？”毕靖问徐明子。 “跟薛怀仲有话说。”徐明子撅了撅嘴，这个时候，某个人似乎应该意识到自己的多余，然后快点离开啊！ “啥话不能当我面说啊？”毕靖并不买账，这男女之间的事，他有啥不懂的？不就小年轻搞对象吗？谁又不是没年轻过。 “就是有。要不您留下，薛怀仲跟我出来说话。”徐明子见毕靖是不想走了，总不能赶走薛怀仲的客人，只有自己跟薛怀仲出来说话了。 “啊……好。”薛怀仲几乎是拉着徐明子蹿了出去。 “你干嘛啊？你走那么快干嘛？”徐明子被薛怀仲和毕靖有些搞得恼火了。 今天这一出几个意思啊？先是锁门不让进，然后进去了又遮遮掩掩赶人。不对不对，有问题。 “没事啊，你不是说有话跟我说么？”薛怀仲把徐明子拉倒了窗口处，背对着电梯，可以一眼俯瞰整个地府。 “没啥事，心情好些了。告诉你一声。”徐明子脸色有些难看。 “就这个事啊？”没有被徐明子发现，薛怀仲放心了。 “嗯。”徐明子就觉得有情况，在玻璃的反射下，徐明子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父……他？ “那我走了。”徐明子的脸都僵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你现在就走吗？”薛怀仲回过头，徐永刚刚走上电梯。 她是见到了？ “薛怀仲，他今天躲起来了？”徐明子直接问。 “啊？什么啊？”完了完了，一定是见到了。 “徐大判官。”徐明子还是不愿意叫他父亲。 徐永，徐明子的父亲，秦朝时期负责占卜炼丹的大臣。徐明子就是死在了自己这位父亲的手里。不仅仅是自己，还有那即将出嫁的姐姐徐姮子。 在徐明子死后，她发现自己的父亲也留在了地府。但是徐明子还记着生前的事情，不愿意去见自己的父亲。 作为父亲，徐永也不愿意低头去找女儿。两个人互相不见彼此，这千万年间，父女几乎都没有见过面。 “卞城王找大判官设局，今天他们就商量这件事来的。”薛怀仲知道自己不能隐瞒徐明子。但是因为徐明子的关系，自己很少见自己这个直系下属，基本就是能打电话从不见面。 “我没问他做什么，我问他躲哪里了？”徐明子当然知道，徐永出现在薛怀仲的办公室肯定是有正事。 “就……躲起来了啊。”薛怀仲有些语塞，能躲哪里？不就是柜子里或者屏风后嘛？为了防止徐明子注意到或者是徐永突然走出来，只能把徐永关到柜子里。 “下次他过来你告诉我一省，然后我就不过去了。省的东躲西藏的，尴尬。”徐明子往后看一眼，电梯回到了薛怀仲的楼层，徐明子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徐明子离开，薛怀仲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似的。 他早就知道徐明子和徐永之间的问题。无非就是女儿记恨父亲害死自己和姐姐，父亲低不下头求女儿原谅。两个人虽然在地府生活了很多年，但是都在刻意躲避对方。 “毕靖，你看这徐明子和她老爹还有救不啦？”徐明子离开，薛怀仲也回房间继续跟毕靖聊天。 “难讲啊！我以前也是有过一个闺女的。”毕靖从来不提生前的事，这是他第一次在薛怀仲面前提生前。 “你以前娶过亲啊？然后呢？”薛怀仲好奇得问。 “没啥。我看徐明子是不会跟徐永和解了。”毕靖尴尬地笑了笑，那些前尘往事，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也挺好，他俩要是和解了，我这个老丈人非得让我挫骨扬灰了不可！”薛怀仲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希望徐永能和徐明子和好，不为别的，只希望能多一个人爱徐明子。 “你跟徐明子趋势最近挺不错啊？答应你了？”毕靖的脸又有些猥琐起来。 “没答应，你没发现最近徐明子变了很多吗？比以前温柔多了！”薛怀仲想着徐明子耐下性子跟小胖聊天的样子，真是有贤妻良母的样子。 “拉倒吧，没感觉。我刚刚跟徐永交代了，人选我亲自选的。办成了帮我在秦广王面前美言两句。”毕靖这是铁了心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了。 “你放心吧。” 第五阎王殿 包越从来没有这么焦灼过，从上次在四位阎王面前彻底丢脸以后，历德就再也没找过他。那边秦广王似乎是有动静，却又打听不出来。屋漏偏逢连夜雨，外面的事情已经够糟心的了，阎王殿里也没个消停。 应亭失踪了。从那个失魂女人被应亭送到徐明子那以后，包越再要找应亭就找不到了。想着是自己治下不严，也没有上报，派人在整个地府找了一天一夜，几乎调动了整个第五阎王殿的人手。 “回禀阎罗王大人，找遍了整个地府也没有找到应亭大人。”最后一队搜寻的鬼差同样找不到，包越觉得一阵头痛。 应亭是怕他责罚吗？包越一直以为应亭懂他。当年第五阎王殿第一个出现问题，包越下令派出刑道人前往人间，惩治因孽镜台过失，没有得到应有惩罚的鬼魂。 决定的第一天，九殿阎王联合反对。包越一时陷入绝境。第五阎王殿对包越的决定也有着很多的非议。在这个时候，只有应亭挺身而出，一方面用自己的法力镇压第五阎王殿的非议，另一方面对外不停游说，找没有去投胎的书匠写书，讲解包越的境地和在绝境求生存的能力。 明明是最懂他的应亭，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就不懂他的难处呢？ “知道了。你们走吧。累了一天了。”包越摆摆手，让小鬼差先走了。 “阎王大人，您也休息吧，第五殿有事有咱们呢！”小鬼差劝道。 “不碍事。” 坐在办公室，包越考虑着要不要把应亭失踪的事情公之于众。上一次的舆论压力几乎让他成为地府公敌，这一次自己本来就做错了事情，强留生人在地府，应亭为自己将功赎罪，把人送到了第六阎王殿腰斩小地狱，算是委婉地送到了秦广王那边。 按说，人送过去了。错误也承认了，应该是没事了。但是这应亭一走，一定会有人说他苛待品行好的下属。 “蒋尧，在办公室吗？”犹豫再三，包越还是选择向秦广王求助。 “嗯，崔桐那边我派人给送回去了。你不用担心。”蒋尧鲜少接到包越的电话，包越在这个时候找他，蒋尧只能想到是昨天那个女人的事。 “应亭失踪了。第五殿全员出动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包越直言自己的困难。 “什么？我查查，你先别急。” 小地狱王失踪可比鬼差失踪严重多了，尤其是像应亭这样在地府有一定地位的小地狱王。 蒋尧熟练地输入应亭的信息，本是想调取他出入各个地方的记录，但是却——搜索不到此人？ 上一次搜索鬼差记录，显示搜索不到此人是在小胖温俊雅失踪的时候。 要么是灰飞烟灭了，要么就是逃到了黄泉？即便是道不同，蒋尧依旧希望应亭是第二种情况。 “老包，搜索不到此人。你现在派人联系牛头，让他搜索黄泉。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应亭也可能是灰飞烟灭了。”蒋尧没敢把话说死。 应亭是地府第一小地狱王，他的失踪无疑会造成地府众鬼的怀疑。不管是死了，还是逃到了黄泉都不是好结果。黄泉只是从轮转殿出来，鬼魂最后的一小段路， 走过了黄泉路，鬼魂们就应该去投胎了。因此黄泉并不需要非常多的小鬼，不无法承载太多鬼魂。若是走漏了风声，对于黄泉而言无疑又是一场灾祸。 “按住消息，我尽快想办法。”包越用几乎恳求的话语说。 “放心。”蒋尧也知道轻重缓急。这绝对不是坑老包的好时候。 鬼差98757是从黄泉找到的，应亭很有可能也去了黄泉，这两件事几乎同时指向黄泉，难道孟婆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蒋尧不得不想起人间元代，黄泉那场浩劫，如果当年不是十殿阎王互不信任，也不会连累孟婆。 在那个时候，孟婆是有丈夫的，也不是现在这小孩子的模样。蒋尧依稀记得，在地府初建之时，他真真切切见过孟婆，那个时候的孟婆长发过膝，每天早晨都在忘川河洗头发，黑色的头发在河水的波光下甚是闪耀。 那样的脸，确实担得起黄泉第一美人这个名号。美人是有英雄的，当时的孟婆也有她的英雄。 第36章：灰尘 人间元代，那是充满屠杀的时代。不管是学生的历史教材上，还是人间的电视剧，都很不愿提及。 实际上，有一种说法是，元朝时期的华夏其实已经是亡国的状态。在文化上，元朝的首领忽必烈来自蒙古族，推崇游牧狩猎的民族。而华夏更推崇农耕文化。 而元朝的扩张非常的快，不仅仅是现在中国的位置，当初元朝甚至扩张到了东欧。元朝疆域东起日本海、南抵南海、西至天山、北包贝加尔湖。这“归功”于元朝军队残忍的屠城政策。 成也屠城，败也屠城。杀尽百姓，必定失尽了人心。更何况当时的元朝地广人稀，很多城池前几年打下了，后几年又会失守，在坚持了97年以后，元朝终于覆灭。 回忆起这场汉人的悲剧，蒋尧总会感到心碎。因为这不仅仅是人间的悲剧，也是地府的悲剧。 在那个信息不够完善的年代，地府突然鬼魂量变大，自然会带来很多的问题。 当时鬼差的工作量陡然增大的时候，鬼魂的滞留问题就成了最难解决的。 当时没有建立完善的地府管理系统，因此鬼魂全部被塞到了枉死城里。枉死城的鬼魂数量激增，常常会出现没有供奉的鬼魂抢夺有供奉鬼魂的情况。除了轮转阎王殿和第一阎王殿以外，其他八殿阎王都要派出大量人手长期驻扎在枉死城。 孟婆的黄泉作为鬼魂在阴间的最后一个“旅游景点”，自然也是最受滞留鬼魂“追捧”的。他们想尽办法，突破地府的监管，闯进黄泉，寻求直接投胎的机会。 黄泉的地域并不算大本来需要容纳的鬼魂只有轮转阎王殿的部分，但是一下子，鬼魂增加了数十倍，而且全部都是不愿意受刑的恶鬼，孟婆的工作量一下子变大了。 暴动没有持续多久，孟婆算是半神之体，自然是法力无边。不过就是刚死的小鬼，镇压他们还是很容易的。但是为确保黄泉和地府能够顺利度过此劫，天庭还是为阴间增派了人手。 送到地府的帮忙的神仙是多数，他们多半都是些天兵天将，和普通鬼差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到处巡逻，拘魂带回阴间之类的事情。但是派给黄泉的神仙就不一样了。 黄泉需要的是能像孟婆一样镇压暴乱的神，孟婆向来心慈手软，需要一个能够，手刃所有激起鬼魂暴动的恶鬼的神仙。天帝选择了天猷元帅。 这天猷元帅在人间的名气不大，但是在天庭实打实算个角色，他是北极四圣之一，是神霄雷霆的主帅，天蓬、天猷、翊圣、玄武四大元帅中，天猷元帅位列第二，排在那个很有名的天蓬元帅之后。 回忆到这里，蒋尧被一声敲门声打断。 “秦广王大人，出大事了！”门外，驻守孽镜台的鬼差来报。 “进来。”回忆被打断，蒋尧心里一沉。 “还请秦广王大人移步孽镜台说话。” 驻守孽镜台的鬼差是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大娘，她没有名字，大娘说自己父亲姓常，没有嫁过人。活着时候村里人都叫她常婆婆。 常婆婆就是人间元代时候被屠杀的百姓之一。不过她好像是心有遗愿，并没有像其他鬼魂一样急着投胎，而是请求鬼差让她留下。 地府“鬼”来“鬼”往，孟婆婆做事妥帖可靠，为人老实，被秦广王发现，派到了孽镜台驻守。 走到孽镜台，秦广王被孽镜台的损坏吓了一跳。 原本的孽镜台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一面表面光滑，另一面表面粗糙，形状酷似一个大大的葫芦。光滑的一面，进入地府的鬼就在这里悔过自己的罪孽。 或长或短的人生中，人们做下的好事会得到褒奖，做了错事也会被谴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即便是没有监控的古代，人们做了坏事或者做了好是也会被记住。 人生的走马灯，在死后呈现在孽镜台上。常婆婆驻守在这里，见多了人间稀奇古怪的事，能让常婆婆如此惊慌失措……莫不是孽镜台又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蒋尧怕极了，三步并做两步，抢在常婆婆前头，走到了孽镜台前。 还好，孽镜台还耸立着。 “秦广王大人！发现问题了吗？” 人死了以后是不会把生前的疾病带到阴间的，但是习惯会。常婆婆跛脚，生前便是如此，死后虽说再也不会腿疼，但是还是习惯性地跛着走路，当然是追不上健康的蒋尧了。 “怎么了？”没有一眼发现问题，蒋尧的心里并没有更加轻松。 “这里，还有这里，您看……”常婆婆指着孽镜台的角说。 常婆婆非常勤快，她每天早晨和晚上都会擦拭孽镜台。从上到下没有一丝灰尘。但是今天，常婆婆前脚擦完，下午就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这……怎么可能呢？ 常婆婆不信，以为是今天来的鬼魂死在了污秽的地方，所以也把污秽带到了这里，于是她趁着中午午饭时间，又从从上到下擦了一遍，看着时间不多了，常婆婆叫了个好说话的小鬼差帮忙买了馒头果腹。前脚刚离开孽镜台坐到旁边吃馒头，后脚回来，孽镜台上又积了很多的灰尘。 但是中午的时候，鬼差休息，是不会有鬼魂来这里的啊！ 驻守三十万年，常婆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常婆婆下意识觉得这不会是小事。孽镜台的问题本来就影响了地府的运行，现在还哪有小事？ 常婆婆立即下令封锁孽镜台，然后自己马上亲自去报告秦广王。 “时间的流速加快了？”除了这个原因，秦广王也想不到别的了。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时间流速加快的话，为什么整个地府，只有孽镜台这里的加快呢？ “不像，鬼魂的量还是正常的。”常婆婆也死了很久了，对地府还是很熟悉了，虽说过了人间元代的霍乱以后，地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灾难了，不过秦广王的推测确实没有依据。 “对了，今天鬼魂的量很大吗？”秦广王问。 “和往常一样。”常婆婆对自己的工作极其敬业，有大的异常会立即通报秦广王，如果鬼魂量过大过小，或者有疑似误判，她也会记录在案，然后在第二天上报秦广王。 “先封锁半天。你先留下，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异常吗？”秦广王当机立断。 “暂时还没有发现。您先坐，我再擦擦。”常婆婆像是有洁癖一样，一看到上面沾灰，就闲不下来。 蒋尧早就习惯了常婆婆这样。有一个勤快而知分寸有能力的员工，是一个老板的幸运。 蒋尧不敢隐瞒此事，立即决定打电话给其余九殿阎王。 接到电话的包越心里一沉，电话里蒋尧说得不清不楚，只希望不要是应亭搞出的事端吧！牛头已经答应尽全力搜捕应亭了，但是至今还没有消息，这件事急不来的。 电话打通没多久，十殿阎王就陆续来到了。 “怎么这么急到这里来？”薛怀仲跟毕靖一起过来，在虚空中轻轻一划，出现了一张大圆桌和十把凳子。 “常婆婆，先别收拾了。跟大家说一下。”蒋尧跟常婆婆招呼了一声，常婆婆立刻放下手里的抹布走了过来，脸上略有些紧张。十殿阎王齐聚，这样的场面她也是很少见到的。 “是这样……”常婆婆虽然有些紧张，但是说话还是十分清晰，没有一丝慌乱。从头到尾说的清清楚楚。 “……为防止出现问题，秦广王让人暂时封闭了孽镜台，请九位过来商议此事。”常婆婆说完了还鞠了个躬。 “会不会和应亭有关？”阎罗王包越第一个想法就是：应亭是不是又闯祸了？ “应亭还在找，他应该不在地府，常婆婆，今天应亭来这里了吗？”蒋尧总觉得应亭应该是逃到了黄泉，但是还是问了常婆婆一句。 “没有见到应亭大人。”常婆婆如实回答。 “别太担心，包大人。”不过两句话，毕靖这个“老油条”已经回过味了，原来应亭溜了。 孽镜台被尘埃蒙蔽的事情闻所闻为，十殿阎王自然也不知有何解决办法。不过既然都聚在一起了，总得想出个办法。 第八殿阎王平等王黄麓是十殿阎王中资历最老的，和胡老同期作为地府的“骨干”。但是为人淡泊名利，明面上不屑参与包越和薛怀仲的争执。但是在上一次十殿阎王的会议中，站在包越一方。 “我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最好禀明酆都大帝。” 这句话在薛怀仲眼里无异于一句“屁话”，要是酆都大帝会出现，早就出现了。怎么会任由地府如此混乱下去？十殿阎王失去束缚，目无章法，上行下效，律法也就失去了意义。 “行啊，你去找。把酆都大帝找到，等酆都大帝解决。”薛怀仲的语气让黄麓觉得特别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找就找。从此以后我第九殿除了日常监刑，所有人的休息时间都去寻找酆都大帝。”黄麓并不是赌气才答应的，他早就暗中派人寻找酆都大帝了。十殿阎王心面不和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事情，只有酆都大帝出现主持大局，情况才会有所改善。 “快来看孽镜台！”常婆婆擦拭孽镜台的动作停住了，她的脸上满是惊恐。 第37章：继任阎王 蒋尧和一众阎王凑过来。 孽镜台原本应该是一面如镜子一般光滑，另一面却是非常粗糙，但是粗糙的一面却延伸到了光滑的一面。 光滑面的一角已经变得粗糙，无法反射出影像。刚刚十殿阎王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第七殿泰山王董纶见此情况，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你们等我，我好像知道怎么解决！”董纶慌慌张张地往电梯上跑。 平等王董纶年纪和薛怀仲相仿，但是却是个宅男型的阎王，基本都是足不出户。学识确实过人，在很多事情上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唯独就是不愿和人接触，性格比较古怪。 “薛怀仲，你去看看？”蒋尧一直觉得董纶是在自己阵营的，若是这件事董纶真的能解决，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不光是为地府分忧解难，更是借口打击包越的好机会。包越做事从来以酆都大帝马首是瞻，但是酆都大帝已经小时很久了，既然找不到，就应该十殿阎王联合起来，共同想办法克服问题。而不是坐以待毙。 “你们先坐下，纶纶说有办法，就让他试试。”薛怀仲也是非常开心。 董纶和薛怀仲是所有十殿阎王中“唯二”没娶亲的，在早些年两个人更加志趣相投，后来信息高速发展，一个名叫“二次元”的小妖精把董纶在薛怀仲身边“勾”走了。 但是即便是最近几千年走得远了些，但是董纶在十殿阎王中还是和薛怀仲关系最近。 过了半刻钟，董纶端着一本书小跑了回来。 “就是这个，《阴间工作指南》。” 这本书薛怀仲还真听过，不仅仅他听过，所有十殿阎王都听过。这是黑市上一个名叫“秦时明月”的人写的。 这里面细细碎碎，介绍了阴间所有工作的范围，以及如何能做好工作，怎么能考上“地府公务员”之类的问题。曾经被所有想要留在地府工作的鬼奉为“入职必看”。 但是毕竟是黑市出来的书，地府官方是一定不会让这种书流通的。但是书上的很多内容都是非常不错的。蒋尧还派人去找过这个“秦时明月”，但是似乎这个“秦时明月”是有专人保护似的，除了这本书，找不到一点线索。 “招安”计划被搁置了，这本书也被列为禁止地府鬼魂传阅的书籍，封锁了起来。秦时明月已经对地府造成了影响，没有办法找到这个人，就只能禁掉他的书了。 秦时明月的事情就这样搁置了下来，《阴间工作指南》被下架以后，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但是谁都没想到，董纶竟然利用自己职务之便，留下了一本《阴间工作指南》，并且时常研究。 “这本书不是被禁了吗？你拿来做什么？”眼下，包越他们都看着呢，董纶名正言顺地把这本书拿出来，不是把脸伸过去给包越打嘛！ “这里，这里，第九十七页……”董纶没有例会薛怀仲的话，大剌剌地坐在了椅子上，翻阅起来。 “孽镜台应有专人管理，日日清洗，一番孽镜台蒙尘。看守孽镜台者应谨记。”董纶的语调有些激动。但是薛怀仲却没听出什么名堂。 薛怀仲正想要打断，蒋尧却拦住了他。示意让董纶继续念下去。 “十殿阎王不可有一日不关注孽镜台，若生大变，十殿阎王应沉着，不可内乱，孽镜台镜面受损，应当用十殿阎王之法宝镇压，以纯阴生人血侍奉。孽镜台可有一生机。” 法宝镇压！以纯阴生人血侍奉！这不就是解决办法嘛！ “这黑市野人之书怎么可以相信？”历德第一个提出反对。这书的作者都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尝试呢？ “对啊！要是真的出什么问题，你董纶一个人负担得了责任吗？” “要是这本书是有心人专门发出来破坏地府秩序的，那怎么办？” …… 一石激起千层浪，反对之声不绝于耳。董纶是真的恼了，气得脸通红，却又说不出什么。他看向薛怀仲，薛怀仲却没有看他。 薛怀仲没有说反对，但是也没有帮董纶说话。 “你们就任由它这么下去？这么下去就对地府秩序有好处了？”董纶把手上的书捏的有些发皱。 “董纶，你要是愿意，那你就把法宝镇压在这里。”包越也没有谴责董纶，其实他觉得董纶这个办法未必无效。纯阴生人的血好弄，但是谁愿意把自己的法宝压在孽镜台？ 十殿阎王的法宝相当于皇帝的玉玺，是地位的象征。但是和玉玺不同的是，十殿阎王的法宝都是武器，在地府发生混乱的时候可以出手镇压。 “我……”董纶也犹豫了。它只说用法宝镇压，却没说用谁的法宝来镇压。 “你看……你提出的办法，你都不肯试。你这样如何让大家心甘情愿掏出法宝啊？”历德乘胜追。 董纶陷入窘境，卞城王毕靖暗中戳了戳薛怀仲。薛怀仲看了毕靖一眼，两个人似乎在这目光中已经商议好了事情一样。 “我来。”卞城王毕靖站出来说。 毕靖不出来，大家谁都没有把毕靖当会事。毕靖的名气在地府还不如徐明子。一个被下属压过一头的上司，不知道的人都会轻视上他两分。但是毕靖绝对是一个很有数的人，他惯着徐明子就是想要扮猪吃老虎。 “我手上的青雷弓是上一任卞城王传给我的。现在我把它拿出来镇压孽镜台。董纶小兄弟，你放心，毕大哥在你这边。” 毕靖从前董纶走得并不近，虽说一个是第六殿阎王，一个是第七殿阎王，但是毕靖总是佯装严肃，像个怪脾气的叔叔，而董纶像是个不理凡尘世事，一心只看“动漫小姐姐”御宅族。两个人性格不投，很少能玩一起。 毕靖这一举动让董纶颇为惊讶。 “毕大哥。”董纶想说些什么，但是要说感谢的话显得太过刻意。 “纯阴生人的事情我搞定，各位大人不用担心。” 常婆婆虽然在地府没有多大的势力，但是所有基层的鬼差都要在她这过一遭，万年下来也是积攒了不少的人气。 “你守好孽镜台，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蒋尧怎么不懂常婆婆的意思？ “老身常年驻守孽镜台，秦广王大人就当是给老身放个假吧！老身定会找到纯阴生人的血，日日浇灌孽镜台。别人找的血我不放心。”常婆婆说到别人的时候还看了包越一眼。 老太太也是个明白人啊！ 见到自己的办法得到了认可，董纶心情大好。拉着毕靖的手不撒开。 “毕大哥，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是太感谢你替我解围了。我最晚位列十殿阎王，本就法术不精，要是真让我交出法宝，还不要了我的命了？” 董纶这话没有错，像黄麓包越都是第一任阎王，薛怀仲蒋尧和毕靖是继任阎王，而唯独董纶是第三任阎王。 “我帮你是受薛怀仲示意的，你要是谢就谢他吧！若是我第六殿有问题了，你要帮忙！”毕靖的话说得一板一眼，但是眼角的笑意还是让董纶放松了很多。他不是不懂感恩的人，这件事他记住了，如果毕靖有事情，他一定第一个出现帮忙。 还没等董纶再说些报恩的话，毕靖拿出了青雷弓放到了孽镜台上。 孽镜台瞬间发出红色的光芒。那光芒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橙红色的光芒是希望的颜色，《地府工作指南》说的肯定是真的！这个办法真的有用！ “你看！你看！真的有用。”董纶指着孽镜台激动地说。 “还真的有用，泰山王大人您放心，老身一定尽早带来纯阴生人的血，每日侍奉清洗。”要是在场有人会比董纶更高兴，那就只有常婆婆了。 “我以后每天都过来看。”董纶盯着孽镜台，仿佛这是地府的新希望一样。 “你不需要每天过来，你有更重要的事。”薛怀仲拍了拍董纶的肩膀，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怎么了？” “不久，卞城王法宝镇压在孽镜台的事情就会传出去。你知道会怎么样吗？”薛怀仲没有直说，而是问董纶。 “会有人觊觎。我会派最亲近的人驻守。不会让卞城王的青雷弓遗失的。”董纶拍着胸脯保证。 “还有，秦时明月到底是谁？你知道吗？”薛怀仲早就对这个秦时明月有极大的好奇了。甚至连徐明子他都怀疑过，但是被他否定了。 “我不知道到底他是谁，但是我怀疑，他一定在地府做过事，而且职位极高。” 话说到这里，薛怀仲已经明白了。 上任的阎王！ 一定是这样！董纶不敢说，但是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哪怕是个小地狱王，跟阎王之间的距离都如同鸿沟，怎么会懂得这么多呢？ 除了上一任阎王，还有谁更懂得阎王的法宝？ 或者是？在任的阎王？ 薛怀仲看着站在电梯里的包越，站在所有人面前，身后是第二殿楚江王历德，第三殿宋帝王余密，第四殿杵官王吕则还有第八殿都市王黄麓。 他的身边有第一殿秦广王蒋尧，第六殿卞城王毕靖，第七殿泰山王董纶和第九殿平等王陆安和。 薛怀仲有一种预感，首任阎王和继任阎王必将渐行渐远。 第38章：选题 在晚上下班之前，常婆婆那边已经传来消息，纯阴生人的血已经拿到了，没有杀生，是去人间的血库调取的。 这样的处理让蒋尧颇为满意。 徐明子巡逻过腰斩小地狱以后，就开始翻阅每天的受刑人资料。都是些王八蛋，要么是为了继承遗产，眼睁睁看着自己爸妈死去，要么是偷偷把房产证改成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爸妈赶到养老院去。甚至还有人被毒瘾控制，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条准则告诉我们必须如何对待爱自己的人。所以被爱的人总是恃宠而骄。爱一个人缺少了底线，就变成了害。 徐明子已经没有办法把这些当成是有意义的事情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被救赎。徐明子曾经看过，民国时期的一个男人，只是因为不满父亲把家产分给弟弟，就引狼下山，吃了一家人。地府从来不救赎人，只是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今天徐明子心情不太好，首先是柳河东的的死，虽然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她依然非常怪自己。还有就是薛怀仲的态度让她觉得奇怪，最最让她不舒服的，就是徐永的出现。 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赶到了一起，徐明子感觉到了一阵头痛。 “徐明子，你今天回来吃饭吗？” 打电话来的是陈仙儿。 还有陈仙儿呢！ 徐明子强行让自己振作了起来。是她让陈仙儿留下的，九九八十一世的苦难，她终于挨过了。她让陈仙儿修下，却把她丢在了家里，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忙到忘了陈仙儿。 “嗯，回来吃饭。”徐明子的回答让陈仙儿心安了些。 晚上，徐明子回到家里的时候，陈仙儿已经做好了饭。她今天做的是火锅，老北京的铜锅旁边摆着切得薄薄的羊肉，这也是徐明子爱吃的。 “洗手吃饭吧！”陈仙儿见徐明子回来，就去门口铲烧红的木炭。 “好。” 小姑娘之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陈仙儿缠着徐明子跟她讲地府，也积极跟徐明子说自己曾经在人间的事情。徐明子听着虽不觉得稀奇，却也是很认真的听。 “徐明子，为什么那个男的说认识我，我却一点都没想起来从哪里见过他呢？” 陈仙儿一定是见过薛怀仲的，但是经过九九八十一世的转世，她忘记了他的一切。 “你真的想恢复记忆吗？”徐明子咽下羊肉，问陈仙儿。 “你觉得我该恢复记忆吗？” 陈仙儿看过很多电视剧，所有失忆的男主女主都迫切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但是真的找回了以后又会非常的痛苦，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陈仙儿是个简单的人，她不愿意面对这些复杂的问题。 “我啊！我希望你恢复记忆。因为我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可用。如果你恢复了记忆，就能回到我身边帮我解决各种问题。”徐明子故意这么说。 “那我听你的。”陈仙儿头都没抬，嘴里还嚼着煮软的土豆片，她嘴巴长得有点大，不是很淑女的样子，烫嘴了吧！ “你听我的干嘛！我都摆明了是要利用你了。”徐明子被她这副小孩子的样子搞得哭笑不得。 “利用就利用呗！哪里没有利益？被谁利用不是利用？”陈仙儿不以为然。 这是大智慧啊！徐明子不得不叹服。虽然看起来陈仙儿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心里却明白着呢，谁是对自己号好的，她当然就要对谁好。徐明子不会利用自己，柳河东也是要对自己好的人。既然柳河东死了，她就去代替柳河东，有什么不好的呢？ “我跟你说说？给你个心里准备？”徐明子有些不放心。 “不用。那有啥可准备的。”陈仙儿还是满不在乎的态度。 “是不是柳河东跟你说什么了？” 徐明子问。 柳河东不辞而别，对徐明子来讲是痛失爱将，但是更是失去一个朋友。 地府阴邪鬼祟的事情太多了，光明磊落的人是少数。柳河东行走在光明和黑暗之间，深谙枉死城地下的规则。她说了一定为自己铺好路，培养陈仙儿。 “没有啊。”陈仙儿吃饭的筷子顿了一下。 被徐明子猜中了。 “她不会再回来了，她彻底的消失了。”说起柳河东，徐明子有些感伤。 砰砰砰—— 屋里吃饭的两个人正沉默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薛怀仲。 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当徐明子知道薛怀仲半夜敲自己家门的时候，就应该训斥他，不然他就会登鼻子上脸。 这男人真是太讨厌了。 “你来做什么？”徐明子没有好气地去开门。 “煮火锅啦？羊肉火锅！”薛怀仲压根没回答徐明子的问题，闻着味道就进屋了。 “陈仙儿呀！你手艺不错啊！” 徐明子看着薛怀仲这么后脸皮得钻进来，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他这样登堂入室，为什么她就讨厌不起来呢？ “明子，这……”陈仙儿有点懵地看着薛怀仲。他昨天都把柳河东杀了，今天怎么还敢来？难道不怕徐明子教训她么？ “给他拿一副碗筷吧！”徐明子没有把人赶走，竟然还留下他吃饭。 “好。”陈仙儿不理解，但是还是答应了。 “今天陈仙儿跟我说要找回之前的记忆，这件事你怎么看？”看着陈仙儿走了，徐明子凑在薛怀仲的耳边说。 徐明子身上是焚香的味道，淡淡的，但是薛怀仲一下子就闻到了。 她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总归是喜欢香香的东西的。薛怀仲以往靠近她的时候。总会问道似有若无的香味，或者是花香，或者是果向，像是香水味，却又不浓烈。但是这檀香的味道，他确实第一次在徐明子身上闻到。 想着味道的事，薛怀仲的脑子就不灵光了。他没有在意徐明子在说些什么。只想着为什么？为什么她身上会有檀香的味道？她难道是去别人家了吗？ “跟你说话呢！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怪怪的。”徐明子问了两遍了，薛怀仲都故做沉思状，一言不发。 “没事啊？你说啥？”薛怀仲问。 “说你脑子秀逗啦！”徐明子见陈仙儿回来，就没再说什么，但是细长的手指却在薛怀仲的大腿上拧了一下。薛怀仲感觉到疼，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不知道你吃啥蘸料，就给你都拿过来了，你自己调吧！”陈仙儿到底还是细心，她端了一大盘各种各样的调料过来，简直比火锅店的还齐全。 “我哪会调那东西，你去——”薛怀仲推了推徐明子，示意让她去弄。 “那……你说好了？”徐明子很少这么贤妻良母，这让薛怀仲有点意外，她什么时候这么听话啦？ “啊。” 不一会，徐明子端着一碗赤红色的蘸酱走了过来。 “吃吧。” 薛怀仲看着不对，但是又好奇。从锅里捞出一片羊肉，在蘸酱里裹了一下。 首先是肯定放芥末了，而且不少，味道冲到鼻子里，薛怀仲的眼泪都要流出来。而且还有浓烈的辣椒味，好像还有腐乳？还有不少的韭菜花？ “徐明子，我中毒了。”薛怀仲做痛苦状。 “不怪我，是你让我帮你调的。”徐明子撅着嘴，看起来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我就过来蹭个饭，你不让我吃那我走就好了。” 薛怀仲强把嘴里的那又咸又辣又冲的肉咽下。 看着薛怀仲今天这样子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陈仙儿把目光投向徐明子。他对她确实不一样，他是喜欢她吧？ “明子那是拿你寻开心呢！阎王大人吃不得辣，就调个芝麻酱吧！”陈仙儿难得主动留人。 陈仙儿一口一个明子，薛怀仲听着有些怅然，很多年前，他们三个还是朋友。 “仙儿，徐明子说你想恢复记忆？”薛怀仲直接开口问陈仙儿。 “想啊，难道你不希望我恢复记忆吗？”陈仙儿反问。 想啊！当然想啊！盼星星盼月亮，薛怀仲就盼着徐明子能敞开心扉跟他在一起。现在有一个神助攻就在身边，干嘛不用啊？ “你能恢复记忆，对地府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薛怀仲心里有一百个盼望一百个想要，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陈仙儿如果恢复记忆，就会召回她人间每一世的记忆，造成认知混乱是小事，那些悲伤痛苦的事却会刺痛她的心。 失去，失去，失去，陈仙儿的九九八十一世一直在失去重要的人。那些人就像是人生中的明灯，陈仙儿终于要走到灯下的时候，灯却突然熄灭。 九九八十一世，陈仙儿经历的太多了。让她回忆起那些痛苦的事情，徐明子心疼，薛怀仲也心疼。因为如果不是为了把小地狱王的位置让出来，她可以在地府过着徐明子现在的生活。 作为轮转王，十殿阎王之一，陈仙儿高强的法力可以给地府更大的支持，作为徐明子的追求者，有一个能让徐明子敞开心扉的人，她一定会更加快乐。但是同样，他也是陈仙儿的朋友。 这道题，他选不了。 第39章：交代2.0 陈仙儿看到薛怀仲痛苦的表情，再联想到徐明子对自己说的那些关于自己的往事，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在和柳河东的相处中，她发现自己很喜欢柳河东，她好像总是心事重重，但是每当她跟自己说话时候，目光总是柔情似水。谁会讨厌那种对自己非常温柔的小姐姐呢？ “帮我恢复记忆吧！”陈仙儿关掉火锅炉子，屋里热气腾腾的时候似乎并不适合聊天。 “好。”徐明子没问为什么，这是她的选择。 三个人相顾无言，吃完了饭以后，撤下了桌子上的食物。 “等一下你会进入无意识的状态。不过那是暂时的，等你醒来就会有大量信息涌入你的脑海，能不能消化，会怎么消化，就是你一个人要面对的问题了。”薛怀仲说。 陈仙儿让在榻上，表情紧绷。 “有问题可以找我聊。”徐明子攥着陈仙儿的手，她似乎比陈仙儿还要紧张。 “好。”陈仙儿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就陷入了没有意识的状态。 薛怀仲拿出烈光令——这是他作为轮转王的法宝。放到陈仙儿头顶的位置以后，陈仙儿的身体瞬间发出七彩的光芒，红色是愤怒，绿色是希望，白色是纯碎，蓝色是智慧，灰色是消沉，黑色是绝望。 “她会有问题嘛？”徐明子有些担心地问。 “有我呢！你这也太不信任哥啦？”薛怀仲故作轻松，但是难以掩饰地，他的额角有汗珠滴下来。 他倒不是真的担心能有什么事情，却是真的在担心，等陈仙儿醒来以后，要怎么面对过去自己受过的苦难？ 翌日 陈仙儿生前是个很普通的小女孩，和大部分人一样，能睡到八点，就不会在七点五十九分起床。没有闹钟声，陈仙儿却还是被刺眼的阳光弄醒了。 不是头痛，但是却是一种比头痛更难受的感觉。大脑里像是同时在播放着上百部电影，每一步的主角都是自己，但是好像又不是…… “你醒啦？”徐明子在陈仙儿的窗前守了一夜。薛怀仲昨夜很早就离开了，徐明子却没敢离开，究竟多久能醒来？ 陈仙儿看着徐明子，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眼前这个女人是谁，跟自己是什么关系。 嗯——要说什么呢？ “我是谁？”脑内的混乱让陈仙儿一时不能分辨清楚自己是谁，更别提眼前的徐明子了。 “你好好想想。我是徐明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叫陈仙儿。”徐明子执傲这个时候的陈仙儿一定是懵的，所以话一定要说得越简单越好。 “这里是你家对吧！”记忆逐渐回归，陈仙儿看向徐明子的眼神也更加复杂。 徐明子点点头，没有说话，等着陈仙儿自己想起过去的事情。 陈仙儿见徐明子不搭腔，也安静了下来。 丈夫假死，她被退回家，受尽屈辱，死在路上。女人的一生竟然可以如此悲惨？九九八十一世的折磨无不令她感受到人间最大的痛苦。 “你说徐明子，你是莫寻，你是徐明子，你是莫寻！” 想起来了，陈仙儿全部想起来了。 在自己死后，她对人间事心灰意冷，是眼前这个女人带她做了鬼差，在没有人间供奉以后的那些年，自己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人给的。 还有报仇，她那个该死的丈夫，他也有真死的那一天，她问他为什么抛弃自己，他却答不出来。徐明子亲手把他送上轮转殿，让他一宗宗一件件，交代自己的罪孽。 那是撕心裂肺的痛啊！但是也如医用酒精洒在伤口上，痛过以后，便是新生。 “明子……”陈仙儿抱着徐明子痛哭不止。 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还是觉得亏欠自己。人生本就不是一帆风顺的，即便是遇到挫折，也应该是陈仙儿自己克服，而不应该怪罪于人。 两个人仅仅拥抱在一起，叫着对方的名字。这个时候并不需要什么多余的话。 早晨，地府办公大楼所有人都看到，徐明子挽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走了进来。女孩子的眼眶仍有泪痕，却精神抖擞。 99楼 电梯入往常一样响起那句“我是徐明子，地府欢迎你”。陈仙儿却觉得万分感动，她，回来了。 “叫腰斩小地狱所有鬼差来开个会。还有早餐以后也多让轮转王带一份。” 小鬼差立马答应下来。 进了办公室，陈仙儿像是习惯性地伺候人，到处在找水壶，要给徐明子泡杯咖啡。也是在人间时候，陈仙儿在外国电视剧里看到的。 “你坐下吧，等会有人过来送早餐。”徐明子按住陈仙儿，两个人是朋友，关系应当平等，陈仙儿没想起时候还好，徐明子还能使唤使唤陈仙儿，好歹能在家吃上热乎饭。但是陈仙儿什么都想起来了，她就不能再纵容自己使唤陈仙儿了。 “你这些年一直都自己一个人吗？”陈仙儿看到那些人，看到徐明子跟自己走到一起时候，那种惊讶又八卦的眼神。心里像针扎得似的。 徐明子本就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面冷心热。在跟自己在一起做事的时候，就常常因为做事果断，心狠，不拖泥带水，被很多鬼差反感。在做了小地狱王以后，更加不愿意和同僚亲近，除了卞城王毕靖和轮转王薛怀仲，徐明子几乎没有个能说话的人。 “啊？对啊，薛怀仲跟我还是那样。” 徐明子以为陈仙儿在问薛怀仲和自己的事。徐明子是不愿意提感情问题的，她自己都想不清楚，怎么跟别人解释呢？但是问的人是陈仙儿，她愿意说。 “不是，算了。”陈仙儿想说清楚，但是看电梯那边已经有很多鬼差过来，就先停下了。 进来的鬼差站了两排，前排是和更高等的鬼差，后面是略低等的。 “这是祝遥，这是夏春华，这是付有，这是白糖，这是……”徐明子把所有人都给陈仙儿介绍了个遍。 “这是陈仙儿，以后她在腰斩小地狱位置和我比肩。她性格比我好，不过你们要是欺负她，被我发现了，我会让你们灰飞烟灭。”徐明子目光冷冽，带着杀气，盯着身前的鬼差。 “是。” 大清早就被小地狱王抓去训话，鬼差们都有些懵。徐明子那目光太可怕了，像是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一样。 众人答应了一声，徐明子就叫他们回去工作了。 陈仙儿像是很熟练的查阅腰斩小地狱的资料，争取能早些直接进入工作。她不喜欢帮不上忙的感觉。 徐明子看陈仙儿状态不错，也就放心了些，安心做起事情来。 另一边，卞城王毕靖和轮转王薛怀仲安排下的人成功进入了“茅哥”的视野之中。孽镜台的正常运转，一切都好像恢复了宁静。 吃过早饭，徐明子突然想起昨天那个小胖还在地府监牢，经过昨天和腰斩小地狱鬼差聊天，徐明子已经想通了。不会再纠结怀疑一个人是否真诚。 陈仙儿还在核对鬼魂资料，眉头紧皱，似乎发现了什么问题，徐明子问她也不说。 “没事，你去忙吧！我发现问题会跟你沟通的。”陈仙儿似乎还对什么不确定。 “好，那我先出去了，有问题给我打电话。”徐明子知道，陈仙儿有问题一定会跟自己说的，她一直都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 没有一点的不放心，徐明子把自己的办公室内所有钥匙和密码都给了陈仙儿，方便她使用。 监牢里，小胖似乎也是刚刚吃完早饭，嘴巴上还有饼干渣，旁边的小桌子上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牛奶。 监牢的待遇不错，至少要比人间监狱的好多了。伙食标准比较高，而且不会有什么劳作的事情。但是跟人间监狱不同的是，地府监牢的意义不在于改造，而在于关押以后处置。地府监牢只是个过渡。 “徐……小地狱王大人，你怎么来了。”小胖昨天晚上想了一夜，为什么徐明子不告而别。 还好小胖并不算直男癌，否则也不会“捕获”一个那么可爱的女朋友了。她让自己叫她名字，其实是愿意把她当朋友，但是当徐明子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对他失望。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套近乎。 “没事，来看看你。”徐明子拿出帕子递给小胖，示意他把嘴角的饼干渣擦干净。 “好……谢谢小地狱王大人。”小胖受宠若惊地接过手帕。 “小地狱王大人，我又想起了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说。”小胖攥着手里的帕子，不敢抬头看徐明子。 他要活下去，即便是被打入黄泉，他要活下去，他要创造自己的价值。 “你说吧。” 徐明子很好奇小胖要跟她说什么，难道还是他自己的事吗？ “我别人送到黄泉以后，就一直在黄泉游荡，很怕被人发现。送我过来的人告诉我，只要躲开巡逻的人就可以了。” “是谁送你去的？”徐明子以为小胖有所隐瞒，便立刻追问。 “我不知道，他使了障眼法，我看到他的脸是的对象的样子。但是那绝对不是我对象。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小胖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送他进黄泉的人会障眼法。 “那你想说什么？”徐明子问。 “我看到了应亭大人。” 第40章：密码错误 应亭？黄泉？他在黄泉？ 被小胖一提，徐明子才想起确实从那天以后再没见过应亭。他的极寒笔还在徐明子手里呢！ “你说你看到应亭了？还是在黄泉看到的？”徐明子确认了一下。 “对我在黄泉看到的，他和黄泉的马面走在一起。”小胖见徐明子对这件事果然有兴趣，立即仔细讲述起来。 被人从地府送到黄泉以后，小胖就很迷茫。他尽量让自己隐藏在风沙之下。不让人发现。鬼是不会饿死的，所以小胖也能在风沙中不吃不喝活下去。 但是他也是想着回地府的。他便时常在深夜时分，徘徊在黄泉入口。 唯独有一天，小胖在黄泉入口等待有人接他回去。却不小心睡着了。第二天起来以后，小胖就被小鬼发现了。小胖的法力比那小鬼高一些，压制住小鬼以后，小胖怕贸然往风沙深处跑，被小鬼抓住。就找地方藏了起来。 偏偏就是这一天，应亭来到了黄泉。 马面亲自到黄泉入口迎接，即便是小胖从没见过，那气派的样子，就看得出一定是马面或者牛头了。牛头他听说过，头顶上真的有犄角。所以这一定是马面了。 小胖简直就要把耳朵竖起来。他心里祈祷着，千万别是来抓他的。 于是他听到了一个传说里的名字——应亭。 应亭是自己来黄泉的，没有人送，却有人接。小胖刚开始以为是地府的小地狱王来黄泉出差工作。但是小地狱王出差会什么都不带吗？小胖总觉得他跟自己是一个目的——躲避灾难。 “他们说什么你听到没有？”徐明子搞不清楚，为什么应亭会跟马面走到一起。 “听不到。太远了。”小胖摇摇头。 “再想起什么你可以让人找我。你说出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会给你减刑。”徐明子坚定地看着小胖，她想要得到小胖的信任。 “好的。我知道了。” 徐明子带着心事上楼，直接去了薛怀仲的办公室。薛怀仲那里，好巧不巧，卞城王毕靖又在那里。 “你怎么又来了？不用上班吗？”毕靖沉着脸，凶巴巴地说。 “你怎么在这？不用上班吗？”徐明子不惧怕毕靖，用他的话反问他。 毕靖冷哼了一声。不屑与那小丫头片子计较。 “徐明子，今天陈仙儿状态怎么样？”薛怀仲对这二人表示无语，明明是上司和下属，徐明子不服毕靖，毕靖就净拿些小事为难徐明子。上司没个上司样子，下属没个下属样子。两人倒像是对冤家，而且还是走父女挂的冤家。 “不错，在我办公室检查受刑资料呢。”徐明子今天心情不错，遂也没有跟毕靖计较。 “那就好。到底是老牌鬼差。”薛怀仲不禁咋舌，这陈仙儿真是有几分水准啊。一般人突然恢复这么多记忆，肯定得很长时间才能捋顺。她却第二天就上班了？ “陈仙儿？我怎么感觉听过这个人呢？” 毕靖在做卞城王之前是前任卞城王座下的鬼差，而徐明子和陈仙儿在前任轮转王座下。所以毕靖和陈仙儿并不是非常熟悉。但是徐明子名声在外，关于徐明子和陈仙儿的故事自然也流传在“江湖”之中。 “有空带她去见你。我跟你说薛怀仲，我今天去看温俊雅了。就是那个鬼差89757。你猜猜他说在黄泉见到谁了？”徐明子神秘兮兮地说。 “见着谁啊？牛头啊？马面啊？还能有谁啊？”薛怀仲有点懵，黄泉还能遇到谁？黄泉不就一个牛头一个马面一个孟婆嘛！ “应亭！”徐明子接着把小胖的话重复给薛怀仲。 “应亭果然溜了！包越可真是个东西，应亭溜到黄泉，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薛怀仲心里一阵火就往头上冲。包越这老小子！ “对啊，他极寒笔还在我手里呢！”徐明子话音刚落，就被毕靖揪住了。 “你说啥，他极寒笔在你手里？你怎么不上交？”毕靖情绪激动。 那可是极寒笔啊！毕靖的法宝被拿去镇压孽镜台了，毕靖正愁没个趁手的法宝用呢！徐明子竟然占着俩！幸好今天他在薛怀仲这里听到了！ “上交干啥？凭啥上交？”徐明子看出毕靖那渴求的眼神了。 “那我问你，极寒笔是你的吗？”毕靖见徐明子摆明了就是不给，心里又气又急。这死丫头片子！ “应亭给我了，又没给你。”徐明子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刁蛮公主。 “我是你老板！”毕靖争论不过徐明子，但是极寒笔他又是真的想要。 薛怀仲乐不可支，这两人吵吵闹闹，怎么那么有意思？ “好了好了。要吵回你们第六殿卞城王阎王殿去吵。不就是个极寒笔嘛！”薛怀仲把徐明子拉开，让她坐到沙发上。 “卞城王，你可是个阎王。还跟下属小地狱王抢东西，传出去丢不丢人？” 薛怀仲转过身，背冲着徐明子，语气严肃。但是说话的样子却挤眉弄眼，对着毕靖。毕靖一下子就领会了薛怀仲的意图。 “丢人我也认了。十殿阎王，孽镜台出岔子了只有我一个人出手帮忙，献上自己的青雷弓。哪承想，会陷入这样的困境啊。” 毕靖果然是个天生的戏精。他长长地叹气，满面愁容。像是收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啥玩意？”徐明子上套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 “毕靖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奉献精神了？就你有法宝是不？”徐明子有点气急败坏。 毕靖作为阎王，本来因为徐明子的关系，就不被其他阎王重视。徐明子对这一点本就心有愧疚，甚至跟毕靖申请过调动工作。 毕靖对这件事并不在意，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罢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就是要恶意抹黑的话，反复解释只让人觉得做贼心虚。活了一把年纪了，毕靖对这些早就看开了。 “那我不做谁做？董纶提出来总要有人试试吧！总不能让蒋尧交出大权，薛怀仲那边跟黄泉对接，陆安和那性子，谁敢从他手里把他的命抢过来？” 陆安和，第九殿阎王平等王。此人在十殿阎王中从来都是默不吭声，但是此人十分有性格，他不愿意跟其他人接触，眦睚必报，算是不好相处的。 要说优点呢！其实也是有的。陆安和非常护犊子，做了他的下属，就相当于拿到了长期饭票，待遇极好。所以陆安和有一群极其忠心而且资历极好的鬼差小地狱王下属。这也是陆安和能立足于十殿阎王之中的凭借。 “所以你就交出去了啊！”徐明子是绝对关心着毕靖的。 如果说徐明子对胡老的感情像是爷爷对孙女，那毕靖和徐明子跟像是一对互相嫌弃又互相离不开的父女。他们当然不会温情地主动跟对方表达爱意，不过心里却是在意对方的。 “交了就交了呗。你凶什么……”毕靖装作害怕的样子。 “行了行了。极寒笔可以给你。但是提前说好了，要是包越找过来以后，你得还回去。” 徐明子到底还是答应了。毕靖手段不缺，但是每个傍身的法宝，徐明子总是不放心的。 “那薛怀仲你作见证啊！徐明子答应了。应亭再说吧！我就不信他黄泉，回来还能接着做小地狱王？” 毕靖是打定主意不还了，除非自己能把青雷弓拿回来。至于应亭？作为一个小地狱王，没有对自己的职位负责，这本身就是错的，而且又出卖上司，有事就自己溜到黄泉去。这样的人，就应该抢他的东西。 毕靖坚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心里沾沾自喜。徐明子这丫头，外人看起来都是凶巴巴的，但是只有毕靖能恰到好处能捏到她心里柔软的地方……然后挤出油水来！想到这毕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要是徐明子知道自己这么利用她的善良，会不会冲过来揍他一顿？ “那我去跟蒋尧商量一下去，让他往黄泉发通缉令。应亭跟马面在一起，这可不是好兆头啊。”薛怀仲还是很有正事的，应亭既然跟马面在一起，那就不排除可能会和孟婆有关系。要是有孟婆罩着，那想要把应亭带回来就难了。 但是应亭也没有犯什么太大的事啊！为什么他突然留一封信就逃了呢？这些事只有找到应亭才能知道了。 薛怀仲走了。毕靖也跟徐明子去拿极寒笔了。 徐明子的办公室早先毕靖常去，不是这里挑挑刺就是那里找找不痛快，徐明子实在是生气，就把毕靖的办公室砸了。算来也就是一周前的事。否则毕靖也不会断了徐明子的用电了。 “陈仙儿！我回来了。介绍你认识一下，这是我上司，卞城王毕靖。卞城王大人，这是早先和我同做鬼差的陈仙儿。”徐明子难得叫毕靖一次“大人”。 “明子。我发现了点问题。”陈仙儿像是已经把所有的资料整理完了，拿出了一大摞打印整齐的资料。 “等会说。”徐明子想到了陈仙儿一定是发现了重要的事情，但是徐明子并不想让毕靖知道。 “咋的啦？”毕靖问。 徐明子没搭理他，陈仙儿微笑着跟毕靖打了个招呼，也没有说发生了什么。 徐明子拿过放着极寒笔的保险箱，输入密码。 “密码错误！” 第41章：动手脚 徐明子是个懒人，地府网络十分发达，网络的管束也十分严格。像是人间的网络黑客，在地府根本不存在的。 所以，她所有能用密码的东西，统一用的都是一个密码。长久以来，从来没有过密码错误的事情。 徐明子以为是自己手抖按错了，重新按了两遍。依然是现实密码错误。 “怎么回事？”徐明子有些着急了。怎么能密码错误呢？ “别着急，实在不行我打电话给维修的人过来打开。”毕靖也凑了过来，拍了怕保险箱。 毕靖在科技方面一窍不通，在发现什么东西不好用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拍拍，说不定拍拍就拍好了呢！拍不好再打电话维修。 “那你打电话吧。我看看陈仙儿那边发现了啥。”徐明子突然感到一阵烦躁，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就坏了。 该不会有人动手脚吧？ 徐明子抑制住了心里的想法，即便是真的出问题了，也绝对跟陈仙儿没有关系。贸然说出自己的猜测，只会让陈仙儿疑心自己不信任她。 陈仙儿是重要的人，徐明子不愿意陈仙儿不开心。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徐明子搬了把凳子，坐在了陈仙儿的身边。 “我查了最近一年受刑人的信息，发现有些人没有接受完刑罚就被释放了。”陈仙儿忧心忡忡地说。 接着，陈仙儿拿出这些人的资料。这些人的刑期都不长，留在腰斩小地狱的时间大概是三五年左右，然后都是要接着去别的小地狱。 但是这不是重点。 “你看这里，最后十天的监刑人签字，所有人都是——白糖。” 白糖！ “嗯。我早就怀疑她了。上次有一件事也跟她有关系。除了这个还有什么问题嘛？”徐明子按下怒火，耐着性子问询陈仙儿。 “暂时只查到这些。”陈仙儿把手里这一打“证据”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然后郑重地交给徐明子。 “没吃午饭呢吧！你去吃个饭，吃完饭帮我去小地狱巡视一圈，完事把白糖给我带回来。”徐明子有意让陈仙儿忙起来，不然她会觉得自己没用又多余。 “你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陈仙儿想着这个时间了，徐明子一定也没吃饭呢。 “我等等跟卞城王大人吃饭。你吃饭把小董和小申叫着也行，他俩也快午休了。”怕陈仙儿嘴一个人没有伴，徐明子特意让陈仙儿叫上当初带她来地府的鬼差。 “诶！”陈仙儿爽快地答应了。 徐明子从上次吃饭就看出来了，陈仙儿跟那两个小鬼差走得挺近的。那两个小鬼差是徐明子精心挑的，虽然一个闷了点，一个过于活泼了点，但是两个人都是正直又善良的人。让陈仙儿跟他们走得近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怎么回事？白糖是谁？”卞城王毕靖问。 卞城王毕靖座下的鬼差成千上万，除了直接受毕靖调用的鬼差以外，大部分鬼差毕靖都是不认识的。 “白糖啊！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两年前她就要走了，我没趁手的人用，就把她留下了。谁能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真是……哎！” 徐明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行了，这样的人就应该早点放出去。留来留去，就容易留成仇啊！” 毕靖觉得在处理这些事上，徐明子还是嫩了点。白糖既然跟徐明子提出要离开，那一定是有去处了。这个时候必须放她出去，然后追查她的“去处”。 “以前挺好的孩子……哎！”徐明子依旧是不住的叹息。 两个人在屋里唠了会闲话，等维修工人过来。 “两位大人好！”维修工恭敬地鞠躬。 能在地府办公大楼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占一个楼层的，那一定是位角色。哪是他一个维修工能得罪的？恭敬一点总没有坏处。 “保险箱坏了。一直显示密码错误。你看看能不能把保险箱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毕靖把保险箱端到了桌子上。 “没问题。保险箱设计时候就设计了完全重设置的按钮。麻烦您签个字，然后我就给您重设置。”维修工对这种情况熟悉得很。 只要所有人允许，签署授权合同以后，维修工人就可以用自己的维修卡重设置保险箱。 “好。” 维修工从箱子里拿出键盘，打了几个字，就自动在背面打印出了一份文件。 签了授权合同，维修工翻过保险箱，把维修卡插入卡槽。 哔—— 保险箱打开了。 里面的文件还在，应亭留下的信还在，但是…… 极寒笔没有了！ “好了，您再重新设置个密码就行了。”维修工说。 “我里面的东西丢了。”徐明子有点懵。 “您别着急，这样，我给您查查打开记录。还可以看到打开人的脸。” 科技进步成这样。徐明子和毕靖都放心了不少。能拍到打开人的脸，那直接抓人要东西就行了。多简单的事。 维修工熟练的打开保险箱壳子，里面除了复杂的线路以外，还有一个显示器？ “两位麻烦移步过来。”维修工把徐明子和毕靖叫过来。 打开显示器，维修工在屏幕上了一串数字，然后调取了上一次保险箱被打开的记录。 时间是上午的十点半。 取东西的人——居然是徐明子自己？ “毕靖，我今天十点半还在监牢！这不可能是我！”徐明子跟毕靖解释。 “你先出去吧。佣金去门口领。”毕靖先把维修工人打发了出去。 “那个……大人，维修卡我得拿走。”维修工有点紧张地说。 “那你把这段视频给我拷贝下来。”毕靖盯着显示器里的徐明子。 她的衣服和徐明子一样，脸和徐明子一样，就连说话的调子，指甲的颜色都一模一样。 化形吗？没有一点破绽？ 维修工拷贝完视频，就收拾东西离开了。留下徐明子和毕靖两个人怀疑猜测。 “你觉得什么人可以化形，化得一模一样？”毕靖问徐明子。 徐明子摇头。 地府里的鬼不都会化形，只有在人间就对化形很熟练的鬼魂，才会化成别的鬼的形状。 画皮画骨难画心。徐明子生活的年代还没有化形这一技术。到后来人家宋代时候，化形技术才出现在地府。 能化成另一个人的脸已经不易，又要把自己的身形步伐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学着对方的样子说话，模仿对方的小动作，微表情。没有长时间的练习，是断不能做到的。 “我怀疑，偷极寒笔的人和送鬼差98757去黄泉的人有关系。温俊雅说，送他去黄泉的人化成了他在人间时候的女朋友的样子。但是化形技巧拙劣，被他看出来了。” 徐明子不敢相信，这些事情全部跟应亭有关系。难不成……应亭？不会吧！徐明子虽说不了解应亭，但是长久以来，应亭名声极好。总不可能做出什么危害地府的是吧？ 他也是元老了啊！怎么会？ “会不会是应亭？”徐明子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会，应亭不会化形。而且按照那个鬼差的硕大，应亭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回地府。但是偷极寒笔的人很有可能和应亭有极大的关系。” 毕靖到底比徐明子老道。 “也对，要真是应亭，他当初干嘛还要把极寒笔给我呢？”徐明子暂时也想不出是谁。 “别担心了，这件事交给我。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什么事？” 徐明子还想装装傻，但是毕靖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想在这老东西身上占到便宜，徐明子“任重而道远”啊！ 毕靖溜了以后，徐明子把保险箱里面的文件都放到就有阴气锁的抽屉里。这阴气锁是地府最新的科技：根据鬼身上的阴气来判断是不是“本鬼”，安全系数高，但是目前还没有完全投入市场，还在测试阶段。 身后，徐明子的文件柜里存储的是近十年里，来腰斩小地狱服刑的所有人所有资料。看这样子，陈仙儿大概整理了最近三年的资料。 也就是说，白糖犯事，是从去年开始的？ 但是白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她可以理解白糖不求上进，可以理解白糖在地府混日子，但是她不能理解白糖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 “小地狱王大人！您找我？” 心里想着，白糖已经等在了门口。 “进来吧，跟你聊聊。咱们腰斩小地狱一直人手都不够，我也就不愿意放你走。现在人手够了，你想投胎吗？”徐明子看着白糖心烦，但是往日还是有情谊在的，徐明子想听听白糖能不能给她一个解释。 “回徐明子大人，白糖一切听大人的。”白糖没有抬头。 “白糖，你跟着我多少年了？”徐明子换了个问法。 “正好四万四千年。”白糖几乎没有犹豫。 四万四千年，地府新鬼差的平均滞留年限是一万五千年，白糖整整超出了一倍。 “我对你怎么样！”徐明子站到白糖面前，近得就要脸贴脸了。 “大人待我极好。”白糖还是低着头，癖好没有当初神采奕奕的样子。 “那你对我呢？” 第42章：歌女恨 人的感情是相互的，当一个人主动去对另一个人好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期待对方也能回应自己的好。徐明子是鬼，但是鬼曾经也是人，鬼也有人形。 当初白糖并非是在徐明子这里做鬼差的，而是在包越所管束的第五阎王殿，徐明子一般不会对包越的人有什么兴趣，但是有一天，白糖自己找上门了。 她说，她常常奔波于第五阎王殿和第六阎王殿，发现第六阎王殿有很多问题，想要和徐明子探讨一下。一般来讲，徐明子是对这样的人很不屑的。但是几句话停下来，白糖的建议竟然都很有建设性。 她成功进入了腰斩小地狱。但是最初徐明子并不待见她，只让她做些很简单的事情，并不会让她接触内部的事情。 白糖也不气也不恼，该怎么做事还是怎么做事。最初徐明子还怀疑白糖是包越派过来的眼线，甚至还派人盯着白糖。 白糖的表现让徐明子很满意，她上班时候本本分分，下班以后会去鬼市买菜，然后回家做饭吃饭睡觉。生活十分单调，并不接触第五阎王殿的人。 在盯了接近百年以后，徐明子放松了对白糖的戒备。白糖也发现了徐明子对自己的戒备心减轻，但是她没有对自己的要求降低。这让徐明子更加满意。 职位一步一步上升，白糖和徐明子接触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两个人的关系亲密了以后，白糖也敞开心扉，说起了自己为何要从第五阎王殿申请到第六阎王殿。 白糖生在清末，洋人疯狂涌入国家，白糖是那个时代第一批接触到洋人的清朝子民。但是……她是作为舞女接触到的。 白糖从小家穷，家里孩子有多，她常常吃不饱饭。十岁的时候，白糖忍受不了家里的贫穷，自己主动去了春竹楼。 这个春竹楼虽然顶着颇有情色意味场所的名头，但是其实更像一个“女子才艺表演团”。这里有整个海都地区最好的大师乐器培训漂亮的女孩子，她们专为贵族表演，在那个商人地位低下的年代，不管有多少钱，如果你不是贵族，也没有资格进去。 这样的春竹楼，自然吸引了很多人。每天大清早，附近的居民都会看到，有一群漂亮的女孩子，穿着素色的长衫，坐在阳台上练习乐器舞蹈，她们从不嬉笑打闹，认真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睛。 白糖外貌并不突出，她那个时候常常在田间劳作，皮肤晒得有点黑。身材也不好，有点胖。腰肢不够纤细。这样的条件并不足以进入春竹楼。但是她不愿意再回到家里，每天担心吃不吃得饱饭。 她在春竹楼外面守着，跪着，她求管事的，让她进去干活，干什么都行，给那些姑娘们倒粪桶都行。 她守了一个月，身上的肉却一点都没掉。不过那张小脸确实白净了不少。 管事的人有意留她，但是她才十岁，总不能真让她去做杂事倒粪桶去吧！管事考虑再三，决定把她带到各位老师的面前，如果有一位老师说她在某方面有天赋，可以培养。那她就可以留下。当然如果她什么都做不了的话，她就必须滚蛋！ 上天不让她吃这碗饭，那她就端不起这碗饭，谁帮都不行。打定了注意，管事人把白糖带了进来。 白糖运气不错，一个唱小调的女人愿意收她为徒。 唱小调的女人说，那些乡下人劳作时候唱的小调，贵族们没听过，觉得新奇。这就是春竹楼只招待贵族的原因。 白糖跟着师傅，唱得越来越好，她身姿不卓越，但是也符合了很多富人的审美。在他们看来，只有有钱人才是胖乎乎的，穷鬼们饭都吃不饱，自然是又黑又瘦。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有什么美感呢？ 春竹楼只表演，不卖姑娘。来这里的人都是看至雅的。 在这里，白糖吃得饱饭了，穿上了以前都没见过的料子做的衣服，还有了客人打赏的首饰，算是有了自己的积蓄。 生活变好了，但是外面的格局却越来越差。口岸开放，一群黄色胡子，戴高帽子的洋人涌入了春竹楼。 他们才不管姑娘们愿不愿意，只要他们喜欢的，就会强行占有。若有反抗，他们就用枪直怼反抗者的脑袋。 瞬间。脑袋开花。红白色的液体溅到墙上。 白糖如梦境一般美好的生活结束了，那一年，她十六岁。 没有人敢反抗，春竹楼的姑娘最大的也不到二十岁，他们想要活着，想嫁个戴翠玉帽子的王爷，哪怕做个小妾也行。但是海都已经乱套了，哪个王爷会留在这里呢？ 活着已经成为了她们所有人的信念。只要活着，她们就还有希望。 在被折磨了一月有余的时候，白糖的希望回来了。 那是一个王公贵胄的的次子，不到三十岁，正是好年纪，有一个正妻，有孩子，是个女孩。 那人有意娶白糖回家，白糖最开始还想着待价而沽，有意吊着那贵族。但是当出现变故以后，春竹楼的所有姑娘都盼着能找个归宿。 他来了，但是并不是来娶她回家，而是拿走从前送给她的礼物——一个玉坠子。 白糖的希望破灭了，当天晚上，再有洋人要进她的房间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夺过洋人腰间的火枪，先毙了那个畜生，然后毙了自己。 徐明子听到白糖的过去，也是非常唏嘘。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但是怎么会有女人真的愿意做亡国奴呢？即便是十六岁的女孩子，也是渴望国家富强，生活安乐的。 后世，有一部电影叫《金陵十三钗》，白糖看到这个电影的时候，像是找到了自己。要是家里富庶，哪个女孩子愿意在一群陌生男人面前手舞足蹈？被逼无奈，走上这条路，命已经很苦了，却又要背负千年骂名，被男人抛弃…… 白糖就是这样的白糖，她的名字是甜的，但是她的一生都是苦的。 来到地府以后，白糖没有选择去投胎，她不愿意再经历生前的事，她想等，等国家强盛起来，等侵略者离开，等女人可以拥有自己的权利，做自己的选择。 “徐明子大人对我很好，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大人收留了我。”白糖还是低着头，不知心里是否怀有愧疚。 “你在第五阎王殿受了欺辱，你跟我说，你整个地府，就相信我这里能给女性平等的权利，所以你来了。” 生前作为歌女，已经受尽了凌辱。在死后，第五阎王殿依然有人用白糖作为歌女的事情嘲笑讥讽，做鬼差的第一年，白糖就已经决定要离开这里了。 打听到第六阎王殿有一个女小地狱王，白糖铁了心要去，她相信，女人才能理解女人，不管是在封建时代的人间，还是在不够开化的地府，拥有一个女性boss，工作会更加顺利些。 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从很小的时候就这样的。她的世界里，没有生活，只有生存，她没有挑选生活方式的权利，只能在逆境中挣扎生存，寻求希望。 “对，我为你工作了很多年。也在地府等了很多年。我终于等到我要的了。”白糖的声音哽咽。 “白糖，我没放你走，是我的不对。你要投胎，我应该放你走，不过我手边没有趁手可用的人，把你的工作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徐明子语重心长地说。 “大人，那为什么付有可以完全接管我？你真的是没有趁手的用人？还是压根不愿意让我过好？”白糖眼含着泪水。 她不懂，为什么徐明子不放她走？明明付有已经可以接替她的工作，她在这里的作用已经不如从前一样重要，徐明子有了夏春华，有了祝遥，有了付有，为什么还拖着她不放？ 这个世界变好了，她要回到人间去，要去感受一下有温度的人，他们是会呼吸的，他们的心脏是会跳动的。他们才是活着的。 “我如果不愿意让你好过，当初就不会接纳你。你知道我爬上这个位置，有多少的非议，说我靠爬床上位的人有多少？我理解你。人言可畏，人心难猜。但是这不是你投胎的好时候。我希望你的想法能够成为现实，但是我告诉你，不是现在。” 徐明子跟白糖说了她心里的实话。 现在人间的发展的确很好，但是依然有很多女性在承受着不公平的事情。她在等，等这个人间变得更好。这样她才放心让白糖离开。 “我……”白糖还想争辩，却无话可说。 她承受了不公平，在人间被人肆意凌辱，在地府被人讥讽嘲笑，但是徐明子走上这个位置，难道也是一帆风顺的吗？白糖明白，徐明子一定也是受过很多委屈。 女人的一生真的很难。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白糖问。 “有。但是……你看不到了。”徐明子的脸色阴沉。 情义说完了，她并不亏欠白糖。现在……她该跟自己好好算算账了！ 徐明子从抽屉里拿出牛皮纸袋，摔到了白糖的身上。白糖打开纸袋，脸色骤变。 第43章：帝印 这……这是她经手的受刑人？ “大人！大人我错了！我知道错了。”白糖跪倒在地。 “大人，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我交代，我都交代，是顾千秋，是他让我做的。”白糖交代了一个徐明子不熟悉的名字。 顾千秋？谁啊？ “顾千秋是谁？”徐明子问。 “是一个低级鬼差，在卞城王阎王殿押送鬼魂的。” 经过白糖一说，徐明子好像也想起了这个人。他是个非主流青年，头发染得五颜六色，鼻子中间还钉了个鼻环。 这个人好像也是通过鬼差考试进来的，有一次徐明子看到他，还觉得挺有意思，特意问过他的名字。 这人打扮得挺有个性，没想到名字还挺文艺。 “白糖，你是高级鬼差，为什么会听一个低级鬼差的话？”徐明子怀疑白糖没有跟她说实话。 “因为……我跟他谈过对象。” 噗！ 白糖这么一个长得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怎么看上他了？这两个人画风也不搭啊？ 按下想要八卦的心，徐明子继续等待白糖的解释。 “他对我很好，但是也很强势。他说让我跟他一起做个鬼纹，等来生就用鬼纹寻找对方。” 鬼纹是什么？其实就是一种纹身。人间有纹身，地府也有。人间的纹身是易纹难除，地府的纹身却是易纹易除。 不过，鬼纹算是地府纹身中的一种极端异类。这种纹身并不是纹在鬼魂的身上，而是铭刻在领会深处。铭刻的印记不能除去，会一直保留到转世以后。有的地府谈恋爱的人，在投胎之前就回去做相同的鬼纹。以便于来生寻找对方。 这种印记，在转世之后，叫做胎记。 “你答应了？”徐明子问白糖。 “我答应了。但是我没想到……他带我去，给我纹下了这个。”说着，白糖往外看了一眼。徐明子会意，按下按钮，把玻璃变成了磨砂的。 白糖脱下了裙子，单薄的内衣之下，竟然是满身的鬼纹。 平常的鬼纹都是很简单的，在胳膊，小腿或者脖子这种方便裸露的部位纹上一个小小的图案。这样的胎记在转世以后也不会过分丑陋。 可是白糖怎么会纹了这么大的面积啊？这样……以后怎么投胎啊！ 早知道，胎记可不比铭刻的鬼纹，有色彩有线条。只不过是一团暗色的皮肤罢了，白糖铭刻了这么大的面积，转世以后必定是全身胎记，一生被人耻笑。 “你疯了吧！” 徐明子确实记恨白糖吃里扒外，但是白糖毕竟跟了她许多年，她和白糖虽然不算是多么多么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但也是有感情的。白糖确实胖了点，但是长得真的很漂亮，放在以胖为美的人间唐代，绝对是倾国倾城的人物。 她怎么可以这么作贱自己？ “是顾千秋，是他，他跟我说。不会很疼，睡一觉就铭刻好了。但是我醒来以后就这样了。” 铭刻是非常痛的，这种痛并非肉体之痛，而是深入灵魂的痛。就像是烙铁，贴在皮肤上，发出滋滋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焦糊的味道。 不仅仅是一小块皮肤，还有皮肤下的肉，都被烙铁烫熟。这样的痛，白糖全身都经历过。 “过来！让我看看！”徐明子心疼白糖，这样的疼，她是怎么忍受的？ “不不不！大人我不能过去！顾千秋那个杀千刀的，他给我铭刻的是帝印！”白糖抗拒地穿上衣服。 帝印？玉玺？皇帝的戳？皇帝是什么？九五之尊，能当皇帝的人都是有大造化的，是天庭指派的极其有福运的人。帝印在上朝的时候，同样也受千百位文臣武将跪拜，在人间的阴人手里可以用作驱鬼。 在人间，帝印的用途是对付鬼魂，但是在阴间，帝印就变成了不祥之物，是会对鬼魂造成伤害的。 顾千秋居然让人把帝印铭刻在了白糖的身上，而且还是全身？ “白糖啊白糖，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啊！”徐明子恨铁不成钢。白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什么不跟她这个小地狱王说啊？身为小地狱王，徐明子都不能保护她手下的人，那她还做什么小地狱王啊？白糖为什么不相信她能保护她呢？ “我……我不敢。”白糖唯唯诺诺地说。 徐明子气得快要头顶冒烟了。什么鬼？她十岁就去春竹楼门口求生路的勇气呢？她当年在第五阎王殿受辱，跑到自己这里做事的勇气呢？她怎么可以害怕顾千秋这个王八蛋？ “我现在给你机会，你把顾千秋杀了，我想办法去除你身上的帝印。”徐明子的话脱口而出，然后瞬间后悔。顾千秋不过是个小鬼差，一定是有别的人想要利用白糖做手脚。如果杀了顾千秋，上面的人岂不是查不到了？ “不行不行，大人你别逼我了。你杀了我吧。是我吃里扒外徇私枉法，辜负了您的培养。我不是东西，你杀了我吧！” 徐明子看着白糖这个样子，心里气得要冒烟了。这顾千秋要模样没模样，要人品没人品，她怎么还护着那个小犊子？ 白糖跪在地上，情绪激动地拉着徐明子的衣角。 徐明子别过脸，没有去看她。白糖在徐明子心里已经是无药可救了。自己有意袒护着她，她难道看不出来吗？这个顾千秋有什么本事，能把女人骗得团团转？徐明子想要会会这个低等鬼差，看看他都把本事学到哪里去了？ 白糖知道自己无力改变徐明子的决定，也只好颓废地跪着。不过多时，夏春华和付有架着她进去了监牢。 第六阎王殿，第十一小地狱。顾千秋正拉着一个熊孩子往外拖。 “你结束了，你不能再留下了。我说你这孩子是不是有毛病？人家都巴望着早点结束行刑，你可倒好，带你走你都不走！”顾千秋一边拽还一边劝。 “我就不走，谁让我走我都不走。”那孩子看起来十二三岁，黑壮，头上剃了个字母“h”。 这个岁数的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希望有一点小个性，但是审美又没完全成熟，身体处于成年人和少儿之间，身高可能会达到成年人的普遍身高，但是脸上还是稚气未脱的样子。 也算是人生中比较讨人嫌的年纪了，青春期刚刚开始，小孩子的脾气总有些变化。但是谁又不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呢？ 徐明子敢打包票，拉着这个熊孩子的顾千秋在这个年纪的时候绝对也是这个熊样。 “顾千秋！徐明子大人有请。”一个短发的女鬼差打断了顾千秋和熊孩子的争吵。 “啊？”顾千秋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拔腿就要跑。 徐明子追不上他，但是也懒得追。她可是鬼啊！还是高级的小地狱王。她难道还需要追着个低等鬼差满街跑吗？徐明子往前轻轻一点，顾千秋的脚就像是被地面吸住了一样，再也难以挪动半步。 “顾千秋，你要做什么去？”徐明子的声音听着十分渗人。那声音像是从虚空而来，缥缈在空中，顾千秋觉得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渗入了冰凉的阴气。 “大人……我去工作。”顾千秋转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的工作会有人帮你做。跟我走，我有问题问你。”徐明子走到顾千秋面前。 顾千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的脸上没有表情，明明说着话，嘴巴却没有张开过。嘴唇上涂着紫黑色的唇釉，这个颜色顾千秋熟悉，他也涂过，但是看起来总有一种中二感，完全不及徐明子从头到尾，身上浓浓的死神气息。 这里是地府啊！地府怎么会有死神呢？ “这个小鬼太执拗，力气又大，怎么好让女孩子送呢？还是我来吧！” 虚伪！徐明子看着顾千秋的笑，觉得无比恶心。 “孩子，你跟说，为什么你要留下？”徐明子伸出手，冰凉的手触碰到熊孩子的脸上。 “我刑期未满，他们就要送我离开。我不离开。”熊孩子有点害怕，但是还是诚实地回答了徐明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顾千秋，刑期为满，你要带他去哪里？”徐明子给旁边的女鬼差使了个颜色，女鬼差随即从顾千秋手里接过熊孩子，带他回到了里面的小地狱。 “不是啊！徐明子大人。是这里小地狱的大人叫我带他离开的。” 顾千秋在甩锅。 徐明子想都不用想，第十一小地狱的小地狱主绝对不会下这种命令。他在地府工作的时间非常长，一直老实本分，一定不会乱下命令。 “那我问你，这里的小地狱王大人叫什么名字？”徐明子一语致死。 顾千秋真的不知道，他虽然常常走到这个小地狱，却从来没仔细听过这个楼层的欢迎语。 是谁来的？ “走吧。你的命到头了。”徐明子定住了顾千秋，然后叫人把他送到了监牢。 徐明子正打算跟上的时候，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徐明子。 “你干嘛去？我陪你啊。” 薛怀仲！ 第44章：东郭姑娘 对于一天能见到薛怀仲一千八百遍的事，徐明子也是十分无语了。他好像是不用工作一样，每天除了管管闲事，就是围着徐明子转圈圈。 “你不是去找秦广王了吗？怎么又跑来这里了？”徐明子不解。 “我跟你说，蒋尧这老小子藏私心了！包越早就跟他说应亭失踪了，他都没告诉咱俩。”薛怀仲气鼓鼓的样子像个没吃到糖的小孩子。 徐明子心里一万个省略号。什么啊？他秦广王办事还需要问过她这个十八线小地狱王吗？徐明子知道，没有薛怀仲的重视和追求，她混得再好，在蒋尧面前也就是个小喽啰。 “咋啦？”徐明子问。 “他啥都不跟咱俩说，咱俩还咋跟他合作？毕靖可都把青雷弓献出去了，蒋尧还藏私，他还是人吗？”薛怀仲气愤地说。 “本来就不是人啊！”徐明子小声吐槽。这薛怀仲什么时候格局这么小了。 “不就是应亭失踪嘛！就算他不主动跟说，咱俩不也是知道了么？这件事又不是秘密，没多久就能传得整个地府都知道。他这么忙，哪里还能想起把这件事主动告诉你？” 徐明子说完，就开始佩服自己的聪明。薛怀仲都想不通的事情，她都给想通了，还给薛怀仲讲解了一下。 “也对也对。你干什么去呀？我陪你去呀！”薛怀仲表演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演戏是要有天分的，薛怀仲显然天分不够，被徐明子看穿了。 这人真有意思，来找我就说来找我呗，哪有那么多说辞？徐明子暗笑薛怀仲演技拙略，但是看向薛怀仲的眼神中，也带有了一丝欣喜和愉快。甚至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爱意。 “我能干什么？今天真是气死我了……” 薛怀仲主动问，徐明子也直接回答。这是两个人之间难得的默契。一个愿意知道，一个愿意倾诉。 薛怀仲对白糖被策反以及被全身铭刻帝印的事并不很惊讶，甚至可以说是完全能理解。 白糖在人间是没有经历过爱情的，自在死后也是常年独自一人。她最初一定是恨男人的，她被男人骗，被男人侮辱。但是不得不说，随着时间的变化，男人也在变化。 他们开始尊重女性，愿意倾听女性的声音，愿意给女性更多的权益。顾千秋就是在男女平等思想熏陶下，长大的一代。 他年轻，他个性十足，他是白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男人的类型。白糖能爱上他也不奇怪。 陷入爱情的女人总是盲目的，白糖也不例外。即便是顾千秋做出了如此过分的事，她还是想要维护顾千秋。 “怎么可以为了爱情失去自我呢？”徐明子不理解。她觉得自己是爱呼延稷的。但是如果让她为了呼延稷忍受全身铭刻帝印的痛苦。她绝对会一巴掌把呼延稷扇到墙上去。 “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就知道了。”薛怀仲想，如果是对方是徐明子，他愿意为徐明子走遍地府所有小地狱，受尽人间疾苦，只要她能幸福。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你爱她，不管她是否爱你，你都爱；不管她是否属于你，你都爱。吸引你的从来都不应该是她多么美丽的外表或者是多么强横的实力，而只是某一日，她弯下腰抱起小孩子，轻声哄睡的样子。 徐明子的温柔在薛怀仲眼里是如水一般自然流露的，徐明子的凶在薛怀仲眼里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武器，徐明子哪里都好。 想着想着，薛怀仲看向徐明子的目光就“自带粉红桃心特效”了。 “走吧！想什么呢？”徐明子被薛怀仲看得直发毛。看什么啊？ “没事，走吧。”薛怀仲摸了摸徐明子的头。她什么时候能开窍啊！她明明就是爱自己的啊？为什么还坚持觉得自己喜欢呼延稷呢？ 两个人走下监牢。白糖和顾千秋已经被分别关押了起来。白糖脱掉了漂亮又厚重的公主裙，身上的铭刻印记在袖口领口露出来。这是不属于这个女孩子的痛苦，她原本可以不用承受这一切的。 “白糖交代差不多了，就从顾千秋开始吧。这家伙不真诚，撬开他的嘴得用点手段。” 徐明子就讨厌审问顾千秋这种滚刀肉。血淋淋的证据摆在那里，他还是矢口否认。而且还特别会演，显得自己受了好大的委屈一样。 人间不兴严刑逼供，地府也不兴这个。但是对于他这种人，徐明子恨不得虐死他，怎么还会考虑严刑逼供疼不疼？ “那我去给你找东郭姑娘。” 这个东郭姑娘是第九殿阎王平等王座下的小地狱王，第八小地狱蒸头刮脑小地狱的小地狱王，名叫东郭云苓。可能是因为名字有些晦涩，又是复姓，大家都叫她东郭姑娘。 东郭姑娘在地府同样也是很有名气的女小地狱王。但是她和徐明子“成名”的方式却有点不一样。她以残忍著称。蒸头刮脑小地狱，听名字就非常的血腥恶心。这个刑罚，就是由东郭姑娘创造的。 “请东郭姑娘有点过了吧！”徐明子没和东郭姑娘打过交道，只是在传说里听过东郭姑娘非常的残忍，经她手里的犯人，就没有不说实话的。 “你放心，我跟东郭姑娘合作过几次。她很有分寸。”薛怀仲跟徐明子解释道。 “你什么时候和她合作的？我怎么不知道？”女人在这方面都是堪比神探夏洛克和柯南的。 “就……诶呀很久之前了。你怎么什么醋都吃？你看我很像是好那口的吗？”薛怀仲被徐明子这一问搞得又惊喜又无奈。惊喜是因为徐明子居然问自己身边的女人事情了，无奈是……怎么被她一问，自己觉得这么尴尬呢？ “说不准。没事，我不歧视你，个人意愿嘛！”徐明子明知道薛怀仲不是，却还是忍不住打趣他。 “什么啊！真不是，我俩真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同事，嘛！合作一下而已。”薛怀仲继续解释，却大有越抹越黑的趋势。 “合作啊……你当初找我的时候我记得也是跟我说要合作吧！”徐明子不依不饶。 “诶呀诶呀，我现在就给东郭姑娘打电话。”薛怀仲索性不再解释。 真是奇怪，明知道徐明子是故意的，却还是忍不住跟她反复解释。薛怀仲觉得徐明子跟着毕靖学坏了。嗯，以后不能让她跟毕靖走得太近。 电话打过去没多久，东郭姑娘就出现在了监牢。 她的脸非常有个性，看起来像是混血。而且还是典型的黄种人和白种人混血，眼眶很深，鼻梁高挺，头发染成惊艳的红色，烫了个大波浪。她个子也比较高，穿着高跟鞋甚至比薛怀仲还高了一点。 东郭姑娘怎么是个混血儿？这跟徐明子想象的不一样啊！ “轮转王大人！”东郭姑娘过来打招呼。 “挺快啊。这是徐明子，你应该听过。”薛怀仲热情地介绍两人认识。 “东郭姑娘跟我想象得不一样啊！”徐明子有些尴尬地说。 可不是不一样！打死徐明子都没想到，古老的复姓少女竟然还是个混血啊！ “我父亲复姓东郭，我母亲是我父亲家买来的洋人婢女，就像现在的菲佣。”东郭姑娘并不避讳自己的身世。 有什么可丢人的？如果一个人都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世，别人更不会接受。想要获得别人的尊重，就应该先尊重自己。这些都是平等王陆安和教她的。 “这样啊。我是徐明子，第六阎王殿第十五小地狱主。”徐明子见东郭姑娘不避讳自己的身世，也是非常欣赏。 “我听说过你，你和我想象的也不一样。”东郭姑娘站在徐明子身边，比徐明子高了一头。这个身高差也太可爱了吧！ “那你想象我是什么样？”徐明子好奇地问。 “他们都说你靠男人上位，但是我一见你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他们叫你第一女小地狱王，我服气。”东郭姑娘这个性格也太豪爽了吧！豪爽到徐明子有些尴尬：你是咋看出来的？ 徐明子在心里默默吐槽。东郭姑娘转身，进了监牢。随手还关上了监牢的可视化模式。 里面，一场限制级血腥恐怖大戏在上演。薛怀仲和徐明子在外听到这声音都觉得害怕。东郭姑娘也太猛了吧！ 半晌，东郭姑娘拿着录音出来了。里面的顾千秋已经看不出人形。 “这男人还真不是个东西。他交代的差不多了。要是还有什么东西他没交代明白，你再找我就行。没事也能找我，我不怎么忙。” 东郭姑娘的语气轻松愉快，仿佛监牢里发生的一切跟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你都干啥了？”徐明子好奇地问。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东郭姑娘神秘的笑笑：“你口红挺好看的。” “喜欢吗？等会我叫人送你一盒。” 有时候，女人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 “妥了！有这活多找我。口红多多益善。嘿嘿嘿！” 东郭姑娘这性子真是可爱极了。不像大部分东方女人一样过于内敛，也不会太过强势。薛怀仲为什么不早点把她介绍给自己呢？ 徐明子看向薛怀仲，薛怀仲却紧皱着眉头听着录音。 第45章：缺乏同理心的人 顾千秋是彻底废了，他的罪孽深重到可以直接枪决，魂飞魄散。但是白糖？徐明子还心有怜悯，即便她真的背叛了自己。 “你打算怎么办？”薛怀仲拿着录音问徐明子。 “往上查。”徐明子几乎丝毫没有想。一定要查，把这些人连根拔起。 “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理白糖和顾千秋？”薛怀仲严肃地问。 “顾千秋是肯定要死了，我不想便宜他，我要让他瘦遍地府的刑罚，然后魂飞魄散。但是白糖……我还没想好。”徐明子听完顾千秋的招供，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了。 “徐明子，我不是劝你杀人，也不是劝你对你的手下残忍。但是你要知道，她背叛了你，因为一个男人背叛了你。如果你不严惩，那么就绝对会有下一个人这么做。” 薛怀仲知道徐明子对白糖是有同情心的。但是同情心不是这么用的，不能严格对待生二心的手下，只会让那些对她一心一意的手下寒心。 “她的一生真的很辛苦了。”徐明子为白糖辩解。 “众生皆苦，她活得辛苦不是她做错事可以不受惩罚的理由。徐明子，你明白吗？”薛怀仲劝导。 人是应该有宽容心的。但是薛怀仲认为，宽容心不应该是“你伤害了我，我一笑而过”。她希望徐明子在学会宽容别人之前，先学会保护自己。就像邬玉的案子，薛怀仲也同情邬玉，但是邬玉犯了大错，她就必须死。 而宽容，就是邬玉临死之前可以去看一看自己的家人。薛怀仲希望徐明子能明白，宽容的真正意义。不是伤害自己，而应该是给对方一份体面，让她能坦然的面对自己的错，为自己赎罪。 徐明子似懂非懂，薛怀仲却没再说什么。道理听了再多，她也要自己消化领会。 如何处置白糖，就是徐明子的“家事”了，薛怀仲不予干涉。 拿着录音，徐明子反复听了两遍，最后走进了关押白糖的监牢。 “白糖，我刚刚派人审问了顾千秋。你要不要听听？”徐明子毫不在意地坐在了地上。 “大人要我听，我就听听吧。”白糖知道，徐明子一定是要让他听什么。 录音内容—— 东郭姑娘：“现在你能说实话了？” 顾千秋：“我说，我都说。你别再折磨我了！” 东郭姑娘：“白糖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在白糖身上铭刻帝印？” 顾千秋沉默良久，然后似乎是东郭姑娘又动了手，顾千秋痛苦地呻吟了一小会。然后说出了实话。 顾千秋生前家境并不富裕，他的家庭是一个大家族，爷爷是家族的掌舵人，叔叔伯伯们上山采燕窝，为顾千秋这一代赚取学费。 采燕窝是一个辛苦活。他们要走几十里的山路，去往深山老林之间。这里有更少的污染，燕窝的杂质也比较少。 除了要走上很远的山路，采燕窝的人还需要爬上悬崖峭壁寻找燕窝。现在的燕窝分洞燕和屋燕两种。洞燕是采摘于野外山洞、沿海峭壁的燕窝，羽毛及杂质较多，不过口感较为爽实。而屋燕把采摘的环境由山洞、峭壁变成了人工搭建、适合金丝燕筑巢的人工屋。 其实理论上来讲，两者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经过多年发展与进步，屋燕在很多方面都胜过了洞燕。 顾千秋的叔叔伯伯们要寻找的，就是来自自然的洞燕。 采燕窝的消耗是巨大的，是非常危险的。但是同时受益也是可观的，不过随着屋燕的发展，洞燕的市场开始收到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顾千秋的爷爷不得不重新为家族某出路——读书。 孙子辈的顾千秋，就这样，在十三岁的“高龄”，被爷爷从山里拉到了学堂，从一年级学起，从汉语拼音学起。 顾千秋学得很快，但是他并不快乐。他的年纪比同学的年纪大了整整一倍。却要跟他们一起上课。顾千秋不愿意，却也不敢违抗爷爷的命令。 跳级读完了小学，初中和高中。顾千秋终于赶在二十二岁，考上了大学。 也就是顾千秋考上大学那一年，顾千秋的爷爷去世了。顾家终于分家了。 分家生活远不如顾千秋想象的那样美好。分了家以后他家甚至连念大学的学费都掏不出。 在这种情况下，顾千秋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堂妹的身上。 堂妹年纪比顾千秋小三岁，那年才十九岁，因为上学稍微有点晚，十九岁才念高三，比顾千秋小一届。 也是一个花一样的年纪，顾千秋却那些她的生成八字，送她去和死人结了冥婚。 冥婚的地点被顾千秋和男方人家订在了市游乐园的鬼屋。这是顾千秋特意要求的。为此顾千秋还少收了一千块钱。 借口去鬼屋玩，堂妹糊里糊涂地跟男鬼成了亲。自此以后，堂妹的精神状况就一直很差，常常失眠，而且患上了中度抑郁症。没过几个月，就退学了。 最初顾千秋还非常愧疚，他的父母也怀疑顾千秋的钱到底是哪里来的。再三逼问下，顾千秋说出了自己做出的事情。 和想象的不一样，顾千秋的父母并没有严厉地训斥他。 而是默认了！ 从这件事以后，顾千秋的愧疚心就消失了。 父母的教育对孩子有很大的影响，如果某一年采燕窝时候，顾千秋没有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为了采燕窝，把隔壁家的叔叔推下山谷。可能就不会有缺乏同理心的顾千秋了。 顾千秋上大学以后，也因为一些小算计，排挤其他同学，争取了一个极好的工作。不过却因为一个想法偏激的女同学报复，顾千秋被下毒毒死了。 进入地府以后。顾千秋就看中了鬼差工作。在地府受刑虽然痛苦，但是受刑以后他还是坚定地走上了鬼差之路。 顾千秋当上鬼差第一年，就傍上了很多高级鬼差。普遍撒网，重点培养。宛如一个人间渣男。 “我本来没看上白糖，又老又丑，她比我大了那么多，根本聊不到一块去。但是有个人跟我说，要是我把白糖追到手，利用白糖办成一件事，就给我点甜头。”顾千秋交代说。 东郭姑娘问：“什么人说的？给你什么甜头？” “是鬼市的茅哥。甜头……就是男人都喜欢的甜头嘛。”顾千秋没好意思把话说得明白。 “你都指使白糖做什么了？”东郭姑娘问。 “我俩认识三年，处对象处了两年。追她时候她不搭理我，追了一年我实在是不想追了，但是她回头过来找我了。我惦记着甜头，就跟她处了。” “处对象以后，我就开始指使她做事，最开始她不干，我就一个劲哄她，她禁不起哄，吃软不吃硬，到后来也都答应了。但是从半年前开始，她就越来越不听话了。” 对待不听话的白糖，顾千秋毫不犹豫就听从了茅哥的建议，带着白糖铭刻了帝印。 帝印铭刻下以后，白糖几乎日日被帝印折磨。 “大人！大人我不想听了。”白糖几乎是堵着耳朵祈求。 “顾千秋活不了了，他缺乏同理心，地府不需要这样的鬼差。”徐明子用警告的眼神看着白糖。 “让我死吧！我错了。”白糖几乎是乞求地看着徐明子。 “白糖，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其实很想维护你。”徐明子接着说：“可是，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找我？如果你最开始就找我，今天就不会如此？” 这段话重重地锤在白糖心上。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孤独的，没有人关心自己，没有人在乎自己。只有顾千秋是爱自己的。所以她一直骗自己，骗自己顾千秋是爱自己的，这样，她就是有人关心的了。 “大人，这些年我做了高级鬼差，也是出尽了风头。同样，我也不乏追求者。可是那些男人们都没有耐心，我一天两天不答应，他们就转换目标了。只有顾千秋追了我一年。”白糖低着头说。 “我猪油蒙了心，以为那是爱情。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白糖痛苦地哀嚎。 “你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徐明子可怜白糖，但是又想着薛怀仲的话。白糖是真的做错了事情，哪怕是白糖知错了，徐明子也不能因为她知错了，就放她回去。 “大人，我是真心的，你让我死了吧，我的心都死了，让我灰飞烟灭。我这个鬼样子不能去投胎了。”白糖看着徐明子。 她早就知道，顾千秋对她时好时坏，又让她做了那么多坏事。但是真切地听到了顾千秋说他从来都不喜欢自己，还是感到心痛。 “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想好了，我给你个了断，如果你后悔了，我就当你今天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我会按律处置你。你得认罪。”徐明子还是没法狠下心。 “三天后，带着销魂枪来。”白糖说。 徐明子忍不住回头，白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罢了，三天后再来吧！ 回到办公室，陈仙儿已经等候已久。 “徐明子。你回来了。轮转王叫人催录音，催了好多次了。你快给我，我给轮转王送过去！” 第46章：发财！发财！ 徐明子没有把录音交给陈仙儿，而是跟陈仙儿发起了牢骚：“白糖真是气死我了，明明那个顾千秋都不爱她，她居然还想为了他去死。这女人不是疯了吧！”徐明子理解不了白糖的想法。 “好啦，别不开心了。”陈仙儿不咸不淡地安抚。 “就是生气。行了，你别给薛怀仲跑道了，我自己去送，顺便跟他聊聊。这个白糖真是让我寒心啊，亏我当初把她留在身边。”徐明子还是抱怨着。在陈仙儿面前，徐明子并不愿意掩饰自己。 她是个女人，有感情的女人。可能在爱情方面略显迟钝，但是被信任的人背叛，终究还是伤了徐明子的心。她实在是不愿意相信，白糖真的会那么爱那个没有同理心的混蛋。 “你生着气去干什么，再跟轮转王吵一架啊？算了。我去送，你给我。”说着，陈仙儿就伸出手，想要夺过徐明子手里的录音。 徐明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徐明子？你不信任我吗？”陈仙儿的手在空中停止住。 “不是，你想什么呢？我还有别的事找薛怀仲，听话，你先下班回家吧。我晚点回去。”徐明子的表情略显尴尬。 她真的没有不信任陈仙儿。 从今天刚进门，徐明子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陈仙儿说话的态度也不对，站着的姿势也不对。反正就是不对劲。 “你就是不信任我，我都懂，你不信任我我就不碰你的东西。我回去了。”陈仙儿做势要走。 “真没有。你这是干嘛啊？”徐明子拉住陈仙儿的手，陈仙儿回过头，眼泪在眼眶打转，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我没事。”陈仙儿想要挣脱，不想徐明子越拉越紧。 “你放开。” “是谁派你来的？陈仙儿在哪？”徐明子盯着陈仙儿，双眼迸发出了火焰。 “徐明子你放手，你弄疼我了。”陈仙儿用另一只手的指甲使劲抠徐明子的抓着自己的手。 这下徐明子更加确认，眼前这个人肯定不是陈仙儿。 陈仙儿不会直接叫她徐明子，而是亲切温柔地叫她明子，更不会走路外八字，高跟鞋穿得别别扭扭。最重要的是，陈仙儿极其有分寸，当徐明子第一次提出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会离开。更不会跟她吵闹。 “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就杀了你。”徐明子把“陈仙儿”的手脚盯住，掐住了她的脖子。 而徐明子的白骨勾，距离“陈仙儿”的下巴，只有零点零一厘米。要是“陈仙儿”一动，就必死无疑。 “我……陈仙儿还活着，在柜子里。” 这是一只化形鬼。而且还是一个有点怂的化形鬼。被徐明子威胁，化形鬼就交代了。 “是谁让你来的？” 今天中午陈仙儿发现白糖有问题，下午审问白糖和顾千秋，是谁竟然把消息暴露得如此之快？徐明子不禁怀疑，除了白糖，自己的腰斩小地狱是不是还有别的内贼。 此事可从长计议，眼下，撬开化形鬼的嘴才是要紧事。 “大人，大人你放了我吧。我不会再做对不起大人的事了！”化形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痛哭着恳求徐明子放过他。 他顶着陈仙儿的脸，哭起来梨花带雨，令人不得不怜惜几分。但是徐明子清楚，他不是陈仙儿。 “是谁派你来的？你快说？”徐明子捏着化形鬼脖子的手又使了两分力气。 化形鬼见徐明子不会饶过自己，竟然愤然而决绝地直视着徐明子。 “发财。”化形鬼小声说。 “发财。”化形鬼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发财！”化形鬼的脸色又沉下来，愤怒不已。 “发财！”化形鬼怒吼。 四声发财过后。化形鬼像是赴死一般，直挺挺撞到了徐明子的白骨钩上。 白骨钩是一件有灵气的法器。但是这有灵气的法器也只是个法器，并不是人。它没有办法辨别这种直接撞上来是一种怎样的行为。 白骨钩感受到了徐明子的愤怒，而且可以分辨出愤怒是来自这个化形鬼。但是却没有办法思考让化形鬼现在死，是不是最好的时机。 白骨钩瞬间变化，包裹住了化形鬼的头颅，将他的头在身体上硬生生扯了下来。头颅滚到地上，白骨钩复位。 这是自尽！ 怎么会有鬼自尽？ 人在自杀的时候，都会有留恋和犹豫。选择自尽可能都是遇到了困境，但是困境是暂时的，只要咬紧牙关，扛住，就过去了。为什么要了结生命，做生活的手下败将呢？ 尤其是在死后，生命变得更加珍贵。地府里所有的鬼魂都期盼着能够转世投胎，然后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地府生活是极端幸福和极端残忍的，长期生活在这里，是一种折磨。徐明子看着人们在活着的时候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不去抗争，而是责怪命运不公。可是谁又知道，地府暗无天日，新奇的高科技是暂时的，赎罪才是地府的主题。 而只有人间才是温暖美好的，脱离了地府，生活是有温度的，有滋味的。不需要赎罪，只需要笑着面对每一天的太阳。 在看到化形鬼寻死的时候，徐明子的内心是诧异的。她完全想象不到，它竟然会为了维护所谓“上层”而寻死。 骨碌碌—— 头颅滚到地上，那张脸从陈仙儿的模样变成了一个男青年，他的脸上还是愤怒的表情，双目怒视着徐明子。 徐明子久久不能平复过来。在地府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死法都见过。明明已经可以处变不惊地面对死亡这件事了。但是他……这个化形鬼。他竟然主动寻死。 为什么？ 徐明子想不通。在经历了一次死亡以后，人们都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怎么还会有鬼主动寻死。鬼死了，就在这个世界上完完全全消失了。 愣了一会以后，徐明子才想起陈仙儿还被化形鬼关在柜子里。急忙打开柜子，把陈仙儿拉了出来。 陈仙儿还昏迷着，徐明子叫来夏春华照顾陈仙儿。她手里握着录音，恨不得把它捏成碎片。但是……这是重要证据。抑制住自己的愤怒，徐明子拿着录音找到了毕靖。 下班时间差不多了，毕靖已经收拾好东西，拿出百米赛跑的架势，打算一到下班时间就溜回家。可是这个时候，徐明子气冲冲地来了。 “毕靖！你干嘛去？你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还下什么班？回什么家？”徐明子冲着毕靖就是一顿凶巴巴。 “你吃枪药啦？”毕靖被徐明子说得有点蒙？下班回家不应该是好男人的表现吗？怎么还不让回家了呢？他这是摊上什么事了？ “化形鬼又出现了，而且被我撞见了。”徐明子把关于化形鬼的前因后果毕靖讲了一遍。 “看来我是真不能下班了。等我打个电话给我媳妇，然后咱俩去找蒋尧。你把蒋尧留住。”毕靖的第一反应不是陈仙儿的安危，不是化形鬼会不会引起暴动，不是第六阎王殿为什么被化形鬼盯上。 而是……不能下班了？打个电话给媳妇？ 徐明子都想把毕靖给掐死，算了算了，打不过打不过。 徐明子打给蒋尧的电话还没打出去，就先接到了来自薛怀仲的电话。 “下班没有？带你去看戏？”薛怀仲问。 “没空，不下班了，手里有点事。”徐明子烦躁地说。 “什么事啊？你没空我就约别人了哦！”薛怀仲显然是以为白糖说了什么让徐明子不高兴的话，所以徐明子才心情不好。 “你爱干嘛干嘛去，滚蛋！”徐明子挂掉了电话。 毕靖皱起眉头，他最讨厌徐明子这样迁怒于人。 被爱不是什么能力，也不是一种可以欺凌他人的资本。被爱只是因为你有足够好的运气。 “徐明子，不迁怒、不贰过、不伐善、不施劳。教过你的都忘记了吗？”毕靖威严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可以镇住徐明子的。 “我知道了，晚点我会和薛怀仲道歉。我就是不想他掺和进来。”徐明子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听我说，这不是小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一天之内有两个化形鬼来你的办公室。一次是因为极寒笔，一次是因为白糖。徐明子，树大招风。”毕靖劝告道。 “可是我没有做什么啊？”徐明子不是装无辜，是她真的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要说名头大，她名头响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卞城王毕靖和轮转王薛怀仲维护自己，别的小地狱王即便是心里嫉妒，也不敢动手。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就事发了呢？ 难道是……陈仙儿？ 徐明子胡乱的猜测，秦广王蒋尧已经来到了毕靖的办公室。 “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 电话里，毕靖直说是有两个化形鬼去徐明子办公室骗东西，还有一个化形鬼死在了徐明子的手里。别的就什么都没说了。 “陈仙儿晕倒了，在休息。没有大问题。”徐明子的话让蒋尧稍微有些安心了。 要是有人能伤到徐明子，那对面一定是很厉害的人了。 “你说陈仙儿晕倒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冲着陈仙儿来的？”在陈仙儿来地府之前，徐明子那里消停地很。 思来想去，他不得不怀疑到陈仙儿。 第47章：彻查陈仙儿 毕靖的猜测确实有依据，但是徐明子并不愿意因此怀疑陈仙儿。陈仙儿从进入地府以后一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怎么会和别人勾结生事端呢？ 然而，秦广王蒋尧可不是徐明子。他对陈仙儿也有耳闻，但是并没有私交。如果按照毕靖所说，那么他当然应该调查一下。 “把陈仙儿叫醒，问问吧！”蒋尧说。 “啊？我叫夏春华看着她呢。我问问夏春华。”徐明子想要提前问问陈仙儿有没有醒。 电话打出去以后，那边是忙音。 没有可能的啊！夏春华怎么会不接电话呢？ “没打通。咱们去吧！”徐明子有点懵，该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一天以内，她的办公室被人偷袭三次？不会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们就可以这么放肆？ 徐明子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就气炸了。真是蹬鼻子上脸。她非要收拾了他们。 两个阎王，一个小地狱王。这种顶级阵容，就这么浩浩荡荡闯进了徐明子的办公室。 眼前第一幕让徐明子震惊了。办公室被翻得乱七八糟，夏春华像是遭到了重击，倒在地上，沙发上休息的陈仙儿不知所踪。 “完了！马上封锁办公大楼！”蒋尧看地上夏春华流出的血就知道，袭击夏春华的人肯定没走远。 “我去找商牟儒！” 一个小鬼差当然不能惊动地府鼎鼎有名的商牟大夫，但是要是这个小鬼差知道些什么，就值得去求一求商牟大夫。 “我……”徐明子愣在远处，蒋尧和毕靖的反应都很快，一个封锁查找犯人，一个救人。那她……她要干点啥？ “你去看看丢了什么东西！”毕靖提示道。 “好。”徐明子赶忙翻看办公桌。 封锁整座楼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不能下班了。薛怀仲接到消息，先是安抚了手下的小判官，然后才去找徐明子。 是的，他没有先问蒋尧为什么封楼，而是去找徐明子了。 不能下班她就不能吃饭了，傻眼了吧臭丫头，我办公室煮了火锅，你求求我我就让你吃——这是薛怀仲都想好了的奚落徐明子的话。 然而薛怀仲也没想到，卞城王手下的十六位小地狱王已经聚齐了。屋里站的满满的全是人。 什么状况？ 卞城王座下的十六位小地狱王各司其职，除了地府年会时候能聚集一次，吃个饭开个趴体，就没有什么机会能聚集在一起了。 外面，卞城王毕靖正在往里望。 “毕靖？咋的啦？”薛怀仲瞅了半天，也没看到徐明子在哪里。 “给商牟大夫护法呢！”毕靖紧张地搓着手。 商牟儒说夏春华的阴气已经散了大半，只能用大量阴气滋养，让她暂时苏醒过来，然后再进行进一步的救治。 毕靖没有办法，只好把十六位小地狱王聚集到一起，摆出阵法抽取少量阴气，滋养夏春华。 “谁怎么了？不会是徐明子吧！”薛怀仲关心则乱，明知道地府能伤到徐明子的人都屈指可数，更何况能把徐明子伤到这么重呢？不过他确实没看到徐明子啊！ “不是，夏春华，腰斩小地狱的一个小鬼差。”毕靖回答。 不是徐明子就好。不是徐明子就好。但是，既然不是徐明子，怎么会叫商牟大夫过来诊治呢？ 六指鬼医商牟儒，地府最有造诣的鬼医。他本身是第九殿阎王平等王陆安和手下的一位小地狱王，和那位东郭姑娘——东郭云苓是同事。 和东郭姑娘的生性残忍不同，商牟儒是个非常好脾气的人，至少对得起他名字里的儒字。商牟儒被叫做六指鬼医，不是因为他的一只手有六个手指，而是他只有六个手指。 左手只剩下大拇指和小拇指，右手却是缺失了食指。只有六个手指的商牟大夫却精通阴络，可以采集地府虚空中的阴气，修补鬼体。只要没有直接灰飞烟灭的鬼魂，商牟大夫都有能力诊治一番。至少可以保受诊鬼魂进入黄泉，顺利投胎转世。 这样的能力是商牟儒自己琢磨出来的，没有师承。所以在地府也是独一无二的。 六指鬼医出山，夏春华的命就保住了大半，但是依然凶险。对方下手太重了，几乎是要一招致命。如果不是夏春华闪躲及时，那一招打在眉心，她就必死无疑了。 “一个小鬼差，也亏得商牟大夫肯出手，被陆安和知道了怕是要骂人的。”知道陆安和脾气不好，想要请商牟大夫，大家都得小心着点。 “放心吧，我晚点会让蒋尧跟陆安和打招呼的。”毕靖老奸巨猾的本质再次暴露无遗。 “可以可以！” 两只狐狸再次达成共识。 屋里，徐明子站在人群最中间，眉宇间净是忧愁的神色。夏春华阴络断了大半，如果一点点修补，怕是要用尽了十六位小地狱王的阴气。只能先修补主要的阴络，然后再一点点采集阴气，慢慢修补了。 “明子姑娘，不用担心了。她的主要阴络已经修补好。不久就可以醒过来了。”商牟大夫把最后一丝阴气通过自己的左手小拇指注入夏春华的身体。 “太感谢商牟大夫了。”徐明子不是不知礼的人，跟毕靖她是太熟悉，但是面对不熟悉的商牟大夫，却救了她的下属，无论如何，她要给对方鞠个躬。 “不必了不必了，不是大事。让这位姑娘好生修炼就好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再找我就可以。” 这位商牟大夫比徐明子年长一些，看起来的年纪和毕靖差不多。所以他看徐明子和夏春华都是小姑娘。 “麻烦商牟大夫了。” 另外十五位小地狱王见夏春华治好了，也就纷纷坐下休息了。让出路来，方便徐明子把商牟大夫送出去。 即便是不常见面，自家人仍是自家人，总先要把外人送走了，才好和自家人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牟儒自己也清楚，他们都害怕跟平等王陆安和说话，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自己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趁着徐明子送走商牟儒的时候，终于薛怀仲见到了徐明子。 “嘿！嘿！嘿！”薛怀仲疯狂示意徐明子，徐明子却一眼都没看他。 “行了，她一会就能回来。你跟我进去不？”毕靖问。 薛怀仲没有搭理毕靖，眼睛就像是粘在了徐明子的身上一样，一直看着徐明子把商牟大夫送进电梯。 毕靖看薛怀仲那个花痴样也是无语，算了，他先进去吧！什么都不说就把十六位小地狱王折腾过来，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吧！ “你到底怎么了？”薛怀仲见徐明子的脸上依旧挂着忧愁之色。 “没啥事，进去说吧！”徐明子突然觉得很累，可能是被抽出阴气的原因，也可能是她真的累了。 最近发生的事真的太多了，从陈仙儿来到地府以后真的没有过一天安宁，先是地府出现生人，然后又是柳河东和陈季常被人对付，化形鬼又出现扰乱安宁。最重要的是……现在陈仙儿竟然失踪了。 虽然蒋尧已经派人封锁大楼了，但是似乎并没有收获。 “徐明子，我是你的朋友，你有问题可以跟我说，一起面对好吗？” 只是这一闪而过的疲惫，却还是落在了薛怀仲的眼里。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一切都乱了。”徐明子勉强地笑给薛怀仲看：“没事啦！不用担心，事情总会解决的。陈仙儿记忆恢复了，法力很快也会恢复。她不会怎么样的。” 话这样说，但是徐明子知道，这只是骗自己的鬼话。 陈仙儿完全恢复巅峰时期的法力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这个时候的陈仙儿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进去吧！有什么事大家一起解决。”薛怀仲想要搂着徐明子，给她安全感，但是手却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对兄弟一样拍了拍徐明子的肩膀。 这才是徐明子需要的。信任她可以战胜风雨，而不是自以为大义凛然地为她遮风挡雨。 办公室里，毕靖正在对另外十五位小地狱王解释今天发生在徐明子办公室的事情……以及，毕靖自己的猜测。 “今天是陈仙儿第一天进徐明子办公室做事，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和秦广王大人商议以后，本审问陈仙儿，但是进入办公室就发现，陈仙儿失踪了，夏春华在地上躺着，身受重伤。” 毕靖说完话，大家纷纷理论起来，因为毕靖的话里话外，就是针对陈仙儿。他们也纷纷声讨陈仙儿偷窃极寒笔，勾结外鬼杀害高级鬼差。 话说得难听，句句刺在徐明子的心间上。 陈仙儿不是这样的啊！她可是把小地狱王的位置让给自己的陈仙儿，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陈仙儿带给自己的。 “不是！不是陈仙儿。”徐明子无力地辩解。 现在发生的事全部指向陈仙儿，她想要为陈仙儿辩解，却不知该怎么说。她用祈求地目光看着薛怀仲，希望他能为陈仙儿说一句话，哪怕一句就行。 他应该知道的，那可是陈仙儿，陈仙儿怎么会做对不起地府的事情呢？ “彻查陈仙儿！” 薛怀仲一句话无异于把徐明子推向悬崖，徐明子看着薛怀仲，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真的是薛怀仲吗？ 第48章：背影杀手吧！ 想不通，徐明子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薛怀仲会在这个时候推她一把。她已经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了，为什么薛怀仲还要再补上一刀？ “薛怀仲？”徐明子的嘴唇动了动，轻声叫出他的名字，徐明子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当然要彻查，但是这是第五阎王殿的家事，就不劳烦轮转王大人。毕靖自会公正处理。”毕靖对薛怀仲的指手画脚有些不满。这是他毕靖的“家事”，薛怀仲应该有这个分寸。 “那便是最好，此事涉及面太大，我与秦广王大人都会盯着，不能让好人蒙冤，也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薛怀仲这是摆明了要过来掺一脚。 与此同时，徐明子也咂摸过味来，薛怀仲所说的彻查，只是要给陈仙儿一个清白。他知道陈仙儿的为人，但是地府里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如果不让那些怀疑陈仙儿的人查个清楚，他们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是过了这次的风波，陈仙儿安全回来了，也会备受流言蜚语的残害。再生事端的时候，他们还是个第一时间把陈仙儿推出去。 “为了避嫌，徐明子，你就不要参与调查了，上次请了年假没有休息，这次休息吧。等陈仙儿找到了，我会通知你的。”毕靖这样做其实也是有意维护徐明子，但是这样的维护让徐明子非常的难受。 “工作交接到谁的手里？”徐明子知道，她已经没有办法挣扎了。 “第十四小地狱王，乔柯茂。你暂时负责徐明子的工作。” 乔柯茂，名字很文艺，但是严重与本人不符，生前是个押镖的镖师，属于第三代小地狱王，留着络腮胡子，看起来就有点吓人。 “是的。大人。”乔柯茂领命。 “对了！我的小地狱王印丢了，受刑人的文件袋也薄了，乔大人记得帮我找回来。监牢里还有白糖和顾千秋，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他们死了！”徐明子并不怕乔柯茂，她得交代清楚了，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被人找麻烦呢！ “知道了。”乔柯茂没有多说话，却把徐明子的话记在了心里，小地狱王印是个大事，得抓紧时间找回来，究竟丢了哪些人的服刑记录也要仔细查找。乔柯茂虽然看起来是个糙汉子，但是心思非常细腻。 “那我下班了。”徐明子摆了摆手，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现在她真正担心的是陈仙儿的安全问题。 见徐明子离开，薛怀仲也没有久留。毕靖跟他虽然合得来，但是还是缺少了一份和蒋尧在一起的默契。两个人想法上依然还有出入。薛怀仲能理解毕靖，但是他还是要和徐明子站在一起。 “你也是的，发现有人冒充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找我的。”薛怀仲忍不住数落徐明子。 “我想自己解决，但是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徐明子有些惭愧，可能在一开始，她就向薛怀仲求救，陈仙儿就不会失踪了。 面子有什么用吗？徐明子自认为不是一个非常好面子的人，她可以让自己毫无顾忌的去向毕靖求助，去联系蒋尧，但是联系薛怀仲？她总是觉得自己不能靠着薛怀仲。 即便徐明子不肯承认，薛怀仲还是发现，徐明子被流言蜚语影响了。 “听话，有问题跟我沟通。”薛怀仲温柔地说。 “好。”徐明子答应下来。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下楼，迎面碰上了一个小鬼差。 “两位大人暂时不要下去了，大楼还没有解封，秦广王大人正在排除隐患。” 对外，秦广王当然不能说是因为化形鬼出现，才封锁大楼的。 “我们过去帮忙。”薛怀仲回答。 “大人请！”小鬼差不敢和薛怀仲对质，既然轮转王要下去，就让他下去便是。如果真的有人问起来，他也是警告过的。 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走下去，大堂安安静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大堂的中心，蒋尧独自一个人颓废地坐在地上。 “怎么一个人？”薛怀仲察觉出蒋尧的不对劲。他是高高在上的秦广王，怎么能像山野村夫一样垮垮地坐在地上呢？ “陈仙儿消失了。在这座大楼消失了。我用尽了办法，也没有找到她在哪里？”蒋尧是整个阴间，除了孟婆以外，法力最高的。这才是蒋尧能在十殿阎王中，能稳坐老大位置最大的倚仗。 但是面对失踪的陈仙儿，他居然无计可施。 阴气搜寻他用过了，高科技的监控他也用过了，就连最最最低级的，一个人一个人得问，他也都问过了。没有人见过陈仙儿，陈仙儿就像是阴间蒸发了一样。 “连你都找不到？”徐明子的声音有些尖锐刺耳。 她根本没想过陈仙儿能真的失踪，尤其当蒋尧下令封锁办公大楼，亲自带人搜寻以后，徐明子笃定，陈仙儿一定能被找到。 可是……他怎么没找到啊？他可是阎王，而且是最厉害的秦广王，他怎么可能找不到。 徐明子的话刚说出来，就被薛怀仲轻轻推了一下。说这样的话不合适。蒋尧的情绪已经很低落了，再责怪他无疑是雪上加霜。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徐明子马上认错。 “丫头，我也相信陈仙儿不会做出对不起地府的事，但是我连找都找不到她，我怎么维护她呢？”蒋尧勉强起身，撂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徐明子和薛怀仲都看到，往常精神奕奕的蒋尧，今天有点驼背了。 这是他的挑战，也是整个地府将要面对的挑战。 不过多久，办公大楼解封了。 徐明子和薛怀仲在外面简单吃了一口饭，徐明子借口出去买东西，甩开了薛怀仲。独自一人又到了枉死城地下。 她迫切希望有人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化形鬼到底是哪里来？为了谁竟然连命都不要？茅哥到底是什么人？ 茶馆门口还是狂风乱做。徐明子熟悉地走进茶馆。引路的小厮好像换了个人。 “你是新来的？”徐明子问。 “回姑娘，我是厨房打杂的。原没脸面来前头伺候客人的，胡老抬举。”小厮回答道。 地府的茶馆和人间的其实差不多，除了卖茶水，还卖些小甜点，零零碎碎的中式糕点和一壶热热的红茶最合适不过了。 “胡老在忙吗？”徐明子找了个单人桌坐下，叫了一壶茶和一盘小点心。 “回姑娘，胡老这会在见客。等胡老的客人离开，我就前去为姑娘通报。”小厮站在徐明子桌前，等徐明子给了赏钱才离开。 徐明子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厮。不管是人还是鬼，都不能贪心。胡老选的这个小厮不太好啊！ 这一等，徐明子就从下午等到了晚上。 夜深了，徐明子喝过了浓茶，也不是很困倦。叫过小厮询问道：“胡老的客人还没走吗？” “还没。”小厮回答。 徐明子摆了摆手，继续等。 天将明的时候，徐明子刚刚睡着。小厮就叫醒了徐明子。 “姑娘，胡老说与客座谈一夜，甚是疲惫，不便见姑娘了。”小厮小心翼翼地说。 在小厮看来，这位姑娘已经等了一夜了，胡老说不见就不见，未免有些不近人情。这姑娘一定会生气，说不定都会凶自己一顿。 “知道了。” 徐明子起来伸了个懒腰，给小厮扔下茶钱和赏钱就离开了。 小厮看着桌上的钱，陷入了思考。就这么走了？ 外面的风还是呼呼得吹着，像是鬼哭狼嚎的声音。徐明子从坐在茶馆的那一刻就再想胡老到底是在见谁。她猜不到，是郑刀疤？还是赵老板？还是别的什么人？ 过了下午，徐明子大概就心里有数，知道胡老不会见自己了。 等了一夜，其实徐明子只是想知道，胡老的客人到底是谁？ 被小厮通知胡老不会见自己，徐明子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不舒服的。但是很快她就想到，这个“客人”是不是也刚刚离开？ 胡老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去找那个客人？ 想到这里，徐明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果然，前面出现了一个行路匆匆的女人的背影。她留短发，身穿干练的女士西装。脚上踏着一双红色鞋底的黑色高跟鞋。 卡——卡—— 徐明子的高跟鞋声和那女人的高跟鞋声在风中若隐若现。女人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徐明子一眼。 徐明子看向她，两人目光对视。 那是一张有些苍老的脸，看起来大概有五十岁的样子。和她的身姿并不算般配。 “要一起走吗？”女人想徐明子发出邀请。 “好。”徐明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女人停下了脚步，等待徐明子赶上来。 越是走近了看，徐明子越觉得那个女人的脸诡异，如果真的是五十岁的人，不可能只有脸上有皱纹，而脖子的皮肤如少女一样细腻。 而且，目光不算友善的三角眼，略微有些肿的眼袋，方脸，微厚的嘴唇上还有青色的胡茬。 这真的是女人吗？背影杀手吧！ 第49章：鱼咬饵了 徐明子按下心里对这个女人的怀疑，她只是长得不太好看，但是也不能因此嫌弃人家。这属于歧视。 “您要往哪走？”徐明子追上去问。 “我去鬼市。”女人的声音也是很年轻的，跟那张苍老的脸并不相称。 “那我跟您顺道。一起走吧！”徐明子其实不去鬼市，但是她对这个女人好奇极了。 “姑娘，我的脸是不是有点奇怪？”女人抚摸着自己的脸。 “皮囊的美丑不重要，轮回之中，每个自己的脸都不同。但是灵魂还是你。”徐明子安抚女人。 她是个真实的人，又不能闭着眼睛说瞎话，丑就是丑，但是丑又如何呢？ “姑娘，你真好看，你愿意把你的脸给我吗？”女人问。 徐明子一时语塞。 她从小到大一直被夸好看，虽然有阿谀奉承的成分，但是不可不说，徐明子的脸确实是看着顺眼的。 鹅蛋形的脸上，眼睛大大的，又长又密的睫毛使得徐明子在画欧美装时候可以放肆地不实用假睫毛。嘴巴不薄不厚刚刚好，皮肤白皙可以驾驭任何颜色的口红——包括死亡芭比粉。 这样子的一张脸，确实不配在那女人面前说什么无关痛痒的“皮囊的美丑不重要”。 “别人的东西好就要夺走？这是缺乏教养的表现。”徐明子心里不满那女人话里话外的讥讽。但是同时她也清楚，她可能一辈子也感受不到顶着那张脸生活的痛苦。 “亏你活了那么久，竟然不知道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我们会再见面的。你确实挺善良，但是善良没用，还是得漂亮。”女人斜着看了徐明子一眼。然后加快脚步走开了。 知道女人不愿意跟自己同行，徐明子也没有追上去。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去鬼市转了一圈，吃了个早饭，就回家了。 今天，她不需要上班。 徐明子本以为，自己会因为担心陈仙儿而睡不着，但是实际上，她很快就睡着了。 中午时分，徐明子被电话吵醒。 “徐明子，你干嘛呢？我在你家门口了。吃饭去啊！”是薛怀仲的电话。 出去吃饭？ 别闹了？睡之前刚吃过，睡迎客路接着吃？薛怀仲把自己当成猪了吗？ “不去。睡觉。”徐明子说话的声音很小，是完全没睡醒的感觉。 “别睡了。出去吃饭吧。跟你唠唠嗑。”薛怀仲力气很大，敲门的声音让在楼上的徐明子都感觉到了床的震动。 “好好好，唠唠唠。”徐明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勉强从床上爬起来。 挂掉电话，徐明子起来洗了个脸。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怎么啦？”徐明子穿着家常的衣服，休闲款的长裤和一件白色亚麻衬衫。脸上没有一点妆容痕迹，清清爽爽的样子让薛怀仲恨不得扑过去啃一口。 “你想出去吃还是在家吃？我叫人买菜过来吧！”在徐明子出现的那一刻，薛怀仲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才不要别人看到徐明子现在的样子。现在的徐明子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谁都不能看。 “都行。那你进来吧。”徐明子让薛怀仲进来，还礼貌地倒了杯水。 “你别太担心了，蒋尧亲自调查陈仙儿的事。”薛怀仲坐下说。 “我没担心。”徐明子摆了摆手，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明明穿着宽松又随性的衣服，穿在徐明子身上竟然有些性感。 “嗯嗯。我跟你说个喜讯吧，今天我们钓的鱼咬饵了。”薛怀仲看徐明子这样子，大概不会给自己做到了，只能自己去做了。 “什么鱼啊？你不上班钓鱼去了？”徐明子刚睡醒的时候显然脑子不太好用。 “啊？不是。茅哥，我们安插的人被茅哥发现了。今天早晨传出消息，我们的人被茅哥带走了。现在还没回来。”薛怀仲解释道。 “你们安插什么人了？”徐明子问。 “上次温俊雅不是交代了茅哥嘛，然后我和毕靖商量，就打算先不找茅哥，而是暗中安插一个和温俊雅经历相似的人。等茅哥找上他，算是安插内奸吧！” 薛怀仲简单的跟徐明子解释了一下。 茅哥肯定是个重要人物，但是薛怀仲和毕靖觉得，中间牵线搭桥的人不能放过，而且茅哥只是一个商人，理论上并没有必要干预地府的内部事情。即便是为了谋取暴利。 除非……他是在为别人做事。茅哥不需要这笔钱，但是上面的那个人需要，而且他还需要扰乱地府的正常秩序，以便于从中获益。 茅哥还得是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所以你是要挖茅哥的上层？”徐明子从沙发上坐起来，理智逐渐回归。 “是啊，所以我们找了一个美女送过去。那女孩身世也挺凄惨，家里重男轻女，上了初中就不让她上学了。自己从底层做起，好不容易小有成就，做了个公司，要去办手续时候在路上被车撞死了。” 这个人是毕靖翻阅了十六小地狱大部分受刑人资料以后找到的。 首先，她也是收到了很多来自原生家庭的伤害，但是非常积极向上，寻求更好的生活。而且和小胖一样……仓促离世。 这不是最悲惨的故事，却是和小胖最为相似的故事。 “那你们今天下午就去收网吗？” 徐明子跃跃欲试。 去枉死城地下，胡老不见她；在家里的话，陈仙儿生死未卜；办公大楼她是肯定去不了了；现在柳河东又不在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年假要去哪。 “才一天，她能打听出什么？得过几天吧。”薛怀仲背对着徐明子，正在在厨房研究做点什么饭。没看到徐明子眼神中的期待，和期待落空的失望。 “也是。” “你吃什么？”薛怀仲看徐明子的冰箱里食材还挺丰富。 “随便，都行。” 死亡回答。 一般女孩子说都行的意思，并不是真的吃什么都行，而是说“我不知道吃什么，但是你得给我想一个我爱吃的东西做给我吃”。 在“都行”上吃惯了亏的薛怀仲已经深谙这个道理。 “那我给你煮海鲜粥好不好？”薛怀仲问。 “不想吃，想吃点甜的。”徐明子否定。 “那给你烤水果披萨？”薛怀仲也不恼，接着问。 “行，你会吗？”徐明子当然知道薛怀仲的厨艺，最拿手的是煮白开水，煮粥全靠法术硬撑。把苹果切成小兔子已经是刀功的极限了。就这两把刷子，能做披萨？ “我会点外卖。” 十分钟后，一份双倍芝士双倍水果的薄饼披萨送到了徐明子家里。 “乔柯茂今天上午都干什么了？” 徐明子一边吃饭，一边也没忘了自己的工作。 乔柯茂固然是个合格的小地狱王，但是对于徐明子的工作，他也不能接手以后就能完全办妥，解决所有问题。徐明子不放心他，希望薛怀仲能盯着点乔柯茂，至少别坏了他的事。 “不知道啊，我没去看。就顾着往茅哥那边发眼线了，结果也还是一无所获。查了这么长时间，除了资料库里面一张照片，我们都不知道茅哥到底长什么样呢！”薛怀仲有些为难。 他真不是不帮徐明子，只是各司其职，他的阎王殿零零碎碎的小事也不少。小判官不拿主意。大判官徐永他又心有嫌隙。只能凡事亲力亲为。 “那不如，我去给你做眼线，查茅哥吧！”徐明子总想找个事情做。 “你可别去，我估计你早就在茅哥那里挂上名了，去了也是送人头，还得被他发现地府这边的动静，得不偿失。”薛怀仲迅速分析清楚了局势。 “那好吧，那我没事在家干点啥啊？”徐明子仰天长啸。 在死去以后，时间这个词，在徐明子这里就失去了意义。徐明子一直想尽各种办法填满自己的每一天。到底是来自遥远的公元前，徐明子没有办法和现在的年轻人一样去玩手机看视频打发时间。 “你休几天？”薛怀仲好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不知道啊，怎么得休到他们找到陈仙儿吧。”或者，确认陈仙儿灰飞烟灭。 徐明子不愿意看到后面那个结果。 “你也别太郁闷。乔柯茂现在已经开始着手给你找小地狱王印和丢失的文件了。”薛怀仲宽慰徐明子。 “他能行吗？”徐明子跟乔柯茂打交道不多，只知道这张脸，对得上名字，但是没有深入接触过。 而且就像是第一任阎王对继任阎王的轻视不信任，徐明子这种第一任小地狱王也不信任继任小地狱王，他们资历不及自己，却做着一样的工作，坐同等为止。 “徐明子小同志，我可要批评批评你了。继任怎么了？如果不是有本事，酆都大帝也不会让他上任，而且他也不比你晚很久嘛！”薛怀仲最听不得继任阎王或者小地狱王被质疑。 “好好好，我错啦。” 徐明子自知失言，难得没有反驳。薛怀仲见徐明子如此乖巧，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不吃啦，我去上班了。晚上吃什么？” “再说。” 薛怀仲走后，徐明子又陷入了孤单。 或许，孤单才是常态吧！ “开门啊！讨债啦！” 薛怀仲的门又敲响了。 第50章：别质疑 徐明子放下手里的书，下楼去开门时候，顺便抬眼看了墙上的挂钟。 两点半。 下午两点半能是谁？徐明子虽然在地府也有很多关系不错的同事朋友，但是说到底也仅限于地府办公大楼，出了大楼以后很少私下见面。况且这个时候他们都应该在上班。 “徐明子！开门呐！” 这叫门的声音比某瑶剧的雪姨还泼辣上两分。 这谁啊？ 打开门，确实是一个徐明子没想到的人——东郭姑娘！ “徐明子你可真让我好等，我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你送来的唇釉。”东郭姑娘若不是笑脸盈盈，徐明子听那声音绝对会以为东郭姑娘是过来吵架的。 “昨天忙忘了。你没上班吗？” 徐明子问。 “休假，平等王大人说我好几十年没休息了。让我这两天休息休息。你陪我逛街去我就原谅你欺骗我的事实。”东郭姑娘本来就比徐明子高，翘起下巴以后，徐明子更是只能看到她的鼻孔。 “谁骗你了！”徐明子故意逗东郭姑娘。 “你啊，你答应送我唇釉，结果没送，可不就是骗我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传说中的第一女小地狱王竟然这么抠门。哎呀呀！” 昨天徐明子还真发现东郭姑娘这么戏精。 徐明子打开门看到东郭姑娘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这是薛怀仲的手笔。 薛怀仲和东郭姑娘到底私交如何，徐明子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东郭姑娘这次泼辣辣地登门拜访，一定是薛怀仲授意的。而且还跟最不好说话的平等王陆安和打过招呼让他当人。 “去就去，等我收拾一下。” 半个小时后，东郭姑娘和徐明子出现在鬼市某品牌口红柜台旁边。 地府办公大楼里。 薛怀仲把东郭姑娘送过去以后，心里也放心了不少。他大概能理解，陈仙儿失踪，徐明子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力感和自责。屋漏偏逢连夜雨，柳河东偏偏在前两天自尽了。 这个时候，徐明子需要的应该是一个新朋友吧！ 有东郭姑娘照顾，徐明子的情绪应该会好些。但是地府这边，情况似乎更糟糕了。 蒋尧在没找到陈仙儿以后，颓废了好一阵子才重新振作了起来。但是陈仙儿的行踪。依旧是个迷。 乔柯茂现在徐明子的办公桌片，毕靖坐在主位，薛怀仲坐在桌子上。 “监控被破坏了，应该是人为破坏，而且是腰斩小地狱内部的人破坏的。”乔柯茂从昨天接下徐明子的工作，就一直在查这件事，徐明子好歹还睡了一会，他却一直都没敢闭眼睛。 “内部还有谁？白糖已经被薛怀仲揪出来了，还能是谁？”毕靖分析道。 腰斩小地狱只有四个高级鬼差，祝遥、白糖、夏春华和付有。也就是说只有他们四个人能触碰到腰斩小地狱的中心。 白糖在事发之前就因为徇私枉法，被徐明子关了起来，排除；夏春华也不可能，所以最后只能是付有和祝遥。 “祝遥和付有。付有没有什么劣迹，但是祝遥不久之前曾经给轮转王行贿。”乔柯茂说话时候都不敢抬头。 轮转王薛怀仲正在桌子上坐着看着呢！他说祝遥给轮转王行贿，不是说这个事跟薛怀仲有关系嘛！他当然不敢怀疑薛怀仲，但是这个也是事实啊！ “跟我有啥关系！”薛怀仲果然对着乔柯茂凶了起来。 “薛怀仲，消停得！要不你就出去！”毕靖拍了拍桌子。 薛怀仲从桌子上跳下来，对着毕靖做了个鬼脸。 正当毕靖以为薛怀仲要离开的时候，薛怀仲绕了一圈，又回来了，拄着毕靖坐着的老板椅。 “我可不出去，徐明子让我看着你们！” 薛怀仲用指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毕靖。毕靖这老小子太滑头了，立场极其不坚定。如果不看着，毕靖有很大的可能性会为了早点息事宁人，让徐明子背锅。 “你爱走不走，老子走得端，行得正，不怕你看！”毕靖继续问乔柯茂：“还查到了什么？” “昨天晚上我连夜问了，付有昨天有不在场证据，他在巡逻，但是祝遥说回家了，没有上班。” 所有证据指向了祝遥。 “他承认了吗？”毕靖问。 “他承认个屁啊！毕靖你是不是傻了，这事明显就是个圈套。你没跟祝遥打过交道，我不怪你不知道。但是我跟他打过交道啊！那可是烈士！你觉得烈士能干这种事吗？” 薛怀仲使劲晃着毕靖的椅背。 “咱们这不缺烈士吧！想你这么说，夏春华还是辛亥革命时期的烈士呢！付有还是教育改革的烈士呢！”乔柯茂不喜欢薛怀仲这么多事。 这是第六阎王殿的事，而且最后分到了他的手里。他眼睛都没合，公公正正查了个清清楚楚。自家的阎王都没那么多事，一个以徐明子朋友的名义出现别家阎王，管这么多？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质疑我？”薛怀仲也生气了，他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地狱王质疑？ “吵什么？”毕靖对薛怀仲真是没有办法，要是他不在这，事情可以简单很多。 “你，别说你怀疑谁，把人带过来，大家一起问。腰斩小地狱这边是不是人手不够了？你去轮转王那边叫人小看着？”毕靖看着薛怀仲就来气。 “你叫我的人干什么？我阎王殿的小判官都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还是说你要把徐明子她老子给弄过来？毕靖，你别把徐明子一脚踩到地上，她没那么好惹。我更没那么好惹！” 薛怀仲总觉得这件事上，徐明子是受了委屈的。毕靖也办得非常不地道，只想息事宁人，完全没有要给徐明子出头的想法。 “等等！去秦广王那里找人吧！”毕靖被薛怀仲这一骂，也好像是什么事情想通了一样。 “是的大人。”乔柯茂领命离开。 看着乔柯茂离开，毕靖按下了磨砂玻璃，隔绝了外界。 有些话，薛怀仲应该知道知道了。 “薛怀仲，你是不是快气死了，觉得我敷衍了事，一点也不为徐明子着想。”毕靖是个圆滑世故的老狐狸，但是，今天，老狐狸不玩套路了，打算用真诚打动薛怀仲。 “你摆明了就是坑徐明子，平时面子上装得像个人似的，其实满肚子都是坏水。毕靖，你坏透了！”薛怀仲还是很气。 平时在徐明子面前，毕靖要么曲意逢迎，要么扮猪吃虎，虽说这两个都不是好词，但是这些小手段在徐明子那却还算受用。薛怀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徐明子不是在为自己工作。 这次徐明子这边出现问题，徐明子带过来的陈仙儿失踪，高级鬼差夏春华重伤。毕靖竟然借着这个由头，有架空徐明子的想法？不可能，有他薛怀仲在，就不会让徐明子受到一点欺负。 “小薛，你跟我同期上任，你对我就一点信任都没有吗？当年你铁了心要追徐明子，是谁把徐明子当亲闺女一样，跟你斗智斗勇，考验你。生怕她跟了你，受委屈。你忘了吗？” 毕靖这番话就像钟声，突然惊醒了薛怀仲深埋的记忆。 他一直喜欢徐明子，但是从喜欢，到说出来，这之间隔了一条忘川河。薛怀仲拐弯抹角找到毕靖，希望毕靖能帮他出谋划策，为他俩创造时间独处。 毕靖却想着，这是自己家的花，不能让别的猪拱了，哪怕是薛怀仲这只金猪。 他家的花虽说不娇嫩，但是也是独一无二的。他要好好保护着，就算有人喜欢，毕靖也要选那个最爱那朵花，愿意为了它付出一切的那个人。 是啊，毕靖是把徐明子当女儿养的，即便他是个爱玩的，不那么严肃正经的爹，也是爱女儿，负责任的爹。 难不成，毕靖有苦衷？ “我记得。但是为什么你昨天那么对待徐明子？”薛怀仲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 他想听听毕靖的解释 “这些年我过于器重徐明子，你又对她紧追不舍，尤其是那次十殿阎王开会，徐明子出席的事传了出来。第六殿暗潮涌动。” 毕靖的说辞并没有打动薛怀仲。 徐明子名头盛极一时，说到底还是自己法力高强。打铁还需自身硬，有徐明子镇压，有人想在第六阎王殿捣乱，就得多考虑考虑了。不过这并不是毕靖打压诬陷徐明子的理由啊？ “毕靖，你可真是会说话。徐明子名头大是自己挣来的，你想用处置徐明子来安抚其他十五位小地狱王，对徐明子公平吗？”薛怀仲反驳。 水果店切开的西瓜，不是为了便宜偷瓜贼，而是为了吸引顾客购买。女人穿漂亮的裙子，不是为了便宜变态狂，而是等待一句认可或者赞美。这句话适用于人间，也适用于地府。 徐明子名气盛，不是为了显示自己，更你不是为了惹人嫉妒，她只是想为自己，为东郭姑娘，为陈仙儿这样的女性地府办公人员争取同等的权利。女性是可以做好高级地府管理人员的，而且她们也会做得很好。 “薛怀仲，你怎么不听我说完了呢？不是安抚。”毕靖有点着急，竟然有点磕巴。 “那是什么？” 第51章：恶鬼去哪了 薛怀仲一直看毕靖滑头，达成目的，和徐明子走近了以后，就不太找毕靖了。但是毕竟却一直暗中观察着两个人。 “我要做跟徐明子一样的事情，如果她在，她会很危险。你别问了，也别管了。我一生无儿无女，这么多年，我早就把她当成女儿了。”毕靖凝视着办公桌上，徐明子的照片。 “你把徐永搁哪了……” 薛怀仲吐槽起来还是很致命的，徐永是徐明子亲爹啊！但是徐永和徐明子父女俩关系很差，甚至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薛怀仲最开始也想过在心你叫我做和事佬，但是显然是失败了。 不过这也不是毕靖想当徐明子她爹的理由啊？某些人表面上是个上司，实际上，居然想当下属的爹？薛怀仲对毕靖这种想法无法理解。 “他自己的闺女，自己不疼，还不让别人疼啊？”毕靖说。 “行了行了。我都明白，你不就是想保护徐明子嘛！世道不太平，同志仍需努力啊！”薛怀仲辩不赢毕靖。 两个人聊着，乔柯茂已经找到秦广王，借到了暂时看管腰斩小地狱的人手。秦广王手下人最多，负责的事情也多，鬼魂投胎之类的事情多，所以秦广王会准备更多的人手应对各种问题。 带着从秦广王那里借来的三位鬼差，乔柯茂心里稍微有点没底。秦广王蒋尧说大部分有能力的鬼差都被派去寻找陈仙儿了。驻留下来的鬼差实力会差一点。 这三个，可别搞出什么乱子啊？ 把人送到腰斩小地狱，付有和祝遥简单说明了一下工作内容，就跟着乔柯茂离开了。 祝遥身高矮，微胖，付有高高瘦瘦，两个人走在一起就像是个漫画里面的老夫子和大番薯。看起来特别有幽默感，早前两个人也搭过班，后来实在是受不了别人因为身高差的事取笑他们，才分开了。 “今天轮转王大人和卞城王大人都在，你们两个要实话实说，只有你们肯说实话，徐明子才能早日回来。”乔柯茂跟二人说。 “知道了。” 乔柯茂回去的时候，毕靖和薛怀仲的对话也进行得差不多了。薛怀仲答应毕靖不再乱说话，信任毕靖可以维护徐明子。 “两位大人，付有和祝遥带到了。目前腰斩小地狱由第一阎王殿的三个鬼差看管。”乔柯茂简单说明情况。 “你先出去，回去看看第十四小地狱吧！这两个人我们来问。”毕靖找了个理由把乔柯茂支了出去。 乔柯茂走后，薛怀仲让付有和祝遥坐在了椅子上。 “昨天是你们谁在值班？”毕靖没有故作严肃，他只是想听听付有和祝遥到底怎么说。 “是付有在值班，昨天我休息。”祝遥回答道。 “付有，你昨天发现什么异常没有？”毕靖先问付有。 “没有，昨天本来是应该我和白糖一起值班，上午陈仙儿叫走了白糖。然后没过多久，夏春华就过来接班了。”付有把昨天的值班情况跟毕靖介绍了一下。 “所以说祝遥一直都不在腰斩小地狱吗？” “我昨天早晨下班以后就去休息了，一直到下午付有给我打电话，说夏春华受伤了，叫我过来顶班。”祝遥解释说。 一共只有四个人，一个被关在监考了，另一个受伤了，可不只有祝遥和付有两个人了？ “腰斩小地狱出现了内奸，能掌握徐明子的动向，你们觉得应该是谁？”薛怀仲把问题抛给两位高级鬼差。 付有其人，薛怀仲见过，但是印象不大深刻。只记得小伙子瘦瘦的，腼腆害羞得很。 “回轮转王大人，能掌握陈仙儿大人动向的人很多，祝遥不好胡乱猜测。只是以往夏春华不值班的时候几乎是失联的，从来都找不到人。” 祝遥不敢说自己怀疑夏春华，人家是保护陈仙儿的才受伤的。但是两个人长时间一起工作，不管是忙不忙，只要是休息的时候，就找不到夏春华人。 常年如此，但是为什么付有找夏春华接班，夏春华就及时接到了消息赶来了？ “对，我可以证明确有其事。平常找夏春华都找不到，昨天我也是想先找祝遥的，但是祝遥前天说要去手机店更新苹果牌最新款手机卡片。我怕他抢不到……”付有越说声音越小。 他也不知道能有后来这么多事啊。 “说重点就行。”毕靖尴尬地说。 “重点就是，从有手机开始，我就没在她不上班的时候联系到她过，但是昨天联系到了。这件事可疑。”祝遥两句话概括了付有磨磨叽叽半天的话。 “所以你们怀疑夏春华贼喊捉贼？”薛怀仲问。 不能，要真是夏春华是那个内奸，把自己的命都搭上？道理说不通，要不是商牟大夫救了夏春华，夏春华就肯定没命了。 目的是什么？ 薛怀仲想不通。 “其实我有一点怀疑白糖。她平时就跟外面的鬼差联系比较多，这次被叫走之前，她还跟陈仙儿起过争执。”付有想了很久，才把昨天的事说了出来。 “因为什么吵架，你仔细说说。”毕靖一看，这里面必是有隐情，这么一看，白糖和夏春华都有很大的嫌疑。 “昨天我们正巡逻呢，陈仙儿就过来了，说徐明子大人要见她。而且陈仙儿的表情很不对劲，白糖就说要打个电话再过去，陈仙儿就不让。两个人吵了起来。” 付有觉得这种事很正常，陈仙儿是第一天上班，而且还是凭空出现的。下属的高级鬼差不服气是很正常的，尤其是白糖的性格，最是喜欢压人一头的，怎么会容忍陈仙儿这么给她下马威呢？ “所以白糖报复陈仙儿？” 这么推下来，确实白糖也有可能。 付有和祝遥的嫌疑被两个阎王排除了。不为别的，祝遥有薛怀仲给打包票，而付有那个人清澈单纯得就像一湾泉水，他不会说谎。 只是，两个人都把矛头指向了另外两个人，内奸只有一个人吗？ 薛怀仲似乎是有话要和毕靖说，就让祝遥和付有先回去了。两个人刚走，薛怀仲就怀疑起了付有。 “你知不知道付有和白糖之间有矛盾？”薛怀仲问。 “有矛盾？所以付有也有嫌疑？”毕靖不太愿意相信，付有看起来这么单纯的孩子，这么会骗人。 “徐明子跟我说，白糖很瞧不起付有生前因为那种事自杀，因此也常常出言讥讽。付有本来脾气好，不反驳，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也开始回怼。” 薛怀仲觉得付有很像以前的自己，非常单纯，而且深受当时大环境的影响，难以改变。 付有被男教授侵犯的时候，他可能看起来还是正常的样子，但是心里何尝不是被捅了一刀？同学的议论纷纷更是一双大手，一点一点扼紧他的喉咙。只有伤害人的肉体是犯罪？那个把刀子捅到付有心里的教授，那些让付有窒息的同学，他们是无罪的吗？ 薛怀仲可以理解付有这种痛苦挣扎之下，终于扛不住，自杀的无奈。但是白糖理解不了。 能活着就是白糖一生的信念，她为了能活着，自己跑到风花雪月的场所，卖笑卖唱，什么都卖，只要那些看客愿意给她钱，让她活着。即便是被侵略的时候，那些洋人如此穷凶极恶，她都没有放弃。 付有有家人爱他，白糖没有；付有念到了大学，白糖没有；付有马上毕业，就可以分配工作，让家里更加富足，但是这个时候，只因为这点小事，他就自杀了？白糖无法理解。 正是因为生前活在不同的大环境下，白糖和付有的想法天差地别。 “可是付有会故意诬陷白糖吗？我觉得那孩子挺好的。”毕靖和薛怀仲对付有的看法一样，那是一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孩子，他的纯粹已经写在了脸上，这样的付有，简直就是善良本人。 “说不准啊。地府无好人。” 地府无好人，这句话是曾经建立地府的酆都大帝说的。后来确实如此，真正一生没做坏事的人，应该飞升到天庭，而不应该进去地府，进入地府的，一定是生前有意识或者无意识间做过坏事的人。 “人心难测啊！看来真的应该好好查查他们四个的履历了。” 毕靖即使阅人无数，也无法一时分辨出来谁是忠臣谁是叛徒。还得去查查他们生前的事情才好推断。 “乔柯茂！你把腰斩小地狱四个高级鬼差的资料带过来。”毕靖打电话给乔柯茂。 “是的大人。” 从十四小地狱到十五小地狱真的是非常近，可是毕靖和薛怀仲却足足等了十分钟。 才等到…… “阎王大人！阎王大人！乔大人快顶不住了！那三个鬼差放了所有受刑的恶鬼！” 祝遥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脚步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深红色的血迹。 “快去通知秦广王大人！”不知何时，毕靖已经瞬间移动到了办公室外面，薛怀仲也跟随毕靖，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受刑处。 一切已经为时已晚，地狱空荡荡，恶鬼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