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不复兮》 卷一 世子出山 一 赵家天子递纸催命 李家嫡子匆慌入蜀 九幽涧一如往日孤白,煞风顺着涧中呼啸而过。惊得幼鹰哀嚎连连,求着天爷缓慢呼吸。好让远天上的雌鹰早些乘旭风而下,喂出口中的肉食。 涧崖九寸之后,站着位戴甲悬刀的中年将军。默默的注视着崖下的鹰窝,眯着眼略有所悟。猛的仰首放声大笑一声,也盖过了涧中的狂风。一时天地间一片肃静,这无一丝生机的九幽涧更显肃煞。 远处隐隐约约的走过来一个人,看着摇晃的身体即知煞风之疾。到了将军身旁,猛的一使劲却忘了脚下的石子,整个身子顺着煞风的狠劲往后仰摔而去。 “小心!”将军单手一抓,竟将此人稳在身后。足见其臂力之大,不可揣测。 将军道:“九幽,已过甲子就莫要逞能。唤个小徒轻飞而来,也图个省事不是?” 九幽咧嘴一笑,本就布满褶皱的黑脸更显狰狞。 “将军拿老奴说笑了,虽身型褴褛但初心亦是不可相忘的。” 将军略有深意的看了九幽一眼,转身继续望着涧中道:“九幽,夫人和安儿已出凉州?” 九幽道:“已安全出城,老奴门下十三愚徒及蜀王义子姜寒亲自护卫。另有轻骑一百随车而出。” 将军点了点头道:“北安那边有何动作?” 九幽道:“碟子来报,北安朝中乱做一团。此次东越大军进犯,主战派居多。但本该为副将的张自言却驻兵凉州五十里外,军灶炊烟四起。似无合军之意。另外宫里的那位似乎不太放心公子入蜀,派出甲士三十于上晌分三批出北安,往西边而去。” 将军猛然捏紧刀柄砸向地面,剑鞘如入豆腐一般没进崖边。随即土崩瓦解,将军所站之地化作土块滚落涧中。“将军小心!” 将军紧锁的眉头随着落入涧中的泥石满满舒展,做了个手势制止了九幽的动作道:“可有把握?” 九幽微微一笑道:“愚徒虽笨,但是论起刺杀。定叫那名震天下的帝王甲子号杀手们有来无回!” 将军轻叹一声,本挺拔的后脊慢慢弯了下去,和那老头九幽除了多了几斤肉就没有区别了。他往后退了退,满满坐在崖边光秃秃的石砂地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九幽识趣的扛着煞风往前挪了挪,一屁股坐在将军的身旁。 将军抬手慢慢拍了拍九幽的肩膀,笑道:“老九啊,记得当年攻下凉州后将万名东岳甲士逼下这九幽涧。嘿,狗求的大学士说老子是草菅人命,还有些读书人竟然也骂老子是得了疯狗疫。要不是我老李脚下踩的万名冤魂,这朝明王朝能安稳二十余年?要不是我老李刀下的无数亡魂,能让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吹嘘笔墨?” 九幽了解这个看似刚正的将军,抓了一把砂石道:“老奴还要谢这涧下亡魂,若不是他们。老奴当年也就随黄夫子去了。” 将军摇了摇头道:“上了岁数了,开始信命数了。也是做孽太多,昭儿和鹤儿都先我而去。如今安儿远入西蜀,我这个当爹的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得。上愧列祖列宗,下愧安儿。” 九幽本就黑色的脸阴沉了下来,单手一握将手中的砂石捏成飞沫。咬紧牙关道:“赵家人过河拆桥的牌打的太好!当年无将军,他怎能从一个个小小的藩王成为一统中原的霸主。要不是蜀王为他当下翰书刺史的一剑,他怎能活到如今。李家双将,仁至义尽。更何况两位公子为了他赵家天下埋入黄土,如今尸骨未寒。他便釜底抽薪!明知蜀王因那一剑不能生养,这李家最后的血脉都不放过!” 将军抿了抿嘴唇道:“九幽,你说小翰会不会还在怪我?” 九幽叹了一口气道:“当年翰书刺史算尽天命,逼着您起兵入北安。您硬断了佩刀,不愿起义。我知道您是为了天下苍生不再遭受战乱之苦,可翰书刺史那么大的学问又何尝不知。哎,好在是赵家人有点良知。如今朝明王朝统辖疆域百姓安居乐业,翰书刺史想必也应放下。只是翰书刺史在时最喜云鹤公子。若是让他得知,怕是又少不了一剑入皇城了。” 将军无奈的笑了笑,腰弯的更厉害了。双手细细抚摸着佩刀说:“天下苍生如牛毛,舍我李悍不足惜。此次出兵定叫东越三十年内不敢来犯。我李悍对得起天下苍生即是足矣。只是怕我安儿往后的日子过的坎坷,望他能理解我的苦衷。安安稳稳的度过此生。” 九幽道:“将军放心,老奴定保安公子周全。” 李悍慢慢将身体侧过来道:“九幽,你还记得当日所言?” 九幽猛的坐起,跪在李悍身边道:“将军差遣便是,老奴无有多言。” 李悍将九幽扶起,然后拖着他的双臂让他坐在身边道:“李家仇家不多,但是都是狠角色。不然凭我的性子早就让李家铁骑屠完了。这其中便是安禄山吴家剑堂,当年带兵北伐匈奴时将其剑堂洗劫一空,此仇不小。听闻吴家剑堂堂主吴兆已一脚入清灵,此人不除。安儿后患无穷。还有南海龙王殿,朝明三年我南抗东倭时曾烧其双船三十艘,断了海洲财路,其幼子不慎落入海中溺水而亡。此仇不共戴天。当年海洲已入清灵,如今更是难测实力。此人不死,安儿性命堪忧。” 九幽叹了一口气道:“将军,老奴等你这些话等了足足二十年。可在最不想听的时候你说了出来。当年老奴与黄夫子同归于尽时落入涧中的鹰窝,是将军将老奴一寸一寸的背上来的。这些事本该就是由老奴去做。可将军如此这般,老奴舍弃不下!” 李悍听后仰天一笑,全跟着颤抖将盔甲带动的发出剧烈的声响。 “老九啊老九,你我二十年来朝西相处。就连你那臭脚我老李都知道是啥酸味。你一代剑痴甘愿埋没在我这小小将军府也算是我老李不亏。此去一别,你若是剑艺不精。黄泉路上也是有个黑鬼相伴!若是我等不到你,那你便乘着剩下的光景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我李家与你两清!” 九幽举起干枯的左手,放在鼻前微微轻嗅了一下道:“要是能喝上一口翰书刺史亲酿的花雕就好了。” “是啊,这一口馋了我整整十八年了。” 蜀王今日一如既往的先去祠堂拜了早仪,将昨日义女秋莲从南都拿回来的一支无名灵位添了上去。白色的丝柳四爪蟒袍毫无怜惜的擦拭着这无名的灵位。一滴泪水不觉打在牌座上,迅速被衣物吸去,印在蟒眼之上。 “义夫,三夫人和怀安公子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成都北郊。马车已备好,何时出发?” 蜀王李易将灵位放在最下一排的末位道:“怀安的蟒袍带上了吗?” 秋莲点了点头道:“带上了,但是义父......” 李易皱了皱眉道:“你是不是觉得为父这么做不妥?” 秋莲道:“怀安终究是大将军之子,如若蟒袍加身。北安朝庭必然有所思绪,各路王侯及朝中的百官也会乘机出手。弹劾您的折子怕是要满天飞了。” 李易冷笑道:“你说的没错,要是那帮蛆虫和狗夫子不借风起势才是奇怪。但是如今我李家唯一的血脉连个蟒袍都披不起,大将军戎马半生又何意义?本王掌兵养贤又有何用。更何况此去东越,大将军.....” 说到李悍,李易眼眶越发红透,强忍着泪水不再说话。 秋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后背的汗瞬间拼了命的往外涌出。但是她知道这话终究要问,结果也必然要公众与天下的。 “是大将军的家信到了吗?” 李易哽咽道:“昨日夜里谍子呈来,一共三封。我看了我的那封,本王.....本王......我哥走了。” 说完之后李易用袖口擦去了泪水,红着眼眶急步出了王府钻进了备好的马车。角落里秋莲叠放整齐的白色蟒袍安安静静地摆放着,李易将脸埋进了蟒袍。 秋莲独自牵出了一匹马,破天荒的没有和疼爱自己的义夫坐在马车里。 成都府各路官员早早就在北郊等候,三千铁骑在官道两旁相向而立。成都铁城自蜀王李易接管之后第一次戒严,而且还是大白天戒严。这让摆摊的商户们有些头疼,尤其是连夜赶做的馒头不能赶着最后的温度卖出去了。 虽然生意做不成,但是热闹还是要看的。官府和军骑也刻意不做驱赶,任由百姓从成都北门内排到了江林街外。 “好家伙,不知道是那位朝中大员要来!连王府亲骑易自营都出来戒严了。” “反正看这架势,至少也是二品大员。那也得是内阁大臣!” 百姓有百姓的猜测,而北郊站着的文武百官却都知道李易的打算。上百双眼睛盯着站在前方受捧蟒袍的蜀王。有人惊讶,有人激昂还有人等着看事后的好事。 卷一 世子出山 二 李怀安受封世子爵 朝阳王朝虽建朝短短二十三年,但底蕴深厚无人质疑。老皇帝赵忠嬴虽已年过半百,但却身体越发硬朗。这要归功窝在太乙院的张淼天。 除了每月初头,张淼天端着金龙封箱里的三十枚丹药呈给皇帝。其余时间很少有人能见他一面。 老皇帝今日亲临太乙院确实让张淼天出了一身冷汗。眼看这皇帝岁数越来越大,这用药的剂量也越来越大。是药便三分毒性,就怕哪天太医院的那些郎中扣个慢性弑君的帽子。他张淼天就算不死也要脱去一层皮。 太乙院是朝阳十二年由老皇帝亲自选址北安南院,并亲自挥毫写下的三个大字。这三个大字也是唯一能在宫外见到的皇帝真迹,可谓是太乙院一众人的免死金牌。 当然,也是老皇帝心中的免死金牌。 “张卿家,本月已至中旬。仙丹炼制出了几枚?” 战战兢兢的张淼天顶着一脑袋冷汗道:“回陛下,虽已到中旬。但雨季已到,连天南风不断,湿气过重。炉中火没往日的灼热,所以仅出十枚。” 老皇帝皱了皱眉,屁股在椅子上挪了一挪。双手揣袖猛地吸了一口气,毫无帝王之像。若是脱掉了一身龙袍,该是为蹲在墙角晒日头的老汉。 张淼天伴君十一年,这老皇帝的性格早就摸得透彻。当年老皇帝封地北夏,匈奴人每至冬天就要来中原扫荡一番。老皇帝每每亲自带兵出征,碰上大雪连天帐篷里也是遇水既冰。这让堂堂一名藩王养成了市井百姓的习惯。 张淼天知道老皇帝发愁了,也顾不上什么天师形象。猛地跪在地上将脑袋埋在胸口大喊道:“陛下息怒,臣定赶在下月初如数炼好仙丹!” 老皇帝出了口气,双手敞开散了散浓重的香火味道:“朕知道近日柴火潮湿,并未怪你。朕愁在他处。罢了,将那十颗仙丹装起,朕要带走。” 张淼天听了这话,身体抖的更厉害。后心的汗早就透了一身灰白袍子。 “陛下,炼丹之事非是人为。需天时地利人和才可起炉,还需观火计算时辰。短则个把时辰,长则十多个时辰。余下十五日,臣万不能炼出仙丹三十颗啊。” 老皇帝不耐烦的站了起来道:“这十颗算进下月,朕没要你多炼一颗!” 张淼天来不及喊上一句恭送的话,丹房的门已被老貂寺关上了。 “徒儿,快。你跑的快。将十颗仙丹赶在老貂寺上车前送到他手里。” 一旁跪着的小童猛地趴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捧着金龙封箱跑了远了。 “这老皇帝沉不住气了。哎,我张淼天大限也将至了。罢了,罢了。我自幼立志改天命修自德。没想到到了还是逃脱不掉。”张淼天边自言自语,边拿起炉旁的蒲团给三清真君上了一炷香。 近日江湖上出了两件大事,这头一遭便是安禄山吴家剑堂一夜间全堂上下全部被杀,无一幸免。就连吃奶的孩童都未侥幸活下来。 最惨的是吴家剑堂堂主吴兆身体支离破碎,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吴兆死在自己的剑下了。 吴家剑堂自唐以来便定堂安禄山,堂主一脉相承。到了吴兆已是第五代堂主。吴家剑堂最为人称道的便是繁花六剑,剑气似繁花落目。虽短短六剑,可剑气若狂风卷花一般携着六剑斩在人身,瞬间便可将其削成万段。 吴家剑堂自上代老堂主横扫北方剑派后便一直屹立在朝阳江湖中端门派。虽说是比不上江南剑冢的顶级门派,但也是夺只脚整个北方江湖也要颤一下的狠角色。 如今落得此间下场,不知是该悲还是该泣。可怜那马上就要进入清灵吴兆更是被人惋惜。仅仅三十岁便如此境界,放任其再二十年。恐怕江南剑冢都要正眼相视了。 第二遭是南海巨派海王殿殿主海洲及两位副殿主周于泽和魏先建。另外还有海洲的六族之人三天内皆被屠戮殆尽。 如此一来,江湖传言魔教又入土中原。逼得老剑仙黄柏林连日寻觅,发现仅为一人所为。追及三百里断其一臂膀后却陡然停剑任其往西蜀方向逃走。 此事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批骂老剑仙的人如若牛毛。都说是老剑仙真的老了,已经狠不下心来匡扶正义。这朝阳江湖也是时候重新洗牌。 话虽如此,但老剑仙作为朝阳江湖仅有的三位指神高手。别说其他两位懒得理这些凡夫俗子,就连朝阳王朝都敬为天人。这些江湖好汉也就做做口舌之争,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李怀安进了蜀王府之后便被安排在后院,已经两日有余。蜀王这两日也未曾前来,仅仅是李秋莲陪伴身边。可终究是女子,李怀安心念父亲也不想与这初次谋面的义姐有过多的言语。 李秋莲也识趣,头天晚上就找来一个年龄相仿的侍女负责照看李怀安的起居。还有一位比李怀安略小的书童住进了后院的侍人房。 虽说是后院,但是蜀王府的手笔可不是寻常官绅家比的上。园中一池汪洋荷湖,李怀安绕着湖畔走了两个时辰才绕回。湖中设有一亭,赐名荷锦。出自蜀地诗人李慕白的《后亭》。 “湖光荷色映天霞,万尾锦龙遮碧芒。” 李怀安久居凉州,湿气较重。李秋莲怕李怀安一时不惯成都的天气,所以刻意将自己住的那一院堂房让给了李怀安。 李怀安从屋中走出,慢慢走到湖边的石椅上坐了下来。往东望去,茫茫天边黑红分明。一到夜里蜀中就要落雨。听闻东越山林横野,瘴气肆意。在中原戎马半身的李悍不知能否依旧摧枯拉朽。 李怀安心中牵挂,两日里进进出出就是不见叔叔的身影。就连母亲也不知在忙碌什么,寥寥敷衍几句便将李怀安送出屋子。 淅淅索索的脚步声将李怀安拉回了现实,转头一看是哪个书童站在身后埋着头。 李怀安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书童虽是个男孩,但是羞怯的像个女孩。扭扭捏捏的小声道:“回公子,小的没名字。大家都叫我二狗。十岁了。” 李怀安笑了笑,市井的名字大都是听柴房的黑老头所说。这倒是新鲜。 “父母呢?” “回公子,小的父母去年被山洪卷走。王爷宅心仁厚赏了小的一碗饭吃。” 李怀安一时忘了忧愁,这二狗出口规矩,言辞也颇有文化。完全不像是黑老头所说的市井样子。 “你出口成章,想必是读了几年书吧。” “回公子,这都是王大人教的。进王府前规矩都要熟记,不然就要挨板子。” 李怀安点了点头继续说:“若是如此,你把熟记得规矩给我背上一遍。” 二狗扑通一声跪在李怀安的面前,磕着头道:“公子饶命,小的天生愚笨。很多还未背会,求公子开恩,别告诉王大人。” “你说的王大人可是府上的管家?” 二狗不敢抬头,只得把头往胸口顶了顶。 “你平时是怎么背的?” 二狗埋着头道:“王大人曾给过小人一本册子。” 李怀安将手伸出道:“给我看看。” 二狗埋着头从胸口慢慢掏出一本泛黄的线布书,发抖着将书举过头顶。 李怀安站起来将书拿起,书中所讲都是一些日常用语。还有夸赞李易的诸多句子。李怀安和李悍一个脾气,对这种表象的样子及其排斥。一时对李易有了一些看法。 李怀安敲了敲二狗的后脑勺,示意二狗站起来道:“你起来。我问你,这十几页的书为何一年都背不会?是不愿阿谀奉承故意不背?” 二狗那知道阿谀奉承是什么意思,只听到了李怀安说他不愿背。一时后脑发昏,晕死过去。 “怎么了?” 李秋莲刚好过来,见二狗倒地不起。半蹲着在二狗的脑门前轻轻一拍,二狗猛地又跪在了地上。 “李大人,小的不是不背。是小的不识字,后面的都不知写的啥。而且王大人…..” “多嘴!”忽然出现的李秋莲打断了二狗的话。然后面目表情的道:“自己去府刑院受罚二十大板!” 二狗愣在了当场,瞪大了眼睛实在不知如何求情。 “还不快去?” 李秋莲怒视而喝,二狗猛地一激灵撒开了腿往前院跑去。直到二狗消失在院外,李秋莲才道:“公子,朝中来旨。义父让我请你过去。” 李怀安皱了皱眉,本想问问二狗因何受罚。话到嘴边也强忍了下去,点了点头道:“走吧。” 堂中李易与携旨而来的总管太监闲聊,见李怀安走进堂中。总管太监贺西川赶忙站起道:“既然世子已到,那事不宜迟。下官还是早些宣读吧。” 李易心中暗不自在,即使老皇帝身边的那位大貂寺来了再知个暗地的礼数。将这圣旨递过来看上一遍即可。区区总管太监竟如此傲慢,可真欺我李家没落?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李悍将军一生戎马,战功赫赫。如今东征吴越,黯然陨落。实乃我朝阳之损失。特追爱卿李悍忠勇将军。特赏赐其妻仁慈公,其子可世蜀王之位。以勉我朝阳之众臣百姓。另蜀王连年治理蜀地劳苦功高,赏寡人御丹十颗。锦缎万披,黄金万两。钦此。” 卷一 世子出山 三 阁老诈怒试探将潘 蜀地一连三日频频引天下热议,就好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虽然水花不大但泛起的涟漪却引人注目。 左旗宗阁老的府上近日也是热闹,翰林院的学士不约而至。户部、兵部、礼部三位尚书也是天天拜访。 左旗宗这人可谓是朝阳王朝万千读书人眼中的传奇。当年凭着两广进士的身份特录翰林院,又因为写的一手好青词被老皇帝忠爱。短短两年便成了翰林院首待招。 朝阳十三年,官任兵部尚书。受皇帝密旨大刀阔斧的进行军政改革。自将军位一路往下到最小的都尉无一免过,兵权稀释不说。就连驻地、掌兵部队首领皆五年一换防,三年一换任。 这不仅加强了朝廷对地方武将的约束,而且还让混吃等死的军功后代再无可乘之机。若手上没点真功夫,别说刮民脂水,就连官帽都戴不安稳。 更重要的是左旗宗所颁一系列新军政不单单解决了征战时期遗留下的军权个人化。还有就是让大将军李悍手中的十万精兵变成了除去本家护卫队后的一万而已。 老皇帝这才能睡得着,李悍一日重兵在手,他赵忠嬴一日就在龙床上睡不安稳。 到朝阳十五年,左旗宗任进内阁。七年后熬死了老阁老成为朝阳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大员。 明面上摆出的是左旗宗清正廉洁,大有作为。其实和后宫的丽妃脱不了干系。 这位丽妃是左旗宗叔伯的女儿,因为其父取了一位胡人小妾。这才让这个混血的娇女有了力压后宫的芳容。 丽妃的父亲是前两广总督,政绩上虽说对朝廷没有太大的功劳。但一身勤勤恳恳这才成就了“今科状元看两广”的盛世。 丽妃十六岁被巡视两广的老貂寺看中,回宫之后在老皇帝耳边吹了半个月的风。说是那两广总督的幼女可是赛若天仙,后宫佳丽虽多。但是与此女子一比,那即是烛光撼晴阳。 老皇帝虽是表面拒绝,但每每被这身旁老服侍一说。心里也就开始打起了算盘。一直到丽妃十七岁那年,老皇帝起驾两广。还未将这丽妃带进宫中,便已赐丽妃之称。 本门可罗雀的总督府瞬间就成了香饽饽,文武百官逢年过节的那个不亲自登门叩礼。 树大招风,京官哪里容的下这二品总督。再加上那丽妃不知有什么床上的功夫,短短一年两广总督便被受出两字兵符。 这可好?两广的驻军还不够?还要送上可临时借兵的两字兵符?那广州和广丰两州的左家人过两年岂不是要骑在脖子上拉屎了。 朝中以黄世昌为首的世袭派,及刘文轩为首的内阁新派头一次联名上书。刘文轩借工部尚书的便利,对两广进三年的水利维修及日常开支动了手笔。 两派以内阁、刑部、工部、吏部及各路京官百余号人联名上书。史称百人上书。 三年贪污黄金三十万两的帽子扣在了两广总督的身上,再加上工部递上去的铁证。老皇帝心里知道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大局为重。最终削去两广总督爵位,赐其告老还乡。 这处罚对于百人来说简直是惊掉了下巴,朝阳律令凡为官者贪污受贿超过二十万两黄金便就是诛九族的大案。 如此可见这丽妃在皇帝心中的重要性。聪明的黄世昌拍了几句马屁就将此事放下。而刘文轩还是不甘心,假借京兆尹府县令的手又上了一封秘信。 结果第二日这县令的脑袋就搬了家,罪名是越级上报目无法度。 刘文轩比黄世昌这种人聪明,前科状元的脑子不会被驴踢过。皇帝更不是傻子,区区京兆尹府的秘信还送不到他皇帝老儿的桌案上。 两个聪明人同时选了一个聪明的做法,那就是杀掉那个本该背锅的人。你刘文轩好好的给朕处理问题。而皇帝则是继续该怎么宠幸谁就继续宠幸。 明眼人细细推敲,左旗宗的仕途之所以能走的如此坦荡,大概也和老皇帝对左家的愧疚是分不开的。 左府中,左旗宗正躺在院中的红木摇椅上皱着眉头思索着如何落下一颗子。左府管家走了过来。双手一举道:“大人,兵部尚书将潘求见。” 左旗宗笑了笑道:“这潘大人连着三日都往我这跑,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算了,让他进来吧。” 管家前脚走,将潘后脚就跑进来了。肥头大耳的将潘今日穿了件红色的锦袍,脸上的汗和油混在一起。样貌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要不是将潘那死去的兵部尚书父亲打好了底子,再加上这胖子虽然有些笨。但是听话,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然左旗宗这个要面子的人绝不对让此人跟在身后。 左旗宗笑了笑,将旁边桌子上的茶杯端了起来。略微迟疑后依旧将茶杯递了过去道:“急什么?大热天的。刚好这茶凉了,去去暑气。” 将潘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茶水后惬意的哈了一口气。然后捏着袖子将堆满褶皱的脸擦了擦。 左旗宗有些不耐烦道:“将大人,要不要我吩咐下人给你备好热水?” 将潘无赖的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怕扫了大人的雅兴嘛。蜀王递上来的折子,西域吐蕃又有动作。说是去年蜀中大涝死去了太多军士,要扩军五万。要钱,要令。” 左旗宗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说该如何。” 将潘出了一口浊气道:“李悍已死,本该设州的西蜀由于李怀安的世袭。这下就彻底让李家人成了土皇帝。虽说李易没有太大的胆子,但是怀仇在心得李怀安不一定能干出什么事来。如此一来,李易明面上向朝廷要五万的准。但是私下里不知道要军备多少。如此一来,若是将折子递上去,矛盾就抛给了大人。那索性将此事先压着。” 左旗宗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笨死的将潘就是不开窍。左旗宗扶着把手坐起道:“你说对了一半。但是错的太离谱。李怀安是否有那个胆子先不说,蜀王的民心是李易提着脑袋换来的。就算李怀安世袭王位,蜀中也没几个将军会服他。再说李易,当年王翰书一剑入北安。那是李易挡着皇上那自己的命换了皇上的命。 你小子知道半只脚踏进指神界的剑那么好接?五千御林军都没接住,单单就李易的肉体凡胎抗下来了?蠢货,李易的腰间藏着的九幽剑抗下来的。这天底下至阴的剑,最适合刺杀的剑到头来却被一剑断了。讽刺过后就是心惊,要不然我这阁老早就被当年的科举大满贯当了。皇上不放心将此人放在身边啊。” 将潘瞪着眼睛道:“这么说,若不是当年的王翰书。行刺的人就是李易?” 左旗宗摇了摇头道:“这只是个假设。但是因为当年王翰书是李悍的军师,三人又是好友。所以谁都没法想到王翰书活活把李易刺成了半个阉人。如此推论,李易至少当时还未有弑君之心。” 将潘点了点头,又擦了擦汗道:“那这折子递上,由内阁审批?” 左旗宗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内阁要是定了此事,无异于把本官推上了风口浪尖?现在是朝廷觉得欠李家人,但又暗地里把李家人看作眼中钉。难道让我去徒手拔钉子?” 将潘委屈的笑了笑,低声道:“那如何是好?” 左旗宗道:“明日早朝,直接在殿上递上去。军务之事你兵部尚书本就有权直接上奏。如此,皇上自然有办法。你就别操心了。” 将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裂开嘴后本就小的眼睛被肥肉堆得紧剩余一个缝。可能是阻挡了自己的视线,将潘将眼睛用力睁大后道:“不愧是阁老,下官佩服。” 左旗宗又躺在摇椅上,闭着眼道:“没事就先回去吧,近日烦心事太多了。” 将潘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假寐的左旗宗。 可能是胖子的喘息声太大,左旗宗皱着眉看向将潘道:“还有什么事吗。” 将潘挠了挠后劲,试探的说:“阁老,黄世昌上去亲自去了趟小人的府邸。” 左旗宗猛然坐了起来道:“他找你做什么?” 将潘道:“递了一份折子,为其婿替代李悍镇守东塞凉州的事。还有就是要其婿升二品武将!” 左旗宗一掌拍在摇椅上站起来骂道:“老不死的东西!李悍到死才封了个忠勇将军的一品位。他张自言东越之战畏军不前。不治他的罪已是万幸,还有脸来邀功!蛀虫!硕鼠!” 将潘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结结巴巴的说:“可东越王子的人头确实是张自言砍下的,也是张自言签订停战协议。” 左旗宗跺着脚道:“那是张悍用自己和一万精兵用血铺成的路!” 将潘向问询赶来的管家招了招手,从管家手中接过一盏茶双手捧着端给了左旗宗。然后扶左旗宗慢慢坐下后道:“阁老别生气,黄世昌虽然在朝中资历深。但是年迈昏庸。黄党倒牌的日子越来越快了。比不得蜀王。所以小人也是想着将此事压着,装糊涂这事下官最擅长不过。让他张自言进退不行,也看看这黄世昌的脸皮有多厚。” 左旗宗听完将潘的话后慢慢平静了下来,喝了一口茶后点了点头道:“哎,五十的人了。还是沉不住气。将潘你这法子不错,就依此办吧。另外与外人提起莫要说半点。就是翰林院、礼部、户部都不能说。免生事端。” 将潘弯着腰谄媚的笑道:“这阁老放心,下官心里有数。” 左旗宗点了点头道:“临走前带上点韩霖送来的江南雀舌。今年新出的伢子,刮刮你一身的废油。” 将潘就差跪在地上就左旗宗叫上一身爸爸了,好像左旗宗送了他将潘一座金山。 卷一 世子出山 四 剑九幽承李悍托孤 蜀王李易三十年前就闻名天下,凭的是一手十五岁便媲美大家的好字。师承后唐词仙李慕白,十六岁一篇《凉州行》被文人雅士叹为文曲星下凡。 当时二十岁的李悍也早已军功显赫,被当时还是郡王的老皇帝看中。硬是用手中的五千精骑从南鸾王的手里将李悍换了过去。 这才形成了当时江湖上盛行的一句话:“李家双雄皆无价,一文一武为良臣。” 当日神算子就有言在先:“得李家双郎者得天下。” 按理来说当科状元李易万万没有被赵忠嬴得到的可能。按照当年的科举规定,状元郎可是要进翰林院的。 朝廷从不将科举种榜的人才外放各个州县。一是为了朝中人才集聚,也好让那些一把胡子的老头别赖在官椅上不挪窝。二就是防止各地方势力乘机拉拢人才。 本想着后唐虽然潦倒,但怎么也要再撑上两代宋家人不是。没想到的是赵忠嬴买通当时大内总管太监,李易在翰林院的椅子都未坐热就被发配北塞充军。 朝廷真是腐败到了没脑子的境界,才高八斗的李易该是多高的傲气。怎么会做出科举作弊的低下之事? 就连长安城外撒尿和泥巴玩的小孩都懂的道理,一朝天子却想不明白。 神算子的话得以应验。李悍主外,李易主内。一家两兄弟托着赵忠嬴坐上了九五之尊的皇位。 朝阳王朝如日东升,迁都北安。东拒匈奴,西挡吐蕃,北抗西夏,南压吴越。 当年的诸侯纷争,无数英雄如地里的稻子。一茬一茬的在历史上被书写,也被无情的战场一刀一刀的斩杀在洪荒之中。如今中原大地早已是一片荣荣之象,很多老卒除了下地插秧。余下的日子就是细细攀谈一番当时的豪迈。 李易本是个多愁善感的才子,但当日大殿之上差点命丧黄泉后。从此世间就再无多情的李易。 李易伤好后背着一箱书卷进了王将军府。当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王淑媛的面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淑媛,此生李易再无福做你的丈夫。若是来生再见,李易愿做一位农夫,与你桑田芒种。” 王将军看着年轻的背影,无奈的将年芳十八的女儿送进了尼姑庵。 嘿,这造物弄人。李易此生未娶,一辈子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王淑媛此生未出尼姑庵,去年随着一把大火走了。 李易将她的尸首用千年寒珠冰封后带到了西蜀,葬在了李家祖坟中。 因为李悍的死,李易又想起了这些当年的事情。拿了两壶黄酒,两盏下肚后李易的脸上就已微微泛红。 李易端起酒杯,用鼻子嗅了嗅后笑道:“废人就是废人,连酒都喝不上几口。好一个男儿豪饮千杯壮,阉人细口已醉卧。” 说完之后李易将杯中的酒仰头送进了嘴中,一时腹中灼热从下而上烧的李易脑袋发晕。 “当当当”门外王管家敲了三下门道:“王爷,剑九幽来了。” 李易将酒杯放下后整了整凌乱的衣服道:“让他进来吧。” 剑九幽穿了一身黑袍,将瘦弱的身体完全罩住了。见到面目红的像关公一样的李易笑了笑道:“王爷好雅兴。” 李易摆了摆手,示意王管家退下后道:“是来告别的嘛?” 剑九幽道:“唉,都这个岁数了。还能去哪儿啊。就是觉得放不下公子。哦,应该是世子了。” 李易倒了一杯酒往酒桌对面推过去道:“以你的剑,窝在将军府二十年。如今还有这份心。难得呀。做吧,尝尝府上厨子自酿的黄酒。” 剑九幽点头笑了笑道:“老奴这辈子就是李家的人,走不远。” 李易看着剑九幽右手伸出袍子,将酒喝入口中后皱着眉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剑九幽的身后,轻轻伸手往左手边上捏了捏。 只是捏了一手袍子夹杂着空气而已。 李易咬了咬牙,扶在剑九幽的右肩上道:“是吴家剑堂还是海王殿?” 剑九幽见已经被发现了,笑着用右手解开袍子。任由空荡荡的袖子在胸前摇摆道:“这两个宵小还没这个本事和老奴要一支手臂。倒是没想到老剑仙亲自出马了。” 李易一脚将脚边的凳子踢出,砸在烟炉上,震的火星往天上飞。 “老匹夫不知道这是我李家的事?别人不知道他黄柏林还不清楚?过些日子本王踏平了他南方剑冢。” 李易自己倒了杯酒笑了笑道:“老头子不容易!既要给朝阳江湖一个交代,还要给李家一个交代。这才只要了老奴的一支手臂。” 李易出了口气,担心的看着这个黑焦黑焦的剑九幽道:“那你的境界……你是左撇子。这我知道。” 剑九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无妨,并未伤及根本。进了清灵境就是用脚踢出去的也是剑。如此一来老奴也就和常人无异,公子,不,世子以后也就不会觉得老奴奇怪。” 李易点了点头,又在剑九幽的肩膀上拍了拍后给自己的酒杯倒满酒。然后又给剑九幽倒了酒。李易双手端起酒杯道:“剑九幽,本王这杯酒敬你!” 剑九幽刚要站起,被李易骂坐后李易道:“此敬为三,一敬你当年的九幽剑救了本王性命。二敬你对李家的忠诚。三敬你对怀安的好。小王在此谢过!” 剑九幽的眼眶慢慢红了起来,就端着酒杯看着杯中的酒摇摇晃晃。杯中的李悍徒手将剑九幽背上了九幽涧,双手的血硬生生的给九幽涧涂上了一笔硕长的色彩。 杯中的李怀安还在蹒跚学步,倒在了剑九幽的面前。剑九幽冲着他一笑。吓得李怀安哭了整整一夜。急的夫人出了一嘴燎泡。 十岁的的李怀安跑进厨房偷肉吃,剑九幽架起了火将夫人养的锦鸡给炖了。两人边吃边笑。李怀安说剑九幽的的脸比锅灰还黑。 李悍说:“没有为什么,我李悍敬重英雄。所以救了你。” 李怀安说:“黑老头,你做的肉比厨子做的好吃。我要吃一辈子。” 剑九幽一滴泪落在酒杯里,被他顺着酒一起下了肚。 他本来进门就想问公子是不是很多天没有吃饭,是不是西蜀的柴火烧出来的米饭不好吃。但都忍住了。 剑九幽知道李悍的幼子李怀安皆下来要扛得的是整个天下,所以这关他要自己过了。 李易看着剑九幽将酒喝完后道:“接下来如何打算。” 剑九幽道:“求王爷赏口饭吃,任凭王爷差遣。” 李易大笑道:“好你个剑九幽,这么多年你还拿这句话噎我。你是我哥的人,我没权利差遣。好好修行将来为怀安能出力就好。” 剑九幽点了点头又皱起了黑黝黝的脸笑道:“那老奴明天就去柴房报道了。” 李易眯着眼一脸嫌弃道:“别笑了,就剩和狗牙一样乱七八糟的黄牙了。” 剑九幽不好意思的用手挡了挡道:“还有在下的那十三个愚徒王爷也一并收留了吧。” 李易给剑九幽倒了酒后道:“嗯,刚好我现在需要人手。让他们明天去找我那义子李德吧。” 剑九幽摇了摇头道:“王爷,不是老奴舍不得。实话和您说,春夏秋冬四个徒弟那是为了公子,不,世子周全的死士。四人如今虽然都是一品,但是组成四象剑阵足以杀清灵。甲乙丙丁是给公子以后的谍子系统培养的。王爷你也知道,培养一个谍子要废去多少人力物力。所以这四个人也是不能给王爷的。” 李易哼了哼放松的侧卧在椅子上道:“本王连王位都留给怀安了,你却如此小家子气。到头来不都是怀安的。” 剑九幽死皮赖脸的从李易手中拿来了酒壶到上一杯道:“嘿嘿,王爷又拿老奴开玩笑。这八人是和公子形影不离好还是疏远了好。王爷心中的那杆秤可比老奴量的准。身下的五人王爷皆可送入军中,尤其是冬至。 这个愚徒私下里偷看兵书以为我老奴不知道,要不是大将军偷偷找人送他。他上哪儿看去。虽然愚笨,但是冲锋陷阵,行军布阵那可是大将军都夸过的。嘿,那一杆长枪耍的俊俏。” 李易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的锦衣脱去。只身穿着白色的内服从椅子上坐起后猛地拿起酒壶咕嘟咕嘟的喝了满满几大口道:“狗日的命数。当年的那些人现在还一一在目,有时候做梦还陪着大哥喝翰书酿的女儿红。狗球翰书,老子从来没怪他。他还耍起了性子,多少年了连个面都不露。就连干儿子云鹤的仇都不报了。去他娘的文武奇才,就是个只会吟唱放狗屁的傻子。” 李易骂完之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端起夜壶就往里面吐。吐完之后夜壶往地上一扔,吐出的食物散了一地。将出自北安纺织局的名贵地毯糟蹋了。 还不如直接吐了省事,也免得让那安安静静待在地上的夜壶白忙一趟不是。 李易吐完后坐在椅子上,用手指了指天。本想说话,但是眼皮一沉晕睡了过去。 剑九幽笑着摇了摇头,将剩下的半壶酒一饮而尽。吧唧了几下嘴道:“别说这厨子酿的黄酒还有些味道。” 卷一 世子出山 五 李怀安酒楼设赌 常言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当然不是说蜀地全是沟壑纵横,而是讲的猿猴山脉。说是蜀西栈道还未建成之前,猿猴山脉只有善于攀岩的猿猴才能上下攀走,人要是想上去,那真是比登天还难。所以就得了这么个名字。 前朝苦与于不能与吐蕃正面交战,只能在交杂与吐蕃和北夏两国的甘北州受气挨打。所以召集天下巧匠,民工五万人,历时整整一年。硬生生的将猿猴山脉打通,栈道悬立在山崖之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西蜀一万精兵渡栈道至达西蜀正面,扼守在吐蕃国境边的奇门关。 西蜀的重要之处不仅仅在于它对吐蕃的战略地位,最重要的是西蜀速来就被称作中原粮仓。因为北有猿猴山脉挡住了高原的寒风,南有贺兰山挡住了南方的骄阳。所以西蜀的稻子一年可三收。 当年老皇帝将西蜀给了李易,直到现在有人提及老皇帝都感到全身的肉在抖。但是老皇帝除了西蜀他实在是没办法。 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想要做的安稳。不仅仅靠得是狠,要恩威并重才能缓和人心。要不然今天他来个“铲除暴君”,好不容易平息了叛乱。后天他又来个“打倒昏君”。没完没了的,他皇帝也别想睡觉了。 如今朝阳王朝虽然国富民强,但是周遭的四位邻居可都不愿和谐享乐。 匈奴可汗拿着肉往嘴里一塞道:“奶奶的,他中原人就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匈奴人凭啥不能去中原种种麦子?也免得一年到头都没个安稳的住所。要我说他中原人就是仗着生在那个好地方,咋匈奴人就是后娘养的。但狗急了也要跳墙,他赵忠嬴一日不割地我就打一日。一辈子不割地,去见了太阳神我也照样打他狗养的。” 匈奴人的邻居是建国历史已有两百年的北夏,坐卧荒凉北地,吹着狂风看大地群雄纷争。而北夏从不主动出兵,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朝阳王朝要供金?给他,几两黄金换我北夏百姓的命,值。匈奴人今天杀了我北夏一个老农?北夏铁骑自北而出,杀到匈奴腹地后北夏将军叶央臣当着匈奴可汗的面撒了一泡尿就班师回朝了。气的完颜垛子浑身肉颤,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洋洋散散的消失在草原上。 但是去年北夏国王暴毙,年仅十七岁的公主叶央里在谋士神算子的帮助下登上了王位。这北夏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帝坐上帝位后,第一句话竟是:“王侯将相,宁有准乎?”。 北夏开始逐鹿中原,西方吐蕃的扎西赞布也忍不住了。你奇门关里窝着的朝阳孬兵我扎西赞布越看越碍眼。哪天北夏铁骑踏进中原的时候我扎西赞布也要凑凑热闹。 而至于吴越,因为李悍的佩刀稳稳的插在边境上镇压着吴越王子那具无头尸体。吴越国王敢怒不敢言,只能背地里盼着朝阳王朝早日灭亡出了这口恶气。 蜀王府中一个年轻的身影从王府中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是个凶神恶煞的奴才。这年轻人走路摇摇晃晃,像极了市井耍赖的流氓头子。 谁也没想到从小温文尔雅的李怀安竟然变成了如今的样子。短短两日就成了成都府的名人。 尤其是昨日让十个匈奴将一个正在街上吟诗的书生打的直喊爷爷后,整个成都府的百姓都对凭空而现的下任蜀王厌恶到了极致。 “那个小娘子不错,给老子掬到后院去。” 一个恶奴弯着腰低着头道:“嘿嘿,世子。你才十五岁,要那小娘子有啥用?莫不如赏给小的们。” 李怀安瞪了这恶奴一眼,随后仰着脖子大笑道:“狗东西色胆包天!去,抓来就赏给你。” 可能是李怀安这边声音有些过于大,直接将那身形较弱的女子吓得撩起裙子就跑。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猛地一头就扎进了远处看杂耍的人堆中。引的一阵咒骂。 李怀安和一性恶奴先是发呆,随后都大笑着走进了旁边的酒楼里。 这家酒楼的老板娘虽已年过三十,但是风韵犹存。尤其是自家酿的女儿红可是在成都府叫上号的。也不知是和那家官员有些亲戚,做起生意来一路顺风顺水。如今名扬成都府,整个酒楼更是坐无空客。 李怀安进了酒楼直接往二楼走去,到了靠着窗边的雅座上。一位竖着冲天冠的读书人和一个一身干练的年轻人正在饮酒交谈。 竖冲天冠的年轻人冠带镶玉,一把画有江山设计图的扇子拿在手中轻轻敲打。若是行家定能认出这出自南山苑孔夫子的大手笔。别说黄金万两,就是拿一座城去换都不一定换的来。 而对他而坐的年轻人手腕的束带是麒麟纹饰,叫上踏的更是一双将军靴。虽然看不见样貌,但是看他雄壮的后背就知道是个高手。 李怀安皱着眉指了指两人,两个恶奴点了点头。一个人凶神恶煞的一把拍在酒桌上道:“我说两位喝好了没有?” 另一个人一把拍在年轻人的后背道:“喝好了就快滚。” 竖冲天冠的人无辜的看着两个恶奴,又偏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怀安。而那个年轻人站了起来,单手轻轻一掌将拍他肩膀的恶奴打飞出去道:“你想死?” 年轻人转过身来,这恶奴才看到了一掌俊朗的脸旁。尤其是眼睛上悬着的两支剑眉,无威而怒。 这人便是西蜀第一将王凯的次子,王西川。年仅十八,已是二品高手。 恶奴马上又凶神恶煞的怒视到谄媚的和狗一般的笑脸道:“哎呦呦,原来是王小将军,得罪,得罪。” 这时候恶奴用旁光瞄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李怀安后又说:“那请王小将军移步,我家世子看上了这方桌椅。您随便选,小的给您腾人。” 王西川冷哼道:“哦?那为何不让你家世子也移移步?这方桌椅我也是很喜欢。” 恶奴不敢得罪王西川,但是李怀安又寸步不让。这心里早就把八辈祖宗都骂了个便。只是他终归还是李家的人,咬着牙道:“那就别怪小的们不客气。” 王西川剑眉到竖,化作一道黑影提掌就对着这恶奴的脑门拍去。 “住手!”李怀安喊了一声,王西川瞬间身体一侧。一记空掌拍在恶奴的身旁,强大的掌气直接将这恶奴震晕了过去。 王西川冷哼着甩了甩袖口,将有些松垮的束带往紧勒了勒。 匆匆忙忙赶来的娘一见两方都是惹不起的人,偷偷藏在了人群后看着。 李怀安道:“你这一掌拍的好生大力。” 王西川示意起身的读书生坐下道:“大力不敢说,但拍死只狗倒是绰绰有余。” 李怀安点了点头道:“那你我打个赌,若是你赢了。我走人,逢年过节得我提酒去拜访。若是我赢了,你走人。从今往后叫我大哥。” 王西川道:“什么赌?” 李怀安道:“我接你一掌,若是接住了我赢。接不住我自然被奴仆们抬出去。” 王西川看了李怀安一眼道:“无趣。” 李怀安从桌上端起一杯水泼在刚才晕倒的恶奴脸上,恶奴被水激醒后李怀安指着王西川问道:“你刚才叫他什么?” 奴仆还未清醒,迷迷糊糊的道:“王小将军!” 李怀安顺势抬起手臂一巴掌扇在恶奴的脸上道:“给我把将军去了。” 恶奴迷迷糊糊的就喊了一声“王小”。 王西川气的一对剑眉快相向而立,拍了一掌桌子道:“欺人太甚!好,我和你堵了。” 李怀安笑了笑,对着读书生道:“还请公子做个见证,免得有人输了赌约还烂账。王小,王小。” 读书生冲着李怀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李怀安则是笑着看着王西川,招了招手。 “今天就是被父亲打死,我王西川也废了你。” “但打无妨。” 言音未落,王西川横拳已出。二品的高手在军中已是相对无敌的存在。再加上十三岁的王西川跟随王凯南征北战五年有余,在战场你死我活的拼杀中早就熟知了所谓的杀人技。 这一拳,王西川冲着李怀安面门打去。 一旁的恶奴们吓得魂飞魄散,拼了命的往李怀安的面前挡去。躲在人后的老板娘吓得肝脏都在颤抖,扒拉开身前的汉子喊道:“可不敢呀!” 而一旁端着酒杯的读书生依旧气定神闲,好似坐在自家的书房品着美酒。 老板娘话语未落,王西川的拳头停在了李怀安的鼻尖上。强劲的拳风吹着李怀安的头发在空中飞舞。 自始至终李怀安都是笑脸相对,直到头发停落在肩上是李怀安这才将王西川的拳头往一旁拨开到:“从今往后就不要和大哥抢位置。” 王西川咬了咬牙甩袖子冲出了酒楼。 坐在一旁的读书生慢慢站了起来道:“世子好胆识。在下李太白,过两日去府上还望世子赐杯酒水。” 李怀安心中思量,这李太白可是李慕白的孙子。当年凭着一首《悍刀儿》写哭了多少塞边将士。李悍在世时就曾亲自抄写,挂在书房。 李怀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好说,好说。” “太白告辞。” 李怀安拿起酒壶,将剩余的酒倒入李太白喝过的酒杯。一口酒下肚,李怀安笑唱:“悠悠老将,芊芊老妪,将酒行悲,安得芭蕉。翩翩飞雪,大漠黄沙。幼儿悍刀,新酒入窖。” 卷一 世子出山 六 李太白冒雨访蜀王府 连着两天蜀中都是阴雨连绵。昨夜三更时分狂风突至,瓢泼大雨伴着闪电折腾了一夜。天刚蒙蒙亮时,依旧飘着细雨。 府中的大人物们都趁着阴雨连天多睡上一会儿。但是王总管可不顾不得享受,早早的就从床上爬起来。一夜的大雨,想必王府里很多地方都积了水。前院的几棵芭蕉树肯定也是受不住摧残的。 王总管先去前院逛了逛,看见一地的芭蕉叶不由得皱了皱眉。加急了步子沿着青石板走进了后院。 荷湖里的荷花都被打断了花朵,只漏出光秃秃的花干在水面上打着秋千。偶尔几只红色的锦鲤冒头啃上几口,发现并不能食用后就沉下去了。 水位也上涨了不少,看着灰蒙蒙的天。这雨一时三刻也停不了,要赶紧催促下人们将院子收拾干净后抽抽水。 王世昌顺着石路继续往后院侧门的方向走去,路过李怀安的院子不由得冲里面看了看。院子中央的石桌被墨水染成了黑色,想必是前两天写完之后就没收回去。 王世昌摇了摇头,前些日子李怀安亲自领着二狗和夏旬两个下人指着王世昌的鼻子道:“这两个是我李怀安的人,以后你再敢随意使唤,我打断你的狗腿。” 好嘛,二狗这些天连每月抽查的府礼都不来背了。整日窝在后院种些花花草草,要不然就拿着木棍在荷湖边上写“二狗”两个字。 想起这个王世昌肚子里的气就窝的出不来,到了下人们住的大通铺直接一脚踹开门道:“狗日的们还睡呢!脑袋都想不想要了!” 随后整个院子接二连三的传出踹门声和匆匆忙忙往外面跑的脚步声。 王世昌倒是好眼福,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连着踹了三个女下人的门后好好的看了一把。 就拿二狗的话来说:“王大人最喜欢的事就是踹女仆人的门。” 王世昌咧着个嘴到了最边上的一间茅屋,换了换表情,一脸正义的敲了敲门。 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进来声,王世昌这才一脚踹开了门冲着院子里喊:“世子殿下还吃不吃饭了?” 看着还睡意朦胧,眯着眼望着王世昌的剑九幽。王世昌笑了笑,走出了这个脏杂的院子。 本来王世昌是将世子旁边的那座院子留给剑九幽的,但是剑九幽偏偏就看上了这里。而且还要求对待对待剑九幽就想对待那些下人们一样就好。 王世昌请示了蜀王,蜀王笑了笑,给了个“你看着办”的答案。这让王世昌头疼了半天,最后不得已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既然圆了你剑九幽的愿,也表达了我王世昌的敬意。 王世昌边想边乐,准备去踢前院起居丫鬟们的门了。 约莫早饭刚刚吃完,一个打着油纸伞的白衣书生慢步从街角转入了江临街。雨水打在地面上不断溅起水花,但是书生的白衣依旧净如雪涟。远远望去,书生温文尔雅,行走时腰间的和田青白玉叮当脆响。让人恍如仙雅下凡一般。 这江临街的第一户人家是前国子监监理大人温善邱的府邸,如今虽说是已经告老还乡。但是阁老左旗宗将前工部尚书一脚踹进大牢后,现监理黄世昌将温善邱的长子温百家提到了工部尚书的官位上。 所以说温善邱的实力如今在朝中依旧是不容小嘘。先不说那个工部尚书的儿子,就是根深蒂固的黄党都够惹麻烦的家伙们喝上一壶。要不然阁老大人也不会头疼半辈子也拔不掉这可颗将枯树。 书生将油纸伞斜着侧脸看了看温府大门前的两头石狮子,笑了笑后继续慢步往街里走去。 到了街正中的蜀王府门前,书生将油纸伞收了起来,任由雨打在头发和白衣上依旧慢步踏上台阶。 门口的甲士远远就注意到书生的出尘,还没等书生踏上第六节台阶。甲士便迎来上去。 “公子留个姓名,小的好去通报。” 书生笑着冲甲士行了个书生礼道:“小生李太白,特来拜见蜀王。勇士辛苦。” 甲士先是一愣,没想到这书生竟将自己夸做勇士。随后裂开嘴道:“公子稍等。” 随后甲士三步并两步,进来府门。李太白也笑了笑转过身将油纸伞拄在手中,看着远处烟雨中的成都府。千楼万阁朦胧可现,几只家鸽不时掠过天际。嗓门大的商贩竟然喊破了两条街传到了这素有重官街之称的江临街来了。 李太白听到两声“白菜”后笑的更开心,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雨后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自语道:“成都七月雾雨漫,琼楼玉宇皆仙阁。商人瞭首叹雾美,一音转回凡尘间。” “好诗,好诗!” 李易连伞都顾不得打上,跑到府门前见李太白略有所思。李易不想扰了李太白的雅兴,惦着脚走到了李太白身后,静静的听完李太白张口就来的七言律诗。 李太白尴尬的笑了笑道:“让师叔见笑了。” 李易摆了摆手道:“本王自从到这鬼地方,打交道的不是鲁莽武夫就是只会写奏书的官夫子。难得一饱耳福。走,进府说。” 两个甲士抬着一张巨大的油纸伞,将李易和李太白严严实实的罩在里面。雨水顺着伞轴滴在盔甲上当当作响。 “太白何时到的成都府,也不给本王通个口信。” 李太白笑了笑道:“几天有余了。家父说让太白进了成都府就先拜见师叔。但是同窗徐川非要拉着太白去寒林江去了一趟,这才耽误了。还请师叔莫要怪罪。” 李易眯着眼想了想道:“是广陵县的县令徐川嘛?” 李太白点了点头道:“是的。” 李易道:“此子心高气傲,但是颇有见地。所以本王让他去广陵县磨炼磨炼,将来成就不可估量。” 李太白继续点头道:“安陆才高八斗,师叔可不能放过。” 李易见了李太白心中舒畅,顿时觉得早上还看着晦气的光秃秃的芭蕉树现在倒是有些俊美。 “老先生身体可好?” 李太白道:“祖父虽年事已高,但是身体依旧硬朗。牛肉能吃半斤,每日还要写上三千文书。” 李易叹了口气道:“一别十多年,老先生已经八十九岁了。本想着过些日子去琅琊阁拜访,但是去不了了。” 李太白道:“无妨,祖父知道蜀地繁杂事多。再加上大将军一走,师叔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两人说着就到了进府的蜀王府大厅,李易让了坐后便从大厅出去了。李太白端着王世昌送来的岭南毛尖,心里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李易端着一个木匣走了进来放在李太白的桌上打开。 匣中放着一台刻有九星连珠的黑砚台,和一支笔。 李易吧唧着嘴道:“这砚台是吐蕃卡里求山脉特有的黑砚石,求的是大家金茧亲自打磨雕刻。虽说抵不上价值连城,但是中原大地倒是少见。这笔是吐蕃独有的白狼颈豪加上百年金丝楠制作而成,可清心养性。” 李太白平日里最喜文房四宝,匣里的东西相比李太白可以形容为明珠与青龙。 李易看着挪不动眼睛的李太白后拍了片李太白的后背道:“本就是送你的,拿回琅琊阁再好好去欣赏吧。” 李太白略有表示的行了行礼,眼睛依旧盯着匣中的两样宝物。 李易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匣子合住道:“你我叔侄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别让这东西耽误了说话的功夫。” 李太白依依不舍的摸了摸匣中后道:“师叔送太白如此大礼,那太白也有两份礼送给师叔,不知师叔看不看得上。” 李易眼睛一亮道:“哦?” 李太白笑道:“一是李太白,二是世子殿下的将来。” 李易手中握着的茶杯猛然被捏碎,李易顾不得擦拭直接抓住李太白的手道:“所言当真?” 李太白坚定的看着李易惊喜的脸道:“此事无戏言。” 李易松开了李太白的手,慢慢退回去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青石板,然后猛地一掌拍在桌上道:“好,好,好。” 李太白道:“只是太白此时不能马上就来蜀王府,一是实在学问未学明白,太白身在府中心在外。办事自然是不能得心应手。二是谋天下的火候还有所欠缺,神算子的棋局太白还未前去。” 李易道:“何时能了?” 李太白笑道:“师叔莫要着急,时机成熟时太白自然前来。另外太白还是希望师叔早些启用安陆,此次相见太白感受颇深。安陆的棱角已经打磨的七七八八了。” 李易点了点头道:“徐川本王一定在你来之前送他个二品帽子。那第二呢?” 李太白从袖中慢慢掏出了一个白色的锦囊,双手递给李太白后道:“此锦囊是祖父亲自书写让太白交给师叔的。此中就是世子的未来。” 李易刚要打开锦囊,被李太白轻轻捏住了锦囊口道:“此锦囊天下之后师叔一人能看,看完之后化为灰烬。” 说完之后李太白拿起了木匣后对着李易行了个礼道:“太白还与世子殿下有约,就先告退了。还望师叔晌午能给太白备上一桌好菜。” 说完之后李太白不等李易说话就走了出去,将堂门紧紧关闭了。 李易打开锦囊,里面卷着一张巴掌大的纸条。上面写着“宠,狠,撒,让,天下”六个字。 卷一 世子出山 七 李怀安蜀王府遇刺 李怀安最近觉得黑老头越看越好看,远看像个烧干了的煤球。近处细细观望倒也看出眉宇间的不凡,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英气不凡。可惜了生了一个黑皮囊。 从院子里摘了刚熟透的柿子。二狗虽说是大字不识,但是却能阙着腚将院里的花花草草伺候的秀丽。 “黑老头,你尝尝,二狗栽的这柿子真甜。” 黑老头听见李怀安的声音,咧着嘴从柴房走了出来。右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接过李怀安手中的柿子。一口咬下后酸甜的汁子溅了剑九幽一脸。 李怀安嫌弃的瞪了剑九幽一眼,快步走进了柴房。剑九幽长大了嘴将柿子吞了下去擦了擦脸也跟了进去。 “我昨天给你提来的那几只老母鸡呢?” 剑九幽无奈的坐在柴堆上道:“这不是王总管说是府上的鸡都宰杀完了,等明儿一早送鸡的老汉来了就多还咋们一只。” 李怀安游手好闲的在柴房里转了一圈发现没啥好东西,也不顾身上的衣服也一屁股坐在了剑九幽的身旁道:“我这是派人在城郊抓的野鸡,他还来的那是什么东西。” 剑九幽乐了,拿起一根柴火道:“别管家鸡野鸡,进了咋老黑的锅里那都是美味的凤肉珍馐。” 李太白走进了后院,刚好碰到了穿着蓑衣在湖边打鱼的二狗。 二狗手里抱着不知道后院柴房黑老头从哪儿搞来的渔网,猛地往湖里一扔。可是二狗瘦弱的躯体根本控制不了两臂抱合的渔网。随着渔网飞出的力道,二狗脚下滑便直挺挺的往湖里砸去。 李太白一手托木匣,一手向前一抓。脚下不知道使了什么功夫。就见李太白轻飘飘的往前飞出,轻描淡写的在空中抓住了二狗将他稳稳当当的立在了地上。 二狗惊魂未定,踩了几下湖边湿漉漉的青石板,震的蓑衣上残余雨水已他为中心又洒了一圈。 回过神来,二狗这才对着李太白一拜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李太白挥了挥手道:“这位小哥,与你打听一下。世子殿下住在何处?” 二狗道:“敢问公子是琅琊阁的李太白嘛?” 李太白点了点头道:“这个。” 二狗笑道:“世子殿下前些天就吩咐小的了,只是世子不在院中。公子且先进院。小的这去寻世子。” 李太白摇了摇头道:“不打紧,难度遇上如此雨敬。不去荷锦亭观景可惜了。” 二狗点了点头,也没再客套便托着蓑衣一路小跑到了柴房。见李怀安正和剑九幽一人手中拿着一只烧鸡。 二狗道:“殿下,那个李太白来了。正在荷锦亭等殿下呢。” 李怀安点了点头,将剩下的烧鸡扔给了剑九幽。然后在剑九幽的衣服上把手蹭了蹭便和二狗出了柴房。 剑九幽看着本就脏乱的衣服上又多了几个油手印,笑了笑后从柴堆后面摸索了一阵。然后摸出了一壶米酒,狠狠的灌了一口后又拿起烧鸡继续啃。 李怀安到了荷湖边上,远远看见李太白一席白衣挺直的站起荷锦亭中。水中的雾气慢慢升腾而出,在李太白脚下缓缓萦绕不肯散去。 李怀安道:“二狗,将渔网收起。本世子倒要看看这个天下人都叹服的奇才能有多厉害。” 李怀安惦着脚摸索到了李太白身后,本打算直接从身后猛地一推。就是不知道李太白成了落汤鸡之后还能不能这么有气质。 “世子殿下。”可李太白好像是身后长了眼睛,李怀安刚想助跑。这李太白就转过了身子。 李怀安无趣的哼了哼,指了指仆人们早早就擦干净的木桩凳后自己大咧咧的坐在对面的凳子上。 李太白将木匣放在桌子上,将前椅撩起后才慢慢坐在凳子上。 李怀安看了眼桌上的木匣,笑道:“你说你来就来了,还带啥东西。我看看是啥宝贝。” 李怀安的手还未伸出,李太白手猛地往前一抓就将木匣吸到了自己的怀里。李太白肉疼的道:“本想着是带点礼来送给世子,但是一想世子啥都不缺,也免得太白到时候尴尬。但是这个匣子可是叔父送给太白的,世子定是看不上的。” 李怀安没好气的道:“黑老头说这上门来带礼那是客人的一点意思。主人无论缺是不缺都要收下,这叫礼数。还堂堂琅琊阁少阁主,这点道理都不懂。” 李太白伸出双手作揖道:“是太白唐突了。” 李怀安摆了摆手袖子道:“打住,打住。你们这些酸秀才的虚礼无穷无尽。” 李太白将匣子又放在桌上道:“就如世子所说,既然世子不喜欢虚礼。太白又何故带上些无用之物来装样子。” 李怀安顿时被李太白噎的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脖子道:“我想干嘛就干嘛,你管的着?” 李太白微微翘起嘴角,他总是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就连笑起来都是让你觉得自己像一个山野村夫。 李太白笑道:“接下来太白要说的可能会让世子不太高兴,但是太白也是迫不得已。还望世子理解。” 李怀安皱着眉看着面前的笑面虎。李怀安虽然刚刚过完十六岁的生日,但是有李悍那个大将军的爹。没见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把,尤其是那些在战场上厮杀了一辈子的将军们。李怀安没见过千八百,但是从二品的军侯到六品的都尉七七八八的百十来个总见过。 但终归来说这些直肠子虽说凶神恶煞,尤其是在将军府议事的时候。要不是最后李悍的呵斥声,这些人的嗓门能把将军府拆了。 但是李太白这个人李怀安就看不透,就像当日李太白敢赌王西川不敢打出那拳。但是如果和李太白赌,李怀安还真的不敢。因为这家伙可能真的能干出来。 李怀安警惕的看着李太白道:“你要干什么?” 李太白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李怀安放松道:“世子别太紧张,我这次来是想接走姨母的。” 李怀安侧着头道:“我以为何事呢,你接你姨母和我有什么关系。接走就是。” 李太白无奈的一笑道:“正式殿下的母亲。” 李怀安猛地跳了起来,两手拍在桌上瞪着李太白道:“想都别想!” 李太白陪着笑道:“外祖父已经二十年没见过姨母了,而且世子你…….”。李太白话说到一半,忽然抬头望北边的天边望去,本就笑着的脸阴沉了下来。 李怀安也抬头望去,只见一条橙色的光从北边天际疾驰而来。橙光前割乌云,将灰蒙蒙的天分成了两半,所到之处乌云退散。橙光后携雨水,好似一条透明的龙尾一半摇曳北天之外。 “快退!” 李太白也顾不上桌面的匣子,倒携着李怀安退出了荷锦亭往后院掠去。 一声冷哼从天边发出,随后橙光气焰飞张如同一颗烈阳一息间已罩在蜀王府的头顶上。 “滚!”一颗炸雷声响彻了蜀王府,震的蜀王府中的下人都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痛哭不堪。随即从柴房飞出一道青光迅雷而非,卷着荷湖里残留的花瓣直冲橙光而去。 一青一橙在蜀王府头顶上相撞,短暂僵持后炸裂开来。漫天飞雨夹杂这碎零的花瓣猛地由一个中心点四散飞开,随后慢慢漂浮在空中慢慢下落。好一片美景。 但是此时却无人欣赏,蜀王府的甲士门一瞬间就列阵护在了李怀安的身前。蜀王怒目瞪着蜀王府头上的半百老人。而李怀安则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从柴房慢慢走出的黑老头。 黑老头对着李怀安笑了笑,用衣服将满手的油垢擦了擦道:“公子,看老头子给你炒个好菜!”随后黑老头冲着天上招了招手:“剑来。” “嗖嗖嗖”三声啸鸣声从天上传来的同时一支手臂粗细的烧火棍从天空落下。稳稳的被剑九幽接在了右手上。 天上的老人眯着眼看着剑九幽。而剑九幽则是不紧不慢的慢慢走到湖边,随后右手拎着的烧火棍往腿上一敲。一道看见的气浪从烧火棍发出,剑九幽一脚踏在荷湖上。随后烧火棍每敲一下,剑九幽就迈出一步。 “没想到你已半只脚踏进了指神,黄柏林那一剑竟然冥冥之中帮了你。” 剑九幽站在空中,望着御剑的半百老人道:“欧阳老儿,别来无恙。” 欧阳祁皱着眉,思量着这趟来的不划算。本想着剑九幽被黄柏林断了一臂,根基必然动摇。没想到这个老小子竟然借着一剑悟出了点名堂。 “李悍的情义你还的够多了,难道你还要保这个李怀安?” 剑九幽道:“既然如此,扰我少主者死!” 剑九幽也不犹豫,单手一抬烧火棍飘在空中散着淡淡的青光。随后剑九幽右手轻轻一挥的时候怒喝一声:“斩!” 剑九幽这一招名叫剑幽。名字俗气,但是意境不俗。此招已大体接近指神境所感悟的“返璞归真”。看似是简简单单的一招,但是却剑意为幽,似涧中煞风。 剑气未出,欧阳祁便被孤煞的剑意所定。欧阳祁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后强行压住剑气带来的影响,若是现在就被剑意压制,那欧阳祁这辈子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卷一 世子出山 八 欧阳祁败北成疯 阴雨天尽然出了个小太阳,这让成都府的百姓感到稀奇。虽说是没有被天上那个小太阳散发出的灼热烧的难受,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欧阳祁这人要说的话是大器晚成的材料,四十岁前碌碌无为在广丰州江州府刺史家挂了个客卿的名头。四十岁后蓄力而后发,一举踏入清灵境横扫了两广江湖。 按理来说剑道一行本该是逆流而上,披荆斩棘。就那欧阳祁手中的赤阳剑来说,斩尽天下阴晦不公,从而以现赤阳的刚阿赤炎。 可这欧阳祁翩翩是个胆小的主,没有把握的事不做。没把握的人不杀,哪怕对手是个区区二品小宗师。欧阳祁也能在对方的辱骂下苟且偷生。 欧阳祁自己说:“你看,我活了五十年。是这五十年让我剑入清灵。如若刚有些小成就,就说什么行侠仗义。去江湖上走一遭,到头来名气还没闯出来,反倒是把吃饭的家伙拱手让人了。” 剑九幽早年间和李悍去两广镇压反民是就认识了藏在刺史府的欧阳祁,当日欧阳祁还仅仅是个一品大宗师。但剑九幽的剑道是天下最寒冽的意境,所以冥冥之中见了欧阳祁的赤阳剑就手痒。 可这欧阳祁就是不肯出剑,说是如厕完之后好好打上一场。谁知道那家伙竟然从厕所劈了个豁口跑了。 所以剑九幽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外,欧阳祁敢来成都府杀人的依仗究竟是什么。 欧阳祁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顾不得损害根基,拼了命的将赤阳剑往外架。虽说是强弩之末,但是此时若不真的破釜沉舟,欧阳祁想做一代剑仙的美梦就在此终结了。 “剑九幽,我欧阳祁四十二入清灵,此生岁胆小怕事,但从未敢做任何龌龊之事。此招名老阳余晖,我倒要看看你这一只手能不能接的下来。” 欧阳祁咬着牙说完之后单手轻抬,赤阳剑边挡边退。烧火棍虽说是依旧在进,却明显有些放缓了速度。 剑九幽轻疑一声,右手往前一推。烧火棍微微震颤后略微前进一尺后停在了空中。 欧延祁一口鲜血喷出,剑气将发结震碎。满头白发四散而开,随着剑气猛烈在撕扯着欧阳祁的头皮。 欧阳祁双手一招,赤阳剑握在手中。随后赤炎慢慢回收,欧阳祁身形开始慢慢弯曲。一头被不属于这个岁数的黑发以肉眼看见的速度从发根蔓延变白到发梢。 欧阳祁弯着腰猛然发力,赤阳剑变成了血褐色印着欧阳祁的双手便的通红。天上的橙光瞬间换了颜色,变成了余晖般的红褐色。就像北塞大漠的夕阳将落,也似英雄迟暮。 “退!” 欧阳祁提剑而来,一剑斩在烧火棍上。烧火棍奋力抵抗几息后化为灰烬,点点火星在空中炸开如流星砸进荷湖,惊的湖中锦鲤潜入湖底不敢再冒头。 剑九幽往后退了十步,稳定身形后道:“欧阳祁,逆天提境,怕此生再无缘指神。” 欧阳祁的腰再也直不起来了,一剑飞来的同时道:“若能斩你,此生无悔!” 剑九幽往空中一抓,一柄气剑凝结而成。同时剑九幽身体一侧,气剑横披而出。一白一褐相撞,混成一片亮透的橙色蔓延天际。 欧阳祁震飞而出,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才稳定身形。而剑九幽右臂的衣衫都被震碎,向后退去二十步才稳下身形。 “我儿与你有何仇?” 一声娇喝,一道墨白飞出了蜀王府。 李易叹了口气,往后方看去。李怀安依旧惊的合不住嘴,一相温柔的将军府夫人张素素竟然怒提墨剑冲天而斩。相比今天李怀安这辈子都忘不掉吧。 到底是这些人城府太深,还是情非得已始终无人可知。 欧阳祁心头一颤,这女人是谁他不认识。但是女人手中的墨眉剑他可认识。当年琅琊阁武圣张真人就是凭着这把剑力压群雄,将武当山掌门邱尹打下琅琊阁。这才定了江湖上以文也琅琊,武也琅琊的实力。 欧阳祁御剑而来的女子问道:“你是何人?” 张素素面无表情的道:“一位母亲!” 说完之后张素素一手放在后心,一手倒立墨眉。一具八卦图以墨眉而出,缓缓旋转。 “画天下锦绣,算世间八卦。”蜀王府中仰头的李太白一脸崇拜的看着张素素。 张素素刚要出手,剑九幽叹息一声后往前一步越来。单手一招,八卦图烟消云散。墨眉震颤着在张素素手中奋力挣扎。 张素素看向剑九幽道:“你干什么?” 剑九幽笑了笑道:“夫人,我和欧阳老儿的仗还未结束。望夫人借剑一用!” 说完之后剑九幽右手一握,剑眉从主人手中挣扎逃脱。稳稳的落在剑九幽的手中,震颤由剧烈变成了清欢。好像是见到了很久未见的旧主。 李太白眯着眼道:“没想到剑九幽竟然是天生剑坯,如此一来也说的通当年九幽涧一战之后他还能回到清灵。” 李怀安心中早就翻浆蹈海,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身边的人都不了。自己的眼睛真的和瞎子没什么区别的。 李怀安问道:“什么是天生剑坯?” 李太白道:“天生剑坯就是出生的时候就天生能让天下名剑有所好感,这种人练剑就好比如鱼得水,大鹏遨游。当年年仅三十岁就步入清灵的剑九幽和黄夫子一战,硬是清灵斩指神。从那之后剑九幽就一直在将军府做一个烧火的下人。” 李怀安摇了摇头道:“黑老头这般厉害,怎么就甘心做一个烧火工。哎。” 李太白道:“世子想知道为何他烧出的饭菜比厨子都烧的香嘛?” 李怀安道:“黑老头烧火又功夫,不管多湿的柴火一点就着。” 李太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想必大将军都未吃过他做的饭菜把。” 李怀安点了点头道:“都是黑老头偷偷给我做的。你绕什么圈子,快说为何比别人做的香。” 李太白没有回答,指了指天上道:“快看,胜负马上就要揭晓了。” 剑九幽手中的墨眉没有张素素手中的那种墨香温雅,反倒是像一个提着笔的混混。说他是个书生,但是行为夸张。说他是个混混,倒是能出口成章。 剑九幽以剑为墨,单手滚刀而去。似沾满墨汁的毛笔在一张宣纸上狠狠的甩了一笔,弧形的墨迹砸在天上,剑气四溢。以天为纸,以剑为笔。 稍有停顿,墨眉吸入砸出的剑气后射向欧阳祁。 欧阳祁顾不上擦额头的汗,双手握着剑。任凭着赤阳剑颤抖不已,死死的扛着。 “碎” 剑九幽顺势双指一点,墨眉横砸在赤阳剑上将赤阳砸成了两半。本红色的半变天瞬间就没了颜色。雨滴再次不被阻挡落入了成都府。 墨眉穿了欧阳修的肩甲后绕了一圈回到了剑九幽的手里。 欧阳祁一大口鲜血喷出,颤抖着握着仅剩半支的赤阳一时嚎啕大哭起来。雨点打在欧阳祁的身上后成了血雨落进了荷湖,将一片湖水染成了红色。 “这天为何待我不公!你要我的女人,你要我装孙子,如今你为何还要我的赤阳!” 欧阳祁扬天长啸后疯疯癫癫的往外一蹦,跌落在成都府外。 后来听闻城都府郊外买菜的老农说那一带多了个拿着残剑的老头,在村里搭了个草棚。也不种地,也不劳作。就是喜欢跑到村头给小孩们讲故事,骗着小孩偷点家里的剩菜剩饭。有时候运气好还能喝上几口米酒。 张素素看了一眼剑九幽,后者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将剑还给了张素素,然后单手行了个礼。 张素素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湖边的李怀安笑了笑后又飞进了蜀王府的一间偏院。是李悍早年间住过的“将军院”。 李怀安叹了口气,看着远远消失的母亲,一滴泪慢慢落了下来。乘着众人都在看慢慢悠悠从天上下来的剑九幽时,偷偷擦去了。 “李太白,要是母亲也想走。那就走吧。” 李太白疑惑的看了一眼李怀安,而李怀安则是走到了湖边将剑九幽搀在肩上道:“黑老头,这道菜最好吃。走,喝酒走。” 李易看着李怀安搀着剑九幽往柴房走去,一个锦衣华发,一个粗布迟暮。不伦不类的搭配惹的蜀王叹了口气,招了招手带着甲士们走了。 李太白猛地一惊,快步跑进了荷锦亭发现木匣还在。轻轻打开后发现一切都完好无损。李太白爱惜的摸了摸砚台,慢慢坐在凳子上看着远处还未散去的鲜血。 几只前些年李易从江陵带来的鲟龙鱼绕着血水迟迟不肯散去,李太白皱了皱眉。从亭外找了几颗石头砸在血水中,吓得鲟龙们快速煽动尾巴消失在湖中。 二狗倒提着渔网,两个手使劲的将整个网从湖里拉了出来。网中蹦跶着三只鲤鱼,一只锦鲤。二狗将锦鲤扔进了湖中,将三只鲤鱼放进鱼篓后也顾不得收拾渔网,转身追着李怀安跑去。 “世子,有鱼吃了!” 卷一 世子出山 九 白马出成都 柴房里两只吃剩半只的烧鸡安静的躺在柴堆上。剑九幽进了柴房,颤抖着站在柴房里问道:“公子,人都走了吧。” 李怀安在搀扶上剑九幽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剑九幽整个身子在颤抖,但是剑九幽凭着的是一口气撑到了柴房。 “公子关门!” 李怀安伸出脑袋,左右看了看将柴房的门关了。关上门的瞬间剑九幽一口血雾从嘴里喷出,整个人摇摇欲坠,本黑色皮肤竟然慢慢变成了淡紫色。 李怀安从身后将剑九幽接住,搀扶着剑九幽坐在柴堆上道:“何必呢?” 剑九幽颤抖着手指了指柴堆后面,李怀安见柴堆后有个脚大的洞。手伸进去,从洞里掏出来一半壶米酒。李怀安喝了一口后递给了剑九幽。 剑九幽喝了口酒,出了口浊气后脸色微微有所好转。将酒递给李怀安道:“如此一来,这天底下也没几个人敢来送死了。剩下的几个人也不愿来,其实来了也没人挡的住。” 李怀安点了点头,将酒壶端在怀中思索了一阵。然后吧唧了几下嘴道:“黑老头,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自从到了这个鬼地方,父亲就莫名其妙的走了。母亲见都不见我,我到成了狗屁世子,就连你黑老头都能飞天遁地了。” 剑九幽叹了口气道:“这天下的事谁能说清楚,谁都不敢托大说自己看的明白。就连北安城里皇帝老儿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世界。” 李怀安想了想,面露温柔的扶了扶剑九幽的后背道:“黑老头,给我说说都是咋回事?什么清灵境?这江湖是咋回事?” 剑九幽笑了笑道:“天下武夫都凭着境界看实力,从五品武夫开始一直到一品都修的是体。进了清灵境就修的是意。若是有幸能挤进有陆地神仙之称的指神境,那就有妄飞升成仙了。” 李怀安两眼泛光,激动地道:“真的可以成仙?” 剑九幽笑了笑道:“传闻三百年前武当山张真人得道飞升。可谁都没见过,都是人自己哄骗自己罢了。如今朝阳共五位陆地神仙分别是江南剑冢的黄柏林黄老头、琅琊阁老阁主李慕白、琅琊阁大祭司张千秋、宫中老太监桓荣、还有个名不见经传的翰书。” 李怀安叹了口气道:“可惜父亲从小就不许我习武,不然如今好歹还有些自保的实力。” 剑九幽眯了眯眼,笑道:“清灵界高手数遍天下,不超过二十人。公子若是十六岁就有如此境界那可了得。但是公子也莫要气馁,武道一途并非持刀剑才能走的顺。当年黄夫子就是凭着手中的教尺斩去无数人头。嘿,这老夫子前半辈子在江南剑冢做个教书匠。可偏偏老了老了还悟出了质朴的剑境,差点把我给废了。” 李怀安道:“如此说来倒是玄妙,这江湖真有意思。” 剑九幽点了点头,仰着头边做回忆边说:“老头子我前三十年叱咤风雨,搅得整个江湖不得安宁。也不知道咋老黑求的是个啥,就知道一剑一剑的砍出个自己的名堂。九幽涧公子熟悉吧,老头子二十岁那年在九幽涧中的山洞一停就是五年。出洞当日一剑开了江南剑冢的剑山,在李慕白的眼皮子底下调戏琅琊阁的仙子。 啧啧,咋老头子年轻时也浪荡。虽说是长得黑些,也有不少姑娘芳心暗许。可惜了就进了李府。这才无儿无女。要不然咋老头子的孙子都能像二狗一样大了。” 李怀安撅了噘嘴,拿起柴堆上的烧鸡咬了口。发现有些凉了后又放了回去道:“改天我去寻摸个姑娘,乘着你还有些力气也传个香火。” 剑九幽老脸一红,尴尬的笑了笑道:“半只脚迈进土里的人了,还说啥传香火?” 李怀安坏笑着看向剑九幽,然后道:“听二狗说你和丫鬟们说几句话都脸红,老小子真的是这么想的?” 剑九幽猛地咳嗽了几下后拿起酒壶猛灌了口酒道:“公子别拿我开玩笑了。” 李怀安点了点头,摆了摆手拿起干柴架起了火灶。将两只烧鸡放进了锅里后道:“午饭我陪母亲吃了,你自己吃点好好休息吧。改天再出去给你带两壶江洲酒楼的女儿红,别喝这酒了。哎,你说母亲临走前能见我一面吗?” 剑九幽面无表情,但是心里暖暖的。李怀安简简单单的热了一下烧鸡,剑九幽心里一阵酸痛。 李怀安见剑九幽没有回话,开门从柴房出去了。绕着荷湖走了一圈,李太白早就不见了踪影。 李怀安猛地吸了一口略带血腥味的空气,然后快步往将军院走去。路过前堂时看见李易和李太白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李怀安也并不感兴趣,冲着两位一挥袖子后径直往将军院去了。 将军院是在蜀王府的最南边,这里有三方院子。其中最中间的院子自从李悍住过后就一直空着,只是有人按时去打扫。剩下的两房院子一个叫“春季”一个叫“秋黄”。 和将军不一样,春季里栽种了几株桃树。每年蜀王府中这座向阳的院子都是最先飘出桃香的。所以就得了这么个名字。 而秋黄的院子里栽着一颗百年的老梧桐,到了秋天梧桐叶落下后将院中铺满秋黄。名字也就这么来了。 秋莲是前翰林院御史监的遗孤,因为是秋天的时候被蜀王偷偷让谍子从京城送来的。所以就赐了个秋莲。这不是李怀安一来将后院霸占了,秋莲就住进了秋黄院。 李秋莲和这位张素素倒是谈的来,经过多次攀谈才知道这位张素素是多么的痴情和伟大。 当年张素素在凉州第一次见到李悍的时候李悍依旧有两个儿子了。张素素一眼就爱上了这位大将军,誓死要嫁给他。但琅琊阁张家怎么说都会名门望族,虽说李悍官拜大将军,可要纳为小妾的话不就是更折了老张家面子嘛。 张素素被软禁一年后偷了老张头的墨眉便一路奔着凉州而去。当时李悍正在两广地区奉命镇压反民。李悍不顾众多副将的阻拦,一人一骑便去赴会反民设下的鸿门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反将苟孝冲一把掀了桌子。五百甲士一拥而上,将赴会酒楼团团围住。 也就是此时,张素素一席白衣提着墨眉从街外杀到街里。五百人硬是没拦住柔弱的张素素,任凭其一剑十步取了苟孝冲的头颅,大摇大摆的将李悍救了出来。 李悍也被这位女侠深深的迷住,去他娘的琅琊阁。张老头要是敢反对,我一万铁骑平了琅琊阁。张素素进了李家的门,再未提起墨眉。缝缝补补李易的衣服,看着李怀安在书案上打瞌睡。 李秋莲今日刚出门就看见张素素御剑而出,不由得皱了皱眉。在将军院的院门等到张素素又回来。 两人聊了没一盏茶的功夫,李怀安便敲响了屋门。 李秋莲看了眼张素素,张素素低着头想了想头冲着李秋莲点了点头。李秋莲起身冲着张素素一拜后开了道:“世子!” 李怀安冲着屋里看了眼张素素,然后冲着李秋莲点门了点头后将身子侧过去让李秋莲出了屋子。 李怀安关上门后一把扑倒在地上嚎啕道:“为什么?为什么父亲就这么走了。你也不见我。我李怀安犯了什么错。” 张素素眼眶一下红了,跪在地上的儿子如今已经比自己都高了。还记得李怀安自从懂事以后,唯一哭过的那次就是李悍受了箭伤躺在床上的时候。其他时候就是李悍那蒲扇大的巴掌扇在脸上李怀安都没掉过一地眼泪。 张素素强忍着泪水抚摸着李怀安道:“娘知道怀安这些日子苦,可以后的日子会更苦的。你父亲死了,为娘若是待在你身边。朝廷上不仅仅要忌惮蜀王,还要忌惮琅琊阁。那时候不仅仅是今天的欧阳祁,可能就连那个人猫都会亲自出手。” 李怀安一把抱住张素素道:“娘,怀安想爹。怀安不怕死!要是杀了怀安。死了,那刚好怀安好去见爹爹。” 张素素听后柳叶眉皱成了一团,强忍着的眼泪顿时涌出眼眶。一把推开李怀安,顺手一巴掌便煽在李怀安的脸上道:“死反而容易了!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你爹就白死了,那一万好儿郎也就白死了?你让你叔父怎么办?你让跟了李家一辈子的老九怎么办?你个混账东西!” 李怀安又反手抱住了张素素,听完了话后李怀安依旧道:“我不管,凭什么这些事都要让我抗。如今爹爹依旧走了,娘你别扔下我不管!” 张素素的嘴唇咬出了血,闭着眼一脚将李怀安踹到在地后张素素打开了门道:“是我以前太惯着你了。从今往后路你一个人走,为娘在琅琊阁等你接我。别再让我失望!” 当日下午,李太白骑着白马身后跟着一辆马车出了成都府。 张素素撩开窗帘,看着渐渐变小的成都府喃喃道:“怀安,别怪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