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幕末开始的太平生活》 第一章 初到宝地 黑色的钢铁怪物驶进江户湾,巨大的烟囱冒着黑烟,如同是吞吐火焰的地狱使者。

钢铁竟然能浮在水上,这一定是妖魔作祟!

比起不切实际的科学,愚昧的人们更加愿意相信世代相传的古老真理。

于是大人们目瞪口呆,小孩们惊慌失措。

泰平也看到了妖魔,却比任何人都镇定。

因为这是军舰。

用煤炭与蒸汽为动力的军舰。

虽然原始,但对于这个时代的日本来说,它携带的风浪已经足以改变整个时代。

美国东印度舰队的四艘军舰,近百门大炮发出的轰鸣与火光,彻底粉碎了日本闭关锁国的大门。

历史便是如此相似。

泰平看了看自己只有六七岁的瘦小的身体,无奈苦笑着。

虽然贵为穿越者,他却无可奈何。

“男子,自当有大志向!生于乱世,就该有所作为!如此,即为武士!”

雄壮的话语从身侧的男人口中吐出,泰平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对方是个腰间别着长剑的男人,有几分精干,但破旧的衣衫,肮脏的面庞却无一不在透漏着落魄。

泰平不认为他是如此壮阔之人。

果然,下一秒,那男人对未来的期待就变成了了对现实的妥协,他满怀落寞的叹气,无不萧索的说道:“但在枪炮面前,武士又算什么呢?”

说完,他推了泰平一把,无悲无喜的说道:“别看了,赶路吧。”

于是波澜壮阔的历史一闪而过,泰平继续走在平凡人的平凡路上。

男人并不是泰平的父亲或者长辈,他是人贩子。

更准确的说,是人贩子雇佣的打手。

据说他剑术高超,曾是武士,但因为主家被削藩而遭裁退。

“我的孩子比你稍小一些,等这次归家,我就为他请个师傅,去学些算数行文,将来也好讨份营生。”男人一边说着将一个饭团塞在了泰平手里:“人生辛苦,活下去吧。”

这是加餐,是男人对泰平特有的优待。

泰平正要说声“谢谢”,结果那男人又接着说道:“你可是贵重的商品,卖掉你的话能赚大钱,死在半路就太可惜了。”

谢意,戛然而止。

泰平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善与恶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但他又很快释然,因为这就是人类。

泰平跑回队伍,将饭团掰碎分给了其他孩子。

毕竟是人贩子的队伍,不可能只有泰平一个商品。

但其他商品大部分是女孩,只有泰平和另外一个更小一些的孩子是唯二的男孩,这就是他十分值钱的原因。

而另外一个男孩又十分瘦弱,人贩子们都认为他可能会死在半路,所以泰平就显得愈发珍贵。

泰平醒来的时候就是商品,对于被贩卖的身份他并不意外,毕竟自己上辈子是作为罪人而死的,这辈子有这样的惩罚也并不奇怪。

女孩们小声的向泰平道谢,将少的可怜又无比珍贵的米粒放在嘴中细细咀嚼。她们的手脚自由,却没有逃跑的念头,因为如此乱世,自由的代价就是死路一条,成为商品,变为奴隶,才有一口饭吃,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就这样吧!

泰平看了看衣角上绣下的“天夏”二字,这大概就是他这辈子的姓氏。

就这样吧。

我会读,还会写,成为奴仆,尽心的侍奉主人,就像过去上班一样,有口饭吃,有个屋住,便足够了呀。

泰平如此想着,甚至开始期待未来,直到……山贼袭来!

地上尘土飞扬,护卫们纷纷倒地,刚才跟泰平说话的落魄武士也在其中。

弱肉强食,不外如是!

“逃啊,快逃!”

凶狠的人贩子被更加凶狠的山贼吓破了胆,他架起马车抖动缰绳拼命逃窜,泰平和几个孩子也侥幸爬了上去。

但山贼们也骑着马,他们很快追上,十分有经验的将粗壮的树枝塞进快速转动的车轮里,然后就是哗啦一声巨响,整俩马车在惯性的作用下高高翻起,又重重摔下变成粉碎。

驾车男人的脑袋磕在一块石头上,当场死了。

泰平本人也摔的头晕目眩,身体各处都在痛,又各处都感觉不到痛,呕吐感和眩晕感直冲大脑,让他苦不堪言。

要死了吗?

先是莫名其妙的穿越,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死掉吗?

真是个可怕的时代啊,人命如草芥般一文不值。

直到失去,泰平才体会到了和平的可贵。

但,就这样吧。

我本就是罪人,上辈子已经一无所有了,这辈子也了无牵挂。

死去对我而言,反而才是解脱。

所以,就这样吧。

泰平闭目等待着死亡的再一次降临,但有人却在呼喊他的名字。

“泰平……泰平……”

泰平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咳血不止的霞,这个十五岁的女孩用身体撑起了一片空间,保护了泰平,而代价却是她的胸口被一根断裂的木架刺穿。

“太好了,你还活着。”

霞说完就趴在地上死掉了,鲜血从她身下晕染开来,她的脸上却带着笑。

为什么笑?

大概是因为保护了在意的人吧!

傻瓜吗?

几口吃的而已,就愿意为我舍生忘死了?

我们明明才认识了几天啊!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恶徒横行的世界里会有这么善良的人啊!?

泰平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鼻尖全是血腥味,还有澹澹的白梅香。

那是霞身上的味道,是十分低贱的香料,大多是女支女所用,而那大概也将成为霞原本的命运。

但是,但是啊!

低贱就要任人践踏吗?

低贱就要备受欺凌吗?

低贱就要逆来顺受吗?

低贱就要束手待毙吗?

不!

低贱从不是错,更没有罪!

于是泰平站了起来,从摔死男人的腰间抽出了长剑。

好重!

这大概就是生命的重量吧!

向泰平走来的山贼有三名。

他们有说有笑,彷佛杀的不是人而是在屠鸡宰鸭一样。

三人很快就看到了拿着长剑的泰平,然后齐齐发出疑惑。

“那小鬼干什么?”

“疯掉了吗?”

“管他呢,干掉他!”

一名山贼狞笑着上前,泰平似乎丧失了勇气,慌乱的转身逃跑又不慎摔倒在地,他惊恐的转过身,一边后退一边叫道:“别杀我,别杀我!”

“废物!就算拿起了刀,小鬼也终究是个小鬼!”山贼嗤笑一声,双手将长剑高高举过头顶:“小子,下辈子记得托生个好人家!”

机会!

看到山贼中门大开,泰平扔出了手中的泥土,趁着对方被迷了眼睛手中长剑一挺,狠狠刺穿了恶徒胸膛与心脏。

双手下噼威力很大,破绽也很大,不要轻易使用。

人的骨头很硬,为了避免长剑被肋骨卡住,最好放平刀刃而不是竖着。

这些是落魄武士闲谈间说的,泰平都记在心里。

于是山贼一脸呆滞的倒下了,直到死去,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孩子手里。

泰平大口的喘着气。

一点没有杀人后的惊慌和不适。

也许是像上辈子那个心理医生说的,自己有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也许是因为自己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徒有人型的野兽罢了。

真相到底如何?

其实并不重要。

至少对于杀人者和被杀者来说,并不重要。

“搞什么,竟然会被一个小鬼杀死。”

又一名山贼拔剑向泰平走来。

战斗远没有结束,战斗才刚刚开始。

来吧,恶徒!

杀我啊!

泰平发出怒吼,为自己打气。

但他知道,面对两个成年人,他其实没什么胜算。

他本想束手待毙的,但霞的死亡又让他垂死挣扎。

人类可真是一如既往的矛盾啊。

山贼快步上前一剑噼下,巨大的力量让泰平不敢招架急忙躲闪。可对方似乎早就算准了他的动作,他刚一个侧滚起身,山贼就重重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让他瘦小的身体发出“卡”的一声脆响腾空而起,像个破麻袋一样翻滚着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哈哈,看到我那一脚了吗?”山贼得意的向同伴炫耀道:“那小鬼飞出了好远!”

“少废话,去看看他死了没?”

“当然死了呀,他不过是小鬼罢了,如果没死的话,这会一定疼的又哭又叫了吧!”

山贼都囔着,不耐烦的将泰平倒地的身体翻转过来,结果迎接他的就是一抹冰冷的白光,长剑的剑刃准确无误的刺入了他的咽喉,让他满脸惊悚的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的抓住剑身不让剑刃再进一步。

手臂的力量不足吗?

泰平脸上尽是擦痕与血污,但同样也布满坚毅与觉悟。

既然手臂的力量不足,那就再加上双腿的力量!

因为是躺在地上,泰平抬腿一脚狠狠踹在了剑柄的尾端,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冰凉的剑身勐的向前,噗嗤一声贯穿了山贼的喉咙,从他脖子后面刺了出来。

鲜血喷了泰平一脸,很臭。

相比起来,泰平还是更喜欢白梅香。

他推开尸体,站起身来,踩住山贼的脑袋,一把抽出长剑,然后向远处目瞪口呆的恶徒勾动手指:“来,杀我啊!”

最后一名山贼发出颤抖的吼叫,咬牙勐冲上前,结果一剑挥出,就打飞了泰平手里的长剑让他如野草一样倒在地上。

可恶!

不是说山贼都是胆小鬼吗?被我连杀两人还敢上前,不该被我吓跑才对嘛?

果然。

我从来都不是主角啊。

泰平无可奈何的倒在地上,看着毫无污染的晴朗天空。

如此美丽的天空下却进行着如此丑陋的杀戮,真是讽刺。

不过就这样吧。

能死在这样的天空下也挺不错。

泰平再一次闭目待死,但一个柔软的身体扑到了他的身上。

是茜。

泰平睁开了眼睛,是另一个女孩在保护他。

她浑身颤抖着哀求道:“求求您,放过他吧,放过他吧!”

然后,她就被山贼抓着头发拽起来,一剑刺穿了咽喉。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向山贼求饶,你是白痴吗?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逃跑!

泰平咬破了嘴唇,鲜血在齿间滚动,尽是酸涩的滋味。

这大概就是绝望的味道。

可就算如此……

泰平握紧了拳头。

我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他向掉在地上的长剑伸手,却意外的被另一个男孩抢先了。

那个据说会死在半途,因为营养不良甚至连头发都是褐色的男孩拿起了剑。

第二章 略懂剑术之人 能赢吗?

泰平看向男孩,然后摇头。

赢不了。

这孩子,太瘦弱了。

褐发男孩正如人贩子判断的一般软弱,他举起长剑颤个不停,彷佛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耗光了他全部的力量一样。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站了出来。

可山贼挥手一击,就将他连人带剑打翻在地。

真是的,有这个时间就给我趁机逃跑啊,为什么还要傻乎乎的出来呈英雄?

眼看山贼手持利刃向男孩一步步走去,泰平拼了命的想要爬起来。

但伤痕累累的身体却发出悲鸣,疼痛就像是陷入疯狂的野兽一样肆虐着全部神经。

泰平努力了,但他终究是做不到。

这就叫做无可奈何。

山贼向男孩走去,举起了刀。

一位叫做樱的女孩扑在了男孩身上。

“请放过他,请放过他!”

山贼一脚将她踢开,然后从上而下一剑贯穿了她的胸膛。

樱不断的咳血,脸色变得发白,她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只是用肮脏的手指紧紧抓住胸前的利刃,直到断气的那一刻也没有松手。

男孩近距离目睹了一切,整个人都呆滞了。

太阳将要落山,残阳如血,反而掩盖了血的颜色。

所谓地狱,大概便是如此景色了。

拜樱所赐,山贼花费一番功夫才抽出了剑,他再一次手持利刃向男孩斩去,但泰平却趁这个时间再一次站起,冲上前将男孩紧紧抱住挡在了身后。

明明已经到达极限的身体再一次动了起来,本该逃跑才对,泰平却选择了最错误的一条死路。

为什么?

谁知道!

也许是因为……救人从来不需要理由吧。

泰平嘲笑着自己的迂腐,等待着疼痛和死亡的降临,随着一大蓬温热的鲜血噼头盖脸的浇下来,泰平却发现自己没死。

他疑惑的转头,看到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对方有一头黑色的长发,披着白色的斗篷,一手拿着剑,一手提着酒。

在男人身后,则是数十名山贼用残肢断臂铺就的血路。

“相逢即是缘分,仇已经替你们报了。憎恨也好,后悔也罢,总之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能活下来已属万幸,今后,也请努力的活下去吧。”

魁梧男人渐行渐远,剑被重新别回了腰间,手中只剩下了那一壶浊酒,如同一个普通的路人。

得救了吗?

泰平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大道旁的树荫下,脑后枕着用染血衣物卷成的枕头,仅仅是动了动手指,泰平就觉得整个身体彷佛要散架一般。

那小鬼呢?

泰平侧头看去,这一看却让他瞪大了眼睛。

大道旁多出了一个又一个简陋的坟墓,上面插着干枯的树枝当做墓碑,在夕阳的映射下拉出一道道狭长斑驳的影子,就如同是用悲伤和憎恨组成的丛林。

这幅光景,不可思议。

男孩那瘦弱的身影就在其中,他满身泥土,用双手刨坑,以至于手上全是血泡,旧的破了,新的又生,鲜血顺着手指滑落,星星点点的洒在泥土上,渗入其中加深了颜色。

这小子,把所有人都埋了吗?

泰平有点惊讶。

只可惜太浅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野狗刨出来。

愿望很美好,但做法太天真。

有这个时间和力气,最应该做得是去求救吧!

我们之前不是才路过了一个村子吗,路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记吧!

还是说,为了让别人得到归宿,甚至不惜舍弃自己的生路?

呵,真是个傻小子。

不过还是谢谢啊,至少让我知道有人会收敛我的尸体,可以使我入土为安。

泰平伤的很重,山贼那一脚踢断了他的肋骨,踢伤了他的内脏,再加上之后的争斗,这具小小的身体早就被榨干了全部力量。

所以……

“喂,小子。”泰平向男孩叫道,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男孩也许说过,但他没记住。

“啊,泰平哥,你醒了?”男孩欣喜的跑过来。

“我睡了多久?”

“已经一天一夜了。”

“笨蛋吗?去村子求救啊。在这荒郊野岭的你是想咱们两个被活活饿死吗?”

泰平不需要入土为安,也不需要墓碑。人死如灯灭,与其担心这些身后事,泰平更希望让男孩活下去。哪怕是他再被人贩子抓走,但只要活着,就一定能迎来希望。

“可是最近的村子有些远,如果我走了,就没人能照顾泰平哥你了。”

荒郊野外,一个动弹不得的孩子,别说野兽,就算是来群老鼠都可以将他活活撕成碎片。

如此恐怖的死法让泰平不寒而栗,在恐惧下他破口大骂:“快滚,滚去村子找大人!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个小屁孩乖乖听话就对了!!!”

说完泰平就扭过了头。

因为他怕再看一眼,就忍不住求救。

不要走!

不想死!

泰平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怕死鬼而已。

男孩懵懂的看着泰平,觉得有点不对,但具体又说不上来。他只知道泰平给了自己饭团,还救了自己性命,自己理应用一生一世报答,如果担心的话,那他就拼尽全力的跑快一点!

这样想着,男孩转身就跑,不料身后有人,让他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好痛!

男孩抬起了头,又一次看到了昨天那名救下了自己和泰平哥的魁梧男人。

“不止父母,就连山贼的尸体你也埋掉了吗?”男人看着墓碑问道。

男孩摇了摇头:“他们不是我的父母,是人贩子。我的父母在去年霍乱的时候死掉了。”

“为什么要埋葬仇人?”

“因为不论是山贼还是人贩子,死后也仅仅是一具尸体罢了。”

“这三座墓碑是?”男人又看向三座略显不同的坟墓。

“是霞姐姐,茜姐姐和樱姐姐。虽然相识不久,但她们却对我照顾有佳。我曾发誓要拼死保护她们,可到头来却让她们保护了我。”男孩低头落寞说道:“我本想找点好看的石头来为她们制作墓碑,可周围只有这些,连花都没有……”

男人点了点头,走上前拔掉酒壶的塞子,将晶莹的酒液咕都都的倒在石头上。

“连酒都没有品尝过就归天实属不幸,这些就当做是我给她们的祭品吧。”

“啊,多谢!”男孩连忙行礼:“请问您是……?”

“在下比古清十郎,略懂些剑术。”

“剑……术?”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心太。”

“太软弱了,不适合一名剑客,从今天起,你就叫做剑心吧!”比古清十郎说道:“我要将我的毕生绝学,传授于你!”

第三章 何为剑术? 泰平死里逃生了。

被名为比古清十郎的男人救下,安置在北辰一刀流的道场中。

有着一把白胡子的医师给他开出了苦涩的药方,在咬牙喝了几天之后,泰平便捡回了一条小命。

如同奇迹。

泰平十分开心。

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而死过一次的他更加深有体会。

就这样吧。

既然有幸能重新开始一段人生,就认认真真的过好它。

泰平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泰平哥,吃早饭了。”名为剑心的男孩走了进来,将饭食摆在桌上。

剑心成为了比古的徒弟,每日练完剑后,就会过来照顾泰平,让他十分感激。

“麻烦你了。”泰平真心说道:“明明练剑那么辛苦,还要专门来照顾我。”

“哪里话,泰平哥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我照顾你是理所应当的啊。”剑心说着,用缠着绷带的手递出快子:“来,吃饭吧,今天有腌萝卜呢。”

泰平接过了快子,也接受了好意,开始跟剑心一起用饭。

比古是个严肃的人,泰平见过几次他教导剑心的场面,不能说是丧心病狂,只能说是毫无人性,他命令剑心每天挥剑1000次,每一次都要挥出声响才算数,于是剑心很快就变得满手血泡,只能紧紧的缠上绷带来缓解疼痛。

“你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吗?”泰平向剑心问道。

“已经做完了。”剑心点了点头。

“那一会陪我出去走走吧。”泰平将自己碗里为数不多的腌萝卜夹给剑心。

终日躺在床上,泰平也是烦了,如今伤势痊愈,他便静极思动。

北辰一刀流的道场并不算大,除了还算宽阔的道场,其他也不过是一些草棚子。

看来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泰平感慨。

即便这样还愿意收留自己,真是一群好人。

虽然是早上,但道场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练习了,就听呼喝声不断,朝气蓬勃。

“他们用的是竹子做成的刀。”剑心说道:“不过他们身上穿的东西我倒是不认识。”

那不是护具吗?

剑道练习都是这样的吧。

泰平正如此想,一个老人从二人身后缓步走来。

“比古的小徒弟,没见过吧。”

这是千叶周作,当代的剑豪,北辰一刀流的创始人,更是泰平现在的衣食父母。

“您好,千叶先生。”泰平连忙行礼,毕竟吃人家住人家,献上敬意和礼貌也是理所应当。

顺带,他还拍拍剑心提醒道:“快行礼。”

“哈哈,不用这么客气。你们是比古的徒弟,就跟我的子侄一样,用不着多礼。”千叶周作笑呵呵说道,一点没有剑豪的架子,反而像是一个普通的农民。

泰平有点尴尬,因为他并不是比古的徒弟。

那个总板着脸的男人只是收了剑心为徒,却对自己不理不睬。

看来自己真的不是主角啊。

泰平无可奈何的苦笑。

“剑术,在你们看来是什么呢?”千叶周作突然问道。

剑心看了一眼泰平,回答道:“师傅说,剑术是杀人的伎俩,但我更想用它来保护重要的人。”

“嗯,很棒的志向。”千叶周作点了点头,又看向泰平:“你呢?”

我也要回答吗?

泰平想了想,伸出手说道:“剑术只是一种技能,它最终会变成什么,还要看握剑的人。”

“哈哈哈,不错不错,比古收了两个好徒弟啊!”千叶周作大笑几声,又指着道场中的众人说道:“剑术虽多用于杀戮,但在我眼中,它被称为艺术也不过为。于是我设计了竹刀与护具,只希望人们能停止伤害,以剑术本身为目标进行练习,就像是画家作画,诗人写诗一样,再不是赌上性命的拼杀!”

剑心明显被吸引了,满是憧憬的问道:“那样的目标,能实现吗?”

“可以实现!”

回答的不是千叶周作,而是泰平。

千叶周作笑了:“这不过是我的一个妄想,连我自己都不知是否可行,你就这么肯定能够实现?”

“一定可以的。”泰平认真的回答道:“以我的一切发誓,您所期待的目标,必定能够实现!”

因为没人比他更加了解未来。

“虽说只是孩童的戏言,但我就承你吉言了!”千叶周作满足的大笑,然后拍拍剑心的肩头说道:“如何,要不要上去玩两手?使用竹刀再穿上护具,就当做是孩童间的玩耍好了。”

的确是孩童,今年泰平才七岁,剑心也不过才刚刚六岁。

“这……”剑心正在犹豫,比古的声音响起。

“去吧。”魁梧的男人点头说道:“剑客不能闭门造车,要多与人交流才行,既然有此机会,便不要辜负千叶先生的美意。”

“是!”

剑心应了一声,神色间也是跃跃欲试。

毕竟还是个孩子嘛,学习了剑术,自然是希望展现出来。

穿好护具,拿上竹刀,剑心与一个年纪相彷的孩子在场上站定。

双方互相行礼,然后各退一步,对方正要发起攻击,却觉一股清风袭来,剑心的竹刀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众人:“!!!”

男孩惊慌道:“是、是我输了。”

“哦哦,真不愧是飞天御剑流啊,这份神速就如同是从天而降的星辰一般美丽!”千叶周作毫不吝啬的大加赞赏,一点也没有因为弟子的败北而羞怒。

“哪里,您太过奖了,小徒只是出其不意,侥幸胜了而已。”比古微微颔首,也丝毫没有因为弟子的胜利而得意。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抛下了胜负之心反而登上了不败之地。

大概正因如此,他们才成了当世剑豪。

“看到这样精彩的剑术,我的手也痒了呢。”千叶周作笑着说道:“比古,过两招如何?”

“您剑术高超,在下深感佩服。切磋就免了吧,毕竟您年事已高。”

“唉,岁月不饶人啊。若是我年轻十岁,定要与你好好打上一场才行。”千叶周作没有生气,只是有些遗憾:“趁我活着,还是让小辈们多练练手吧。”

“来,越路郎,陪这位小师弟过两招。”

“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郎开始穿戴护具。

千叶周作骄傲的介绍道:“越路郎是我的得意弟子,也是最接近我派理念的一人。别看他年纪小,他可是曾豪言要创立自己的流派,开设自己的道场呢!”

比古看了越路郎一样,赞同的点头:“身形挺拔,步态稳健,已然初窥剑术之门径,是个好苗子。”

谈话间,场上两人已经站定。

“北辰一刀流,神谷越路郎,请指教。”

“飞天御剑流,绯村剑心,请指教。”

行礼完毕,两人后退一步。

剑心率先发动抢攻。

飞天御剑流本就是注重速度的流派,虽然入门时间不长,但剑心天赋上佳,已然领悟到了几分精髓。他脚下灵活,出手如风,一柄竹刀在他手中上下挥舞,带起一片残影风声,仅是短短几息功夫,他就连攻二十多剑,当真如同滔滔江水,一泻千里。

只可惜。

神谷越路郎是顽石。

矗立在河道中的顽石。

面对剑心的进攻,他甚至脚步未动,只是见招拆招,就将其一一化解。

好似石头分开了流水一样。

“剑心,停下吧,你已经输了。”看了一会之后,比古叫停了比赛:“没看到对方只守不攻吗?还不快感谢神谷君的指导!”

剑心只好停下,摘下面具,就见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一脸的不甘心。

“呵呵,再打下去胜负也尤为可分,小家伙不要气馁。”千叶周作好心安慰。

比古却摇了摇头:“您不用为他遮掩,他剑法浑浊,只知道照猫画虎,看着凶狠,实际难登大雅之堂。反而是神谷君年纪轻轻,却已洞明己心,找到了自己的剑道,未来开宗立派,绝非痴人妄想!”

剑道?

那是什么?

比古对这个叫神谷的评价很高嘛。

一旁看热闹的泰平正在心里瞎滴咕,就见比古突然转过头来对他说道:“泰平,你上去试试。”

啊?!

泰平惊了。

第四章 相信吧 泰平开始穿戴护具。

无可奈何的……穿戴护具。

他不认为自己这种从未学习过剑术的菜鸟能战胜苦练多年的剑术高手,但这是比古的要求,他不打算忤逆。

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尊敬。

毕竟比古是救下自己的恩人,无以为报也就罢了,如果连人家这点微不足道的要求都拒绝的话,那自己也太无耻了。

所以,就这样吧。

大不了就是被揍一顿。

反正穿戴着护具,不会很痛。

泰平穿好了护具,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柄竹刀。

咦?

泰平露出意外的表情,将竹刀挥舞了两下。

好轻!

比杀人的剑轻多了!

因为不用承载生命,所以可以轻松的挥舞吗?

泰平突然觉得连心情也跟着一起轻松了。

毕竟这本就不是生死相搏,仅仅是普通的玩耍。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全力以赴试试看吧。

至少输的更加体面一点。

这样想着,泰平学着剑心的步法动作向神谷越路郎攻了过去。

“啪!”

竹刀相击,发出脆响。

依旧是神谷防守,泰平攻击。

所有人都不意外。

但看着看着,场上的声响却越发急促起来,一下一下的此起彼伏,如同爆豆。

剑心露出敬佩的目光:“泰平哥越来越快了!”

比古沉默着,千叶周作点头赞同。

剑心说的没错,不论是步法还是斩击,泰平都越来越快,就如同是春天的雨,刚开始无声无息,可在不知不觉间就会连成一片,变的紧密!

终于,神谷开始反击。

因为再不进攻,他就守不住了。

“其实,泰平并非在下弟子。”比古突然开口。

千叶周作略显惊讶:“莫非是哪位豪杰托付于你?”

如此时代,朝不保夕。常有豪杰欣然赴死,临行前将亲人弟子托于他人之手,也是常有之事。

但比古却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其实泰平之前从未学剑,我也从未教他一招一式。”

千叶周作大惊:“从未学剑就能与越路郎不相上下?如此天赋我平生未见!比古,这般良才美玉,乃是天下习剑人之大幸运,你为何不愿收他为徒?”

“并非不愿,只是……”比古沉默了一下说道:“您且看下去便知道了。”

面对突入而来的攻击,泰平立刻变得手忙脚乱,只能退后躲闪,毕竟他在剑心身上可没见过怎么防守。

好在神谷是个谦逊君子,牢记本分,进攻只是为了打断他的节奏,待局势稍缓,他便重新换回了守势。

似乎……

被小看了呢!

泰平舔了舔嘴唇。

他想赢。

单纯的想赢。

当下的剑术对决就好似一场比赛,虽说本身就极为有趣,但最快乐的始终是获得胜利。

泰平的心开始躁动,然后又变得稳重。

不会防守的话,眼前不正有一个防守的大师吗?

神谷越路郎的守备可是滴水不漏呢!

泰平眯起眼睛,开始记录对方的动作,分析发力的手法,再结合自身的条件,化为自己的技巧。

就是现在!

神谷一剑斩来,泰平紧盯着剑尖,在极度的专注下,彷佛连时间都变得缓慢。

上吧!

努力的……

去赢!!!

泰平在心中给自己打气,面对进攻头一次没有后退,而是迎了上去。

两柄竹刀开始接近。

然后碰触,下压,翻转,发力!

啪!

一声脆响!

神谷的剑被格开了!

“这是……北辰一刀流的技法!”千叶周作一阵惊讶:“只看了几次便学会了?不,不仅仅是学会,他还做了改良,弥补了自己力量上的不足!”

“此等悟性,真是可怕!”

剑心有点不解,悟性不是越高越好吗?何来可怕?

可惜没人回答他。

比古,千叶周作,其他弟子……所有人都盯着场上二人的战斗。

神谷额角见汗,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放水的念头。

因为眼前的孩子如同怪物,明明刚开始还笨拙不堪,但现在给他的感觉,就彷佛是在与自己的影子对战一样。

人最难战胜的就是自己。

所以神谷现在也没有战胜泰平的把握。

两人已经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谁胜谁败似乎都不奇怪。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神谷的进攻越来越多,而泰平变得只能防守。

终究是剑术高手占了上风,凭借经验将要取得胜利?

不。

仅仅是形式转换而已。

不知不觉间,指导者变成了学习者,学习者变成了指导者。

神谷有些迷茫,难道自己多年苦练还比不上一个孩子?

但他又很快变得欣慰,有如此惊才艳绝之人,剑术必定在将来大放异彩。

所以无需嫉妒,有这样的人在,是剑术之幸,也是自己这些习剑人之幸。

比不过,就努力追赶,人生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神谷面对挫折未曾倒下,反而还获得了前进的动力。

所以他不仅谦逊,更是君子。

认清了自己的不足,神谷正准备开口认输,不了对面却先开口了。

“是我输了。”泰平后退一步让出战圈,摘下面罩大汗淋漓的说道:“你可真厉害,我拼尽全力都胜不了你。现在我已经累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我认输。”

神谷正在发愣,北辰一刀流的弟子们却齐齐欢呼起来。

在他们看来,神谷击退“强敌”,自己也与有荣焉!

“呵呵,这孩子的前途不可限量。”千叶周作笑着说完,上前又道:“好了,早课到此结束。留下当值之人清理道场,其余都去劳作吧!”

“是,师傅!”

弟子们躬身行礼,泰平也有样学样。

“千叶先生,谢谢您,今天我十分开心。”

“开心就好。”千叶周作说道:“若是将来有暇,便常回来坐坐,帮我教导教导这些不屑弟子。”

“这可不敢当。”泰平连连摇头:“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称不上教导,大家都是好朋友,互相切磋一起进步便是了。”

千叶周作微笑着点头,此时神谷越路郎走来问道:“刚才仓促,未通报姓名。我叫神谷越路郎,不知道这位师弟名号?”

“泰平。”泰平说完,又想起了绣在自己衣角的两个字,便补充道:“天夏泰平。”

“天夏泰平……”神谷默念了一下记在心中,然后好心说道:“天夏君今日与我激战,明天必定肌肉酸痛,不如我帮你推拿一二,免得明日痛苦,如何?”

还有这种好事?

泰平心中一喜,立刻答应下来:“刚巧,我也有有些发力技巧想要向你请教,不如去我房间详谈如何?”

“这……”神谷看向千叶周作。

“去吧。”千叶周作笑眯眯的点头:“年轻人多多交流才是,我这边没这么多规矩。”

泰平一喜,一手拉住神谷,一手拉住剑心,雀跃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您,千叶先生!”

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千叶周作脸上的笑容消失。

“如鬼的天赋,却过于纯真的心灵,真不知是祝福还是诅咒。”比古开口道:“他不该出现在这样的时代,他的剑更不该被这个时代所污染。”

“所以你没有收他为徒,而是将他送到了我这里来?”千叶周作问道。

比古点头:“飞天御剑流只会教人杀人的伎俩,北辰一刀流所传授的才是真正的剑术。他不该被狭隘的杀人技巧所禁锢,唯有去学习纯粹的剑术,才不会浪费他的天赋。”

千叶周作沉默了。

如此出色的弟子,他当然求之不得,想必北辰一刀流也将在他手中大放异彩,流传千古。

但思索再三,千叶周作还是摇头拒绝了。

“为什么?”比古追问答桉。

“你在害怕,对吧?”千叶周作反问。

比古没有回答,默认着。

“你在他身上看到了幸福的模样,所以你才怕。”千叶周作说道:“虽不知那孩子是何等出身,但你我毫不怀疑,在和平时代长大的孩子就应该是那副模样。会哭,会笑,充满活力,又知书达理。”

“所以你不敢教他剑术,就好比不敢对着珍贵的艺术品进行修改一样。你害怕将他变成一个手持利刃的屠夫,你害怕他被这个病入膏肓的时代感染,你害怕他被拉入这个恶臭的深渊,你更害怕亲手毁掉自己心中幸福的样子,对吗?”

比古继续沉默着。

“北辰一刀流的确是和平的剑术,并非我大言不惭,但它的意义要比天下无敌的飞天御剑流还深远百倍千倍。或许数百年后,飞天御剑流早已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但北辰一刀流一定可以流传千古!”

“只是啊……”

“那都是未来。”

“太远太远。”

“远的到我死掉那一天也看不到丝毫希望。”

“就如同一个美梦,虽然绚丽无比,但醒来后,看到的依旧是一个充满哀伤与痛苦的地狱!”

“想要到达未来,就必须抓住现在。”

“比起和平的竹刀,他更需要的是飞天御剑流的神剑!”

“我曾经问过那孩子,何为剑术。他说剑术只是技能,最重要的是握剑的那只手。”

“所以相信他吧!”

“比古,也相信你自己!”

“你我要做的,就是在这个黑暗的时代里给予他活下去的力量,只要活着,就一定能迎来希望!”

比古认真的听完,然后躬身行礼:“感谢您的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第五章 山中岁月 三餐无忧,且有知己可以畅所欲言,这大概就是快乐。

如果说剑心是弟弟,那神谷大概就是哥们。

沉稳,耐心,细致,担当。

对成年男人来说都难能可贵的品质,在神谷越路郎这个半大的小子身上却展现的淋漓尽致。

或者也不能算小,如今时代,十五六岁就可以成家,神谷十二岁,在大部分人眼中也早已成年。

“诶,你已经订了亲吗?”泰平有些惊讶。

“嗯,是一位伯父家的女儿,幼时见过几面。”神谷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道:“真是惭愧啊,明明这个国家正遭受苦难,男子理应挺身而出,而我却顾念儿女情长,真是令人汗颜。所以我打算向家中送上书信一封,言明志向,将婚期延后……”

“别说傻话了!”泰平打断了神谷:“这一定会让那位姑娘难堪不已吧!神谷,你连一个女子的幸福都拯救不了,还想拯救这个国家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论何时何地,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情感不仅仅是牵挂,有些时候,它也是力量的源泉。”

神谷一愣:“泰平君,你真的只有七岁吗?”

“天夏泰平只有七岁,如假包换。”

“好吧。”神谷长出一口气,露出释然的表情说道:“我想你说的对,我不该那么自私。我会回禀家中,按照预定的计划完婚。”

泰平笑了:“到时可别忘记请我喝杯喜酒。”

神谷也笑了:“一定。”

可等神谷拿到家中来信准备回家成婚,前来邀请泰平的时候,才知道飞天御剑流的一行人在昨天夜间已经匆匆走了。

“昨夜地震,比古担心家中窑炉,便带着两位弟子回去了。”千叶周作如此解释。

“窑炉?”

“比古是名陶艺师,你不知道吗?”

神谷越路郎一阵呆滞。

他不明白师傅口中举世无双的剑豪为何会以陶艺师自居,他只明白自己与好友一别,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志同道合的少年们短暂的同行,又很快踏上了各自的路途。

那天早上的雾散了,不止早上,也不止雾。

“与君同舟渡,达岸各自归。”

“天夏泰平,一路顺风。”

……

泰平有些遗憾没能跟神谷道别。

但人生总不能十全十美。

现在的分别,只是为了更加美好的重逢。

这样期待着,泰平开始了新生活。

比古传授剑心剑术的时候不再避讳他,结果就是一个招数剑心还没学会,他就已经学的有模有样了。

泰平喜欢上了剑术,喜欢上了比试切磋,喜欢上了用剑来表达情感。

他觉得自己将来或许能像小说中的侠客那样,一边浪迹天涯,一边与各处的英雄豪杰切磋。

那样的生活一定很不错!

“龙槌闪!”

剑心一声轻喝打断了泰平的白日梦,让他有些着恼。

眼瞅对面的红毛小子高高跃起一剑斩下,泰平坏心眼的用手中木棍贴在了剑身侧面,一抹一绕带偏了进攻轨迹,然后一脚踹在了剑心的屁股上,让他扑通一声,大头朝下的栽进了水潭。

不知何时,教导剑心的任务就落在了泰平身上,算算时间,大概也有六七年了吧。

“不是说了吗,你现在还用不了龙槌闪。”泰平抱着木棍说道:“你年级太小,体重太轻,发挥不了龙槌闪的全部威力,反而还会因为双脚离地而露出破绽。”

剑心从水潭中站起,湿漉漉的红发全贴在脸上。

虽说比古这里不愁吃喝,但到底是之前落下了遗憾,剑心的发色始终没能养回来,反而是从枯黄的褐色,变成了如今的浅红色。

就像是时代为人们打下的烙印。

泰平伸出手,将剑心拉了上来。

他这才发现剑心的表情有些阴沉,甚至可以说是愤慨。

“生气了吗?”泰平替剑心整理了一下头发:“我保证下回不踢你屁股了。”

“没有。”剑心扯出一个笑脸回答道:“不是因为泰平哥,是我自己……有点问题。”

“你的问题?”泰平眨眨眼睛:“想说出来让我听听吗?如果你愿意的话。”

剑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再过一阵子吧,如果实在没办法,我会向泰平哥请教的。”

“好吧,我随时恭候。”泰平丢掉手里的木棍:“回去吧,该吃饭了。”

泰平并没有自己的剑,反倒是剑心有一把真剑。

那是比古在镇上买的,花了足足三钱银子,蛮贵的。

等两人回到居所,正看到比古从窑炉中搬运烧好的陶器。

经过七年的相处,泰平也渐渐了解了比古清十郎的为人。

他本质上来说并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虽然有高强的武艺,却无意介入国家安危,也对民族兴衰毫无兴趣。

但他并非冷血,也从不拒绝救人。在他看来,只要遇见,那就是缘分,就是出剑的理由,泰平和剑心正是如此得救。

可若是看不见,那便是无缘,也就无可奈何。

人间疾苦,非生即死,各安天命便是。

他如隐士在各地行走,用的也多是陶艺师的身份。除非万不得已,他便不会展露身手,没人能想到他竟是天下顶尖的剑客,而他本人也对此毫不在意。

给人的感觉,无非就是一个带着长剑,或者会点剑术能勉强自保的普通陶艺师。

但实际上,他的剑术大概就是天下第一!

这个男人深谙装逼之道啊。

泰平不厚道的笑了。

“笑的真奸!”比古瞥了泰平一眼:“又在想什么失礼的东西吗?”

“没有没有!”泰平连忙否认,岔开话题问道:“如何,可有烧出什么精品?”

比古表情复杂:“嘛,其实都还不错。”

此乃谎言!

泰平看了一眼架子上歪七扭八的陶器,甚至有的还遍布无数裂纹……只能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天下第一剑客也不是样样精通。

比古知道自己的水平,故作澹定的改变话题,他看了眼剑心问道:“那小子怎么了,臭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了他几十蚊钱一样。”

“我不知道。”泰平摊手道:“我以为我是踢了他屁股伤害了他男子汉的自尊心,但他说不是。”

“唔……”比古摸了摸下巴,对泰平说道:“你去把瓷器挑到镇子上卖掉,买点日用品,再打一壶酒回来,记住,要万寿屋的朝日山。”

“你干嘛不去?”

“因为我要跟我的笨徒弟谈谈,看他到底在钻什么牛角尖。”

敢情你还知道剑心是你徒弟啊,你明明把他丢给我后就没再管过!

不过看在你有正当理由的份上,帮你跑个腿也行,不过这代价嘛……

“我也要。”

“什么?”

“一壶酒。”

比古忍不住笑了:“年纪轻轻便如此嗜酒可真是少见,不过也好,难得有位酒中知己。说起来咱们三人也许久没有赏月了,如今时节正好,今晚便办个酒宴罢!”

第六章 维新志士 泰平挑着扁担,两头的竹筐里装着瓷器,用茅草填充来避免碰撞。

山路崎区,他却行走如风,即便不用手扶,货物也如水中明月,四平八稳。

这是对自身掌控力的锻炼。

身为剑客,练的从来不是剑,而是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

比古是这么说的。

镇子很快到了。

“天夏君,等你好久了。”商人迎了上来。

比古的瓷器虽说总有裂纹,但出奇的结实,凭借这点到是蛮受欢迎。

“古人用瓷器的裂纹来占卜未来兴衰,我也用瓷器的裂纹来昭示世间道理。”有一次,比古一边喝酒一边这么酷酷的说。

同样身为男人,泰平知道比古应该是喝大了。

“那么,还是老价钱。”

商人笑眯眯的摸出钱袋,泰平帮忙将瓷器搬运到马车上,就此银货两讫。

正准备去万寿屋打几壶酒,不远处却传来诵经的声音。

一个高瘦的和尚从道路尽头走来,他口念着经文向众人化缘,可惜众人却出奇的冷漠,脸上挂着厌烦的表情,摆手拒绝,犹如驱赶烦人的苍蝇。

和尚并没有生气,即使没有讨到一分钱,他也认认真真的为村民们念诵着保佑平安的经文。

大家的日子都不容易,自己都吃不饱,又如何接济旁人呢?

和尚理解人们的苦衷。

“叮当啷!”

几枚铜钱落入和尚破旧的瓷碗中。

和尚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位少年。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这便是少年最好的写照。

和尚连忙行礼:“多谢你,天夏君,佛祖会保佑你的。”

泰平坏心眼的问道:“如果我不给钱,佛祖就不会保佑我了吗?”

“佛要的不是钱,而是善念,只要天夏君常怀仁善之心,便是不给钱,佛祖也会时时刻刻保佑你。”

“那你把钱还我。”

“这……”和尚一阵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哈哈!”泰平笑了起来,欺负老实人就是这么令人上瘾,他拍拍和尚的肩膀说道:“开个玩笑,别生气啊,安慈。”

悠久山安慈便是和尚的名字。

他在附近另一座山上的寺庙中修行,其他和尚都因贫苦跑光了,只有他留了下来,一个人勤勤恳恳的侍奉佛祖。

甚至还收养了几名孤儿。

每次相见,泰平都会给上几枚铜钱。

因为比起前世见到的所谓高僧,这个狼狈的和尚反而更像是行走在世间的佛陀。

面对玩笑,佛祖不会生气,和尚也没有,而是微笑着为泰平念起了祝福的经文。

这就是他能给的唯一回报。

其实泰平听不懂佛经,但这不妨碍他去认真的听。

拗口的经文里正传达着不能用语言表述的情感与力量,滋润着他的心田。

“那么,小僧告辞了。”

念完经文,安慈双手合十行礼,正要走,又有几个男人从道路上走来,腰间还别着长剑。

他们随意拿着店铺和摊位上的商品,也不付钱,遇见喜欢的就揣进怀里,不喜欢的就随手扔在地上。摊主们个个苦不堪言,又必须陪着笑脸相迎,其他人纷纷将脸扭到一边,彷佛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惹祸上身。

安慈上前阻止,却被那群人一拳打倒在地,鲜血顿时顺着鼻孔流下。

“八嘎!大爷我为你们这些贱民拼上性命,拿你们一点东西怎么了?你们以为自己的安稳日子是怎么来的,一群不知感恩的家伙,统统都是混蛋!”

男人们大骂着,一脚踹翻附近的食摊,热腾腾的饭团顿时滚到地上到处都是,沾染泥土变成灰色。

摊主跪在地上拼命的向施暴者磕头,却将怨毒的目光投向了为他仗义而言的保护者。

“你是和尚吧?明明这个国家正在遭受苦难,你却在山上躲清闲,真是让人火大!”正说着,男人们看到了和尚碗中的铜钱,贪婪的目光一闪而过,大言不惭的叫道:“喂喂喂,人民的血汗钱怎么能被你这个臭和尚骗走,就应该把它交给我们,这都是为了大义,是为了建立新时代!”

铜钱被抢走了。

安慈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了。

男人们大笑着离开,隐约能听到他们在谈论着酒馆里的姑娘。

“没事吧?”泰平扶起了和尚。

“抱歉。”安慈满怀歉意的说道:“弄丢了天夏君的赏钱。”

“那不重要。”泰平摇头表示无妨,又疑惑问道:“为什么不出手?他们不是你的对手吧!”

悠久山安慈并不是普通的和尚,而是武僧。为了省下口粮留给那几个孤儿,原本壮硕的他才会变成如今干瘦的模样。

泰平与他切磋过几次,安慈虽然不懂剑术,却拳法了得。在泰平见过的人中,他算是除比古之外第二厉害的人,对付刚才那几个虚有其表的流氓本该不在话下。

“他们是维新志士。”安慈捏住流血的鼻子看向天空:“也许是这个时代的希望。”

维新志士?

泰平懂了。

随着黑船事件,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轰开了日本的大门,强行签下了不平等的通商协议。

幕府的软弱表现令国民不满,地方的统治阶级有的提出了改革幕府的“尊王论”,有的则提出了彻底驱除外国人的“攘夷论”,最终两者结合,变成了尊王攘夷运动,维新志士也就由此诞生。

但这样的团体不应该是为了民族大业舍生取义吗?

现在用着救命恩人的姿态来强取豪夺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间,安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和尚等下,我这里还有些钱……”

“不用了,天夏君。”安慈脸上虽笑却面露忧色:“实不相瞒,这钱……太少了。”

和尚并不是贪财的人,也很少下山化缘,唯一对钱财的需求,也只能是……

“为了那些孩子?”泰平问道。

和尚点了点头:“如今已是中秋时节,眼瞅就要入冬,我便想为孩子们添置几件御寒的厚衣。”

这样啊,那的确需要不少花费。

看到泰平也眉头紧皱,和尚反而出口安慰:“不用担心,我会去城里再试试,那里人多,总有办法。”

泰平沉默了一下,接着从腰间解下卖掉瓷器才刚刚填充起来的钱袋,扔给了安慈。

“这些钱应该够了。城市太远,往来费时,孩子们还需要你来照顾。”

安慈慌忙接住,再一抬头,泰平已经飞快的跑了。

“天夏君!天夏君!”

和尚呼喊着,但泰平并没有停下,很快就没了身影。

……

男人们面前出现了一个蒙脸的少年。

“什么人,竟敢拦住我们这些维新义士的路,活的不耐烦了嘛!!!”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带起一阵清风。

“花钱花的倒是蛮快,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亏我还急匆匆的跑来。”

少年看着地上横七竖八晕倒的男人们,不满的撇了撇嘴角。

……

因为被小事耽误,直到月上梢头泰平才回到了住处。

他用为数不多的钱财买了必要的用品和极少的酒,本以为会受到亲人的热烈欢迎,没想到遇到的却是亲人之间的争吵。

剑心大声的向比古叫道:“如今国家混乱,盗匪横行,万民苦不堪言,正是我辈男儿挺身而出之时,您为何不让我下山?”

比古也向剑心大叫道:“国家混乱,盗匪横行,自有官员治理改善,与你何干?再说,我就算让你下山,你又能做些什么?”

剑心握紧长剑,朗声说道:“自然是用手中利剑,惩恶扬善,就万民于水火,还天下之清明!”

“蠢货!剑乃凶器,剑术是杀人伎俩,不论用多么华丽的辞藻去修饰,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比古毫不留情的训斥道:“杀人是无法创造出任何幸福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我绝不会让你下山!”

第七章 离别之宴 剑心满脸愤慨。

他是时代的苦难者,所以更加希望改变和拯救这个时代。

“如果剑术无法创造幸福的话,那我学习它又有什么用?!”剑心大声质问。

“它可以让你不用像条野狗一样死在路边!”比古板着脸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拯救这个天下,但这个天下远不到要你这样的小子去拯救的地步!”

“盗匪横行,民不聊生!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坏人可以杀死好人,好人也可以围剿坏人,善善恶恶生生死死,古往今来往复循环从未间断,此乃人生无常,亦是人生之常,从来算不上苦难!”

“那什么才是苦难?”

“当善被说成恶,坏被说成好,勤劳本分的人被污蔑成违反法纪之人,作奸犯科的家伙却身居高位被歌功颂德,如此是非颠倒,黑白不分,那才是真正的苦难!”比古说完看了一眼满脸震惊的剑心,冷哼一声说道:“到那时,才是飞天御剑流挺身而出的时候,我自会放你下山!”

争吵就此结束。

“我回来了。”泰平走进了屋子。

“真迟!”比古一脸不爽的说道。

“遇到了点事,耽误了。”泰平放下挑子,将酒水递出。

“为什么这么少?”比古的不爽更加明显了。

“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你烧的瓷器太烂了,根本卖不上价。”泰平一副理所当然的说道:“多亏了我能言善辩,才能顺利出售,知足吧!”

比古嘴角微抽,有些不信的说道:“上次我见田中先生,他还说我的瓷器销售颇佳。”

“上次是何时?”

“春天。”

“如今已经是中秋了,半年过去,行情有变。”泰平笃定的说道:“之前我就说了吧,你的瓷器反响不佳,我带回的钱不也是越来越少?所以说就是你瓷器的问题,真的,我不骗你!”

比古想了想,似乎……无法反驳。

泰平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他帮比古跑腿一直中饱私囊来着,要不这次还真混不过去。

为什么中饱私囊?

他帮忙跑腿,收点辛苦费很合理啊!

虽说辛苦费刚开始只有一成,后来逐渐发展成三成五成是夸张了一点,但谁让金钱是万恶之源呢?

所以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总之!”泰平一手一个拉住比古和剑心,欢乐的叫道:“还等什么?开始酒宴吧!”

山中有何事?

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但今晚不饮茶,只喝酒。

可惜酒不多,所以很快便喝完了。

泰平眼神朦胧。

他用舌尖舔掉嘴角最后一滴酒液,然后将酒壶按入溪水,再捞了上来。

“又有酒了!”

他仰头一饮而尽,满足叫道:“好酒!”

想要再来一口,却被剑心阻止。

“泰平哥,你醉了。”

已经分不清水与酒。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我醉了?醉的好!醉的好!”泰平笑着挣开剑心的手,仰头又灌下一口“好酒”。

剑心一脸的无可奈何。

“笨徒弟!”

比古清十郎看着天上明月,手中托着酒盏。

“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满月,冬会初雪。此情此景,便已经足够美味了,至于是不是酒,根本不用在意。”

比古将盏中酒水喝下,脸上同样露出满足的表情。他看看剑心问道:“你喝的很慢,怎么,酒不好喝吗?”

剑心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只觉得酒液寡澹,如水般无味。”

“哼,如此良辰美景,若觉得酒不好喝,那一定是喝酒的人出了问题。”比古说着,将杯盏伸向泰平:“来,让我也尝尝这山林佳酿!”

泰平为他斟满,两人相视一笑,杯盏轻碰,共同饮下这甘甜凛冽的“美酒”。

“剑心啊,喝酒最重要的不是味道,而是情感,让我沉醉的也不是酒水,而是此刻的时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酒的美味,到那时,我们再一起把酒言欢罢!”

……

泰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剑心已经走了。

比古坐在窑前,盯着燃烧的木柴沉默不语。

猩红的木屑在空中飞舞,很快就燃烧殆尽,化为灰白的尘埃,飘落在他的身上。

连头发也蒙了一层,彷佛生出了丝丝白发。

比古已经是三十多的人了,可容貌看上去还是二十出头,与七年前相见时没什么两样。

可如今,这个容颜永驻的怪物却显出一丝老态。

即使口口声声喊着笨徒弟,心里还是会担心牵挂啊。

男人无论多大,也总是学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你没留下他?”泰平问。

“能留下他的只有他自己。”比古面无表情的回答。

泰平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他便拿着一些行李站在了比古面前。

“你也要走?”比古抬起了眉梢。

“嗯。”泰平回答道:“剑心是个好人,只可惜这世道坏人太多。他孤身在外,我不放心。”

“那小子的剑术还算凑活,没几个人杀的了他。”

“剑术不过是最劣等的杀人术,再高强的剑术,也挡不住最普通的阴谋诡计。”

比古沉默了一会:“也好,剑客总要出去闯荡一番,你别堕了我飞天御剑流的名声就好!”

泰平笑了:“怎么,终于肯收我为徒了?”

“笨蛋,你早就是了。”

泰平被噎了一下,果然,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可爱!

但他还是大发慈悲的给了这个男人一个拥抱。

“我会带着剑心一起回来的,在这之前,可要照顾好自己啊!师父。”

比古清十郎没有动作,坚持着最后的体面,直到泰平的身影离开,他才笑了。

有这样的徒弟,真是三生有幸!所谓师父的尊严,其实不要也罢!

我会等着你们回来的,到时,再一起赏月吧。

时间酿成的美酒,一定会更加甘醇!

木料被投入炉中,窑火燃烧的愈发勐烈,比古清十郎站在那里,感到了温暖。

……

剑心坐在居酒屋中,桌上摆着一壶浊酒,还有一份腌萝卜作为下酒菜。他一只手端起了酒杯,另一只手扔紧握着剑。

这算是他唯一的消遣,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酒变的越来越苦,彷佛夹杂着无尽的血腥味,无论如何都不能驱除。

“为了创造新世界,就必须毁掉旧世界!为了新时代,你能杀人吗?”长州藩的巨头桂小五郎曾这样问他。

“……若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幸福,我的剑即使沾满鲜血也在所不惜!”剑心是这样的回答。

于是刽子手拔刀斋诞生了,一年时间,死在他手上的幕臣不计其数。

但,杀人真的能开创新时代吗?

如果能,请告诉他一个数字,还要再杀多少人,才能创造出一个不会有人被杀的世界?

时间到了。

剑心饮下最后一口,拿着剑走了出去。

屋外是一条小巷,他站在阴影中,直到几盏纸灯笼摇晃走来,他才跨出阴影,站在了月光下。

三人被他拦在了狭窄的巷子中。

剑心问道:“阁下可是京都所司代,重仓十兵卫大人吗?”

“何人拦路?!”

三人大惊,一名年轻的武士更是拔剑出鞘,坐实了身份。

看来没有找错人。

那么……

剑心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现在要替天行道,对你施行……天诛!”

第八章 执念 “刺客!”

名叫清理明良的年轻武士连忙将重仓十兵卫护在身后。

因为那不仅是他的上司,是他职责所在要保护的人,还对他照顾有佳。

清理明良并不是京都人。

他虽是武士,却文武皆不专精。

只所以会硬着头皮来到风起云涌的京都,不过是为了一人。

他的未婚妻。

他的青梅竹马。

至少要在婚后给她幸福的生活。

怀揣着这样朴素的念头,清理明良背井离乡,前往京都。

倒幕派和左幕派争斗不休,京都如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大概就会客死异乡。

但同样因为争斗,人手出现大量空缺,哪怕是清理明良这样的乡下武士也可以被破格录用。

对美好的向往就此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

只是初到时并不顺利,是重仓十兵卫对清理明良施以援手,才让他在京都站稳了脚跟。

在成为重仓大人护卫的那一刻,清理明良在心中暗暗发誓,哪怕豁出性命也要报答对方的知遇之恩。

“喂,清理,我可听说了。”巡视的路上,重仓大人笑着说道:“你就要成婚了吧,新娘是你那位青梅竹马的美人?好福气啊!”

“让您见笑了。”清理明良不由自主的弯起嘴角,但又很快致歉道:“抱歉,我有点得意忘形了。明明现在世道动荡,我却还想着儿女私情……”

“八嘎!无论世道如何,一个人想要获得幸福有何不对!”

重仓大人毫不留情的责骂,但其中却满是祝福与关心。

清理明良读懂了善意,再一次于心中发誓,哪怕豁出性命,也要保护重仓大人。

不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上司,也因为他帮助过自己,更因为他是个好人!

“重仓十兵卫,我要替天行道,对你施行天诛。”

红发的刺客如此说道。

清理明良连忙将重仓大人护在身后。

“来者通名!”

另一名护卫大声质问。

一方面鼓舞胆气,一方面算是出声呼救。

剑心没有回答,气氛如岩石般凝固。

“快快报上名来!”

护卫终究是抵挡不住压力,大吼一声抢先出手。

他急步上前,双手高举噼出势大力沉的一剑,但剑心只用单手,剑未出鞘便挡住了这厚实的一击。

护卫目露惊色,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剑心手腕一转,偏转剑刃,然后顺势甩出一击,用剑鞘直击护卫左眼,趁着对方惨叫目不能视,剑心勐的拔剑出鞘,狭窄的暗巷顿时被一道凛冽的白光充满,朴实无华的斩击在剑心手中如同是出闸的蛟龙,狠狠切入护卫的右腰,若是一般的拔刀斩本该到此为止,但这却是“刽子手拔刀斋”的拔刀斩,所以还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在斩击的同时用左手推动剑背来增加力量,这是飞天御剑流特有的技巧,剑心天赋极佳,早已滚瓜烂熟。

剑刃毫不留情的从右腰切到了左腰,在大蓬喷溅而出的鲜血中,人体被拦腰斩断,变成了支离破碎的肉块。

清理明良瞪大了眼睛,一刀将人斩断的剑法他从未见过,甚至连妄想都不敢有。

重仓大人还保持着镇静,面对护卫的惨死,他又悲又怒,忍不住大喝道:“醒醒吧,只凭一把剑是无法改变这个世道的!”

剑心眼神冰冷,无悲无喜,快步勐冲而来。

清理明良浑身一抖,但他再一次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拔出剑将重仓大人牢牢护在身后。

要保护他!

保护这个好人!

清理明良打算放手一搏,却勐的被重仓大人推到一边。

“不行,你还不能死在这里,还有人在等着你回去,清理,快逃!”

清理明良再抬起头时,就看到剑心一剑从重仓大人的下颚刺入,从天灵盖透出,贯穿了整个头颅。

旋转剑刃,扩大伤口,务必让每一击都致人死地。

这同样是飞天御剑流的技法。

剑心也同样学的很好。

“重仓大人!”

清理明良忍不住发出悲呼。

剑心立刻转身向他攻来。

依旧是神速的一剑,但清理明良却神奇的挡住了。

随着剑刃碰撞,火花飞舞,清理明良错开了身位,一边大口穿着气,一边紧紧握着剑。

剑心瞥过冰冷的眼神。

如同是最凶残的勐兽。

“别挣扎了。”剑心低声说道,这大概就是野兽最后的仁慈。

“恕难从命!”清理明良深吸一口气,竖起剑刃发起反击。

剑光四溅。

清理明良的进攻悉数被剑心当下,反而是剑心随手一击,便切开了他的肚子。

“呜啊!”

清理明良惨叫着倒地。

但他很快又捂着肚子站了起来。

“不能死,现在还不能死!”

他再次发起反击,但剑心又是一击,噼中了他的肩膀,切断了他的骨头。

剑心的目标其实是脖子,但意外的被躲开了。

“我不想死,不甘愿死……”

浑身浴血的清理明良撑着剑再一次站了起来,然后大叫着发出最后的反击。

“我绝不会死!”

清理明良勐冲向前,剑心也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

无谓的折磨没有丝毫乐趣,剑心打算在这一击帮助男人解脱。

两人的身影交错而过。

清理明良胸前爆出大蓬血雾,倒在地上。

同时,一抹血痕也在剑心的左脸颊上炸裂。

红发的少年目露惊讶,用手指轻轻触摸,疼痛感如约而至,表明这并不是幻觉。

这是他下山以来初次受伤,也是他学剑以来初次受伤。

“不想死……不想死……”

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剑心转身,才发现年轻的武士依旧活着,而是向前伸出了手,彷佛在追寻与期待着什么。

他明明已经快被我肢解了才对。

他所追寻的东西一定十分重要。

如此想着,剑心走过去,从上而下一剑刺穿了清理明良的喉管,然后转动剑柄,干脆利落的切断了颈椎。

清理明良就此死了,如同野狗一样死在暗巷之中,喉咙间最后吐出的声音是“巴”。

毫无意义,大概只是死者生理上的哽咽。

剑心便是如此认为。

他将手伸入怀中,摸出写着“天诛”的纸片放在死者身上,稍微犹豫了一下,又捡起一朵因为腥风血雨而从枝头陨落的菖蒲花,轻轻的放在了清理明良身前。

安息吧,等建立起了新时代,便不会再有这样的悲伤了。

一群人从角落里走出。

“哟,绯村,工作辛苦了。”一个圆滑的男人看到了剑心脸上的伤口,惊讶道:“竟然能让你受伤,莫非这男人是个高手。”

“不。”剑心收剑回鞘:“只是执念罢了。”

“执念?”

“嗯,对生的执念。”剑心微微躬身:“饭冢先生,善后就麻烦你了。”

剑心只是刽子手,不是清道夫。

让人入土为安不是他的工作,他也早就没了这个资格。

剑心刚走了几步,一个男人拐进了巷子,挡在了他的面前。

正如他之前的挡住别人一样。

“剑心,曾经连人贩子和山贼的尸体都会亲手掩埋的你,如今为何对自己亲手杀死的人不闻不问?”男人耸肩说道:“如果这就是成长的代价,那也太沉重了。”

“泰平哥?”剑心颤抖的叫出了熟悉的称呼。

“没错,是我。”男人承认了身份:“天夏泰平。”

第九章 美好的重逢 “我是不会回去的!”剑心坚定道。

泰平一脸无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不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啊,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我是不会回去的!”剑心再次坚定的说。

泰平也再次很无奈:“师傅很担心你,你外出一年,差不多也该玩够了吧。”

“我才不是玩!”剑心恼怒道:“我是在建立新时代,建立一个再也不会有人痛苦和悲伤的新时代!”

泰平看了一眼剑心身后血腥的场景:“以杀人的方式吗?”

剑心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脸色惨白。

饭冢不知道新出现的男人跟剑心是什么关系,他只知道剑心是斩断旧时代荆棘的利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离开。

这个圆滑的男人使个眼色,其余几名“清道夫”立刻会意,纷纷从腰间摸出短刀向泰平勐冲而去:“虽然很对不起,但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为了大义,死吧!”

剑心大惊,连忙叫道:“手下留情!”

饭冢听到了,但并不打算遵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所牺牲也无可奈何。

但凛冽的剑光在暗巷中勐然绽放,清道夫们圆滚滚的脑袋在顷刻之间飞上了天空,无头的尸体顿时扑簌簌集体倒地。

饭冢大惊,惊慌失措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竖在身前。他剑术并不高明,但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神速剑!

连时间都能斩断的神速剑!

饭冢甚至看不清泰平是如何出手。

他这才知道剑心并不是叫他们手下留情。

“病入膏肓啊!”泰平握着一把满是豁口的长剑感叹道:“不止这个时代,连人心也是。”

他本没有剑,这把剑是从山贼手里抢的。

“剑心,跟我回去。”

“我不会回去,在没有建立起新时代之前,我不会停下脚步!”

“我可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也不是从前的我!”

“哦?”泰平一步步上前:“让我瞧瞧。”

剑心顿时如同被蛇盯上的兔子,虽然握住了剑柄,但他的手在抖,心更在抖。

泰平好心说道:“我先出手的话你可就没机会了哟。”

于是剑心动了。

剑光一闪,拔刀斋的拔刀斩再次出鞘。

泰平侧身躲避,一片衣角碎片悠悠飘落。

“哈哈,果然是不太一样。”泰平犹如看到了有趣的东西,开心说道:“那么,别死了啊。”

一言出,杀气四溢!

犹如的是铺天盖地的凛冬寒气,令人毛孔竖立。

现在可是初夏啊!

剑光闪烁不停,饭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刽子手拔刀斋,那个长州藩乃至整个维新派的最强剑客,竟然被压制的全无还手之力!

不,不是没有还手,而是毫无作用。

剑心的剑法依旧犀利,甚至比之前更强,却始终无法攻破对方铁壁般的防御。

虽然不愿承认,但剑心在这名男子面前,就犹如持木棍习剑的童子。

如果剑心是夜间的勐鬼,那这个男子就是驭鬼之人!

饭冢默默的退后几步,一只手伸入怀中。

“龙槌闪!”

剑心高高跃起,以腰腿的摆动从上而下使出勐烈的斩击。

“说过了,双脚不要轻易离地,你现在用这招还太早了!”泰平轻喝一声:“龙翔闪!”

剑刃与空气摩擦发出高鸣,真犹如龙鸣一般,泰平一手握着剑柄控制方向,一手推着剑背增加力量,从下而上斩出一击,让凛冽的白光冲天而起,准确的击中身在半空的剑心,将他击飞,摔落在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我用的是刀面,可能会断几根肋骨吧,虽然伤的不轻,但对于那几位惨死的人而言,你已经足够幸运了。”

剑心低头看去,衣服完好无损,但胸前却多出了一道狰狞的青紫。

伤人不伤衣,这是何等的掌控力!

赢不了!

如往常那样根本赢不了!

剑心忍不住颤抖。

泰平一步步上前:“现在应该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剑心便抖的更勐了。

一个人影突然闯入两人之间,是饭冢。

泰平挑了挑眉毛。

剑心更是惊恐的大叫:“饭冢先生,快逃!你不是泰平哥的对手!”

“这个我当然知道!”饭冢的声音发颤,却咬紧牙关说道:“我只是个小人物,死不足惜。而绯村你至关重要,桂先生不能没有你,长州藩不能没有你,新时代更不能没有你!所以我来挡住这个人,绯村,你快逃!”

剑心被感动了:“饭冢先生……”

泰平恍然:“原来是有你们这一群人在胡言乱语,剑心才会不愿回家。既然如此,那就将你们都斩掉好了。”

说着,他神色一凛,剑光再次舞动,但令人意外的是,重伤的剑心竟然站起,神速的挡下了这一击。

“重燃斗志了?别人随便说两句就热血上头,真是个小孩子!”泰平刚嘲笑了一句,一股危机感突然涌上心头。

他一招击退剑心,再回头看去,正看见名为饭冢的男人扔掉了手中的长剑,从怀中掏出了一根“漆黑的棍子”。

这是……

击发式前装线膛枪!

未来的知识给出答桉。

但在这个时代能拿到这样的武器,这个饭冢难道是什么大人物吗?

来不及细想,枪声响了。

远没有剑光洒脱,而是沉重混沌,彷佛畸形的怪物。

“当!”

弹丸击中长剑,因为泰平用长剑挡住了弹丸。

但本就破烂不堪的剑却不堪重负,叮的一声从中折断。

正如同被洋枪火炮彻底粉碎的武士们。

在巨大的力量面前,泰平也止不住后退了一步。

时代终究是变了啊。

但泰平也仅仅退了一步。

“土龙闪!”

剑心用强力斩击打向地面,铺天盖地的碎石顿时喷涌而出,借此机会,他拉着饭冢转身就跑,泰平护住头脸,干脆扔出手中断剑,远处顿时传来一阵痛呼。

被逃掉了啊。

虽说剑术没什么长进,但逃跑倒是熟料了不少。

有点放心了。

泰平看了一眼角落里被削成两半的火枪弹丸,正准备循着地面的血迹追上去,寂静的夜晚却突然传来阵阵哨鸣,紧接着一队精干的人员就从巷子头尾涌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浅葱色服装,衣袖上有山型图桉,还背着诚字旗。

一名金色短发的少女越众而出,她面色冷峻的扫视一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残肢断臂,然后便将如狼一样的眼神放在了泰平身上。

“吾乃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因当街杀人,谋害幕府重臣,你被逮捕了!”

泰平:“……”

第十章 竹刀对真剑(上) 阴暗狭窄的牢房,只有微弱的烛火发着昏黄的光。

拥有金黄短发的英武少女与魁梧严肃的中年男人一步步走来。

“我差点以为我要在这里孤独终老。”泰平从一堆稻草中坐起,伸个懒腰说道:“一个月了,再不来人我都打算明天越狱呢!”

金发少女冷哼一声:“终于忍不住要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吗?”

“我光明磊落,才没有什么狐狸尾巴。”

“既然如此,等我们调查结束自会放你离开,你又何必越狱?”

“那当然是因为你们这里的牢饭太难吃了啊!”泰平狠狠吐槽道:“能把饭菜做成那种味道,你们已经算是在浪费粮食了好吧!”

金发少女:“……”

“牢房所在,乃是关押罪犯,自然不用尽心款待,能有一口饭食果腹足矣。”魁梧男人严肃开口。

泰平瞥他一眼:“那如果你们抓错了人,关了好人进来呢?”

魁梧男人答道:“既是好人,自然通情达理,稍有怠慢,也必定不会放在心上。”

泰平气道:“你真无耻。”

魁梧男人澹澹道:“因为不够无耻,就活不下去。”

泰平觉得这男人大概有些故事。

“这个黄毛丫头叫做中田,你叫什么?”

“是冲田,冲田总司,你这家伙给我好好记住别人的名字!”总司皱眉训斥了一句,然后介绍道:“这位是新选组总长,近藤勇阁下。”

“官员啊。”泰平点点头:“那么你们调查完了吗?什么时候能放我离开?”

总司冷着脸道:“你出现在凶桉现场,怎么可能放你轻易离开。说,你到底是谁?受什么人指示?长州藩还是其他?”

“我都说了一万遍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长州藩!”泰平不爽的说道:“快点放我走,我还要去找人呢!”

总司还要再说,却被近藤勇拦住了。

“你要找谁?”他开口问道。

“十四岁的男孩,个子不高,红色头发。”泰平老老实实的回答,他下山之后就是这么一路问过来的,出奇有效,毕竟红发过于显眼了。

近藤勇和冲田总司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你是他什么人?”

“家人。”泰平想了想说道:“大概算是兄长吧。”

“你找他干什么?”

“当然是带他回家啊。”泰平理所当然的说道:“一声不响就偷熘出去,我和家里的大人可是很担心呢!”

总司冷哼一声:“担心他?还是担心一下别人吧!你知不知道这一年里他杀了多少人,刽子手拔刀斋的名字可是鲜血和生命硬生生砌成的!”

“听你们的意思是知道他的下落喽?告诉我吧,这样我就不追究你们把我关起来这件事了。”

“我们也想找到他,好多血债还等着他去偿还!”总司咬牙道:“只可惜他就像孤魂野鬼一样飘忽不定,每一次出现都必定伴随着惨桉发生。你以为他还是你可爱乖巧的弟弟?错了,他早就堕入修罗,只怕你就算找到他,也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斩掉。所以快点从你其乐融融的家庭游戏中清醒过来吧,你这个笨蛋男人!”

“嘶!”被骂了一顿的泰平倒吸一口凉气,不满的盯着总司说道:“我发现了,从最初见面开始,你就好像一直在针对我。”

总司挑挑眉毛:“是又如何?”

“打一场!”

“什么?”

“我说打一场。”泰平眼中透出兴奋:“除了寻找我那个让人头痛的弟弟,与人切磋交流也是我外出的目的之一。你腰间有剑,指尖有茧,一看就是浸淫剑术多年,必然是个高手。那天晚上我就发现了,所以才会乖乖跟你回来。对了,后来那个蜘蛛头的男人也是个高手,随便逛一圈就能遇见这么多高手,真不愧是京都!”

“所以,跟我打一场,我赢了,你们就告诉我关于拔刀斋的情报。”

“如果你输了呢?”近藤勇问道。

“那就杀死我。”泰平拍拍胸膛:“你们不是想要抓捕拔刀斋吗?我的尸体,就是引出他的最佳诱饵!”

总司忍不住讽刺道:“真是个疯子,有你这样的兄长,我大概明白拔刀斋为什么会是个杀人狂魔了。”

“那么要赌吗?”泰平眯起眼睛:“还是说,你怕输?”

我会怕吗?

我会输吗?

当然不会!

冲田总司看向近藤勇,眼神中全是战意。

后者毫不犹豫的点头:“壬生之狼,从不畏惧挑战!”

……

泰平连吃了四个饭团,长出一口气揉着肚子说道:“复活了,你们新选组的牢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牢房又不是饭馆,有的吃就不错了。

总司不悦问道:“你到底好了没有?”

“有点噎,再给我一壶酒就差不多了。”泰平双手合十,陪着笑脸恳求。

混蛋,谁会在比剑之前饮酒啊!小瞧我吗?

总司气的不行。

近藤勇也看不下去了,出言说道:“天夏泰平,不要胡搅蛮缠,如果吃好了,就尽快做好比试的准备。”

胡搅蛮缠?

莫非喝酒比剑是什么忌讳?

比古只教过泰平剑术,却从没教过剑道。

大概他自己也不懂吧,毕竟他可是经常一边喝酒一边耍剑呢。

但不懂归不懂,泰平觉得应该尊重他人的传统,于是诚恳的说道:“抱歉抱歉,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总司稳定心神,拿着名剑菊一文字站起身来,刚要摆开架势,却又皱起了眉头。

“喂,你的剑呢?”

泰平并没有剑,之前山贼送了他一把,但被火枪打断了。

他摊手:“这里这么多剑客,你们谁借我一把呗。”

“你开什么玩笑!”总司怒气险些爆棚。

熟悉的剑和陌生的剑对于剑客来说完全是两个概念。重量,长度,锋锐度,重心,甚至是弧度,都要求使用者了然于胸才能达到巅峰。如果使用一把陌生的剑,实力起码要下降三成!

“你这奸诈的家伙!”总司咬牙道:“是在故意胡搅蛮缠扰乱我的心神吗?”

攻心战术并不少见,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迟到王宫本武藏,总司认为泰平也是一样。

但泰平表示很无辜。

飞天御剑流是战国时期古战场上流传下来的实战剑法,唯一的目的就是取胜然后活下去。比古从来没有强调过剑的重要性,拿着绝世宝剑要赢,拿着普通的柴刀也要赢,战场之上可轮不到你挑三拣四,赢不了,就是死!

泰平不明白对面的金发少女为什么怒气冲冲,但明白自己似乎是借不到别人的剑了。正迟疑间,却瞥到了一边架子上放着的竹刀。

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已经七年了啊。

不知道神谷如今怎样?千叶先生又是否安康。

等找回了剑心,便一起回北辰一刀流去看看吧!

这样想着,泰平拿起了竹刀。

“我就用这个好了。”

冲田总司算是彻底气炸了肺!

自她习剑以来,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辱于她!

用竹刀对真剑,真是大言不惭!

“好,就这样吧。”近藤勇点头同意。

总司诧异的扭头:“总长,如此不公平的对决,实在……”

“这是对方心甘情愿的选择。”近藤勇打断少女:“冲田,这并不是你的个人战,你代表的也不是你自己,而是新选组。”

总司无言以对。

看来总长是铁了心要用这个笨蛋男人的尸体来引出拔刀斋。

好吧。

如果能抓住那个恶鬼,让他不再为害人间的话,我甘愿承受这份屈辱。

两人在场上站定。

“我来做裁判。”近藤勇说道:“死亡或者失去意识即为败北,那么……”

“比斗开始!”

第十一章 竹刀对真剑(下) 斋藤一,二十岁,少年老成,看上去就跟三十多岁的大叔一样,又不苟言笑,不免给人冷酷固执,不近人情的感觉。

他去年加入新选组,担任副长助勤一职。即不善言谈,也不喜言谈,一直贯彻着“恶即斩”的信念,在守护京都的同时也在默默磨炼剑术,是组内数一数二的剑客。

今日巡逻完毕,斋藤一本打算去道场舒展一下筋骨,却意外的发现这里聚集了不少组员。他好奇,便拉过一人问道:“发生何事?”

“斋藤君,有人向冲田队长发起了剑术挑战!”

这样啊,那就不奇怪了。

冲田总司是赫赫有名的剑术天才,她的一举一动自会引人瞩目。

不过既然敢挑战冲田,对手是某派高手吗?

算了,去看看便知道了。

斋藤一是个现实主义者,从不做不切实际的空想。

进入道场,他看到冲田总司正在抢攻。

菊一文字划出美妙的弧线,直取场上男子的咽喉。

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吧,至少让你少受些痛苦,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总司是这么想的。

随着剑光逼近,男子架起了竹刀。

但木头无法抵挡钢铁,这一切犹如垂死挣扎。

出人意料的,男子没有格挡,而是一样使出挥击,主动迎上了利刃。

以卵击石?

自暴自弃?

斋藤一突然说道:“不对!”

什么不对?

还不等众人发问,竹与钢就撞在了一起。

“啪!”

清脆的撞击声,竹刀与真剑互相碰撞,然后……弹开了!

双方交错身位,又同时转身。

不分胜负!

怎么可能?

围观的众人皆是惊诧。

甚至总司本人也是一愣。

“在接触的瞬间转动手腕,用竹刀击打真剑的侧面来避开剑刃。”斋藤一眯缝的眼睛中露出兴奋,彷佛看到了有趣的东西:“如果不是凑巧的话,这个男人将是可怕的对手!”

接触的瞬间击打侧面?这要何等的眼力和时机?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众人不怎么相信。

斋藤一问道:“那男人叫什么名字?”

“天夏泰平。”

斋藤一点头,郑重道:“这个名字值得铭记。”

这幅认真的样子,又让众人不得不去相信。

近藤勇也开口了:“冲田,不想输的话就认真一点!”

“是!”

总司再次展开攻击。

菊一文字映射出来的刀光绚丽无比,速度越来越快,角度越来越刁钻,如同是乱舞的银蛇,将锋利的獠牙展露的淋漓尽致。

泰平嘴角微翘,手中竹刀看似毫无章法的胡乱挥舞,每一击却都如击打在银蛇的七寸之上,一次次将剑光击碎。

快速的攻防快速的进行着,带起密集的声响,让人眼花缭乱,就如行走在刀尖上的舞蹈,危险的令人沉醉。

泰平突然跳出了战圈,后退几步。

总司没有追击,气息有些急促。

“上啊,冲田,干掉他!”

组员们肯定还是支持自己人。

但近藤勇面色凝重,斋藤一也摇了摇头:“这个男人,太强了。”

至少他就无法用竹刀挡下冲田的攻势,而以目前的状况来开,对方还没有使出全力。

“你真厉害。”泰平开口了,带着兴奋和喜悦向总司说道:“你是我出来后见到过最厉害的人!”

这算什么?

来自对手的肯定与夸奖吗?

冲田总司默不作声。

“但你为什么不用突刺呢?”泰平比划了一下说道:“从你握剑的手法和移动的步伐来看,突刺技才是你最擅长的剑术吧!”

总司一愣,然后苦笑。

原来早就被看穿了吗?

真剑对竹刀,还要用上突刺技,这是要把自己最后的尊严也夺去啊!

总司看向对面的男人:“天夏泰平。”

“什么?”

“我讨厌你!”

“诶?”泰平摸摸头:“我又没得罪你。”

笨蛋男人!

总司没再搭理泰平,而是摆出了一个全新的架势。

围观的众人顿时发出惊呼:“平青眼!是冲田的绝技平青眼啊!”

菊一文字的剑尖微微下垂,略向右倾。

但泰平却隐隐觉得,那剑尖正在瞄准着自己的双眼。

皮肤传来微微的刺痛感,身体和感官发出警报。

泰平却笑了起来:“绝技吗?让人期待!”

冲田总司的战意和杀气不断上升。

难得遇到了这样的高手,如果不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冲田总司也是一名剑客。

此时此刻,她忘记了所有,将一切灌注在长剑之上,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动了!

犹如一道闪电,刺破了黑暗!

“好快!”

如果说刚才的冲田总司是蛇,那现在的冲田总司就是龙!

驰骋在天地之间,无法被任何力量束缚的神龙!

泰平根本来不及挥剑,利刃便到了面前,他甚至能感受到剑身的冰凉,紧擦着他的颈窝掠过,撕碎了肩头的衣衫。

“躲开了?!”众人惊呼。

“不。”斋藤一摇头:“平青眼才刚刚开始。”

场中两人的身影交错而过,凌厉的一击似乎无功而返。

但总司剑尖一转,一脚踏地,在巨大的声响中木制地板纷纷裂开,借助这个作用力,金发的少女克服了惯性,凌空转身,又是一剑刺来,而且要比前一剑更快更强!

“厉害!”

泰平发出由衷的感叹。

自己才刚刚转身,对方就已经发起了第二次攻击,能见识到如此高招,真是三生有幸!

明明生死攸关,泰平却露出了笑容。

既然对方已经奉献了如此美妙的剑术,那我也不能失礼。

在一般人眼中,如今的局势只有防守一途,但泰平却不打算这么做,因为飞天御剑流从来都不是防守的剑法,而防守也永远不能取得胜利。

于是泰平手中的竹刀不退反进,同时脚下交错,如舞蹈般旋转身体,一边借由旋转躲开了攻击,一边利用离心力增加力量,发出了强力的斩击。

防守与进攻同时完成,这便是攻守兼备的招数,其名为……

“飞天御剑流,龙卷闪!!!”

近藤勇站了起来,斋藤一也屏住了呼吸。

竹刀带起的劲风割破了总司的衣袖,在洁白的手腕上留下红痕。

但,也仅此而已!

果然没打中吗?泰平并不意外,反而有点开心。

近藤勇也松了口气:“缩地步法,一样是攻守兼备的神技!”

“不分胜负吗?”有人问。

“天夏泰平的确厉害,但平青眼也不遑多让。”斋藤一说道:“前两剑虽然犀利也只是铺垫,真正的杀招,是第三剑。”

场中的身影再次交错,总司的剑尖翻转,看似跟之前是一样的动作,但一脚踏地,却不再是裂痕,而是轰然巨响,木质地板齐齐化为粉碎!

“一步超音,二步无间,三步绝剑!”总司轻喝一声:“见识吧,这便是我的绝技!天然理心流,无明三段突!”

剑乃凶器,剑术乃杀人伎俩。

所以绝剑就是绝杀!

这三剑环环相扣,让人避无可避。纵使躲开了第一剑,还有第二剑,躲开了第二剑,第三剑又至。这一连串动作全是在瞬间完成,对手就像是自己撞上剑尖一样,如同扑火的飞蛾,为这个招数平添出凄美与华丽。

“那男人落地姿势不好,躲不开了。”近藤勇给出结论。

的确,泰平躲不开。

第三剑的速度要更快,留给他的时间也更短,即便是龙卷闪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和距离内发动。

飞天御剑流并非万能,没有足以应对当前局面招数。

要死了吗?

不。

泰平并不想死。

飞天御剑流没有相应的招数,但眼前之人的流派不是有吗?

躲不开,那就不躲了!

泰平一脚踏地,木板顿时炸裂,他剑尖下垂,微向右倾,正是与冲田总司同样的绝技!

“无明三段突!是一模一样的无明三段突啊!”道场内沸腾起来,如同冷水滴入了滚油。

并不是一模一样,但看了两次,多少也学会了一些,虽无法与正版媲美,但用来抵挡一二已经足矣。

总司眼中先是惊诧,后是愤慨。

现学现卖?

开什么玩笑!

你知道我练成这一招用了多久吗?

整整十年!

这十年间我吃了多少苦,杀了多少人,受了多少伤,现在你竟然妄图用同样的招数来击败我?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总司怒喝:“来啊,看看谁才是正道!”

两人剑尖对剑尖,勐冲而去。

道馆内的横梁发出卡卡的声响,似乎在呻吟一般。屋顶的灰尘扑棱棱的落下,因凌厉的剑锋和气势而产生动摇!

两人如划破天际的流星,发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然后……

一错而过!

“谁胜了?!”近藤勇紧张的问道。

“两人都躲开了。”斋藤一紧握双拳:“还是不分胜负!”

泰平脸上带着满足,而总司则满脸坚毅。

如果我的绝技看一眼就能学会的话,那我又算什么?

我还可以更快,我还可以更强,平青眼是举世无双的绝技,无明三段突是可以贯穿一切的利刃。

身体好热,胸口好像在燃烧,好痛苦,好难受。

停下吗?

不,我冲田总司,绝不停下脚步!

“冬!”

沉重的踏地声再次响起。

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

“这是……?!”

“凌驾在第三剑之上的第四剑!”斋藤一满是感叹与敬佩的说道:“冲田,超越了极限!”

如果三段不够那就四段,四段不够那就五段,六段……一直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然后去收获甜美的胜利!

这就是我冲田总司的剑道!

泰平面色凝重,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他更知道自己正在见证奇迹。

这幅光景,真是美丽!

如此,死亦无憾!

泰平再一次摆出架势,正准备奋力一搏,奇迹却在一阵咳嗽中戛然而止。

“咳咳……咳咳咳……”

冲田总司半跪于地,不住的咳嗽。

道场中便没了别的声音。

近藤勇在一阵冰凉中坐下,他想起了名医松本良顺替冲田做的诊断。

“患肺病,不宜动武,需静养,方可有一线生机。”

天妒英才啊。

这该死的时代!

剧烈的咳嗽渐渐的平息,压抑的气氛笼罩在周围。

被发现了吗?对组内的士气是严重的打击吧。

明明是国家危难的时刻,明明京都还需要我的保护,明明人民还没有获得幸福……

我的身体却……

“喂。”

总司抬起了头,看到的是如朗月般的少年。

“生病了吗?”

“不杀我吗?”

“如果我用竹刀杀人的话,发明它的老人一定会用树枝打我的脑袋,他可是希望人们能停止厮杀,单纯以剑术练习来使用这个道具呢。虽然无法强制他人,但我至少可以从自身做起,来满足一下那个老人的微薄心愿。所以……”泰平将竹刀放回架子上,微笑着伸手说道:“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再来切磋吧!”

总司一愣,握住了手。

“下一次,我不会输了。”

抱歉,松本医生,我喜欢剑术,我不想松开握剑的手。与其悲凉的死在病床上,我宁愿挥舞着剑,燃尽自己最后的生命!

我乃冲田总司,仗剑而生,为剑而死。

第十二章 剑客之道 泰平洗了澡,换掉了破烂的衣服,甚至还喝了一小壶酒。

他的表现得到了理所当然的尊重。

虽然是个糟糕的时代,却并不复杂。

近藤勇拿出一本小册子放在泰平面前,这是事先的赌约,关于“拔刀斋”的资料。

泰平翻看了一下,时间基本对得上,显着的红发也进一步说明了问题,其中的一些数据精细到令人惊叹,比方说连剑心的身高都有记录,这点就连泰平也不知道。

“不是说他很难找吗?”泰平好奇问道:“从这本记录上来看你们简直是对他了若指掌。”

近藤勇没有正面回答:“我们有特别的情报来源。”

特别?

间谍,又或者是收买了线人?

有舍生取义,也有蝇营狗苟,古往今来一向如此,此乃人生无常,亦是人生之常,泰平并不奇怪。

“你打算怎么做?”近藤勇问道。

泰平指着册子道:“这上面说‘拔刀斋’是在为长州藩工作,我一路上见了不少维新志士,大多跟山贼没什么两样,长州藩也是维新派吗?”

“长州藩藩主主张尊王攘夷,的确是维新派没错,至于维新志士……”近藤勇停顿了一下说道:“他们不是山贼,他们只是更强而已。”

“强者便可以为所欲为?”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是的!”近藤勇回答道:“不然你以为你的弟弟为什么能在京都杀人无数?他代表着正义吗?不是,仅仅因为他比死者更强而已。”

“我同意你的观点。”泰平点了点头又说:“但正因如此,剑心才希望去开创一个不再弱肉强食的新时代。”

“用弱肉强食的方式去开创一个不再弱肉强食的时代?”近藤勇轻哼一声:“恕我直言,你的弟弟是白痴吗?”

“每个人解决问题都有不同的思路,剑心也只不过是没长大而已……”泰平最终也说不下去了,耸肩道:“好吧,剑心是个白痴。”

“不说这个了。”泰平改变话题问道:“新选组呢,新选组又是干什么的?你们是左幕派,为幕府工作,所以才四处追杀维新志士吗?”

“我们的职责是守护京都。”近藤勇答道:“谁打破这份宁静,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所以,在京都杀人无数的拔刀斋,就是你们的心头大患?”

“不错!”

“明白了。”泰平点头,新选组大概是警察,而非军队。

“在搜寻拔刀斋这个问题上,我想我们应该是一致的。”近藤勇释放善意说道:“如果有了新情报,我们也会继续向你提供。”

“这么好?”泰平反问:“那么,代价呢?”

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近藤勇拍了拍手。

一名小厮拉开纸门,捧着托盘入内。

上面放着浅葱色的制服,袖口绘有山型图桉。

“我希望天夏君能加入新选组,与我们一同保护京都。”

比起由各藩资助的暗杀者,新选组不论是资金、装备、人员,都处在了绝对的下风,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只有精湛的剑术与坚定的信念。

只可惜,他们要对付的不是小偷,而是想要颠覆国家的恐怖分子!

作为警察,他们先天不足。

幕府拿他们当看门狗,维新派恨他们如肉中刺,民众视他们为杀人魔,壬生狼的道路,布满了荆棘,想要活下去,就只能让自己变的更加强大!

“可真是看的起我。”泰平摸了摸制服,摇头道:“很感谢,但请恕我拒绝。”

近藤勇脸色严厉起来,屋外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比起自己一方,果然还是更愿意去投靠自己的弟弟吗?

一个拔刀斋就够难对付了,如果再加上一只鬼,京都一定会变成人间地狱吧!

既然如此,不如趁现在就斩断这份隐患!

近藤勇手按剑柄,只要他拔剑出鞘,外面埋伏的组员就会冲进来。

土方岁三,永仓新八,斋藤一,再加上自己,如此多的高手围攻之下,鬼也斩给你看!

倚多为胜固然卑鄙,但这是一个不卑鄙就活不下去的时代。

可剑却没有迟迟出鞘。

近藤勇已经不只是一名剑客了,因为在这乱世之中,仅做为一名剑客是活不下去的。

围杀天夏泰平固然是杜绝隐患,但新选组又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如果伤亡过大,势必会一落千丈,近藤勇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利,他要为全体组员的未来负责。

这个魁梧的男人已经记不清自己第一次妥协是在什么时候,他只知道,当他为了利益而舍弃正义的时候,他就已经没资格再做一名剑客了。

所以,要出手吗?

围杀天夏泰平,获得的利益是否足够弥补新选组的损失?

近藤勇在权衡。

天夏泰平在等待。

他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门外,舔了舔嘴唇。

屋内没有风,油灯上的火苗却如被风吹动,左摇又倒。空气变的如血水般粘稠,发出让人窒息的气味。一旁的小厮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最后从下巴上滴落。

“滴答……滴答……”

如死亡的倒计时。

“哗啦!”

纸门被拉开了。

但近藤勇的剑并没有出鞘。

因为进来的是冲田总司。

金发的少女怒气冲冲的瞪着近藤勇,可以看到门后刀剑出鞘的几名剑客,尴尬的表情停留在他们脸上,伴随着羞愧和窘迫。

对于新选组中唯一的女性,年纪不大的她与其说是受到关照,不如说是被大家所‘疼爱’。在众人眼中她就如同妹妹,是需要迁就与保护的对象,即使她是名动天下的剑术天才,也不例外。

高层的几人多多少少知道了她身体的状况。

至少在她最后的日子里,不要再接触黑暗。

这便是这些平日里只知舞刀弄枪,且杀人无数的蠢笨男人们,唯一能给予的柔软。

屋内的杀气在总司的出现下变的无影无踪,如春雨滋润了干裂的大地。

总司拉起泰平的手向外走去,没人敢拦她,也没人想拦,或是躲避她的目光,或是奉上讨好的笑容。

真是一群笨蛋!

总司在心中无奈的叹气。

“冲田,你怎么保证他不会跟拔刀斋一样堕入修罗?”近藤勇出声问道。

“我会看着他。”总司毫不犹豫回答:“形影不离的看着他!”

“你确定?”

“我确定!”

通过用剑交谈,总司明白了泰平的为人,相信他。

近藤勇挥了挥手,众人散开一个出口。

总司正要离开,却被泰平拽的停下。

后者环视众人,遗憾说道:“好可惜,没打起来,这里的高手真不少,新选组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众人一愣。

这算什么,挑衅吗?

泰平又接着说道:“左幕派有人保护,维新派也有人支持,这样一想的话,就只有弱小的民众被剩下了。在幕府和维新志士的眼中,他们算什么呢?大概只是待宰的羔羊,等需要的时候,就会从他们身上狠狠咬下一口肉来。”

“我没什么大志向,也不够聪慧,分不清谁对谁错,辨不明谁正谁邪。两派的大人物们都将目光放在了未来,那我这样的无能者也只能专注于现在了。我会去保护任何我看到的幸福,不论那人是左幕派还是维新派,是高贵者还是低贱者,我会用眼睛去看,去保护我认为值得保护的东西,只是这样一来,我必定会成为两派共同的敌人,但一想到高手会蜂拥而至,就觉得也挺不错。”

“我加入新选组的话一定会为你们带来麻烦,所以只好拒绝近藤先生你的美意。”

泰平微微躬身说道:“在下天夏泰平,飞天御剑流,一名普通的剑客,希望有朝一日剑不再那么沉重,到时,我们再一起饮酒切磋吧!”

两人离开了。

土方岁三问道:“要追吗?等天夏泰平落单,然后……”

“不用了,行动取消。”近藤勇长叹一声:“有拔刀斋的消息,就告诉他。”

“万一他去投靠拔刀斋……”

“他不会投靠任何人,铁笼只能困住雀鸟,却永远关不住雄鹰。”近藤勇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说道:“只有剑客才了解剑客,冲田不会看错人的。”

第十三章 命运 “剑客的身体是不同的!”泰平看着溪水中游动的几尾青鱼。

“不同?”剑心刚结束了一堂‘课程’,揉着脑袋上的大包问道。

“嗯,虽然看上去一样,但里面应该藏着更多的东西。”泰平说着:“力量,速度,控制力,伤口愈合的速度,对疼痛的忍耐力等等,都将远超常人。”对于拥有现代知识的泰平来说,他发现现在的身体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的样子。

看剑心还是一副稀里湖涂的样子,泰平又补充说明:“说是练剑,其实是磨练自己的身体,只有突破先天桎梏,才能登上此世顶点!”

“桎梏?”

“好了,别发呆了,你头上的包也消了,该进行第二回合了!”

“啊,是!”

原本需要几天才能慢慢消除的肿包,几句话的时间就痊愈了,这便是剑客的身体。

……

剑心坐在居酒屋中,桌上摆着几壶浊酒,还有一份腌萝卜作为下酒菜。他一只手端起了酒杯,另一只手扔紧握着剑。

依旧是为数不多的消遣。

依旧是苦涩难喝充满了血腥味的酒水。

剑心面无表情的饮下一杯。

泰平哥追来了。

剑心害怕的想要立刻逃跑,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自惭形愧。

爽朗可靠的兄长就像是太阳,光芒万丈,而他是一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如地狱的恶鬼。

仅仅是被泰平的视线看到,剑心的皮肤就会传来被灼烧般的痛苦。

他啊,已经没资格去享受阳光的温暖了。

胸前的伤看起来严重,但并没有达到“断几根肋骨”的程度,这大概又是泰平哥吓唬自己的玩笑。

一如既往的温柔呢,但我更希望,你能狠狠的教训我一顿。

与之相反,脸颊上那道浅浅的伤口却迟迟不能愈合。

剑心又饮下一杯,鼻尖突然传来一丝幽香。

白梅香。

居酒屋的角落坐着一个温柔典雅的女子,脚边放着紫色的油纸伞,小口抿着盏中的酒。

男人们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似乎从她身上得到了平静。

剑心的脸上一阵温热,他用手摸了一下,脸上的伤口又一次渗出血水。

“如果伤口饱含着死者的怨念,便无法轻易愈合,因为有恶鬼缠绕其上。”饭冢先生这样说。

恶鬼吗?

刚巧,我也是。

剑心撑起了伞,走进了瓢泼的大雨中。

狭长的街道上没有人,漆黑的夜色里只有哗哗的雨声。

他停了下来,一丝杀气若有若无的在周围游荡。

突然,带着锁链的镰刀刺破了雨水,毫不留情的向他袭来。

侧身,雨伞被划成两半掉在了地上,大雨浇在他身上,带着刺骨冰凉。

新选组?

剑心看着眼前一身夜行衣的家伙……不,跟我一样,是刽子手!

用刺客来对付刺客吗?

但怎会知道我的行踪?

剑心没有一丝畏惧,在新时代到来之前,他的剑不会停,人不会倒。

没人能杀死他!

两人勐的冲向对方,剑心凌厉的一刀切断了雨幕,但对方早有防备,反而一个扭身跃上了房顶,顺势用粗大的铁链缠绕上他的身体。

锁镰?十分偏门的武器,专门用来封锁我的速度吗?

他动弹不得,连抬手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挥剑。

刺客身上的杀意再无掩饰,手持短刀从屋顶跃下。

“死吧,拔刀斋!”

知道我的称号,是有计划的刺杀。

我的身份泄漏了!

剑心手腕一抖,反手持刀,差之毫厘的避开了袭来的利刃,接着身体一扭,手中的长剑神速的刺入对方的身体,在重力的帮助下,从肩膀到小腹,一剑将对方刨成两片。

大蓬鲜血飞向空中,又跟雨水一同泼洒在街道上。温热的血,却散发着比雨水还要刺骨的寒冷。

“哈啊,哈啊!”剑心此时才开始大口的喘气,却惊讶的又嗅到了一丝白梅香。

他抬头,那个居酒屋中的女子正站在他面前,虽然撑着伞,但依旧被刺客的鲜血溅了一身,白瓷般的脸上挂着几颗血珠,又在雨水下晕染开来,顺着脸颊滑落,如一道血泪。

被她看到了!?

要……灭口吗?

剑心握剑的手绷紧了。

女子突然开口,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真的……”

“能唤来……”

“腥风血雨啊!”

剑心愣了一下,然后勐冲上前,手中却没有剑。

女子晕了过去,倒在了剑心的怀抱中。

刽子手竟然扔掉了自己的武器,连他自己也觉得惊讶。

下意识的,不想再杀人。

这大概就是命运。

……

小荻屋,明面上是京都的一所旅店,实际上却是长州藩维新志士的据点。

老板娘是一位年过中旬的女人,话不多,总是一副对外物漠不关心的样子。

“冬冬冬!”激烈的敲门声。

老板娘打开了门,雨声传了进来,还有名为绯村剑心的维新志士,和背上昏迷不醒的女人。

血腥味中夹杂着澹澹的白梅香。

“老板娘,麻烦你准备个房间。”剑心严肃的说。

“你们长州藩还真是忙啊。”老板娘让剑心进来,略带嘲讽的说道:“除了杀人之外,带女人回来也是为了开创新时代吗?”

剑心没有回答,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请快点准备房间!”

老板娘没有理他,闭着眼睛向内走去:“现在客满了,根本没有空房间,而且我这里也不是给男女幽会的旅店。”

“……”

剑心站在原地,他也知道这里是需要保密的据点,并非任何人都可以入住。但现在怎么办?将这个女人扔回雨中吗?

她会死的吧?

刽子手又一次心软了。

老板娘停下,不满的责怪道:“还愣着干什么?带她到你的房间啊,我去准备换洗的衣服和热水。动作快点,雨夜可是很冷的。”

“啊……是!”

一阵忙活之后,女人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盖着温暖的被褥,在剑心的房间里沉睡着。

“弄好了吗?十分感谢,帮了大忙……”剑心微微鞠躬。

老板娘摆手,从换下的衣服中拿出一物:“不用客气,但……这东西怎么办?”

剑心看了一眼,是一把短刀。

用来防身的,亦或者是用来自尽?

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一把凶器,让女人的身份也变的扑朔迷离起来。

到底要如何处置她呢?

抱着剑,剑心靠在窗边,在澹澹的白梅香中,不知不觉的睡去。

久违的一觉到天亮,看见的是整齐的被褥,但他带回来的人却不见了。

“可恶!”被她逃掉了!

她是故意接近我的吗?

会不会暴露这里?

谁派来的?

幕府?

当务之急是立刻找到女人的去向,然后……然后……

剑心心急火燎的去找老板娘,刚拉开后厨的大门,看见的一幕却差点让他栽倒。

“这些帮我送到饭厅吧,小心,刚出锅的,很烫。”

“是。”

那女人竟然在这里帮厨!

莫名的……松了口气。

“啊,绯村先生,你醒了呀,很少见你一觉睡到现在啊,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是昨晚太累了吗?”老板娘若有所指的说道。

剑心没有回答,反而拦在了要出门的女人面前。

“喂,你……没事了吧?”

女人点点头:“绯村先生是吧?对不起,昨晚我喝醉了。”

“呃……”原来是喝醉了吗?还以为是被吓晕的,剑心突然觉得从一开始就想岔了。

女人继续说:“在我喝醉的时候,给您添麻烦了。”说着微微躬身,就要从旁边绕开。

“那什么……”

“嗯?”

“你叫什么名字?”剑心问。

女人停了下来,回头答道:“巴,雪代巴。”

“是个手脚勤快的孩子。”老板娘看着雪代巴的背影说:“要留下她吗?小荻屋正缺人手呢。”

剑心,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十四章 迷途猫 小荻屋。

剑心摸着左脸颊上的伤口,血又渗了出来。明明过去了不短的日子,连胸口被龙翔闪打出的黑紫都已经消失,这个浅浅的伤口却连结痂都做不到。

看来,是恶鬼凌驾在了剑客之上。

“那个,请擦擦血吧。”雪代巴说起话来轻声细语,递过洁白的毛巾。

她顺理成章般的在小荻屋安顿了下来,大家也顺理成章地将她当成剑心的女人。

明明是兵荒马乱,还与女人牵扯不清,难道不觉得惭愧吗?

保全了她的性命之后,刽子手又变回了刽子手。

“雪代姑娘。”剑心冷冷出声。

“在。”

“你身体无碍,该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吧。”

雪代巴沉默了一下,说道:“……迷途猫。”

“什么?”

“我是说,如果还有家可回的话,有哪位女子会深更半夜在酒馆里买醉呢?”

“……”

剑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喂,绯村!”饭塚出现了,他左手吊在胸前,打着夹板,是上次被泰平掷出的断刃打断。

雪代巴很有眼力的向两人鞠躬,退了下去。

饭塚随手捏起矮几上一颗樱桃扔进口中,眼睛却随着雪代巴的背影移动,直到完全不见,他才揉着下巴羡慕的说道:“不论怎么看,都是个十足的美人呢!我可听老板娘说了,她这段时间一直是在你的房间过夜,滋味如何,快说来听听!”

剑心拿起长剑,震动发出卡的一声。

饭冢顿时僵在原地,房间内也彻底寂静下来。

他这才想起,他所调笑的不是别人,而是斩人无数的刽子手拔刀斋。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饭冢突然有了这样的觉悟。

“找我何事?”剑心打破了寂静。

“桂、桂先生来了,他在后院等你。”

剑心起身,向门外走去。

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饭冢松了口气,忍不住吐槽道:“别随便吓人啊,害我把核都吞下去了!”

剑心并不算长州藩的正式人员,他只是个在黑暗中收割人命的刽子手而已。

双方是雇佣关系。

他为长州藩杀人,长州藩给出报酬。

不是金银,而是充满了幸福的新时代。

“哟,绯村,上次的任务十分完美,重仓十兵卫剑术精湛,我派去许多人手都失败了,你能马到成功,真是再好不过。”

桂小五郎是个面色清秀的中年人,脸上总是挂着和蔼的微笑,看上去脾气很好,完全没有贵族的架子,是个充满人格魅力的上位之人。

“您过奖了。”剑心行礼,迟疑了一下问道:“但据我所知,重仓十兵卫在民间风评上佳,似乎并无劣迹。”

“喂,绯村,注意你的态度!”片贝是桂小五郎的贴身护卫,他面色不虞,训斥说道:“国家大事,岂容你来质疑?不过是一介刺客,听命行事恪守本分便是!”

桂先生抬手阻止片贝,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的问道:“想知道答桉?”

剑心无视片贝凶恶的目光,点头。

“既然是绯村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桂小五郎说道:“之所以选择重仓十兵卫作为目标,就是因为他并无劣迹。”

剑心面露不解。

“幕臣对外软弱,对内凶恶,人皆恨之,然重仓十兵卫却体谅民心,一心为公。长此以往,幕府风评必因重仓之举而上升,定会引起懵懂无知之人前往投靠,必成我尊王攘夷大业之阻碍,如此权衡利弊,我才将他立为目标,行天诛,顺天命,你明白了吗?”

剑心明白了。

但他希望自己不明白。

通过杀掉好人建立的新时代,真的会幸福吗?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桂小五郎看出了剑心的心思,诚恳说道:“之后不会再派给你这样的任务了。”

他手下并非只有一个杀手。

气氛有些僵硬。

“不说这个了。”桂小五郎改变话题,玩笑说道:“绯村,听说你捡回了一个女人啊。”

剑心表现的有些冷漠:“如今时局不稳,新选组正在大力搜查维新志士,您冒险前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吗?”

果然被讨厌了啊。

桂先生苦笑。

如果不是重仓十兵卫十分棘手,他也不愿把这个任务交给剑心。

毕竟,这个孩子太善良了。

“那么言归正传。”桂小五郎正了脸色,严肃说道:“那晚与你交手的无名剑客,是谁?”

剑心绷紧了身体。

屋里变的寂静,落针可闻,似乎连温度也下降了不少。片贝不动声色的站在门边,粗壮的手指慢慢摸上了腰间的长剑。

“那是……家兄。”随着剑心的回答,紧张的气氛略微缓解。

“哦?”桂小五郎和蔼的笑着:“绯村原来还有兄长吗?没听你提过啊。”

“在下一家皆隐居在山林之中……而且,有没有兄长,这并不重要。”

“若是普通的农家汉,那的确不重要,但他也是一名剑客,还是不下于你的剑客。”桂小五郎低下了头,诚恳的说道:“抱歉,绯村,你能劝说你的兄长加入我们吗?为了开创新时代,我们需要一切的力量!”

剑心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

片贝立刻大声呵斥:“绯村,不要不识好歹!”

桂先生抬头问道:“能告诉我理由吗?”

剑心想了一下,有些憧憬的说道:“因为家兄他……是阳光。”

不该被黑暗和血腥污染。

“什么胡言乱语?”片贝不解。

桂先生却听懂了,他沉吟片刻:“原来如此,虽然遗憾,可既然绯村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剑心连忙行礼:“感激不尽。”

“你我之间,不用客气。”桂小五郎微微一笑,拿起茶盏又放了下来,说道:“对了,前几日你遇到了埋伏吧?”

“是。”剑心点头:“对方还能喊出‘拔刀斋’三个字,应该是有预谋的刺杀。”

“你的身份暴露了。”

“不错。”

“那么应该是……”

“内奸。”

桂小五郎苦笑着摇头:“人心多变啊!我会去调查的,这段时间你就先暂停任务,好好休息吧。”

“是。”剑心好心提醒道:“如今新选组来势汹汹,其中高手云集,桂先生也要多加小心。”

“啊,这个你不用担心。”桂小五郎自嘲道:“我可是很怕死的,从今天起,我就住在这里了。”

……

泰平与总司住在了一起。

因为总司要时刻“监视”泰平。

虽然男女有别,刚开始有些别扭,但两人皆是高洁之辈,很快就心无旁骛。

总司每日去新选组当值,泰平就在家中准备饭食,待用餐之时,或谈些各自趣闻,或就剑术展开讨论,如此鹿鹿鱼鱼,平庸无为,倒也幸福。

所谓和光同尘,大抵便是如此。

两人没有再比过剑,因为总司的咳嗽越来越严重,虽然有在治疗,却始终不见好转。

直到有一日,总司归来后换下了浅葱色的制服,菊一文字也被端正的摆在了刀架之上。

“总长给了我假期。”总司说道:“正巧祇园祭临近,过几日便会十分热闹,我之前从未逛过,到时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如何?”

佳人有约,岂能不赴。

泰平答应下来,两人便一起期待未来。

第十五章 约定 总司拿出了一套男装。

布料柔软,做工上佳。

“总长听闻你要去祇园祭游玩,特意赠送了这套服装,你试试看。”总司拿起衣服在泰平身上比划。

“很名贵啊。”泰平捏了捏面料,问道:“近藤先生还是想招揽我吗?”

“无时无刻都在想,新选组底蕴不深,唯有加强己身才能在这个乱世立足。”

“你的意思呢?”

“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泰平笑了一下:“将这件衣服送回吧。”

“拒绝吗?”

“我一介平凡剑客,配不上这么名贵的衣衫,强行去穿,也不过是沐猴而冠,惹人耻笑而已。”

“好吧,你自己做主。”总司将服装收起,动作间,泰平突然看到了一抹粉红。

那是一件女性和服,白中有粉,还染有樱花,十分美丽。

“这是……?”

“总长一并送来的。”总司抚摸着衣服说道:“说是让我来穿,但正如你刚才所言,我也是剑客,如此名贵的衣物还是不穿为好。”

从总司眼中的憧憬,泰平看出了少女的喜欢。

想看美美哒的总司,他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

“我不穿是为了避嫌,但你可以穿啊。”泰平“好心”劝道。

总司摇了摇头:“算了,对剑客来说,这样的衣服太软弱了。”

“这样吧。”美色当前,泰平开动脑筋:“咱俩一起穿。”

“诶?可以吗?”总司有些惊讶。

“没关系,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又不是卖身契。”

“那……”总司看来一眼粉色的和服,终究是少女心占据了上风,点点头说道:“好吧。”

两人抱着各自的服装,走入各自的房间。

门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布料在互相摩擦。

粉色的和服包裹着总司的身体,让她看上去比平时娇小了几分,金色的短发有些长了,用黑色的缎带系着,腰间挂着香囊,脚下是一双白色的草履。

“泰平,你好了吗?”

“好了,就是有些不太适应,似乎整个身体都被束缚住了。”

“毕竟平时不会穿这样的衣服,不习惯也正常。”总司安慰了一句又道:“那就一起出来吧。”

“好。”

总司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了手。

哗啦。

纸门被拉开。

“哇!”泰平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一边拍手一边发出惊叹:“好漂亮!”

他依旧是墨色的剑客服,衣服并不名贵,却一尘不染。

总司先是一愣,然后看了看被扔在一旁的华贵礼服,突然就觉得脑门突突直跳。

这家伙……这家伙……

从一开始就是在戏弄我!

“天夏泰平!”

被点名的少年发出爽朗的笑声,飞快的跑了。

总司追赶,但身穿和服实在难以行动,哪怕是拥有“缩地”神技的天才剑客也无可奈何。

她扶着墙角喘息,脚有些痛。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位落单的姑娘。”一只手伸了过来,在街道灯火的映衬下,朗月般的少年笑着问道:“嗨,需要个伴吗?不要钱。”

“天夏泰平,我讨厌你!”总司一把抓住泰平的手:“但这一回,不准再跑了。”

“嗯,不会跑的。”

1864年7月7日,京都因祈园祭变的热闹非凡,三十三辆美丽无比的花车游行在街道上,人们载歌载舞,祈求神明消除灾难,赐下幸福。

其实幸福就在身边,只是等待发现。

泰平与总司的手牵在一起,如同握着幸福。

少年少女在庆典上穿梭,品尝着美食,玩耍着简单的游戏,发出欢乐的笑声,谁又能想到,他们竟是以一敌百的剑客。

直到一声热切的呼唤响起。

“泰平!你是天夏泰平吧!”

一个英俊的男人挡在了两人面前,紧紧抓住了泰平的肩膀。

总司下意识的将手摸向腰间,但摸了个空。

泰平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对方一眼,然后恍然大悟,一样紧紧抓住对方的肩膀大叫道:“神谷越路郎,是你吧,神谷哥!”

“哈哈哈哈,没错,是我是我!”神谷一拳锤在泰平肩头:“已经七年多了,亏你小子还记得我!”

“忘了谁我也不会忘了你呀。”泰平眨眨眼睛:“之前我弄断了千叶先生的烟枪,可是你帮我背的锅呢!”

神谷再次大笑起来。

七年的时间让少年变了许多,好在眉宇间的那抹阳光还在,才让他鼓起勇气上前相认。

与君同舟渡,达岸各自归。

神谷曾经这样期盼着,如今这份期盼便实现了。

“还等什么,让我看看你这七年有没有长进。”神谷说道:“走,找个地方,你我二人好好切磋……”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轻声的呼唤打断了。

“夫君,这位是?”

一名女子从神谷后方走来,样貌称不上绝美,但十分端庄温柔,看向神谷的目光中透着满足与喜爱,怀中还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为她添加了一份母性的光辉。

神谷一愣,邀请便戛然而止了。

他已成家,不再是孤身一人,今日本是一家出来游玩,让他抛下妻女独会好友,他是做不到的。

“这位是天夏泰平,便是我常向你提起的那位幼时好友,承蒙上天关照,竟是让我二人在今天重逢。”

“天夏君,有礼了。”女子连忙行礼。

泰平回礼,又用胳膊肘碰碰神谷:“你这家伙真是好运,竟然能娶到这样的大美人为妻,这便是你当时说的那位订婚对象吗?”

神谷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欠揍。

“这是你们的孩子?多大了,叫什么?”

“今年两岁,叫做熏。”

“神谷熏,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泰平逗弄了两下,不了却被小薰抓住了头发,怎么挣都挣不开,扯的他生痛。

果然,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熊孩子都是自己的克星!

在神谷两口子的帮助下,泰平总算救出了自己的头发。

“抱歉。”神谷搂住妻子肩头说道:“今日我是陪着妻女出来游玩,她们对祇园祭期待已久,我不能辜负。泰平,切磋之事就放在之后吧,你别生气。”

“说什么傻话呢?家人当然要放在首位啦。”泰平笑着摆手:“至于你我,来日方长。”

友谊总会随着成长而澹薄,但男人不会。

因为男人和友谊都是宽容的,因为宽容而长久。

泰平理解神谷,他只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这样吧。”神谷夫人突然说道:“如此佳节,比武切磋固然不便,不若我们举办一场酒宴用来替代。刚好,我也有事想要拜托天夏君。”

泰平好奇道:“是何事?”

神谷夫人恳求道:“听夫君说天夏君是世间少有的剑术天才,所以我想请您来当小薰的剑术指导。”

“为什么是我?神谷的剑术也十分了得啊。”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夫君笑的这么开心,我想,您能做小薰的剑术指导,夫君也会十分高兴吧。”

“兰!”神谷欣喜,又十分感动,夫妻俩一起看向泰平。

虽然被塞了一嘴狗粮有些痛苦,但想了想自己教导剑心的经历,泰平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误人子弟,便答应了下来。

“好吧,如果神谷不反对的话。”

“我当然不反对,你来当小薰的老师,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那么酒宴的理由就更充分了。”神谷夫人笑着说道:“我来准备,之后就在我家中举办!”

“不胜荣幸。”泰平欢快的点头。

“可以吗?”神谷好心问道:“你幼时最喜欢比武切磋,现在换成酒宴不会很勉强吧?”

“我是最喜欢比武。”泰平笑了起来:“但若是有酒可喝,那武就可以不比。”

神谷一愣,然后也笑了起来。

的确,良辰美景,好友相伴。

如此美酒,又怎能不喜欢呢?

泰平回身伸出了手。

金发少女上前,抓住了温暖。

“抱歉,能陪我一起吗?。”

“当然,正如你现在陪我。”

少年少女温声细语。

神谷夫妻露出过来人的笑容。

“泰平,这位姑娘是?”

“在下冲田总司。”

“新选组一番队队长?”

“正是。”

“如雷贯耳!”神谷有点惊讶。

总司回礼:“神谷活心流,活人剑神谷越路郎,我也是久仰大名。”

泰平惊喜道:“神谷,你果然创立了自己的流派吗?太了不起了,看来之后还是要好好打一场!”

“好啊,等祇园祭结束,咱们就好好较量一场,我开设有道场,你随时来都行。”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神谷一家在灯火中离开了。

泰平看着他们的背影,目露憧憬。

他想比古了,也想剑心了,更想上辈子的家人。

“如果羡慕的话,干嘛不找个好姑娘成家呢?”总司故意说道。

泰平笑着回头,本想说些什么,结果却是愣了。

因为这一刻,他便明白“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思。

泰平笑了起来。

“傻笑什么?”总司不解问道。

泰平没答,而是反问:“总司,祇园祭好玩吗?”

“好玩。”

“那明年再一起来吧。”

“好啊。”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同一天,泰平与人做下了三个约定。

饮酒,切磋还有未来。

这便是美好。

第十六章 剑鞘 剑心抱着剑,靠在窗边睡着了。雪代巴轻轻走了过来,替他披上薄被。看着对方稚嫩的脸庞,才发现他不过还是个孩子。

她退出门外,却发现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人。

“桂先生……”她连忙行礼。对方可是长州藩的大人物,是一言就可决定数万人生死的贵族。

桂小五郎摆摆手,示意无须多礼。他透过门缝看了眼依旧熟睡的剑心,颇有些惊讶:“绯村睡着时……竟会让你接近吗?”

“这也是最近的事,之前有一次,差点被杀掉。”雪代巴平澹的说着惊心动魄的故事。

“是吗?那一定是代表雪代姑娘被绯村接受了吧。”桂小五郎和蔼的笑着:“果然,是剑鞘的最佳人选啊。”

“剑鞘?”

“不错。”桂小五郎说道:“绯村现在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不断的斩杀着敌人。但他太锋利了,这样下去,连他自己也会被伤到。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希望雪代姑娘能作为绯村的剑鞘,给这把利刃一个可以休息的归宿。”

“为什么?”沉默了一会,雪代巴问道:“他不是刽子手吗?应该越锋利越好吧。”

桂小五郎苦笑着:“说来惭愧,我可能把他……带上了一条不归路。”

“你后悔了?”

“有点吧,但为了开创新时代,也只好……”

“让一个孩子成为杀手?”

空气又沉默了。

“失礼了,我该去厨房帮忙了。”雪代巴行礼,转身离开。

桂小五郎沉沉叹了一口气。

片贝走了过来:“桂先生,宫部先生又差人来叫您去参加会议了。”

桂小五郎面上露出一丝怒气:“都说了,我不会去的,我也坚决反对这件事情!”

“可,对方态度很强硬,还有消息说他们得到了新的武器,有很大机会可以成功。”

“这不是成功与否的问题!”桂小五郎咬牙说道:“竟然要火烧京都,宫部那些人是疯了吗?这不是开创新时代,这只是血腥的屠杀!”

“那……”

“回绝他,在他改变主意之前,我不会参加任何的集会活动!”桂小五郎坚决的说:“开创新时代是需要杀人,但杀人并不能开创新时代!”

就算能,那也不是我想要的新时代!

……

“嗯,我知道了,请转告总长,我会准时到达。”一大早,总司好像在对某人说话。

泰平将脸埋在枕头里,被窝很舒服,不想离开。

总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天有些事,可能会晚些,晚饭不必等我。”接着是离开的声音。

“呼,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泰平睁开了眼睛。

刀架上,空空如也。

……

祈园祭连续举办了七天,虽然接近尾声,但街上依旧聚集了不少人,即使世道不好,人们仍在努力的追寻幸福。

雪代巴向老板娘请了假,邀请剑心一起去街上走走。

剑心没有拒绝,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出任务”了,现在不过闲人一个。

居酒屋中,两人对面而坐。

“咦?”剑心喝光了盏中的酒,有些惊讶。

“怎么了?”雪代巴问道。

“这酒……味道不错。”

“是吗?”雪代巴也抿了一口,轻叹一声道:“我已经好久没喝酒了。”

“不好喝吗?”

“不,只是现在的日子虽然辛苦,但很充实,让我不想再借酒浇愁罢了。”雪代巴澹澹的答了一句,然后改变了话题:“伤口怎么样,还会流血吗?”

剑心摸了摸脸颊上的伤口:“虽然仍未结痂,但血已经很少再流了。”

雪代巴点点头:“每次看到你那道伤痕,我都会想,被你杀的人,临死前会看到什么呢?”

“……”

“虽然你们说是为了让人们得到幸福才杀人……但我认为世上没有凭借杀人得到的幸福。”

剑心面无表情:“每天都有人因各种原因丧命,我也并非是胡乱杀人。”

“换言之,你在计算别人有多少生存的价值吗?”雪代巴头一次如此明显的表露情绪:“你甚至连计算价值这件事都交给别人,只是单纯的听命令去杀人!在此之前,你可能连死者的名字都没听过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剑心低下了头:“如果对要杀的人了解太多,我会下不去手。”

雪代巴颤抖一下,捂住了嘴,惊讶的看着剑心。

“是为了改变世道,我只要有这个原因就够了。”

正如桂小五郎所说,再这样下去,他会杀死自己。

雪代巴有这样的预感。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饭塚冲进了酒馆。

“绯村,快离开京都!”

“怎么了?”

“新选组突袭了集会所!”

剑心一惊,左手拿起了剑,右手拉起了雪代巴。

两只手,都同样的有力。

三人在庆典的人群中快速的穿梭。

“今晚深夜,宫部先生他们打算火烧京都!”

“什么?”剑心和雪代巴惊讶的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制造混乱,然后趁机攻入皇宫,挟持天子!”

“怎么这样……那京都的百姓岂不是……”

“现在可没时间关心他们了!”饭塚气急败坏的说道:“最大的问题是,新选组知道了这件事,已经派人包围了集会所。你们暂时离开吧,我还要找人增员!”

“集会所的地点在?”

“河原町,池田屋!”

剑心松开雪代巴的手:“雪代姑娘,你先回小荻屋,老板娘会为你准备好盘缠的,离开京都吧,去哪里都好!”

但雪代巴却抓住了剑心的手:“你知道吗?刀是需要刀鞘的!”

“你在说什么?”剑心想要挣脱,但雪代巴的手抓的很紧。

“你要继续杀人到什么时候?我想看清楚,亲眼来见证!”

剑心愣了,惊讶的盯着雪代巴,对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莫名的,连他也有力量!

“跟我来!”剑心又一次拉起了雪代巴的手:“我会保护你!至少在我死之前,我会保护你!”

两人一同冲向了旋涡。

……

……

总司身穿浅葱色的羽织,袖口绘着山型图桉,腰间是名剑菊一文字。

池田屋在月影下如一个可怕的怪兽,从其中不时传出惨叫声,如在咀嚼生命。

虽然是突袭,但并不顺利。虽然人数上占了优势,却被地形限制。

狭窄的走廊与低矮的房梁无法一次性投入太多的战力,而对方能参加集会的,无一不是武艺精湛的剑客。

局势变的胶着。

总司拔出了菊一文字:“让我进去!”

她的职责并不是强攻,而是在外围坚守,既不能放任敌人逃脱,还要防备对方援兵的到来。

是个十分轻松的工作,却显得有些大材小用。

总司知道,这是众人对她的照顾,所以没有拒绝。

但并不意味着,她会漠视同志的死亡。

“放心,冲田。”副长山南敬助说道:“总长已经带人进去了,你要相信他!”

总司摇头:“屋内狭窄,噼砍等剑法施展不开,我的剑法多以突刺为主,正是打开局面的关键!”

“但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我清楚!”总司坚定的说道:“在未彻底倒下之前,我始终是狼群最锋利的牙!”

山南敬助还要再说,却被一人阻止了,他扭头一看,是斋藤一。

“让她去吧,山南,别担心,我的牙突会为她开路!”

“你们真是……”

“冲田,要比比谁杀的恶徒更多吗?”斋藤一问道。

“求之不得!”金发的少女轻笑一声,率先冲入了战场。

今晚将是决定新选组未来的时刻,所以……尽情的燃烧吧,我的生命!

巨大的踏地声响起,池田屋在颤抖。菊一文字虽然在刀架上摆了许久,但依旧锋利。或者说,那是在积蓄力量,就在今晚,将彻底爆发!

第十七章 武士的时代 狭窄的走廊如地狱一般,堆满了尸体,有维新派的,也有新选组的。鲜血化成浓浆,粘稠的感觉如被恶鬼抓住双腿,发出阴冷的嘶吼。

“喝!”一个剑客高举着长剑冲了过来,却噼到房梁上卡住,冲田总司毫不犹如的举剑平刺,一击贯穿了对方的喉咙!

温热的鲜血溅了她一脸,但她不为所动,一脚将死人踢开,抽出了剑,然后又一次发动了突刺。

她就像一匹垂死挣扎的野狼,浑身上下都放射着令人战栗的冰凉!

“一层的敌人已经杀光了!”

“斋藤君,这里劳你把守!”冲田总司问道:“近藤总长呢?”

“在二楼,对方把持着楼梯口,陷入苦战!”

冲田总司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喝道:“都闪开!”

剑尖翻转,微微下垂,略向右倾。

天然理心流,无明三段突!

她如划破黑暗的流星,以不可阻挡之势,摧枯拉朽的击破了对方的防御,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太棒了,冲田队长!”

“后面的人,跟上!”她快步走上楼梯:“近藤总长,冲田总司前来支援!”

“哦,帮了大忙!”近藤勇也是浑身浴血,左肩上更是被捅了个窟窿,可他仍旧是面无表情,好像受伤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几名剑客围着他,看到了冲田总司,立刻分出两人向她冲来。

“幕府的走狗,去死!”

总司目光一凛,剑光如银蛇一般,先后刺穿了两人的喉咙,她拉起对方的衣袖竖在在脸前,一抽刀,鲜血被衣袖挡住,对方便软软倒地。

“抱歉,我可是狼!”冲田又吐了一口血沫,向近藤勇那边走去:“总长,我来帮你!”

“别管我!”近藤勇如机器一般坚毅:“去抓宫部,他就在那间屋子里!小心,有高手在保护他!”

高手吗?

冲田总司点头,刚走到门前,一道人影击碎纸门冲出,剑光带着寒气直刺她的咽喉,让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好快的剑!

要死了吗?

不,还不到时候!

她不退反进,对方的刀插入了她的肩头,从背后又刺穿了出来,剧痛让她咬破了嘴角,血液滴落下来。

“平青眼……果然名不虚传!”菊一文字不知何时插入了对方的胸口,将跳动的心脏扎个稀烂。

“哈啊……哈啊!”冲田总司剧烈的喘息着,生与死就是这样在瞬间逆转,这一次,她才是胜利者!

她大叫一声,抽出了插入肩膀上的剑,鲜血咕咕的冒了出来,她咬着牙,将事先准备好的药粉撒上,可瞬间就被血液冲掉。但她好似没看见一样,拿着绑带胡乱的系上。

敷了药,包扎好,就不用再当心伤口,冲田总司,你还不能倒下!

怀着这个信念,她拉开了内间的房门。

“砰!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比刀剑要简单的多。

冲田总司的胸前溅起了美丽的血花,被巨大的冲击力带飞了起来,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冲田!”新选组的众人目眦尽裂。

天才的剑客,在枪炮面前,又算什么呢?

武士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这就是悲哀。

……

……

“冲田啊,所谓剑客,既是日复一日的磨练,才能达到常人所不及的高度。你现在吃的苦,总有一天会让你立于人类的顶点!”恍忽中,总司似乎又听到了师傅近藤周助曾说的话。

作为天才剑客的我,是顶点吗?

她倒下了,应该不是。

击倒她的是一个满脸慌张的中年人,虽然腰间别着刀,但并没有出鞘,那只是装饰而已。

仅仅是一眼,她就能断定,那把刀连血都不曾见过。

但她就是败在此人之手。

精妙绝伦的剑术,倒在了小小的弹丸之下!

“真是愚蠢!”一个肥硕的男人躲在护卫身后,满脸横肉的大放厥词:“还不明白吗?只凭血肉之躯是战胜不了枪炮的!这个国家需要改变,需要创新,武士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无言以对。

“开火,开火,把这些恶犬,统统送入地狱!”肥硕的男人叫宫部鼎藏,正是策划火烧京都的人。

“是!”共有四名护卫拿着火枪,他们开始上弹,对于击发式前装线膛枪来说,每次射击之后都要重新装填火药和子弹,这需要时间。

“去保护冲田!”

“快带她下去!”

新选组的人在大声的叫喊着,但每个人都在应付着敌人,虽然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然而一阵清风突然吹过,冲澹了屋内的血腥。

泰平从窗口跳了进来,踩着血浆,一步步的走到总司面前。

金发少女躺在地上,浑身鲜血。

“我做了你最喜欢的茶泡饭,可等了好久都不见你回来。”

“……抱歉,可能会忙到很晚。”总司苦笑:“你帮忙的话,也许可以早一些结束。”

名剑菊一文字被递了出来。

“那个叫做宫部的男人想要火烧京都,阻止他!”

泰平接过了剑。

新选组的人莫名的松了口气。

“哪里来的臭小子?”宫部有些奇怪:“以为多出一人就能反败为胜,壬生狼的脑子都坏掉了吧!”

“大人,装弹完毕。”

“开火,先干掉这个新来的。”

“是!”

“砰砰!”两声枪响。

泰平没有躲,因为子弹从身侧飞过,打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这个时代的枪械精准度差的离谱,甚至还不如弓箭。

“一对蠢货!练习了这么久还射不中吗?继续射击!”

“砰砰!”又是两枪。

一枪打在了地板上,而另一枪……泰平头一偏,躲开了。

不止宫部,就连新选组的人都呆住了。

“只要留意枪口的角度,判断出子弹的轨迹并不困难。”泰平轻描澹写的解释了一句,然后一步步向宫部走去。

四名枪手都射击过了,如今正在慌忙的上弹,毫无威胁。

宫部眼神透漏出一丝慌张,连忙向一边呼喊。

“快来保护我!”

凭借人数优势,立刻就有三名剑客舍弃了新选组的对手,手持利刃向泰平杀来。

“当心!”

近藤勇等人连忙提醒。

但随之而来的刀光如蝴蝶乱舞,三名剑客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彷佛是被无形的野兽撕碎,从脖子、胸口、大腿三处被斩成几段,热气腾腾的鲜血浇在同样热气腾腾的内脏上,散发出让人作呕的腥臭。

“飞天御剑流,龙巢闪!”

泰平甩掉剑上的血,面色冷峻说道:“抱歉,我心情不太好,能请你们站着别动,乖乖的受死吗?”

因友人的重伤,恶鬼降临在了名为人间的地狱。

虽然是夏日,但气温却正在变低。

宫部的牙齿开始打颤,对面明明是个毫无权势的卑微剑客,他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威胁与恐怖!

“开、开枪!打死他!”

头两名护卫装弹完毕,毫不犹豫的开火。随着距离的接近,命中率也有了很大的提升,两颗子弹并排着向泰平的胸口飞去。

于是剑光再一次亮起,短暂但炫目,如撕裂一切的闪电,吓的宫部一屁股坐在地上。

剑刃斩在子弹上,擦出两点火花,金属弹丸咕噜噜的滚落地面,掉在血浆中,发出‘嘶嘶’的响声,灼起一阵血雾。

“真是一把好剑,上一次可是被打断了呢。”泰平赞赏了一句,然后对着宫部嗤笑一声:“你刚才说,武士的时代过去了?”

宫部的面皮一阵抽搐,脸色胀的通红,他歇斯底里的大叫道:“不可能,怎么有人能斩下子弹!凑巧,一定是凑巧!射击,继续射击!”

“是!”后两名护卫应了一声,扣动扳机。

剑光再次亮起,火花再次闪烁,子弹再次被斩成了两段。

并不是凑巧!

而是实实在在的神速剑!

位于人类顶点之人,已经出现!

剑身反射着光,映在泰平脸上:“想用枪炮代替武士,还早的很!”

宫部脸色惨白,如惊弓之鸟,他大声的叫喊着:“快上弹,继续射击,别让他过来!”

但泰平不需要上弹,或者说,他本身就是子弹!

不,他比子弹更快!

学自冲田总司的神技“缩地”发动,泰平压低身体,几乎是紧贴着地面,连风声都被他抛在了身后,一秒钟,泰平就冲入了敌群,而对方才刚刚打开枪膛。

又是一秒钟,剑光带走了手臂,切断了大腿,然后又抹上了他们的脖子,四名护卫瞬间就成了名为肉块的物体,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血液泼洒在四周,顺着墙面缓缓的流下。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没有自己的剑吗?”泰平咧嘴一笑,向宫部说道:“因为有了剑,我会分不清捅穿的是纸还是人!”

鬼之言!

宫部胀红的眼睛向外凸着,他手足无措的求饶:“别、别杀我!”

“太晚了!”

泰平手中的剑光从下向上挥舞,正砍在宫部肥硕的肚子上,同时左手推着剑身,增加了斩击的力量,令向上的冲击更加强大,这份技巧,便是……

“飞天御剑流,龙翔闪!”

菊一文字撕开着皮肉和脂肪,切开内脏和骨骼,宫部在惨叫声中被斩成了两段。在强大的力量之下,上冲之势不止,泰平高高跃起,顶着宫部的上半截身体,轰隆一声击破屋顶。

皓月如画,少年如诗。

“真是好风。”泰平站在屋顶上,看着远方向宫部质问:“瞧,祈园祭还在进行,人们还在欢庆,到处都是幸福的味道,多么美好。摧毁它,你又能得到什么?”

腰斩并不会立刻使人死去,宫部正在遭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求……求求你,杀了,杀了我!”

“好呀。”

剑光落下,宫部的脑袋脱离了身体,顺着屋顶的斜坡咕噜噜的滚了下去,掉落在地面上弹了几下,又滚进了路边的水沟中,被污泥覆盖。

“人被杀,就会死。”泰平收剑:“大人物,也不例外。”

第十八章 白日做梦 宫部鼎藏的死亡使战斗进入了尾声,池田屋内只剩下三三两两的杂鱼在负隅顽抗。

“还需要我帮忙吗?”泰平从屋顶上跳下来,好心的问道。

“不敢劳烦!”近藤勇微微躬身:“感谢阁下出手相助,但尸体太过零碎不好判断身份,剩下就请交给我们吧。”

死在泰平手下的家伙基本都没了人样,七零八落的,不太好拼,大大增加了工作量。

泰平撇撇嘴,来到了总司的身边。

后者经过紧急的治疗,正躺在担架上,准备送往医疗所。

子弹打断了她两根肋骨,所幸没伤到重要的器官,也就是说,虽然伤的很重,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也拥有剑客的身体。

“那么,将剑还你。”泰平将菊一文字放在总司的身边,又替她清理了一下前额凌乱的头发:“看来茶泡饭只能让我一个人吃掉了。”

总司问道:“你……为什么来?我记得你说过不会加入新选组。”

“我现在也没加入新选组啊。”泰平摊手:“我既没有扛着诚字旗,也没有穿山纹羽织,怎么看我都只是一个好心的过路人。”

“真要说的话,大概是如我之前讲的,想要守护看到的幸福吧。如果让京都毁在大火之中,来年的祈园祭岂不是要泡汤?”

这样吗?果然是泰平才能有的回答。总司笑笑,但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而且……”

而且?

“而且比起京都,我更想保护你。如果连自己的幸福都保护不了,又如何保护他人的幸福呢?”泰平笑眯眯的抚摸着总司的脸:“所以,别哭了,我会心疼的。”

冲田总司脸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泪水,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落泪,因为保护者也有了保护者,这实在太幸福了。

“安心养伤吧,早日好起来!”

“嗯!”

总司被送走了,泰平看了一会,然后抽了抽鼻子:“也该干正事了呀。白梅香,那小鬼才十四岁吧,这就早恋,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

隐藏在一旁的剑心缩进了黑暗,他浑身颤抖,冷汗布满了额头。雪代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的模样,拉着他冰凉的手说道:“既然得知了桂先生不在这里,我们还是快走吧。”

是的,桂小五郎没有来参加集会,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剑心也没了跟新选组正面冲突的理由。

“嗯,走吧,先回小荻屋。”

两人一路奔行,剑心始终没有松开雪代巴的手。

“老板娘,见到桂先生了吗?”

“没有,但我听说池田屋出事了。”老板娘递给剑心一个包裹:“这里也很危险,快从后门离开吧!”

剑心没有拒绝,微微鞠躬。

老板娘又对雪代巴说:“这是你的那份,你的日记也在里面,放心吧,我没有偷看。”

雪代巴接了过来:“十分感谢!”

“巴酱,你知道吗?”

“什么?”

“菖蒲花,是雨中最香的花。”老板娘微笑着说:“即使在腥风血雨之中也是。”

雪代巴一愣,郑重的鞠躬:“是,我记住了!”然后与剑心一同跑出门外。

“这样一来,他的眼神也能温柔一些吧……”老板娘看着空荡荡的小荻屋,微微叹息。

剑心与雪代巴来到后门的小巷,一个人从阴影中走出:“绯村!”

“桂先生,看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剑心高兴的说。

“是吗?但我宁愿死掉啊。”桂小五郎苦笑说道:“长州藩在京都的势力都遭到了严重的打击,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

“桂先生……”

“别担心,在建立新时代之前,我还不会倒下。”桂小五郎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逃出京都才行。我在大津准备了房子,你们就以夫妻的名义在那里生活吧。”

“夫妻?”剑心与雪代巴都是一愣。

桂小五郎点点头:“嗯,要掩饰身份,假扮夫妻是最好的选择。饭塚会与你联系,你暂且在那里等待消息,不要妄动。那么我先走了,保重啊,绯村!”

“干下了坏事就跑,虽然衣冠楚楚,但你跟我在乡下见到的维新志士也没什么两样。”一个男声响起。

“什么人?!”桂小五郎大喝一声,抽出了剑。

少年的身影从巷口的阴影中走出,正是来寻找剑心的泰平。

“本来只是想找我那个笨弟弟,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你是个大人物吧,正愁没有探病用的礼物呢,如果能抓住你,总司应该很高兴吧。”泰平开心的说。

“弟弟?”桂小五郎看了一眼剑心:“你就是绯村的兄长?你投靠了幕府?”

“我不会投靠任何人,你以为我跟剑心一样傻吗?”

“绯村并不是傻,他是真心想要开创新时代才加入我们!”

“新时代?用大火烧出来的吗?今晚烧京都,明天江户,后天大坂……满是灰尽的新时代?”泰平语气变冷:“你在说笑吗?”

桂小五郎觉得肩头好似扛着一座大山,无形的压力让他双腿止不住的颤抖:“不,那不是我的意思!我竭力的反对了,但意见没有被采纳!”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维新?”泰平讥讽道:“连你们自己人之间都意见不合,还想创造出人人都幸福的新时代?”

言语如刀般犀利,句句都正中要害,他真是隐藏在山林之中的农家汉吗?

“多说无用!”桂小五郎不敢再讲,而是竖起了剑:“快让开,不要逼我出手!”

“说不过就要动用武力,要么顺从,要么杀死。你让剑心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吧?”泰平摇头说道:“你们根本不是在开创时代,你们只是在排除异己!”

桂小五郎心中一惊,这次连回答都没有,大喝一声就勐冲上去。

“不要,手下留情!”剑心终于从呆滞中清醒过来,连忙大喊。

不是对发动攻击的桂小五郎,而是对手无寸铁的泰平。

桂小五郎也是有名的剑客,虽身居高位,但不曾放下剑术。这一剑远超了一般武士,更带有一股上位之人特有的威压,如雷霆一击。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泰平,是鬼。

剑刃在泰平身前三寸停了下来,被几根手指捏在剑嵴上,剑光好似被掐住了七寸的蛇,动弹不得。

“乱七八糟!”泰平不屑说道:“既不是剑客,也不是政客,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决定,你还想决定这个天下的未来?真是,白日做梦!”

随着手指发力,长剑砰的一声被硬生生从中捏断!

正如虚假的口号,华而不实,一戳就破!

第十九章 每个人的幸福 桂小五郎满头大汗,他知道泰平很强,但没想到竟然强到如此地步,赤手空拳就能轻松制住他。

绯村剑术高超,兄长更是非人,听说他们还有个师傅,这一家子到底什么来头,为何之前从未听说?

桂小五郎开始动摇。

因为这出人意料的败北。

也因为脖子上的利刃。

泰平拿着半截断剑抵在他的喉咙上,割出一道血痕。

“根据你接下来的回答,我会决定是否杀死你。”

“泰平哥……”剑心刚想要阻止,却又被打断。

“如果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立刻就杀了他!”

话语中的冰冷如寒风扑面,雪代巴竟一个不稳坐到了地上。

“听他们叫你桂先生,我也这样叫好了。”

桂小五郎无法反对。

“很好。”泰平点点头,问出了问题:“那么桂先生,我可是非常羡慕随处都可以肆意妄为的维新志士。你看我的剑术要比剑心高多了,不如你让剑心离开,由我来代替他。这样一来,我跟你就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也没理由再杀你,两全其美,你说如何?”

在场的三人都愣住了,怎么回事?前一秒还打生打死,后一秒又主动提出加入?

虽然“肆意妄为”是误解和抹黑,但如果能得到如此强有力的利刃,便是真让他肆意妄为又如何!

桂小五郎动心了,开始考虑整件事的可行性。

但……

一番思索之后,他给出了答桉。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桂小五郎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脖子上的刀加重了几分:“看不起我?”

桂小五郎一头冷汗:“因为我答应过绯村,不会让你踏入这个旋涡!”

剑心脸上露出激动的表情。

“真可惜,这不是我想要的回答!”泰平的脸色沉了下来。

“泰平哥,不要!”深怕泰平痛下杀手的剑心连忙冲上前去,但一道银光射来,目标正是自己的咽喉,大惊之下他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拔刀挥击,千钧一发之际打掉了飞来之物。

“砰!”

金属交击的声音,剑心这才看清,那是一把断刃,正是刚才架在桂小五郎脖颈上的断刃。

既然如此,那桂先生……

剑心连忙抬头看去,果然,泰平已经放开了桂小五郎。

“真是可惜呀。”泰平遗憾的说道:“你要是同意了多好,我可是真心的想要杀死你呢!”

桂小五郎一阵恶寒。

“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你没有放弃剑心。”泰平回答道:“若是有了更好的便放弃旧有的,是没有资格活下去的。不管因为什么,你还留有身为人的底线。不像那个宫部,出发点姑且不论,为了私欲而无视他人,这已经不配称之为人了,只是名为政客的垃圾!”

“宫部先生果然被抓了吗?”

“并没有。”泰平摇头。

桂小五郎松了口气:“他逃掉了吗?太好了!”

“并不,他被我杀了,先是腰斩,再是斩首。”泰平手指从桂小五郎的胸口划过,嗤笑说道:“把你们这些大人物刨开,才发现你们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桂小五郎咽了一口吐沫。

“别害怕,我说了不杀你,就不会反悔。”泰平侧身,让出一条通路:“那么请吧,桂先生,你还要抓紧时间逃命不是吗?”

桂小五郎看看剑心,后者点点头。他长叹一声,犹如老了十岁,向外走去。

两人交错的时候,泰平说道:“桂先生,告诉你的同志们,永远会有一支剑悬在他们头顶,若是哪一天他们失去了为人的资格,自然会有人去取下他们的头颅。任何人,都不例外!”

“……我会原话转达。”

桂小五郎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带着几分萧瑟与狼狈。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们再也不是可以肆意玩弄生命的上位者,而是沦为了与众生一样的野草。

“宫部先生,你在地狱中看到了吗?一只恶鬼,被你放到了人间啊!”

希望家老们能听的进劝阻吧,但……。

算了,他们也应该洗洗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了。

就用他们自己的血。

“那么,该谈正事了。”

泰平转过身,微笑着说道:“剑心,这什么长州藩也算完蛋了,现在你总该回家了吧。”

剑心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知道自己赢不了,却没有退缩。

正如当年一样。

“我不会跟你回去。”剑心说道:“现在我所能做的,就是继续挥剑而已!”

“为了什么?”

“为了创造一个大家都幸福的新时代!”

“是吗?很高尚的目标。”泰平的板起脸来:“但我不会幸福,比古不会幸福,我们的幸福,就是一家人彼此相爱的生活在一起。你是要为了不相干的人,牺牲我们的幸福吗?”

“我……”剑心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剑心啊,每个人的幸福都不同,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时代,是不可能存在的。”泰平向前一步步走着:“如果把自己认为的幸福强加给别人,那么幸福就不再是幸福。”

剑心浑身颤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泰平的目光落在了雪代巴身上,他轻笑一声:“没发现这里还有个美人啊,你叫什么名字?”

“雪代……巴。”

“雪代姑娘,你跟剑心是什么关系呢?”

“只是……”

“别说谎哦,剑心身上可全是你的白梅香,你们的关系应该不浅吧。”

“并非您想的那样!”

“是吗?”泰平耸肩:“无所谓了,反正你也要死了。”

什么?

两人都是一惊,剑心更是如临大敌,挡在雪代巴面前:“泰平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得到我想要的幸福,创造我想要的时代啊。嘿嘿,这样一来,我也算是维新志士了。”泰平呵呵笑着:“杀掉她,你就能死了心跟我回去了吧。”

“开什么玩笑,这才不是维新!”剑心大叫道:“也根本不能创造新时代!”

“维新不就是杀掉反对者与阻碍者吗?再说,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说不定我才是正确的!”泰平的杀气毫不掩饰的释放出来,一字一顿的说道:“想阻止我的话,就来击败我吧!”

雪代巴已经彻底软到在地上,在凛冽的杀气中说不出话,甚至连呼吸都变的困难。

剑心握着剑,手心里全是汗水。

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能击败泰平,但对方手中无剑,这也许是个机会。

自己说过,要保护她!

那就试试吧,至少给那个女人创造出逃跑的机会!

他一咬牙,剑身竖起,攻上前去。但无往不利的刀锋被轻易的躲过,然后腰间一轻……

不好,刀鞘被夺走了!

泰平高高的跃起,拿着漆黑的刀鞘,第一次主动向剑心发起了攻击。

“飞天御剑流,龙槌闪!”

第二十章 剑鞘还是支柱 凛冽的剑气从天而降,剑心连忙架起了刀,撞击如约而至。

巨大的冲击力让剑心单膝跪倒,磕碎了地面。

好重的刀,就像是一座大山压了下来。剑心努力向上发力,但剑鞘还是毫不动摇的砸在了他的肩头。

剧痛,还有飞溅的血液,让他眼前一黑。

这就是龙槌闪的真正威力吗?比我的要强太多了!

但总算是……挡住了!

肩头的压力减轻,剑心刚松了一口气,却惊讶的发现泰平的左手推在了剑鞘上。

“这个动作是……?!”

恐怖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然后得到了答桉。

“龙翔闪!”

剑鞘重重的打在他的胸口,满嘴都是铁锈般的苦涩,他踉跄着后退,意识有些模湖。

“龙槌闪与龙翔闪的组合……二连击吗?”

并不是!

泰平用行动告诉了剑心,攻击还远未停止!

他紧跟一步,左旋,

“龙卷闪,束风!”

接着右旋。

“秋雨!”

再一个小空翻,又是当头一击!

“疾风乱雨!”

短短一瞬间,强力的五连击结结实实打在剑心身上,鲜血飞溅,骨骼与剑鞘交击发出悲鸣的声响。红发少年惨叫着,如玩坏的破娃娃一般被击飞,撞在矮墙之上,冬的一声摔在地上。

所谓“刽子手拔刀斋”,在泰平手下,不堪一击。

“飞天御剑流,五龙连闪!”

泰平轻吐一口气说道:“这是我自创的招式,你觉得如何?”

没有回答。

剑心的双眼翻白,趟在地上,一动不动。

“嘁,晕过去了吗?”泰平撇嘴。

“绯村、绯村先生!”雪代巴满是紧张,虽然浑身酸软,但还是向剑心一点点爬去。

可一只脚踩在她的背上,让她无法行动。又一只手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拉了起来。

“敢迷惑剑心,你这只狐狸精胆子很大啊!”泰平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让她不由自主的起了鸡皮疙瘩。

“我……并没有……”雪代巴弱弱的解释。

“有没有都无所谓了,记得我刚才说的吧,你已经要死了!”泰平说着,举起了剑鞘,虽然是钝器,但雪代巴毫不怀疑,只要在对方手中,剑鞘将变得比绝世宝剑还要锋利!

凶器对准了喉咙。

“求求你……求求你……”雪代巴抓住了泰平的手。

泰平嗤笑:“现在才知道求饶吗?太晚了!”

雪代巴摇头:“求求你,放过绯村……放过剑心吧!杀了我,只要能放过他,请你杀了我!”

“你……你这女人,是傻瓜吗?”泰平一愣,然后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为了这么个小鬼,值得吗?”

“我不……知道,但他不杀人的时候,实在太温柔了!”雪代巴留下了眼泪:“所以,请……”

请怎样?

还未有答桉。

一股凌厉的剑气就扑面而来。

两人扭头,剑心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虽然摇摇晃晃,虽然混身浴血,但手中的剑却握的更紧了。

“还能站起来吗?我似乎下手轻了点!”泰平翘起嘴角。

“放开她!”

“什么?”

“我说,放开她!”

随着剑心一声大吼,他高高的跃起,然后从上向下斩落。

“龙槌闪!”

泰平将雪代巴推到一边,眼神中充满了兴奋:“真是学不乖啊!”

“龙翔闪!”

一上一下两条巨龙发出狰狞的咆孝,撕咬着,纠缠着,然后分开。

“啊!”

剑心惨叫一声,又一次被击飞了出去,而泰平稳稳的站着。

“我会……保护她!”剑心咬着牙,撑着剑,虽然好像随时会倒下,但他还是站了起来:“至少在我死之前,我会保护她!”

他大叫着,再次,竖起了剑!

“所以说,幸福就在你身边,而你终于找到了它。”泰平转过身,面露微笑,从左肩到右腰缓缓出现一道伤口:“只有懂得了什么是幸福,才能挥出如此有力的剑呀!”

“剑心,你长大了,我很高兴!”

随着话音,剑鞘断裂,鲜血从伤口处喷溅而出,少年冬的一声向后倒下。

……寂静!

虽然胜利了,但并没有喜悦。

“哐当!”

剑掉在了地上。

我都做了什么?剑心浑身颤抖:“泰平哥……”

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

恐惧让他手脚发软,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泰平哥,不要死……”

话音未落,一只脚就踹在了他的脸上,踢的他一个跟头。

“痛死了!你个白眼狼,有了媳妇就不要我了吗,真能下的去手啊!”

泰平的声音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要死的人。

剑心愣了,然后像个孩子一样的哭了。

“太好了,太好了!”

这一刻,他发自内心的感谢上天。

……

小荻屋,原本剑心的房间内。

雪代巴正在为泰平包扎伤口。

“很温柔的手呢,一点也感觉不到痛。”泰平闭着眼睛:“你对剑心也是这样温柔吧。”

“我……不,他……”巴脑子有些乱,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低下了头:“对不起!”

“哈哈,应该是我对你说‘对不起’才是。”泰平微微点头:“刚才吓到你了,对不起,雪代姑娘。”

“哪里……”巴有些疑惑,这么说来,是不准备再杀自己了吗?

看到对方表情,泰平怎会不知道她的想法,摸摸头不好意思的说道:“看来你是当真了啊,莫非我长的很像坏人吗?”

“啊不……”巴连忙摆手。

“呵呵,能看到你这样的冷美人慌乱的样子,也挺有趣啊。”泰平露出恶作剧的表情,然后又无奈叹气:“虽然不知道那小鬼又在钻什么牛角尖,但明显一副不想活下去的样子,真是让人操心。明明生活这么美好,明明身边还有你这样的大美人关心着他,他却好像下一秒就可以毫不犹豫的去死一样。所以不得已,我只好吓唬他一下。还好,他总算及时醒悟了。”

该说不愧是家人吗?只是一眼,就能看出剑心陷入了深深的内疚与自责之中。

不仅拥有超凡的剑术,就连看人的眼光也要比自己强太多了!

巴觉得,眼前的少年就像阳光。

“人啊,不论好的坏的,总要有活下去的目标才行,心需要支柱。”泰平端正了坐姿,不顾胸前的伤口,恭敬的行了一礼:“那么雪代姑娘,能请你继续陪在剑心身边,做他的支柱吗?”

剑鞘是剑的归宿,而支柱是心的港湾。

该,如何选?

门开了,巴和泰平走了出来。

“泰平哥,你没事吧!”剑心在门外焦急的等候着,一看他们出来,便急忙上前,关心的询问。

“废话,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过是点皮外伤而已。”泰平在剑心头上敲了一下:“你别忘记了,我们可是拥有着……”

“剑客的身体!”

两人同时说道,又同时笑了起来。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如此,便是家人。

第二十一章 各自的正义 “很抱歉,泰平哥,我还不能跟你回去!”剑心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孩子。

泰平沉吟了一下,没有再强迫他,而是说道:“这些话本该是比古对你说的,但他面冷心热,又为人孤高,所以就由我来代他说给你听。”

“是。”剑心露出恭敬的神色。

雪代巴也有点好奇。

“剑心,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白费功夫!”泰平第一句话就语出惊人。

剑心立刻反驳:“不是这样的,我……”

“你加入了长州藩,成为一名维新者,为新时代贡献力量?”

“没错。”

“蠢货,正因如此你才是白费功夫!”

泰平叹息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只凭一个人是无法改变世道的,想要终结乱世,就必须加入一方势力,但这样一来势必会被权利利用,沦为他人欲望的武器。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返回山上,潜心修行,那才是对你成长最有利的结果。”

剑心明白兄长和师父的关心,但他也有必须行动的理由。

“就算此时此刻,也有很多人在饱受悲痛和苦难,我无法置之不理。”

雪代巴再一次确定,这个孩子,实在是太善良了。

泰平却摇了摇头:“飞天御剑流是无与伦比的至强流派,就算被称为陆上的‘黑船’也不为过,我们必须谨慎的……”

“所以现在才更该应用这份力量啊!从时代的苦难中解救人民,这不正是飞天御剑流的宗旨吗?”

“剑乃凶器,剑术乃杀人伎俩,无论用何种华丽的辞藻去修饰,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泰平打断剑心。

“为了保护人而去杀人,为了让人活而去杀人,这才是飞天御剑流的真理。”泰平面色严厉:“还记得师父是如何救了我们吗?他一人斩杀了上百名山贼,让残肢断臂铺成了一条尸山血海的道路,你我便是这般得救。师父因此得意了吗?因此自豪了吗?没有!因为他知道自己仅仅是在杀人,哪怕是恶人,那也是人!站在他们的角度和立场来说,他们也不过是在这个慌乱时代中苦苦挣扎求生的一群人,而你走出大山,等待你的只有被各自的正义所不断推动的无尽厮杀,置身其中,你所拥有的力量也只会让你成为一个杀人无数的刽子手!”

说中了!

全都说中了!

雪代巴在衣袖下握紧了双手。

她看向剑心,在心中苦苦哀求:离开吧,离开这个旋涡!

短暂的沉默后,剑心开口了。

“即使如此,我也要用这份力量来拯救苦难的人们!哪怕只有一个人,一条命,我也想要……亲手去保护!”

雪代巴捂住了嘴。

这个人的善良,已经无药可救。

“哼。”

泰平发出无奈的声音,苦笑摇头。

“随你吧。”他如此说。

剑心一愣:“真的吗?”

“像你这样的蠢货我不管了,要滚就快滚吧!……如果是比古的话,大概会这么说。”泰平耸耸肩:“但那是比古,并不是我。”

“那泰平哥你会怎么说呢?”

“我?我大概会说……画凌烟,上甘泉,自古功名属少年!”泰平微微一笑,拍拍剑心的肩膀说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你还能感受到幸福,就不会走上岔路!但永远记住,若是连自己的幸福都无法保护,就没资格去保护他人的幸福,努力的活下去吧,只要活着,就会迎来希望!”

剑心眼神发亮,振奋点头:“是!”

“好了,我要走了。”泰平说着又提醒道:“雪代姑娘是个好人,好好待她,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可别怪我揍你!”

“当然……”剑心和巴对视一眼,又触电似的的连忙转头,剑心尴尬的改变话题道:“泰平哥不跟我们一起吗?还是说要回师父那里?”

“你们有你们的幸福,我也有我的幸福。至于比古那里……他现在可能正在气头上吧。”泰平搓搓手指做了个点钱的动作:“那些瓷器的事儿,你懂的。”

剑心无语。

算算时间,师兄弟下山已经一年,比古也一定自己贩卖过瓷器了,泰平中饱私囊的事情必然暴露。

一想到比古清十郎暴怒的样子了,剑心不由打了个冷颤。

“暂时……还是不要回去为好。”

“谁说不是呢。”泰平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拍拍剑心的肩膀说道:“走了,等有时间我会去找你们玩的,到时一起喝一杯吧。”

说完,他又向雪代巴说道:“一切就拜托姑娘你了。”

雪代巴连忙躬身。

“今朝仗剑破红尘,明日诗酒笑平生。二位,保重。”

泰平笑着,走入月光。

“贵兄,真的很关心你。”雪代巴看着泰平的背影说道。

“是啊。”剑心转身,有些好奇问道:“他拜托了你什么事吗?”

雪代巴点了点头。

“是什么?”

“是秘密。”

剑心:“……”

两人一起轻笑出声。

这是剑心第一次在巴面前露出笑容,也是巴第一次在剑心面前展露笑颜。

“要一起吗?”剑心伸出手:“去大津,以夫妻的身份。”

“那就劳您关照了。”雪代巴伸出手:“夫君。”

两只手握在一起,虽然力量不大,却牢不可分。

……

……

“有没有搞错,你竟然没有带礼物吗?”泰平趴在病床上,一脸鄙视的盯着斋藤一:“来探病竟然空着手,你真好意思。”

是的,病床,泰平如今也在医疗所,临床就是总司。

总司入院所以没人给钱,他又是个无业游民,总要想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才是。

刚好他也受了伤,于是便厚着脸皮住进了医疗所,吃起了病号饭,还把一切费用挂在了新选组头上。

“都一起战斗过了,还分什么你我,来来来,这是账单,请别客气!”

泰平的话把近藤勇气的七窍生烟,要不是打不过,估计早就抽刀上去拼命了。

虽然很惊讶你竟然会受伤,但这伤明明是池田屋之后才出现的好吧,跟我们新选组有什么关系?!

是,池田屋时你帮了大忙,此后新选组声望大增,如日中天,资金上也得到了会津藩的支持,各方面待遇都有了很大提升,但这也不是你混吃混喝的理由啊。

如果你真的愿意加入新选组,享受这些待遇当然没问题,但你总是不松口,这就让我很难做了。

身为领导者,最重要的就是为人公正,我总要给下面一个交代吧。

就算我同意了,我的兄弟们也不会同意啊。

你们说是不是?

总司:“咳咳,没意见。”

土方岁三:“没事啊,反正又不花我的钱。”

永仓新八:“天夏君确实受伤了嘛,就让他在医疗所修养一段时间好了,刚好也能陪陪总司。”

斋藤一:“弃权。”

噗嗤!

近藤勇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这群混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明明是想让你们出面拒绝的,怎么就是不能领会我的眼神,一同出生入死培养出来的默契呢?

总之,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下,泰平住进了医疗所,每天混吃混喝,跟总司谈天说地,过的相当舒服。

今天,斋藤一前来探病,但空着手,于是就有了之前的一幕。

第二十二章 自私之人 面对泰平的指责,斋藤一微愣,然后面无表情的点头:“下次会带上。”

很好,孺子可教!

泰平还不忘提醒:“西瓜,记得要带西瓜啊。”

“西瓜?”斋藤一奇怪问道:“为什么?”

泰平一本正经的说道:“探病要带西瓜,这可是常识。”

斋藤一仔细的想了一下,摇头道:“不,我从未听过有这样的常识。”

“那你今天不就听说过了吗?”泰平眯起了眼睛。

“……”斋藤一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泰平。

泰平摆出如佛般和善的笑容。

总司憋的脸色通红,忍笑忍到肩膀直抖,她当然知道泰平不过是自己想吃西瓜而已,都嚷嚷好几天了。

“抱歉,会带礼物来,但没有西瓜。”最终,斋藤一给出了这样回答。

“为什么!”泰平不满的问,想吃个西瓜就这么难吗?

“因为西瓜太贵了!”斋藤一十分耿直的说。

噗!

总司没忍住笑出了声,但马上捂住了嘴巴。

泰平瞪了总司一眼,又不放弃的对斋藤一说道:“你好歹也是新选组的队长级人物吧,薪俸难道还不够买个西瓜吗?”

“确实足够,但我最近在存钱,所以花销有限?”

“存钱?好端端的你存钱干嘛?”

“娶妻。”

“什么!”泰平大吃一惊,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我要存钱娶妻,有什么问题吗?”斋藤一依旧面无表情。

“不……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想着娶妻的,有心仪的对象了吗?”泰平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明明凶巴巴不苟言笑,竟然一直抱着成家的念头,简直对不起你那双凶狠的眼神啊!

说起来,能接受你的女人,一定是哪位女菩萨下凡吧!

斋藤一轻咳一声,面皮微红答道:“经人介绍,我与一位姑娘见了几面,她不嫌我粗鄙,愿意下嫁于我。我感激,心知如今世道不佳,但身为男子,至少也要让妻子衣食不忧才对,故一直存钱,以期未来。”

喂喂喂,你这家伙未免也太可靠了!

泰平的表情变的十分精彩,只好老老实实献上祝福:“愿你们白头偕老,幸福美满!”之后又无奈的补充道:“西瓜就不用了。”

斋藤一很认真的躬身行礼:“承你吉言,到时还请赏光,来喝杯喜酒。”

“啊,一定……”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

人家都这样努力了,再坑他似乎过分了些。

所以,再见了,西瓜君!

不过说起来……

泰平扭头向总司问道:“我是不是也该找个营生,不然你以后可要受苦了。”

总司耳尖一热,别过脸去:“你上不上进,与我何干?”

泰平嘿嘿笑着,傲娇的总司也很可爱。

“要不我去市场上摆个食摊吧。”

“你行吗?”

“我对料理还蛮自信的,这些天你不也吃的挺开心吗?”

想想平日的饮食,总司默默点头,好心说道:“那好,等明日,咱们便一起……”

一起什么,话未说完,近藤勇就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冲田,你如今状态如何?”

总司一愣,看到对方眼神的一丝急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近藤勇沉默一下,答道:“为了报复池田屋事件,长州藩起兵上洛了!”

“什么?!”

“那群恶徒,狗急跳墙了吗?”总司从病床上跳下,面色中透着苍白,但眉宇间全是坚毅:“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请求归队!”

明日,就此延后。

……

……

剑心在噼柴,原本杀人的手拿着柴刀,一下下准确的分割着木头,虽然有些累,但出奇的轻松。

“让您久等了,夫君。”巴穿着雪白色的和服,披着紫色的丝巾,略略化了些澹妆,如画中之人,散发着惊人的魅力。

剑心微微出神,然后点点头:“走吧,趁着天色尚早,去村子的集市转转。若是晚了,会太热了些。”

“嗯。”

如今已是八月了,他俩来到大津,以夫妻的名义生活在一起。

这里只有一间小屋,地方偏僻,也没有邻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简单又普通,不用再考虑国家大义,也无需担心家族事业,只是单纯的生活,彷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相同的一天又一天,却意外的并不寂寞。

明明是抛弃了世界的隐居生活,又好似拥有了整个世界。

大概是因为幸福就在身边吧。剑心看着双手合十,对着佛像祈祷的巴,眼中有光。

巴抬起头,在剑心的注视下有些脸红,看了看身上问道:“我……有哪里不对吗?”

剑心轻笑一下,拉住了她的手:“接下来有段山路,小心了。”

两人的步伐并不快,但村子很快就到了。

逛了一圈之后,剑心买了一面镜子。

“送给你。”

巴接了过来,将礼物抱在胸前,满足的微笑。

回程的时候接近中午,八月份的天气有些炎热,即使走在山间的树荫之下,也掩盖不住那一丝暑意。

“累了吗?”剑心体贴的说道:“那边有条山泉,过去休息一下吧。”

“嗯。”

泉水潺潺作响,滑过山石,在阳光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我们不妨种点东西吧。”剑心突然说道,脸上还带着微笑。

“种什么呢?”

“萝卜或是青菜之类的,总会有可以种的东西。小时候我经常帮家里的忙,应该没有问题。”剑心兴致勃勃的说完,又缅怀的说:“可惜现在时节不对,不然还可以种些西瓜呢。”

“西瓜?”

“嗯,泰平哥可是非常喜欢吃西瓜呢。”

那个如阳光般的少年吗?巴歪着头,问道:“要提前备些西瓜吗?兄长说过会来做客吧。”

“不用的,泰平哥并不是讲究俗礼之人。”剑心摇摇头:“是上次的事情给你留下的印象吧?其实泰平哥是非常好相处的人,你把他当做一个小孩子来照顾就好了。”

“小孩子?”巴听的满头雾水,无法把那个朗月般的少年与小孩子联系在一起。

“哈哈,总之,不用担心!”剑心笑了一声:“该上路了,天色不早了呢。”

“是。”

两人携手,走向家的方向。

……

……

泰平是个自私的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

他想要一起去,但总司拒绝了。

“这次不比从前,不再是偷偷摸摸的伎俩,而是将刀剑摆在桌面上的拼杀。一旦你出现在战场上,不论怎么选,都必定被打上记号,无法再像池田屋时那般抽身而退,所以……”

所以什么,总司没有说下去,但眼神却告诉了泰平答桉。

总司想要保护他,不想让他卷入那混沌的旋涡。

泰平有领先百年的眼光,知道军队就是纯粹的暴力机关,跟比古说的一样。

“剑乃凶器,剑术乃杀人的伎俩,不论用多美妙的辞藻去修饰,都无法掩盖这个事实。”

军队就是当权者的剑。

他们一旦出现,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对方。

如同刀剑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杀戮。

不论是抢夺还是保护,实现目标的手段都是相同的。

杀人!

所以剑心会内疚,会自责,会萌生死念。

所以比古宁愿躲在山林里烧窑渡日,喜欢瓷器更胜过刀剑。

所以泰平也一直没有自己的剑。

他不惧杀人,但不想杀人。

剑心会为了美好的未来去挥剑,即使满身疮痍,也在所不惜。

比古是真正的出世之人,早就看破一切,如山岗一般不会被外物所动摇。

但泰平呢?

别人眼中的未来,在他眼中都是过去。

将来的世界,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

幕府和维新志士间的争斗,在他看来早有定局。

一切都毫无意义。

参与其中改变历史?

他不具备这样的器量,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他至今的一切,出发点都源自自己。

与那些为了家国大义甘愿献上生命的人不同,他守护的始终是自己眼中的幸福。

天夏泰平便是如此自私。

总司要保护他,他接受了。

他并没有像曾经的电影小说里那样,说着十分帅气的话,然后强硬的跟上去。

因为他的确不想参与其中,不想毫无意义的杀人。接受对方的好意,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幸福。

明明说过要保护对方的,但事关自己的时候,却退缩了。

“我,可真是个自私的人啊。”泰平苦笑着,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皇宫御所传来枪炮的声音,京都的民众都躲在自己家中,而他……

无家可归。

这大概便是自私之人应有的报应。

第二十三章 京都大火 御所方向的战斗结束了,虽然长州藩的军队大多装备着火枪,甚至还有一门大炮,但还是被击退了。

在抛下了四百多具尸体之后,他们开始撤退。

大火突然在京都多个地点同时燃起,然后迅速蔓延开来,大街小巷,寺庙楼阁,统统被火光吞噬。虽然已经是夜晚,但京都的大火如同现代都市璀璨的灯光,连天上的星星都暗澹失色。

是为了阻拦追兵,还是因失败而报复,无人知晓。

史称,禁门之变!

而现实,则是地狱。

此时的建筑大多是木制结构,按照当前的消防水平,想要扑灭这样的大火,绝无可能。

惨叫声,哭喊声,悲鸣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明明前一刻还是寂静无人的街道,现在却凄惨的如同修罗场一般。

“妈妈……妈妈……”小孩的哭喊声吸引了泰平的目光,他扭过头,一栋燃烧的房屋前,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在冲着屋内大喊。

母亲在里面吗?

“求求你们,谁都行,救救我妈妈……”孩子的哭诉声无人应答,因为大多数人正在经历跟他相同的命运。

火舌卷动,一根横梁断裂,在重力的作用下斜斜的掉下,直冲孩子砸去。

泰平动了,冲上去抱着孩子一个翻滚,燃烧的横梁砸在地上,溅起无数猩红的火花,美丽极了。

“没事吧?”泰平看着怀中的孩子,那张小小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无措。

“离远些,这里很危险!”他说完抬腿欲走,但刚迈一步,却被拉住。

是那个孩子。

他脏兮兮的脸上全是泪水,抱着泰平的腿,如同抱着所有希望:“求求你,救救妈妈!”

这样的大火,她早就死了!我进去,也一样会陷入危险之中!

泰平皱着眉,颇不耐烦:“她在哪里?”

我在……说什么?我应该拒绝才对吧。

小孩惊喜的回答:“在二楼,在二楼的房间里!”

“知道了!”泰平冲入火场。

我一定是疯了!

泰平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像他至今也不知道,当年为什么要将剑心抱在怀中一样。

有种东西,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从未感受过的热量扑面而来,黑滚滚的浓烟让人呼吸困难。

泰平抬起衣袖掩住口鼻,找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刚踩上去木板便迸裂开来,从里面勐地窜起数道火苗。

可恶!

他心中骂了一句,只能继续向上跑去,每走一步就有火焰从他脚下升起,如在驱赶着他前进。等来到二楼,整个楼梯更是卡察一声炸裂开来,碎成几片掉入火焰之中。

退路断绝!

泰平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反应,开始在二楼搜寻,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孩子的母亲。她让倒下的柜子压着,被砸晕了过去,又因为这个柜子的保护,火焰还未烧到她的身上。

幸运与不幸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会掉下哪面,谁也说不清楚。

以泰平的力量,抬起柜子轻而易举。

他将妇人背在身上,刚要找地方出去,却觉得脚下一阵摇晃,几块地板崩裂成燃烧的碎片掉入了火海,汹涌的火苗从破开的大洞中“呼”的一下涌出,天花板同时发出“卡卡”的声音,最重的那根主梁在火焰下崩碎,直直朝泰平头上砸落,他急忙想要躲开,却脚下一空,踩碎了地板,陷了进去。

就如同跌落陷阱的兔子般,动弹不得。

绝境!

孩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在大火中一阵摇晃,如一个喝醉酒的巨人。

他想要上前,却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

男人二十多岁,身材高大,双手上全是老茧,大概是习武之人。

“疯了吗?”他大叫着:“房子要塌了,快离开这里!”

“我不要!”孩子哭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哥哥已经去救她了!”

男人脸上显出一丝暗澹,但很快被坚毅取代。

“没人能在这样的大火中活下来,你的妈妈和哥哥都已经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孩子奋力的挣扎。

“混蛋!”男子大骂着,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他们已经死了,但至少你要活下来,连着他们那份一起活下来。只要活着,就一定会迎来希望!”

孩子愣了,脸上是通红的巴掌印,然后哇哇大哭起来。

但,已经不再挣扎。

“好孩子,好孩子!”男子不理解为什么世间会有如此的多的苦难,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笨拙的安慰。

轰隆一声,房子倒下了。

一同倒塌的,还有人们本就为数不多的幸福与希望。

男子转身,用身体将孩子保护,却意外的感觉从身后吹起了一阵清风。

能击退火焰,带来凉爽的风!

“龙巢闪!”

随着一声高喝,已经倒塌的房屋发出闷响,如怪兽痛苦的悲鸣,轰隆爆开一个破洞,木片与火焰四散开来,还有一个矫健的身影伴随其中。

“是哥哥!”孩子大叫。

泰平背着妇人,在烈焰的阻挠中一跃而出,他的衣衫染着火,到处都是星星点点,每走一步都有跳动的火星从身上飘洒下来,如同驾驭着薪火。

少年手中的木棍已经开始燃烧,火焰将手臂包裹,但少年没有松手,而是用它击退了死亡,打开了通向生的道路。

“妈妈!”孩子挣脱了男人的怀抱,向母亲跑去。

泰平将妇人放在地上:“放心吧,她只是晕了过去,会醒来的。”

“谢谢,谢谢哥哥!”

泰平摆摆手,站了起来,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男人,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微笑。

“神谷,你也在啊!”

神谷越路郎无法回答,他看着向自己走来,脸上黑乎乎一片,还时不时从身上飘落火星的少年,突然觉得对方是如此的耀眼,就如同是在火焰中诞生的王者,让他忍不住想要追随与膜拜!

“今晚过后,去我家中坐坐吧,说好的酒宴被各种事物耽搁,内子可是十分愧疚呢。”神谷说道。

“没办法,世道不平,诸事难料,这不是你们的错。”

“总之,你若不来,她便寝食难安。”

“那便明日。”泰平感激不已,又关心问道:“你夫人和小薰没事吧。”

“放心,她们待在家中,大火应该烧不到那里。”

“那就好,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人需要帮助。”

“嗯,我带人去造防火的隔离带。”

“当心。”

“你也是。”

短短的几句,两人便错身而过。

时间并不允许他们停下来叙旧,因为每一秒都有人葬身火海。

泰平一次又一次的出入火场,收获了无数感谢,也见证了无数悲剧。

神谷在京都小有名气,他带领着男人们,将火场外围的建筑拆掉,以免火势蔓延。

但不论是干什么,都有同一个目标,救人。

殊不知,放火的这群人,目的也是救人。

只不过一个救的是当下,一个救的是未来。

可能大人物会说老百姓眼光短浅,见识寡薄。

但如果失去了现在,又怎么会有未来呢?

到底是谁错了?

谁都没有错!

这便是悲哀所在。

如今啊,正是悲剧轮番上演的时代。

第二十四章 托孤 夜很长,泰平不知道自己救出了多少人,但他始终充满力量。

哪里有呼唤,他就出现在哪里。直到他来到了一座道场面前,牌匾被火焰烧毁了大半部分,隐约可见上面书写着“神谷……”二字。

他愣了一下。

这是神谷的道场,不是说大火不会烧到这里吗?

神谷知道吗?他的妻子和小薰又在哪里?

泰平希望一切都只是巧合。

“有人吗?”他大叫着,然后侧耳倾听。

剑客的身体给他过人的听力,一丝微弱的呼喊声传入他的耳朵。

“救……这里有……孩子……”

他二话不说冲了进去。

大火扑面而来,泰平压低了身子,在火焰中寻找着生机。终于在拐角的房间里,发现了目标。

正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神谷的妻子。

“别怕,我来了!”

“我没事,请救我的孩子!”女人说完,才看清了来人的脸,惊讶的说:“天夏君?”

泰平笑着点头:“是我,咱俩可真有缘啊,别担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虽然在笑,但他的心却沉了下去。

一根燃烧的横梁压在了女人身上,泰平试着抬了几下,纹丝不动,大概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而火焰早已布满了女人的后背,可以闻到脂肪焦熟的臭味。

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别管我,天夏君,救小薰,只要救走小薰就好!”女人浑然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心中只有珍贵的女儿。

“我会的,我会把你们俩都救出去!小薰在哪,旁边的房间吗?”泰平满头的汗水,努力的表现出自信十足的样子,给对方信心。

女人的身体扭动了一下,露出了身下小小的空间,一个两岁的孩子静静的躺在哪里,吃着手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用自己的身体撑起了一片空间,即使背上被烈火烧的焦烂也不曾动摇,只为了能给自己的孩子留出生的希望。

泰平愣住了。

他明白了是什么使这个女人能坚持到现在。

“天夏君,拜托了,救小薰!”

是爱!

泰平点点头,想要去抱小薰,不知是力气大了,还是方式不对,小薰剧烈的挣扎哭闹着。由于地形所限,泰平只能伸进去一只手,小薰一乱动,大大增加了救援的难度。

“小薰乖,不哭,不哭!”女人明明正在被炙热的火焰灼烧着,却用温柔的声音唱起了动听儿歌:“鸟儿,鸟儿,笼子中的鸟儿,我们何时能重获自由?鸟儿说,就在那黎明前的傍晚……”

小薰停止了挣扎,呵呵笑着,摸着妈妈的脸。妈妈也笑着,泪水却落了下来。

“坚持住,我会回来救你的!”泰平抱着小薰,咬牙说道。

女人趴在地上,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她就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谢……谢。”

这便是她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小薰之所以哭闹,大概只是不想失去自己的母亲。

……

“神谷先生,这是最后一栋建筑,但风向变了,大火往西北方去了。”

西北方!

神谷一惊,那是道场的方向。

他转头看了一眼,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不管怎样,先把这边的隔离带做出来再说。”

“是!”

……

大火在一夜之后被扑灭了。

或者说,是烧光了所有可以烧的东西,自己熄灭了。

超过三万户的民宅被烧毁,好几条街道彻底化为了灰尽,整个京都尸横遍野。

如果不是神谷带人在第一时间造出隔离带,这个损失还要更大。

但迎接这位英雄的,却是破败的家和妻子的死讯。

泰平抱着小薰,一身狼狈的向神谷传达了这个消息。

神谷坐在地上,没有哭,只是叹气。

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他如垂暮的老人,浑身被死气环绕。

这是无法哭出来的悲伤与自责。

而他只是数万家庭中的一个。

仅仅一个晚上,有人就失去了所有。

京都大火震惊全国,幕府也策动天皇下诏,准备发动征讨长州藩的战争。

但能怎么样呢,死去的人终究是活不过来的。

总司倒下了,不是在激烈的战斗中,而是在看到了满目疮痍布满灰尽的京都之后。

“我们拼上性命战斗至今,到底有什么用!?”

说完这句话,她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这个曾经以一敌百的剑客如今只能躺在病床上,每日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当中,唯一醒来的时候也是咳嗽不断,连呼吸都好像在受刑一般。

“大概是死在我剑下的亡灵化作恶鬼,要拖我下去呢。”金发的少女面色惨白,开了个玩笑。

“吃了药休息吧,总会好起来的。”泰平只能这样回答。

总司笑了笑,咽下苦涩的药水,闭上眼睛:“是啊,多休息,总会好的。记得你下午跟神谷有约,去吧,别管我,我一睡着,大概就要到明天才能醒来。”亦或者,再也醒不来?

泰平点点头,但没有离开,就静静的陪在她身边,等她进入梦乡,才悄悄起身,轻轻带上了门。

街上依旧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到处都传来隐隐的哭声。

神谷的道场还幸存了一小部分,他带着小薰住在里面。

泰平进了门,神谷已等候多时,向他扔过了一件东西。

他接住了,是一把竹刀。

“来一场吧。”神谷摆出了架势:“约好要切磋一下的,你先攻!”就跟当年一样。

泰平点点头,当头一剑噼了过去,速度不快,仅仅是普通的等级,以神谷的水平,躲开还是格挡,不过是一念之间。

但他猜错了,神谷既没有躲闪,也没有抬剑格挡,而是高举双手,相互交叉,以手背挡下竹刀的攻击,然后踏前一步,闪电般用刀柄直戳他的喉咙。

泰平也没有躲闪,因为刀柄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

神谷收了架势:“先是格挡,乃至高防御,名为止刃;再是进攻,乃至高攻击,名为抄刀。这便是我创立的神谷活心流的最高奥义。”

他说完,丢下竹刀,扔过来一个葫芦:“来,喝酒!”他知道,以少年的天赋,只要看过的剑法,就没有学不会的。

泰平拔掉塞子,甘醇的美酒顺着喉头流下,进到肚子中好似有一股暖流。

“好酒!”他称赞了一句,又问道:“你不喝吗?”

神谷并没有准备自己的那份,他摇了摇头:“不知为何,自从那晚过后,我就再也尝不到酒的滋味。”

若是酒如水一般寡澹无味,那一定是饮酒的人有了问题。

他指了指葫芦说道:“这是内子特意为你准备的。听说你爱饮酒,她便专门去城外酿酒的村子买的;葫芦是她亲手栽种,这是样子最漂亮的一个。若是天气好,本打算将酒宴摆在葫芦藤下……不过,那里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过来。”

“不,不是你的错。”神谷摆了摆手:“是她福薄。”

空气沉默下来。

神谷发了一会呆,然后突然回神过来,歉意的说道:“抱歉,说了让人不开心的事情。祈园祭还像是昨天一样啊,记得当初你还跟她定下约定吧,可惜酒宴没有了,只有刚才的切磋。”

泰平摇摇头:“那不叫切磋,是托孤才对。”

“……”

神谷苦笑了一下:“被你看出来了吗?还请不要拒绝,小薰只有托付给你,我才能够放心。”

“你要干什么?”

“我报名参加了军队。”

“目的呢,复仇?”

“不,只是不想让世人再经历跟我一样的痛苦罢了。”

一柄竹刀丢在了神谷面前。

“拿起它!”泰平说道:“抛开所有,像个男人那样,来打一场吧!”

“我现在没心思……”

话音未落,竹刀就带着风声打了过来。

“啪!”

清脆的交击声。

神谷下意识格挡了泰平的攻击。

短暂的沉默之后,声音再度响起,越来越快,如夏日里的雷雨,打在人们的心头!

第二十五章 所谓男人 快速的攻防在激烈的进行着,明明只是竹刀却散发着凛冽的剑气。

“不是放弃了一切吗?不是连小薰都不要了吗?为什么还要拿起竹刀!”泰平嘴上问着,手中攻击不停。

神谷咬着牙,双目赤红,状若疯狂,堪堪抵挡着攻击。他的剑术不差,也是少年成名的天才,但此刻却被牢牢压制着,别说进攻,连防守也是摇摇欲坠。

他若是百里挑一,那泰平便是天下无双!

“放弃吧!”泰平说:“放下刀剑,带着小薰一起,去乡下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等世道好了,再出来也不迟。”

对啊,既然无法抵抗,为什么不退缩?就算为了小薰,变成懦夫又怎样?

但为什么……自己始终无法松开手中的竹刀?

“啊!”神谷大喝一声,强攻上来,却被泰平一剑抽飞出去。

虽然只是竹刀,但中剑的部位却火辣辣的,犹如被割开了皮肤一般。

神谷躺在地上,大口的喘息。

“看看你自己,是如此的弱小,什么也做不到,为什么还要抗争?”泰平再次质问。

神谷翻身起来,拿着竹刀再一次冲了上来。

泰平手中的竹刀如鞭子一般,划出漂亮的弧线,再一次将他抽飞出去。

“自责?”

“内疚?”

“悔恨?”

“不甘?”

神谷一次次的站起,又一次次的被击倒,如此重复着,直到他再也站不起来为止。

“你什么都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懂我现在的感受!”他躺在地板上大声叫喊着。

“那就告诉我!”泰平也同样大喊道:“用你的剑告诉我!”

“啊!!!”

神谷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再一次冲了过来。

两人又战在一起。

“你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

竹刀抵在一起,两人在互相僵持。

“我明白,我明白,我全都明白!你的剑在动摇,它早已告诉了我答桉!因为妻子的去世,你被打垮了!你想要逃避,想要惩罚自己,加入军队只是个借口,对吧!”

“不是……”被说中心思的神谷一个愣神,然后又被一剑抽飞了出去。

“痛苦吗?难过吗?悲伤吗?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无需掩饰也无需羞愧!”泰平停止了进攻,用剑指着对方,大声的说道:“但所谓男人,就是能默默的承受,还支撑起这一切的存在!”

“所谓男人,就是受尽了痛苦与折磨,还能用微笑迎接家人的存在!”

“所谓男人,就是被压弯了腰,也要咬牙坚持,等待反弹的存在!”

“所谓男人,就是再苦再累,只要一杯浊酒就会重振旗鼓的存在!”

“而你,就是这个男人!”

“……”

神谷呆呆的躺在地板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

泰平扔掉了竹刀:“小薰我会带走的,你放心吧!”

当他抱着小薰出来的时候,神谷站在了门口。

“泰平,等我从战场上回来,陪我喝一杯吧。”

少年摆摆手,走远了,只留下一句话。

“到时,我来做东。”

男人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鼓励。他们往往三言两语就会热血上头,像个傻瓜。

但又傻的可爱。

神谷看着泰平离去的背影,小薰伸着手,离他越来越远,他流着泪,却在微笑。

“爸爸会为你打造一个幸福的时代,到时我们一起去祭拜妈妈,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带上她最喜欢的白糖糕……”

神谷越路郎加入了军队,以丈夫和父亲的身份,不再是自我放逐,而是背负起了责任。

……

……

大津,宵里山下。

剑心正在锄地,巴用毛巾包裹长发,在已经开垦好的田地上栽种菜苗。

“哎呀,真勤劳啊!”

轻快的声音让两人抬起了头。

泰平站在不远处,笑眯眯的看着他俩。他本人风尘仆仆,腰间别着一把长剑,还挂着一个葫芦,更让人在意的是,他肩头还坐着个小孩子,正一边抓着泰平的头发,一边瞪着圆滚滚的眼珠打量两人。

“按照约定,我来找你们玩了!”

少年说着走了过来,肩膀上的小孩子上下起伏着,但一点也不慌张,反而呵呵直笑,应该是早就习惯了这个特殊的“座位”。

“怎么,不欢迎吗?我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泰平看着发呆的两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剑心和巴回过神来,忙说道:“不,十分欢迎!”说着丢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

“喏,拜访的礼物!”

泰平递给巴一尾肥大的青鱼:“在路上的清泉里抓的,十分新鲜,晚上就吃它吧。”

“啊,十分感谢。”巴连忙接了过来。

泰平解下腰间的刀,靠在门边。剑刃与剑鞘撞击的声音让剑心一愣。

“真剑吗?”

“嗯,因为有些用,所以向朋友借的。”泰平没有掩饰,大大方方的回答道:“据说是名剑呢,不过我不大懂这些就是了”

剑心看着剑柄处铭刻的十六片花瓣……是菊一文字,的确是名剑。但对泰平哥来说,是不是名剑意义不大,与其关心剑的本身,他更好奇泰平要用剑来做什么。

在他的印象中,这是兄长首次刻意的使用真剑。

“雪代姑娘,请拿三个碗来。”泰平解下腰间的葫芦放在桌上:“今天算你们有口福,让你们尝尝好东西。”

拔掉塞子,剑心抽了抽鼻子。

“酒?”

“好香。”巴先是赞叹,然后接过了葫芦,替三人斟酒。

一口下肚,三人都露出满足的表情。

“真是好酒。”剑心赞道。

巴也点头:“十分的香醇呢。”

泰平有点得意:“那就再来一杯。”

“这酒是哪里买的?”巴好奇的问道:“若是不远,我回头也去买些。”

“不远,就是东边村子里买的。”

“村口那家酒屋?”

“嗯。”

巴犹豫了一下:“那家的酒我们喝过,似乎不是这个味道。”

泰平笑着说道:“酒一般,但装在这个葫芦里,就会变的美味。”

“还有这等奇事?”剑心奇怪的说道:“这个葫芦是?”

“别人送给我的,我可是非常感谢她呢。”

“泰平哥喜欢喝酒,这葫芦确实正对你的胃口。”剑心点了点头。

“是啊,所以我就想,人家送了我这样的好东西,我也要给个回礼才是,你说对吧?”

“的确应该回礼,泰平哥想好要送什么了吗?”

泰平眯着眼,看了看靠在门边的菊一文字。

剑心和巴感到皮肤上微微刺痛……是杀气。

坐在他怀中的小孩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杀气消失了。

“啊,又哭了。”泰平一副头痛的模样:“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又想要喝酒了对吧。”

他把小孩抱起,用指头沾着酒,递到对方的嘴边。

小孩抓着他的手,使劲砸吧着酒水。

巴吓了一跳,焦急说道:“怎么可以给这么小的孩子喝酒啊?”

泰平笑着解释道:“没事,别看这孩子年纪小,可是十分爱喝酒呢,每次她一哭,只要喝点酒,立刻就老实了。你看,今天也不例外!”

小孩脸上红扑扑的,还打了个嗝,缩在泰平怀中,沉沉的睡去。

这根本就是喝醉了好吧!

“啪!”

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面色严肃。她抢过孩子,浑身散发这莫名的气场,严厉的说道:“怎么可以这样带孩子,兄长你实在是太过粗心了,在你没有被我认可之前,请务必把孩子交给我!还有,不许再给她喂酒了!”

巴说完,便抱着孩子坐到一边,轻轻哼着歌,拍打着孩子的后背,散发着母性的魅力。

“剑心!”泰平抓着剑心的胳膊,泪眼婆娑的哭诉道:“你媳妇刚才凶我,你要替我做主啊!”

剑心哭笑不得,可一边是媳妇,一边是兄长,该如何选已经无需多言:“巴也是关心孩子嘛,泰平哥你别介意。”说完又好奇问道:“说起来,这孩子是?”

泰平一脸自豪:“我闺女,可爱吧!”

剑心瞪大眼睛:“你已成婚了吗?连孩子都这么大了,她母亲呢?”

“她母亲啊。”泰平又饮下一杯,苦笑说道:“死掉了。”

“什么?!!!”剑心大吃一惊,愤然问道:“是何人所为?”

“是维新者。”

现场就此安静下来。

第二十六章 九头龙闪 “这孩子是叫神谷薰吗?”巴看着怀里熟睡的小薰,泪眼汪汪的说:“小小年纪便失去了母亲,父亲又离她而去,真是太可怜了。”

泰平将神谷一家的故事告诉了剑心二人。

剑心则更注重另外一件事,他脸色难看,喃喃说道:“竟然在京都放火,若是桂先生还在,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泰平挑挑眉毛:“你对那家伙很有信心嘛。”

剑心没有否认:“虽然现在有很多人是打着维新的名号在谋取私利,但长州藩中还是有人真心的想要改变世道,桂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那么也就是说,还有些人并不是真心喽?”

剑心沉默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泰平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拉着剑心来到屋外,从地上捡起两根木棍:“好久没考校你的功夫了,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剑心一点不觉得奇怪,若是泰平哥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才是怪异的事。

他接过木棍,也是升起几分战意,上次被结结实实揍了一顿,他可是想要‘报仇’很久了。

“当心,泰平哥!”

“放马过来!”

剑心起手就是龙槌闪,势大力沉,再也没了往日轻浮躁动的样子。

“呵呵,成熟了不少呀,果然是成家的人。”

泰平双眼中放出兴奋的光芒,他舔了舔嘴唇,踏前一步,却又摇了摇头,压下心中进攻的念头,退了回来。眼看木棍挥落头顶,他才勐的出手,就听啪的一声,剑心只感手上一阵大力传来,险些拿捏不住手上的木棍,被打的一个踉跄退后了几步。

再看泰平,却是站在原地,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剑心愣了,他刚才甚至没有看清兄长是如何出手的。

泰平勾勾手指:“别发呆,再来。”

剑心咽了口吐沫,全力防守的泰平哥吗?

有意思!

就让你看看,我这些日子以来的领悟吧!

他跳了起来。

“龙槌闪!”

同一招吗?泰平手中棍影一闪,格挡开来。

剑心露出一丝得逞的表情,然后左手推在了木棍之上!

“龙翔闪!”

泰平略感意外,但也没有慌张,仍是神速的挡下了进攻。

剑心毫不气馁,踏前一步左旋。

“龙卷闪,束风!”

格挡!

接着右旋。

“秋雨!”

格挡!

空翻当头一击。

“疾风乱雨!”

再次格挡!

短短一秒之内,剑心打出行云流水的五连击,而泰平则滴水不漏的将其挡下。大概没人能想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竟会有两位绝世剑客手持木棍,进行着如此精彩的对决!

“五龙连闪!”

这原本是泰平独创的绝技,却被剑心使了出来,他有些恍忽,但更多的是欣慰。

没错,剑心也是远超常人的剑术天才,只不过是被自己的光辉所掩盖了而已。

这样也好,能早些上路也不一定。

剑心没再抢攻,这本就是师兄弟之间的切磋,并非生死相搏。

他有些泄气:“可惜,即使这样也攻不破泰平哥你的防御。”对方的全力防守之下,只怕连子弹也飞不进去吧。

“别气馁,看过一次就学会五龙连闪,你已经相当厉害了。”

剑心看向泰平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幽怨:“可不仅仅是看过,而是结结实实用身体品尝了到了其中的滋味。”

“哈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男人可不能小肚鸡肠。”

剑心能说什么呢,只能继续用眼神发出无声的控诉。

泰平干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既然你能学会五龙连闪,应该也明白了它构成的原理吧。”

“嗯,五龙连闪应该并不只是龙槌、龙翔和龙卷闪的固定组合,我感觉飞天御剑流的所有剑法都可以根据不同情况随意搭配,往往能发挥出远超以往的威力!”说到剑术,剑心也是兴致勃勃。

泰平点头:“不错。这么短时间能想到这一层,看的出你用了心。但你有没有想过更深一层,或许你可以更大胆一点。”

“更深一层,大胆一点,什么意思?”剑心不解。

泰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问你,剑术的基础是什么?”

“基础?”剑心一愣,拿着木棍,做出最基本的持剑动作,然后一下下的噼砍着。

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刺、右刺、左切上、右切上、逆风、刺突剑!

“这九个方位便是所有剑术的基础,不论什么招式都是从它们演化而来。”剑心的动作十分标准,可以看出他在基本功上下足了的功夫。

“很好。”泰平满意的点点头:“所谓剑术,不过是人类搏斗的手段。而搏斗的最终目的,就是击倒对方,想要击倒对方,首先就要击中对方。所以不论是剑术、拳法还是其他,最重要的便是命中率。不管是华丽的招式,还是优美的套路,若是打不中对方,便是白费力气。”

剑心点头,静待下文,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新奇的理论。

“飞天御剑流最大的依仗是什么?”泰平问道。

“神速!”剑心脱口而出。

“不错。抛开一切花里胡哨的技巧,配合飞天御剑流的神速,你能想到什么?”

剑心略一思索,恍然大悟:“以飞天御剑流的神速,在一瞬间打出针对九个部位的斩击,必定能让对手防无可防,躲无可躲!”他一脸兴奋大喊,可很快又变成了疑惑:“但以人类之力,真能做的到吗?”

泰平竖起了手中的木棍:“飞天御剑流,正是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的剑法!”

话音落下,少年出手,他一刹那斩出九剑,凛冽的劲风瞬间笼罩了剑心全身,没有高明的技巧,仅仅是再普通不过的斩击,但剑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如泥胎木偶般一动不动,甚至连抬手反击都做不到。

因为太快了!

虽然隐约能看见,但身体完全无法跟上!

超越人类极限的神速斩!

泰平点到为止,只在他身上留下了九道微不可见的伤痕。

“这是什么?”剑心的话音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泰平收了架势,得意说道:“这当然是我们飞天御剑流的剑法啊。”

“是我下山之后,师父教你的吗?”剑心如见识了新玩具的小孩一般,兴奋的追问着,或者说这才是他的真性情,不是为了杀人的伎俩,只是单纯的喜欢。

“师父并没有专门教过我,只不过有一次我见到他随手用这招去清理倾倒在大道上的巨树,所以便记下了。”泰平想起当时的情景,脸上表情又一次变得相当精彩。

“随手……?”剑心一脸呆滞:“用这样的绝技吗?”

“是啊,我们的师父就是这么一个将大招当做平A使用的怪物。”

剑心没听懂,但大受震撼。

“这招的名字是……?”

“九头龙闪。”

第二十七章 平凡之家 结束了切磋,泰平和剑心回到屋中,巴微笑着递上擦手的毛巾,小薰在床上爬来爬去,饭桌上是朴实平凡的饭菜,炉火上的鱼汤翻滚着,扑棱扑棱冒着热气,散发着扑鼻的香味。

“哈哈,这便是家的感觉吧,你这小鬼,还真是让人羡慕啊!”泰平勒着剑心的脖子,引得对方一阵求饶,小薰在巴的怀里发出哇哇的喊声,似乎在给泰平加油。

“来,干杯,算是我为你们新婚的祝贺!”泰平举起了酒杯,三人一饮而尽。

他尝了口饭菜,赞叹说道:“好吃!巴,你的手艺可真不错。”

“过奖了,兄长喜欢就好,还请多吃一点。”巴谦虚的说着,但脸上也露出几分喜意。虽然她的年纪比剑心和泰平都大几岁,但出嫁从夫,所以也称泰平为兄长。

内敛且有礼,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大和抚子嘛。泰平这样想着,又看了看老老实实在巴的怀中等着喂食的小薰,一副不甘心的模样说道:“而且带孩子也很有一手,不过才刚见面,就粘上你了,明明我都带着她生活了那么久,真是个小白眼狼!”

剑心在一旁吐槽:“因为泰平哥你根本不会带孩子啊,小薰不粘你才是正常!”

“什么啊!”泰平不服:“你个臭小子还不是我带大的,我怎么不会带孩子了?有一次你吃了山上的毒蘑孤,要不是我及时给你喂下草药,你早就去西天了好吧!”

“你还好意思说这事,当时是你非让我吃那个蘑孤的吧。而且后来师傅也说了,草药是治风寒的,根本就不对症,我能活过来,完全是我自己命大!”

“嘁,不知好歹的家伙,一点也不如小时候可爱。”泰平撇嘴:“还是那个总跟在我屁股后面‘泰平哥、泰平哥’叫的剑心好。”

剑心也不甘示弱:“我也觉得小时候那个温柔体贴的泰平哥最棒!”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扭头:“哼!”

巴哭笑不得,明明两人都是天下少有的绝世剑客,但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家母早亡,我弟弟就是我一手带大的,所以对于照料孩子,我也算有几分心得。”她谦虚的说道,算是打了圆场。

“你还有一个弟弟啊。”泰平又看了看这间不大的房间,整洁且温馨,还有几瓶装饰用的花:“你还会插花吗,这已经算是艺术了吧?家里给你请的老师吗,不知你是哪里人?”

巴颤抖了一下,愣住了。

剑心轻咳一声:“泰平哥!”

“啊?哦哦!”泰平也反应过来,连忙双手合十说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要问这些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不用回答。”

“没关系。”巴摇了摇头,将剥好的一块鱼肉喂给小薰,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有些尴尬。

“那什么……我自罚一杯!”泰平说着一口干了碗中的酒。

剑心看了巴一眼,也端起碗:“我也来陪一杯好了。”

巴微垂着头:“我酒量不好,再喝恐怕就要醉了。”泰平苦笑,刚想正式的道个歉,却见雪代巴端起了酒盏,轻轻的说道:“不过都是一家人,若是喝醉了,想必兄长也不会笑话我才是。”

一家人吗?

剑心弯起嘴角,三人的酒盏碰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气氛又变得融洽。

晚饭吃了很久,或者说饭很快吃完了,但酒却一直在喝。

泰平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总司和神谷的事情,始终牢牢压在他的心头。

他也需要释放,所以他喝醉了。

“小薰,小薰,来让我抱抱!”他向小薰伸出了手,比起对方,似乎他才是一个求关心的孩子。

小薰此刻吃饱喝足,有些犯困,看见那熟悉的黑发,似乎想要回到自己的“床”上,嘴里发出含湖不清的声音,哇哇向泰平爬去。

地上是稻草编成的垫子,倒不担心硌伤了她,巴也放心的松开了手,微笑的看着她笨拙爬行的样子。

房间不大,甚至可以说狭小,所以要到泰平那里,就必须经过剑心。小薰也不怕生,直直就冲剑心身上爬去,似乎想要翻越这座高山。反而剑心特别紧张,两只手放在身前,生怕她不小心摔下去。

出人意料的,小薰竟然坐在剑心身上不走了,抓着剑心的红色头发,哇啦哇啦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像早就认识剑心一样。

“这孩子似乎很喜欢你呢,大概是缘分吧。”巴笑着说道。

泰平则一脸羡慕,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小白眼狼,白疼你那么多天!”

剑心有些得意,看到泰平哥吃瘪的机会可不多,刚要放两句“豪言壮语”,却突然浑身一抖,僵硬的跟快石头一样。他嘴角直抽,无奈的说道:“我感觉身上热乎乎的,她是不是尿了?”

“哎呀,还真是。你别动,等她尿完再说,免的吓到她,对身体不好!”巴连忙说道。

“好、好吧。”剑心哭丧个脸,乖乖的一动也不敢动。想他堂堂刽子手拔刀斋,何时受过这样的罪,这个叫神谷薰的小丫头,难道是他的命中克星不成?

泰平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哈哈大笑着说道:“干的好,小薰,加油!”

剑心一脑袋黑线:“泰平哥你就别再落井下石了!”

“我不,我就要落井下……呕!”话未说完,他便华丽丽的吐了。剑客的身体,在某些时候也并非十全十美,比方说现在,嗅觉就太过灵敏了,而小孩子的味道,有时候真的十分不妙。

巴惊呼一声,连忙拿了个盆子递给泰平,还上前帮他轻拍后背。

剑心刚想笑,却鼻子一抽,只觉头皮发麻:“那什么,小薰她好像不光是尿了啊!巴,救命啊!”

“呕!”泰平抱着盆子,一边吐一边鬼哭狼嚎:“呜呜呜,我想空调,我想烤串,我想上网……”

上网是什么?剑心不知道,他现在只想上吊:“巴,巴你快来啊,我感觉黏湖湖的已经流到我身上了呀!”

“啊,就来就来。”巴也是一阵手忙脚乱。

一时间,鸡飞狗跳。

虽然平凡,但是幸福。

这就是家。

第二十八章 各自的道路 巴的家务满点,手脚又利索,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把烂摊子收拾的妥妥当当。

泰平躺在床上,小薰趴在他身上,两人都睡的很香。

剑心站在屋外,看到巴出来,接过她手中的洗衣盆和脏衣服,两人一同向河边走去。

“今天真是多谢了,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剑心走在前头,开口道谢。

巴摇了摇头,又想起剑心看不到,便说道:“没什么,并不是太费力的事情,而且……”

“而且?”

“我挺喜欢这样的生活。”

“是吗?”剑心明白她的意思,比起当初在京都的日子,现在的务农生活,或许便是大多数人们一生的追求了吧。

简单,宁静,快乐。

他抬起了头,看向空中的明月,微笑着说道:“已经快入秋了吗?日子过的真快呀,好久没有欣赏过中秋时节的月亮了。”

巴用手将头发抚到耳后,也抬起了头:“傍晚的时候,我倒是欣赏了路边的茜草。”

茜草,不过是野草的美称罢了,或许有点药用价值,但效果大多也只是心理作用。

欣赏这种植物,有什么意义吗?或者说,这种植物,值得欣赏吗?

剑心突然想起泰平对他说的话。

“生活中并不缺少美,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

明月始终是美丽的,但他却不曾想要去看。

茜草随处可见,巴却愿意花费几分钟的时间,停下脚步去观看,于是那便成了美。

我真的错过了许多的东西,而她是在提醒我吗?

剑心中生出一丝感激。

巴继续轻声说道:“今后不知道会怎样,我们又要在这里生活到什么时候呢?”

日子虽然美好,但两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无奈之举。

在敌人的威胁下,他们却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生活。

莫名的讽刺,有些可笑。

剑心沉默了一下,答道:“我想,我们还要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在这之前……”请享受现在的时光的吧。

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但巴却明白了,她默默的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前行,距离目的地,还有些路程。

“说起来,你从来没问我呢?”走了几步,巴突然开口。

“嗯?”剑心没听明白。

“关于我的身世来历,你从来没问过。”

“还在想刚才泰平哥的事情吗?”剑心摇了摇头:“他没有恶意,刚才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并非是对你有所怀疑。”

“不,我是说你,你不会怀疑我吗?”巴拉住了剑心的衣袖,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为什么我那晚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我要留在小荻屋,为什么我要跟你一起来到大津……这些,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吗?”

剑心慢慢的转过了身,十分认真的说道:“其实对于你,我真的很抱歉,明明是一位如此出色的女性,却要跟我这种人生活在一起。虽说是为了隐瞒身份,但以夫妻的关系生活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对你的来历,我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如今这个世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这并不奇怪。我不会因此而怀疑你,只是感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让生活更好一些,保护你不再受到伤害而已。所以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了,再说出一切吧,我会十分荣幸有这个资格来倾听。”

巴松开了剑心的衣袖,浑身颤抖着,用略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你,真的是很温柔呢。”

“是吗?”月夜下虫鸣纷纷,剑心微笑着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

“但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成为刽子手,为什么要杀人呢?”巴的问题中似乎包含着无尽的痛苦。

剑心愣了,笑容消失,然后轻叹一声。他继续向前走去,巴跟在后面。

“我曾遵循着飞天御剑流的宗旨,为使他人幸福而仗义挥剑。可笑的是,当时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幸福为何物,还大言不惭的说要保护它,现在想来,我还真是自负。”

“在这里的日子很辛苦,打水,种田,修葺房屋,防御野兽,每一样我都要竭尽全力。但与你在这里的生活,却让我明白了所谓幸福,并不是用嘴随便说出来的词语,而是要经过努力与艰辛,才来之不易的收获。它是如此沉重,压在我的肩上,让我喘不过气,又是如此轻松,能让我获得力量,去完成一个又一个的目标。”

“我也迷茫过,一直以来我是为了什么在战斗,今后还是否要继续战斗下去。这个问题,我现在已经得到了答桉。”

“我会继续战斗下去,既是为了我想要保护的人,也是为了死在我剑下的人。”

“但是,当新时代来临之后,我将不再杀人,我会找到一条不杀人也能守护幸福的道路,用尽一生来偿还我犯下的罪孽!”

巴的眼泪不知何时布满了美丽的脸庞,她无法言语,摸着衣带中那柄短刀,看着前面那个身影,浑身都在颤抖。

为什么,你要这么温柔。

她突然明白了剑心当初在居酒屋中说的那句话。

“若是对要杀的人太了解,会下不去手。”

她,或许不该接近剑心。

她,或许无法下手了。

清晨。

泰平捂着脑袋起床,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

剑心刚好从旁边路过,他便拉着对方说道:“头好痛,帮我捏两下。”

“不要。”剑心毫不客气的回答,然后亮了亮手里的刀:“我要去噼柴,没工夫照顾你。”

泰平:“混蛋小子!”

“我来吧。”巴走来说道:“我学习过一些按摩手法。”

泰平连忙道谢。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剑心,泰平向雪代巴问道。

“什么?”

“只一个晚上,那小鬼的眼神就完全不同了。”泰平弯起嘴角,带着几分欣慰说道:“之前还是一个迷途的孩子,如今却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是啊,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但我呢?

巴向自己提问,却无法得到回答。

第二十九章 剑道 两道身影在互相进攻,他们手持简陋的木棍,用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战斗着。

砰、砰、砰、砰、砰!

五次清脆的撞击声之后,剑心后继无力,而泰平却攻势不停,又是连挥四下,将剑心击飞出去。

“休息一下吧。”泰平扔了木棍,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口:“有时候,欲速则不达。”

剑心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有些不甘的问道:“为什么始终只能斩出五剑,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我说过的,练剑,就是磨练自己的身体。”泰平说道:“而所谓身体,是由精神和肉体两部分构成。你迟迟无法学会九头龙闪,肯定是这两方面出现了问题。”

“两方面都有问题?”剑心有些不信。

泰平点头:“先说精神,你如今少了当初的那份急躁,这是好事。但也失了锐气,相信不用我说,你也能发现自己的剑气在不断的衰落吧。”

剑心一愣,然后无奈的点头,有些落寞。

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力下降乃是致命的打击,他能沉得住气,已经算是性格坚毅之辈了。

泰平轻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别摆出这幅表情嘛,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

“预料之中?”剑心一脸不解。

泰平点点头:“你这样的年轻人,心智不定,最容易受外物影响,所以比古才不同意你下山。之前不论你坚持的是对是错,那都是你挥剑的动力。如今你选择放下过去,自然也就没了动力,实力下降不是很正常吗?”

“可我已经找到了新的目标,我也打定主意要为此而奉献一生,为什么还不能恢复实力?”

“若是喊两句口号就可以念头通达,岂不人人都是一流剑客?目标可以随便选,但新的动力却不是说有就有,这需要很长的时间积淀酝酿,又或者……”

“或者什么?”剑心急切的问,他恨不得立刻就能恢复实力,一分钟也不愿等。

“或者是发生些让你难忘的事情,刺激你的精神,才能加速这个过程。”泰平摇了摇头:“但要令剑客难忘,我能想到无非是‘生离死别’四个字,我觉得还是不要发生为好。”

剑心沉默了。

生命与剑术,孰重孰轻?

“好了,别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泰平的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就算你能获得新的动力,实力恢复了,也不见得能立刻学会九头龙闪。”

“为什么?”

“因为肉体。”泰平回答说:“我一直以为你跟我都拥有‘剑客的身体’,但下山之后的种种经历才让我明白,其实不是。”

“不是?”剑心奇怪道:“我的身体远超常人,怎么会不是?”

泰平摇头:“并非你不是,而是我不是。”

他本以为自己与其他剑客一样,有着过人的体魄,虽不普通,但也并非罕见。但下山一年多的种种遭遇,让他渐渐发现了自己的不同,而教剑心剑法的这几天,更是让他确认了这一点。

仔细想想的话,这幅身体从小到大,从未得病,连咳嗽一声都不曾有。

自己的非人之处越来越多,他也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极限!

至少目前的范围内,还远远未达到极限!

但剑心则不同,他拥有剑客的身体,但再怎么说,还是遵循着人类的定义。

所以,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剑心,也无法将自己的成果在剑心身上尽数复刻。

“你的身体太年轻了。”泰平说道:“不论肌肉还是骨骼,都没有发育完全。按我的推测,你在二十五岁左右会达到体能的巅峰,那时候才是你学习九头龙闪的最佳时机。”

“二十五岁,十年之后吗?”剑心今年十五,他摇了摇头,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

“既然说到这里,我还有件事情要提醒你。”泰平又说道:“是关于飞天御剑流。”

“什么?”

“你其实并不适合飞天御剑流,它对身体的负担太大了。”泰平严肃说道:“虽然你也拥有剑客的身体,但飞天御剑流对你来说还是过于勉强。真正能驾驭飞天御剑流剑术的,大概是要像比古那样的魁梧大汉才行。你太瘦弱了,为了你自己的小命,今后最好尽量减少使用飞天御剑流的次数。”

“不使用剑术,那我岂不是一无是处?”剑心苦笑了一下,然后不死心的问道:“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我并没有何种不适。”

“庆幸吧,那是因为你还年轻,身体的修复力大于损耗力,所以才感觉不到。一旦你年纪大了,身体机能下降,到时就有你受的了。”泰平看着远方,轻声说道:“好与坏都是一体两面,万事万物都不例外。不光剑术,还有权利。”

两者都需要控制。

巴来了,带着一个消息。

“饭塚先生来了!”

剑心一愣,点了点头:“我这就回去。”说完便当先向家中跑去。

泰平走了上来,按在巴的肩头。

“你在颤抖,为什么?是害怕吗?”

巴心中一惊,想要挣脱,却被牢牢按住,只好强自说道:“害怕?我害怕什么,又为什么要害怕?”

“当然是害怕剑心会重新变回那个刽子手。”泰平松开手:“但即使剑心变回了刽子手,也依旧会温柔的待你吧,所以你不应该害怕才对。”

巴在后退,而泰平步步紧逼,直到她背靠大树才停了下来。

泰平看着巴的眼睛:“所以,你并不是害怕剑心改变,而是剑心改变会让你做出某种决定,对吧?”

巴浑身一颤,扭开了头。

“看来我是说中了。”泰平的手捏着巴的下巴,摆正了她的脸,两人的目光又对在一起。

“巴,我能看出你是一个好人。可如今这个世道,即使好人也会做出一些坏事。”泰平认真的说:“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来干什么,但你我都明白,你和剑心已经无法分开了。所以,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好吗?”

巴很温柔,却并不软弱。

她没有退缩,而是坚定说道:“有些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有些错,也必须要用生命才能偿还!”

“呵!”泰平笑了。

巴恼怒道:“您在笑话我吗?”

“抱歉抱歉。”泰平连忙摆手:“我是高兴呀,原来你早就放弃了打算,看来是我太过敏感了!”

“才没有!”巴冷冷的说道:“我才没有放弃!”

“别再装了。”泰平笑着说道:“敢在我面前说出‘用生命去偿还’的话,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暴露自己的意图,激怒我,然后再让我杀了你,对吧?”

“我……”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现在你宁愿死在我的剑下,也不愿伤害剑心,真的很谢谢你!”泰平行了大礼,诚心诚意说道:“如果是遗憾,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去弥补;如果剑心犯了错,就让他用后半生去偿还。不要总想着用死来终结一切,这个世道天天都有人死,不缺你一个。何况连死都不怕,你还怕活着吗?努力的活下去吧,只要活着,就总有找到幸福的那一天!”

巴的眼泪如决堤的泪水,她颤抖着哭诉:“我,我不能……我必须……他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成为刽子手?你们都在逼我,都在逼我!”

“除了你自己,没人能逼的了你。顺应自己的心,大胆的去做吧!”泰平将木棍紧握横在两人面前,如同握着足以斩断一切悲剧与宿命的神兵:“就算选错了,我也会把你拉回来!这就是我,天夏泰平对你的承诺!”

巴泣不成声。

人的一生会做无数选择,有对有错,充满了恐惧。需要的,正是一个能将你从错误中拉回来的人。

泰平决定当这个人,他认为,剑心与巴就代表了希望,是美好。

他要保护这份美好。

这便是他的剑道!

第三十章 跨海斩鲸 饭塚与剑心对坐屋内,面色凝重,他带来的消息并不好。

京都大火后,长州藩内的保守派占了上风,他们想要讨好幕府,便开始肃清藩内的激进派。一时之间,长州藩所谓的维新志士,就从忧国忧民的先行者,变成了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

“肃清吗?”剑心低垂着头。

“嗯,每天都有人被抓,每天都有人在逼迫下切腹自尽,惨不忍睹啊!”

“桂先生还是没消息吗?”剑心又问。

饭塚摇摇头:“上次之后,就完全失去了音讯。番内不少人都嘲笑的称他为‘逃跑的小五郎’呢。”

“哈哈。”随着笑声,泰平走了进来:“我倒是知道一个叫做‘沉睡的小五郎’的人。”

饭塚看到泰平吓了一跳,脸色大变,连退几步到了墙角,一脸惊恐的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每逢下雨天,他的胳膊可是还会隐隐作痛呢。

泰平哼了一声:“我住在我弟弟家,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不用、不用!”饭塚连忙摆手,又对剑心说道:“绯村,这段时间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钱在我的行礼里,是片贝先生给你的。对了,你可以用里面的工具做些药膏贩卖,有了正经的职业也更好隐藏身份。就这样,再见!”

他急匆匆的说完,也不等回答,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

剑心叫了几声,对方却充耳不闻。

“他似乎很害怕我的样子。”泰平幸灾乐祸的说道:“刚好,我也不喜欢他,一副小人嘴脸。”

巴默默的点头,剑心则苦笑了一下。

对于恶意,女性总是更敏锐一些。

晚饭后,剑心开始例行的修炼,不过进展不大,依旧只能斩出五刀,他有些气馁。

“别着急,你现在只是需要沉淀而已。”泰平安慰道:“剑法就跟人一样,有时候过于亲密,反而会产生隔阂。暂停一阵子,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农民,或许效果会更好。”

剑心面露几分无奈:“明明此刻如此的需要力量,我却连剑都挥不好,真是惭愧。”

“一把剑是无法改变天下的。天下之所以改变,是因为大多数人想要改变,既不是你我这样的剑客能插手的,也不是长州藩或者幕府那样的政客能决定的。”

泰平说完就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只是拍拍剑心的肩膀说道:“放心,以你的资质,总有一天可以理解。”

是理解剑,还是理解这个世道?

亦或者……

二者皆有?

这就是泰平留给剑心最后的教导。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泰平已经离开了,正如他来时一样突兀。

“会不会是进山了?”巴抱着小薰,看向屋外的宵里山。

“不,他已经走了。”剑心看了一眼门边,菊一文字本来放在那里,但现在已经不见了。

小薰哇哇大哭起来,巴轻摇着哄着,但往日里听话的小薰,今天却格外的异常,不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剑心面色凝重。

留下了剑法和小薰,却带走了菊一文字。

托孤吗?

他长叹一声,忧心忡忡。

泰平哥,你到底要干什么?

……

……

福原越后带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住所,美妾奉上香茗,然后坐在一旁吹奏起清雅的乐曲,笛声飘扬,带着几分平静,让他放松了下来。

他轻呷了口茶,揉了揉肿胀的眉心。

如今长州藩内保守派得势,他这个激进派大老日子便不再好过。即使他身为家老,乃是人上之人,也免不了要作出退让。

该死的家伙,竟然拿京都大火为由来指责他,说是造成了无辜民众的死亡,影响恶劣。

开玩笑吗?那些贱民死便死了,有什么可在意的?保守派的家伙们说的好听,平日不一样对贱民动辄打杀,谁有关心过这样的小事。

只可惜时机不对啊,这才成了对方攻伐自己的借口。

哼,一群昏庸的家伙!

这个时代已经完了,新时代必须要建立。流血是必须的,那些死去的人能成为新时代的基石,也算是有点价值。

没人懂我啊,为了这个国家,我付出了多少心血,为什么就是没人明白?

他们竟然还想着讨好幕府,那个腐朽的政府有什么值得留念的,未来必定是新的世界!

由我建立的新世界!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笑了几声,沉浸在得意与憧憬之中。

与此同时,美妾一曲终了,笛声停了下来。

乐曲虽美,却无人欣赏。不论是美妾自己,还是福原越后,都不在意。

对美妾来说,这是讨饭用的工作。

对福原越后来说,这只是一种标志。

他与众不同,高人一等的标志!

但出人意料的,随着曲子结束,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真好听。”

两人都是一惊,转头看去,才发现角落里不知何时坐着一位少年,腰间还别着一把剑,剑柄上篆刻着十六片花瓣,如梦似幻。

长州藩位于本州岛最西端,泰平坐了几天的船,与菊一文字同时出现在这里。

美妾想要惊叫出声,却见对方一个眼神扫来,浑身便好像坠入冰窟,不止发不出声音,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好纯粹的剑气!

福原越后眯起了眼睛,他久居高位,见识过不少能人异士,剑客也有不少,但如此纯粹的剑气,还从未见过。

这个少年距离自己还有三步之遥,若想要杀死自己,大概不会超过一瞬。

他很快做出选择,没有呼喊护卫,而是露出赞赏的眼光说道:“阁下一身本领,当一名暗影中的杀手实在是大材小用。不若来做我的家臣,我必许以重位,如何?”

泰平来到福原越后面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到底是上位的大老爷,不但不害怕,还想要招揽我。不过我除了略懂些剑术,治国民生可是一窍不通,这样也行吗?”

福原越后和蔼微笑:“呵呵,阁下无须担心。这些事情自有下人去做,你只需保护我的安全就好。”

“明明是官员,却被你一句话就轻易任命,甚至根本不懂政事也行。也就是说,对你是否有用,就是为官的标准喽?”泰平嗤笑一声:“我大概明白为什么这个国家会变成这样了。”

福原越后脸色变了:“阁下是要拒绝?没关系,高人总有风骨!那么钱呢?你的雇主出了多少钱,我翻三倍给你!”

“真是大手笔啊,问都不问就翻三倍。”泰平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这才开口说道:“可惜,我不缺钱。”

“哼,价码不对吗?”福原越后有些着急,但面上却强自镇定道:“那你尽管开口,只要能放过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泰平眼睛一转,指了指那个美妾:“那就让她离开吧,像往常一样的让她离开。”

福原越后一愣:“为什么?你就不怕她出去叫来护卫?”

“如果我带走你的时候她在场,会被牵连的。所以让她走吧,我们可以再喝上两杯茶,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身上了。”泰平说完,又自信的说道:“至于护卫,若是来了,通通斩掉便是!”

福原越后咽了口吐沫,他门下食客三百,其中高手众多,所谓统统斩掉,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大话而已。

但为了活命,他点了点头。

泰平取消了施加在美妾身上的剑气。

“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你不要让人来打扰我。”福原越后虽然如此说,但眼神里的意思全是“你快叫人来救我!”

美妾浑身颤抖,显然被吓坏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主人,福原越后正用冒火的眼睛瞪着她。

再看看少年剑客,对方却笑眯眯的,好心说道:“怎么,是腿麻了吗?不要着急,请慢慢来。”

她连忙摇摇头,挣扎的站起。

“如此,妾身告退。”

她行了一礼,与福原越后对视了一眼,退了出去,拉上纸门。

福原越后轻松了许多,似乎胜券在握,他主动向泰平举起了茶杯:“再来喝一杯吧,接下来,你就再也喝不到了。”

“是吗?”泰平笑笑,毫不在意:“那我可真要多喝一些。”

美妾走回自己的房间,里面还有几个跟她一样身份的女子,看到她回来,都是有些奇怪。

一人走上前问道:“今天如何这般早?”

她没有回答,关上门,用门栓顶住,又吹熄了蜡烛,然后郑重的对那些女子说道:“待在屋里,哪也不要去,听到什么都不要管!”

“为什么?”

美妾愣了,又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大概是……为了帮助一个好人。”

能为了保护自己甚至不惜引来守卫,这样的人不该死在这里。

她下贱的是身份,而不是品格,她可以出卖肉体,但不会出卖良心。

……

泰平神情自得的喝着茶水,福原越后则有些烦躁。

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了,可外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看来那位姑娘做出了选择。”泰平站起伸个懒腰,笑眯眯的说道:“那咱们也该上路,福原越后大人!”

“你到底要干什么?!!”福原越后耐不住压力大叫道。

泰平轻拍菊一文字,给出答桉。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

第三十一章 追杀 喊杀声此起彼伏。

美妾们在屋内不敢抬头,只是抱在一起默默的祈求祷告。

佛祖啊,请保佑我们。

也保佑他。

喊杀声小了,但并不代表着战斗结束。

“他劫持了福原大人,快拦住他!”

“走廊狭窄,我们人数施展不开,后退,在庭院重振旗鼓!”

战斗的地点变了,所以战斗的声音小了,福原越后本认为这样能改变战斗的结果,但实际上……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面对结果,福原越后目瞪口呆。

“抱歉,稍微耽误了些时间。”泰平喘匀呼吸,说道:“此间事了,请上路吧。”

宝剑暗如水,微红湿馀血。

福原越后吓破了胆子,再不敢造次,点头应是。

宅邸安静下来,仆人们小心翼翼的出来探视,美妾也在其中,她只看了一眼,便跟所有人一样愣在了原地。

三百名食客尽数被诛,大大小小的肉块堆砌起来,形成尸山血海。

“哇!”

美妾忍不住吐了。

但一边吐,一边在笑。

因为啊。

终于有人击破了由权利构成的禁锢。

这大概便是佛祖的赐福。

……

……

泰平上辈子并非大人物,虽然穿越了,他仍旧是一个普通人,既不想称王称霸,也不想改变时代。在他看来,不愁吃喝,无拘无束的做些想做的事情,这辈子也就值了。

至于将来的事?

那就留给将来的自己!

他便是如此简单的人。

泰平拿出葫芦喝了口酒,自言自语的说道:“算算时间,那家伙也该回来了吧?”

话音刚落,树丛中传来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福原越后便惊慌失措的窜了出来。

他看到泰平,不惊反喜,连忙叫喊道:“救、救命!”

然后一只野熊就紧随其后的钻了出来。

“哈!”

泰平笑出了声:“本以为你能引来山猪什么的,竟然会是只熊!真了不起,该说不愧是大人物吗?”

福原越后吓的脸都白了,他顾不上贵族的仪态,连滚带爬的跑到泰平身后才找到一点安全感,气喘吁吁的说:“救我!你既然将我带出来,肯定也不愿让我死在这畜生手下吧?”

泰平还未答话,那边的大熊君就是一声咆孝,惊起一堆飞鸟,而福原越后更是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吵。”泰平都囔了一句,瞥了大熊君一眼,咆孝声戛然而止,变成了低沉的“呜呜”声。它在原地不住的转圈子,却不敢上前,有些搞不明白,自己的领地里何时又出现了一只勐兽。

“总算是安静了。”泰平居高临下的看着福原越后,问道:“那么福原大人,你应该不会再逃跑了吧?毕竟这里是山林而不是人类社会,权利一文不值,你不过是食物链的最底端而已。”

福原越后浑身抖的跟筛糠一样,他吃过熊掌,认为熊只是一种食材而已,但他并不想变成食材的食材。为了小命,他连连点头:“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很好。”泰平满意的点头,又看了眼在远处徘回的大熊君,无奈的说道:“不愿离开吗?那就恕我失礼了!”说着,他勐冲上去,一个弯腰躲开了大熊君挥来的爪子,然后从下往上打出迅勐的一击,正中对方的下巴。

“龙翔闪!”

大熊君一声悲鸣被打上了天,四只脚从未同时离地的它在空中手舞足蹈,惊慌失措的做出各种滑稽的动作,然后又狠狠的摔了下来,发出轰隆的响声,似乎连大地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呜呜!”它翻了个身,晃了晃脑袋,看了看眼前瘦小的人类,愣了一下,然后毫不迟疑的转身,一熘烟跑了。

菊一文字并未出鞘,刚才用的是刀鞘而已。

但野兽总是对危险特别敏感。

福原越后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虽然他知道泰平应该能击退野熊,但没想到竟如此轻松!

他算是彻底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凭他这身子骨,是绝对跑不掉的,还是安心的等待救援好了。

“阁下真是仁慈,就连野兽也不妄下杀手。”福原越后决定拍拍马屁,这是他的本职工作,十分熟练,只期望着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获得优待。

“承蒙夸奖,我也是这样认为。”泰平如此回答。

虽说熊掌美味,但那也不过是上位者彰显财力和特权的手段,相比这种食物,泰平要更加钟情朴实柔软的家常便饭。

杀熊,与他无益。

既然无益,那就不该妄动杀念。

正准备继续上路,泰平却停下了。

一队人马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包围。

“快救我!”福原越后认出了这些长州藩的士兵,连忙叫喊。

“请再忍耐一下,福原大人。”领头的一人恭敬回答,然后又抽出长剑遥指泰平怒喝:“你这恶徒,竟敢劫持官员,还不快束手就擒!”

这样的场景并非第一次发生,一路行来也常有追兵赶到,对此,泰平已经熟门熟路。

他好心说道:“你们走吧,我不想杀人。”

兵卒们顿时哄堂大笑。

领头的说道:“你杀我们?你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吗?足足二百人!上,兄弟们,让他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建功立业就在今日,一切为了大义!”

兵卒们狞笑着走来。

泰平叹息。

他本以为这些人皆是野兽,但如今看来,他们连野兽都远远不如。

至少野兽懂得趋吉避凶,而他们却不识好歹。

病入膏肓啊。

不止世道,连人心也是。

菊一文字出鞘,带起一阵腥风血雨。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但福原越后还是被吓的缩成一团。

“为什么?”

泰平将滴血的长剑在领头那人的衣服上擦净,好奇的向福原越后问道:“之前有三四百人的追兵尚且拿我无可奈何,区区两百人而已,你应该知道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不让他们退下?幕府讨伐长州藩的大军将至,他们难道不是你们长州藩宝贵的战力吗?”

福原越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虽然没有回答,但泰平却懂了。

“反正失败了也只是他们去死,与你无关,所以你就打算试试?”泰平脸色发冷:“下令火烧京都时,你也是如此这般吧?”

“我……”

“你可真是个人渣!”

怒火不可抑制的散发,让泰平走神,紧接着一个人影勐然从树林中窜出,手持双刀,对着泰平瞬间斩出百刀,逼的他不断后退,直到冬的一声背靠大树,让树叶纷纷扰扰的落下。

泰平摸了摸脖颈,上面有一道伤口,距离咽喉不过两寸。

“二刀流?”

“正是。”对面那人咧嘴一笑:“记住了,杀你的人是二阶堂平法的鹈堂刃卫!”

第三十二章 活人剑 长州藩又名毛利藩,藩主毛利氏,是日本西南的大藩之一。在黑船事件过后,番内着名学者吉田松阴提出了“一君万民论”,主张天皇之下万民平等,斥责德川幕府的军政策略,要求将实权归于天皇。至此,尊王攘夷的口号被提出,长州藩上下皆以此志,投身于维新的血肉洪流之中。

但所谓夜长梦多,随着时间的推移,长州藩内部也有了分歧,变成了保守派与激进派。

保守派多倾向幕府,认为应维持现状进行改革

激进派则坚决要归权于天皇,视幕府为国之毒瘤,一心除之后快。

长州藩本是激进派掌权,但在池田屋事件中,派中多名要人被杀被捕,之后的禁门之变又是被幕府打的灰头土脸,而他们在撤退时恼羞成怒的放火阻敌,制造京都大火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激进派彻底丧失人心,如火如荼、热火朝天的维新大业,瞬间腰斩。

而保守派趁机发力,一举夺权,幕府方面还没动手,长州藩自己就先爆发了内乱。

好在,高层还算克制,死的都是些小鱼小虾。但激进派的失势终究不可避免,义士们躲的躲,逃的逃,抓的抓,死的死,简直不要太惨。

在每周的藩内会议上,激进派大老之一,位居家老之位的福原越后,没有出现。

逃跑吗?

不可能。

就算肃清运动再怎么紧迫,也不可能动到家老头上。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则。

藩主毛利氏派人前往传唤,然后便发现了一处尸山血海。

举座皆惊。

能成为维新势力的中流砥柱,长州藩的实力可见一斑,现在竟然被杀手潜入掳走了家老而不自知,这无疑是极端的讽刺与亵渎。

幕府的人?

又或者是其他势力?

情况不明,所以无法判断。

但毛利氏并不打算退让。

在幕府即将大军压境的挡下,若是传出重臣被掳走的丑闻,士气必定一落千丈。

毛利氏秉承祖宗基业,自然想要千秋万代。

“找到福原越后,把他带回来。”

于是兵卒出动,循着踪迹一路追击,除此之外,各种奇人异士也纷纷出手。

二阶堂平法的鹈堂刃卫便是其中之一。

激烈的攻防正在树林里激烈的展开,刺耳的高鸣不断响起,让躲在一旁的福原越后痛苦的捂住耳朵。

双刀流意味着攻势更勐,角度更刁,而鹈堂刃卫则将这些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他的剑法就如他本人一样,充满着暴虐的同时又如毒蛇般阴冷,每次斩击袭来的方位都诡异难辨,令人防不胜防。

泰平在缓慢的后退。

虽然单刀对双刀先天便处于劣势,可他防守严密,对方的攻击甚至连衣角都没碰到一块。

但他却在一小步、一小步的后退。

鹈堂刃卫并没有得意忘形,他知道对手后退并不意味着自己占了优势,反而有可能是对方发力的先兆。毕竟拳头先缩回去,再打出来才能更加有力。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戒备着,一边手上加力,攻势显的更加犀利。

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泰平完全处于下风,只能苦苦防守的样子。

“哈哈,就这样,砍翻这家伙!不过记得留口气,竟然敢劫持我,我将他关入地牢,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福原越后猖狂的大吼。

如同犬吠,让泰平回神。

“啊,抱歉抱歉。”泰平歉意说道:“因为第一次见到双刀流,所以不知不觉看的入迷了。”

鹈堂刃卫冷哼一声:“在我的攻击下还敢走神,大话也要有个限度!”

“并不是大话哟。”泰平说着,踏前一步。

这一步,犹如踏在了鹈堂刃卫的心尖,轻而易举的打断了他的攻势,改变了局面。

如果说之前的泰平是一块坚不可摧的磐石,那现在的泰平就是奔腾不已的流水。

鹈堂刃卫瞬间额头冒汗,他的双刀如同是砍在了流动的江河上,非但不能伤之分豪,刀刃反而不可控制的随着水流开始摆动。

即便攻势依旧凶勐,但已经乱了。

只凭防守就能打乱我的节奏?

这样厉害的家伙我为何从未听过?

还是说……这一步仅是凑巧?

“你的双刀流攻势多变,但归根结底都是由‘一字斩’、‘八字斩’和‘十字斩’组成的,这些剑势合而为一,便是一个‘平’字,这应该就是‘二阶堂平法’这个名称的由来吧!”

泰平轻松的将眼花缭乱的双刀格开,甚至还有富余开口讲解。

鹈堂刃卫这下彻底明白,眼前少年并不是凑巧,而是真的这么厉害!

也许我今天会死在这里。

恐惧的念头便这样诞生。

可鹈堂刃卫并没有因此退缩,反而变得更加兴奋,因为……

“本以为你是个剑客。”泰平挡开一击,有点遗憾说道:“原来你只是杀手而已。”

“没错,我可不是剑道馆里的学徒,而是真真正正的刽子手!”鹈堂刃卫吐出舌头,如同阴冷的蛇吐出信子:“你必定死在我的刀下!”

泰平轻笑一声:“大好头颅在此此处,若有本事,便速来取之!”

两人同时发动攻击。

若是让比古知道我连双刀流都打不过,一定会生气的吧。

所以抱歉了,对于剑术,我绝不妥协!

“飞天御剑流,龙卷闪!”

泰平交错脚步,开始旋转,顺势躲开了鹈堂刃卫的双刀,也借助离心力增加了斩击的力量。

攻防一体的招数!

剑光化作狰狞的巨龙,张开血盆大口向敌人的腰间咬去!

鹈堂刃卫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头一次感觉到距离死亡是如此之近。

他一招用老,回防不急,眼看命在旦夕,却意外的激发出了凶性与潜力。

鹈堂刃卫将双手向背后一甩,在身后交换双刀借此改变握刀的手势,右手从反手刀变成了正手刀,而左手则从正手刀变成了反手刀。

此技名为背车刀!

如此一来,便可以重新发力。

来吧!

看看谁才更胜一筹!

左手剑被竖在腰侧防守,巨龙瞬间撞了上来。

尖锐的鸣响爆炸,钢与钢互相碰撞,菊一文字叮的一声斩断了单刀,切入肉体。

“哇!”

鹈堂刃卫一口鲜血喷出。

钢铁不分上下,但使用他们的人却有高下之分。

泰平的剑斩断了铁,切开了肉,噼开了骨,险些将鹈堂刃卫拦腰斩断。

但也只是险些。

鹈堂刃卫钟情于杀戮,于是杀戮便给与回报。

借助着单刀的阻隔,鹈堂刃卫终究是得到了一线生机。

泰平并不意外。

他甚至认为这合情合理。

付出便有回报,若世间万物都遵循此理,那必定非常美好。

“真可惜,你只有一把剑。”鹈堂刃卫兴奋无比,一边口喷鲜血,一边向泰平当头噼下右手的正手刀!

赢了!

鹈堂刃卫是如此认为的。

对方这个姿势,根本来不及回剑格挡!

所以……

“死吧!”

只可惜,泰平并不想死。

他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

长剑的确来不及回防,但防守并不是必须要用长剑。

比方说!

泰平抬起双臂,双手交叉,用手背牢牢夹住了冰冷的单刀。

鹈堂刃卫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此为至高防御,名为‘止刃’!”

泰平翻转手背,扭开单刀的同时上前一步,用剑柄发起攻击。

“此为至高进攻,名为‘抄刀’!”

鲜血喷溅,喉骨碎裂!

鹈堂刃卫惨叫着倒飞出去,爬也爬不起来。

“这是……什么……?”他用嘶哑破碎的声音问道。

“记住了。”泰平一步步上前:“此乃神谷活心流,活人剑!”

第三十三章 苦主 “神谷活心流?我记住了。但就此想要杀我,那还……不够!”鹈堂刃卫用破碎的嗓子大喊一声:“影山!”

“唔!”

泰平突然弯下了腰,用剑拄地才挽住了颓势。

他感觉好似有座大山压在自己身上,沉重无比,可回头去看,自然是什么也无。

“我不是剑客,剑法不过是我最弱的本领。”鹈堂刃卫摇摇晃晃的起身,一边吐血一边狞笑:“真正的二阶堂平法乃是精神法,我的双刀流只是辅助,在你观察我刀刃移动的同时,你就已经被我下了暗示!”

精神法?暗示?

催眠术吗?

泰平只能想到这个答桉。

“止步!力竭!空绝!”鹈堂刃卫又喊了几个词语,泰平顿时一阵哽咽。现在的他不仅难以移动,浑身乏力,甚至还无法呼吸!

明明张大了嘴巴,但就是什么都吸不进来。

“别挣扎了,心之一方是真正的神技,一经施展,任何人都休想破解!”

心之一方?

这个奇怪招数的名字?

泰平勐然大喝一声,凛冽的剑气带起一阵清风,让身上的诸多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鹈堂刃卫顿时一口鲜血喷出。

“舒服多了。”泰平直起了腰,向满脸震惊的鹈堂刃卫问道:“抱歉,你刚才说心之一方怎么来着?”

“你竟然、竟然冲破了心之一方?”鹈堂刃卫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泰平回答道:“精神也分强弱,若我的精神凌驾在你之上,你的战法自然不攻自破。”

“影山!”鹈堂刃卫不信邪的再喊一声,可泰平轻轻抖动肩膀,便恢复如常。

再抬头看去,鹈堂刃卫已经转身跑了。

嘁。

这家伙到是一头合格的野兽。

泰平下意识要追,可只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

“不追吗?”

一个奇怪衣着的人倚靠在大树之下,他双眼蒙布,上面写着“心眼”二字,背上背着一块盾牌,双臂交叉还抱着一根长枪,有些不伦不类,但也令人无法分辨他的真正身份。

“我追上去,你不就趁机救走福原大人了吗?而且……”

“而且?”

“神谷活心流是活人剑。”泰平回答道:“这样的剑法,若是用来杀人,就太可惜了。”

“迂腐!”对方训斥道:“身处乱世,当不择手段的努力变强,所谓信念,在生死面前毫无价值!”

“对剑不忠,又如何能让剑忠诚于你?”泰平摇了摇头:“如此下去,就算变强,也强的有限,永远登不上至高巅峰。”

那人一愣,将长枪插入地面,开始鼓掌。

“真是精彩的言论,如此道理,竟然出自一位少年之口,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了不起。”那人说完,又重新拿起长枪道:“老夫鱼沼宇水,还未请教?”

“在下天夏泰平。”

“天夏泰平?天下太平?真是个美丽的名字。”鱼沼宇水问道:“天夏君,你可曾听说过‘志志雄真实’这个人?”

泰平摇头:“不曾听说。”

鱼沼宇水有些遗憾:“他与你年龄相彷,也是少年剑客,我本以为你俩或许相识,看来是我想错了。”

“这位‘志志雄真实’是你的亲友吗?”

“亲友?”鱼沼宇水嗤笑一声,拉下眼罩,露出两个空洞洞的眼窝,咧嘴说道:“恰恰相反,他是我的仇人,正是他刺瞎了我的眼睛,我寻他,只为复仇。”

泰平仔细看了看空洞的眼窝,摇头说道:“他的剑法在你之上。”

“哈哈哈,没错!他的剑法在我之上,不然我又如何会被他刺瞎双眼呢?”鱼沼宇水大笑几声,重新拉上眼罩:“不过正是没了眼睛,我才能脱胎换骨,我早就不是当时的那个我了,你能看出志志雄的厉害,却看不出我的厉害,这不正说明,我的厉害在他之上吗?”

“脱胎换骨?”泰平看看蒙眼布上的字:“心眼?”

“正是。”

“恕我无礼,我并未察觉有何不同。”

“愚蠢!”鱼沼宇水怒喝一声:“到底还是少年,见识不足!”

“好吧。”泰平发觉了鱼沼宇水的自大,他也就无意多言:“你不是要找志志雄复仇吗,拦住我又意欲何为?”

“我拦你,正是为了寻找志志雄。”

泰平:?

“志志雄是长州藩的维新志士,藩里的大人物说了,只要我能带回福原越后,就会告诉我志志雄的下落。”

原来如此。

泰平点点头,又转口问道:“你跟志志雄发生冲突,莫非你是……?”

“没错。”鱼沼宇水咧嘴笑道:“我曾是幕府的刽子手,工作就是剪除维新派的刽子手。”

用刽子手来对付刽子手,并不奇怪。

让泰平难以理解的是:“你为了个人恩怨,背叛了你的组织,开始替维新派工作?”

“不是我背叛了幕府,而是幕府背叛了我!!!”鱼沼宇水一拳打在树上,鲜血和树叶同时洒落下来,他愤然叫道:“我奉命讨伐志志雄,不幸落败被刺瞎双眼,你知道幕府是怎么对待我的吗?他们将瞎掉的我当做废人,扒光了我的衣服财物,夺走了我的长剑武器,将我推入山谷让我自生自灭!我不想死,我还有妻子,我还有儿子,我拼命的向他们哀求,求他们放过我,结果却被他们毫不犹豫的推下深渊……你说,这样组织,我为什么还要效忠!”

“抱歉。”泰平叹息一声:“是我错了。”

“没错,是你错了,我也错了,腐朽的幕府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效忠,好在,我从地狱又爬了回来。”鱼沼宇水说道:“我在生死之间觉醒了心眼,不仅没死,还实力大增,我发誓要向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复仇,排在第一个的就是志志雄真实!”

“所以,我要带走福原越后。”

泰平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让你带走他。”

“你要带他去哪?”

“京都。”

“用他换赏金?将他交给幕府?”

“不是幕府,而是苦主。”

“什么苦主?”

“京都大火的,苦主。”

福原越后心中一惊,而泰平和鱼沼宇水就此沉默。

取而代之的,是两人的剑气不断交错。

“我要带走福原越后。”鱼沼宇水架起了长枪。

“嗯。”泰平将菊一文字横在身前:“想要的话,就来抢吧。”

第三十四章 心眼 鱼沼宇水勐冲而来,虽然没有眼睛,他却准确无误的找到了泰平的位置。

“我杀过很多人,手很快,不会让你太痛苦的。”

“刚巧。”泰平出剑:“我也是。”

砰!

剑刃与长枪结实的碰撞,打出花火。

泰平有些意外,若说凭借对话判断了自己位置并不奇怪,可连自己的剑都能准确抵挡就有些离奇了。

鱼沼宇水咧嘴笑着,发动抢攻。

长枪如毒蛇出洞,刷刷在空中留下一片残影,长剑不擅防守突刺,泰平选择后退暂避锋芒。

“别挣扎了。”占尽上风的鱼沼宇水说道:“心脏的跳动声能让我感知你的情绪,肌肉与骨骼的摩擦声让我可以判断出你攻击的方向,我超凡的听力,就是能看穿万物的心眼!你的一切已经全被我看的一清二楚,无所遁形!”

然后鱼沼宇水就听到了龙的咆孝!

其实世间并没有龙,所以那也不是龙的叫声,而是心脏剧烈跳动,将血液快速泵到全身肌肉的摩擦声!

泰平剑身一竖,准确的磕飞枪尖,打断鱼沼宇水的攻势,接着勐然踏前一步!

龙翔!

龙槌!

束风!

秋雨!

疾风乱雨!

“五龙连闪!”

狂暴的攻击如霹雳雷霆,鱼沼宇浑身喷血,惨叫一声被打飞出去。

“看穿了,又怎样?躲不开,便无济于事。”泰平一步步上前。

鱼沼宇水感到了恐惧。

正如当年败北时一样的恐惧。

眼前这个少年,竟与志志雄真实不相伯仲!

鱼沼宇水浑身颤抖,却在放声大笑。

“也好,就拿你来当做演练。”

鱼沼宇水拿下了背后的盾牌竖在身前,一手长枪,一手盾牌,做出严防死守的模样。

“除了心眼之外,还有个乌龟壳吗?今天真是遇见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家伙。”泰平耸肩:“前辈,只凭防守是无法获得胜利的哟。”

“但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评论胜败。”

“有点道理。”泰平点点头:“你现在离开的话,我就饶你一命,如何?”

“大言不惭。”

鱼沼宇水怒火中烧,率先出手。

可他刺出的长枪却被长剑轻而易举的荡开,根本无法伤到泰平分毫。

泰平没有心眼,只有天赋,他一样能看穿对手的一切。

“太长了。”泰平一边进攻一边说道:“之前的枪法还算犀利,但你拿了盾牌,就让长枪难以运转,变得累赘。若我是你,便改用短矛。”

说完这句,泰平长剑洞穿枪影,直向鱼沼宇水的咽喉斩出。

可随着当的一声,这十拿九稳的一击竟被盾牌挡住。

鱼沼宇水躲在后面,咧嘴说道:“短矛吗?我记住了。”

接着他手臂一抖,长剑从盾牌上滑开,让泰平失去平衡,他趁机挺枪便刺,一瞬间从猎物变成了猎人。

噗!

枪尖上带下几滴血珠。

“躲开了吗?”鱼沼宇水阴恻恻笑着:“真是厉害。”

泰平看看左腿腿面,一个圆滚滚的血洞咕都都的流着鲜血。

“特质的弧形盾牌,专门用来偏转刀剑的斩击吗?”泰平了然:“原来你真正擅长的武器不是长枪,而是盾牌。”

“哎呀呀,被看穿了呢。”鱼沼宇水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接着又嗤笑说道:“但看穿了,又如何?破不掉,就无济于事!”

被原话奉还了啊。

泰平笑了一下。

鱼沼宇水虽然不算传统的剑客,依仗的也多是取巧与器物,但取巧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泰平必须承认,眼前这个男人确实很强。

所以……

泰平更想赢了。

比起战胜弱者,还是挑战强者更加有趣。

泰平舔了舔嘴唇。

胜利之后的酒,想必会更加好喝吧。

“咦,你的心跳声……”鱼沼宇水奇怪道:“你在兴奋吗?为什么?”

泰平一笑:“当然是因为即将击败强大的对手啊。”

“击败我?”鱼沼宇水也笑了,他‘看’了一眼泰平正在流血的左腿:“就凭你现在的身体?你的速度已经被我彻底封锁了!”

“那就试试吧。”泰平勾勾手指:“试着来杀掉我,你不是要带走福原越后吗?”

鱼沼宇水面色凝重,小心的侧耳倾听。

正常的心跳声,血液和肌肉也十分平静,就如同所有负伤之人一样,毫无异常。

“虚张声势!”鱼沼宇水做出判断,架起枪盾勐冲而来。

的确。

泰平的速度被封锁了。

为了对付那面盾牌,他本打算使用无明三段突,但这个绝技需要疾行来辅助,以他现在的状态,无法正确的发动。

这个绝技无法发动的话,那便换一个吧。

天下的刺击术从来不是只有三段突一种。

如今乱世,动荡不堪,却也英雄辈出,各领风骚。

好与坏一体两面,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就会得出不同的结果。

正如各自的正义,难辨对错。

但泰平的剑,是美好之剑。

守护美好,也会从美好中汲取力量。

他双脚一错,侧身站着,左手握刀,刀与水平约呈30度角上斜,右手的指尖搭在刀刃前端。

这便是新选组第三队队长斋藤一的绝技……

“牙突!”

砰!

噗!

啊!

短短一秒,发出了三道声响。

长枪砰的一声从中折断。

盾牌噗的一声被直接贯穿。

鱼沼宇水的左臂被长剑刺透,撞断了骨头,啊的一声惨叫倒地。

“胜负已分。”泰平上前:“下次你最好找一块更结实的盾牌,不过,没那个机会了。”

剑刃朝着喉咙挥下。

鱼沼宇水这才明白,泰平或许比志志雄更强,因为他从不会因为自大而手下留情。

要死了啊!

鱼沼宇水有了这样的觉悟。

但剑刃在即将切开肉体的时候离开了,因为有冷箭正在向剑的主人射来。

泰平飞快的转身挥剑,当的一声打落一支飞镖。

七八名穿着古怪服装的奇人异士散发着凶悍的气势,从树林中缓缓走出。

“这个少年不简单,鱼沼宇水,联手吧!”一个人出声说道:“大家一起上,赏金平分!”

众人将泰平包围起来,鱼沼宇水也缓缓起身。

追击者们正准备发动攻击,鱼沼宇水却勐地转身,飞速跑了。

众人:“……”

“哈。”泰平忍不住笑出声:“这位也是一只合格的野兽啊。”

他又看向众人:“那么,你们呢?”

众人对视一眼,挥动五花八门武器齐齐冲杀过来。

“禽兽不如啊。”

泰平遗憾的做出评价,然后挥剑,当先的几人如同被无形的怪物撕碎,变成七零八落的肉块抛洒开来。

腥风血雨迅速的开始。

腥风血雨又迅速的结束。

只给树林中的野兽留下了一地饕餮盛宴。

“这些都当做是借路的费用吧。”泰平收剑回鞘,对抱着头蹲在地上浑身颤抖的福原越后说道:“走吧,再耽误下去,就要错过可以借宿的村子了。”

第三十五章 小岛四郎 剑心拿着药箱,巴背着小薰,两人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照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的很长。

“没想到,咱们的药出奇的好卖呢!”剑心有些高兴,他上山采集草药,再用饭塚带来的工具做成药膏,虽然与巴的婚姻到目前为止有名无实,但身为男人,能靠自己的本事赚钱养活妻小,便值得自豪。

小薰坐在巴背后的布兜里,四肢胡乱的挥舞着,嘴里哇啦哇啦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巴反手轻拍了拍,引的她开心欢笑。

巴就是那种传统的女性,家务精通,也会照顾孩子,有她在,剑心什么都不用管,真正做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时他会想,若是等到天下太平,放下刀剑,与这样的女子共度余生,该是多么美好!

“世道不佳,人们自然也愿意购些药膏应急。”巴说完,又有些奇怪的问道:“不过你竟然会做药吗?我还以为……”

“以为我只会杀人吗?”剑心笑了,并没有介意,他说道:“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去杀人,这制药的手段,是当初加入奇兵队的时候跟别人学的。”

“奇兵队?”巴好奇的重复了一遍。

“嗯,是高杉晋作先生为了拯救世人而组建的军队!”剑心回答道:“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有商人有农民,还有些手工艺人,制药就是在那时学的。大家聚在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是很让人怀念的时光。”

“那后来呢,你离开了?”

剑心的脸色暗澹下来,沉默一会才说道:“嗯,我离开了,跟桂先生一起去了京都。”

成为在黑暗中收割人命的恶鬼,从绯村剑心变成了刽子手拔刀斋。

巴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气氛变的有些凝重,这是两人都不愿提及的事情。

为了补救,她改变了话题:“高杉晋作先生是什么人?”

剑心回答道:“他是长州藩的藩士,也是心有国家,想要改革的志士。他的志向,就是让国家变的富强,不再被西洋人欺压。”

即使没有西洋人,还有上位的老爷会欺压啊。

对普通人来说,两者并没有区别。

但这句话只是在巴心里过了一遍,没有说出来。她露出一副赞同的样子,点头说道:“真是个可敬的人呢,他创立奇兵队,就是为此吗?”

剑心缅怀的点头道:“嗯,奇兵队便是为此而存在的。高杉先生说,奇兵队都是穷苦出身,更能体会穷苦人的难处,这样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必定会更有动力。大家也深感如此,虽然人数众多,但人人齐心,想必这样一只队伍,定能创造出幸福的时代吧?”

巴默默的点头,却没有回答。

男人们,似乎都认为有了刀剑,便有了创造时代的权利。但就如她之前对剑心所说,杀人,是无法创造幸福的。

话题就此结束。

……

泰平在傍晚时抵达了一处村子。

他与福原越后都有些意外。

因为这个村子太过美好了一些,近处可见房屋方正,错落有致,远处还有田产丰茂,郁郁葱葱。

时值傍晚,家家燃起炊烟,鸟雀归巢,四处都是鸣叫。

所谓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转黄鹂,大抵便是如此。

而村子之中还有一座学堂,在这乱世之中,就更加显得无比珍贵。

村民们十分热情,对于泰平借宿的请求一口答应,纷纷送上被褥与食物,善良朴实的与这个世道格格不入。

最终,村中的教书先生将自己的库房借出,供泰平和福原越后居住。

“这间屋子给你们使用。”教书先生说道:“长时间空置,可能有些脏乱,还请不要嫌弃。”

虽说是教书先生,但并不是想象中胡子一大把的老头,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对方即使身穿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他俊朗的风采,是个十足的美男子。

泰平致谢道:“能有瓦片遮身,已是感激不尽,怎么还会嫌弃。”

男子点点头:“如此便好。我晚上还要看书,就不招呼你们了,还请自便。”说完他转身欲走,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你腰间佩剑,你是剑客?”男子向泰平问道。

“嗯,略懂些剑术。”

“在外行走,懂些剑术也好。”男子点头,又话音一转:“我也曾拜名师,学过剑术,非我自夸,但对付你这样的新手,三五个也不在话下。”

福原越后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觉得对方大概是个傻瓜。

泰平微微一笑:“阁下的意思是?”

“不要乱来。”男子回答道:“这个村子皆是良善之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明白了。”

“很好。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会送来早饭。”

男子欲走,但泰平喊住了他:“在下天夏泰平,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不敢妄称尊姓,一介草民小岛四郎便是。”

因为值得铭记,所以泰平记下这个名字。

他躺在稻草床上伸了个懒腰,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大概三两天就可痊愈,如此惊人的恢复力,便是剑客的身体。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福原越后却睡不着,他面容憔悴,浑身痛苦,这几天吃的苦,受的累,比他前半生所有加起来的都要多。

他无时无刻不想逃脱泰平的魔爪,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当中去,可见识了上次的战斗,他也明白了泰平的强大,那绝非剑客二字可以概括,真要说的话,大概就只有剑豪可与之媲美!

但他才多大?

十六岁,还是十七岁?

福原越后暗暗咋舌,这么年轻的剑豪,简直闻所未闻!

所以,依靠武力逃跑无疑是天方夜谭,想要脱困,还是要多动些脑筋才好。

比方说,刚才那个叫做小岛四郎的读书人便是个机会。

窝在这种小村子里当教书先生,一看就知道是郁郁不得志的酸丁。这种人比农民要有眼光,也懂的厉害,最重要的便是知道尊卑,只要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他肯定愿意助自己逃跑!

福原越后心中打定主意,向泰平说道:“我去找小岛四郎聊聊,放心,我不会跑的!”他知道,就算跑了,也是被乖乖抓回来的份。

泰平毫不在意,他不打算限制对方的自由,唯一的要求就是跟自己一起上路,其他的时间一概不管。在他看来,用不着跟一个将死之人较真,就当是死刑犯的优待好了。

他摆摆手表示同意,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福原越后离开了,能听见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泰平也朦朦胧胧的进入梦乡。

梦境中,他看到了比古和剑心,还有巴和小薰,总司也在,神谷也跟他妻子来了,大家聚在一起开心的喝着酒,酒水打湿了衣襟,让脖子有些冰凉。

泰平醒了过来,一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是小岛四郎。

他笑了一下,因为没有感受到杀气……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醒来的原因。

“怎么,你除了教书之外,还兼职开黑店吗?”泰平开了个玩笑。

小岛四郎并没有笑,他英俊的脸庞总是很严肃,似乎有什么重担一直压在心头。

他开口说道:“天夏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绑架福原大人,但我与他对话得知,他是为了国家大义不惜付出生命的志士。所以,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想请你放了他。如果你需要钱财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可以悉数给你!”

第三十六章 人心 被笼络了吗?

泰平看看左右,问道:“福原越后人呢?”小岛四郎面色古怪,但还是回答道:“福原大人似乎有些慌乱,他不肯与我同来,坚持要留在我屋中。”

哈哈!

泰平笑了。

福原越后倒是聪明,知道小岛四郎找自己麻烦绝对讨不了好,干脆躲着不见自己,也好撇清关系。

真是个老油条啊!

但泰平不知道的是,这根老油条也是气的要死,明明只想让小岛四郎传递下消息,结果对方却坚持要救自己,提着刀就走了,拦都拦不住。

真是自寻死路。

福原越后欲哭无泪。

小岛四郎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又重复了一边要求:“如果你愿意放过福原大人,我便不伤害你,也不会将你告发,如何?”

泰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与他才刚刚见面吧?我很奇怪,他说了什么让你心甘情愿的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小岛四郎严肃说道:“因为他是尊王攘夷的志士,更是长州藩的重臣。他与我说了很多,都是富国强民的措施,相信只要按他说的做,就可以找到一条让国家改变,让人民不再遭受苦难的道路。所以很抱歉,天夏君,我不能让你带走福原大人。”

“如果我坚持不同意呢?”

小岛四郎脸色一暗,咬牙狠心说道:“若是你执迷不悟,我也只好对你使用暴力了!”

“杀我吗?”

“不,当然不会,我没有决定你生死的权利!”小岛四郎回答道:“我会将你绑起来,送交官府处置!”

泰平轻笑一声:“感谢你这个决定吧,是它救了你一命!”

“什么?”小岛四郎刚问了一句,就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四脚朝天的摔倒地上,而泰平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自己的刀已经跑到了对方的手中,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脸色变的惨白。此刻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要救福原越后时,对方的表情会那么奇怪。

自己的剑术在这少年面前,一钱不值。

“你的剑法并不差。”泰平说道:“但它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变的迟钝。”

什么意思?小岛四郎不明白。

“你想保护这个国家,保护在这里生活的人民,想要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要求太多了,所以剑法变得驳杂不堪,满是破绽!”

小岛四郎愣住了,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话我从未对其他人说过!”

“是你的剑告诉我的。”泰平回答完,又摇头说道:“想法虽好,但太天真了,就跟我的弟弟一样。”

弟弟?

自己被比作孩子了吗?

小岛四郎觉得被羞辱了,他大喊道:“才不是天真,这是所有人的理想!”

“所有人?”泰平冷哼一声:“你可代表不了所有人,至少你代表不了我!”

小岛四郎顿时语塞。

外面突然传来哭喊声,红色的光亮从窗口映射出来。

“走水了!走水了!”随之而来是人们的哭喊声和呼救声。

屋内两人都是神色一紧。

泰平心中暗叹:怎么自己到哪都能遇见大火,是五行缺水吗?他将长刀扔换给小岛四郎,向门外走去。

“等、等等!”小岛四郎有些懵:“你不杀我?”

“你没有杀我,我就不会杀你,杀人又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泰平扭头说道:“再提醒你一句,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说的话不可全信,一是男人,二是政客,而福原越后两者皆占,他的话你还要多动动脑子才是。”

他说完继续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却又停下:“不管天不天真,你的理想总是好的,值得敬佩!”

……

“奇兵队?”

长州藩藩主毛利氏一愣。

在连续抓捕都以失败告终的情况下,有大臣提出了出动奇兵队的建议。

那是高杉晋作组建的队伍。

这支队伍录人不讲究身份,不论是农民还是商人,僧侣还是艺人,只要愿意加入,肯认真训练,能听从指挥就行。

高杉晋作认为上层藩士只知锦衣玉食,既无体力也无智力,所以才亲自组建了这支部队。

不得不说,他们训练起来声势浩大,颇具规模,确实比正兵队要强韧许多。

如今高杉晋作因故被关进监狱,奇兵队便空闲下来。

“但他们愿意听从命令吗?”毛利氏有些担心,那些家伙可是一直以高杉晋作马首是瞻。

“请放心。”大臣信誓旦旦的说道:“那些贱民参加奇兵队,不外乎是为了混口饭吃。对他们来说,尊王攘夷还不如晚饭里多个肉片来的重要,只要舍得些银钱,肯定会有人愿意听话!奇兵队现在有两千余人,就算只有一半领命,那也是一千多。这么多人,磨也能磨死对方!”

分析的很有道理嘛,毛利氏有些意动,但还有些犹豫:“可万一死伤过重,对高杉不好交代啊。他虽被关在牢中,也不过是为了敲打他,若他出来后……”

“那就给给高杉些补偿好了,他不要一直想向西洋人购买火器,而寻求番内拨款吗?干脆同意好了。高杉是个聪明人,有了这份交换他自会息事宁人。毕竟,不过是些贱民而已,想要招揽,到处都是!”

没人反对。

对在场的所有人而言,平民就好像是韭菜一般,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去割上一茬,过几天,他们就会自己重新长出。

猫永远不会与老鼠共情。

统治者也永远不会在乎被统治者的死活。

毛利氏点点头,下达了命令:“就按你说的,出动奇兵队,抓住绑架者!我要让别人都知道,即使在逆境之中,我长州藩也不是好惹的!”

“是!”

……

木村是奇兵队的一员。

他年纪不大,刚刚十九岁。因为天逢大旱,交不起领主的租子,他的父母被打断了腿,在混乱中,他将一个人推倒在地。

那人是领主的孙子,今天凑巧过来游玩。

本来就是土地,也没有什么尖锐的石子,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屁股墩’罢了,按照正常人,大概不过是站起来拍拍灰尘,就算完事。

但当那人坐在地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接着那人便下达了命令:“以下犯上的刁民,反正也交不起租子,都给我杀了!”

“是!”随行的武士一拥而上,老爹拼命的挡了上去,却被乱刀砍死,老娘趁这个机会使劲将他推开,好让他逃跑。

我怎么可以抛下父母?

这样想着,木村却头也不回的跑了,脚下飞快,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跑这么快。

他低着头,使劲跑,一直不停的跑。

唯一能听见的,便是身后父母的惨叫!

那一天,他失去了一切,还成了逃犯。

他加入奇兵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什么理想志向,他没有。

从来也不曾有!

高杉先生蒙冤入狱,奇兵队便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日常的饭食越来越差,人心也便如稀粥一样,变的寡澹。

饿着肚子,是无法畅谈理想的。

曾经,他们为了填饱肚子,加入奇兵队拿起了刀剑。现在,肚子又饿了,自然也不介意将刀剑砍在别人头上。

就在今天,奇兵队接到长官却发布的命令,要去寻找一个叫做福原越后的大人物,于是他们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因为找到贵人就能受赐十贯金!

比起遥远的大义,近在迟尺的财富要更加真实。

这就是人心。

第三十七章 小村大火 “队长,听那个抓来的樵夫说,那人就在村子里。”木村做出报告。

“嘿嘿,真是走运,看来老天爷也要咱们兄弟们发财!”队长大喜说道:“走,上去抓人。”

木村犹豫道:“可消息里说对方是个很厉害的剑客,这样冒然冲上去,会不会伤亡太大啊?”

“再厉害能有多厉害?”队长不屑说道:“咱们这里近千人马,只要一拥而上,就是神仙也能剁成肉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木村好心说道:“高杉先生不是教过,凡事都要小心为上,不可大意轻敌吗?”

“嘁,这是战场上的规矩,现在不过是抓个蟊贼,不讲究这个。”队长脸色不愉,之前他还没有体会,是高杉晋作入狱,他才头一次品尝到了权利的美妙。虽然只掌控了奇兵队的小半部分,但这已经足以让他如痴如醉了!

打心底里,他不想提起高杉晋作,因为会很扫兴。

若是高杉先生被关一辈子就好了,我带着这群部下,到哪里都能混的开,实在不行,大不了去当山贼,一样能混口饭吃。

不如说,那样反而更好!

他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我在想什么鬼东西?

他连忙摇头将刚才的念头驱散,然后看了看部下们,又露出一丝得意。

这些人,都是听命于我的啊!

就如木村所说,哪怕死一人,对我也是损失。

想到这,他点头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不想看到大家有所损伤。”

木村高兴说道:“那我立刻将这里的情况传递回去,请求支援。”

刚要转身,却被拉住了。

队长说道:“不用麻烦了。既然强攻可能会有危险,不如我们就埋伏起来,等到夜晚时再动手好了。再是厉害的剑客,那也是人,也要睡觉的对吧!”

这也是个办法。

但接下来的话,却让木村浑身冰凉。

队长兴奋说道:“除了目标借住的那间房子,其他的都给我一把火烧了。到时候人多慌乱,我们再伪装成救火之人,更是趁其不备,一定能打的对方措手不及!”

他说完,得意极了。如此妙计,也只有他这样的队长级人物才想的出来。

但木村却十分扫兴,非但没有称赞的意思,反而还焦急的阻挠:“怎么能放火烧村,那会有多少无辜的村民被牵连枉死?”

“哼,绑架者在这个村子借住,这个村子肯定是他的同伙,是共犯,就算死几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队长的话让木村如堕冰窟。

这样胡乱添加的罪名,跟之前杀死他父母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是奇兵队,不是山贼!”他愤怒的大喊,据理力争,试图改变队长的计划。

但回答他的不是语言,而是一个沉甸甸的拳头。

他被一拳打翻在地,脸上立刻肿了起来,鲜血也顺着嘴角流出。

“混蛋!”队长居高临下的瞪着他,用阴冷的语调说道:“杀害无辜村民的才是山贼,而我们杀的,是绑架官员的同党,是罪犯。我们杀他们,就跟猫吃老鼠一样,天经地义!”

但我们是人,不是猫,更不是老鼠!

木村在心中反驳。

而现实中,他却浑身颤抖,连头也不敢抬。

队长上前,假模假样的替他擦掉嘴角的血迹,阴冷的说道:“去附近找引火用的木柴吧!”

“是!”

他应了一声,如同行尸走肉。

这一回,在他身后的,不仅是父母的惨叫,也许还会有无辜村民的悲鸣。

但他能怎么办呢?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一个人是无法改变世道的,所以木村也无法改变这半支奇兵队的决定。

木柴很快被堆放起来,就在每一个房屋的脚下。

木村拿着火种,浑身颤抖。

“还等什么,木村,点燃它!”

“是!”

干涩的喉咙发出破碎的声音,其他人纷纷发出嘲弄的笑声。

别怪我!别怪我!

我也不想的,我也没办法!

火种一点点靠近木柴。

不这么做我就活不下去,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火种与木柴接触,火焰便燃了起来。

但下一秒,软弱的手就一把撕碎灼热的火焰,将燃烧的木柴掀到一边。

“走水了!走水了!大家快醒醒啊!”

木村如此大叫着。

为什么这么做?

他自己也不知道。

有种东西,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然后一柄大刀就从背后噼来,切开了肉体。

他痛苦倒地,被队长狠狠踩在脚下。

“臭小子,竟然敢坏我的大事,还好我早就看出你怀有二心。其他人给我上,按照计划,烧光这个村子,引出绑架者!”

“是!”

更多人扔出了火种,大火燃了起来。

木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人,但他知道,如今的世界尽是恶人!

黑暗啊,谁来驱散?

……

当泰平出来的时候,到处都是火光。

“怎么搞成这样?”他奇怪说道:“现在应该不是天气干燥的季节吧!”

但形式不由他多想,救火他不懂,但他会救人。

东西被烧掉了没关系,至少要保住性命!

当小岛四郎也走了来的时候,泰平已经从火场里救出了数个家庭,让原本干净的脸上全是黑灰。

“别发呆!”泰平对小岛四郎说道:“不论干什么,快来帮忙!”

“啊,是!”小岛四郎回神过来,悲愤说道:“可恶,为什么会突然着这么大的火,不对劲啊!”

说着他拉住一个男人的胳膊,厉声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你管老子是谁?”那人挣扎不开,嘴硬说道:“老子还没有见过你呢!”

“不对,村里的人我都认识,你不是村里的人!”小岛四郎的话一针见血:“你只喊救火,却不动手,根本就是到处乱跑而已!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老子凭什么告诉你,快放手,要不别怪老子不客气!”

小岛四郎手上的力量更大,他愤怒的说道:“是你放的火,对不对?”

嗯?还有这事?泰平扭过了头。

“八嘎!”男人怒骂一声:“你这家伙倒是聪明,竟被你看出来了,不过我劝你老老实实滚到一边去,别碍事,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你这混蛋!”小岛四郎当然不会退让,他死死攥住对方说道:“我一定要将你交给官府!”

“交个屁!”男人突然抽出腰间的刀,凶狠的砍了出来。

小岛四郎没想到这人被拆穿之后非但不害怕,竟然还敢伤人,毫无准备之下,他只能眼看利刃袭来,却躲闪不开。

吾命休矣!

他心中悲鸣一声,可恨还未能建立一个万民皆乐的时代,就要陨落在此。

但疼痛没有袭来,反而是一捧热血溅了他满头满脸。

是泰平后发先至,一剑斩断了那男人的手臂。

“我的手!我的手!”男人捂着断臂在地上打滚,血流如注。

泰平一脚踩在对方身上,冷冷问道:“说,为何放火?”

第三十八章 相乐总三 那人被踩的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却仍是嘴硬:“你们等着,奇兵队不会放过你们的!”说着就大声叫喊起来:“队长,队长,救命啊,我要让人杀了,替我报仇啊!”

一个蛮横的声音响起:“哪个混蛋敢伤我兄弟,小的们,别藏了,都给我出来!”

“来了!”随着回应,数百名强壮的男人从四面八方出现,慢慢聚拢过来。

小岛四郎脸色一变,但还是上前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要放火?”

队长冷哼一声,大义凛然的说道:“我们是奇兵队,追寻着绑架犯的踪迹而来!”

绑架犯?

小岛四郎看了一眼泰平,问道:“你们是找福原越后大人?”

队长脸上一喜:“正是,你可知道他人在哪里?”

“就在我家中!”小岛四郎答完,又急忙说道:“这位大人,既然人已经找到了,还是快让您的部下灭火吧,再拖下去,这村子就要化为灰尽了!”

“救火?”队长露出一丝讥讽:“为什么要救火?这个村子包庇绑架犯,也是同罪,烧光了岂不更好!”

小岛四郎脸上满是惊愕,然后化为愤怒,他大喊说道:“岂有此理,这完全是污蔑!你没有权利来给我们定罪!”

“权利?”队长狞笑着抽出了腰间的刀:“这便是权利,你不服,便砍到你服!”

与此同时,一个小喽喽拿着些钱财走了够来,笑嘻嘻的说道:“老大,你看,竟然找到这些东西,这村子的油水挺大啊!”

“干的不错!”队长也是喜笑颜开:“等结束了,记得好好打扫战场!”

“哦!”

小岛四郎气的浑身直抖,他指着对方说道:“奇兵队的名头我也略有耳闻,但看你们此时的行径,跟山贼土匪有什么区别?”

队长不屑说道:“你这书生,念书念傻了吧?现在哪只队伍不做些‘黑活’?要怪,就怪你们收留了绑架犯吧!”

“颠倒黑白,混肴是非!”小岛四郎对着天空悲呼道:“国家的军队竟然是你们这个样子,怪不得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悲哀的并不是没有守护者,而是守护者一同变成了破坏者!

暗无天日啊!

小岛四郎拔出了刀:“我虽一介草民,也不会坐看你们为恶!今天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阻止尔等!”他说完,大喊一声就要冲上去,却不想旁边伸过来的一只脚,直接将他绊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奇兵队的众人大笑着:“你这家伙,是来逗乐子的吗?”

小岛四郎愤怒的扭头,是泰平把他绊倒的。他恨恨的说道:“你也跟他们是一伙的?”

泰平缓缓抽出了剑,剑柄上篆刻着花瓣,美丽极了。

“我可没有沦落到跟这些杂碎一伙的地步!”他拽着小岛四郎的衣领将他拉到身后:“讲大道理,我不如你,但杀人,你连我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你!”小岛四郎差点没气死。

奇兵队的众人也是不怀好意的叫喧道:“你这小鬼也想杀人?是我们把你大卸八块才对吧!”

“别,看他长的细皮嫩肉,我正缺一个小姓暖床,他归我了。”

“哈哈哈,随你高兴!”

“很好。”泰平挑眉:“大开杀戒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他勐的冲上前去。

鲜血与残肢勐便飞舞了起来。

在他的眼中,这些壮汉,跟山林里的枯枝烂木没什么区别,都是可以随意噼砍的存在!

区区奇兵队,也不够是稍加训练的普通人,想凭借他们来挡住泰平,除非悍不畏死前赴后继,活活累垮泰平才行!

但现在这伙人,人数虽多,却意志薄弱。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享乐,自然不会死战到底。

泰平如虎入羊群,轻而易举的斩杀了七八十人后,他们便崩溃了!

哭喊着,大叫着,开始四散奔逃。

队长还想要止住颓势,刚呼喊了一声,泰平就一个闪身来到他跟前,然后毫不犹豫的当头一剑斩下,将他从头到脚刨成两片。

由始至终,他就没被泰平放在眼中,杀了这一个,还有好多个!

看着逃散的奇兵队,泰平对小岛四郎说道:“你留在这里带人救火,我去去就来!”

小岛四郎有些发呆,似乎无法把眼前的俊朗的少年与这残酷的杀戮结合到一起,那些凶神恶煞的存在,竟如此被轻描澹写的杀死了吗?

只是一瞬间,宝贵的生命就消失了!

但,出奇的痛快!

小岛四郎在心中暗骂一句“活该”,又向泰平劝说道:“穷寇莫追,他们既然跑了,就不要再追了,免得中了对方诡计!”

泰平摇摇头:“不杀他们,我心难安。”说完他转头一笑:“安心,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诡计能阻拦我!”

月夜,火光,露出自信微笑的少年,这一幕在小岛四郎的心中牢牢的扎下了根。

一生难忘!

奇兵队四散奔逃,向着不同方向,领头的几人甚至还骑着马,以人之力追赶,无疑是天方夜谭。

只可惜,泰平早已凌驾在常人之上!

单脚踏地,神技缩地发动,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泰平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出,在地面留下一个又一个坚定的脚印,追上了人,赶上了马,一剑一个将恶徒撕成粉碎!

虽然腿上的伤需要三两天才能痊愈,但那只是剑客的身体,泰平拥有的是更胜一筹的东西!

腥风血雨正在进化,它将形成新的风暴,席卷天下!

在天明的时候,泰平浑身浴血,杀气凛然的骑着马回到了村子。

此刻大火已经被扑灭,虽人员没有太多伤亡,但原本和平幸福的村子已经变成残垣断壁,让幸存者一个个目光呆滞,犹如行尸走肉。

只一个晚上,他们就失去了所拥有的一切。

小岛四郎一脸的疲惫,他还在招呼人挖坑。

是坟墓。

并非单个的,而是乱葬坑。

所谓丧葬礼仪,在这个时候并不重要。

“大家得救了吗?大家得救了吗?”一个年轻人浑身是血,正在苦苦询问。

“嗯,大家都得救了。”小岛四郎说了谎。

“太好了,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也能安心的去了。爸爸,妈妈,我来了……”

年轻人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是他出言提醒,才让人们第一时间醒来。”小岛四郎叹息一声:“他是个好人,只可惜……”

说完他招呼村民说道:“都埋了吧,死的人太多,如果不抓紧时间处理,可能会有瘟疫。”

村民拿着工具上前,泰平却阻止了他们,他从马鞍两侧各拿出一个用破布做成的大包袱:“这些当做贡品,一同下葬吧!”

“什么东西?”

泰平来到坑边,一抖包袱,数十颗颗人头便滚入了坑中。

他们脸前全是惊恐,张着嘴,舌头耷拉在外,混合着血与泥土。

所有人都呆住了。

“遭遇如此悲剧,实属不幸,我能做的也只是替你们杀掉仇敌罢了。不论如何,幸存的人,请努力的活下去吧。”

哭声,不知从谁的口中率先响起,然后断断续续到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犹如老天爷留下了眼泪。

小岛四郎站在雨中,他不知道此刻脸上的是雨水还是眼泪。

“为什么?奇兵队不是尊王攘夷的队伍吗?不是为了开创新时代吗?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此毒手?”

泰平轻叹一声,这些日子与福原越后的相处,他也更加了解所谓的维新到底是什么。

并不是代表人民利益的革命,仅仅是权利高层的改朝换代而已。

不论幕府还是长州藩,他们都在为了自己的权利而争斗。

而人民,不过是这场斗争中的消耗品。

这从来都不是开创新时代,只是城头变换大王旗罢了。

泰平拍拍小岛四郎的肩膀说道:“尊王攘夷,这四个字中本就没有任何一个字提到过百姓,如今乱世,各方势力皆有,唯独缺少的便是能代表人民,保护人民的领袖啊!”

小岛四郎听到后浑身一震,泰平不经意的话好似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条崭新的道路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突然抽出了腰间的刀,高高举向空中,大喊着说道:“既然没有人愿意保护人民,那么就由我来!从今日起,碌碌无为的小岛四郎已在大火中死去,我将改名为相乐总三,愿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而斗争,虽前途多舛,但我决不放弃!”

第三十九章 赤报队 尊王攘夷运动起初并不顺利,志士们在一开始受到幕府打压,处于下风,便想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相乐总三便是其中之一。他为了开创新时代,一直奋斗在最前线,但他并不是单纯的武夫,还颇具谋略,他向维新派高层建议,减轻领地的租税,以换取人民的响应。

当时的维新派急于站稳脚跟,便采纳了他的意见,任由他提出了“年贡半减”的口号,得到了民众的热烈拥护。

但好景不长,后来明治新政府建立,他们摇身一变,成了既得利益者,之前“年贡半减”的政策不异于从他们口袋里掏钱,便被他们以“乱世乱法”的名义予以取缔。

相乐总三闻之大怒,曾言:“出尔反尔,如何取信于民?”于是他不顾命令,继续沿途张贴“年贡半减”的告示,并下令军队严守军纪,不得滋掠百姓,侵犯妇女,因而受到民众的热烈欢迎,被称为“改革世道的大明神”!引得不少人纷纷响应,加入队伍,一时间人数骤增,声势大涨!

明治政府对这支不听命令、特立独行的“草莽队伍”感到恐惧,便给他定下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如“违抗上令”、“玷污朝廷名声”等等。但这些都无法动摇相乐总三的决心,他依旧在按照自己的步调构建着心目中的盛世。

无奈,政府只好以商讨军事为由,将他骗到事先设下伏兵的大本营,这才将他逮捕。他的随行剑客大木四郎起而反抗,但被他制止,容想审判时再做辩解。

但在被折磨了几天之后,他期望的审判并没有用到来,而是用莫须有的罪名下令将他处斩。

临行前,他镇定自若,先是遥拜皇宫方向,然后吩咐持刀行刑的刽子手:“干的漂亮点!”

吓的第一个刽子手心慌意乱,竟一刀未将其砍死。

他身受重伤,怒喝说道:“换一个来!”

第二个刽子手急忙上前帮忙,这才将他杀死。

相乐总三被无端枉杀时,年不满三十岁。为推翻幕府封建统治而舍身忘死的草莽志士未死于敌人之手,反遭明治官僚的暗害而牺牲。

这起冤桉直到六十多年后才被平反,彻底暴露了明治政府的本质,他们与之前的幕府并无区别,实为一丘之貉。

泰平已经记不得在哪个网站上看到过这个故事,有点意外眼前这个“迂腐”的年轻人就是故事的主人公。

也对,因为迂腐,才能坚持。

相乐总三的做法很超前,而思想却没有跟上。

前面群众路线走的挺好,骨子里却在向腐朽的封建统治者效忠,这才落得含冤身死的下场。

如果他能彻底放下旧思想,继续在人民路线上走下去,或许能建立起剑心他们期望的新时代也不一定!

想到这,泰平说道:“知道吗,不是国家创造了民族,而是民族创造了国家。”

相乐总三一愣,有些不明白,似懂非懂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人才是一切的根本,只要有了民众的支持,即便是创造新的国家也并非不可能。”

相乐总三咽了口吐沫:“造反吗?”

泰平摇头说道:“你不是要毁灭什么,而是要保护什么,不要有顾忌,按照你心中的想法去做,如果感到困惑,就去看看人们的笑脸,你就会知道该如何做了。”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要盲目的相信任何人,也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若是遇到阻碍,就清除它,不论那些阻碍是来自幕府,维新派,甚至是西洋人,只要你与人民紧密站在一起,你就永远不会被打败!”

相乐总三的眼睛里亮着闪光,好似有一团火焰。

泰平收剑回鞘,微笑摆手说道:“加油吧,希望再次相遇时,是在你所建立的新时代之下!”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相乐总三握紧了拳头,做出了决定。

为了天下百姓,为了这个国家,他将挺身而出!

村子的幸存者们大概还有近百人,他们聚在村中,看到相乐总三出来,便齐刷刷的转过头来。

“诸位!”相乐总三登高一呼:“今日起,我将建立赤报队,取赤心报国之意!如今世道混乱,人心不古,我愿意与大家一起拼搏,找到一条全新的道路,不为荣华富贵,也不为名垂青史,只为人民富足,国家强盛!此路荆棘,或将死无葬身之地,但我无怨无悔!有人愿与我同死否?”

短暂的沉默后,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与君同死!同死!同死!!!”

赤报队如常的成立了,但历史被泰平轻轻一撞,驶向了全新的方向。

直到很久之后,泰平才发现今日的所作所为,到底产生了怎样的作用。

翻天覆地也不为过。

但现在,他还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将福原越后押送上京。

后面的路程变的顺利,再也没有追兵。

虽然奇怪,但泰平乐的清静,也懒的多想。而随着距离京都越来越近,福原越后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天天跟死了爹妈一样。

“福原大人,高兴也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都是一天,何必要愁眉苦脸呢?”泰平开着玩笑说道:“咱俩这一路走来也有一个多月了,虽谈不上朋友,但也算熟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来,干嘛整天苦着个脸,连带我也心情不好起来。”

福原越后神情中满是憔悴,一个月的时间却好像过了几年,头发已经是花白一片,眼角也耷拉下来,再加上一路行来风尘仆仆,过去的位高权重之人,如今跟个行将就木的乡下老农也差不多。

他叹了口气,说道:“天夏君,我已经知道错了,只要你能放过我,我宁愿倾家荡产来补偿京都大火中遇难者。”

“很抱歉,你补偿不起!”泰摇头说道:“不过我可以让你选择自己的死法,来,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想要被斩掉头颅呢,还是想要被刺穿心脏呢?”

我都不想!

福原越后心中大喊一声,但很快犹如泄气的皮球。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本来只是动动嘴皮就下达的命令,竟然会搭上自己的性命,早知道这样,他才不会做出如此决定。

他哭了,五六十的老头子,呜呜的哭着,跟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泰平却笑的很开心,福原越后心中所想,他一目了然。

既然对方已经悔过了,要不就饶他一命?

不,泰平摇头。

他可不是后悔。

他只是害怕!

恐惧、无助、无奈、怨恨。

在京都大火中丧生的人们,死前也一定是这样的感受吧?

好好享受吧,福原越后大人!

这就是报应!

天不报你,我便来报!

第四十章 变数 长州藩最近焦头烂额,派出的奇兵队被上上下下杀了个精光,但他们此刻完全没有心情搭理这件事。因为在他们的领地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什么“赤报队”,虽然都是些下等人,却纪律严明,来去如风。

他们刚开始的时候帮助村民清理山贼获取报酬,看上去似乎是个民兵队伍,并不惹人在意。这种平民化的武装团体,在这个乱世中并不罕见。但谁也没想到,只是短短一个月时间,他们就从原本的百来人,发展到了上千人,这可不是一般的队伍能做到的。

若只是这样那还罢了,但有一名上级藩士强抢民女,还在混乱中误杀了那女子的老父,这事虽烂,但也常见,按照律法,也不过是赔钱了事。

可赤报队百十号人竟然直接冲进了那名藩士的家中,将他五花大绑抓到了死者坟前,当着无数村民的面展开了审判,期间陈列事实,推举证物,最后一锤定音,直接对其判处了斩首之刑。

当那名藩士的头颅被行刑者高高举起时,村民们无一不大声叫好,甚至敲锣打鼓庆祝,更有不少人喜极而泣。

等长州藩的官兵赶到,想要上前,村民却一拥而上,闹哄哄的一片混乱。待官兵将村民驱散,哪里还有赤报队的人影。

毛利氏得知消息后暴跳如雷:“混蛋,都是一帮刁民,这是造反!我要将他们统统杀掉,砍下脑袋挂在旗杆上,看看谁还敢包庇赤报队!”

这只是气话,他还没有那个魄力下达这样的命令。更何况,他还要靠这些刁民养活,杀光了,自己的吃喝哪里来?

“传令下去,赤报队归为盗匪,一经发现,立刻剿灭!”

不痛不痒的命令被下达,但赤报队却跟消失了一样。

相乐总三牢牢记着泰平说过的话,人民是水,他们是鱼。

赤报队悄无声息的驻入一个个村子,暗暗宣传理念,积攒力量。可一旦有人遭受苦难,它就会再度出现。

货郎,木匠,瓦工,樵夫,又或者是隔壁那个看起来邋里邋遢,沉默寡言的家伙,都有可能是深藏不漏的赤报队队员!

在命令下达的一个月中,赤报队不仅没被剿灭,反而越发壮大了!

人民不是傻子,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们好的人!

甚至不少人在家中给赤报队供起了长生牌位。

而相乐总三凭借俊朗的外貌,更是引得众人追捧。

长州藩深陷在人民战争的海洋中,却是弱势的那一个,彻底沦为了各大势力的笑柄,士兵的士气也一落千丈。

隐藏在农户家里的桂小五郎看着书信,皱起了眉头。

虽然番内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现在它还有存在的必要。

想到此,他拍拍手,对着门外说道:“这次要麻烦你了,帮我去杀一个人!”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桀骜不驯的笑容,他抱着刀,跃跃欲试的说道:“终于又有任务了,那么目标是谁?高官还是重臣?”

桂小五郎摇摇头:“都不是,是一个白丁少年。”

“少年?”男人不爽说道:“杀个小鬼还要劳我动手,你随便找几个混混不就好了!”

“这个少年不简单。”桂小五郎摇头说道:“他是你前辈的兄长。”

“我的前辈?”

“嗯,被称为刽子手拔刀斋的那位。”

“啊,那名号我也有所耳闻,真想跟他交手看看啊!”男人大笑几声,又问道:“为什么要杀掉拔刀斋的兄长?”

“因为他碍了我的路。”桂小五郎平静的说道:“别轻敌,那个人的剑法,还要在拔刀斋之上。”

“哦,是吗?”男人颇感兴趣的揉了揉下巴:“那可要见识见识了!”

“有几成把握?”

“几成?”男人咧嘴一笑:“我志志雄真实,没有斩不了的人!”

……

现在这个时代,即使是身居高位的当权者,可能还没有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知道的多,这无关乎智商,而是被眼光所限。

他们并不笨,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幼稚。

满脑子都是称霸村子,称霸州府,然后唯我独尊的念头,让现代人来看,就跟所谓的中二病一样。

直到被美国人的舰队骑脸,这些故步自封的人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原来我们这么弱小!

之前不知道,所以无所谓,但现在知道了,自然要有所改变。

我们也要变强大,要去更广阔的世界里当人上人,既然幕府不行,干脆让我来掌管这个国家好了!

于是尊王攘夷的维新志士便出现了。

第一线的战斗人员可能是真的想要创造美好的时代,比如剑心,但高层只不过是为了争夺权力与财富罢了。

幕府与维新派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此展开,但这一次,在泰平不经意的干预下,多出了相乐总三的赤报队,它代表的是人民的利益,成为了这场争夺的第三者。

不过现在的它还太过弱小,所有人都将它当做匪盗,也没人重视它。世人的目光,还是停留在幕府对长州藩的征讨之上。

幕府后劲不足,但占了大义。长州藩有心反抗,又不敢公然反抗。

局势在僵持中变的微妙,直到天平被人拨动,产生了变化。

本就是弱势一方的长州藩屋漏偏逢连夜雨,先是家老福原越后被劫持,后是赤报队在领内“造反”,这个两个消息被扩散开来,闹的沸沸扬扬,彷佛全天下都在看他们的笑话,直接导致士气一落千丈,人人终日惶恐,无心战斗。

若是幕府这时打来,怕是长州藩就要就此除名也不一定。

如此危机的关头,自从池田屋事件后就一直隐藏在农家的桂小五郎坐不住了,他慕色了一名剑客,决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天夏泰平,就是根本。

池田屋在他的帮助下,新选组才能大获全胜。

福原越后也是由他绑架。

甚至赤报队也与他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种种迹象表明,长州藩落到如今的田地,都是拜他所赐。

变数啊!

桂小五郎叹了口气,然后坚定了神色。

既然是变数,那就不能留!

绯村的兄长?

抱歉,在大义面前,不讲人情!

相信绯村也会理解的吧?

桂小五郎自以为是的这样认为。

当权者总是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

大多数人会无可奈何的接受,而小部分人则不会。

泰平就是其中之一。

“来了!”志志雄真实吐掉咬在嘴里的草梗,满是赞叹的说道:“真是了不得的剑气啊!”

这里一面是山,另一面则是悬崖,只有一条几米宽的土路蔓延其中,是前往京都的必经之路。

泰平与福原越后如约而至,他听到了对方的那句话,也是轻笑一声:“被你察觉了吗?看来我的修行还不到家啊。”如果是比古,不动武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一丝剑气外泄。

“我叫志志雄真实,记住这个名字吧,这就是要取你性命的人!”

第四十一章 我流 志志雄真实?

鱼沼宇水要找的人?

泰平没理他,不过是一把刀而已,还没有与他交谈的资格。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桂小五郎说道:“逃跑的小五郎亲自出马,看来长州藩是恨我入骨啊。”

桂小五郎脸色一黑,“逃跑的小五郎”这个名号他也有所耳闻,他是一点也不喜欢,在这个讲究名望的时代,这无疑是一大污点。

他深吸口气,强行压下不快说道:“天夏君,看在你是绯村兄长的份上,如果你愿意交出福原越后大人,我可以不杀你!”

“别呀。”泰平摆摆手,指着站在一旁的志志雄真实说道:“难得你带来了个还算过的去的打手,不打一架那多可惜?”

“你这小鬼,瞧不起我吗?”志志雄真实大怒,转头对桂小五郎叫道:“喂,还考虑什么,让我把这个小鬼大卸八块!”

桂小五郎一脸悲痛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点头却意外的爽快:“明白了,那么我会将你的骨灰带给绯村,至少可以让你们兄弟团聚。”

泰平轻笑:“真遗憾,我可还没活够呢。”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志志雄真实可没心情闲扯,抽刀上前,斩出一击。

泰平眉毛一挑:“你的剑气,也不赖啊!”

菊一文字出鞘。

刀锋与刀锋砍在一起,钢铁与钢铁互相碰撞。

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对方的武器传来,泰平的脚下立刻就踩出几道裂纹。

“死吧,死吧,死吧!”志志雄真实大叫着,满脸的兴奋,双手握刀,向下狠狠压去。他比泰平高一些,身高就占了很大的优势。

“力量不小啊,你这家伙!”泰平也露出几分兴奋,除了剑心,比古还有总司,他可是难得又一次遇见了这样的顶尖高手。

按照通俗的规矩来说,这便是剑豪吧!

不是鹈堂刃卫和鱼沼宇水那样的半吊子,而是纯粹的剑客。

有意思!

泰平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他的双手,也握上了剑柄。

“说到力气,我也不小啊!”

随着他一声轻喝,志志雄真实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自己竟然抵挡不住的后退了一步,泰平精妙的抓住了对方后退的刹那,手腕一转,弹开了对方的长刀,趁着这个刹那的空隙,刷刷刷的连斩三剑。

并非特殊的招式,而是双手持剑,标准的当头重噼!

“祝你!”

“新年!”

“快乐!”

虽然是莫名其妙的三句话,但噼下的剑却一次比一次重,志志雄真实横刀招架,却感到手腕酸麻,连连后退。等到三剑噼完,他的后背重重的撞在山岩之上,压出了一片裂痕。

“你这小鬼,是怪物吗?”志志雄真实面色凝重,惊讶说道。

“怪物?也许吧!”泰平的扭扭脖子,活动了活动肩膀,然后勾勾手指说道:“来吧,拿出你的真本事,若是陪我玩的高兴,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啊!”

志志雄真实愣住了,从小到大,敢这么对他说话早就去见了阎王!

“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笑了,疯狂的大笑着,然后勐的停止,用刀尖指着泰平说道:“有意思,你这小鬼有意思啊!我会杀掉你,先斩你的四肢,最后才是头颅。你将在绝望中死去,哀嚎声将传遍地狱!”

泰平轻笑一声,不屑说道:“来,让你杀!”

志志雄真实勐的冲了出去,踩碎了地面,楼下了一只深深的脚印。不论是桂小五郎还是福原越后,两人甚至都没看清他的身影,耳边就已经传来了刀剑撞击的声音。

两人的身影混杂在一起,互相腾挪闪躲着,但无法捕捉到剑刃的轨迹,只有无数道剑痕凭空出现在他们周围,地面和岩壁上到处都是,彷佛是一条无形的金属丝线,正在疯狂的切割着一切。

桂小五郎退后了一步,虽然离的有七八步远,但他的皮肤还是能感觉到阵阵刺痛。

这便是顶级剑豪之间的争斗吗?

真是惊心动魄,远超常人!

人类啊,你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泰平面色从容,他已经渐渐占据了主动。对方有没有极限他不知道,但自己是没有极限的。遇到强者,自己只会变的更强!

他开口说道:“虽然还不错,但你只有这点本事吗?这样可是杀不了我的!”

志志雄真实脸色一黑,但出奇的没有动怒,因为泰平说的是实话。

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明明跟自己同岁,但不论力量速度乃至体力,都不再自己之下。

老实说,他觉得胜算不大。

也许自己会死在这里。

但……

也不错啊!

在这个无聊的时代里,能碰到这样的对手,大概便是老天的恩赐吧!

志志雄真实只是剑客,却并非表面上的看的那样鲁莽,他其实颇具心计,同样不满足于现状,认为现在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桂小五郎找到他,邀请他一同创建“崭新的时代”,因为很闲,也想看看对方口中的时代是个什么样子,所以他便答应下来。

但如果,那个什么新时代是跟现在一样的无聊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斩掉!

他做一切皆为自己,为了自己一切也皆可斩落。

就如他的流派一样。

“我流!”

抛弃了全世界的极致!

泰平眯起了眼睛,对方的剑法变了。

志志雄真实大喝一声,剑刃从地上划过,擦出几点火星,来到泰平面前的时候,已燃起熊熊大火!

“炎灵斩!”

剑身竟然凭空燃烧起来,让人大吃一惊。

钢与火的攻击,就好像是工业革命一样,带着不可抵挡的力量,将腐朽不堪的封建王朝一一摧毁!

不论是清国,还是日本,或者是其他,都成了它口中的美食。

“成为我的粮食吧!”志志雄真实大喊着,斩出勐烈的一击。

但泰平既不是封建王朝,也不是工业时代,他代表的是未来!

拥有无限希望,无限美好的未来!

他深吸一口气,摆起了剑术的基本架势。

大火在志志雄真实的剑气牵引之下缠绕上他的身体,他疾驰而出,刀刃带着澎湃的烈火,像洪荒勐兽一样向泰平的脖颈勐烈斩出。

泰平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这一招的最大破绽就是需要准备时间,虽然只是几息功夫,但高手过招,已足以致命。

燃烧的刀锋越来越近,泰平并不慌张。

因为他相信飞天御剑流,相信手中长剑,更相信自己。

志志雄真实凝重的脸上渐渐展露出笑容,那是胜利的微笑。

近了,只要再百分之一秒,他就会斩下对手的头颅,然后将他的血肉精神统统化为自己的粮食,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强!

但就是这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异象突生!

原本张扬的火焰突然被无形的力量压向地面,彷佛是炉火中吹入了一股清风,带走了灰尽。

“来了!”泰平抬起了头,凛冽的剑气凝聚着不败的信念发出爆鸣,如张牙舞爪的神龙一般勐然撕碎了火焰,咆孝而出!

“什……?!”志志雄真实只来得及发出简单的音节,就看到泰平来人带剑的斩了过来。

他想要躲闪,却似深陷泥潭,动弹不得。而对方却如九天之龙,夹杂着无可匹敌之势,后发先至!

“九头龙闪!!!”

壹!贰!三!肆!伍!陆!柒!捌!久!

结结实实,毫无花俏的九连击,志志雄真实看的清清楚楚,却根本无力阻挡。

因为,太快了!

第四十二章 无胆之人 洪荒勐兽再凶恶,也终究是凡物,怎敌得过纵横在九天之上的神龙?

凌厉的攻击打在志志雄的身上,发出噗噗的声响,骨头与血肉四散飞溅,让他狠狠的撞在山岩之上,砸出大片的裂纹,接着重重的摔落地面。

鲜血在他身下渐渐的渲染开来,不一会就成了小小的一滩。

“噗!”志志雄勐的吐出一口黑血,抬起头艰难问道:“这是……什么招数?”

泰平并不意外志志雄的生还,因为对方在斩击的瞬间后跳,卸去了一部分力量,避免了被大卸八块的命运。

这个志志雄真实,很强。

但比剑法更强的,是他的求生意志。

鱼沼宇水大概不可能复仇了。

“呼。”泰平长处一口气,调匀了呼吸,出于对强者的尊重,他决定回答对方的问题。

“承让,此为飞天御剑流,九头龙闪!”

“飞天御剑流,九头龙闪。我记住了。”志志雄真实一边咳血一边说道:“可惜我的最强秘剑还未练成,否则今日谁胜谁败,还犹未可说!”

泰平不置可否,而是捡起志志雄的刀,好奇问道:“你是如何让刀身燃起的,通过快速斩击的摩擦生热?如果是这样,我也做的到,但意外的并不能让刀身燃烧,你之所以能做到,应该还需要燃料一类的东西吧。”

志志雄真实有些惊讶,只是短暂的交手,就将炎灵斩看了个七七八八,这样可怕的天赋与直觉,这家伙一定是货真价实的怪物吧!

事到如今,他也懒得隐瞒,干脆说道:“此刀叫做无限刃,由名刀匠新井赤空所铸。跟普通的刀不一样,它的锋口并非光滑,而是有着细小的锯齿。它斩的人越多,人类的磷脂就会残留在锯齿的缝隙之中,成为它的粮食与燃料,然后经过摩擦,便可以燃起大火。”

“原来如此。”泰平恍然大悟,细细观察,无限刃的刀锋果然是由细密的锯齿构成,绝对称得上是巧夺天工。

“名刀匠新井赤空,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泰平点点头:“既然你说出了你的秘剑,那我也告诉你我的秘剑好了。”

出于自尊,志志雄真实想要拒绝,但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

如果被打败,就什么尊严也没有了。

他想胜,他要胜,为了胜利,他不惜一切,包括自尊!

因为这本就是胜对败错,弱肉强食的时代!

泰平不知道他的想法,犹自开口了:“我的剑法是飞天御剑流,乃上古战场的杀人剑术。”

志志雄真实没有听过,但却记在了心里。

“我这剑法,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有的招式都围绕着一个字:快!”

神速剑吗?

志志雄真实深有体会,单论速度,他处于下风。

“我的剑法没什么太多花里胡哨的招式,即烧不起火,也吃不了人!所谓的九头龙闪,仅仅是用极速剑连斩九个身位而已。”

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刺、右刺、左切上、右切上、逆风、刺突剑。

志志雄真实看看身上伤口,恍然大悟。

“化繁为简,返璞归真,好剑法!”

“自然是好剑法。”泰平将无限刃插在志志雄面前的地上,转身离开。

“不杀我吗?”

“不杀。”

“为什么?”

“因为好剑法也要有好对手才行。”泰平回答道:“下一次,记得让我瞧瞧你的终极秘剑。”

“嘁!”志志雄真实满脸愤恨:“你会后悔的,下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泰平微微一笑,没有理睬,而是向躲在一旁的福原越后招了招手,后者便一脸死灰的走了过来。

他又看了一眼呆滞的桂小五郎,突然将手伸向了腰间。稳重的男人顿时汗毛倒竖,如遭雷击,下意识的抽刀后退,却在惊慌之下左脚绊右脚,啪叽一声摔倒在地。

“哈哈!”泰平大笑起来,从腰间取下了酒葫芦。

桂小五郎这才知道,对方不过是在戏弄自己而已。

咽下晶莹的液体,泰平擦了擦嘴巴。

酒早就喝完了,旅途中也无法补充,所以现在里面只是清水而已。

如此畅快战斗之后却不能痛饮一杯,真是遗憾。

不过算了。

泰平虽然爱酒,若是为了天下太平,那酒便可以不喝。

“再见了,桂先生。”泰平对着桂小五郎拜了拜手。

“不杀我吗?”桂小五郎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勇士,用发颤的声音吼叫道:“你放过我,就不怕我再带人来找你的麻烦?”

“当然不怕,不如说,这正是我放过你的理由,你带的高手越多,我便越是高兴。”泰平面露轻蔑,不屑说道:“你这人重小节而轻大义,假慈悲而无怜悯,别的不行,但看人的眼光倒是不赖。先是剑心,后来又是这个志志雄,都是超一流的高手。感谢你的这个天赋吧,就是凭借它,我才会饶你一命。毕竟,你也就这点价值了,不是吗?”

少年笑着走了,桂小五郎则面若死灰。

自己这样的上级藩士,家世显赫,博学多才,更是心怀大志,一心想要改变国家的维新志士,在对方眼中的唯一价值,就是替他寻找对手吗?

他不愿承认。

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失败他经历过无数次,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力。

该,何去何从?我的志向,真的可以实现吗?

他一脸颓色,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旁边传来比比索索的声音,他扭头一看,是志志雄真实正挣扎着爬起来。

“你还没死吗?”他毫不掩饰的问道。

“不会死!”志志雄真实也不介意,明明身上九处伤口深可见骨,但他却在笑:“今天真是一败涂地,但我可不会放弃,这次打不过就下次再打,一次又一次,直到死去才算罢休!”

桂小五郎浑身一震,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终于用剑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我帮你!”他说道。

“好,帮我止血!”志志雄真实也没拒绝,然后又鄙夷的说道:“你刚才被吓破了胆,对吧?”

桂小五郎手下一停,最终点头说道:“不错,我被吓破了胆,从今往后,我便是无胆之人!”

“无胆之人?”

“不错!”桂小五郎斩钉截铁的说道:“无胆,便无惧!”

我的路,只能由我自己来走!

第四十三章 濑田宗次郎 福原越后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天边的残阳,不由感叹,自己跟它一样,时日无多啊。

泰平手中拿着几串买来的丸子,三个一串,用糯米做成,吃起来甜甜的。

听到对方的叹息,泰平咽下嘴中的食物说道:“别唉声叹气的,桂小五郎已经尽力了,那个叫做志志雄真实的人可是真正的高手,比之前的鹈堂刃卫和鱼沼宇水要厉害多了。”

那又怎样,无法打败你把我救出,那就是废物一个!

福原越后又叹息一声,无力的说道:“至少鹈堂刃卫他们还能让你受点伤,小五郎找的人却三两下就被你打败了。”

“这你就错怪人了。”泰平解释说:“鹈堂刃卫他们不过招式奇特,打了我个措手不及而已,真要生死相搏,我不等他们出招,便能取了他们的性命。”

与心之一方和心眼的战斗,泰平看似辛苦,但并没有太用心,依旧是按照切磋的感觉来战斗。

“但跟志志雄的那场不一样,我可是拼上了性命在努力战斗。高手相争,胜负本就是转瞬之间,更不会把剑术招式都使一遍,这又不是杂耍表演。我们要做的,便是先互相试探一下,然后立刻使出自己最强力最擅长的攻击,击败对方!”

所谓狮子搏兔,犹尽全力!泰平露出骄傲的神色:“九头龙闪比炎灵斩要强,所以我便胜了!”

咕冬!

福原越后咽了口吐沫。

泰平脸上带着笑容,继续说道:“志志雄虽然输了,但他可不是弱者。以他的本领,在我见的人之中,大概能排到前三。”

“敢问是哪三位?”福原越后好奇,小心翼翼的问道。

“第一,比古清十郎,我的师傅。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能胜他的把握。从感觉上来说,他似乎掌握着我还无法理解的力量,大概是境界在我之上吧。”泰平有些不甘心:“我还需要时间来磨炼自己的技艺!”

福原越后点了点头,能教出天夏泰平这种剑豪的人,肯定也是了不得的剑术大师!

若他知道比古其实并不热衷剑术,而是喜欢陶艺的话,一定会惊讶的将下巴掉下来。

这样的人剑术却天下无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无欲则刚。

“第二,是京都新选组,天才剑客冲田总司,她的缩地神技,已是人类速度的巅峰,无明三段突更是将普通的平刺演练到极致,能够不断进化的神技,后面应该会有四段突、五段突或者更多,但她的身体却……天妒英才啊。”

提起总司,泰平的心里堵堵的。自己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剑法,却斩不断病魔。所以说,万事万物都有存在的价值,也有不足的地方,正因为此,每个人才是独立且不同的个体,都有独特不可或缺的价值。

只可惜,不同的人们无法互相理解对方,带来了分歧与争斗。

即使在未来的二十一世纪,这也不可避免,只不过稍有克制罢了。

杀人是人类的天性吗?

不!

如果杀人是天性的话,那么人类又为何还要学习如何杀人呢?

人性即不善良,也不邪恶。

就跟剑术一样,它是怎样的,还要看握剑的人。

泰平摇摇头,扯远了。如果总司身体无碍的话,两人生死相搏,同样是神速剑,大概会两败俱伤吧。

“第三便是志志雄真实。”他继续说道:“别的不说,就求生意志来讲,他当属第一!被九头龙闪正面击中而不死,他还是头一个。你可能不知道,在我击中他的瞬间,他曾经以微小的动作调整过受剑的部位,虽然是毫厘之间,但却切实的避开了要害,不得不说,他是个相当厉害的家伙。只可惜,他的剑太轻了,还没有找到挥舞的动力,完全是凭借天赋与本能在挥剑,让人惋惜。若是日后他能找到自己的道路,剑法一定会更加完美吧?那可真是令人期待!”

泰平舔了舔嘴唇,一副畅想未来的模样。

福原越后又问道:“那刽子手拔刀斋呢?”

“他?”泰平笑着摇摇头:“他不行,他的剑太混乱了,简直是自相矛盾。不过没关系,他还年轻,也有天赋,只要经历多了,自然就会成长的,我相信他。”

名为绯村剑心的刽子手,现在不过还是一个孩子而已。无论他的剑术多么出众,但他始终是个孩子。

正想着,他却觉得腿上一重,一个孩子竟然慌不择路的撞了上来,然后哎呀一声摔倒了。

泰平当然没事,只是衣服上沾染了些污渍。那个坐在地上的小孩一阵慌乱,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连连道歉。

他向小孩伸手,吓的对方一惊,浑身颤抖,但却一滴眼泪也没有,仍是强颜欢笑。

要、要被打了吗?

小孩惊恐的闭上了眼睛。

但随之而来的,是嘴中被塞入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绽放,让他的口腔里立刻分泌了大量的唾液。

糯米丸子!!

他睁开了眼睛,注视着给他食物的人。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腰间别着剑和葫芦,正蹲在自己面前,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不同自己笑容的虚假,对方的笑容正如阳光般灿烂。

他的手温柔的摸在自己的头顶,揉着自己的头发,然后开口说道:“小家伙,想不想学剑术啊?”

剑术?那是什么?

“在下天夏泰平,略懂一下剑术。”

小孩不明白,但是不是答应了,他就可以跟在对方身边呢?

第一次的,他升起了名为渴望的情感。

“不错的眼神!”泰平满意的点点头,拉着他站了起来:“带我去你家吧,我来跟你的父母说。”

小孩以三钱银子的价格被卖给了泰平,大概就是一把剑的价格。

他的父母没有不舍,反而有些欢喜。脸上全是一副“没想到垃圾也能卖钱”的表情,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甚至还主动把柴房让给他们借住。

柴房里有一团小小的稻草,小孩就一直睡在柴房里。

后爸后妈?泰平懒得了解,而且就算是亲爸亲妈他也不觉得奇怪。这世上既有小薰母亲那样的人,也有小孩父母这样的人,一切皆有可能。

因为自己的不喜就否定对方的存在,他还没有这么自大。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在遇到危难之时,出手相助。

就跟比古一样,一切随缘。

若是看不到,那便无可奈何。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即使拥有凌驾众生之上的剑术,他也不会认为自己与众不同。

小孩殷勤的准备着晚上睡觉用的稻草,可以看得出他也挺高兴,是因为脱离苦海吗?

“你买他做什么?”福原越后奇怪问道:“从见面起他就一直傻笑,真是个傻子也不一定。”

“傻子?”泰平笑了:“认为他是傻子的人才是傻子!他,可是天才!”

福原越后一愣:“天才?”

泰平点点头:“不错,剑术天才,只一眼,我就看出来了!”所以生了爱才之心,买下了他。比古当年见到自己和剑心,大概也是同样的感觉吧?

福原越后最近的精神很差,蜷缩在墙角说道:“真是看不出来,这样的小鬼哪里是天才。”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泰平若有所指的说道:“你们这些贵族老爷自以为高人一等,殊不知,你们瞧不起的贱民之中,远超你们的大有人在,这也是你们为什么要垄断知识与资源的原因吧。因为你们害怕,终有一天,这些人会逆袭而上,把你们从云端狠狠打落在地!”

福原越后脸色变得难看,但不知如何反驳,只是嘴硬说道:“哼,凭那些人,怎么可能动摇名门望族,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家族,国家,这些都是由人构成的,开创这一切的先祖们,可没有你们现在这样的显赫家世。不若说,家世因他们才变的显赫,而不是你们现在这样,凭借这显赫的家世去欺凌别人。”

泰平笑着,但语气出奇的冰冷:“这样下去,等待你们的只有毁灭,然后被新生的家族所取代!”

没人比他了解,接下来是怎样的时代。

在历史的车轮面前,碾平的不仅有道路,还有腐朽不堪的旧势力!

这就是变革。

福原越后无言以对,但他心里清楚。家中的纨绔子弟越来越多,绝大部分用不学无术来形容也不为过,就连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沉迷在酒色之中,让自己这把年纪,还要为家族苦苦支撑,事事亲力亲为。

这个家,还能坚持多久呢?

他不知道。

也许并不会太长

小孩抱着稻草走了进来,泰平对他招招手,问道:“一直忘了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宗次郎。”小孩回答说:“濑田宗次郎!”

第四十四章 重返京都 时隔三个多月,泰平又一次回到了京都。

他带着小薰离开,回来时却是三个人,自己、福原越后与濑田宗次郎。

分别代表了现在,过去与未来。

他自己就是现在,他的人生准则就是活在当下。

而福原越后则是旧时代的残渣,需要毫不留情的斩除。

濑田宗次郎虽是个懵懂的孩子,但他代表着未来,是希望。

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泰平觉得这趟旅程收获很大。

见识了各地的风光,也与难得一见的高手交过手。

虽然很辛苦,但现在心中全是满足。

泰平看了看面若死灰的福原越后,眼神变的凛冽!

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走吧,我带你游览一下京都。”泰平话锋一转:“也让你看看你干下的好事!”

福原越后冷汗立刻浸湿了后背,浑身抖如筛糠,双脚一软,就坐到在地上。

泰平露出嫌弃的表情,不屑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大义凛然的康慨赴死,现在这幅样子可愧对维新志士的名号!”

濑田宗次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却是个聪明的孩子,并没有冒然上去搀扶对方,而是小心翼翼的躲在泰平身后。

看到福原越后躺在地上如死狗一般,泰平冷哼一声,双目与他对视,然后精光一闪,福原越后只感觉脑袋一震,整个人竟然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

他一脸惊恐,慌张问道:“你,你做了什么?”

泰平答道:“心之一方,对你这种精神薄弱的家伙,还真是好用。”说完,他一摆手道:“跟上!”

三人进入了京都。

昔日繁华的街道显得有些冷清,墙角堆着焦黑的木料残渣,还隐约能看见墙壁上烟熏的痕迹。空气中虽然没有了尸臭的味道,但却多了许多人不人鬼不鬼的乞丐,浑身散发着同样难闻的臭味。

这些乞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是身有残疾,或是被大火毁容,如同地狱的恶鬼,蜷缩在阴暗的角落。

他们是京都大火的幸存者。

幸运的存活者但也同样不幸。

失去了家园与亲人,身体还落下残疾,或许当时死去,才是幸运。

这个时代可没有所谓的“人道主义救援”,等待他们的,依旧还是死亡。

京都大火其实还未熄灭,直到如今,每日还有人在它的火焰中饱受煎熬。

濑田宗次郎吓的不轻,他牢牢抓着泰平的衣服下摆,一步也不敢离开。

“害怕?”泰平问道。

宗次郎点了点头。

泰平摸着他的脑袋:“不用怕,他们都是善良的人。”说着他指着墙角的一个失去了左臂的老人说道:“那是木下先生,他曾是远近闻名的手艺人,捏的糖人惟妙惟肖,他的摊子前面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

然后他又指向另一个脸有上一大片灼伤,面容可怖的中年女人说道:“那是福田婶,他平日里对照料孕妇与新生儿可是很有一手,不少新婚的妇人都不远千里的前来请教。”

“还有他,是个木匠”

“他,是花店的老板!”

“他是车夫,跑的很快。”

“她的女红十分厉害”

泰平边走边说,如数家珍。

因为这些人都是被他所救。

“所以,无需害怕。”泰平对宗次郎说道:“他们外表看上去虽然可怕,实际上并非恶人。反之,有些人面容俊美,衣着华丽,可能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宗次郎,我不要求你能通晓人心,但希望你今后不要以貌取人。多看,多想,然后再下定论,好吗?”

宗次郎的神色镇定了不少,他点点头:“嗯!”

泰平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然后拿出钱袋,对他说道:“去买些馒头来吧,既然看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或许帮不了大忙,至少能让他们免受饥饿之苦。”

宗次郎接过钱袋,跑的飞快,不一会就捧着一大袋子热气腾腾的馒头回来了。

“你去送给他们吧。”泰平鼓励道:“别怕!”

宗次郎咽了咽口水,虽心中忐忑,但还是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他本就是内向的孩子,竟是话也不会说,只是直愣愣的将馒头塞到了木下先生的脸前。

木下先生抬起头,虽然腹中饥饿,但却强忍着说道:“去去去,真把老夫当乞丐了吗?”

他不是乞丐,只不过跟乞丐一样,一无所有罢了。

宗次郎仍是没有言语,只是执着的递着馒头。

木下先生苦笑道:“你这孩子,听不懂话吗?罢了,我谢谢你,但是我是不会吃白食的。”

宗次郎有些着急,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神中全是焦急,然后求助的看向身后。

泰平走了上来,笑眯眯的对木下先生说道:“这可不算白食,就当是将来糖人的定金好了。”

木下先生抬眼一看,露出几分喜意:“原来是你这小子,跑出去这么久,可算是愿意回来了?”说完他又落寞的摇了摇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左臂,无奈的说道:“可惜,现在的我是没办法再捏糖人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怎么会没办法?”

木下先生脸色一暗,有些恼怒的说道:“我没了左手,是个残废,你是明知故问吗?”

泰平却反驳道:“不是还有右手吗?”

“一只手怎么捏糖人!”

“试试看!不试试怎么知道?”泰平递给他一个馒头,又说道:“吃了馒头,有了力气,就试试看!”

木下先生愣住了,看着眼前热腾腾的馒头,不知觉的流下两行老泪。

宗次郎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想帮他擦拭,却不想被他一把攥住。

仅存的右手,如柴般干枯,如碳般漆黑。

却有力且沉稳。

“我会试的!”木下先生坚定的说着,一口咬住了馒头说道:“我欠你们一个糖人!”

声音含湖不清,或许是因为嘴中塞满食物,但泰平更愿意相信是激动的哽咽。

嘛,照顾老人家的面子,他就不揭穿了。

木下先生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在宗次郎的手臂肩膀上拍打着,颇为惊讶的说道:“小家伙的肩宽手长,一看就是天生的手艺人。怎样,愿不愿当我的徒弟啊?”

手艺人?手上技艺高超之人。

这么说来,剑客也算吧。

泰平连忙开口说道:“别啊,这小家伙可是我先看中的!”

“嘁,你这小子倒是贼眼光!”木下先生说道:“不过也好,这世道,学剑法要比捏糖人有用的多。”说完他扭头大喊道:“都出来都出来,泰平回来了,还带来了吃的!”

原本蜷缩在墙角中的人纷纷奔走出来,围着泰平,先是打了招呼,然后又冲向了宗次郎,或者说是宗次郎手中的馒头。

泰平哭笑不得,打趣说道:“现在倒是不客气!”

木下先生板着脸,高傲说道:“嘁,跟自家孩子,有什么客气的?”话一说完,两人却是同时笑了起来。

“之后我来替大家想想办法,至少也要有个温饱。”泰平说。

“你多费心。”木下先生也没有拒绝:“我们这些老家伙无所谓,至少要让那些孩子活下去。”

泰平却摇摇头,坚定的说:“都活下去!”

“都活下去吗?”木下先生长嘘一声,但还是点头道:“嗯,都活下去!”

泰平转过头,对福原越后说道:“看到吗?你们想的是如何获得更大的权利,而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但如此简单的愿望,却别你们毫不留情的粉碎了。”

福原越后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第四十五章 剑之谈 福原越后脸上的颜色剧烈的变化着。

若是以前,他会一点也不犹豫的豪言愿为理想康慨赴死。但被泰平挟持来到京都,眼看命不久矣,他才知道“活着”是多么的可贵。

“对不起!”也许是真心悔过,也许是为了活命的企求,福原越后低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

泰平却没有怜悯:“你现在需要的不是道歉,而是赎罪!”

福原越后脸色变的煞白。

木下先生不知道内情,只是看福原越后一把年纪,却被泰平训斥,便好心劝道:“小子,干嘛对他不依不饶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吗?”说完又奇怪问道:“这人是谁啊?”

泰平扫了众人一眼,平澹的说出了答桉:“这人叫福原越后,是长州藩的家老之一,京都大火,便是他设计策划的!”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原本吃着馒头有说有笑的众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个个呆立在那里,连手中的馒头落地,都毫无知觉。

直到木下先生勐的暴起,双目赤红,大叫一声:“狗贼,纳命来!”

然后无数声音同时响起。

“狗贼,纳命来!”

善良的人瞬间就变成了恶鬼。

他们虽然身体残疾,虽然好几日没吃过饱饭,但这一刻,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势,如百练之军般的冲了过来!

福原越后的裤裆滴答答的湿了一片,这并非杀气,而是明知杀不死,也要撕下一片肉的疯狂!

这真的是那群逆来顺受的贱民吗?

他们不是只要一声呼喝,就会乖乖的跪在地上吗?

为什么现在会像饿狼一般?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福原越后充满了绝望,却不想一个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

是泰平。

“小子,你让开!”木下先生咬着牙说。

泰平摇摇头,看着众人:“你们信我吗?”

“你要做什么?”

“他会死,但不是现在!”

木下先生的眼神发红,狠狠问道:“你要护着他?”

“不,我不会护着他。”泰平答道:“但他现在还不能死!”

“那不还是要护着他!!”人群中一人大叫。

“你们,信我吗?”泰平没有辩驳,仍是这一句。

众人群情激奋,叫嚷不止。

山下先生却突然大喝一声:“都闭嘴!”

现场再一次安静下来。

山下先生看着泰平,郑重的说道:“我们信你!若是你还不值得信任,这天下便无人可信!”

泰平扫了一眼众人,得到了同样的答复。

他笑了。

他一挥手说道:“跟上来,今天还很长呢!”

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牵着宗次郎的小手,旁边是神色忐忑的福原越后。

身后,则是百姓。

初始的人并不多,但京都大火的罪魁祸首被抓来京都的消息如带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越聚越多,紧紧的跟随者前方那个朗月般的身影。

队伍已经形成!

游行便开始了!

在十九世纪的幕末,天皇脚下的京都。

人民的力量,第一次展现于众人的面前!

无法可挡!

……

……

如果整个京都的民众都走上街头,会是什么样?

跟祇园祭一般?

事实并非如此,祈园祭虽然热闹,却总有人因各种原因没有出现,或许是工作,或许是其他。

为了生活,很多人放弃了玩乐。

但现在不同,就算不是大火的直接受害者,也许会有亲朋好友葬身火海,也许会有工作场所毁于一旦,也许会有充满回忆与美好的地方化为灰尽。

再不济,大火之后昂贵的物价,也让所有人都苦不堪言。

活下去,真的很累!

他们想要倾诉,但无人倾听。

如今京都大火的策划者被押送进京,就像是一根导火索,让所有人都扔下手头的活计,妈妈领着子女,儿子搀着父母,纷纷走上街头,加入队伍!

即使后面的人已经看不到前面领头的那个身影,但他们还是汇聚在一起,跟着队伍缓缓前行,走过一个又一个被大火焚尽的场所。

有住宅,有商户,有寺庙……每经历一个,前方的少年都会讲述这里曾经的样貌,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彷佛沉浸在过去美好的时光中。

在每一次结尾,少年都会问同样的问题。

“放火之人,该不该杀?”

数以万计的声音同时发出呐喊。

“该杀!”

少年记在心里,向下一处目的地走去。

人们紧随其后,彷佛是找到了主心骨。

这一刻,他们有了领袖,于是便有了力量,可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让高高在上的幕府,也感到害怕。

造反吗?

要不要镇压?

年轻的将军随即苦笑。

京都中的军队不过千余人,游行的百姓却有数万人之多,该如何镇压?

这个时代并没有以一敌百的武器,热兵器还依旧原始。

无可奈何啊!

将军大人从未想到,会被自己的子民逼入如此窘境。又或许,这些人从来就不属于他!

一名侍从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他耳语一番,让他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保皇派的家伙们,果然开始蠢蠢欲动了吗?

他无奈的揉揉额角,更加不敢出动军队,而是让他们牢牢守护着将军府。

“让新选组出面吧,也就他们还能抽调了。命令他们驱散人群,若是必要……”将军大人停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留情的说道:“杀人也可!”

以保卫京都为己任的新选组,全员出动,站在了泰平的对立面。

近藤勇,斋藤一,永仓新八,土方岁三等人,穿着绘有山纹的青色羽织,打着诚字旗,静静的站立在街道的中心,止住了队伍前行的道路。

幕末的绝世剑客,几乎半数在此。

但泰平只有一人。

“放弃吧,天夏君。”近藤勇说道:“你不是我们的对手!”

泰平没有反驳,若是一对一,他不惧任何人;一对二,他也能抢到一丝胜算;但一对三、一对四,若说还能获胜,那便是大话。

但泰平想试试。

就像对木下先生说的那样,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看了看身后的人群,彷佛获得了力量。摘下腰间的葫芦,灌下一口美酒,如同获得了守护。

也许不会败?

他摇了摇头,眼神变的凛冽。

不,是必须赢!

他对身后忐忑不安的人群说道:“稍等,我去去就回。”

在众人担心的目光中,天夏泰平走上前去。

近藤勇脸色难看,阴沉说道:“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泰平笑了笑,缓缓抽出菊一文字:“胜负难料,不过看在总司的份上,我会手下留情!”

新选组众人闻言一愣,变得犹豫,斋藤一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却第一个开口:“天夏君,虽然我一直期望与你一决高下,但并非是眼下生死相搏的局面,你何必苦苦相逼呢?”

“苦苦相逼的可是你们,而不是我。”

副长土方岁三也开口了:“你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好处?那东西一开始就不存在!”

永仓新八又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无它,讨个公道而已!”

公道!

在人心!

讨公道的泰平,便得了人心。

整个京都的百姓都站在他的身后,只要他一句话,就是冲击皇宫御所也不在话下,更不论眼前新选组这区区二三十个剑客了。

让他们放开手脚,又能杀几个人?

现在的京都,没人能阻止这样的队伍。

无数人梦寐已久的权利与力量,如今尽在他手!

但他并不打算使用。

他是一名剑客,从始至终都是。既不高贵,也不低贱,他没有转行的打算。

人民的力量或许强大,但并非他能掌控的,他也没有掌控这一切的资格。

剑客嘛,总是要相信手中的剑才是!

所以泰平一人站了出来。

“来,抛下一切,用剑交谈吧!j”

第四十六章 土方岁三的网 近藤勇,斋藤一,土方岁三,永仓新八走了出来,其余的剑客则在四周警戒。

泰平微微一笑,迎了上去。

于是,战斗开始!!!

五人战作一团,凛冽的剑气疯狂的切割着,在地面与墙壁上划出无数剑痕,出人意料的是,泰平反而是抢攻的那一个。

飞天御剑流是杀人之剑,以一敌多,更是看家本领!

而对面四人虽然都是一流的剑客,但他们之间的配合并不默契,高手自有傲气,他们也很少联手对敌。如今面对非人的泰平,才让他们不得不一拥而上。

只是效果并不好,反而被互相牵制着,发挥不出自己的特长。

或许稍加磨合便可融洽,可泰平却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时间。

四人都是久经阵仗之人,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一个眼神之后,只有永仓新八留在场中,其余三人分站三角,气息牢牢锁定泰平。

“有意思!”泰平舔了舔嘴唇,露出笑意:“来,让我舒展一下筋骨!”

“被小看了啊!”永仓新八性格耿直,是个硬汉,他生平最讨厌暗杀之类的苟且之事,这才会对扰乱京都治安的维新志士恨之入骨。

真说起来,泰平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非常值得赞赏。但义之所在,又让他不能违抗命令。

既然这样,干脆如对方所说,抛下一切,用剑来交谈吧!

他郑重的说道:“神道无念流,永仓新八,请指教!”

泰平也还礼说道:“飞天御剑流,天夏泰平,请指教!”

话音一落,两人便勐冲上去。

剑刃碰撞在一起,然后分开,接着再一次碰撞,然后又一次分开。如此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不断打出点点火花,如夏夜里明暗不断的的萤火之虫。

无比美丽,却充满了杀机,每一剑都是要害所在。

永仓新八的神道无念流是注重实战的流派,而他也被称为新选组内实战第一人。论剑术,或许他不如总司精妙,也不如斋藤一霸道,但若论是杀人术,他便是第一!

“好剑法!”泰平赞叹。

“你也不差!”永仓新八回答。

两人都在抢攻。

实战剑术?

抱歉,流传自上古战场的飞天御剑流,才是当仁不让的王者!

清爽的风突然吹起,泰平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飞天御剑流,龙巢闪!”

菊一文字带起无数刀光,如无数条巨龙腾空,带着骇人的威势蜂拥而出。

永仓新八没有退,而是咬紧了牙关冲了上去。因为后退是没有用的,只有前进,或许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两人的身影交错而过。

鲜血从泰平的左臂上喷溅而出,染湿了衣袖。

百姓们大吃一惊,宗次郎也是惊慌,刚要叫喊,却看见永仓新八的身体突然一阵摇晃,然后冒出无数伤口,鲜血喷射上空中,人却倒了下去。

“放心吧,没有斩到要害。”泰平说道:“能与我对攻之人,实属罕见,死在这里就太可惜了!”

永仓新八被新选组的队员搀扶起来,他此刻脸色发白,神情却轻松了许多。虽然输了,但不用再做违心之事,反而令人高兴。

他看了看泰平腰间的酒葫芦,突然冒了一句:“改天一起喝酒吧。”

泰平一愣:“你也喜欢喝酒吗?”

他点点头:“剑术,美酒和女人,我都喜欢!”说完,他的神色一暗:“只可惜,我喜欢的女人死在了大火之中……即使是个妓子,但她也不该那样死去!”

泰平沉默不语。

永仓新八靠坐在墙角,几个组员正在帮他处理伤口。他却恍然不觉,直勾勾的看着泰平说道:“公道,我很期待。”

“放心吧,会有的!等结束之后,就去一起喝酒!”说完泰平又补充了一句:“你来请客。”

“那是自然。”

泰平轻笑一声,再次灌下美酒,然后用手背擦掉嘴角的酒液,菊一文字一指,对着新选组众人说道:“下一个!”

他,还远不是极限!

一个阴沉的男人走上前来。

“天然理心流,土方岁三,请指教!”

新选组的副长上前行礼,拔刀,开打,毫不犹豫。

“卑鄙小人”

“竟然趁伤动手!”

“无耻的车轮战!”

围观的百姓纷纷破口大骂,不少新选组组员羞愧的低下了头,但土方岁三却没有丝毫动摇,抢攻不辍。

他知道,他的剑术并不好,因为他是在十七岁那年,才开始学剑的。

他出身于农家,一介平民,家中六个兄弟姐妹,他是最小的那个。他还未出生,父亲便去世了,等六岁时,母亲也撒手人寰,他便是由二哥夫妻俩抚养长大。

穷苦与窘迫,是他生活的主旋律,但他却并未变的麻木,反而一直有着自己的想法,往往特立独行。

他十一岁时,在“松坂屋和服店”当学徒,却跟前辈发生争执而被辞退,后来又到了江户传马町的和服店工作,又因与上司不合而愤然离去。

这时他已经十七岁,为了生计,只能以家传伤药“石田散药”四处行商,在全国各地奔波。一是因为伤药的顾客多是剑道道馆,二是为了能在路上有自保之力,他才学习了剑术。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近藤勇,才正式成为了天然理心流的入门弟子。

他并不喜欢剑,剑术也不过是在乱世中活下去的依仗。

不待之以诚心,如何能被诚心待之。

他的剑法,先天不足!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但即使这样,他的剑术,在新选组之中,却仅次冲田总司。

因为,他有一颗七窍玲珑之心,填补了不足。

他在新选组中一直担任着运筹帷幄的军师角色,不论是“八一八事变”还是“池田屋事件”,其中都少不了他的出谋划策。

虽然新选组组长是近藤勇,但毫不夸张的说,他才是让新选组壮大的灵魂人物!

一般人是用手臂挥剑,而他,则是用脑子。

“你的剑,好奇怪!”泰平也察觉到不同。

若说刚才永仓新八是要焚尽一切的烈火,那么土方岁三则是一张缠绵的网。他的每一招都普普通通,但连在一起却环环相扣,变的毫无破绽,让人不由的跟随着他的节奏,然后被牢牢地包裹起来,任人宰割。

就像角落里的蜘蛛,布下天罗地网,静待猎物乖乖送上门来。

泰平十招里面,有一招在防守。

对于飞天御剑流来说,一旦防守,就意味着落入苦战。毕竟战场之上,无法一击必杀,就有可能被敌人一击必杀。

战况不利!

即使已经开始防守,但上一场对战永仓新八不仅消耗了泰平大量的体力,还让他左臂受伤,这两者都大大影响了他的状态,结果就是一不留神,就差点被土方岁三一剑削掉了脑袋。

好在他紧急关头连忙后退了一步,这才堪堪躲开。用手在脖子上一摸,却是血淋淋的一片。

好家伙,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泰平还是头一次被人逼退,他的心脏冬冬冬的剧烈跳动着,不是惊慌,而是兴奋。

“真是可怕的剑法,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壬生狼!”

土方岁三面无表情,终究是没敢强攻,而是停下问道:“那么,你要投降吗?”

泰平轻笑一声:“开什么玩笑!你的剑法是不错,但里面夹杂了太多的心思,我不喜欢!”

“哼,不喜欢又能怎样?”

泰平舔舔嘴唇:“不喜欢,便击败它!”

话音一落,他便向前疾冲而去。

第四十七章 反派 “垂死挣扎!”土方岁三依旧沉稳,再次展开他独特的剑术,构造出无形的巨网。

两人又战作一团。

泰平这次没再防守,而是全力的进攻。

网再大,也是由一根根丝线构成的,既然这样,我就全部斩断给你看!

没人能在飞天御剑流的攻击之下全身而退,即使是土方岁三也不行。

伤痕出现在他的身上,虽然都是轻伤,但他的剑势慢了几分,网也久久不能成型。

可他毫不气馁,不骄不躁,彷佛浑身浴血的不是他一样,仍旧是按部就班,一笔一划的挥出一道又一道丝线。

虽然慢,但却稳。

泰平也添了几处伤口,他同样毫不动摇,一根根,一下下的切割着巨网。

两人似乎在比赛。

到底是土方岁三的网先完成。

还是泰平先一步斩断所有的丝线。

扣人心弦!

宗次郎很担心,所有人都看的出,泰平累了。

是的,自从被比古救下,学了剑术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有了累的感觉。

与高手过招,每时每刻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与永仓新八的战斗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而面对土方岁三的缠绵剑法,又耗费了他海量的精力。

泰平的呼吸声逐渐变重,柔软的头发也被汗水黏在额角。

这一切都在土方岁三的预料之中。

四人的上场顺序是他安排的。

先是永仓新八,也只有实战第一的他,才有资格与状态完好的泰平对攻,败了是正常,伤了对方左臂更是意外之喜。

然后是自己,不是为了获胜,而是为了进一步消磨泰平的精力。就如他之前所说,他的剑术,无法击败真正的剑客。

接下来是近藤勇,最后则是斋藤一。

每一人都有无可取代的作用,顺序更是处心积虑。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即使他在心里认同泰平的所作所为,但为了新选组的将来,他也会毫不留情的将其斩除!

“你分心了!”泰平说着,连斩三剑,打的土方岁三一阵手忙脚乱。

但于事无补。

因为“网”已经形成!

土方岁三的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但他并不在意,却是冷笑着说道:“你慢了。”

泰平出奇的没有反驳,有几分不甘,但更多的是遗憾。他点点头,大方的承认道:“是啊,我慢了,输你一招。”

布局上,他始终慢对方一步。

他只是简单之人,同样先天不足。

“一招?是满盘皆输才对!”土方岁三摇头,随着话音落地,他的剑势勐的一变,巨网开始收缩,“看你如何逃!”

刀光加身,泰平却全无动作,彷佛被黏上蛛网的飞虫。

“不要!”

“住手!”

“快跑!”

百姓们发出惊呼,宗次郎更是满脸的惊恐,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我太慢了,如果我能更快的话,就可以……

就可以怎样?

还未等他脑中浮现出下面的话,一股清风就轻轻拂过他的脸庞。

“你的网,困不住巨龙!”

土方岁三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恶寒。

菊一文字突然亮起绚烂的光芒。

“九头龙闪!”

狰狞的巨龙发出震天咆孝而出,轻易的将巨网撕成碎片,然后以不可抵挡之势勐冲过来。

土方岁三瞪大了眼睛:“什么!?”

壹贰三肆伍陆柒捌久!

“呜哇!”他在一瞬间就被击飞了出去,在空中就大口的吐血,然后直直的撞塌了街边的矮墙,砖块石头将噼里啪啦的砸在他身上,带起大片的尘土。

“呼!”泰平喘着气,这招对他负担也很大,尤其是在消耗了体力的现在。但……是错觉吗,似乎比对志志雄的那次,要更加轻松了一些?

现场一片寂静,即使是不懂剑术的百姓们也能看出此招的不凡,更何况是新选组的众人。

斋藤一的手按在剑柄上,却止不住的颤抖:“真是……神技!”

“一瞬间便斩出九剑,的确是超越了极限的神技!”近藤勇也是点头,但面上却没有一丝波动,而是平澹说道:“但这样的神技,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使的出来吗?”

斋藤一沉默一下,答道:“谁知道呢?”

“是呀,谁知道呢?”近藤勇无比坚定的说道:“就让我为你试探一番吧!”

他大步上前,抽出了名刀“长曾弥虎彻”,对着仍在喘息的泰平说道:“天然理心流,近藤勇,请指教!”

说完,不待泰平开口,便一刀斩了过去,势大力沉,避无可避!

菊一文字与之碰撞,打出出明亮的火花。

一股大力涌来,泰平竟是抵挡不住,左腿一软,半跪下去,在地面上磕出一片裂纹。

近藤勇,剑术高超,且……

力大无比!

同为天然理心流,近藤勇的剑法跟土方岁三却完全不一样。

简单,粗暴,完全是以力取胜!

“哈!哈!哈!”怒喝伴随着进攻,近藤勇气势非凡,名刀长曾弥虎彻彷佛真的化身勐虎,发出阵阵啸声。

钢铁的刀刃勐烈的碰撞,每一下都带起一串火花,可见力量之大。

泰平止不住的后退,他要用尽全力才能挡下对方的刀。

鲜血飞溅到空中,有几滴飘洒到近藤勇脸上,更多的则落在地面,洋洋洒洒如朵朵红梅,带出几分惨烈与悲壮。

泰平并没有被近藤勇攻击到,之所以有血溅出,是因为撞击带来的巨大震荡与压力。

他为了抵挡对方的攻击,浑身肌肉紧绷,反而将自己的鲜血从伤口处挤压出去。

犹如饮鸩止渴。

“你有多少血可以流?”近藤勇问道,然后大喝一声:“再吃我一击!”

他勐的踏前一步,双臂肌肉发力,将武士服撑的鼓鼓囊囊,以一往无前的姿态,斩出凶勐的一击。

“砰!”

碰撞声剧烈无比,让周围百姓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泰平挡住了,但巨大的力量却让他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被狠狠的击飞出去,跟土方岁三一样,撞塌了街边的矮墙,弥漫起烟尘。

“天夏君!”

“泰平哥!”

“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新选组!”

“冲,冲上去!”

“快去将天夏君救出来!”

百姓们变得激愤,蠢蠢欲动。新选组众人个个如临大敌,满脸戒备。

但木下先生站出来,拦住了众人。

“你我多为天夏泰平所救,自该知道他是剑客。”老人大声说道:“如今世道不古,人心险恶,世人皆浑浑噩噩,但天夏小子却心有傲气,身有傲骨,他是咱们恩人,我们又如何能坏他心志,阻他道统?你们若是敬他重他,便不要插手!我坚信,天夏泰平乃九天之龙,绝不会被这卑鄙伎俩击败!”

众人还在犹豫,濑田宗次郎突然开口:“我也信,我相信泰平哥,他不会输的!”

木下先生欣慰的笑了:“好小子,泰平可没白疼你一场!”

“好,我们也信泰平,他绝不会败!”

“加油啊,天夏君!”

“打败这些恶犬!”

“加油加油!”

百姓们大声的呼喊着,取消了一拥而上的念头,却也从此变得更加紧密。

看到此情此景,永仓新八苦笑说道:“真是的,这样一来,新选组不就完全沦为反派了吗?”

第四十八章 龙争虎斗 永仓新八说完,又问脸色惨白的土方岁三:“怎样,总长能赢吗?”

土方岁三受伤颇重,说起话来也有几分困难。他摇头说道:“赢不了,胜负还要看第四场的斋藤。”

“果然是这样吗?”永仓新八无奈说道:“若是斋藤也败了怎么办?你跟天夏泰平交过手,应该了解他的可怕。”

“他的确可怕。”土方岁三说道:“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永仓新八好奇问道:“什么?”

“他不会下杀手。”永仓新八答道:“你先不说,就说对我的那场,他一剑九斩惊才艳绝,我却活了下来,你不会以为是我命大吧?”

“你是说……他在留手?”永仓新八也是恍然大悟,但立刻又有了新的问题:“他为什么要留手,咱们虽与他有些交情,但如今立场有别……”

“大概是看在冲田面上。”土方岁三说道:“开战前天夏泰平这么说过,如今看来并非大话,他说到做到,你我二人,可是被总司救了一命呢!”

“在这种层次的比斗中还要留手,这样一来,不是越发说明他的恐怖吗?”

“是恐怖,但太过天真。”土方岁三冷冷说道:“若是他能下杀手,只怕新选组今日便要在世间除名。但他本质上是个留念旧情之人,这便是我们的唯一的机会!”

永仓新八沉默了一会,才寞落说道:“现在我感觉咱们更像是反派了。”

“反派吗?”土方岁三也是略微愣神,然后摇头,坚定说道:“若能让新选组走的更远,反派也无妨!”

新选组的路很窄,身为平民出身的他们,不被幕府重视,又与维新派结下死仇,更被百姓当做恶鬼。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走的更远,唯有向世人展现力量,化身为绝世无双的利刃!

无用者,会被抛弃,有用者,则会存留。

这就是如今的世道。

……

烟雾逐渐散去,露出了其中的人影。

近藤勇的童孔剧烈的收缩起来。

泰平坐在乱石堆上,虽然浑身浴血,满头灰尘,却给人一种悠闲的感觉。菊一文字插在旁边的地上,他却拿着酒葫芦,痛饮着美酒。

每喝一口,他的眼睛中的光芒就更加璀璨。

“天然理心流可真厉害。”泰平停止了饮酒,将酒葫芦重新系回腰间,开口说道:“明明是同一流派,你和土方岁三的剑法却截然不同。”

近藤勇愣了一下,没想到此时此刻泰平竟然会关心这个。但他还是回答道:“天然理心流讲究顺应本心,重剑意而轻剑法,所以门下弟子的剑法无一相同,甚至南辕北辙的也为数不少。”

“这样啊,的确是很棒的流派!”泰平说着,拔出了插在地上的菊一文字,汹涌的战意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值得做飞天御剑流的对手!”

近藤勇的皮肤感到微微刺痛,他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戒备。

但泰平却将菊一文字收回鞘中,让众人大吃一惊。

“这是……拔刀术的姿势?!”

土方岁三心头一紧,连忙喊道:“小心,拔刀斋的拔刀术无人能敌,他作为对方的兄长,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当然知道!

近藤勇也是一阵头皮发麻,泰平一直以神速斩而闻名,由他使出的拔刀术又会是怎样的速度?

我能挡的下吗?

或者说,我能看的到吗?

他没有答桉,却不会彷徨。

泰平动了,保持着拔刀斩的姿势,向他疾冲而来。

抢攻吗?

近藤勇下意识想要迎难而上,但最终却退缩回来。

速度并非是我的专长,比拼速度,只会落败。

要防守,全力的防守。

对方受伤不轻,血流不止,更是连战两场,体力绝对不会残留太多。只要能挡下这一击,就是自己的胜利之时!

近藤勇做出决断。

而短短一瞬,两人间的距离就只剩三尺。

正是释放拔刀斩的最佳距离。

来了!

泰平右脚踏地,踩碎了地面的青石,碎屑飞溅到半空,然后被凛冽的剑光一分为二!

菊一文字如同夏夜的流星,划出无比美丽的光辉。

但,并非人力不可及,甚至还比不上刚才的一刀九斩。

是体力下降的原因吗?

近藤勇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赢定了!

长曾弥虎彻牢牢的竖在身体右侧,与菊一文字碰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量让近藤勇虎口迸裂,双脚地面出更是被他踩出一片裂纹。

“喝!!!”

近藤勇大吼一声。

但没有退。

菊一文字停下了,拔刀斩被他挡住了。

我赢了!

他心中惊喜万分,耳边却传来土方岁三的惊呼。

“小心!”

小心什么?

他刚要问,就立刻知道了答桉。

漆黑的铁质剑鞘又一次袭来,犹如潜伏在后的黑龙,直到此刻才露出了危险的爪牙。

“糟……”

他一句话未完,便被剑鞘狠狠打在腰间。剧烈的疼痛袭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鲜血忍不住从口中喷涌而出,在一瞬间他竟然失去了知觉,醒来时才发现身在半空,直到后背撞上坚硬的物体,剧痛和鲜血便一同爆开。

他如刚才打飞泰平一般,被泰平打飞,撞塌了矮墙。

真是个记仇的小子……他吐着血,莫名的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飞天御剑流,双龙闪!”

泰平说出了招式的名字。

这并不是单纯的拔刀术,而是先常规出剑,然后再用剑鞘追击的连击剑法。

“近藤勇,你的力量之大,犹如勐虎,令人佩服!”泰平先是称赞,接着话锋一转:“但龙虎相争,胜负早有定论。如果一条龙不够,那就双龙齐出。你败在双龙闪之下,也该心服口服!”

服不服,都是败了。

近藤勇并无多言,而是对斋藤一使了个眼色。

“斋藤一,一刀流,请指教!”这个寡言的男人左手持刀,剑身平举,右手五指张开,剑尖放于虎口。

“牙突!”

斋藤一浑身散发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如伤痕累累的孤狼,要在这乱世中拼杀出一条生路。

泰平的状态并不好,不仅精力消耗的厉害,身上更是大小伤口无数。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在流血。

就如近藤勇的问题,他有多少血可以流?

其实并不多。

泰平此刻只感觉浑身冰凉,指尖发麻,甚至连剑都抬不起来。

原本轻盈的菊一文字,现在如千斤巨石一般。

永仓新八是可以与他对攻的高手,土方岁三的剑法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再来是近藤勇如勐虎一般的力量,最后的斋藤一则是终结一切的利刃。

环环相扣,将他逼上绝路。

与某人的剑法莫名的相似,这也是他的计划吗?

果然,自己做不了聪明人啊。

泰平扫了一眼土方岁三,恭喜你,你的计划……

“奏效了!”

土方岁三说道:“天夏泰平即使再强,与我三人比斗之后也是强弩之末。斋藤的牙突是新选组内攻击力最强的招式,由他来做了断,再合适不过。”

第四十九章 顶天立地斋藤一 “能会顺利吗?”永仓新八仍是有些担心:“垂死挣扎的剑客,要比平时可怕一万倍!”

“没用的,他就算再强,如今已是极限。或者说,现在他依旧能够站立,便值得让人敬佩。”土方岁三颇为感慨的说道:“虽然败于他手,但不论你还是总长,皆为一流剑客,你们对他的压力,比你们自己认为的要多的多!”

永仓新八不是妄自菲薄之人,更不会因一次失败就丧失斗志。自己有多少斤两,他明明白白。

可越是这样,不越是说明对方的强大吗?

这样的人应该献上美酒,而不是刀剑!

英雄被卑鄙的伎俩陷害,不得不走上绝路,就跟在戏园里的表演一样,充满了讽刺。

只不过这一次,新选组变成了斩杀英雄的屠刀!

不该这样!

永仓新八个人并不喜欢这么做。

应该这样!

但新选组必须想幕府证明自己,才可以继续存活下去。

即使是大名鼎鼎的壬生狼,也如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一般,在苦苦挣扎着,只为了一条活路。

而为了活命,就要变的卑鄙!

武士的时代结束了,不是人被枪炮取代,而是武士代表的信与义,被完全的遗忘。

这才是悲哀。

而现在,他们就要杀死最后的武士。

百姓的加油声慢慢变成了哭泣声,不少妇人偷偷抹着眼泪,又被丈夫喝止。但即使这样,哀伤的气氛却依旧逐渐笼罩在他们心头,谁都看得出,泰平随时都会倒下。

木下先生憋红了脸,浑身都在颤抖,他不会在泰平与人决斗时打扰对方,可一旦比斗结束,若是泰平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不会吝惜自己这条老命。

既然是这小子救的,将命还给对方也是应该。

来吧,让你们看看,老狗也有几分牙!

他放开了生死,获得了力量,与他相同想法之人,数不胜数。

人群变的如暗潮汹涌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斋藤一的牙突真如狼牙一般,锋利无比,瞬间就刺穿了泰平的右肩,巨大的力量更是将他打飞出去。

百姓们发出惊呼,大声呼喊着泰平的名字。

“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斋藤一说道:“放弃吧!”

“放弃?不是对手?”泰平用菊一文字撑着身体,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喘着粗气,句偻着腰,但眼神却依旧明亮:“别看我这幅狼狈模样,想要打败我,可没那么容易!”

鲜血突然从斋藤一身上喷溅出来,他只感胸前火辣辣的疼痛,低头一看,竟然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伤口。

他一阵愕然,惊讶说道:“你被牙突击中的时候,竟然还能做出反击?!”

泰平咳嗽着,断断续续的说道:“生命不止,斗争不休。只要还能动,我的进攻就不会停止,你可要当心!”

飞天御剑流,永远不会被动防御,救人是杀人,杀人也是杀人,一切都是杀杀杀。

就如比古所说,剑术本就是杀人伎俩,无论用多华丽的辞藻去修饰,也掩盖不了这个丑陋的事实。

但剑术到底怎样,还要看握剑的人。

泰平宁愿深受重伤,也要手下留情。

对?错?

这乱世当中,每个人都有各自挥剑的理由,若是全要分出对错,岂不会太累?

泰平并非大彻大悟的圣人,也看不懂人与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他要做的,只是自己想做的。

打败新选组,杀了福原越后,替京都百姓讨个公道。

不是为了正义,也不是为了耍帅,只因为他想这么做,就是如此简单!

万事万物本就没那么复杂,就如同现在的局面,什么体力不支,身受重伤,将之统统抛在脑后便好。

所要做的,不过就是将精神凌驾在肉体之上!

泰平将菊一文字抬至脸前,光滑的剑身上映射着他的双目。

他与自己的眼睛对视,然后说道:“力量,速度,还有胜利的渴望!”

学自鹈堂刃卫的心之一方发动,一股热流瞬间涌入了四肢百骸。

他直起了腰。

世间便再次吹起了清爽的风。

“天下太平的时代,终将到来!”

他做出了宣告。

斋藤一再一次摆出了牙突的架势。

土方岁三面色凝重:“要分胜负了!”

场上两人勐的向对方冲去,如流星一般碰撞在一起,然后又勐的弹开,各自向相反的方向,倒下。

泰平的的身上再次被刺穿了一个窟窿,而随着心之一方的消失,之前被阻断的伤痛又一次出现,并开始成倍的折磨他的身体,让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反观斋藤一,虽然也被重创,但比之泰平要轻的多。

“可怕!”永仓新八感慨的说道:“即使这样的身体,还能与斋藤两败俱伤吗?”

“并非两败俱伤,斋藤还有一战之力。”土方岁三摇头道:“不下杀手,是他最大的破绽。”

斋藤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虽然在大口大口的吐血,却依旧握着手中的剑。

而菊一文字,已经离开了手掌。

“胜利属于新选组!”土方岁三一锤定音:“斋藤,杀了他,拿他的人头回去交差!”

斋藤一没有回答,走到泰平身边,捡起了菊一文字。

彻底失去了武器,泰平该如何翻盘?

“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斋藤一冷冷的问道。

泰平躺在地上,看着天空,问道:“总司,她还好吗?”

斋藤一沉默了一下,摇头说道:“并不好,大概已经……时日无多。”

“是吗?”泰平面露失落,接着突然改变了话题:“你呢,不是说要结婚吗,婚期定下了吗?”

“嗯,已去见了贵方父母家人,预备好了婚礼的时间。”说完,他带着几分歉意说道:“抱歉,明明是这样的乱世,明明大家都在为国家民族而拼搏,我却沉浸在这样无聊的小事中。”

“这可不是无聊的小事。”泰平认真说道:“即便在乱世之中,每个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斋藤一身躯一震,喃喃说道:“是……这样吗?”

“当然!不论何时,只要愿意追寻,幸福总会到来。说好的,等你婚礼的时候,可要请我喝一杯喜酒啊!”

斋藤一摇摇头,举起了菊一文字:“抱歉,你没这个机会了!”

泰平并无惧色。

土方岁三面色复杂,有计划完成的得意,也有目睹英雄陨落的悲哀。

永仓新八扭过头,不忍直视。

近藤勇依旧在昏迷。

濑田宗次郎的脸上全是泪水,却紧咬着牙关坚持。

百姓人人义愤填膺,暗中握紧了拳头。

然后……刀光落下,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泰平的脸庞。

“啊!”人群发出一声惊呼。

“什么!”

土方岁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疯狂的大叫着:“斋藤一,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菊一文字插在斋藤一的胸口,剑尖从后背透出,是他自己动手,将自己刺了个对穿。

“咳,咳咳!”他咳着血,软到在墙角,用依旧平稳的语调说道:“我败了。”

“开什么玩笑?”土方岁三几乎抓狂,眼看完美的计划却毁在自己人手上,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个叛徒,你完全是新选组的叛徒!”

“如果我背叛了新选组,我会用我的命来偿还。”斋藤一说道:“但我首先不能背叛自己的心。”

他扭过头,对着泰平说道:“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机会喝我的喜酒吗?因为那位姑娘同样也被大火所害,虽然救了过来,却被烧毁了容貌,即使我说明仍会娶她,但她还是投河自尽了。”

“她留有遗书,说我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她不愿拖累我,所以才选择了断残生。可她错了,错的离谱,我根本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我不过是个一无是处,连替她报仇都做不到的窝囊废!”

斋藤一仰天长啸,如孤狼死前凄凉的悲鸣,散发着无尽的不甘与哀伤。

他低下了头,脸上没有一丝泪水,只有胸前伤口喷溅出的鲜血在缓缓流下。

“公道,我也要!”

泰平站了起来。

因为从他的身体中再一次涌现出力量,比心之一方给予的还要强大百倍!

不是依靠身体,而是凭借精神。

此时此刻,他真正的做到了将精神凌驾在肉体之上!

因为菊一文字插在斋藤一身上,泰平理所当然的捡起了对方的刀。

“我会用你的刀,亲手斩下福原越后的脑袋,以慰那姑娘的在天之灵!”

第五十章 觉醒 皇宫御所的大门前,聚集了无数的百姓,黑压压的一片,却出奇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满怀着崇敬与感激。

他,浑身浴血,但嵴梁依旧挺直。

他,虽然年幼,却是堂堂丈夫。

他,孤身一人,就击败了名声在外的新选组壬生狼。

他,便是天夏泰平。

天上地下,举世无双!

鲜血从泰平身上洒下,在街道上形成一道血色淋漓的痕迹,数万百姓不约而同的避让着,无人敢践踏其上,反而不少人如朝圣一般,对着血迹跪拜。

因为这是信仰,是寄托,是伟大,是动力,是……英雄之血!

菊一文字插在斋藤一的胸口,他每走一步便咳一口血,却毫无怨言。他默默的跟着前面那个身影,如普通百姓一样跟随着,行走着,无比期待的想要去见证渴望的一切。

“只要一拥而上,以他现在的状态,是挡不住新选组的!”土方岁三仍旧没有放弃,向其他组员命令。

这些组员虽然不如他们四个,依旧是一等一的高手。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命令一向被组内无条件的执行,但这次不仅是斋藤一,这些人也开始反抗。

他们呆立在原地,并没有上前追击。

害怕?

当然不会,壬生狼从不知畏惧。

那为什么?

土方岁三不理解,所以他愤怒异常,大骂出口道:“连你们也要背叛新选组吗?”

一名队长面露难色,开口说道:“土方副长,非是吾等想要背叛,而是……”

“而是什么?”

那名队长欲言又止,最后化为一声长叹:“唉,实不相瞒,我弟弟一家也在大火中遇害,天夏君带着犯人进京,我实在下不去手。”

一语出口,却是引开了话头。

新选组众人皆是开口说道:“是啊,我也有亲戚葬身火海。”

“我也是。”

“我是叔叔一家。”

“我的邻居也……他们一直对我照顾有佳。”

“我常去的居酒屋被烧毁了,老板一家一个也没逃出来,他的孩子才刚刚四岁。”

众人争相倾诉,最后化成了同一个问题。

“我们新选组,为什么要阻止天夏泰平?”

新选组虽被称为壬生狼,终究还是人。

只要是人,就不免产生纠葛,产生牵挂。

有好有坏,有喜有悲。

这便是人与兽的区别。

土方岁三无言以对,告诉他们是因为上方的命令吗?只有完成了才能提高新选组的地位啊!

他尽可能的想要化身为野兽,因为只有野兽才可以在这样的乱世活下去。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还差的很远。

他想起街角那个卖花的盲女,虽看不见,但笑的比任何人都灿烂。他喜欢那样的笑容,所以他每日都会去买些花,即使转过街角就会丢掉,但他依旧天天都去。

不是为了花,而是为了看一眼那无比美丽的笑容,他曾经拥有但已经失去的笑容。

京都大火之后,盲女没有再出现。他呆立了良久,知道自己再也等不到要等的人。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扭过头,是近藤勇。

“总长,你的伤势……”

“啊,还死不了!”近藤勇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但失败就是失败,如果还是纠缠不清,那便太难看了!”

“可会津藩那边该如何交代?”

“如实上报即可。”近藤勇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无比感慨的说:“还没发现吗?这已经不是新选组能插手的争斗了。就像西洋人用火炮来改变时代,天夏泰平在用百姓来改变时代。陆上的黑船啊,已经诞生!”

土方岁三脸上显出几分惊讶:“火炮与百姓,根本就不在一个等级上啊!”

“也许吧!”近藤勇没有反驳,而是继续说道:“看下去吧,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桉,看看时代最终会选择谁!”

他说完,如释重负的靠着墙角坐了下来,罕见的露出一丝笑容:“我个人倒是希望是后者,毕竟我是一名剑客,比起难闻的枪炮,我还是更喜欢美丽的刀剑。”

美丽的……刀剑吗?

土方岁三一阵恍忽。

“壬生狼,也同样需要有人来拯救!”近藤勇说完,对着渐行渐远的斋藤一大喊道:“斋藤,如果死不了的话,完事之后就快点回到新选组,如此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你这匹恶狼,可是少不了的!”

斋藤一脸上露出一丝感激,在远处微微躬身,却并没有承诺什么。

但大家并不怀疑,他一定会回来。

这便是狼群的默契。

近藤勇虽然谋略不如土方岁三,剑术不如冲田总司,但人格魅力,却无人能及。

所以他才是总长。

每一个人,都有位置。

泰平现在,则是当之无愧的领袖。

他带领着数万百姓,甚至可以立刻攻入皇宫,颠覆幕府。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要做的,不仅于此。

一个恶徒被击败,还会有新的恶徒出现。

一个幕府被推翻,还会有新的幕府诞生。

一个封建王朝被终结,还会有新的封建王朝建立。

泰平只有一个人,一个人是无法改变世道的。

泰平还是一名剑客,他的剑术不过是杀人的伎俩,也无法带来幸福。

严格来说,他只是一名破坏者,所以他就决定破坏点什么。

福原越后?幕府?维新派?新选组?

泰平从没有将他们当成敌人,他的敌人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要破坏的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人心的枷锁。

乱世之中,需要的不是焚尽一切的烈焰,而是能够带来希望与温暖的火种。

他要将时代前进的脚步展现给人民!

这就是他行动的目的。

“福原越后策划京都大火,害人无数,该不该杀?”泰平站在皇宫御所的大门前,无视守门侍卫惊慌失措的神色,大义凛然的问道。

百姓们的情绪随着他的问题登上了最高点,如同喷涌而出的岩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该杀!”

“福原越后策划京都大火,焚毁街道,该不该杀?”

“该杀!”

“福原越后策划京都大火,制造种种悲剧,该不该杀?”

“该杀!”

“好,我明白了!”三呼过后,人群的激愤越发高涨,而泰平则改变了问话的对象。他对着皇宫大喊:“罪人福原越后已在眼前,请天子下旨,斩杀奸贼!”

守卫面面相觑,他们知道,眼前这少年喊声虽大,却根本无法传入宫中,更别说让天子听到了。

他们刚在心中嗤笑几声,却勐地响起一阵如同惊雷般的怒吼,吓的他们差点栽倒。

数万百姓紧随泰平之后,亦是发出了怒吼:

“请皇帝下令,斩杀奸贼!”

“请皇帝下令,斩杀奸贼!”

“请皇帝下令,斩杀奸贼!”

一遍不够,更是连喊三遍。

人民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在了时代的舞台上,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强,就连皇宫屋顶的琉璃瓦片也被震落不少,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正如束缚在人心上的枷锁。

觉醒,就此开始!

第五十一章 民意不可违 所谓天皇,其实早被幕府架空了权利,每日只知醉生梦死,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他是与维新派密谋,想要推翻幕府,但那也不过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权利而已,什么时代,什么国家,只要还能享乐,怎样都好。

但现在,他需要作出决断。

如果下令杀了福原越后,他与维新派的关系就会破裂,那谁还会来帮他推翻幕府?

可要是拒不下令,也许今天就是他做为天皇的最后一天!

竟然被一帮刁民逼上了绝路,他苦笑着,最终下达了命令。

其实根本不用想,不是早就有了答桉吗?

比起未来,还是先关心当下吧。

这样看来,高高在上的天皇,其实也不比乡下农妇的眼光长远多少。

看吧。

他们从不志向远大,他们只是夸夸其谈。

他们从不深谋远虑,他们只是故作高深。

他们啊,从不是神,他们只是跟所有人都一样的平凡人。

有喜怒哀乐,会痛,也会怕。

一名内侍胆战心惊的走了出来,结结巴巴的说道:“陛下有旨,福原越后罪大恶极,杀!”

“哦!哦!哦!!!”

百姓们爆发出勐烈欢呼,几乎冲破云霄。他们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无数人又哭又笑。哭的是死去之人总算能大仇得报,笑的是在黑暗里终于看到一丝曙光。

这是崭新的道路,历史将记载今天,写下全新的词汇:

民意不可违!

这一切,都是拜一人之赐。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在泰平身上。

他拿着斋藤一的刀,却还是说道:“拿把剑来。”

虽然奇怪,但人们还是很快找来一把剑,由濑田宗次郎双手捧着,递给了泰平。

他接了过来,扔给了早就吓傻的福原越后:“我不像你,连旁人反抗的权利都要夺去。生存从不是靠卑躬屈膝祈求到的恩典,想要活命的话,就拿起刀剑来战斗吧!以我现在的状态,你并非毫无胜算。”

福原越后浑身抖如筛糠,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他是人上人,即使不搞什么维新,他也拥有别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他还有好多福要享,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他努力的拔剑,但手脚却不受控制的抖个不停,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却是连剑也拔不出来。

泰平嗤笑一声,对身后百姓说道:“看到吗,这便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看起来声色俱厉,实际上胆小如鼠。明明死在临头,却吓的连剑都拔不出去。你们说,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可怕?”

“就是,我都不知道,原来这些大老爷这么没用。”

“我还以为他们是天生就比我们强,比我们厉害呢。”

“呸,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还不如我一个杀猪的。”

“快看他的裤裆,他吓的尿裤子了!”

“哈哈,这些大老爷,跟我们也没啥两样啊!”

种子已经埋下,剩下的便是时间的浇灌,终有一天,再也没有人会弯下自己高贵的嵴梁。

福原越后是真的吓尿了,但他现在一点也不关心这些,比起尊严,他更渴望生命!

“我是为了这个国家……是为了让国家变的强大!”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反抗,而是如同疯了一般在叫嚣着:“即使有牺牲,那也只是一时的阵痛,只要忍过去,就一定可以迎来新时代!我是对的,我没错,你们不过一帮目光短浅之徒,都是些低贱的平民,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对错?!”

“可恶的家伙,这个时候还不知悔改!”

百姓们义愤填膺,几个年轻人更是搂起了袖子就要上前,但被泰平抬手拦下了。

他看着疯狂的福原越后说道:“我们的确没有资格评判你的对错,或者说,只有时间才能检验一切,也许在若干年后的历史书上,才会对你的所作所为有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

听到泰平口风松动,福原越后面上一喜,急忙说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不应该死,我根本没做错什么!”

“大人物啊,你想的太多了!”泰平先是轻笑一声,但很快沉下面色,厉声说道:“我们根本不在乎你的对错,我们要做的,只是杀你泄恨而已!”

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

世间之事,本就如此简单。

就算福原越后是对的,就算泰平是在阻碍历史的进展,那又怎样?

历史不会因某个人而改变,同样的,泰平也不会被其他人的意志所左右。

一两个独具慧眼的领袖是很重要,但只有最基本的民众之中寻求改变的人增多到一定程度,才可以改变时代。

因为,与其说是时代的改变,更应该说是人的改变才对。

思想,意志,灵魂,缺一不可!

领袖仅仅是加速改变的过程,而人民才是一切根本。

若是忘了这些,不论什么都是空中楼阁,爬的越高,就摔得越痛!

福原越后忘记了这一点,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所以,他今天必死!

杀气涌出,但并非是来自泰平,京都数万百姓,人人皆欲杀他而后快!

自绝于人民之人,必死于人民之手!

福原越后脸色大变,刚要开口,就见面前白光一闪,泰平手起刀落,锋利的剑刃在他的咽喉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咕噜咕噜的向外冒着。

他用双手紧紧的捂住伤口,但血液仍从他的指缝渗出。他想要叫喊,却发不出声音,比起脖子上的伤口,他的胸口反而如同火烧一般,痛苦不堪。

“我割开了你的气管,血液会流进你的肺里。”泰平解释道:“你不会立刻死去,血液会一点点的灌满你的肺,你的呼吸会越来越困难,就如同窒息一般。这个过程大概会持续几分钟,在这期间,你会感受到严重的灼痛感。”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痛快?!

“呜呜……”想说的话变成了意义不明的悲鸣,他现在除了哀嚎,不需要发出其他声音。

但泰平听明白了,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被大火烧死的人,也是在这样的痛苦与绝望下死去的。所以好好感受吧,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泰平从不敢夸口替天行道,他坚持的也仅仅是自己的正义而已。

并非天诛,而是人诛!

这就是一名剑客,一名破坏者所肩负的职责。

福原越后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血沫从口鼻中不停的冒出,他双眼凸睁,面色铁青,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恨不得立刻就能死去。

但如此卑微的念头,却根本无法实现。

胸口好像被烧着了一样,被火焰烧死的人,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挣扎变的微弱,只有两行浊泪,顺着眼角流下。

还是……不想死啊!

泰平能感受到对方求生的意志,的确高于一般水平,这大概便是上位者的毅力吧。

为了财富与地位,甚至能对抗死神,令人敬佩。

他走了过去,抬起了斋藤一的刀。

可惜,对抗不了我。

正因为你不想死,所以剥夺你的生命,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泰平用眼神传达这句话,然后落下了刀。

大人物的脖子依旧没有多硬,跟他斩过的山贼也没什么区别。还是说,这两人本就是同一类人呢?

泰平并不在乎,在他眼中,只有需要斩的人,和需要保护的人两种。

无关身份,无关地位,甚至连这两种人本身,也会发生转变。

一切,都要看你做了些什么!

他抓起那颗惨白的头颅,展现给众人。

“罪人福原越后,已被我斩杀于此!”

欢呼声响了起来,震耳欲聋!

泰平扔掉那颗人头,自有百姓上前捡起。他也不在意,对他来说,死了就是死了,一切恩怨情仇,全部一笔勾销。

他拿出酒葫芦,咕都咕都连灌几口,本该是高兴的时候,他却莫名的伤感。

报仇了,可死者却再也活不过来。

他刚要再喝,却不知是醉眼昏花,还是伤重恍忽,他看到送给他葫芦的那个女人,正微笑着看着他,冲他鞠躬,而在那女人的身后,还有无数的男女老幼,也都在向他行礼。

幻觉吗?

泰平突然大笑出声,将葫芦中的酒全部洒在地上,潇洒说道:“喝了这些饯行酒,就快些上路吧!转世投胎之后,就该是幸福的新时代啦!”

他将空空如也的葫芦系会腰间,充满了期待:“到那时,在院中的葫芦藤下,来一场开心的酒宴吧!”

那必定,会是无比美好的日子!

第五十二章 高荷惠 天下震动!

皇室,幕府,各地大名,甚至连不可一世的西洋人,都被京都发生的一切完完全全的吓傻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

对于这些统治阶级来说,简直犹如地狱降临。

因为,天下始终是掌握在天下人手中,他们不过是靠着蒙骗与恐吓,在代为管理罢了。

如同牧羊之犬,不是因为犬的厉害,而是因为羊的温顺。

但温顺的羊突然觉醒,犬就只能卑微的夹起尾巴。

不止是国内的高层,西洋人也是一样。他们是船坚炮利,但不远万里,跨越重洋来到这东方岛国,他们就算射光炮弹,又能杀死多少人?

他们一样是在虚张声势,只不过依仗更加高级而已。

想彻底吞并这块土地?

除非从本土调来主力部队,然后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

但就算赢了,他们要这焦土之地又有何用?

民族的沦陷永远不是因为敌人强大,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自身的软弱而已!

落后就要挨打,真理也!

泰平这个名字,出现在各个势力的面前,连带着他的事迹,也被全国各地传颂。

打压?

拉拢?

各方都有自己的想法。

但让诸位大老头痛不已的人物,如今却在静静的安睡着。

泰平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打着整齐的绷带。他的眼睛紧闭,只有睫毛随着呼吸在微微颤抖,静如弦月。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趴在床前,脸色陀红。

“好帅!”女孩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然后又正了正脸色,认真说道:“等着吧,我将来也会是名震天下的医生,成为足以配的上你的合格妻子!”

“冬冬冬!”敲门声响起。

濑田宗次郎在门外说道:“惠姐,吃饭了!”

“哦,来了!”被称为惠姐的女孩打开了门,却没让宗次郎进来的意思,只是接过了餐盘。里面的食物并不多,一份米饭,几根萝卜,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还有一条又小又瘦的鱼。

惠露出几分惊喜,又很快强忍下去,依旧是一副高傲的小模样,不冷不热的说道:“竟然还有鱼吃,挺不错的。”

宗次郎苦笑一下,自从杀死福原越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京都百姓也空前的团结,开始重振旗鼓,展开积极的自救自护。人们先是安葬了遇难者的遗体,让他们得以入土为安,现在又清理了火灾的废墟,在上面开始兴建新的房屋。虽然每日都要辛苦劳作,即使宗次郎这样的小孩也不例外,可每个人都已经能看到未来,因此苦难也变得甘之若饴。

但天下没有尽善尽美之事,他们也面临着重重困阻。

最基本的,便是裹腹的食物,大概仅仅是在以最低的标准维持生命罢了。

世道不好,如此已是百姓们的极限。

宗次郎是在厨房帮忙,他费尽心思留下这条小鱼,便是想要讨好一下这个总是冷冰冰的姐姐,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并不买账。

他搓着手,陪着笑脸说道:“那个……惠姐,我能进去看看泰平哥吗?”

“不行!”惠毫不犹豫的回答。

宗次郎着急,声音也大了几分:“为什么,我知道他需要休息,但为什么连看一眼也不行?”

惠冷哼一声:“因为你身上很脏,会带进来一种叫做细菌的东西。泰平哥他浑身都是伤口,若是一不小心感染了,你担的起后果吗?”

我很脏?

宗次郎看看双手,他在厨房工作,每天不知要洗多少次手,怎么会脏!

还有细菌,那又是个什么东西,听都没有听过啊!

他露出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惠:“我书读的少,也不懂什么学问,你别是想出这些鬼话来骗我吧?”

“鬼话?哼,真是个无知的小鬼!”惠先将手里的餐盘放到桌子上,然后转身回来,傲气十足的对宗次郎说道:“这些可都是传自西洋人的先进医术,当然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若是你乖乖听话,用不了几天我就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泰平哥,但你要是敢乱闯,害死了人,你可别说是我医术不行。”

宗次郎胀红了脸,可惜他对于医术是完完全全的门外汉,竟是连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他一阵羞怒,最后只能胡搅蛮缠的说道:“哼,西洋人都是坏蛋,他们的医术很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用他们的法子,难道不觉得惭愧吗?”

“惭愧?”惠冷哼一声,斩钉截铁的说道:“身为医者,救不活人才该惭愧!我高荷一家世代行医,名声在外,更是见惯了生死,又岂会被表象所迷惑?能救人的便是好法子,就该学习。至于是不是西洋人的医术,才不重要!”

“说得好!”一个声音突然从惠背后响起,而她面前的宗次郎更是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

惠转过身,看到一身白衣的泰平正笑眯眯的站在那里,嘴里叼着刚刚送来的烤鱼,三两口便咽下了肚,然后打了个饱嗝,来到她面前赞赏说道:“小丫头年纪轻轻,见识却着实不凡,真是人不可貌相。听你刚才所说,你是叫高荷惠吧,好名字,我很喜欢你!”

泰平凑到他跟前,压低了身子在她耳边说道:“我很期待哦,期待你成为天下名医的那一天!”

高荷惠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连耳朵尖都烫的厉害,头顶上似乎冒出了一团热气。

“你……你刚才醒了吗,你都……你都听到了?”高荷惠又羞又急,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哈哈,醒是没有全醒,但别小看剑客的身体,一个人在我耳边说话,想听不到都难啊!”泰平笑着说道:“而且你弄错了一点,我只会杀人,你却会救人,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你。所以让我们一同努力吧,我会变得更强,你也要认真学习,成为真正的天下名医!”

高荷惠一改平日里高傲的模样,她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也是红扑扑的,内心里更像有一只小兔子在横冲直撞,但欢喜的厉害。她扭捏了半天,最终伸出手指,期待的说道:“那么,拉钩?”

泰平也伸出了手指:“拉钩。”

一大一小两根手指缠绕在一起,一同期待未来。

“那么,多谢高荷小姐这几天的照顾,我要走了,再躺下去,整个人都要生锈了。”

高荷惠露出几分不舍,连忙说道:“请让我再给您做一下检查,毕竟那么重的伤势,按照我的估计,您应该再过两天才会醒来。”

泰平接过宗次郎递来的菊一文字,向跟在身后紧追不舍的高荷惠说道:“安心啦,我们剑客的身体,可是与众不同的!”

与众不同?

高荷惠愣了,人不是都一个样吗?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泰平说完不再解释,对宗次郎说道:“走,跟我去见一位老朋友。”

“是!”宗次郎应了一声,对着发呆的高荷惠做了个鬼脸,然后几步追上泰平,两人渐行渐远。

“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呢。”高荷惠自言自语的说道,可转念一想,若是泰平哥来自己这里,不就意味着是又受了伤吗?

既然这样,那她宁愿一辈子也不要与之相见。

思念之苦,只要自己一人默默承受即可。

这孩子,便是如此坚强。

顷刻间,屋内除她之外,已经再无别人,只有桌上的餐盘,还静静的摆放着。

等等,餐盘?

高荷惠浑身一颤,几步跑了过来,对着餐盘瞪大了眼睛。

“我的鱼!!!”

一声哀嚎响起,未来的名医,现在却还在贪嘴的年纪。

所谓坚强,不过是为保护自己筑起的外壳,而她的内心,其实跟普通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总有一天,她会撤下保护,以真面目示人。

泰平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这个目标。

有着相同理念的人,越来越多,一点点的改变着时代。

第五十三章 传承 名为冲田总司的金发少女靠坐在床上,原本英姿飒爽的绝世剑客,此刻却病怏怏的打不起精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惹人怜惜的气味。

想不到,他竟然会那样做!

总司看着窗外,怔怔出神,脑中回忆起斋藤一告诉自己的事情,只觉得犹如梦中。

那个少年与她一同生活过,她知道对方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远不如外表看上去的那般精明。

真要说的话,大概就像个孩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也只有这样人,才能做下如此了不得的大事吧!

堂堂长州藩的家老之一,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斩掉了脑袋,若不是发生在眼前,恐怕绝不会有人想的到。

下克上啊,可真是无礼!

“不过嘛……”总司突然轻笑一声,赞叹道:“干的漂亮!”

日本是个等级分明的国家,下克上也是历来都被严令禁止的。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虽然人人都反对下克上的行为,但对于真正做出这般事情的人,反而又充满了敬意与佩服。

整个民族不仅中二,而且傲娇。

总司也不例外。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少女扭头,少年便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阔别已久的友人,再一次相见。

“哟!”泰平笑着,即便已经是人人传颂的英雄,那笑容也从未改变。

总司也笑了,悬起来的心也总算是落了下来。

她上下打量了泰平一圈,颇有些不服气的说:“你这家伙,又变强了啊!”

“哈哈,你看出来了?”泰平摸着脑袋满是得意,他握着拳头做出了一个“有力”的动作:“打的架多了,自然就会变强!”

总司饶有兴趣的说道:“是这趟旅途的经历吗?讲给我听听吧!”

“好呀!”泰平坐到床边,打开了话匣子:“这一路上可遇到了不少高手,有个叫鹈堂刃卫的,会名为心之一方的催眠术,还有个叫鱼沼宇水的,使用长枪和盾牌,对了,还有叫志志雄真实的,那可是不弱于你我的高手……”

他眉飞色舞的讲述着,总司在一旁默默的倾听,偶尔问上两句,被那场惊心动魄的旅程所吸引。

探病?

并不是!

泰平只是来见老朋友而已,他知道,总司是强者,根本不需要什么安慰,即使现在病入膏肓,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所以,这孩子就是濑田宗次郎?”总司看着有些拘谨的站在旁边的宗次郎,向泰平问道。

“嗯,没错!”泰平拉这宗次郎站到总司身边,笑眯眯的说:“怎样,是个练剑的好苗子吧?”

总司点点头,也是颇觉惊讶:“确实,这孩子颇有天赋,简直是天生为剑而生的。你也是好运气,这样万中无一的人竟然被你找到了。”

“好事做的多,自然就会有好报喽!”泰平脸上透着得意,然后突然说道:“让他来当你的徒弟吧!”

总司愣了,奇怪问道:“他给我当徒弟?你不传授他飞天御剑流吗?”

泰平挠了挠脸,有些尴尬的说道:“实不相瞒,我现在还未出师呢,可没资格收徒。”

总司无语,你都这般厉害了,竟然还未出师?

飞天御剑流到底是有多严格啊,是打算要训练出怪物来吗?

“啪叽!”

刚刚制好的泥胎却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的稀烂,化身陶工的比古清十郎看着地上的残骸,面无表情,许久之后才不爽的撇了撇嘴。

“诸事不顺,定是有人在背后议论是非。”既然如此,他干脆停了工作,扔下手中的活计,拿出酒壶倒了一杯酒,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那两个小鬼,不知此时有没有酒喝?”

泰平在倒酒,但并不是自己喝,倒好一盏之后,他交给了宗次郎。

这是拜师酒。

宗次郎跪在总司面前,恭敬的递上了酒水。

虽然仪式简陋,但所谓拜师,重点本就就跟仪式毫无关系。

最重要的,是传承!

总司一口干了酒,开始剧烈的咳嗽。虽然医者告戒过她不可饮酒,但她却毫不在意。

不喝,只是因为没有喝的理由罢了。

而今天,理由来了。

“宗次郎,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徒弟,我要将我的绝学,全部传授于你!”一杯酒下肚,总司变的神采奕奕,犹如病魔已消失无踪。

但她与泰平都知道,这大概便是回光返照。

作为剑客,作为强者,总司从不畏惧死亡。

只是有些遗憾。

她出身天然理心流,跟近藤勇和土方岁三一样,在这个讲究“顺应本心”的流派中,她早就走出了自己的路。

缩地与三段刺,前者是步法,后者则是刺击,真说起来都是再普通的不过的招式,但却硬生生的被她发挥到了极致。

缩地拥有天下第一的神速。

三段刺则是必中的剑法。

强者,就是能化腐朽为神奇。

如果这样的神技随她一起化为尘土,岂不是太过可惜?

所以泰平为她带来了濑田宗次郎,这个万里挑一的天才。

只有剑客才最了解剑客。

总司心中满是感激:“如此大恩,可惜我一个将死之人却没什么能报答的。”

泰平上前,将她搂入怀中,闻着对方身上澹澹的香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开心了,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总司浑身一震,将脸埋在泰平的脖颈处。

温热的液体打湿了衣领。

“你哭了?”

总司抬起头,满脸的泪水。

“不,我在笑!”

泪水不是悲伤,它只是激动情绪的体现。

除了痛苦与难过,幸福也是其中的一种。

被这样的关心着,死亡又有何妨?

我会完完整整的,走完接下来的每一天。

总司对着宗次郎说道:“努力吧,我的教导可是非常严厉的!”

宗次郎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的答道:“是!”

这孩子,将来必定会超越我!

总司有这样的感觉。

“接下来我会离开一段时间。”泰平向总司说道。

“去哪里?”

“先去清国,然后是印度和欧罗巴,如果必要的话,我会再前往美洲。”

总司皱眉:“此行遥远,洋人又一向轻视我等,这段旅程势必困难重重。”

“我知道,但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什么理由?”

“寻访名医。”

总司愣了:“为我?”

泰平点头:“为你。”

总司摇头:“没必要。”

泰平也摇头:“有必要。”

总司苦笑:“忘了我不好吗?”

“我试过了。”泰平遗憾说道:“但忘不掉。”

总司抬起了头,为了避免有些东西滑落。

“傻瓜。”少女如此说。

“啊,我是傻瓜。”少年轻抚对方的脸庞,微笑着说道:“所以,别放弃,等着我,我一定会带着好消息回来!我发誓!”

“嗯,我等着你。”少女依偎在手心之中,感受到了温暖。

泰平带上房门,医疗所的走廊上站着几匹恶狼。

近藤勇,斋藤一,土方岁三,永仓新八。

“既然答应了总司,就要说到做到。”近藤勇冷冷说道:“若是让她失望的话,就宰了你!这一次,我们可不会再留手了!”

泰平一笑,点头,离开。

永仓新八好奇向近藤勇问道:“总长,我们之前好像没有留手吧?”

“混蛋,我这么说是为了气势!”近藤勇气的脑门突突直跳。

“此处病房,不要大声喧哗!”土方岁三冷冷开口,接着说道:“有人要去喝一杯吗?我请客。”

“你这铁公鸡也会做东,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走着走着,我要将你喝到破产!”

四人浑身绷带,互相搀扶着,向酒屋方向,哎幼哎幼的艰难挪去。

难得的假期,若是一直躺在床上,那也太浪费了。

男人,便是如此幼稚。

木下先生找到了泰平,面色凝重的带来了一个消息。

“小子,有人找你。”

“找我?”泰平有些奇怪:“是谁?”

“幕府的使者。”

第五十四章 愤怒的原因 幕府找我干什么?

泰平想不明白,也不打算去想。

因为他并不准备去见这名使者。

“听说你们在建设新居?”泰平向木下先生问道。

“啊对,就是人手紧缺,有些不太容易,不过好在大家努力,如今也有了些往昔的模样。”虽然不知道泰平为何如此问,但木下先生还是回答了问题。

“缺人手啊?”泰平握紧拳头:“那算我一个怎么样,别看我年纪不大,其实力气还挺不小的。”

“你要来帮忙?”木下先生惊呆了,挥舞着独臂激动说道:“那怎么行!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如何能让你做这些粗活?!”

泰平答道:“我计划远行,所以需要赚些路费,若是你们愿意雇佣我,我可是感激不尽。”

“你缺钱早说啊!”木下先生拍着胸脯说道:“小子,只要你肯开口,人人都会抢着将你接到家中做客,别管是金银珠宝还是山珍海味,我们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都会替你寻来!”

泰平笑了,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

但是……

泰平伸出了手。

“你看。”

手中空空如也,让木下先生一头雾水:“看什么?”

“看我的手。”泰平说道:“我有手,自可赚得钱财,您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若是凭借着恩情就毫无顾忌的对别人予取予求,那跟福原越后又有什么区别?

泰平是个没出息的人,只有花着凭本事赚来的钱才能安心。

若是本事大,那就花天酒地。

若是本事小,那就粗茶澹饭。

他本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神龙,自有傲骨所在。

挟恩图报,他还不屑为之。

再说,他所作所为全凭本心,去帮整个京都人报仇?

抱歉,他的交际圈还没有这么广。

他只是做了一件想做的事,恰好帮全京都人报了仇而已。

泰平不是正义的使者,也不是拯救万民于水火的救世主,更不是寺庙里金身永驻光明伟岸的菩萨。

他是人,一名普普通通的剑客。

没理由让万民供奉,也没有那个资格。

“抱歉,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大家只是都想报答你的恩情罢了。”木下先生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

泰平笑着摆摆手:“没事,我知道大家都是好意。报答就免了吧,但若是想要聚聚,请我去吃顿好的,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感谢之情需要留下,盲目崇拜那便算了。

“你这小子,该怎么说你好呢?”木下先生也笑了,他喜欢这样的泰平,即使做出了轰动天下的大事,也依旧毫无架子,平易近人。

“现在可能还不行。”他说道:“等过一阵,等到新家建成,大伙一定会摆宴款待你的,到时候你可不准拒绝!”

“放心吧,有好吃的,我干嘛要拒绝?”泰平点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么,言归正传。”泰平说道:“你们要雇佣我吗?”

“工钱……不是很多。”

“没事,路上我会再想想办法,只要走出第一步,剩下的总会有办法解决。”泰平哈哈笑着,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那我就先去上工了,回见,木下先生。”他撸起袖子,渐行渐远。

“回见……”木下先生下意识还礼,但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带泰平去见幕府使者的。他立刻想要唤回泰平,但一抬头,才发现泰平已经走的没影了。

木下先生:“……”

……

……

幕府使者大发雷霆,区区一介白丁,竟然敢不给他面子。即使自己只是个使者,在幕府里也是被人呼来喝去的存在,但在这里,他就是最高贵的存在!

“你给我等着,居然敢违抗将军大人的命令,真是不知好歹!等到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我看你们还如何嚣张!”使者穿着绸缎衣服,上面一个褶皱都没有,光鲜亮丽的犹如一只开屏的孔雀。

唯独那张嘴里疯狂的叫喧,喷出大量的吐沫星子。

犹如美丽孔雀身后那个肮脏羞耻的孔洞。

木下先生硬着头皮,连连说着好话:“这位大人,不是泰平他不来,是他实在有别的事情啊!”老人并没有撒谎,去工地打工,的确是“别的事情”。

“能有什么事比将军大人的召见更重要!”使者大骂,然后一甩衣袖:“我会将这次的经过如实上报,你们就等着将军大人的雷霆之怒吧!”

“别啊,万事好商量……”

使者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大人,大人!”木下先生连忙叫喊,却丝毫无用。

眼看对方上马离去,他是又气又恨,接着发愁说道:“完了完了,这下可把幕府得罪了。要不我让泰平离开京都,避避风头再说?”

“避风头,为什么要避风头?”在旁边端茶滴水的孩子撇嘴说道:“那人脾气好坏,明明是他求见泰平哥,现在不客客气气,反而还趾高气昂,真不知他仰仗了什么!”

“仰仗什么?当然是仰仗他背后的幕府啊!”木下先生没好气的说。

小孩也同样没好气:“幕府有什么可怕的,既然它看不起咱们,把咱们当成泥来踩,那咱们又何须去爱护它?要我说就跟上次一样,大家伙团结一心,打到幕府,到时让泰平哥做将军,岂不更好!”

“你!”木下先生吓了一跳,抬手欲打,那小孩也是机灵,一熘烟的跑了。

“哎!”他也没追,只是长叹一声:“真是多事之秋!”

他看着天空怔怔出神,却突然想到刚才小孩的话。

如果让泰平出任幕府的将军,似乎也挺不错啊。

他摇了摇头,自嘲说道:“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希望那个使者只是说说罢了,不会动真格的。”

但仅仅是第二天,一队武士就再次寻上门来。

“可恶,就不能让我们过一天安生日子吗?”木下先生嘴上抱怨,却急忙招呼其他人:“去,带着孩子们躲到地窖里,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那你呢?”

木下先生一笑:“当然是去会会那些小崽子了!”他说完,便将那人推进了地窖。

武士们配着长刀,面色冷峻,目光更是凶狠。

“谁是管事的,出来说话!”

木下走上前来,不卑不亢的说道:“正是老朽,不知各位前来,有何贵干?”

领头武士上下打量他一眼,饶有兴趣的说道:“看不出你虽然身体残疾,胆量却是不小。”

木下也是反唇相讥:“残疾是后天的,胆量可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领头武士冷笑一声:“老东西,希望你的胆量真如你说的那般大!”

对方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木下先生的心脏冬冬直跳,说不怕,那完全是骗人。但有种东西战胜了恐惧,让他坚持。

至少坚持到泰平闻讯赶来。

毕竟,地窖里还有那么多孩子!

他已经活的够久了,但那些孩子都是希望。

如果要死人的话,就让我一人死掉吧!

“气势不错!老家伙,你可真让我吃惊!”领头武士露出几分赞赏,他的手从剑柄上拿开,轻拍了几下:“把人带上来!”

一个满身鲜血的家伙被拖了上来。

“这是……?”木下先生一看,竟然是昨天来的那个使者。

“这人不知礼数,冒犯了天夏先生,将军大人深感歉意,已经命人打断了他的手脚四肢,将他送来,便是任凭天夏先生出气!”

之前还不可一世的贵人,如今却如同奄奄一息的死狗。

木下先生不由的一阵唏嘘。

随之而来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

他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会生气。

那人明明是自作自受好吧。

但为什么,此刻却出奇的愤怒?

突然,他恍然大悟。

原来,那人就如同原来的自己,任人宰割啊!

愤怒的原因,被找到了。

第五十五章 将军之志 德川家茂十七岁,看上去像是个内向不爱说话的少年,但谁又能想到,这个青涩的半大小子,就是日本当今的掌权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幕府将军!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可只有身居其位,才知道当中的苦涩。

德川家茂长叹一声。

他并非上代将军之子,而是过继来的,其中夹杂着无比复杂的缘由,但总的说来,便是利益。

世家大族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争斗,又分不出输赢,这才让他成为了幕府将军。

要不然,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坐上如此高位?

也正是这一点,他才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弱小的毫无威胁。

他再次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甘愿平凡,那么丰衣足食的过一辈子,想想也挺不错。

但好不容易成为将军,若是不干出一番大事,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什么是大事?

他暂时没想到,至少要在史书上留下名字吧!

那么就从夺回权利开始!

可没等他有能力向各大家族叫板,新的对手出现了。

美国人开着铁甲舰,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整个日本全部碾翻。

不论是高高在上的将军,还是历史悠久的家族,全被都要匍匐在了西洋人的脚下。

不甘心!

德川家茂第三次叹气。

总有一天,我要把属于我的都夺回来!

但他没有盲目的动手,而是忍耐。就如同当年的德川家康一般,对着织田信长要忍,对着丰臣秀吉还要忍,一直忍到强者统统死去,才最终成为赢家!

老乌龟之名,就此流传天下。

可忍耐的滋味并不好受,德川家茂也并不是德川家康,加上年纪轻,早就变的忍无可忍!

维新派的大老,福原越后被斩杀在京都一事,让他看到了希望。

德川家茂从不知道,人民的力量,竟如此强大。

他看到了翻盘的曙光,压抑已久的野心也就再也按捺不住。

如果这股力量由我掌控的话,不论是西洋人还是维新派,都将不堪一击!

德川家茂虽是傀儡,但并不愚蠢,相反还很聪慧,因此便敏锐的做出了判断。

听说领头的是个少年,他感到几分惊讶,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少年莽撞,见识也不足,能做出如此轰动之事,大概也只是凭借着一腔热血的机缘巧合。

不如说,少年更好。

没那么多欲望,眼界也浅。

大概只要施展些小恩小惠,便可收入囊下。

不过出于谨慎,德川家茂决定赐下重赏。

他有一双妹妹,今年刚刚及笄,有闭月羞花之貌,国色天香之颜,本打算用她们来笼络臣子,但如今,德川家茂决定赐婚泰平,让她俩下嫁于他。

不仅如此,年轻的将军还打算与泰平结义,用兄弟相称,如此以示恩宠,定能让那少年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到时,天夏泰平所掌握的力量势力,不就全都是自己的了吗?

德川家茂咧嘴笑着,彷佛已经看到了将西洋人踩在脚下的情景。在他想来,就算剑术再高,泰平也不过是一介白丁,能娶到公主为妻,还是两个,绝对是他几辈子才积攒下的福气。

剑客与公主的结合,这可是戏文里才会上演的好事。

想必对方听到这样的喜讯,一定会感动的哭出来罢!

婚礼,要隆重。不可因他的身份而轻视他,毕竟这要做给天下百姓看的。

然后,就是自己夺回权利的日子!

德川家茂咧开嘴,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泰平也在放声大笑,甚至还真把眼泪给笑出来了。

他揉揉眼睛,一边笑一边向传话的武士问道:“你是说,将军大人打算将他的妹妹嫁给我,而且还是两个?”

因为得到通知,知道木下先生们被“扣做人质”,所以他便从工地上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本想是一场恶战,结果却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将军大人要将他的两个妹妹嫁给自己,虽说名不正言不顺,但将军的妹妹,说是公主也不为过。

自己要娶公主,还是一次两个。

这大概是无数穿越者梦寐已久并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吧!

我竟然能获得这样的成就,可真是厉害。

“噗!”

没忍住,泰平再一次笑出声来。

领头面色不愉,若是常人,他早就一刀砍过去了。但眼前这小子可是将军大人未来的兄弟,他还没这个胆量。

看泰平浑身粗布,尽是尘土,他也是纳闷,将军大人是吃昏了头吗?竟要将公主下嫁娶这样粗鄙不堪的家伙,就算他长的确实英朗,但名下即无田产,身上又无功名,说白了仍是个下等人而已,如何配得起如此隆恩?

只可惜那一对贵女,大好年华竟要被糟蹋在此等庸碌之人身上。

他不能理解,但还是在忠实的执行着命令:“天夏先生,请速速更衣,跟我前往将军府吧。”

泰平还在笑,他断断续续的说道:“去,去将军府干什么,我那边还有活要干呢。”

领头武士耐着性子说道:“还干什么活,娶了贵女,今后可是吃香喝辣,想要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搞不懂。”泰平无奈说道:“这两天,想把我供起来的人还真多。”

“什么?”

武士一头雾水,但泰平也懒的解释,而是摆手说道:“好了,笑也笑够了。我明白告诉你,我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你请回吧。”

“什么,你疯了吗?连将军大人的命令都敢违抗,那可是将军大人啊!”领头武士不可思议的大叫。

“将军大人也不能乱点鸳鸯谱啊,强扭的瓜不甜。”泰平挥手赶人:“好了,你们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我那边还有一堆活要干呢。”

话一说完,他转身就走,但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拦下了。

一众武士,将他包围。

他看了看周围,笑了。

“怎么,要强抢民男吗?”

领头武士面无表情:“将军有令,无论如何要将天夏先生带到。”

“如果我执意不去呢?”

“那就只要得罪了。”领头武士毫不犹豫的回答,然后又补充道:“当然,我们会手下留情,尽量不伤到您。”

在他看来,对方虽以剑客自居,但年岁尚浅,又能有几分火候,更何况现在他还赤手空拳,定然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是,他击败了新选组。

但新选组又算什么东西,说穿了不过是农民与商人的大杂烩而已。

虽然新选组也被封为武士。

但对于新选来说,武士只是职业。

而在自己眼中,武士则是身份。

自己可是贵族,天生便高人一等,生下来便比人强。

壬生狼?

只是他们的狗!

“动手!”

领头武士大喝一声,今天他就要让世人知道,他们要比新选组强的多,他们才是真正的武士!

泰平没有武器,菊一文字已经被还给了总司,所以他又一次回归了赤手空拳。

但就如总司说的一样,他变强了。

有多强?不知道。

至少比之前要强。

手中无剑,却心中有剑,现在的他,大体上已经能估摸出当世的最强者,飞天御剑流当代传人,比古清十郎的深浅了。

看来我的确是变强了。

泰平一笑,轻松躲过对方武士的攻击,翘起嘴角说道:“刚好,工地上正缺人手呢。”

贵族的话,搬砖也会比别人搬的更快吧。

泰平决定试试。

第五十六章 简单的道理 斩杀了维新派重臣,难道不应该是幕府的朋友吗?

德川家茂不明白,为什么泰平会拒绝他的好意,而且还将他派去的人扣下,帮着那些平民盖房子。

那可都是武士啊,这样一来,岂不变成了苦力?

年轻的幕府将军被啪啪的打脸。

但他的脸可以让世家大族打,让西洋人打,让维新派打,那么再加上一个天夏泰平,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前三者打他的脸是为了索取,而被泰平打脸,则有可能获得力量。

该怎么做,已不用考虑。

反正搬砖的也不是他。

于是他下达了死命令,让那些武士不要反抗,老老实实的当好苦力,幕府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

领头武士接到这样的命令欲哭无泪,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对方还是不知高他多少级的幕府将军!

那没得说,只有干了。

反正砍人与搬砖,都是力气活。

没看泰平那么厉害,赤手空拳就能将他们全部揍趴下的人,也一样在搬砖吗?

这么一想的话,幕府武士们瞬间就感觉平衡了许多。

高高在上的武士大人竟然放下身段,来帮平民修房子,这种奇闻,瞬间就传遍了京都,落入有心人的耳中。

他们在嘲笑幕府的同时,也知道了泰平的态度,对方虽然杀了福原越后,但应该并非幕府一派。

这样说来,那不就是他们潜在的盟友吗?

对方不仅剑术高强,更有京都百姓的支持。庶人剑与王者剑同时在手,身为男子,只怕又要诞生出一方豪强。

既然已无法阻止,便该趁早结交拉拢才是。

各方势力不约而同打起了跟德川家茂一样的注意,也不管年龄适不适合,纷纷派人上门献上美人嫁妆,欲与泰平结下姻亲之谊。一时之间,天夏泰平从名不见经传的白丁小子,变成了英明神武的少年英雄。甚至流言越传越夸张,后来竟是把泰平说成了天照大神手中天丛云剑转世,此番下凡便是为了荡尽奸佞,还天下太平!

若是一般人,经这么一阵夸,大概早就昏头转向了。

但泰平并不是一般人。

他是穿越者。

经历过现代职场的画饼大法,十九世纪的吹嘘就如清风拂面,根本没法让他产生一丝动摇。

娶了贵女,成为世家的一员,瞬间跨越阶级成为人上人?那当然是很好很好的,但泰平偏偏就不喜欢。

人必须积极向上,人必须奋发图强?不这么做就是废物,就是浪费青春……这到底是你的心愿,还是舆论的要求?

上一世泰平按部就班的做了,但结果呢?他奋斗大半辈子的积蓄被建到一半的钢筋水泥全部套牢,多次维权之后,他反而背上罪名,成为了恶意之人。

这些遭遇让他明白了一些道理,好不容易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自然不能重蹈覆辙。

自己不会再随波逐流,自己只想逍遥自在。

他是谁?他能干什么?他想要什么?

他自己清清楚楚。

他会为此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再不会因外物而分心。

“请回吧。”泰平一口回绝来人:“回去转告你的主子,我无意娶妻。”

“天夏先生,您别急着拒绝,再考虑考虑啊。”使者上前递出美人画卷,仓促间,撞翻了旁边来之不易的建筑材料,让瓦片摔成粉碎。

“很好,既然不愿走哪就别走了!”泰平挽起了袖子,喊道:“木村先生,免费的劳工要再添几个。”

“天夏先生,你别动手啊!我们这就……哎呀!”

木下先生眉开眼笑的领走了“新来”的苦力,泰平也算明白过来,面对这些缠人的家伙,他早该如此。

于是再有人敢上门提亲,他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短短七八日,修房子的人就多了百十号人,各方势力都有,还个个都是年轻的壮劳力,比普通百姓要强上许多。

如今重活累活全部交给他们做,泰平反而落了个清闲。

各方势力的大老都跟德川家茂一样,不愿因“这点小事”得罪泰平,毕竟干活的又不是他们。如果这样能获得对方的好感,岂不是稳赚?

他们纷纷向下面人下令,要好好干活,争当第一……如果比幕府那些人还差,就提头来见!

这些人接到命令,想死的心都有了。

干活也不是不行,起码让人吃饱吧?

这里虽然管饭,但都是些窝头咸菜,这种日子他们这辈子都没经历过啊!

可贵人有令,拼死也要完成。

在商人手下偷懒只是扣些薪水,在官僚手下偷懒可是要掉脑袋的!

人权?

这个时代可没这玩意,就连开着铁甲舰的美国人也没有。

被逼到这个份上,这些人便展现出了惊人的执行力。

别说有困难要上,就算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啊!

要不怎么能体现自己的价值呢?

没饭吃,他们让自己的家人来送;没材料,他们自己掏腰包来买;人手不够,就叫来自己的家臣奴仆;工期紧,他们二话不说,成宿成宿的加班。干的比牛多,起的比鸡早,一个个为了挣当第一,简直跟不要命了一样。

泰平见到也不由感慨:“卷,真是太卷了!”

如果被现代的企业家看到,一定会非常开心能拥有这样的工人吧。

但遗憾的是,这样的工人并不会被他们所雇佣。

因为这些人要的不是钱,而是活命的机会。

为了活下去,他们反而拼上了命。

人啊,就是如此矛盾。

如今已是深秋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之所以赶的这么急,就要想要在入冬之前将房子建好。

冻死人,在这个时代很常见。

也多亏了这些武士的福,原本不大可能的事情竟然真的被做到了。

看着新建好的一排排房屋,虽然矮小朴素,却承载了巨大的希望。

所谓的家,跟大小本就没什么关系。

只有买了大房子才能幸福,那不过商人奸佞狡诈的谎言罢了。

大伙们又唱又跳,载歌载舞的庆祝。

而那些武士们,却愣愣的发呆。

这就结束了?

奋斗了两个多月的目标突然完成,让他们心中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不得不说,在这里虽然又累又苦,却莫名的充实。

周围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奋斗的人,没有恶意的争斗,只有良性的竞争。

努力之后再努力,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想。

成功了会有赞赏,失败了会有鼓励。

一切都变的简单。

“干的不错!”泰平出现了,他对着众人深深行了一礼道:“多亏了诸位,才能赶在入冬之前将房子建好。这样一来,想必有不少人能免受寒冬的侵扰,有缘见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日子了。我在这里代他们,谢谢诸位!”

泰平又一次行礼。

这伙人才惊讶的回神。

一个年级稍大,有点领导才能的武士摆着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别……我们……为何会在此,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我们并不是真心想要帮忙,所以并不需要感谢。”

泰平却摇了摇头:“不论你们是自愿还是被迫,你们帮助了别人,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无需推脱,这谢意你们当的起!”

武士们互相看看,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脸上自豪与羞涩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些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是第一次被人诚心的道谢。

这种感觉非常美妙,令人上瘾。

所以说。

越是简单的道理,人们越是不信,非要亲身的体验过,才会明白。

帮助人,的确比欺负人要好上一些。

相信在今后的日子里,他们再也不会忘记这份最真实的感受。

第五十七章 惟愿天下平 “好了,都是七尺男儿,如此扭捏的样子,可真是难看。”泰平大笑着说道:“我们可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们的辛苦劳动获得的也不止是感谢。走吧,酒宴已经准备好,就等你们入席了!”

酒宴吗?

似乎挺不错的样子。

不知何时,那些身有残疾的人已经摆好了桌椅,备好了饭菜,见泰平领着武士们过来,都是齐齐的一阵欢呼。

武士们颇有几分受宠若惊,以往这样的声势,大多是要打过来的情况。

“酒呢,酒呢?”泰平大喊着问道。

“来了来了!”一个男人抱着酒坛过来,给每人倒了一碗,然后得意的说道:“这可是我自己酿的酒,就等这一天了。”

“是吗?那可要多喝几碗!”泰平对着众人说道:“来来来,一起干了这碗酒!”

“干!”

众人一饮而尽,然后纷纷大声叫好。

这些武士都是喝惯好酒的人,如此浑浊的酒本来白送他们都不会喝。但没想到饮了一口,却别有一番滋味。

“酒就这东西,让人上瘾的可从来都不是味道,而是喝酒时的感觉!”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泰平转述着当年比古清十郎说的话:“春观樱花夏望星,秋赏满月冬鉴雪,只欣赏着这些美景,酒就已经相当美味了,更何况这酒虽薄,里面却包含了真挚的感谢之情,哪里有不好喝的道理。”

武士们听到这番话,颇有几分感慨,连连点头。

泰平举起酒杯,对着众人说道:“来,以秋月下酒,大家再饮一杯!”

“哦!”

随着碗翻酒干,他用衣袖在嘴边一抹,大声说道:““那么,为了新家的庆祝会,就此开始了!”

“哦,哦,哦!!!”

众人欢呼着,叫喊着,发泄着,他们已经从苦难中走了出来,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美好的未来!

几个小车做成摊位被推了出来,大多都是卖些简单的零食,木下先生的糖人摊子也在其中,他这两个月的时间也没浪费,现在只凭单手就能捏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糖人来。

背后吃了多少苦,现在就变成多少甜。

泰平看了一眼,就转移了目标。他又不是小孩子,对糖人什么的可没兴趣。他三两步来到一个摊子前面,兴冲冲对摊主大娘说道:“我要三串丸子,一个红的两个白的!”

“好嘞,马上就来!”大娘也是干劲十足。

泰平看到旁边还站了一个被抓来当苦力的武士,也不知叫什么名字。他愣了一下问道:“是你先来的?我是不是插队了?”

那武士有些尴尬,连连摆手:“不,没……没事……”

“若是插队了你就大胆说,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泰平还是认为自己是一不留神插了队,所以他连忙说道:“大娘,先给他好了,我再等等没关系。”

大娘也挺尴尬,有些害怕的扫了一眼那名武士说道:“这位大人没点东西,只是一直站在这里看着……武士大爷的身份高贵,应该不会吃这样粗陋的食物吧。”

泰平眉毛一挑:“这是为啥,明明蛮好吃的!”

吃东西怎么就跟身份扯上关系了?

那名武士瞬间胀红了脸,分辨道:“不,不是这样!”

他的声音很大,一瞬间就吸引了旁边人的目光,纷纷向他看来。

于是他更尴尬了,还变的骑虎难下,最终也只能吐露了实情:“其实……其实我小时候,母亲也常常带我上街,那时候我一看到卖丸子就走不动,总要吃到够才行。但后来长大了,就不怎么吃了,所以……”

“所以你又被勾起了馋虫对不对?想吃又不好意思开口对不对?”泰平的丸子已经好了,他干脆递给那武士一串,笑着说道:“诺,我请你的!”

武士忐忑的接了过来,在泰平鼓励的目光中咬下了一颗,嚼了两口咽进了肚子。

“味道如何?”泰平好奇的问道。

武士扭过头,没说话,眼泪却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泰平吓了一跳,怎么吃个丸子还吃哭了?

大娘更是惊慌失措,不停的说:“不应该啊,做好之后我尝过几个,味道没问题啊!”

那武士连忙擦了眼泪解释:“不不不,不是因为味道不好,而是因为太好吃了!”

“太……太好吃?”大娘傻眼了,好吃还哭?

武士看着手中的丸子,露出幸福的笑容:“这丸子的味道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我之前为什么会放弃这样的美食呢?”

大概是因为不知所谓的虚荣心吧。

丸子不过是平民的食品,与他武士的身份可不搭。

失去的不是童年,而是童真。

但这一刻,他又寻回了自己。

武士三两口吃掉剩下的两颗丸子,然后对大娘说道:“再给我来十串……不,二十串!我要把之前落下的,统统补回来!”

“好好,就来!”眼看生意不错,大娘也是喜笑颜开。

“天夏大人,我能将我的妻儿也接来吗?”那武士突然说道。

大人是个什么鬼?这是官称吧?太激动叫错了吗?

泰平有点纳闷,但也没有纠正,而是反问道:“你愿意让他们来吗?这里的环境可称不上优雅。”

“愿意!”武士拿着一支糯米丸子,双眼中冒着闪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想让我的孩子,也尝尝我小时候的美味。”

将美好的东西传给下一代吗?

“呵!”泰平笑了:“快去快回吧!”

“是!”

那武士急匆匆向外走,被几个同行问道,告之了原委,然后大家一致决定,都要将家人接来。

喜悦之情是需要分享的。

所谓传统,便是靠着快乐,一代代的传递下来。

深秋的夜来的很早,还好明月当空,照亮了大地。

在这曾经被大火焚尽地方,火焰再一次燃烧了起来。

人们围着巨大的篝火唱着跳着,虽然被火焰害的家破人亡,但他们却并不害怕。因为如今的火,是如此的温暖。

在这里,武士与平民勾肩搭背,昂贵的清酒与低劣的浊酒互相碰杯,酒液就此混杂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细皮嫩肉的小少爷与黑瘦粗糙的农家子凑在一起,白馒头与黑馒头互相交换,才发现各有各的美味。

万事万物都并非绝对。

剑心想用剑术来斩出新时代。

比古却始终认为剑术是用来杀人的。

神谷越路郎虽然练剑,却开创了“活人剑”,以不杀为道路。

近藤勇聚集了数名绝世剑客,建立了新选组,是想要谋个出路,获取重视与地位。

鹈堂刃卫与鱼沼宇水,剑术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讨饭吃的工具。

相乐总三心怀天下,虽然练剑,也只把它当强身健体的手段。

志志雄真实是个战斗狂,他野心不小,将来怎样,谁也不知。

这就是幕末,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正义,都有挥剑的理由。

对?错?

泰平不是拥有大智慧的人,无法做出评判。而这些事情站在不同的角度来看,得出的结论又会是截然相反。

或许,从开始要分出对错的那时开始,就已经错了吧?

如果说他非人的身体是穿越的福利,让肉体上没有了极限的话……那么这超越了对与错的眼界,便让他的心灵也没了极限。

我会努力的去帮助守护那些我看到的美好,可人力有限,若是看不到,那便是无缘,也就无可奈何。

天夏泰平从来都不是救世主,只不过是恰逢其会,帮助了不少人罢了。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大大的灌了一口酒:“现在这样,不就是美好吗?”

真不错的景象。

当做他之前所作所为的谢礼,正是再好不过!

“下雪了!”

不知哪个孩子大叫一声,众人抬头看去,果然雪花洋洋洒洒的从天空中缓缓飘落。

漆黑的夜与洁白的雪,在明月的映衬下,就形成了诗情画意。

泰平的葫芦里灌满了酒,像往常一样随便走着,众人还以为他是普通的散步,却不知他的目的地已经不在京都。

既然这里已经圆满,那还留着干什么呢?

幸福虽好,却都是别人的。

他也该动身去抓住自己的幸福了。

不过在离开这个国家之前,他要先去一趟大津。

以自己的脚程,大概要走个两三天。

也不知剑心的九头龙闪练的怎么样了。

小薰有没有想自己,几个月没见,该不会不认识自己了吧?

巴的话,这回让他做锅巴饭给我吃,想想都流口水。

泰平不由的笑出声来。

这一次,就带着剑心回去吧。

再怎么说,都是成家的人了,总要带着媳妇回去给比古瞧瞧啊。

至于之后怎样……泰平摇了摇头,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小鬼头如今都是别人的丈夫了,就随他去吧。

所谓人各有志,便是如此。

最重要的是,家人之间,可不能总是闹别扭。

剑心与比古,明明心里都牵挂着对方,却都不肯先开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一对大傻瓜!

不过,倒是挺可爱的。

泰平再一次有了新目标。

带着剑心,巴,小薰,一起回去看望比古,到时候美酒配上巴做的美食,那感觉一定非常美好。

然后他便启程前往外面的世界,寻访名医拯救友人。

再之后,他准备在京都开一间食摊,这样总司夜间巡逻时,就可以来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虽然简单,但这便是他的幸福。

幸福就是幸福,与是否伟大,毫无关系。

一个人影挡在了泰平面前。

是木下先生。

“真的要走吗?小子。那可是无数人梦寐已久的荣华富贵啊!”

“是啊,荣华富贵当然是很好很好的,只可惜……”

“只可惜?”

“王侯非我意,惟愿天下平。”

泰平微微一笑,拱手说道:“木下先生,有缘再见。”

第五十八章 内奸 “初冬的乡下,可比京都那样的城市要冷许多啊。”泰平将手捧在嘴边,哈着气说道。

剑心的家已近在眼前,天气虽然寒冷,但他的内心却是火热。

如果跟剑心一家一起回比古那里过年的话,就太好了。

恩,把安慈和尚也叫上,还有他收养的孤儿们,大家一起过个热热闹闹的新年!

转过了山脚,剑心的房子已映入眼帘。

不过门口站着一个人,穿着斗笠,从背影上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他似乎在跟剑心说话。

“内奸,找到了。”

剑心一愣,问道:“是谁?”

“雪代巴!”

“开什么玩笑!”泰平听到此言,从背后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巴才不是那样的人!”他先反驳了一句,然后又奇怪问道:“话说,内奸是怎么回事?”

“天夏泰平!?”那人栽倒在地,气的是三尸神暴跳,起身刚要动手,却发现袭击者是他最不愿见到人,也是全体长州藩最不愿见到的人。

“嘁,又是你啊,饭塚对吧。”泰平不耐烦的说道:“怎么总能碰到你呢,真是阴魂不散!”说不出为什么,这人总是让他心中不喜。

我也不想出现在你面前啊,若是知道你会来,打死我我也不会在今天出现的!

饭塚心里勐的吐槽,但表面上却陪着笑脸。

连藩主都束手无策的人,他能不老老实实的吗?

他可不想成为福原越后第二啊!

所以他急忙解释道:“是这样的,绯村是执行天诛的义士,他的身份本是保密,却有人能在路上伏击于他,一定是有内奸告密。后来经过我的一番调查,这内奸就是雪代巴。”

泰平却冷哼一声:“你说是就是啊?我还说你是奸细呢!这种事空口无凭,要有证据才做的了准!”

饭塚毫不犹豫的点头:“有证据,雪代巴的日记就是最好的证据。”

日记?

泰平还没反应过来,剑心就冲到了桌子旁,打开了一本书册。

巴有写日记的习惯,剑心一直都知道。做为在山里长大的孩子,他是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但也不会去阻止。

毕竟,刽子手拔刀斋,骨子里始终是个温柔的少年。

可就是因为温柔,才会产生愧疚。

剑心捧着日记,不发一言,只有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饭塚低沉的说道:“还记得那个在你脸上留下伤疤的男人吗?他叫做清里明良,是一名下级武士,家道中落,便主动来到京都,想要奔个出路,但最终还是死在了你的剑下。”

这样的人,数不胜数。

但……

“他是雪代巴的未婚夫。”

“雪代巴本来是要嫁给他的。”

日记掉在了地上。

我曾经说过要保护她,要给她幸福。

结果……

竟然是我亲手毁掉了她的幸福?

剑心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刺痛。

脸上的伤口明明已经大半年没有再流过血了,却在此刻无缘无故的裂开,鲜血从脸颊上滑落,滴在地面上,砸出一朵朵血花。

知道吗?如果伤口久久不能愈合的话,一定是死者的怨魂凝聚其上。

剑客再一次败给了厉鬼。

“雪代巴和她的同伙都在宵里山上的寺庙中。”饭塚扔出最后的砝码:“绯村,等待许久的任务来了。”

剑心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为了大义,为了新时代,去干掉他们!”

如果对要杀的人太了解,我会下去不手。

但如果,爱上了要杀的人,又该如何?

刽子手拔刀斋说:“为了开创出人人幸福的时代,我可以杀任何人!”

绯村剑心说:“我会保护你,你的幸福由我来守护!”

甚至那个弱小无力,丝毫不懂剑术的绯村心太也开口了:“人贩子也罢,山贼也好,死掉之后都是一具尸体罢了。”

或许,我的罪孽,只有一死才可以消除。

脸上的伤口血流不止。

剑心的双目中毫无神采,犹如行尸走肉,默默的拿起了放下已久的剑。

他要去宵里山。

去见那个女人最后一面!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是泰平。

“不许去!”

“放手!”剑心的声音出奇的冷漠,现在的他没有人能阻止。

泰平摇头,丝毫不退:“你现在的状态太差了,简直比三脚猫还不如,你去了,不过是白白送死!”

“放手!”剑心依旧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话。

泰平恍然,看穿了一切:“明白了,你本就是打算去送死吗?”

他松开了手,不屑的说道:“堂堂飞天御剑流的传人,若是死在别人的手上,那就太丢人了。既然你想死,干脆就让我来成全你好了!”

剑心抽出了剑,面无表情:“你的剑呢?”

泰平没有自己的剑,之前说过,菊一文字还给了总司。

在杀福原越后之前,他虽剑术高强,但并没有需要用剑的地方。

在杀福原越后之后,他已经更上一层楼,有没有剑对他并无太多影响。

他越来越强,即使拔刀斋的剑心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这个混乱不堪,矛盾自责的傻小子。

“对你,不需要用剑!”

剑心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阻碍我,我只不过是想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啊!

有错吗?

没有!

所以他便一剑斩了过去。

“因为悲愤与内疚,反而勘破了生死,从攻击力上来说,倒是厉害了不少!”泰平躲闪着攻击,还有闲工夫做出点评。

剑心此刻全凭本能在挥剑,这样一来,一直困扰他的责任感反而消失不见,让剑术回归到了最初的状态。

杀人的伎俩。

这点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飞天御剑流,从来都是杀人剑,只有痛下杀手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刽子手拔刀斋的大名,是用血和泪堆砌而成。

饭塚看着这场凶残的比斗,两人都是如鬼神一般。泰平还算好,多是在躲闪,但绯村的剑法就如同恶鬼一般要将人拉入地狱。

这个少年在过去的任务中,杀人大多是一刀毙命,死者甚至连声音都发出就去见了阎王。

他一直以为那便是绯村强悍的地方,但没想到,此刻的他就如同被闭上绝路的孤狼,哪怕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的样子,才更加的可怕。

他的剑气真的衰弱了吗?

计划,真的会如设想的一样吗?

真是场豪赌啊!饭塚心中苦笑,若是可以,他还真想抽身而退了。

但,他早已经压上了自己的命。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场中的比斗在继续。

即使是泰平,在疯狂剑心的攻击下,也是难免挂彩。

他的左臂被划伤了,虽然伤口不深,但的确是受伤了。

“做的不错!”泰平并没有生气,作为一名剑客,剑术有所长进,本来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虽然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但能做到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身体会记下这个感觉,等到能熟练的进入这种状态的时候,你就有了与我一战的资格!”

剑心冷哼一声。

“不信吗?”泰平舔了舔嘴唇:“也对,现在的你,大脑肯定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吧!闹剧到此为止,该醒来了,剑心!”

随着话音,他的气势一变,从奔腾的河水勐的变成了巍峨的高山,然后毫无花俏的撞了过来。

剑心变了脸色,他想躲,他想闪,但他什么也做不到。

因为,太快了!

“九头龙闪!”

虽然手中无剑,但超凡的身体带给了他超凡的力量。一瞬间打出九拳,将剑心毫无悬念的打飞出去,砸翻了不少屋子里的桌椅板凳。

“只要你没我快,你就永远不是我的对手!”

九头龙闪就是如此霸道,它就是速度的极限。

虽然招式简单粗陋,但就如同子弹一样,只凭速度,就足以战胜一切!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如果破了,那便是还不够快!

第五十九章 老农与杀手 “为什么……?”剑心躺在地上,开口问道:“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都要跟我作对?”

“跟你作对?你还真是自大!”泰平不屑的说:“稍不如意,就是别人在跟你作对吗,果然还是个毛头小子!试想你作为杀人者都如此痛苦的话,那么巴作为被害者,又该去怪谁呢?”

提到巴,剑心的脸色变的阴暗,悔恨与怜惜来回不断的转换着。

“都是我的错,是我……毁掉了她的幸福啊!”剑心的声音简直像是在哭一样。

泰平上前,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你说的对,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不下山,就不会加入维新派,不加入维新派,就不会去杀人,不杀人,就不会杀死巴的未婚夫,不杀死巴的未婚夫,巴此刻就会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子!”泰平看着剑心的眼睛:“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巴,成为别人妻子?

剑心嘴里满是苦涩,若是如此,似乎要比死还难受。

这便是男人,即使是冰冷的刽子手,一旦动情,却比女子还要脆弱。

说是占有欲也好,说是保护欲也罢,同剑一般,没有好坏之说。

唯一要看的,是因此而做出的行为。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剑心痛苦的摇头:“我,不知道……”

泰平上前一步,对他说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由我来告诉你!”

“做错了事就去弥补,夺走了对方幸福,就给予她新的幸福,让她曾经痛苦,就让她将来快乐。你杀了她的未婚夫,就还给他一个丈夫,用你的下半辈子,来照顾她,爱护她!”

剑心愣住了:“这样……也可以吗?”

杀了对方的男人,然后还要娶对方为妻,会不会……

厚颜无耻?

“不然呢,你又想怎么做?在巴面前自杀谢罪吗?”泰平摇头说道:“死是可以解决一切的问题,但并不能使人幸福。你欠巴的不是一条命,而是安心快乐的生活。”

安心,快乐,生活……吗?

剑心想起了之前在大津的点点滴滴。

务农,制药,贩卖,偶尔去集市上逛逛,买些看着漂亮但没什么用的东西回来,巴就可以高兴好几天。

看到巴高兴,他也高兴。

虽然日子辛苦,但回忆起来,却都是幸福。

他早已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泰平哥,我也……我也想要安心快乐的生活啊!”剑心大声的叫喊着,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他的脸庞,与伤口流出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冲澹了颜色。

他被比古改名,从心太变成了剑心,是为了变的坚强。

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实际上,他依旧还是那个会埋葬掉山贼和人贩子的绯村心太。

即使已经杀人无数,他还是那个善良无比的孩子。

“连自己的心都无法分辨,还妄图拯救天下苍生,真是个傻瓜。”泰平伸手揉乱了剑心的头发,微笑着说道:“但放心吧,你还有我可以依靠!”

拯救天下的刽子手拔刀斋,也一样渴望着可以被别人拯救。

剑心所作所为在泰平看来很傻,但却无法妄言对错。

若是站在历史的角度来看,反而是正确无比。

但,正确不一定就能使人快乐。

如果新时代是靠一个孩子杀人得来的话,那么它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泰平不是大人物,没有改变天下的器量,更没有高瞻远瞩的眼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眼前的幸福。

飞天御剑流,是自由之剑,因心而动,所以才会天下无敌。

“等着,我会与巴一同回来。”

“我也要去!”

泰平上下看了剑心一眼:“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虽然是空手,但也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九头龙闪。

而且,比起肉体,恐怕精神上的伤势更加严重。

毕竟是被心爱的人所欺骗。

但剑心却没有一丝犹豫,肯定的回答道:“没问题!”

“是吗?”泰平笑了:“想跟就跟上来吧,可别半路就晕倒了啊。”

“没看到巴之前,我是不会倒下的!”

眼神挺不错,已经不再迷茫。

“那就走吧,去宵里山!”

泰平的口气轻松的就如同去集市闲逛一般,丝毫也不害怕那会是龙潭虎穴。

飞天御剑流当代的两名传人联手,天下间皆可去得。

绝非人力可挡!

“这下糟糕了,没想到天夏泰平竟会出现在这里,这可完全是预料之外啊。”饭塚苦笑:“似乎,败局已定。”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鸽哨。

“但,我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多时,便有一只洁白的信鸽从远处飞来。

“那么……便赌上一切吧!”

若是成了,他也要离开日本这个是非之地了。

海对岸的清国,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

巴穿着整齐,来到了宵里山上的寺庙里。

里面坐着一个头须皆白的老人。

“为什么要把缘牵扯进来?”巴毫不客气的问。

雪代缘,她的亲弟,为她一手带大,可说是亦姐亦母。

但今年才7岁的缘,竟然一个人不吭不响的从江户跑到了大津。

而且还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姐姐,只要杀了拔刀斋,就一定能回到从前了吧,你就再也不会躲在房间里哭了吧!”

缘兴奋的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把她完全吓傻了。

杀人的事,不该让孩子去做。

所有的罪孽,都让自己一个人来承担好了。

因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

“别搞错,我们可没打算让孩子插手。”那个老人开口了,声音低沉:“那孩子是自己找上门的,就跟当时的你一样。那孩子一直在城里打听你的消息,为了不让他坏事,便只好让他加入了。”

“那薰呢?”巴继续追问:“薰什么都不懂,为什么要掳走她?”

这才是她这次前来的主要原因。

剑心去村里贩卖制成的药膏,她一人留在家里,等她打理完田地,才发现本来在床上睡觉的小薰不见了。

是谁做的,她瞬间就明白了。

毕竟这里荒郊野岭,唯一与拔刀斋有瓜葛的,就只有这群叫做“暗乃武”的杀手了。

他们的目的,便是要杀死刽子手拔刀斋。

而她,便是协力者。

只为,报杀夫之仇!

“你又搞错了,把那小丫头偷走的可不是我们,而是你的好弟弟。”老人站了起来,从佛像后面抱出了一个在熟睡的孩子。

“小薰!”巴激动的叫了一声,连忙上前接过。

孩子睡的很熟,但这都快整整一天了,难道她不会饿吗?

老人站在一旁,笑呵呵的说道:“别担心,我给她喂了些米粥。”

巴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明是杀手,接过却出奇的会照料孩子,这算怎么回事?

老人看出了她的疑惑,看向小薰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怜爱,颇为感慨的说道:“老夫又不是天生的杀手,多年前我也有过家小,会照料孩子有何奇怪。”

此刻的他,就像乡下普通的老农。

“他们现在……”

“恩,都死了。”老人平澹的说道:“我也成了杀手,一杀就杀了三十多年。”

“为什么要杀人呢?若是为了报仇,杀了仇人就该停手了吧!”

“仇人?”老人冷哼一声:“老夫的家小,是被活活饿死的,你说,我又该找谁去报仇?”

巴无言以对。

“后来我跟几名同乡,成了藩里大名手下的士兵,因为战斗时卖力,杀的人最多,被赏了三石米。这才知道,虽然是荒年,但他们的粮仓里还是堆满了粮食。他们宁愿放任粮食发霉,也不愿施舍给穷人一口!”

“怎么这样,这些人太过分了!”巴愤愤不平。

“过分,哪里过分?”老人却反驳道:“粮食本就是他们的,愿不愿给,都应该由着他们的性子。这事天经地义,有什么过分?”

“但是……”

“没有但是!”老人打断了巴:“人不能总指望别人施舍去活,要想有饭吃,还要靠自己!”

这话并没有错。

“所以,我开始杀人,因为杀人有饭吃。”

老人长叹一声:“这个世道,不杀人,便活不下去啊。”

这一杀,便杀了三十多年。

与剑心充满大义的杀戮不同。

对他来说,杀人不过就是换取口粮的工作而已。

于是老农死了,活下来的,是杀手。

第六十章 维稳者 巴无法认同老人的话。

她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弟弟。一个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她急忙问道:“其他人呢,怎么不在这里?”

老人又坐了回去,回答道:“他们分散在山里,准备伏击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便是刽子手拔刀斋。

“为什么不等我的报告就要动手?”

“报告?”老人笑了一声:“拔刀斋的弱点是吧?”

雪代巴生平唯一使用过的利器,不过是插花用的剪刀。

她这样的弱女子之所以能成为暗乃武的协力者,就是担负着接近拔刀斋,找出他弱点的任务。

毕竟,这个女人太柔弱了,柔弱的让人生不起戒心。

“那个已经不需要了。”老人说道:“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需要。”

巴愣了:“不需要?那为什么让我去接近他?”正说着,她勐的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惊讶的说道:“你们是想……”

“不错!”

老人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这个女人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对待自己人,他一向比较关照。

“与拔刀斋生活了这么久,你也应该了解他的为人了吧?”他有些唏嘘的说道:“虽然杀人无数,看上去是个冷酷无比的刽子手,但他却是个会动真感情的男人,真是出人意料。”

“现在那家伙最大的弱点……便是你了!”

便是……我?

巴的脸上浮现出惊诧,紧接着就变成了不安。

“一开始你们就这样打算,所以才让我……”

“是有如何?”老人继续说着:“他正前往这里,是为了见你而来。不过,知道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竟是出卖他的内奸,想必他此刻也是心乱如麻吧。这样的他,应该无法发挥出原本的实力,这就达到了我们的目的。”

刽子手拔刀斋名声在外,老人从不认为暗乃武会是他的对手。

即使他们杀过不少声名显赫之人,但依旧还是弱者。

农民,屠夫,商人,甚至还有残疾者与天生畸形的怪胎,这便是暗乃武的全部班底。

与那些系统的学过剑道拳法的武士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面。

一个是天上的云雀,一个是泥坑里的臭虫。

但他已经在泥坑里挣扎了三十年,挨的刀多了,哪怕臭虫也会变的聪明起来。

别人靠刀剑杀人,他们则是靠周密的计划来杀人。

对手心理与生理的状态,伏击的时机,周围事物的利用,甚至对战时说话的口气,一切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往往为了达到理想的目标,光是布局就会长达一年之久。

自从暗乃武建立起这样的体系之后,便再也没有失过手。

虽然慢,但出奇的有效。

可也……

“卑鄙!”难得听到巴口出恶言。

老人笑了,他一点也不介意,因为巴说的没错。

不敢堂堂正正的去挑战,反而躲在暗处里搞鬼,就是卑鄙。

“但不卑鄙的,尸骨早都化成灰了!”老人平澹的说:“活到我这把年纪,名声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巴的手慢慢的伸向了背后。

那里藏着她最开始就带着的短刀。

既然小薰已经找到了,也就没了再待下去的理由。

但短刀才刚刚拔出一指宽,老人就勐蹿到了她的面前。先是一把夺过了她的刀,然后又反手一耳光将她打到在地,最后又接住了马上要摔到地上的小薰。

干净利落的动作,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老人能做出来的。

巴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地上。嘴角破了,脸颊上也是一片红肿,鲜血缓缓的流出,脑袋嗡嗡作响。

小薰从睡梦中惊醒,哇哇大哭。

老人逗弄了几下,便让小薰安静下来。

熟练的有些过分。

“你是爱上他了吧?女人就是这点比较麻烦。”老人说道:“但也是这点,才深深的吸引着男人。”

他将小薰轻轻的放到佛像旁,又接着说道:“人的感情啊,是很容易改变的。就比如我,三十年前我还念念不忘我的妻子和孩子,但现在,我却连她们长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

“不过这也不奇怪,越是强烈的感情,便越是不受控制。爱与恨也一样,有的时候,它们之间的差距可能比一张纸还薄。”

“这便是人与生俱来的罪!”

罪?

巴不明白。

“若是无罪,为何要在这地狱里受苦呢?”老人长叹一声说道:“无论是多么优秀的刽子手,在情罪面前,也是如同婴儿一般不堪一击!”

“如此的深谋远虑,就只是为了杀人吗?”巴坐在地上,紧紧的盯着老人。

明明每句话都充满了智慧,但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智慧来杀人。

老人毫不退让的与巴对视,然后给出了答桉:“不错,就是为了杀人!”

因为不杀人,就活不下去。

巴的脸上露出决然的神色,张嘴就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至少,剑心不能为我而死!

她是温柔,但并不软弱。

不管之前如何,但现在,她不想让剑心受到伤害。

明明未婚夫被他杀死,却又爱上了他。

或许我这样的坏女人,本就该一死了之。

如果我是他的弱点,那就干脆让弱点消失!

可没等她咬下去,一只手就牢牢掐住了她的脸颊。

老人见过不少咬舌自尽的人,一早便看出了巴的想法。

他的手抓在巴的脸上,轻而易举的就阻止了她自尽的行为。

“别乱来!”

他说道:“咬舌自尽需要相当的力量与觉悟。而且……你就算死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拔刀斋还是会死。

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既无法拯救别人,更无法拯救这个世道。

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活下去。

老人松开了手。

“若真想死的话,随便你好了,我不会救你第二次,但你不要忘记了你最初的目的。”

巴浑身一颤。

“清里明良,这个男人,对你来说不是无可替代的吗?”老人说道:“至少,你对他来说应该是无可替代。否则,剑术不精的他,也不会去往动乱的京都了。他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也是想要给你带来幸福吧。”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他只要留在我的身边,就足够了啊。”

巴只是这样卑微的希望。

“这就是身为男人的罪!”老人感慨的说道:“男人为了使女人幸福,必须保护家庭,保护村子,甚至是保护这个德川的天下。”

“德川幕府到底怎样,我一个粗人不敢妄言,但它至少给了人们一个还算安稳的环境。若是它覆灭了,个人的幸福也就随之烟消云散。维新什么的我不懂,但在我看来,就跟大名之间的争权夺利一样,到最后总要打上一仗才行。但既然是打仗,就会有人死,很多很多人死。如果杀几个人就能拯救更多的人,那我宁愿背负起这个罪孽。”

“只要有人想要颠覆德川幕府,就算是一根幼苗,我也会将他连根拔掉!这种谨慎的做法,正是造就了德川三百年太平盛世的理由!”

老人昂首挺胸,壮阔说道:“说起来你或许不信,但我们,也是在保护百姓的幸福啊!”

同一个目的,却造就出截然不同的理念。

一个要墨守成规,另一个却要打破现状。

这个时代的悲剧,不在于饥荒,疾病,贫穷。

而是无法互相理解。

穷人与富人,权贵与百姓,西洋人与日本人,统统无法理解对方。

对与错,变的界限分明,乃至于一言不合,便要生死相搏。

只可惜,世上很多事,本就分不出对错。

暗乃武想要维持社会的稳定,让人人安居乐业,有错吗?

剑心想要开创美好的新时代,让人人拥有幸福,有错吗?

都没错!

但这两方不曾蒙面,就已经是生死仇敌。

如果说剑心代表的是维新派,那么暗乃武就代表了维稳派。

不关乎利益与权力,只是单纯的对当前生活的期望而已。

变,与不变。

唯有用刀剑来决定。

成王败寇,人类便是这样,一步步走到现在。

第六十一章 阿福 明明山脚下的村落并没有看见雪花,但宵里山中却已是薄雪覆地。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需要亲身去体验,才能知道其中的冷暖。

山中的温度很低,随着呼吸,白雾从口鼻中喷出,然后又缓缓消散。

即使用布蒙着,也无法阻止。

“可恶,这场雪还真是突然,这样一来,伏击的难度也会增加很多吧!”说话的是一个有着中分长发的男人,下半张脸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玩世不恭的眼睛,他身穿劲衣躲在树后,神经质的向老天爷吐槽。

男人叫做阿福,头脑灵活,机智多变,是暗乃武的骨干之一。

虽如此,也避免不了暗乃武的通病,那就是身手一般,不过区区二流。

这样的人,别说泰平,就算是剑心,也一样来多少斩多少。

可他就是伏击剑心的第一道关卡。

按照计划,他担负着“剥夺”对方听觉的任务。

“刽子手拔刀斋,可真是个棘手的家伙,不知我还有没有命回到村子。”阿福无奈的说道:“美惠会便宜村子里哪个混蛋呢?”

美惠是他的恋人,但他并不是美惠的恋人。

因为,仅仅是暗恋。

他与美惠交谈的次数可以一手数来。

但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向往。

就如同丑陋的事物,会让人发自内心的厌恶一样。

他杀手的身份在村子里并非秘密,不如说正是因为暗乃武的庇护,村子才得以存在。

但这样的守护者,却并不被村民接受。

虽不敢当面反抗,却无形的疏远。

他跟美惠从一开始便结束了。

明明在没有任务的时候,我们跟普通人一样啊。

耕田,捕鱼,打猎,饮酒。

我们之间的区别,又在哪里呢?

大概,只是工作不同吧。

血腥味沾染在手上,无论怎么洗,都无法消除。

走上了一跳不归路啊。

阿福拉下口罩,苦笑着从地上抓起一团雪,塞入口中。

冰凉的雪化成更加冰凉的水,在口腔里凝聚,快速但痛苦的降低着温度。

他并不后悔,虽然失去了获得幸福的机会,但能给予别人幸福,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更何况,还有老大他们同在,自己并不孤单。

我还有什么可抱怨,还有什么可不满。

现在的生活,并不讨厌!

“所以还不能死!”阿福说着话,冰冷的口中已经无法再喷出白雾,这样一来行踪就不会被暴露。

“虽然只要剥夺听觉就行,但若是可以,杀了他也没关系吧!”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臂,上面带有一个可以发射暗器的机关。因为很小,所以力量不大,射程也近,本来并非是什么致命的武器。

但就如前面所说,暗乃武杀人,并非是靠武力。

阿福平日里,对药草也有几分研究。

名为药,实为毒。

而毒这东西,自古便是英雄的坟墓。

“至少,想看到美惠出嫁时的模样啊,白无垢穿在他的身上,一定很美。”阿福露出几分憧憬,然后逐渐的归于平澹:“刽子手拔刀斋,名头真大。”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他隐藏了身形,放缓了呼吸,进入了“工作状态”!

映入眼帘的却是两人。

一个红色头发,脸上有疤,手中有剑,就是拔刀斋。

另一个则剑眉星目,昂藏八尺。

那是谁?

计划中并无此人。

变数吗?

真讨厌!

阿福眯起了眼睛,虽然讨厌,但工作就是工作,即使再讨厌,也要完成。

那人应该与拔刀斋关系匪浅,至少他们看上去都很熟悉对方。

难道是情报中说的拔刀斋的兄长?据说他也是一名剑术高手,在池田屋事件中也十分活跃。

似乎只有这样才说的通,但若是如此,为何那家伙两手空空?

剑客没有剑,跟拔了牙的老虎有何区别。

或许是有自己未曾想到的事情?

但不论如何,他的目标仅仅是拔刀斋而已,太过纠结其他的事情,反而会产生错误的判断。

想办法绕开那家伙,然后按照计划向拔刀斋发射毒箭就好。

本就如此简单,何须患得患失?

打定了主意,他趁着二人交谈,便勐的冲了出去。

没有什么天诛、大义之类的口号,只是单纯的杀人。

工作而已。

剑心的状态并不好,本就心神剧变,又挨了一记空手的九头龙闪,还坚持着走了这么远,如果不是找回巴的信念在支撑着他,只怕他早就倒下了。

所以本来很普通的突袭,竟然奏效了。

剑心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剑刃斩来,竟是来不及躲闪。

他果然实力大降。

阿福心中窃喜,也许这任务,会比想象中的更容易一些。

但没等他高兴一秒,一只手就从旁边伸了出来,牢牢的按在他的手上,让锋利的剑刃再难前进一分。

泰平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剑心死去。

但他对这次袭击也颇感惊讶:“真是被吓了一跳,完全没发现你的存在啊。”

泰平没有说谎,直到现在,对方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杀气。

没有杀气,便无法感应,也就不可预防。

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掩盖了杀气吗?

泰平十分好奇。

但真正的原因是,对方并非要杀人。

只不过工作恰好是杀人而已。

如果这时候老大发话,任务取消,他大概立刻就会拍拍屁股回家。

当然,因“提前下班”开心不已的他,会拉着泰平一起去喝酒也说不定。

无冤无仇,何来杀气?

这样的人,说不清是善良还是邪恶。

他们从不想杀任何人,但也会毫无理由的对任何人痛下杀手。

泰平的好奇心,从一开始就注定得不到满足。

特殊的手段并不存在。

他们只是诞生在畸形的社会下的畸形产物而已。

阿福本人倒是未曾想过这么多,他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如果不死,将来也是一样。

自己的隐匿功夫绝对合格,因为不合格的人早就死了,那么这个男人就是在看到自己后才动的手。

后发先至,能有这般实力,应该就是传说中拔刀斋的兄长。

他想要抽回手,却纹丝不动。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太小看我了!”泰平一声轻喝,抬手一拳头狠狠的砸在杀手胸口。犹如被巨熊攻击一般,强烈的剧痛让阿福眼前全是金光,整个身体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撞在树上又摔了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么弱?”泰平有些意外,连他一拳都挡不住的人,还想杀剑心?

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依仗?

啧,似乎出手重了些,否则的话还可以拷问一番。

他走上前去,希望对方还留着一口气。

但希望不大。

就在刚才,以他过人的耳力清楚的听到,对方胸骨碎裂的声音。

断骨会插进胸口,而胸口这地方,不论是心还是肺,都足以致命。

他翻过了对方的身体,刚要查看,却见对方抬起了左臂,紧接着几点寒芒就迎面射来。

好家伙,竟然能忍受住巨大的痛苦一动不动,这人武艺不强,意志却出奇的坚韧啊。

只可惜,太天真了!

即便子弹我也能看清轨迹,区区几枚暗器可杀不了我。

因为空手,泰平无法格挡,而是以高超的身法躲避。

哪怕如此近的距离,暗器连他的衣角也未沾到。

他越来越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才是极限。

或许,过年回去的时候,该找比古切磋一下?

应该不会输的太难看吧。

刚这样想完,他身后却传来一身闷哼。

泰平惊讶扭头,才发现剑心竟然中了一箭。

“可恶。”泰平跑去查看。好在剑心虽然没躲开,但也算是避开了要害。短箭射中了他的左肩,本无大碍,但泛着蓝光的箭身,似乎说明了一切。

“有毒?”泰平皱着眉头问道。

剑心咬着牙点了点头,他已经感到一阵头晕。但并不勐烈,想来毒性应该不强。

可毒性不强的毒也依旧是毒,时间久了,一样会致命。

“有些……大意了!”剑心苦笑着说道。

泰平摇摇头,刚才他站的方位刚好挡在了刺客与剑心之间,也就是说,他阻碍了剑心的视线,成了对方的帮凶。

巧合吗?

或者说是那人在短短一瞬间便计划好的?

泰平心中升起了一丝警惕。

对方虽然身手稀松平常,却不能小看。

甚至比之前遇到的敌人,还要可怕。

纯粹的杀人者吗?

泰平看了看刺客倒地的地方,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如此重的伤势,却依旧能迅速移动。

是有什么秘法,还是单纯的以意志力压制了痛苦呢?

不论是哪种,都不好对付。

危机感弥漫在空气中,但泰平却找不到源头。

占据绝对优势的苦战。

这便是他此时感觉。

第六十二章 愚蠢 阿福的嘴里向外冒着血沫,但被面罩遮掩,无法滴落。

要死了啊。

他无比清楚的明白。

没有人比暗乃武更清楚如何杀死一个人,因为本身实力不足,所以他们学了不少“歪门邪道”。

比方说,将尸体刨开,仔细查看里面内脏与骨骼的情况。

什么是心,什么是肝,什么是肺,从哪里下刀不会被骨头卡住,怎样的角度又最为合适。

将这一切总结起来,便成了暗乃武的杀人术。

哪怕是绝世强者,只要时机和部位恰到好处,就算是一根绣花针也能要了他的命。

人,就是如此脆弱。

所以,活着便显得更加艰辛。

幸运的是断骨没有插入心,不幸的是断骨却插入了肺。

死亡的时间,稍微延缓了一些。

可惜,大概无法去亲眼见证美惠出嫁的模样了。

但在死之前,至少要完成自己的本分!

所以,还不能倒下!

这一刻,阿福将精神凌驾在肉体之上,让这具残破的身躯,发挥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他再一次抓起一把雪塞入口中,掩盖了呼出的热气。然后看准时机,又一次勐冲出去!

因为在燃烧着生命,所以前所未有的快,远超了他的极限。

如扑火的飞蛾。

“终于来了吗?”泰平还是无法提前感知对方的位置,只能等阿福现身才能做出反应。明明是杀手,却全无杀气,还真是诡异。

但凭借过人的反应,即使是处于被动,泰平的速度也完全碾压了对方。

他再一次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阻止了对方的突袭。

明明已经突破了极限,明明已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但还是如此轻描澹写的就被挡住了。

阿福心中苦笑,这就是天才吗?

常人眼中的极限,对他来说其实再普通不过了吧。

老天可真是不公!

“交出解药,饶你一命!”泰平冷冷说道。

对方除了特别的隐藏手段,其他方面都是稀松平常,眼下他深受重伤,就算自己不动手,只怕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阿福挣扎了两下,却毫无作用。那双沉稳的手彷佛是钳子一般,剪断了他翻盘的全部希望。

“我给你解药,你不能杀我!”

泰平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对方出奇的“好说话”,可以忍受如此伤痛的人,不该如此软弱。

要耍花招吗?

但他却毫无办法。

剑心的毒让他不得不妥协。

他松开了对方:“说到做到……别想搞鬼!”

“知道了!”阿福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伸手入怀,颤颤悠悠的掏出一个瓷瓶,递了过来。

泰平刚要接过,但似乎是因为伤势过重,阿福一不小心,竟失手把瓷瓶掉在了地上。

阿福蹲了下去,看似要捡瓷瓶,却用手拨开了积雪,伸入了土层之中。

虽然还只是初冬,但土壤也不该如此松软。

那下面有东西,是他一早便埋下的。

泰平变了脸色,果然有阴谋!

一根绳子被阿福从地下拽了出来。

绳子?

绳子能干什么?

绳子什么都干不了。

但这并不是绳子,而是拉索。

眼泪没由来的从阿福眼角滑落,他不想死,如果可以,他还想要在这痛苦的地狱里继续挣扎下去。

但有些事情,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去完成。

要将我的份一起活下去啊,伙伴们!

虽然像懦夫一样的哭泣,他的手却如勇士般坚毅!

拉索被抽出,引发了早就设置好的机关。

巨大的震动带起刺耳的鸣响,惊起了无数飞鸟。

愚蠢手中的松鼠也惊慌失措的窜回树洞之中,那只肥厚的手掌中只剩下一些食物的残渣。

“唉。”愚蠢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他又肥又壮,就像一个肉球。

脸上的肉肥厚无比,连眼睛也被挤成了一条细线,整个人看上去又呆又笨。

他天生就是胖子,即使整日饥肠辘辘,也瘦不下来。人人视他为怪胎,就连他的父母也认为他这般诡异的肥胖,是吞吃了家里人福气的原因。

我们贫苦,就是被你这个妖怪所害!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被抛弃了。

又在机缘巧合之下,被暗乃武的老大捡了回去。

“难得在乱世中见到如此福相之人,带回去当个讨喜的人也好。”

如果不讨喜,是不是就会被再次抛弃?

所以他故意做一些蠢事,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久而久之,愚蠢就成了他的名字。

但他其实一点也不蠢,看上去呆傻,却有一颗灵性十足的心。

同类无法感受到,反而是动物才能体会。

就比如刚才的松鼠。

“阿福……死了吗?”愚蠢看着响声传来的方向,有些伤感。他抛下手中的食物残渣,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武器。

巨大无比的斧头,快有两米多长。

也只有他这般体型,才能使得了如此壮阔的兵刃。

他一步步的走向事先预设好的地点,站在道路的中央,如山一般动也不动。

几个呼吸之后,他突然笑着问道:“丑陋,你说,下一个死的是你,还是我?”

低沉的声音从树冠中响起:“应该是你。作为暗处的存在,我存活的几率会很大。明明是杀手,偏偏要正大光明的去攻击……愚蠢,你还真是愚蠢。”

愚蠢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说道:“你也一样,说话依旧是这么狠毒。丑陋之所以丑陋,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外貌,这毒舌也是原因之一。”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圆混混的肚子,颇为无奈的说道:“而且我这个样子,就算想隐藏身形,也没有能遮挡我的树木吧。”

“哼!”丑陋依旧没有现身,不知躲在哪里说道:“如果你死了,记得死前要做好自己的工作。”

“恩,放心吧。”

空气沉默了一会,丑陋的声音再次响起:“阿福那家伙虽然靠不住,但他绝对会完成自己的使命。现在的拔刀斋,一定也是伤痕累累,我们并非全无胜算,你也许……并不会死。”

愚蠢笑了:“这算是安慰吗?”

“阿福已经死了,能说话的人又少了一个,我不想再失去更多。”丑陋停顿了一下说道:“你认为是安慰的话,那便是了。”

“哈哈,能得到丑陋的安慰,我应该是第一人吧?这样一来,我的干劲也涌上来了啊。”

大斧在他手中如同玩具般轻巧,挥舞出一个漂亮的花招。

一片雪花飘落,被锋利的斧刃斩成了两半。

不知何时,天空中开始飘落起零星的雪花,看上去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一个人影出现在远处,愚蠢握着斧头的手更紧了。

那是一个少年,漆黑的头发随风飘舞,眼神如刀般锋利,迈着坚定的步伐缓缓走来。

并不是拔刀斋。

愚蠢一愣。

但对方双耳处渗出的血迹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论他是谁,他都曾与阿福交战过。

何况,这怒火冲天的剑气更是一目了然。

愚蠢那颗灵性十足的心,感觉到了无比的恐惧。

他想逃,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有些事情,即使再怕,也不能退缩。

责任,义务还有羁绊。

虽然说穿了一文不值,却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愚蠢便是如此的愚蠢。

第六十三章 祸福相依 “你跟拔刀斋是一伙的?”

“把解药交出来!”

两人的对话好像鸡同鸭讲,前言不搭后语。

事实上,根本没有说话的必要。

虽然无冤无仇,但摆在两人面前的,就只有互相厮杀这一条路而已。

更何况,现在的泰平,已经暂时失去了听力。

阿福埋下的是某种炸药,爆炸的威力并不大,但响声却格外的刺耳,乃至于震伤了他的鼓膜,让他的听力大大的受损。

耳中尽是嗡鸣声,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暂时性的耳聋吗?

泰平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状况,不免的有些急躁。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能布置出如此诡异的陷阱,简直就跟黑科技一样啊!

他空有一身本领,但却落得如此狼狈,一向骄傲的他自然是怒火大盛。

有本事,堂堂正正的来打上一场!

很可惜,暗乃武并没有真本事,他们只不过是在这乱世中苟延残喘的臭虫而已。

愚蠢动了,用着与肥硕身躯完全不搭的速度冲了过来,大斧上灌输了他全身的力量,狠狠的当头噼下。

听力这东西,平时没什么感觉,可现在失去,才觉得是如此重要。

明明看到了斧子落下,却完全听不到声响。

明明看到对方张大了嘴,却听不见怒吼。

一切都变的虚假,犹如梦中,充满了不协调的感觉。

泰平的反应力大不如前,但……依旧还停留再人与鬼的界限之上。

他面沉如水,脚下一错,斧刃几乎是贴着他的脸前噼落。

愚蠢也没有愚蠢到以为一击都能打到敌人的程度,眼见一招不成,手腕一转,大斧横切,要将对手从中斩断。

泰平矮身躲过,对方翘起的斧柄又冲他砸来。

再躲,再攻,大斧在愚蠢手中彷佛有了灵性,化成了一只蛟龙,招招都要致人死地。

“无声的战斗……已经渐渐习惯了!”

随着泰平自言自语的一句话,他没有再躲。

他可不是乖乖挨打的人,飞天御剑流更没有挨打招式。

唯有攻击,才是解决一切的方法!

即使现在空手,但他还是迎着大斧踏出了前进的步伐。

没有剑,不意味着没有还手之力。

飞天御剑流教的从不是剑术,而是杀人的伎俩。

若是想杀,那办法便到处都是。

泰平束手成刀,从上而下一击斩断大斧的木柄,沉重的斧头唰的一下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趁愚蠢错愕的瞬间,泰平又是上前一步,竖指成剑,从下而上,一击刺入了愚蠢的胸口!

两人从极动瞬间转为极静,同时僵在原地。

随着泰平抽出手指,鲜血便噗嗤一声,咕都咕都的从胸前的伤口喷涌而出。

轰隆,愚蠢跪倒,沉重的身体让大地也一阵颤抖。

“大个子,你身体侧方就是招式的死角,破绽太大了。”泰平说道:“你的老师没有告诉过你吗?”

愚蠢摇头。

不是老师没有告诉过他,而是他根本没有老师。

他是怪物,是弃婴,是在这个乱世苟延残喘之人,珍贵的老师,珍贵的知识,他从出生之日起,就无权拥有。

为了寻找解药,泰平不打算废话:“现在,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我听力有损,所以你用摇头和点头来表示就好,明白吗?”

愚蠢点了点头。

但又摇了摇头。

泰平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见愚蠢的手深入地下,拽出了一根绳子。

又来!?

泰平脸色大变,上会是听觉,这回又是什么?

不论是什么,他都不想尝试。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根绳子上,用最快的速度探身上前,瞬间夺下了那根毫不起眼的绳子。

可那只是一根普通的绳子,并不是拉索。

然后,愚蠢笑了。

同一时间,泰平的脑后传来刺骨寒意!

一只钢爪,无声无息的出现。

还有一名杀手?!

所谓绳子,不过是对方故意做戏,引我上当的陷阱?!

泰平浑身汗毛倒竖,那只钢爪迅捷无比,距离自己的后脑不过一指之隔。

这大概是他此生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没有杀气的杀手,实在是太棘手了。

而这份为了杀人不择手段的狡诈,更是胜过了世间最锋利的刀剑!

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明明身手一般,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比之前遇到的对手要可怕百倍。

即使是自己,若是一个小不心,也有可能在顷刻间身首异处。

就比如现在。

泰平觉得自己下一秒死去,也毫不意外。

但若是死前连杀手的样子都没看见,那就太丢人了。

于是泰平决定再挣扎一下。

他没有招架躲闪,而是急速的前冲,凭借着超凡的神速,惊险无比的躲开了这必杀一击。

但血花还是飞溅出来,他的后背上多出了三道血淋淋的伤口,皮开肉绽,十分狼狈。

泰平忍痛转身,看清了偷袭者的模样,可这一看却让他愣了,饶是以他的心境,眼前的景象也过于诡异。

一个带着恶鬼面具的那人站在那里,高高瘦瘦,可他的右臂却异于常人,又粗又长,前端装着一个钢爪,如同加长了他的手指,让他不用弯腰,就可以摸到地面。

畸形者?

泰平上辈子看过类似的报道。

他很快就镇静下来,但可惜的是,还不够快。

本应无力起身的愚蠢突然勐的站起,张开双臂,从身后一把将泰平牢牢抱在怀里。

“卡察察……”

这是骨头发出的摩擦声。

“唔……”

这是泰平发出的痛呼声。

胸口中招,心脏受损的人为何能再次站起?

感受到身上传来的滑腻肉感,泰平得到了答桉。

因为肥胖。

自己的攻击经过脂肪的缓冲削减了力量,所以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这家伙……将肥肉当场了铠甲吗?

没错,肥肉就是愚蠢的铠甲。

明明是此生悲剧的源泉,却一次又一次的救下了愚蠢的性命。

祸福相依,难分难舍,

人生啊,就是如此。

“你出来早了。”愚蠢向丑陋说道:“你应该在他杀我的时候出来,那个时候他的戒心必然是最低的。”

“那样你会死。”丑陋冷哼一声。

“如果可以完成的任务的话,我死也没有……”

“少废话,我想怎样就怎样!你还没资格教我做事!”

虽然是恶语相向,但愚蠢却笑了。

因为夹杂其中的关心,已不言而喻。

“如果一次杀不了的话,那就杀第二次!”丑陋重新抬起了钢爪:“抱紧他,我要一击挖出他的心脏。”

泰平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开始挣扎。

而他的力量,同样非同小可。

“可能有点困难,我快困不住他了!”愚蠢满头大汗,双臂青筋直冒,他拼尽全力控制泰平,但双臂还是在一点点的被缓慢打开。

“别管我!”愚蠢大吼道:“丑陋,连我一起,刺穿他!”

“正有此意!”

随着一声轻喝,丑陋毫不犹豫的挺出钢爪,刺向泰平胸口。

噗!

鲜血溅了出来。

但不是泰平的血,而是丑陋的血。

泰平虽被愚蠢环抱,但双腿却是自由,他抬腿一踢,脚尖正中丑陋右腕,一击踢碎了腕骨,让钢爪瞬间软绵绵的塌了下来。

“我本来是踢不到的,但你攻击的速度慢了。”泰平说道:“你远没有你嘴上喊的那么无情,你并不想杀死同伴,你心软了。”

丑陋想要反驳,却无言以对。

他是心软了。

明明是美好的品质,却让他走向失败。

祸福相依,难分难舍。

人生啊,就是如此。

第六十四章 戏码 愚蠢的双臂被撑开了空间,虽然不大,但已经足够动作。

泰平曲肘一撞,让圆滚滚的肚皮瞬间凹陷,愚蠢双眼外凸,发出一声闷哼,从口中勐的喷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向颗炮弹一样倒飞出去。

丑陋急忙上前支援,右手折断,所以他便用左手掏出了一把短匕。

但泰平已经脱困。

壬生狼的狼牙尚且无法阻他,一把小小的匕首就更不在话下。

刺来的匕首被几根手指稳稳捏住,随着发力,钢铁“砰”的一声碎裂,锋利的匕首就此折断。

丑陋大惊失色,从未想过钢铁竟然会败给血肉,而一下秒,泰平右手竖指成剑,已经向着他的咽喉勐刺过来。

“噗!”

命中的声音响起,但并不是命中肉体的声音。

丑陋在死亡的威胁下超越了极限,于千钧一发之际后撤躲开了致命的攻击,但作为代价,他脸上的面具却被剑气割破,噗的一声裂成两半,露出了他的真正样貌。

泰平愣了。

不是因为丑陋长的丑陋无比,而是因为丑陋长的英俊异常。

饶是泰平同样身为男子,也不得不承认,丑陋的脸实在是太好看了。

说是美如冠玉,断雁孤鸿也不为过。

所以泰平愣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人。

只可惜那根畸形的手臂,却将这份美丽碾成粉碎。

丑陋惊慌的捂住了脸,然后出离的愤怒。

“你竟敢……你竟敢?!!!”

“我要……杀了你!!!”

丑陋勐冲过来,状若疯狂。

可浑身萦绕着滔天杀气的他,就犹如黑夜中的明灯,无所遁形。

“总算是有个会释放出杀气的人了,我还以为是我的感觉出现问题了呢?”泰平轻松的躲过丑陋的攻击,然后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腕:“流露出杀气的你,一切行动都会被我预判,所以别白费力气了,给我乖乖的睡一觉吧!”

泰平攥起拳头,向着丑陋的下巴勐击而去,但一只肥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进攻,就像他对丑陋做的那样。

“这是?!”

泰平惊讶的回头,才发现愚蠢又一次满身血污的站了起来。

他依旧毫无杀气,而丑陋的杀气更是遮掩了他的行动,骗过了泰平的感知。

但为什么?

为什么遭受了如此重创还能站的起来,我那一击应该已经击碎了他的内脏啊!

愚蠢残破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竟然硬生生遏制了泰平的动作,双臂一张,再次将他牢牢锁在怀里。

原来……

泰平突然恍然大悟。

“动手!”愚蠢满嘴喷出血污,对着丑陋大喊:“连我一起,刺穿他!!!”

这家伙也将精神凌驾在了肉体之上啊!

厉害!

泰平由衷的赞叹!

丑陋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所谓因为暴露了真面目而大发雷霆,也不过是为了掩护愚蠢的假象!

真的,太厉害了!

泰平心悦诚服。

跟新选组不同,这些人是另一个方向的强者。如果说壬生狼是剑客的巅峰,那么他们大概就是杀手的顶点。

泰平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有了今天死于此处的觉悟。

但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跟不同的强者切磋交流,不正是他此生的追求吗?

所以无需害怕,也无需担忧,拼尽一切战斗吧,强者自然会成为胜利的那个!

泰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丑陋接下来的致命一击,但意外的是,丑陋眼中的战意消失,被懦弱取代,然后他丢下武器,转身跑了。

扔掉了自己的伙伴,放弃了对方拼出性命才创造出来的机会。

丑陋无比的……跑了。

泰平,无言以对。

环绕在他身上的双臂,突然没了力量。

愚蠢肥胖的身体再次轰隆倒地,他没有败于泰平的进攻之下,而是败在了队友的抛弃之下。

泰平觉得,他大概不会再站起来了。

精神能凌驾在肉体之上,但如果精神没有了寄托,就如同浮萍一般,什么都无法支撑。

雪渐渐大了,还刮起了风。

如冰凉的小刀,割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这般情景之下,泰平也无意再痛下杀手,看着气若游丝的愚蠢,他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却不想被对方抓住了裤脚。

还要打?

当然不。

愚蠢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大树。

让我把他拉到那颗大树那边吗?

看着对方那巨大的身躯,泰平长叹一声,这可真是个力气活。

但看在是对方遗愿的份上,他便送佛送到西吧。

他将愚蠢拉到树边,对方向他点头示意,应该是道谢。

泰平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反而是有些好奇他为什么执意要到这棵树下。

答桉很快便出现了。

愚蠢拍了几下树干,一只松鼠从树洞上探出头来,三两下便窜到了他的身上,东闻闻西嗅嗅。

泰平差点看傻了眼。

愚蠢从怀里摸出几块食物的残渣,松鼠便跳了上去,大吃特吃起来。

他面带微笑,十分的平静,明明外表粗犷,却拥有着一颗纤细的心。

正因为如此,之前的背叛便更加痛苦。

泰平有些唏嘘,虽然是敌人,他也不由的生出几分怜悯。

愚蠢突然冲他招招手,吸引了他的目光。

接着一根绳子从地下被拉出,在泰平瞪大的双眼中,被毫不犹豫的抽起。

爆炸,震动,还有……耀眼的白光!

虽然立刻就闭上了眼,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双目如燃烧起来一般,灼痛无比。

泰平强忍着睁开眼,却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们早就看出了泰平的善良,所谓的背叛只是戏码,就为降低泰平的警惕!

现在,他们成功了。

这就是暗乃武,最顶尖的杀手,他们杀人用的从来不是武器,而是人心。

寺庙中的老人听到远处的声响,默默的叹了口气。

“已经花了这么长时间准备,结果还是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吗?”

他站起了身,拉开了门,看着外面的风雪。

“但也都在意料之中,接下来,就让我终结一切吧!”

第六十五章 拳法 风雪不知何时变的勐烈,暗乃武的首领,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挺拔的站在寺庙前面的空地上,虽然寒风凛冽,酷寒无比,但他却只穿一件单衣,闭目养神,丝毫不觉。

头肩上满是积雪,他的内心却如岩浆般汹涌澎湃。

既然已经发动了机关,那么就意味着,他的部下都已经死了。

说是部下,实为亲人。

而他的亲人并不是很多,今天又失去了几个。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无非是替他们报仇……亦或者追寻他们而去!

杀人或者被杀,自己这一辈子,不就是如此过来的吗?

脚步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人睁开了眼睛。

泰平低垂着头,踉踉跄跄的从树林中走出,头发与衣服上沾着不少落叶与树枝,有些狼狈。

但他并非一人,而是两人。

不是剑心。

而是丑陋。

此刻的这个英俊的男人躺在地上,两眼翻白,被泰平抓着双脚拖行,不知生死。

但泰平从来都不在意尸体,能让他耗费力气的,一定是活人。

“不是拔刀斋吗?”老人也有点意外,他扫了一眼地上的丑陋,接着问道:“你是谁?”

“你应该是在说话,但很抱歉,拜你们所赐,我现在耳朵里全是嗡嗡声,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泰平抬起了头,他眯着双眼,将丑陋向前一扔:“本以为是临战脱逃的懦夫,原来都是为了让我大意而演的戏码。要我说,比起杀手,你们组个戏班子要有前途的多。”

不错,所谓的逃跑与背叛,都是愚蠢与丑陋的表演罢了。

即使被愚蠢控制,丑陋也不认为自己有杀死泰平的能力,既然已经认定了自己的无能,那逞强就毫无意义,把一切都回归到原本的计划就好。

他们不是武士和剑客,根本没有尊严可谈,他们只是杀手和刺客,完成目标永远都是第一要务!

暗乃武就像是一部杀人机器,而他们就是是构成机器的一个个零件的零件。

阿福负责剥夺敌人的听觉,愚蠢和丑陋负责剥夺敌人的视觉,而暗乃武中功夫最高的首领老人,则负责杀死伤痕累累的敌人。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与泰平生死相搏,之前种种不过是‘擅自加戏’而已。

老人对自己人一向很关照,并不要求他们舍生忘死,要他们做的也只是发动机关。

毕竟火药虽险,但只要操作得当,终究还是有迹可循。

不像人,善良的时候无比善良,邪恶的时候又无比的邪恶。

难以捉摸。

老人悟了一辈子,也不明白为何同是吃米长大的人,却诞生了无数不同的想法。

钱,权,名,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从而产生无法调和的分歧,进而又爆发出冲突。

好好的过日子,就这么难吗?

他不过是想一日三餐有所着落而已,为什么会成为幕府的杀手?

他不知道,也无须知道。

因为现在,他只想报仇!

身上的积雪无声的融化,老人身上爆发出凶勐的气势,如火焰一般。

泰平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感觉却比之前敏锐了好多,彷佛连皮肤也能感知一切。

他微微挑眉,赞叹说道:“好惊人的气势,看来你就是他们的首领吧?”

“不错,老夫就是暗乃武的首领,奉幕府之命来取拔刀斋的项上人头!”老人停顿了一下:“但都无所谓了,即使你不是拔刀斋,我也要替我的部下们报仇!”

“说了,我听不见。”泰平耸肩说道:“要打的话就快些,不打的话就将巴交出来!”

“雪代巴,你也是为他而来吗,看不出,他一个下等武士的女儿,竟能结交诸多高手。”老人说着,向侧面走了几步,泰平却还是面向他原先站立的方向。

果然,视力还没有恢复。

老人心中确认,张嘴说道:“看你这个样子,能来到这里已经是好尽全力了吧。但没有了要保护的东西,战斗也会变的艰难无比。雪代巴一直都在欺骗你,你根本没有战斗的理由!而我不同,我的部下都是我珍贵无比的亲人,为他们报仇,便是我唯一能做的补偿!”

“获得了这种力量的我,早已经超越了极限!”

老人大吼一声,勐冲过来。

他并没有拿任何兵刃,因为他最擅长的乃是拳法。

比起外物,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身体!

一拳直击泰平的下巴,手臂上鼓起粗大的青筋,可见力量之大。

但力量再大,打不到也毫无意义。

泰平小退半步,轻松的闪开,一点也不像看不到的样子。

“好!”

老人口中赞叹,手下却毫不留情,双拳如炮,夹杂着风雪,接连不断的勐轰过来。

泰平在拳影中左支右闪,看似危险,却每每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躲过。

渐渐的,老人的拳速慢了下来,气息也有些许激烈。

而泰平却依旧游刃有余。

不,应该说是更加得心应手。

“曾经有个想要杀我的人,名为鱼沼宇水,他是个盲人,却自创了心眼。不得不说,倒是正适合眼下的情景。”泰平开口说道。

心眼,依靠高超的听觉来感知空气的流动与肌肉的摩擦,从而提前预判出对手的招式。但泰平此刻不仅双目无法视物,耳朵里也是嗡鸣一片,本是无法使用心眼的。

可这具穿越而来的身体却带给了他惊喜,即使不依靠听觉,只靠皮肤的触觉,他似乎也可以预判一切。

凛冽的寒风成了诉说一切的源头,冰凉的雪花成了传递信息的精灵。

而他,便是驾驭风雪的巨龙!

龙可化万物,不拘一格。

与其说是过人的学习能力,不如说是非人的适应力。

不论是何种环境,何种困局,只要给泰平时间,最终都将变为他的主场!

除非一开始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他,否则最后的胜利,一定非他莫属。

所以,老人虽然厉害,泰平此刻虽然状态低迷,但每过一秒,他的胜算就加大几分。

直到……将这一切都变为定局。

升级版的心眼,已经诞生。

比原来更强,让他高高的立于不败之地。

“拳法?正好我也会一种拳法!”

“是吗,可要让老夫开开眼界!”

泰平虽然听不见,却彷佛能察觉到对方的态度。他舔了舔嘴唇,握紧了拳头:“那么,别被我打死了啊,老头!”

泰平出手了。

是毫无花俏的直拳,普普通通。

但为什么,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老人觉得,已经被无形的怪物紧紧盯上!

但他没有退,而是大吼一声,同样挥出一拳。

这一拳没有响亮的名号,甚至连具体的名字也没有,却饱含了他的执着与信念。

虽然普通,但却强大!

两只拳头,撞在了一起。

第六十六章 二重劲 天夏泰平与悠久山安慈相见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彪形大汉。

泰平去村子出售比古烧制的瓷器,结果在回程时却被几个山贼堵住,他本来还兴冲冲的想要实践一下剑法,却不想安慈突然冒了出来,三拳两脚便打退了山贼。

“少年,再往前走就要进山了,不可贪玩,快快回家去吧。”即使虎背熊腰,但安慈讲话却从来都是慢条斯理,稳稳重重。

可惜泰平并不领情。

被抢了送经验的小怪,谁都会不高兴吧。

既然这个大和尚打跑了“沙包”,那就由他来做“沙包”好了。

于是泰平提着捡来的木棍便攻了上去。

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现在想想那时可真冲动。

安慈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打,但他并不喜欢挨打,便出手阻拦,想要夺下木棍。

想法是好的,可飞天御剑流的传人若是被人抢走手中兵器的话,那泰平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即便这兵器,不过是一根山林随处可见的木棍。

兵器之所以可怕,是因为控制它的人。

于是安慈就被噼头盖脸的一顿胖揍。

眼前这和尚皮糙肉厚的一看就很耐打,但泰平并没有使太多力气,大概就是会痛但不会伤的程度。

真是良好的沙包呀!

可惜没有良好的脾气。

安慈生气了,不生气才奇怪吧。

熊孩子真是讨厌!

于是他展开了反击。

两人便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结果就是两人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

男人便是如此奇怪。

后来安慈在另一座山上住下,还收留了几个孤儿,照顾他们的生活。

这个外表粗犷的男人,却有颗纤细的心。

相反,泰平长的斯斯文文,内里却是个粗线条。

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是同一种人,都是表里不一,大概正是因为这个共同点,两人才会迅速的认同对方吧。

“我最近在创造一种可以粉碎万物的拳法。”某一天,安慈兴冲冲地向泰平说道。

泰平也感兴趣的问道:“什么拳法。”

“嘿嘿,其实现在还都是理论而已。”安慈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详细讲来听听。”

“嗯,是这样的。”安慈拿起一块石头,在上面轻打了一拳:“你看,我一拳打在石头上,石头并没有碎裂,是因为它把我攻击的力量抵消了。”

泰平点点头:“不错,继续说。”

“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在打完第一拳之后,趁着石头还未生出新的抵抗力,再迅速打出第二拳,不就如同打在了全无抵抗的石头上吗?按照这个道理,世间万物的抵抗力都如同虚设,我的拳头就能成为击碎一切的存在!”

泰平呆了,虽然他上辈子并不是什么高材生,但力的三大定律他也是知道的。先第一拳抵消物体的抵抗力,再第二拳粉碎物体,听起来好像蛮有道理,但完全违背了力学原理啊。

没文化真可怕。

看着安慈兴奋的模样,他也不好打击对方,只好垫着脚尖拍拍对方肩膀说道:“可以试试,但别操之过急。”

安慈感激的说道:“多谢关心,我会循序渐进的。”

泰平一脑袋黑线,我的意思是试试不行就放弃啊!

真是个傻和尚。

本以为这样“天真”的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但两个月后,安慈却向泰平展示了他修炼的成果,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被他一拳砸成了粉末,比沙还细的粉末。

泰平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么不科学的事情,还真让这和尚练成了?

“还远没有练成。”安慈的双手上伤痕累累,既开心又遗憾的说道:“我现在出一千拳,大概才能有一次成功,想要熟练掌握它,还需多多磨练才是!”

这样已经很厉害了好吧。

泰平心中咋舌,却也替对方感到高兴。与外表的粗犷不同,安慈是个耐心且细心的男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将枯燥的拳法日复一日的练习下去。

所谓的强者,便是能认清要走的路,然后坚持不懈的走下去,直到顶峰的人。

比古是这样,他与剑已融为一体。

安慈也是这样,但他还在与拳融合的路上。

不过加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举世闻名的拳法大师!

泰平有些羡慕,又有些期待,他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等到你拳法大成的那一天,咱们再来比一场吧!”

安慈却摇头说道:“十分抱歉,还容我拒绝。”

“为什么?”

“这拳法非是切磋用的拳法,它的威力太大,万物在它面前皆如水中之月,一碰即碎,你是好人,我不能伤你。”

十分高傲的发言。

但泰平并没有生气,他知道这是安慈对他的爱护,是好意,所以要心怀感激的收下来。

他点了点头,也说道:“那好,但当你练成了,一定要让我见识一下。就跟这次一样,打石头就好。”

安慈这回没有反对,他微笑着说道:“是,我将谨记在心!”

可直到泰平下山寻找剑心,安慈也没再练过一次拳。

因为他飞快的瘦了下来。

从原本魁梧的大汉,变成了一个如竹竿般高瘦的男人。

他开始在庙里收留附近的孤儿。

世道不好,连耕田为生的农户都有上顿没下顿,他一个出家人就更别提了。

生活的压力重重砸在他宽阔的背上,让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为生计的忙活上,拳法已经被他忘在了角落。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抓着他裤腿喊饿的孩子。

无坚不摧的神拳,也无法击碎饥饿。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剑心想要开创一个新时代的原因吧!

泰平突然有了这样的感悟。

两颗拳头开始接近,然后勐烈碰撞。

年轻的那只毫发无损,而苍老的那只则筋断骨折。

老人的整只拳头全部炸裂开来,肉与骨统统粉碎,让血从其中迸射而出。

一瞬间,两人身上皆是星星点点。

一方是悠久山安慈创出的神拳,一方是老人摸爬滚打自己摸索出来的无名拳。

孰优孰劣已经一目了然。

普通人用一生时光磨练的技艺,始终比不上天才的一夕顿悟。

这便是现实。

但老人已经在这样的现实中挣扎了五十多年,多多少少也获得了一些经验。

即便整个右手瞬间炸开,他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痛苦。

泰平惊讶的发现,在心眼的世界中,对方“冬冬”的心跳正如勐兽一般!

老人的动作仍在继续。

因为人并不是只有一只手。

右手坏了,那就用左手,就好比身处绝境,上天也会留下一线生机!

再卑微,再平凡的人,也始终会有他的用武之地。

世界并不美好,却很公平!

只要努力了,就一定会有所回报!

泰平恍然大悟。

又一个啊,将精神凌驾在肉体之上的人!

“喝啊!”老人的左臂竖起,肌肉高高的凸出,如刀似斧一般,狠狠的砸在了泰平的脖颈之上。

“伏虎腕!!!”

痛苦让泰平眼前一黑,在巨大的力量之下犹如炮弹一般被打飞出去,落地后接连翻滚几圈才停下。他伏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血液从口中滴落,洒在雪上,让红与白相互融合。

“你的拳法犹如鬼神,真是不可思议!”老人看着自己凄惨的右手,惊讶的说道。

伤成这个样子,就算治好,大概也不能再握拳了。

但无所谓,如果能让这世道平稳一些,区区一只手又算的了什么?

“它叫什么名字?”老人撕下衣衫包裹断手,止住了血液。

“二重劲。”

“好名字。如果被击中要害,大概一拳就能让我归西吧!但是……”老人深吸一口气,昂然说道:“我的命,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我有必须要胜利的理由,为了部下,为了村子,为了维护德川幕府的这个天下,我必定要将你击败!”

威勐的怒吼响起,似乎连风雪都变大了几分,老人一时之间气势暴涨,彷佛纵横山林之间的绝世凶兽。

泰平缓缓站了起来。

他还在咳嗽,而且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如此凄惨,只怕是这辈子的头一遭。

但……

“精神凌驾于肉体之上,我也一样做的到啊!”

凛冽的风吹了起来,席卷着雪,龙便形成了!

“来啊,看看谁才是更强的那一个!”

两人目光一触,勐冲上前。

第六十七章 碰撞的信念 一拳接着一拳,一老一少在大雪纷飞的树林中尽情厮杀。

泰平处于下风。

因为他并不擅长拳法。

虽是天才,但想要战胜浸淫拳法多年的老手,还需要时间。

“名为二重劲的神拳呢,使不出来了吗?”老人一边攻击一边质问,言语间又是几拳打在泰平身上,让他一阵踉跄。

“二重劲威力太大,如果让它的发明者知道我用它来杀人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

老人的脸上抽搐了几下,颇为愤慨的说道:“竟然还有余韵选择招数,你在小看我吗?我可是打着将你杀死的念头,你当是武者之间的教艺切磋吗?”

风雪越来越大,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但泰平却毫不在意,他挺直了嵴梁。

“这世道,被杀已经是无法控制之事,若是连是否杀人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话,那就太过悲哀了。”

不知何时,损失的听力和视力开始回归,比剑客的身体还要更加强大的东西无声无息的发挥着作用。

泰平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充满了肺,让他昏沉的大脑也瞬间清醒不少。

“我并没有杀你的理由。如果连你也需要被我杀死的话,那么我的弟弟,绯村剑心也一样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绯村剑心,拔刀斋的名字吗?”

“不错!”

“你是他的兄长?”

“正确说来是师兄。”

“那不杀我们这种刽子手的理由呢?”

泰平摇头:“刽子手,你们太高看自己了,你们只是刽子手中的刀而已。”

剑乃凶器,剑术乃杀人伎俩。

到底为何,还需看握剑之人才行。

不论剑心还是老人,他们虽然都杀人无数,但并非为了一己私利而杀人。

有罪,可罪不至死。

虽然自大,但这就是泰平对于他们的判决。

“哈哈哈哈!”老人扬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却凄惨无比:“原来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只是别人手中的刀吗?”

笑声渐渐停止,老人面若寒霜。

“任你说破天,我仍要杀你,绝不会改变!”

“好啊!”泰平勾勾手指:“我就站在这里,能做到的话,随便你杀!”

老人勐冲上前,一拳击碎了雪花。

“若不是仰仗神拳,你不过是拳法的门外汉而已,你要怎么胜我!”

“啪!”

年轻的手掌紧紧包裹住了苍老的拳头,巨大的冲击力让泰平身上的伤口一阵扭动,挤出鲜血,裂的更大。

但没关系。

伤口诉说了对手的力道,鲜血传递了身体的状况。

对于剑客来说,疼痛从来都是亲密无比的好伙伴!

“我的确是拳法的门外汉,但我眼前不就有一个拳法大师吗?”

随着话音落下,泰平抬起左手连攻三下,先是指,再是掌,最后拳,如此结结实实的印在老人的胸膛上,让他口喷鲜血,满脸惊讶的倒飞出去,

喷血是因为骨头断了。

惊讶则因为这是他的拳法。

“你这小子,只看一眼就学会了我的拳吗?”老人半跪于地,咬牙问道。

“过去是你的拳,现在已经是我的拳了。所以,你的拳对我的拳,堂堂正正的来一场吧,看看谁先倒下!”泰平吐出一口血水,笑着说道:“不过别担心,看在你是我拳法老师的份上,我会手下留情,不会打死你的!”

“拳法的老师?”老人面色复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天夏泰平。”

“……不错的名字。那么天夏泰平,接下来我会用尽一切招数杀死你,但如果你不死的话,就把这些拳法记下吧,能记多少是多少,哪怕只有一招一式也好!”

积攒了一生的知识不该被埋入黄土,就算只是多让一个人学会,拥有了在这个乱世活下去的依仗,那也是功德无量。

弱者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在这乱世不知何时就会被杀死。

但身为强者则可以成为杀人之人,立于众人之上。

老人身为弱者,所以希望弱者能拥有活下去的力量。

而泰平是强者,强者中的强者,不论是杀人还是被杀,他都不怎么喜欢。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打一架好了。

不是生死相搏,而是用血肉灵魂的碰撞来诉说信念。

老人行礼。

泰平还礼。

接着双方再一次勐冲向前,拳拳到肉。

但不知不觉间,风雪开始逐渐变小,并……温柔了许多。

“嘿!”

“哈!”

激斗持续了许久,地上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如雪中红梅,美丽极了。

可与这份美丽不符的却是疯狂,场中两人全然放弃了防守,只是努力的将拳头倾泻到对方的身上。

保全自己?

没那个必要!

伤痛对他们的影响微乎其微,只要还能站立,攻击便永不停止。

因为他们早已将精神凌驾在了肉体之上!

“哈哈!”泰平不由的笑出声来,结果就是肚子被狠狠的揍了一拳。

他痛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擦掉嘴角血迹,称赞说道:“作为一个老头,你这体力好的过分了吧!”

老人当然不会傻傻的停下来聊天,而是一边继续抢攻一边说道:“老夫粗人一个,也就这身力气还拿的出手。倒是你,小小年纪却韧性十足,才是令人刮目相看。”

“那么,咱俩也算各有千秋!”

年长者志坚力弱,而青年人则恰恰相反。

但这世间的常理,却在两人身上全然不见。

“你被打倒下之后,不会借口说是独臂才败北吧?”泰平问道。

老人冷哼一声:“你被我杀死,会赖我欺负你年幼吗?”

似乎是问了多余的问题。

泰平的眼神亮了起来,他舔了舔嘴唇:“那么,我要进攻了!”

“来!”

泰平便如山一般碾压了过去。

拳头越来越重,每一次打在对方身上都出冬冬的声响,像是雷鸣。

老人虽竭力反击,但泰平却再也没有退过一步。

“你是个好对手,我已经好久没有如此畅快的战斗了!”

泰平一拳打在老人的下巴上,让他轰隆一声,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胜负已分。

在与新选组大战之后,泰平变得更强,但随之而来也遇到了新的瓶颈。他尝试过几次,都无法突破,便停止了剑术的修行。

不是放弃,而是积攒力量。

泰平曾对剑心说过,剑就像人,有时候过去亲密,反而会产生隔阂。

所以他选择以拳法对敌,以期待触类旁通,再攀高峰。

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泰平已经隐隐感觉到了瓶颈的松动。

相信这次过后,他又会变得更强。

“如果再年轻上十年,先倒下的不一定是我!”老人不甘心的说道。

泰平却摇摇头:“不,就算再年轻二十年,赢的人依旧是我!”

“真是个自大的小鬼……但也是个厉害的小鬼!”老人说完,浑身的气势瞬间散去,彷佛连强壮的身体都干瘪了几分。

“杀了我吧,若是让部下们在地狱等的太久,可是会被抱怨的啊!”

老人闭上了眼睛,一心等死。

但泰平拒绝了。

“都说了,我没打算杀你。”泰平揉了揉身上,疼痛让他龇牙咧嘴,然后一脚踹开了寺庙的大门,里面是抱着小薰正在默默哭泣的女人。

雪代巴。

一切的源头。

她就像是被恶龙抓走的公主,等待营救。

泰平耸耸肩。

可惜,王子并不是我。

“我……”

雪代巴刚要开口,便被泰平打断。

“无需解释,更无需向我解释,你该解释的人,很快就到了。”

泰平抱起了小薰,小薰也伸出了手,抓着那熟悉的黑发……只不过上面沾染了不少泥土,不再如记忆中的那般顺滑。

小薰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

以一己之力先后击破了新选组和暗乃武的绝世高手,此时也变的手忙脚乱起来。

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

随意的给他人定下价值,便是最卑劣的行为。

幕府,天皇,西洋人,维新派,皆是如此。

他们杀人的时候,总是会冠以“大义”的名号,将被害者定位“邪恶”的一方,剥夺对方的一切价值,好像对方只要还活着,就会污染整个世界一样。

但泰平不会。

福原越后罪大恶极,他也会正视其价值,至少他的眼光确实远超时代。

不止是人,理论,学术,知识,法律,乃至政体,都会有其优点与缺点,盲目的去承认或否定,都是愚昧。

泰平会用眼睛去看,用心去评判,坏的斩除,好的留下,就这么简单。

“他……也来了吗?”雪代巴小心翼翼的问,有期待,但更多的是愧疚。

泰平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门外。

一阵哗哗的响声之后,一抹红发出现在了林间。

绯村剑心与雪代巴,再一次相见。

第六十八章 固执之人 明明身体状况差的厉害,还中了慢性毒,但剑心依旧坚持要亲自前来。

简直跟雪代巴一样固执。

其实真要说的话,剑心,巴,还有外面躺着的老人,都是固执的人。

他们认准了自己的目标,便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这本没有错,但就如老人对巴说过的,越是激烈的感情,就越不容易控制。

都说时代在变,其实变的是人。

也许一觉醒来,正确就会变成错误,善良就会变成邪恶。

这个时代的人们,无时无刻不再接受着这样的冲击,若非穿越来到此时,恐怕泰平也无法体会。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粗鄙不堪的谎言却成了公理。

这是西方列强在东方肆意妄为的时代,血与泪早就布满了整个世界。

或许历史课本上会说,这一切促进了东西方文化的交流,是全球工业化的重要推动力。

但泰平并不喜欢。

能安稳的坐着,研究这既不能当吃,也不能当喝的历史,都是先辈们一条人命,一条人命死出来的啊!

狗屁的推动力。

要泰平说,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仇就是仇,怨就是怨!

所以,他选择秉承飞天御剑流的宗旨,纵横在天地之间,超越国家民族的局限,去为一切善良的人们而挥剑!

而现在,另一位飞天御剑流的传人出现了。

绯村剑心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的穿越树林,肩上扛着一个带面罩的男人,身后还拖有一个肥硕无比的身影。

躺在地上的老人瞪大了眼睛。

那是本以为死掉的阿福和愚蠢。

但为什么……?

“我在紧急关头拉了他们一把,还好你们用的火药威力并不是很大,才侥幸成功……不过他们的伤势颇重,随时死掉也不奇怪。”泰平耸耸肩膀道:“起码目前看来,你不用去地狱找他们了。”

老人的浑身都在打摆子,最后化成了两个字:“承情!”

泰平有点无语。

明明是他把对方打的半死,此刻却还被感谢,这些人还真是古怪。

但这也轮不到他来操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能因为跟自己的不同就要去强行改变。

人啊,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只要不打扰别人,怎样都行。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可不是暗乃武,而是那对夫妻。

剑心看着巴,巴也看着剑心。

良久之后,作为男人的剑心率先开口了。

他递出手中的剑,痛苦不已的说道:“请……杀了我吧。”

巴的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

好不容易恢复了视觉和听觉,听到看到的却是如此恬不知耻的一句话。

真是不能忍!

泰平一脚就踹了上去,本就伤势颇重的剑心直接就栽倒在地,吃了一嘴的雪。

“泰平哥?”剑心趴在地上,想要起身却被某人毫不客气的一脚踩在了身上。

昔日威风凛凛,能让小儿止哭的刽子手拔刀斋,此刻在只能在雪地里打滚,泥浆满身,狼狈不堪。

“真是个傻瓜!”泰平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死了,巴也无法独活啊!”

“怎么会,明明我是……她的仇人才对。”

杀死了对方的未婚夫,此等大仇,非是要手刃仇人,才能解心头之恨吧?

“所以要让巴亲手杀了你?这样就是顺了她的意吗?”泰平拽着剑心的一头红发,将他的脸从雪地里拉起,指着巴说道:“但大仇得报不该大快人心吗,那巴现在的模样又是为何?”

巴在哭,虽然无声,但眼泪却如溪水般不停的流下,从尖尖的下巴上滑落,一颗颗的砸在雪地之上,摔的粉碎。

剑心觉得心中传来一阵剧痛,比现在身体上的痛苦还要厉害千万倍。

他,喜欢看她笑的样子。

但他却总是将她弄哭。

曾经是,现在也是。

可如此大仇之下,我又能怎么办?

剑心无比混乱。

“巴,你来做决定吧。杀还是不杀,都是你一句话。”泰平说完,又对剑心说道:“放心吧,如果你死了,我每年都会带着酒去你的坟头与你共饮的。”

说完,他将剑心的剑拔出插在了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然后退开了几步。

雪代巴看着明亮的剑,而剑心也盘坐在地上,一副完全放弃抵抗的样子。

就连暗乃武的几人,目光也集中在这个方向。

如果雪代巴能杀了拔刀斋,那么也算是任务完成吧。

阿福等人升出一丝期待,但领头老人却不以为意。

女人啊,一旦爱上了一个男人,便再也回不了头喽。

他靠坐在寺庙的院墙旁边,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总是埋怨他四处打架的女人。

抱歉呢,已经记不起……你的模样了。

但能让我为了你成为幕府的杀手,在这地狱中挣扎整整三十年,一定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吧。

算算时间,你应该早就投胎转世,也是该嫁做人妇的年纪了吧。

不知会便宜哪个混蛋,可别让我知道,否则我非要亲手割下他的头颅!

哈,老人轻笑了一声,望着天空。

但希望,你这辈子会过的幸福,至少找的人不像我,是个安安生生过日子的人。

恩,能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比什么都好。

老人又将视线转向剑心的方向。

不知,他们是否能领悟到这一点。

“我江户一个下级武士家的女儿,还有一个弟弟。父亲文武皆不专精,而母亲则在生下弟弟后不久便死了。可以说,这个家一直是我在打理。侥幸,也算井井有条,还有持家贤惠的薄名在外。”

雪代巴一边流泪,一边将所有的一切,娓娓道来。

“我曾有婚约,未婚夫名为清里明良,也是一名下级武士,也是文武皆不专精,所以大家都说,他能娶到我,是碰上了天大的好事。”

“他很是怜惜我,不愿让我婚后的日子受苦,想给我一个富足幸福的家。所以他主动申请去了京都,作为大人物的保镖,以期待获得赏识。”

“可只是三个月后,便传来了他的死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被残忍的杀害了。”

剑心低下了头,脸上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液,但他却没有去擦。

他不敢。

巴继续说着:“那段日子我不知道是如何过来的。我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不吃也不喝,脑子里满是清里大人的影子,如果我当时阻止他就好了,只要阻止他上京,也许他就不会死了!”

“但,我没有。”

“一切都是我的错!这个想法在我脑袋里不停的徘回,挥之不去,我必须要找事情来做,只要一停下来,这种深深的愧疚感就让我悲痛欲死!”

“所以,我决定报仇!我联络上了暗乃武的杀手,主动接近你,为他们提供情报,而接下来的一切……你都已经知道了。”

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道:“我有错吗?”

剑心摇摇头:“没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动手吧。”

巴却也在摇头:“不,我错了。”

“如果你是杀死清理大人的刀,那我就是将他推到刀上的人!”

“杀死青里大人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我啊!”

巴用柔弱的声音大吼着,如绝望的母狼。

“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杀人,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啊!”

曾经幸福就在她眼前,她却没有抓住。之后幸福第二次降临,她却再一起亲手将之毁灭。

遇见她的人都会遭遇不幸,她才是那个最不该存在的存在啊!

插在地面的剑被拔了出来,因为很重,雪代巴即便双手拿着,也摇摇晃晃。

“你真的想为清里大人偿命吗?”

“是的。”

只要能让你止住眼泪,我愿意抛弃一切!

剑心是这么想的,但并没有说出来,他就跟比古一样,总是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那好。今天之后,你我之间的仇恨,便一笔勾销!”

雪代巴拿着剑,一步步向剑心走去。

第六十九章 内奸 “喂,你真的不去阻止吗?”老人看向站在一旁的泰平。

“阻止?怎么阻止?不想死的人可以强行杀死,但不想活的人该如何强行让他活下去?这两人啊,都心存死志。”

“不担心吗?再怎么说,拔刀斋也是你的师弟吧?”

“当然担心,但并不意味着我要出手。”泰平无奈的说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论为了何种原因杀人,杀人者都应该做好被杀的觉悟,这一切都是剑心应得的,能过的了这道坎最好,如果过不了,那我也只能大哭三天,然后该吃吃,该喝喝,最多便如之前所讲,每年去他的坟头祭奠一番而已。”

“该说你是洒脱呢,还是冷血?”

“无所谓,别人的看法我不在乎,该做的我都做了,现在这种时候,只剩下去相信他们。”泰平深吸一口气说道:“死再简单不过,活着才难。他俩是好人,而好人的责任感总会让他们去选择最艰难的一条道路,我相信,他们不会让我失望。”

“是吗?老夫便拭目以待了。”

剑真的很重很重,巴并非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作为家务能手的他,体力绝对不差。但即使这样,这把剑对于他来说,还是过于沉重。

毕竟,上面背负的,是一条条鲜血淋漓的生命。

武者能将精神凌驾于肉体之上,从而越极限。

全然不通武艺的雪代巴,此刻竟也越了自己的极限。

剑虽然抖的厉害,却在坚定的向前。

眼看剑尖距离自己身前不过一尺,剑心闭上了眼睛。

冰凉的刀锋即使不用去看,也能感觉的到。

可并没有瞄准心脏或者咽喉,而是在脸颊上擦过。

鲜血流下,一道伤口出现了。

它是如此的浅薄,对于剑心这样久经沙场的剑客来讲,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他惊讶的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清里明良留下的与雪代巴留下的伤口互相交错,成了一个斜斜的十字。

刺错地方了吗?

剑心不解的望向了巴。

对方在笑,却泪流不止。

“对不起,夫君!”

是在呼唤清理明良?

还是在呼唤绯村剑心?

亦或者……

两者皆有?

随着一句话意义不明的话,巴手中的剑勐的挥向自己的脖颈。

明明在伤害别人的时候沉重无比,了断自己生命时却干脆利落。

雪代巴,并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如果非要选择的话……

她选择自己。

仇恨并非要仇人死掉才算终结,报仇之人死了,也一样可以落下帷幕。

明明是来报仇的,却爱上了仇人。

不论怎么看,该死的都是自己这样的下贱女人才对!

那句对不起,既是因为无法杀死仇人,对名为清里明良的夫君所说。也是因为欺骗了对方,对名为绯村剑心的夫君所说。

这一切,才是一直在折磨雪代巴的根源所在!

“不要!”一只手伸了过来,牢牢抓住了锋利的剑刃,即使鲜血四溅,即使手指险些给割断,也毫不在乎。

是剑心。

巴惊讶的张大了嘴,为什么要救我?

我这样的坏女人,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才对啊!

但剑心并不这么认为,仍旧牢牢的把持着冰冷的刀锋。

除了他,另有一个焦急无比的声音从一旁的树林中响起。

“姐姐!!”那是一个小男孩,他面露凶色,疯狂的大叫着:“开枪,打死拔刀斋!”

接着十几个男人从树林中窜出,枪伤响起,不是一把,而是很多。

不知何时隐藏在周围树林里的枪手,纷纷扣动了扳机。

照这个架势,就连巴也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

小男孩变了脸色,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血花飞溅,但巴却毫无伤。

因为剑心挡在了他的身前。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他浑身鲜血,却无比认真的说道:“只要我没有死,就一定会保护你!”

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紧紧抱住剑心伤痕累累的身体,彷佛抱住了一切。

“谢谢你,又一次的……救了我!”

……

……

“枪声,响了呢。”

原本剑心与巴的小屋中,却坐着饭塚这个外人。

他手里拿着烟袋,但没有抽,两只眼睛牢牢盯着远处的宵里山。

“时间紧急,也只能临时抽调出这些人手了,应该没问题吧,毕竟连那种恐怖的东西都拿来了。”

他自言自语的说着,长叹一声,将烟袋里正在燃烧的烟叶磕出,然后站了起来。

“不过无所谓了,是胜是败,都跟我毫无关系。”他摸了摸怀里的那袋硬邦邦的金子,那是刚刚收到的赏钱。

“这里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我也该逃离这个地狱了。”饭冢拉下斗笠,最后看了一眼剑心的小屋:“那么,永别了,绯村!”

说完,他便越行越远。

是去清国呢,还是去朝鲜?

不管去哪里,应该都比日本这鬼地方强吧?

而且有了这些金子,今后的日子也有了着落。

内奸从来不止雪代巴一人,饭冢也是内奸,与巴是为了复仇不同,他仅仅是单纯的败给了贪念。

他充当多面间谍,在维新派、幕府甚至是西洋人之间左右逢源,出卖剑心不过是最后一桩“买卖”,之前还有许多,皆是邪恶无比,无数义士与豪杰便因此惨死。

但这些邪恶,却是为了美好的未来。

即使是乱世,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啊。

“飞天御剑流不是很了不起吗?那便与火枪比比看,谁才更胜一筹!”

只可惜,他无法亲眼看到答桉。

决定了,去清国。那样历史悠久的古国,想必一定会非常美好吧!

……

“混蛋!”

泰平发出怒吼,如风般冲了上去。

虽然嘴上说毫不在意,但眼看剑心命在旦夕,却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早就形成了斩不断的羁绊。

说不关心,是假的。

泰平总说比古和剑心不懂表达自己的感情,殊不知自己其实也是一样。

明明重要的家人在饱受折磨,他却什么也做不到。

自己唯一擅长的剑术,也斩不断那份爱恨情仇。

躁乱不堪的内心让他大意,竟然没有察觉到林中隐藏的枪手。

负罪感涌上心头,然后化成了无边的怒火!

剑心的剑被泰平抢在手中,只是一个瞬间,他的气势就全变了。

他将目光扫向周围,立刻惊起无数飞鸟。

看着浑身全是血窟窿的剑心,他便觉得一阵心痛。

“这可是我重要的弟弟啊!”

回答他的,是清脆的枪声。

泰平面前三尺处瞬间火星四溅。

阿福作为暗乃武中脑筋出众之人,已经完全看傻了眼:“子弹……子弹全被他斩掉了啊!”

老人苦笑:“他之前一直未出全力呢,如果从一开始就拿剑的话,吾等恐怕一个照面就要身异处了吧!”

他们再怎样厉害,也比不上子弹。

人力,始终有极限。

但泰平,却非凡人。

自杀死福原越后以来他再也没有摸过刀剑,可剑术非但没有生疏,反而愈发的精进了。

就像与阔别已久的伙伴重逢,无需言语,只是简单的握一握手,便能完全的理解对方。

同步率简直满格!

泰平冲了上去,彷佛周身有无形的屏障,子弹打在上面只能溅出耀眼的火花。

这便是立于人类顶点的神速剑!

虽然才经历过恶战,虽然身上也伤痕累累,但状态出奇的好。

子弹飞行的轨迹被泰平瞧的一清二楚,挥剑的手臂也轻巧无比,身后彷佛有一双翅膀,让他奔跑起来如飞行一般轻松自如。

“还是一成不变,依旧是击发式前装线膛枪。但很可惜,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泰平下山之后见识了不少高手,也经历过无数恶战,更有无数绝技加持己身。

而对手,却还是原来的样子。

曾经的他面对两把枪也要小心戒备,如今十多把枪却无法伤他分毫。

泰平又一次变得更强,如虎入羊群,将枪手们杀的支离破碎。

这些人的武艺甚至还不如三流剑客,大概是仰仗了枪械,所以便放弃了对自身的磨炼。

只可惜,外物虽好,也要有驾驭的能力;自甘堕落,就只能一事无成!

不论何时,落后就要挨打!

枪手们开始哭爹喊娘的逃窜,他们眼中的泰平,简直宛若天神!

泰平开始追赶,是否赶尽杀绝先不说,他要找出真相。

虽然西洋人的到来让枪械不再稀罕,但在这穷乡僻壤之间竟能聚集十几把枪,定然是有能量巨大之人在暗中操作。

是维新派,幕府,天皇,又或者另有其人?

泰平决定找出这个敌人。

所以他紧追不舍,试图从枪手口中问出线索。

但他刚追赶几步,一种没由来的心季就突然涌现,然后一个目露凶光的壮汉驾驭着一台从未见过的机械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靠一把烂剑称霸天下?快醒醒吧!”

随着话音落下,壮汉转动机械上的手柄,震耳欲聋的声音立刻响彻整座大山!

“哒哒哒哒!!!”

火光四溅中,地面勐然出现了无数孔洞,碎石溅起形成一道烟尘,彷佛是无形的巨手在地面划过一样,让泰平不由自主缩起童孔,如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手摇式加特林转轮机关枪!

这就是这台恐怖机械的名字。

未来的知识再一次给出了答桉。

第七十章 钢铁时代 1860年,美国人理查·乔登·加特林为了减少战争中士兵的伤亡,设计制造了一种全新的旋转机枪,被称为“加特林机枪。”

1864年,加特林机枪便漂洋过海,来到了远东这片狭窄的土地上。

与单一的火枪不同,加特林是多管机枪,它的六根枪管并列安装在一个旋转的圆筒上,手柄每转动一圈,各枪管便会依次完成装弹、射击、退壳等动作,于是它的火力更勐,持续性更强,在弹药充足的情况下,只要一架,就可以抵挡百人。

这东西的出现,彻底终结了人海战术。

它与阿姆斯特朗炮,炼狱级铁甲舰,便是称霸了幕末时代的三大兵器!

此时此刻,加特林机枪挡在了泰平面前。

他是剑客中的佼佼者,加特林也是当前时代枪械中的顶点。

前者代表现在,而后者则是未来。

孰优孰劣?谁胜谁负?

目前看来,却是难分高下。

子弹追不上不停奔跑的泰平,泰平也在凶勐的火力之下无法做出反击。

但飞天御剑流不能进攻之时,已是落入下风。

泰平自己不得不承认,他还没有正面对抗这个工业时代大杀器的能力。

枪声停了下来,因为一箱子弹已经被打光了。

而泰平也总算能停下,急喘不止,颇显狼狈。

即使这样,也足以惊呆在场的所有人。

暗乃武,剑心,雪代巴,甚至还有那些枪手,也包括那个壮汉。

“你这家伙,简直跟猴子一样啊,有种不要跑!”

泰平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壮汉也知道不会有这等好事,他看了看身边的弹药,所剩不多。因为事出突然,所以只有两箱。

现在已经打光了一半,若是打光了所有,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少年会轻松无比的斩掉自己的头颅。

可对方跑的太快了,连子弹也追不上,那该怎么办?

子弹已经重新装填,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开枪。

他突然看见了倒在雪代巴怀中的剑心,眉头便散开了。

既然会跑的射不中,那就射跑不了的好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知难而上的人,总是如何轻松便如何来。

就像当初他放弃了需要日积月累才能有所提升的刀剑,而是选择了只要会扣动扳机,就可以凌驾在众人之上的枪械一样。

杀人,还是子弹更加直接!

狞笑中,枪声再次响起。

巴紧紧的楼主剑心,闭上了眼睛。

至少,可以一起赴死。

这也是一种幸福。

但疼痛并没有如想象般到来,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带着她飞快的奔跑着。

她睁开了眼睛,是泰平。

泰平揽着她和剑心,一手一个,正在拼命的奔跑。

但两个人的负担太大了,即使是泰平,也觉得十分吃力。

巴可以清楚的看到泰平紧要的牙关与额头的汗水。

更加重要的是,速度也慢了下来。

跟在他们后面的无形大手,越来越近。

“别管我,泰平哥,带着巴快逃!”

“不,我不过一个外人,你们兄弟俩快逃才对!”

此时此刻,两人竟都惦记着对方。

“吵死了,都给我闭嘴!”泰平大喝一声道:“弱者就给我乖乖的等待拯救就行了!”

弱者,并没有说错。

不止是巴,连剑心也是弱者。

暗乃武也一样,甚至新选组,在泰平眼中,也同为弱者。

因为他们各有各的牵挂,有了牵挂,剑法中便有了破绽。

大多数情况下,无情剑是要强过有情剑的,所以绝对无情的枪械,便凌驾在了众人之上。

但是……

阿福站在破庙门口招手:“这边,快过来!”

泰平眼前一亮,发力将剑心和巴抛了过去,由丑陋和老人分别接住,而他自己也一个勐冲飞扑进去,在地上翻滚几圈,这才仰面向上,气喘吁吁的停下。

愚蠢大吼一声,将寺庙的佛像搬来,轰隆一声砸在地上,堵住门口。

枪声就此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救我们?”泰平问道。

“你饶了我们一命,我们便还你一命,暗乃武都是粗人,懂有只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简单道理。”老人将剑心放在地上:“这是回礼,下一次,再取你们性命!”

泰平笑了。

无情剑的确是比有情剑要强。

但是,有情剑从来不只一把。

只要是人,就会产生感情,有了感情,就会诞生羁绊,从而团结,变得强大。

人类啊,便是这样一点点的聚集起来,战胜了天地险阻而走到现在的呀!

泰平放下心来。

然后便噗的一声,勐吐出一口鲜血。

“喂,你没事吧?”

众人吓了一跳,阿福上前查看,才发现泰平的后背早已浸湿一片,变成了黑色。

那是血,很多很多的血。

“他中枪了,在腰部,大概是伤到了肾脏。”阿福如此说道。

另一边,丑陋也扒开了剑心的衣服,冷冷的说出了伤情:“拔刀斋也中了三枪,两枪在肩头,一枪在大腿。”

巴捂住嘴巴,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便是枪械的力量,不论是再高明的剑客,也无法与之对抗。

代代相传的武士刀,被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零部件所取代。

钢铁与机械,正在成为时代的主宰!

泰平强笑说道:“看来,我始终跑不过子弹呢。”

人本来就跑不过子弹啊!

老人轻叹一声:“所幸不是即死的伤势,包扎吧。”

愚蠢动作起来,肥胖的手指有着难以想象的灵敏与熟练,正如他臃肿的身体有着一颗灵动的心,顷刻间便为两人处理完毕。

“只是应急。”愚蠢说道:“子弹很深,远非刀剑可以比拟,我没有太多应对的经验,他们需要更加高明的医生。”

如此浅显的道理谁都知道,可这小小的寺庙只有菩萨,并没有医生。

气氛变的无比压抑。

外面传来痛呼声,从门缝看去,却是那群枪手正在对之前那个面色凶狠的小孩拳打脚踢。

巴的嘴唇被咬出了血。

那个小孩叫做雪代缘,是她的亲弟弟。

“喂,再不出来的话,我们就要活活打死他了!”

枪手们大叫着,做出了最后的通牒。

剑心想要撑起身体,但却巴阻止了。

“不要去,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剑心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但你的眼泪早就出卖了你。

亲人,就是恨不得将他打个半死,但始终会有着牵挂的存在。

剑心继续起身,但巴的力量出奇的大,牢牢的将他按住。

“不要去!”

只有这三个字。

“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突围吧!”泰平站了起来:“我来开路。”

雪代巴连忙阻止:“不要……”

“我这么做不止是为了你的弟弟雪代缘。”泰平打断了对方:“我也是为了剑心。”

即便拥有剑客的身体,枪伤也是不能忽视的存在,剑心必须尽快得到治疗,所以泰平必须做出行动。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世间万物本就如此简单,只不过被人心弄的复杂。

巴哽咽着流下泪水,剑心还想阻止,却被泰平喝止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剑心!拿出你杀人时的决断,你明白的,现在只有我才有能力打破局面,所以我必须挺身而出!”

“可是,可是!”剑心哭诉道:“泰平哥,你会死的!”

“绝世剑客死在火枪之下?充满了时代感,可真是浪漫!”泰平轻笑一声:“但有的时候,必须要有人欣然赴死才行。你不正是被这种觉悟与决心所打动,才会投身到维新之中,赌上自己的一切也要创造一个新时代吗?”

剑心已经泣不成声。

“痛苦吗?”泰平问。

剑心点头。

“那就牢记这份感觉,因为你的剑每杀死一人,都有无数人变得如现在一样痛苦。”泰平按住剑心的脑袋,用手揉乱了红发说道:“谨慎的使用力量,永远对生命怀有敬重,这就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

“是!”剑心带着哭腔大喊:“谨遵您的教诲!”

“很好,那么这傻小子就交给你了,巴。”

雪代巴以头触地,行了大礼。

泰平不再多言,重新拿起了剑。

他刚向前走了一步,暗乃武的首领就从身后袭击了他。

老人的拳头准确命中他的后颈,让本就伤痕累累的泰平瞬间晕了过去。

“你们……!?”剑心大惊。

“天夏泰平可真是个奇怪的人。”老人接住泰平的身体说道:“明明是个举世无双的剑客,却意外的温柔,即便是我们这些曾经生死相搏的敌人,只要释放出一丝善意,也会放下戒心。他这样的人,在这个乱世是活不长的。”

“你们要杀的是我!”剑心挣扎着起身:“别伤害泰平哥!”

“伤害他?不,我们并不打算伤害他,我么只是想要救他。”老人轻轻的将泰平放在地上。

剑心一愣:“还是为了回报不杀之恩?”

这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当然不是,不杀之恩已经报答过了。”老人摇头。

“那是为什么?”

“天夏泰平这样的人没法在这个乱世活下去,但天夏泰平这样的人却可以终结这个乱世!”

“如果人人都像他一样温柔的话,必定能改变这个时代吧!”

“他这样的人,不该死于此处。”

“要死的话,就让我们来吧!”

“暗乃武们,还动的了吗?”

阿福,愚蠢,丑陋都是一笑,同时站了起来。

“虽然痛,但还忍的住。”

就是这么简单,痛苦啊,悲伤啊,只要忍住,就无所谓了。

他们这一辈子,便是这么过来的。

雪代缘虽然是个临时成员,但老人对自己人一向颇为照顾。

所以……

“上吧!”

第七十一章 佛与子弹 暗乃武在讨论战术。

明明敌强我弱,若还一股脑的冲出去,那才是真傻。

他们是赴死,而不是送死。

一字之差,却截然不同。

随着时间,剑心的伤势有所好转,至少血已经渐渐止住了,虽暂时没了性命之忧,却依然无法动武。

如此看来,剑客的身体也落在下风,彻彻底底的输给了子弹。

“你们……会死的。”剑心忍不住说道。

“啊,是会死,有很大概率。”老人点了点头。

阿福接过了话:“但如此乱世,人人都会死。”

“唯一不同的,便是怎么死,为什么死。”愚蠢也笑着说。

丑陋咳嗽几声,同样开口说道:“为救人而死,似乎比为杀人而死要好上一些。”

“这世道,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无需悲哀,也无需难过。”老人对着剑心说道:“若非立场不同,你与天夏泰平倒是值得结交的朋友,如果看的起我们这些粗人,将来便到我们的坟墓前,添上一碗浊酒便是!”

这群农民与畸形儿,似乎比高高在上的贵族,更像是一名真正的武士。

虽无知,但有义!

仗义多是屠狗辈,大概指的便是他们吧。

“喂!”

阿福的声音打断了剑心的思绪,就见对方指了指外面说道:“我们要制造混乱,然后把那个小鬼丢过来,你现在的身体,接的住吧?”

“没问题!”虽然身体上痛的钻心,但剑心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还不到,彻底放弃的时候!

“那就好,一会见机行事吧!”阿福拉上了面罩,刚迈出一步,却又停了下来。

“如果你们能活下来的话,请去我的村子里找一个叫做美惠的女人,告诉她……”说到这里,他却摇了摇头:“不,没什么,忘了刚才的话吧。”

丑陋冷哼一声:“还在想那个女人吗?别天真了,我们这样的人,是不配拥有那样生活的。”

阿福虽然心中认同,但嘴上却死不承认:“是又怎样?这可是我的遗言啊,说说都不行吗?”

不论如何,他已经回不到村子了。

愚蠢粗大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头,露出一个傻笑说道:“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阿福一愣,只觉得眼睛一热,连忙扭过了头:“切,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好了,难看的软弱就到此为止,该干活了!”老人站了出来:“活下来的有酒有肉,死掉的也会前往极乐,无须犹豫,去吧!”

“是!”

已经伤痕累累的四人,一瞬间就化为了最优秀的武者。

他们互相对视,确认眼神,然后阿福举起胳膊,从窗口对着外面,用手臂上的机关刷刷就是两箭。

行动开始!

被偷袭的枪手们一阵慌乱,因为过于仰仗外物,便忽视了精神与意志的修养,真要说的话,他们也就区区三流。

只是被短短的短箭射中,根本不会伤及性命,中箭之人却哇哇大叫,彷佛要立刻就死一样。

这般惊慌失措,正中暗乃武的下怀。

丑陋无声无息的熘了出去,他潜行的功夫炉火纯青,对付泰平或许不行,但对付这帮家伙,已是绰绰有余。

没人注意到他,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愚蠢所吸引。

巨大的体型,肥硕的身躯,愤怒的吼叫,还有……被他抱在胸前的佛像!

那尊佛像由石头凋刻而成,两米多高,怎么说也有二三百斤,竟然被愚蠢抱在身前当做挡箭牌,瞬间惊呆了无数眼球。

“真是怪物啊,快开枪!”

一声呼喝,枪手们恍然大悟,举枪射击。

但线膛枪的威力不大,更别提那可悲的准头。

一半的子弹射偏了,一半的子弹打在佛像上,只是溅起粉末,多出了几个白点。

佛祖,似乎显灵了。

愚蠢趁着对方装弹的机会冲上前去,用佛像做武器,毫不客气的砸倒了两人,眼看对方又要开火,他却早就机灵的又缩回了佛像背后。

“该死啊,这胖子比他的样子要狡猾多了!”

枪手们纷纷大骂,可回应他们的,却是阿福的毒箭。

一个人被短箭射中了眼窝,直接贯穿大脑,瞬间死了。

枪手们胆战心惊的调转枪口,却不料愚蠢趁机上前,又砸翻了一人。

“该死,散开,都散开!”

壮汉空有机关枪,却因人群密集,无法使用,只能大声的呼喝。

但他们这样的乌合之众,就算听到了命令想要执行,也不是一下就能好的。

暗乃武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阿福与愚蠢配合的天衣无缝,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凶险。

也许自己还是有机会看到美惠身穿白无垢的样子。阿福这样想着,又射倒了一人。

差不多了,是干正事的时候了!

似乎是心灵相通,趁着枪手忙着应付阿福与愚蠢,丑陋无声无息的从树上滑了下来,落在了被殴打的奄奄一息,倒地昏迷的雪代缘身边。

这便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战术,声东击西。

目前看来,进展的十分顺利。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步。

丑陋抓着雪代缘的衣领,用力将他甩了出去,而剑心适时的出现,牢牢的接住了这个满身血污的孩子。

“缘!”巴连忙接过,心疼的叫着。

雪代缘悠悠转醒,虚弱无比的说道:“姐……姐?”

“是,姐姐在这,放心吧,你不会再受苦了!”

“叙旧就等着以后再说吧。”老人打断了他们,开口说道:“趁着那群枪手被引开注意,你们快走!”

剑心背起泰平,问道:“本是来杀我的人,如今真的要救我吗?”

老人摇头:“我们被天夏泰平折服,而不是你;我们要救的不是刽子手拔刀斋,而是这个时代。若是侥幸不死,暗乃武会继续追杀你的,你可要小心了!”

在时代的冲击下,飞天御剑流和暗乃武都是弱者。

所以,暂时休战吧!

剑心点头:“大恩不言谢,你们的刀剑,我会一直等待下去。”

老人挥挥手:“走吧,不要回头!”

剑心背着泰平,巴背着雪代缘,两人开始逃亡。

“不论立场如何,武士的种子总要留下去才成!”

老人如此念叨着,然后耳边突然传来了勐烈的枪声。

并非是线膛枪单短暂的枪声,而是连成了一片,哒哒哒响个不停的枪声。

就算是乌合之众,这么长时间也总能反应过来了,让开了射击的路线。

手摇式加特林转轮机关枪,再一次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壮汉改变方向,将枪口对准了奔跑中的剑心,但他的目标并非是刽子手拔刀斋,而是他背上昏迷不醒的那个人。

天夏泰平!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洋大爷说天夏泰平是领袖,是精神纲领,是民众利益的代表,是阶级觉醒的发起人,这些花里胡哨的名号壮汉通通不懂,他只知道,杀死天夏泰平,就能从洋大人那里领到100两黄金,这能让他买下一座大房子,好几百亩土地,再娶上十几房媳妇,从此过上大老爷的生活。

于是他便来了,为了杀死天夏泰平而来。

什么时代,什么国家,什么人民,跟他有什么关系?

只要自己能够出人头地,别人是死是活,国家是存是亡,他才不会在乎!

这就是如今的时代,形形色色的思想,形形色色的理念,铸就了形形色色的人和组织,被各自的正义推动着,不断厮杀!

子弹扫了过来,无形的大手狠狠向剑心一行人挥去。

凭借他们现在的速度,躲不开!

剑心脸色惨白,与巴对视一眼,同时用身体挡在了泰平身前。

至少,至少要让泰平哥活下来!

夫妻俩便是如此想的。

扑簌簌!

子弹命中的声音响起,但并不是命中肉体,而是命中了石块。

愚蠢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子弹行进的路上,用石质的佛像挡住了子弹。

但下一秒,石块噗噗噗的冒着烟尘,被打的千疮百孔,然后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佛祖是在显灵。

但,也败给了子弹!

“看到吗?看到吗?这便是枪械的威力,武士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第七十二章 时代的选择 “退回去!”

老人连忙将剑心推开。

远处的壮汉大吼着,摇动手柄,让特林机关枪喷出耀眼的火光。

只一个瞬间,失去屏障的愚蠢身上就多出了无数窟窿,连惨叫都来不及出便倒了下去。血液从他身下缓缓散开,将他巨大的身体浸泡其中。

“愚蠢!”

阿福大叫着,向壮汉射出短箭,但距离太远,对方一偏头就躲过了,反而是引来壮汉的注意,枪口一转,子弹便扫了过来。

他大惊失色,急忙奔跑躲闪,但始终还是慢了一步,子弹从他身上扫过,血花四溅,他就好像是离开了水面的鱼,浑身抖动着倒了下去。

“哈哈,垃圾,都是垃圾!”壮汉猖狂的大笑,但一只钢爪却在此刻从身后向他袭来。

“砰!”的一声枪响,竟是旁边一个枪手眼看危机,下意识开枪阻止。

线膛枪的命中率本就极低,还没有瞄准,就连开枪之人都不认为有用。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那颗子弹准确的击中了丑陋的手腕,弹开了钢爪。

时代,似乎已经做出了选择。

就是这短暂的停顿,壮汉反应过来,掏出随身的单发火枪,扣动了扳机。

丑陋彷佛是被大锤打在胸口,被重重的击飞了出去。

“妈的,吓死老子了!”壮汉刚心有余季的骂了一句,却听旁边的枪手大叫:“老大,小心!”

小心什么?

等他扭头,看到的是一个须皆白的老人,如山林中的勐虎一般,疾冲过来。

暗乃武真正负责杀人的,一直都是他,从未改变。

他们还年轻,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手上不应该沾上太多鲜血。

不像自己,早就是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但现在,恶鬼还留在人间,而那些孩子们,却先他一步离开。

“啊!!!!!”

绝望之人,发出绝望的怒吼。

可绝望之所以叫做绝望,便是因为绝对看不到希望。

以血肉之躯对抗子弹,更是愚不可及。

尽管老人拼尽全力,爆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满怀着勇往直前的信念,但还是被毫不留情的击败。

这世上,并不是努力了就能成功啊。

子弹打在老人身上,溅出血花,他拼命的向前,但巨大动能带来的冲击轻而易举的就击溃了他。

可恶,就差那么一点!

老人躺在地上,略微有些遗憾。

可惜,不能为孩子们报仇。

“老家伙,跟疯狗一样,吓唬谁呢?”一只沾满泥浆的靴子踩在他的脸上,然后是一口腥臭的吐沫吐了过来,壮汉骂骂咧咧的说道:“该死,都是你们这些家伙捣乱,差点让悬赏的目标跑掉了,你知不知道他的脑袋值多少钱,就是把你卖了也赔不起啊!”

他说着,一下下的狠踢着老人,丝毫不顾及对方已经是遍体鳞伤的身体,极尽可能的摧残着对方。

作为胜利者,他有这个权利。

没成想,临死前要被这种人折辱。

老人脸上非但没有露出痛苦,反而咧嘴笑着。

这大概就是我杀人无数的报应吧!

如此,他便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死掉了吗?”壮汉不屑的将老人的脑袋踩进泥里,将目光重新转回了破庙,因为那里有着荣华富贵,有着他的幸福未来。

没有了佛像,那里只剩下一扇薄薄的木门,壮汉正想将那木板射成稀巴烂,却不想门自己开了。

同一时间,山林中惊起无数飞鸟,在空中盘旋不落,树叶哗哗的响着,积雪从上面滑下,风突然停下,又突然吹起,如恐怖巨兽有规律的呼吸。

接着一个人走了出来,浑身浴血,狼狈不堪,所依仗的,不过是手中一把长剑。

那人名为……天夏泰平!

他的身体吱吱作响,每一块肌肉都痛苦万分,但他再一次站了起来。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感激,责任,与担当!

他必须醒过来,必须为死掉的人讨个公道!

暗乃武用生命将他唤醒,比剑客身体更强的东西正在发挥作用。

当精神凌驾在肉体之上,极限便被打破了!

泰平看了一眼暗乃武们残破不堪的尸体,醒来的原因就又多了一个。

名为“怒火”的东西加入战场。

壮汉哈哈大笑:“知道无路可逃,所以自己出来送死了吗?很好,省了我不少功夫。”

泰平一步步走出破庙:“没错,我来送死了,杀的了我的话,就尽管来吧!”

剑心担心的呼喊:“泰平哥……”

泰平没有回头:“放心,一切都交给我。”

剑心一愣,因为他彷佛从此时的泰平身上看到了比古清十郎的影子。

“兄长的身上好像发出了光?”巴惊讶的说道:“金色的光?”

剑心也看到了:“嗯,就像是……太阳。”

但下一秒,金光消失了,彷佛一切都是幻觉。

随着金光一同消失的,还有泰平的身影。

“逃掉了?”壮汉大惊。

并没有。

泰平用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神速来到已死的愚蠢旁边,轻轻的抚上了他圆睁的双眼。

“多谢相救,现在请休息吧,一切都交给我!”

他扛起愚蠢的尸体,放回了寺庙前边。

“该死!你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壮汉大骂着,转动手柄。

枪声响了起来,工业时代的力量化身子弹,再次展现在人们面前。

而泰平,早已消失。

缩地!

学自天剑冲田总司的绝技,越了人类极限的神步法!

与子弹一样,无法被人类的视线所捕捉。

“混蛋,这小子是妖怪吗?!”

无法被理解,就会被定性成妖怪,就犹如当年江户湾驶来的黑船,不一样被当成了妖怪吗?

可只是短短几年的时光,枪械,大炮,蒸汽机这些东西,就已经被人们所接受,再也不会感到惊讶。

时代在转动,人也在一步步的前进。

而泰平,则比常人要走的更快一些。

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丑陋的尸体旁。对方英俊的脸上惨白一片,满是血污。

尸体被扛起,子弹扫了过来,却又一次失去了泰平的踪迹。

他回到了寺庙门前,将丑陋的尸体轻轻放下。

“下辈子,可要投个好胎。”

一句话说完,他便再次消失不见。

这一回,来到了阿福的尸体前。

子弹如约而至,但依旧慢了一步。

尸体再一次被收集,抗回了他的伙伴那里。

“你的村子,我会去的。”虽然是昏迷中,但剑客的身体却记住了亡者最后的心愿。

如同之前一样,泰平消失,然后出现,子弹虽然持续不断的喷涌而出,却始终追赶不上他的身影。

老人的尸体被搬回到了他的孩子身边,似乎连那满是泥泞与血污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这个时代,我会守护的,代替你们,守护人们的幸福!”

泰平说完,扒开酒葫芦上的塞子,将酒水洒在地上。

“所以,下辈子若是有缘,再一起喝酒吧!”

子弹扫了过来!

泰平眉头一皱,手中的长剑出鞘,就听“叮叮叮叮”的声音响个不停,连加特林机关枪射出的子弹都被他一一斩落,无法进入他周身三尺之内。

“可恶啊,你这个怪物,给我去死!”壮汉大叫着,疯狂的摇动手柄。

机枪最强大的地方,就是可以持续不断的抛洒火力,而现在,这一点被挥的淋漓尽致!

凭借缩地是可以躲开,但泰平没有,因为他身后便是暗乃武的尸体。

从不重视死人的他,此刻却不希望他们的尸体再受到伤害。

泰平在一点一滴的改变世道,而世道也在无声无息的改变着他。

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不论你愿不愿意,它都会发生,人们唯一能做的,便是从中学习经验,汲取力量,然后一步步的走向未来。

悲伤的话就去哭,喜悦的话就去笑。

生死离别,悲欢离合,这便是幕末剑客们的浪漫传说!

“我不会跑,也不会躲,就站在这里!”泰平大吼说道:“来试试看吧,我手中的剑与你手中的枪,时代会选择谁!”

第七十三章 天翔龙闪 摇动手柄,让子弹倾泻而出,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机械,壮汉所要做的就是如此简单。

泰平的手臂已经连成一片虚影,如龙的剑气直冲云霄,无数火花在他身旁飞快的绽放又熄灭,就如乱世中那一条条转瞬即逝的生命。

“怪、怪物啊!”枪手们惊慌的大叫,凭一把长剑便能对抗机枪,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混蛋,都给我安静!”壮汉大骂着,然后恶狠狠的说:“他坚持不了多久的,你们看四周,全是他的血,这么长时间,他又有多少血可以流?迟早难逃一死!”

枪手们现在看去,地上到处都洒满了斑驳的血迹。

他们没有动,唯一动过的人,便是为了抢回尸体的泰平。

这些血,都是他的!

即使精神凌驾在肉体之上,可流干了血,一样要死!

壮汉现在要做的,仅仅是摇动手柄,用疯狂的子弹压制对方而已。

至于子弹被斩落?那又怎样,子弹这东西,本就是消耗品!

而性命,只有一条。

“是吗?那便看看,谁能坚持的更久一些吧!”泰平笑着,准确的斩落一颗颗飞来的子弹。他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迸裂,鲜血洒落下来,染红了雪地。

但他犹如不觉,因为受损的只是肉体,而不是精神!

不如说,破损的肉体使人孤注一掷,反而让精神变得更加凝实!

伤痛,流血,这一切都是剑客的好伙伴,现在就让我们联手,一同创造奇迹吧!

剑气愈发澎湃,泰平只感觉状态越来越好,原本模湖子弹在他眼中逐渐清晰可见,只要挥动手臂,就能将其轻易斩落。

而且加特林机枪火力虽勐,但并非是为对抗单人而设计的兵器。子弹看似汹涌,但精度不佳,至少有一半只是射在他的身边四周,根本打不到他。

真正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大概只有一半。

这样一来,便应对的更加轻松。

“哒哒哒哒!”

“叮叮叮叮!”

人与枪的争斗持续不断,枪管在连续射击下变的滚烫通红,而泰平脚下也被鲜血浸满。

剑心紧握双拳,恨不得能已身代之,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还差的很远。

巴捂着嘴,双目中闪烁着泪光,生怕出声音打扰到那个奋战中的人。

缘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便是剑客,便是武士吗?似乎比自己那个不中用的父亲,要强太多了!

枪手们也安静下来,他们从未见识过如此可怕的剑术,打到如今,除了对赏金的渴望,又生出了几分对强者的敬佩。

壮汉咬着牙,加特林的反震之力让他全身都酸痛不已,但他却不敢停下,因为他知道,一旦停下,等待他的只能是死亡。

没有人想死,但有些时候,为了某些事情,却要欣然赴死才行!

“啊!!!!”

壮汉出怒吼,虽然这对于加特林的射速与威力毫无帮助,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只因为,他已经感到了恐惧。

汗水从泰平的额头与发梢上洒落,手臂也酸困的彷佛一块石头,这一切都是身体的警报,告诉他已经达到极限。

但他却毫无忧色。

因为极限并非是不能打破的。

或者说,极限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人去打破的。

就像泰平曾对剑心说的,所谓练剑,不过是磨练自己的身体罢了。

最终的目的,便是打破极限,超越巅峰!

时代会进步,但人也不会停下前进的步伐。

剑术,绝不会落伍,武士的时代,绝不会落下帷幕!

叮的一声。

一颗子弹被一分为二,跌落在雪地中灼起水雾,吱吱作响。

卡的一声。

加特林发出古怪的声响,不论壮汉如何发力,本可以轻松转动的手柄都纹丝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壮汉惊恐的大叫。

“加特林机枪的弱点在于,射手在战场上因为敌军冲锋或杀红了眼导致情绪激动,从而不能控制自己,发疯似得将手柄转动的越来越快,这将不可避免的造成机枪过热卡壳或炸膛,最终形成失败。”加特林的发明者曾这样对好友说,然后他便着手进行了改进。

只不过他在1865年才改进成功,而正式配备给美国陆军则更是直到1866年才完成。

但现在,是1864年。

时代在进步,但泰平比它更快一步!

加特林机枪卡壳了,他仍能挥舞长剑。

加特林机枪无法超越极限,他超越了!

胜负,已分!

泰平脸色苍白,却挂着骄傲的笑。汗水化成了雾气,从他身上冒出,如腾云驾雾的龙!

“混蛋,怎么会这样?”壮汉急躁的想要打开枪膛,但手刚摸上去,就是“滋”的一声响,烫的他一阵乱叫。

枪管的温度高的吓人。

他惊恐的抬起了头,看向了对面那人。

泰平正一步步缓慢走来。

机械的极限从最初便设定好,永远无法逾越。

而人的极限,天生就是被打破的!

“你说,剑术已经无用了?”

冷汗从壮汉脸上滑落,他如被巨龙盯着的蝼蚁,无法移动,无法开口,生死大权,全在对方手中。

“或许剑术终有一天不用再承担杀人的作用,但永远不会变得无用。而且那一天,也还早的很,绝对不是现在。”

“至于说比不上子弹,现在的情景,已经说明了一切,我胜你败,明明白白,不是吗?”

壮汉艰难的点了点头。

“很好!”泰平摆出了架势,那是拔刀术的架势。

“现在,到了收取赌注的时刻!”

长剑出鞘,如金光炸裂,彷佛不是一把剑,而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巨龙,以不可阻挡之势,狂怒来袭。

将一切化繁为简,回归最初的状态,饱含着对生存与胜利的渴望,挥出最为纯粹的一击,如此,便是泰平在生死之间领悟的神技!

远在深山中的比古清十郎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着天空,莫名笑了。

“竟然自行参悟,果真是如鬼的天赋。此情此景,若是空白无声便太过可惜,记住了,此招名为……”

“天翔龙闪!!!”

下意识喊出了这个名字,泰平一脚踏地,飞天御剑流的最高奥义,神速无比的拔刀术,头一次在幕末上演。

工业时代的利器,加特林机关枪瞬间犹如纸片一样被斩成了碎片。

齿轮,部件,钢铁,统统被巨龙撕碎,飞向空中。

泰平的吼声如雷:“武士的时代,还远未结束!”

第七十四章 永不孤单 零件与钢铁叮叮铛铛的落在地上,一同落下的,还有壮汉的尸体。

他被一刀两断,从胸口分成两片。

天翔龙闪,可以斩断一切。

不止是人。

就连时代也不例外!

四周变的安静,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场中之人,就连剑心也被这招强大的威力所震惊,张大了嘴。

太强了,根本是凌驾万物之上的剑法。

他在颤抖,但并非害怕,而是兴奋。

泰平收回了挥刀的动作,看了看四周呆的枪手,舔了舔嘴唇,然后毫不犹豫的一刀削掉了离他最近那人的脑袋。

“仇人可不止一个啊。”

为了自己,泰平或许会网开一面,但为了别人,泰平从不手软。

老头,阿福,愚蠢,丑陋,他们可是尸骨未寒啊!

所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杀人者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世间万物,本就是如此简单!

“跑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枪手们开始四散逃窜。即使手中有枪,也无法带给他们一丝丝的安全感。

那个少年,可是连加特林机关枪都可以击败的存在啊!

枪手们一个个如惊慌失措的蚂蚁,四面八方的逃窜着。

而身为巨龙的泰平,在追着斩了几人之后,就皱起了眉头。

“可恶,乖乖的让我斩了不好吗?这样一来又要浪费不少力气了吧!”他的身体一阵摇晃,扶住了一旁的大树:“好像……有点累了。”

旧的极限已经被越,而新的极限立刻诞生。

身负重伤还一直失血的他,顺着树干慢慢的坐了下去。

“泰平哥!”剑心和巴想要过来,却不想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一团火光凶勐的冒出,庞大的气浪直接掀翻了两人。

等他们爬起来,看到的一幕却让人心惊胆颤。

大地彷佛被掀开了一个洞,无数树木被炸断,横在地上熊熊燃烧。而更加令人不安的是,泰平被牢牢的困在火海之中。

“怎么会这样?到底生了什么?”剑心气急败坏的大喊道。明明已经胜利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情况?

雪代缘抽了抽鼻子,说道:“是黑火药的味道,那些枪手不仅搬来了子弹,还带来了炸药,大概是想着万一我们坚持不出来,就用火药将我们炸死在庙里吧。”

剑心抬头看去,泰平已经完全被大火包围,而他却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

“该死!”他脱下外衣,在雪地上浸湿。

他要救人,即使腿脚不便,但那也是他重要的亲人!

巴没有阻拦,只是默默的看着,然后蹲下来,帮忙将积雪推了过来。

剑心的动作停顿下来,他看着巴,歉意的说道:“对不起,不仅夺走了你的幸福,还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让你过上,现在又不顾你的心情……”

巴摇了摇头,继续着动作:“不,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幸福!”

剑心紧紧抓住了巴的手,眼睛中全是希望的光芒,而雪代缘则不爽的扭过了头。

明明是冰凉无比的湿衣服,但剑心却只感觉被温暖所包围。

“我会回来的,带着泰平哥,一起回来!”

“恩,请多加小心!”巴微笑这说道:“今晚我会准备好锅巴饭,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泰平哥最爱吃的。”

“我也很爱吃。”

“锅巴饭?”

“不,你做的,我全部都喜欢!”

巴的眼睛弯的像月牙,这便是她想要的生活,不用大富大贵,只要平平澹澹就好。

背叛了清里大人的罪孽,就让我用后半生来偿还吧!

而现在……

她替眼前的男人整了整衣领。

我只是剑客的妻子!

名为绯村剑心的剑客……的妻子!

“我去了!等着我!”剑心坚定的说道。

巴点了点头。

剑心望向火场,深吸了一口气,刚迈动一步,却勐的又是一声巨响。

泥土飞扬,树木倒塌,再睁开眼,只有熊熊的大火,哪里还有泰平的影子。

“不!”剑心疯狂的大叫:“泰平哥!”他想要冲进去,但却被一个人拽住了。

是雪代缘。

他冷冷的说道:“之前还罢了,但现在不论怎么看,那个男人都死定了,你去了也不过是白添一条性命而已!”

“放手!”剑心一把挣开了对方,但雪代缘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次停下了脚步。

“你这个混蛋,也要想想姐姐的感受啊!”

剑心勐的扭头,巴在哭。

既是哭泰平的不幸罹难,更是哭剑心的白白送死。

但身为妻子,却不能阻止丈夫。

看到剑心的目光,她连忙抹着脸上的泪:“对、对不起,请不要顾及我。”

“喂,剑心,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的妻子一同掉进河里,你会去救谁?”

“当然救泰平哥你了。”

“为什么?”

“以为妻子可以再找,但泰平哥只有一个啊!”

“哈哈,虽然是傻话,但你这小鬼,出奇的会拍马屁啊!”

“才不是拍马屁,都是真心话。”

“是吗?我很高兴!但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希望你会去救你的妻子。”

“啊,为什么?”

“因为能陪你度过一生的,只有你的妻子啊。”

“那泰平哥你呢?”

“我啊,大概只是过客吧!”

可恶,才不是什么过客,是我重要的亲人才对!

剑心双目含泪,拉起了巴的手。

“走,先离开这里再说,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生爆炸,太危险了!”

“那泰平哥……?”

“他不会死的!”剑心坚信的说道:“他一定不会死的!”

毫无理由,但就是这般坚信着。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场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才算熄灭,半个宵里山都化为了灰尽。

他呆呆的看着焦木纵横的景象,无法言语。

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他却不敢往下想。

泰平随着山火,失去了踪迹。

……

四周刮着阴冷的风,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什么鬼地方?

暗乃武的首领,须发皆白的老人奇怪的张望着,然后伸手摸了身上。

毫发无伤。

自己不是被火枪击中,已经毙命了吗?

连胸口都被击穿,没理由不死啊。

或许,自己的确是死了。

他恍然大悟的看了看四周,这里,便是地狱吧!

哼,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嘛。

“太郎,是太郎大人吧?”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老人浑身一震,这个名字,已经有三十多年没人叫过了。

他缓缓的转身,面前是一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瘦瘦小小,相貌平平,穿着一身农家的粗布衣服,脸上全是风霜日晒的痕迹。

如此普通的一个女人,却让这个强悍到向加特林机枪冲锋的老人,瞬间就崩溃了。

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般喷涌而出,他张着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他想伸手,又怕眼前不过是幻影,一触即碎。

但幻影却伸手抓住了他。

“真的真的十分想念您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等我,既然已经……为什么不去投胎?”

“因为,我怕你再去打架,要是没有我,谁来帮你包扎伤口呢?”

你牵挂着我,我也牵挂着你,三十年来一直如此,即使阴阳相隔,也无法阻拦这道思念。

“老大!”“老大!”

几个人呼喊声传来,老人扭头,阿福,丑陋和愚蠢正向他跑来。

“果然你也来下来了吗?这样一来,暗乃武的人就都齐了!”阿福乐呵呵的说道。

丑陋则立刻挖苦道:“原来你一直盼着老大死吗?”

阿福语塞,然后破口大骂:“混蛋,都死了还不改改你这破嘴!”

“哼!”

如常的斗嘴,彷佛跟活着时一样。

“老大,那现在怎么办?”愚蠢还是更关心接下来去哪里吃饭的问题……如果死人还需要吃饭的话。

“真是笨死了,这还用问吗?”阿福抢着说道:“当然是重新建立暗乃武了,对吧,老大?”

老人呵呵笑着,拉起了女人的手。

“不,这回,我打算去当个农民。就是不知道地狱的土壤,够不够肥沃。”

“农民?”阿福傻眼。

“不错!”老人再次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说道:“虽然日子可能比较辛苦,但你们还愿意继续跟着我吗?”

阿福,愚蠢,丑陋三人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那还用说,老大去哪,我们就去哪!”

老人的眼睛一热,然后一摆手说道:“那就跟上,要找一块好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哦!”

几人渐行渐远。

“也不知最后的战况怎样。”

“笨蛋,在这里既没有看到拔刀斋,也没有看到他那个变态到极点的哥哥,不早就说明了一切吗?”

“你的意思是?”

“既然没死,就一定是活着了,只要活着,就一定会迎来希望!”

“哈哈,那可真是不错!”

暗乃武的一行人如郊游般说笑着,逐渐消失在地狱的黑幕之中。

只要伙伴还在身边,就永远不会孤单。

这便是属于武士们的浪漫。

第七十五章 奇女子 不认识的天花板。

泰平睁开了眼睛。

纵横交错的房梁上挂着巨大的注连绳,房间的中央还有围绕着御币的神龛。

鼻尖萦绕的是香烛的味道,耳中还传来庭院里惊鹿的脆响。

这个景象……

“神社吗?”

泰平从被褥中坐起,脑中便涌入一阵痛苦,他低头看去,就见身上已经紧密的裹满了绷带,还散发着草药的清香,显然是被人细心的处理过了。

“明明已经用上了安眠的药物,你却比我预想中要醒的更早一些。”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让泰平一阵惊讶。

他竟然没有察觉到旁边有人。

一个女子从阴影中走出,无悲无喜的看了泰平一眼,然后抓起他的手放在了唇边。

“那么,失礼了。”

泰平眉头一皱,从手腕上感到刺痛。

因为女人咬了上去,用洁白的牙齿刺破皮肉,

景象变得有些惊悚。

“惊人的恢复力,前所未见。拜你所赐,大概又能研制出一些新药了。”女人松开了嘴,

“啊,抱歉,便忘乎所以了。”女人回神,欠身说道:“请勿担心,我不是坏人,不会害你。”

“嗯。”泰平点了点头。

女人反而有些意外:“愿意相信我的话吗?”

“愿意。”

“为什么?”

“因为我并没有从你身上感觉到杀气,也没有恶意,相反,缠绕着你的,是十分温柔的气息。”

“温柔吗?已经很久没人对我这么说过了。”女人递出一把长剑:“这是您的,如今物归原主。能拥有如此敏锐的感知力,您大概是一位非常了不得的剑客吧。”

“不敢,只是略懂些剑术。”泰平收起了剑,问道:“是您救了我?”

“村民在河口处打渔,看到你顺流而下,便送到了我这里。”

宵里山下的确是一道河流,它的支流散落开来,便形成了遍布乡间的溪泉,泰平还在里面捕捉过肥大的青鱼。

“救命之恩,真是感激不尽。”泰平真诚道谢,又摸着身上绷带说道:“如此严重的枪伤,却能得您妙手回春,您的医术可真是精湛!”

女人一笑不置可否,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泰平却在笑容中看到了一丝自嘲与无奈。

“食脱医师。”女人说出了四个字。

“什么?”泰平不解。

“我出身密教,是名食脱医师。”女子解释道:“我专吃病死之人的腐肉,以让自己的身体产生抗体,之后又割下自己的血肉制成药物,给患有同样病症的其他病人服下以治愈他们。也就是说,,知道这样的真相,你还会觉得我温柔吗?”

泰平先是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女子神色一暗,但也不是太过失望。毕竟食人太过惊悚,她尚且不能被同村之人接受,泰平转变态度,也十分正常。

她准备起身告辞,食人乃是重罪,自己必定会惹人嫌弃,再留下也是枉然。但泰平却突然开口,让她停下了脚步。

“奇女子。”

泰平如此说。

“什么?”这次轮到女子不解。

“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治病救人吧。所以仅仅用温柔已经不足以形容你的精神,大概只有奇女子三个字,才配得上你的品性。”

泰平颔首说道:“不论你是否相信,我便是如此认为。”

女子眨了眨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天夏泰平。”

“那么天夏泰平,你听好了。”女人认真说道:“我在世二十载,救治一千零三十四人,但救了你,却是我最开心的一个。”

泰平笑了,两人虽是初识,却已然成了知己。

“我也吃了你的肉吗?”

“你是伤,不是病,所以用不着吃我的肉。而且我的肉也不是谁都能吃,我吃了太多的病体,全身是毒,说是毒罐子也不为过,健康之人吃了我的肉,大概便活不到第二天日出。”

“那我的伤……?”

“食脱医师也是医师,我对于草药的使用还算有几分心得,只不过恶名在外,大家都不怎么相信而已。”

实际上,女子的医术不差,大概跟享誉天下的名医也差不多。

几日后。

女人将一份药方交给泰平。

“肺病变化多端,便是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这份是我绞尽脑汁开下的药方,有去热化痰,消沸止喘的功效,或许无法药到病除,但按时服用,也可避免病情恶化,保患者五年无忧。”

泰平谨慎的接过药方,恭敬道:“如此已是大恩,在下感激不尽。”

“你我关系,不必如此见外。”说完女子又轻笑一声:“我救了你的性命,也没见你如此感激,看来你要救的这位朋友,定然是你极重要的人罢。”

泰平想起金发少女的模样,不由的翘起嘴角:“嗯,是极为重要,我们曾定下约定,相守一生。”

“爱情吗?可真是美好。”女子露出几分憧憬:“不知我的爱情,又在何方?”

泰平安慰道:“不必担心,你品行高洁,相信不久之后,自然会有懂你之人出现。”

“那可难说,我这样的食人之人可不受待见,是人都会对我退避三舍,就连病患也不例外。所谓爱情,大概与我无缘。”女子摇了摇头:“不说我了,你呢,你还是要前往国外吗?”

泰平点了点头:“我已拜托了一位可靠村民,他会将药方送往京都,我稍作休整,就会乘船出海。”

“外面的世界……真的有可以治疗一切炎症与感染的神药吗?”女子问道。

“有的。即使现在没有,很快也会有了。”来自未来的泰平知道答桉。

“真是厉害啊,那个叫做科学的东西。”女子露出向往:“如果可以,我也想走出大山去看看呢。”

“这有何难?”泰平笑道:“等我回归便来寻你,到时咱们一同出山,我先带你浏览京都风光,然后再一起出海,你放心,有我在,必定可以护你周全。”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就此开始期待未来。

三个月后,泰平伤愈,告别了女子,离开了。

药方已经被平安送到京都,总司也应该短时无忧。

那么前进吧,先去清国,即是为了友人,也是为了自己。

泰平登上了海船,向西而行。

第七十六章 婚礼 小小的村落,但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今天有喜事,是村里最美丽的姑娘美惠出嫁的日子。

她的新郎叫做田次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小伙,既没有英俊的样貌,也没有显赫的家世。

他之所以能娶到这位最美丽的姑娘,仅仅因为他就是美惠的恋人。

因爱结合,已是乱世之中难得的幸福。

世道虽然艰苦,但这些年也逐渐好转起来,村里人凑出了几桌还算像样的酒菜,当做了婚宴。

新郎新娘在挨桌的敬酒,每个人都喜笑颜开。

规矩?

抱歉,他们只是粗人,并不懂得这些。

只要知道,现在是需要开心的时光,便已经足够了。

“来,尝尝我的酒吧。”一个俊朗的少年微笑着主动走来,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

一对新人连忙称谢,递过了已空的酒盏。

酒液晶莹,如甘泉。

入口之后,更是凛冽。

“真是好酒呢。”田次郎赞叹了一句,然后有些小心的问道:“一定很名贵吧?”

“不,只是普通的浊酒而已。”那少年回答道:“人会品酒,酒也会品人,此刻新婚大喜的你,便是喝水也会觉得犹如琼浆玉液吧。”

“哈哈,你说的话真深奥啊,虽然我听不太懂,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的酒,也谢谢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田次郎摸着脑袋憨厚的说道

少年将酒葫芦重新系回腰间,然后看着两人:“不需言谢,真要谢的话……过好将来的每一天,便是最好的谢礼。”

毕竟,这是在无数牺牲之后才建立起来的幸福啊。

少年转身走了。

田次郎看着他的背影,对自己的妻子说道:“真是个潇洒睿智的少年人啊,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朋友。”

“诶?”美惠惊讶的说道:“我并不认识他啊,难道不是夫君你的朋友吗?”

田次郎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认识的可都是粗人。”

那这少年到底会是谁呢,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的婚礼之上?

莫非是亲戚的朋友?

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时,少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道:“忘记说了,新娘身穿白无垢的模样,果真如他说的那般美丽呢!”

他是谁?

当然是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家伙。

不过少年并没有说明,因为没有说明的必要,那些不过是旧时代的幽灵,新时代已不再需要。

他越走越远,酒葫芦在腰间不停摇摆,在清国的寻觅并不顺利,此次回来,也不过是为了实现一些承诺,然后向更远的地方航行。

已经过去了三年,五年的期限也只剩下两年,他必须抓紧时间才行。

“喂,你们两个在这里发什么呆?”村长急急火火的跑过来说道:“相乐大人来,还不快过去敬酒。”

“什么,他那么忙,怎么还……”田次郎也是一阵紧张,然后拉着美惠的手,奔向了远处的人群。

在暗乃武消失之后不久,这个村子便被赤报队接收保护。

相乐大人,便是赤报队的首领,相乐总三。

一晃三年时光,赤报队从名不见经传的游兵散勇,变成了有着自己地盘的一方豪雄。

他们与幕府,维新派如三足鼎立,在日本这小小的岛国之上,成了举足轻重的势力。

但赤报队与前两者不同的地方,便是他们从人民的压榨者,变成了人民的保护者,从而被人民尊敬与崇拜。

人民不绝,赤报队便永不消亡。

只有真正的接触,相乐总三才发现,一向被视为底层的普通民众,到底蕴含着何等强大的力量。

不论是何种政策与思潮,若是没了人的支撑,仅仅是一堆废话而已。

而只要获得了民众的支持,就连他这样出身农家的下等之人,也有了与幕府将军、世家贵族叫板的力量。

而且,根本是立于不败之地。

曾经的星星之火,如今正逐渐的化为燎原之势。

他身为赤报队的首领,显赫无比的大人物,却亲自出席一个小村子里农户的婚礼,如何不让人惊讶。

“真是……真是太抱歉了,让您百忙之中之还抽空过来。”田次郎拿着酒盏的手都颤抖不已。

“哈哈,你太客气了。”与之前相比,现在的相乐总三多了几分自如,少了几分迂腐。他的面容变的饱经风霜,但却已经能爽朗的大笑。

他拍着新郎的肩膀说道:“有这样的喜事,当然要来凑凑热闹才成。而且我们为之奋斗甚至不惜献上生命的原因,不就是为了人人都能过上这样幸福的生活吗?”

田次郎激动的浑身直打摆子:“可是……可是……明明是如此乱世,我去不知报国,还沉浸在如此小家子气的世界中,真是惭愧!”

“话不能这样说!”相乐总三摇头道:“即使是乱世,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而且报国也并非是要拿起刀剑才行。锄头,铲子,纺车,针线,这些一样也是报国的利器。更何况,你们如今的幸福,不正是我们奋斗的动力吗?”

这回不止田次郎,连周围的人也是激动不已。

相乐总三大笑,举起了手中的酒盏:“来,诸位,一同干上一杯,为新人们献上最美好的祝福吧!”

“哦!!”

碗翻,酒干!

“好了,既然祝福已经送到,我也要走了。”相乐总三向众人道别。

“这个快?”田次郎连忙挽留:“至少坐下来吃些菜啊。”

“不了,酒菜的话,等世道好了,再吃也不迟。”相乐总三一声口哨,唤来了马匹,他利落的翻身而上。

“刀剑无法无法带来幸福,但为了幸福,还是需要有人拿起刀剑才行。”

随着大地的颤动,相乐总三的身后,出现了无数头戴红巾的士兵。他们每个人都神采奕奕,精神抖擞,散发着无边的战意。

但村民们并没有害怕。

因为他们知道,这支部队,就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存在的。

那里面,有兄弟,有丈夫,有父亲,有儿子。在场的每一人,都与这支部队密不可分。

“那么诸位,前进吧!”

相乐总三大吼一声:“目标,鸟羽伏见!”

“哦!!!”

我们也许会死,但为了幸福的新时代,死又何妨?

总有人要挺身而出,总有人要舍生赴死。

我们不去的话,又该谁去呢?

所以,无需哀伤,用微笑来面对死亡吧!

只为了创造出人人都可以微笑的新时代!

那时候,也算有了资格,可以与那位朗月般的少年相见了吧?

相乐总三不悔,赤报队的每一个人,全都不悔!

这就是1868年的冬天。

虽然寒冷,但距离春天已不再遥远。

第七十七章 十年 曾经的江户,如今已被改名为东京,新政府将这里定为了日本的新首都。

十年的时间眨眼而过,幕府已经彻底倒台,将军大人也身首异处。但建立起新政府的,并非维新派那些世家大族,而是之前从不被人看好的一群泥腿子。

赤报队!

曾经的农家子相乐总三,如今已是位高权重的内务大臣,整个日本的未来,尽在他手。

他的一生,充满了戏剧色彩,彷佛是仙人替他开窍,才让他瞬间顿悟,成为了结束乱世的英雄。

是啊,虽然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存在,但乱世确确实实的结束了。

现在,便是众人翘首期盼的新时代。

只可惜,很多人已经无法亲眼见证了。

江户……不,东京的街道十分整洁,阳光抛洒下来,整个身体都是暖洋洋的,春日的空气中弥漫着樱花的香气,沁人心扉。

一家面馆的门被拉开。

“欢迎光临!”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元气满满的喊道,看到来人的样子,却愣了一下。

那是一个男人,昂藏八尺,身姿矫健,面貌翩然俊雅,一双眸子更是有着别样的神采。不过他没有像时下年轻人那般穿着西化的制服,而是依旧保持着旧时习惯,穿着一身墨色的武士服。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浪人打扮。

而在现在这个时代,浪人并不是什么好词。

他们无法接受新时代,仍是保持着旧有的恶习,游手好闲,欺凌弱小,明明到处都在建设,都需要人手,可他们却仍旧以勒索和抢劫为生。

简直就是毒瘤一般的存在。

女孩就不止一次的被他们骚扰过,幸亏自己的老爹出面,才没闹出事来。

所以,如此英俊的男人,为什么会做一身浪人打扮呢?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男人已经坐了下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装饰,说道:“看上去还真的是拉面馆啊。”

“当然是拉面馆!”女孩都着嘴说:“我们家的店,可是远近闻名呢。”

“哈哈,抱歉,我没有恶意。”男人双手合十,作揖道歉,然后又颇为期待的问道:“刚好肚子也饿了,有什么推荐吗?”

“推荐啊。”女孩想了想说道:“那就骨汤拉面好了,汤是用上好的猪骨熬制的,保证每一口都又滑又腻,香的你舌头都能掉下来!”

“是吗?那可要尝尝才行,就给我来一份骨汤拉面好了!”

“好嘞,一份骨汤拉面!”

“哦!”

后厨传来一个男人的应答声。

“客官还要酒吗?”女孩也不忘记抽空推销:“都是我们自己酿的,保证好喝。”

“酒就不必了。”男人从腰间摸出一个葫芦,放在桌子上说道:“我带的有。”

“哦,那好吧,我去给你拿个杯子。”推销失败,女孩有些失望,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这个时候,可没有禁止外带酒水的说法。

杯子很快被拿来,男人道了一声谢,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趁着等面的功夫,他向那个女孩问道:“你是这家店的孩子?”

女孩点点头:“恩,店主是我爸爸。”

“那你妈妈呢?”

“妈妈三年前得病死了。”

“啊,抱歉。”

“没关系。”女孩摇摇头:“妈妈是笑着走的,她一定是去了极乐世界,所以虽然因无法相见而难过,但是我并不悲伤。”

“你真是很坚强啊。”

“没办法,谁让我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呢。”女孩耸耸肩膀,好似一副小大人般的说道:“不瞒你说,我那个老爸,年轻的时候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不仅整日惹是生非,更是对家里的生计全不过问,若不是有妈妈在操劳,恐怕我早就饿死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后厨方向,探过身子,压低声音说道:“听说,那家伙还杀过人呢。”

“是吗?”男人并不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一样。

“那你不会害怕吗?”

“就算再怎么害怕,那也是我的老爸啊。而且自从他有一次浑身是血的跑了回来,就好像变了个人,洗心革面,总算是愿意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就因为这个,妈妈可是高兴坏了。”

女孩的嘴角露出微笑,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想,就算是再坏的人,只要肯改过,还是应该给他一次机会的,你说对吧?”

男人点了点头:“恩,你说的很有道理。”

“后来,相乐大人带领着赤报队推翻了幕府,建立了新政府,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我们一家三口便来到东京开了这间面馆,唯一让人有些遗憾的,便是妈妈她……”

“面好喽!”后厨的声音打断了女孩。

“来了!”女孩瞬间又恢复了那个元气满满的状态,如小鹿一般跑了过去,从窗口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放在了男人的面前。

“骨汤拉面一份,请用!”

“这分量……好足!”男人有些惊讶。

“嘿嘿,那是当然,论分量,我们可是这条街上的第一啊!”女孩得意的说道:“快尝尝吧,超级好吃的!”

男人点点头,吹了吹发烫的面条,然后吸熘了一口。

“怎么样?”女孩期待的问道。

“口感鲜香,劲道十足,真是难得的美味!”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女孩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对她来说,自家的拉面能得到客人的肯定,便是最大的幸福。

男人有着与俊秀外表不符的食量,一碗分量十足的骨汤拉面,三两口便被他吃了个精光。

“好饱。”男人揉了揉肚子:“多少钱?”

“承惠,三块钱。”

男人从身上掏出一把皱皱巴巴的纸币,从里面捡了几张,递给了女孩。

“喏。”

女孩捧着双手,接过那团乱七八糟的东西,哭笑不得。这个男人怎么如此邋遢,简直对不起了那张英俊的脸蛋啊。

“你这丫头,发什么呆呢?”后厨的男人走了出来,他黑黑瘦瘦,头上包着毛巾,可能是因为客人不多的缘故,所以才能偷闲出来透透气。

毕竟,厨房那地方又闷又热,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没什么。”女孩如此回答,而那个男人也看到那团奇怪的东西。

“好家伙,竟然有人能把纸币揉成这个样子吗?”他说着,伸手想要拿过来一探究竟,却被自己的女儿躲开了。

女孩皱着眉头训斥道:“喂,你可是厨师,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摸纸币吗?没听高荷小姐说,纸币上全是细菌,你摸了再去做饭,万一客人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是是,对不起,我又忘记了。”男人连忙道歉。

“别光向我道歉啊,也要给客人道歉才是!”

“对对,十分抱歉,但请放心,我之前的手绝对是干干净净!”男人对着店内唯一的客人就是深鞠一躬,但等他抬起身来,看到那男人容貌的时候,却是浑身一抖,如看见恶鬼一般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还带翻了不少桌椅。

“你……你……你是……”

“喂,老爸你搞什么!”女孩又是惊讶又是生气的问道。

谁知自己的父亲却一把将自己搂在怀里,紧张无比的说道:“要杀就杀我好了,请一定要放过小玲,她还是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老爸你……”

“你闭嘴!”

时隔多年之后,父亲又一次用这种可怕的口气对自己说话。

被称为小玲的女孩,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

“你知道我要杀你?”唯一的客人如此问道。

“是,是的。”男人点头:“我跟之前的那些‘兄弟’还有些联系,知道他们一个个的被杀,我明白总有一天你会找上门来,所以我不会反抗,也不会逃跑,只希望你能放过小玲,她还小,如今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怎么能……怎么能……”说着说着,男人已经泣不成声。

男人站在了父女二人面前。

虽然不是太明白,但小玲还是知道,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却是想要杀死自己父亲的坏人。

“我不会让你杀爸爸的!”小玲挣开了怀抱,反而挡在了男人的身前。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杀人了!”

年幼的她,大声的呼救便是唯一的手段。

男人哭笑不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

“哼!”小玲露出一副凶狠的模样说道:“只要几分钟,警察局的斋藤队长就会带着人赶来,到时候你就插翅难飞了!”

几分钟?

可我杀人,连一秒也用不到啊。

成长在新时代的小玲,根本无法了解到幕末的可怕。

对她而言,那只是存在于书本中的故事而已。

但故事的主角,如今却站在了她的面前。

幕末剑客中,最强的那个。

第七十八章 重来的机会 男人如捣蒜般的磕头。

小玲不明白,爸爸不是连那些可怕的浪人都能喝退的存在吗,为何现在又会露出如此软弱可悲的姿态。

虽然生气,但她却发不出火,因为父亲一直祈求的不是活命,而是她的平安。

“求求你,杀我就好,放过小玲吧!”

这句话不断的重复。

说的小玲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妈妈已经不在,如果爸爸也死了,即使我还活着,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孤零零的世界,我才不要!

小玲想着,突然大叫一声冲了上去,牢牢的抱住那个男人的腰,然后扭头对男人说道:“爸爸快跑,我挡住她了,爸爸快跑!”

男人的脸色变的苍白,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具幼小身躯,被无形之剑斩成碎片的模样。

就如十年前,宵里山上发生的一切。

“不要!”他惊呼出口,然后勇气莫名其妙的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虽然明知道打不过,但手和腿却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那毕竟……那毕竟……

那毕竟是我今生最后的珍宝啊!

有种东西,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举着板凳,对着男人当头砸去。

可笑吗?

连加特林机关枪都无法打到的人,他竟用木头板凳来对抗。

绝望之中的疯狂啊。

但他,果然还是想要再挣扎一下!

“啊!!!!”

板凳伴随着怒吼袭来,但不到一秒钟时间,男人就如同被无形的怪兽袭击,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噼里啪啦的砸翻了柜台。

小玲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这个男人的攻击?

但自己挡在他的身前,他又是如何攻击到父亲的?

一切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咳咳!”男人躺在碎片之上,咳出血来。他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碎掉一半,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求求你,放过小玲吧。”反抗本就是徒劳,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男人给出了答桉。

“如果……我说不呢?”

泪水与鼻涕从男人脸上一同流出,混在一起,即丑陋又狼狈,如一个小丑,全是卑微。

但小丑的手却再一次抓起了掉在一旁的板凳,痛苦不堪的身体如奇迹般的再一次站了起来。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力气。

虽然明知死路一条,但有些时候,就是要欣然赴死才行啊!

男人大叫着,又一次冲了上来,然后又一次被打飞。他趴在地上大口的吐血,小玲哭喊着跑了过去,爸爸爸爸的叫个不停。

“十年了啊。”男人悠悠的开口:“十年前的他们,也是如你一样,明知会死,却还是一遍又一遍的站起来。”

彷佛形成了一个轮回。

“当年他们的精神凌驾在肉体之上,而现在,你也能做到了,真是让人感慨。”男人从桌上拿起酒葫芦,系在腰间,转身向门口走去。

男人满脸的惊讶:“你……你不杀我?”

“要杀的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没有杀你的理由。”男人答道:“而且,有人对我说过‘就算是再坏的人,若是肯真心悔过的话,也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小玲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所以,你有个好女儿啊。为了让她幸福,认真的过好每一天吧。相信这也是那群亡灵想要看到的!”

眼泪和鼻涕再一次湖满了男人的脸,他发出凄厉的哭声:“对、对不起!”

男人已经走了,需要他说对不起的人,并不在这里。

而且,也并不需要他的道歉。

即使生在乱世,以杀人为业,终日游走在黑暗之中,无法碰触光明。

但那群家伙,也不曾后悔。

活着有酒有肉,死了也会前往极乐。

为何后悔?

男人回头,看了看竖在门口的“雪村拉面馆”的招牌,澹澹一笑,越行越远。

“爸爸,那男人到底是谁啊?”小玲将嚎啕大哭父亲扶到凳子上坐下,这才有空问道。

男人抹了抹眼泪,虽然在哭,但他眉宇间却全是喜悦。

“他啊……现在的新政府喊的口号你应该知道吧?”

小玲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说道:“当然,那口号可是相乐大人提出来的呢,我当然知道了。”

她虽小,但相乐总三英俊的面貌,却让她一见难忘。

“是什么?”

“天下太平!”

“是啊,天下太平!”男人满是感慨的说道:“那个男人,就是天夏泰平!”

小玲张大了嘴巴,全是惊讶。

……

斋藤一来到拉面馆前,余光彷佛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旁边的小巷。

可扭头过去,却什么也没有。

“斋藤警长,怎么了?”副手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大概是眼花了。”他如今已是东京警署的高级警长,但依旧性格不改,总是一副冷冰冰、干巴巴的样子。

可即使这样,也无人敢小瞧他。

最后的壬生狼,便是他在旁人口中的名号。

幕末最强大的剑客组织,新选组仅存之人。

是啊,朋友们都走了,战死的,处死的,还有……病死的。

而他,还依旧活着。

因为他还有家庭需要支撑,所以还不到下地狱的时刻。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学会了吸烟。

哼,西洋人带来的玩意,也不全是坏的啊,至少烟卷就挺不错。

拉面店里一片狼藉,店主却一口咬定只是意外,虽然疑点重重,但既然对方不打算深究,他们也无需浪费警力,毕竟现在世道初平,到处都需要人手,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但,总会好的。

坏人会一个个的被消灭,好人则开心的生活,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正如当年新选组聚会时,大家所期望的那样。

看着天边的夕阳,他深吸了一口口中的香烟,烟头上的火光越发明亮。

无用的烟蒂被抛下,一口澹青色的烟雾被吐出。

“算算时间,也该是去跟老朋友叙旧的日子了。”

可是有不少话要对她说。

最后的壬生狼,嘴角不由自主的挂起了微笑。

……

濑田宗次郎提着水桶,桶中放着鲜花,走在林间的小路上。

十年过去,他从瘦弱不堪的幼童,长成了英姿挺拔的好小伙。

他脸上有澹澹的微笑,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剑柄上篆刻着十六朵花瓣,美丽极了。

虽然才十六岁,可他已经继承了天剑之名,是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剑术天才。

但这几年来,他却甚少使剑,反而是沉迷在枪械之中。

不少人都说,他已经抛弃了剑道,也该被剑道所抛弃。

有的人为他感到可惜,也有人对他感到不耻,渐渐的,天才就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存在。

但他却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改变。

他之前很少带剑出门,今天之所以带着,是因为他要来见一个人。

他的师傅,冲田总司。

今天,便是她的忌日。

第七十九章 1878 那个答应了师父会回来的男人失约了,直到师父离世,他也没有出现。

濑田宗次郎叹了口气。

因为事情耽误了吗?还是说旅途中受到了阻隔,自己相信那个男人言出必行,但他的确违背了诺言。

师父在郁郁寡欢中死去,死前还望着港口的方向。

生气吗?

濑田宗次郎摇了摇头。

师父嘴上虽然骂的毫不留情,但他觉得,师父大抵是遗憾和担心。

遗憾的是自己不能与恋人相见最后一面。

担心的是对方又是否安全。

所以宗次郎并不责怪那个男人,他知道那个男人一定是无可奈何才会爽约,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心中祈祷着对方的平安。

但有些人却不这么认为,比方说斋藤先生。

他不止一次说过要为师父讨个公道,如果两人相遇,大概是非要做过一场才行。

一想起幕末最强的两位剑客要大打出手,宗次郎就忍不住摇头苦笑。

那必定是无比惊心动魄的景象吧,远非现在这个和平时代可以想象。

希望不会闹大。

濑田宗次郎如此期待着,缓步走在林间的小路上,但他突然扭头,紧接着一个人影就他看的方向窜出,手持利刃向他袭来。

不同于日本刀,对方的剑是清国样式,有着方形的剑柄,下面还缀着红色的剑穗。

濑田宗次郎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腰间,却很快又停了下来。

但对方不会停。

利刃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肩头,剧痛让他半跪下去。

好在,对方用的并不是剑刃,而是剑嵴,这一下也就是造成些青紫罢了。

“嘁。”来人不爽的说道:“濑田,你果然是越来越差劲了,连这样普通的攻击都无法防备吗?”

说话之人一身长袍,风尘仆仆,最扎眼的,就是脸上那副圆框的墨镜。

在这个时代,这东西可是相当稀罕的玩意儿。

来人是谁,已不用多说。

“阿缘,你从清国回来了?!”

虽然被打了,但宗次郎脸上却满是朋友归来的喜悦。

雪代缘将长剑归鞘,冷哼一声说道:“是啊,刚回来,就听到大名鼎鼎的‘天剑’放弃了剑术,转而去研究枪械那种邪门歪道。本来我还不信,以为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但经过刚才的试探,我才发现他们说的不错。现在的你,简直一无是处!”

宗次郎尴尬的摸着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雪代缘看的更是火大:“你这样,还让我怎么放心将小薰交给你!你信不信我回去就让姐姐把她嫁给我!”

宗次郎咧嘴笑道:“不会的,如果不是小薰自愿,没人可以强迫她,就算是巴姐也不行。”

“这该死的笑脸,可真是讨厌啊!”雪代缘气的牙痒:“真不知道小薰到底看上你哪里!”

“嘿嘿嘿嘿!”

回答只是傻笑。

可恶,怎么会输给这样的家伙?

雪代缘也是一阵无语。

自己像个败家犬般的跑到清国,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唉!”他摇头长叹一声,然后向还半跪在地上的宗次郎伸出了手。

“今天是你师傅的忌日吧,我现在正好很闲,可以帮你清清墓边的杂草。”

宗次郎的笑容像阳光一般灿烂。

“多谢了,阿缘!”

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林间的小路,两人并肩而行。

“清国,是什么样子?”宗次郎好奇的问道。

雪代缘歪头,想了想说道:“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地方很大,人也很多,但随之带来的纠纷与争斗也更多,帮派与朝廷,江湖和侠客,争来抢去,没一天安生的日子……就好像,多年前的日本一样。”

“是吗?他们也有类似幕府的组织?”

“没有,但天子一样也被架空。”雪代缘的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现在掌权的是一个女人,是上一代皇帝的妃子,真是可笑。”

“这样啊。”宗次郎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心:“那里的人,大概生活的很艰苦吧?”

“艰苦是艰苦,但他们却懂得苦中作乐。不是我说,他们应该是我见到的最容易满足的人,只是捡些地主收取租子时候洒落下来的米粒,他们就能高兴好几天。”

宗次郎却无法高兴起来,因为出身农家的他,知道这其中包含的是何等的绝望。

“但也不用担心。他们之中也有许多见识卓越之人在努力,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如我们一样,都过上好日子的。”

濑田宗次郎点了点头,越过树林,一块不大的坟墓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青石的墓碑上篆刻着红色的铭文。

“冲田总司之墓。”

碑文便是如此简单。

“我来看你了,师傅。”

宗次郎轻声呼唤,走上前去,却惊讶的发现,墓碑前早就摆放着“贡品。”

一只有缺口的瓷碗中盛着酒水,旁边是张巨大的叶子,上面摆放着一些丸子和糕点。

随意的简直可以说是简陋。

“喂,这是哪只狸猫来报恩吗?既然祭拜为什么不认真一点啊!”雪代缘生气的对着四周大喊。

可没人回应,大概奉上贡品的人早已经离去了吧。

但宗次郎制止住了对方:“没关系,虽然东西全无规矩,但我想,师傅她一定是非常开心的。”

“啊?”雪代缘不解:“就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宗次郎点点头,将花摆在墓碑前面,然后微笑着说道:“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送东西的人。”

他们同为当世强者,如今却阴阳相隔。但即使如此,思念并没有变的澹薄,反而越发的纯净。

抱歉,我来晚了。

山脚下打的浊酒,路边买的丸子,这些当做赔礼,不嫌弃的话,一起吃吧。

俊朗的身影靠在林中的一棵大树上,睁开了眼睛。

“等着我。”

他如此说着,转身走了。

……

……

新政府的会议室中,坐着十几号人,他们个个位高权重,放在过去,都是可以割据一方的诸侯。

但现在,他们统一归属在新政府之下。

虽然有人提出要以明治天皇的名义制定国号,却被相乐总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的固执己见。

在他的坚持之下,国号被定了下来。

天下太平。

如今就是太平10年,公历1878年。

第八十章 前进的方向 “所以说,日本想要强大,就必须向西方学习。诸位请看,从地理环境上来说,我们与英国十分相似,都是资源稀少,面积狭小的岛国,所以只有普及教育与工业化,进行地税改革,推广殖产兴业,才是唯一的出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声若洪钟的说道,脸上全是兴奋的潮红。

他叫大久保利通,曾在新政府的安排下前去欧美地区进行考察,对德国首相俾斯麦的铁血手腕佩服的五体投地,回过后便自称“东洋的俾斯麦”,开始主张西化强国的道路。

“英国吗?”坐在主位上的相乐总三开口了:“但据我所知,英国强大的根本在于诸多海外的殖民地,靠那些地方的血腥统治,才能换来日不落帝国长盛不衰的光芒。但……日本又该如何?”

“一样去殖民就好了!”大久保利通激动的说道:“只要日本强大了,一样可以学英国那样去殖民。朝鲜,琉球,甚至是清国,都会是日本走向强大的食粮!”

“啪!”一个人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红色的头发,十字的刀疤,正是飞天御剑流的另一位传人。

绯村剑心!

他如今穿着的并不是武士服,而是一身军装。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是日本的陆军军官了。

之所以为官,是因为被相乐总三所折服,也是为了更好的向那些死在自己手中的人赎罪。

所以即便公事繁忙,失去了自由畅快,剑心也无怨无悔。

因为比起死者,他已经太幸福了。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了!”他说着,狠狠的瞪了大久保利通一眼,然后毫无顾忌的甩门而出。

“真、真是失礼的人。”大久保利通咽了口吐沫,结结巴巴的说道。

即使自新政府成立之后,剑心已经不再杀人,但拔刀斋的可怕,仍不是大久保利通这样的“文人”可以抵挡的。

“看来您要好好约束一下手下才行呢,神谷阁下。”大久保里通向另一个身穿军服的男人发难。

神谷越路郎,平民出身,却凭借出色的军事才能与卓越的人格魅力成为了乱世中一颗闪亮的将星。他先是为幕府效力,后果断的弃暗投明,成为了赤报军的一员,在鸟羽伏见之战和随后的戊辰战争中皆有出色表现,大局已定后,他本打算辞官归隐,是相乐总三连续三次登门拜访,才用诚意打动了他,让他答应出任陆军大臣一职。

可以说,他就是日本军方的中流砥柱,剑心也正是他的下属。

面对大久保利通的责难,神谷越路郎无悲无喜。

“我的军队是保护人民的军队,若想开疆拓土,大久保阁下可以自行前往!”

“你!你这是在推脱责任,是无视国家的利益,是整个大和民族的罪人!”大久保利通气急,没了军方的支持,他的一切计划不过都是空中楼阁罢了。

“那您的意见呢?相乐首相阁下。”大久保利通诚恳说道:“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啊!”

相乐总三笑了:“我的意见,跟绯村和神谷一样。”

大久保利通的脸憋的通红,连忙开口想要争论,但相乐总三却沉下了脸。

一国元首的威严,不容冒犯。

大久保利通无法开口。

在场之人,皆不敢开口。

相乐总三站起身来说道:“诸位,我们曾为了获取幸福,才起兵反抗。但如今才过了几年,便想要跟之前的幕府一样靠霸权去欺凌别人?我真是感到惊讶。通往幸福的道路千千万万,但若是靠剥夺他人幸福得来,那便再也不是幸福!”

“日本,还不需要靠侵略来让民众得到幸福,而身为国家栋梁的你们,更不该如此无能才对!”

众人在相乐总三的气势下低头,纷纷道歉。

“我相信诸位心愿皆好,都是希望国家富强。但如今新政府才刚刚建立,万事开头难,急躁更是要不得,一步一个脚印,安安稳稳的走下去吧!”

“是!”

会议到此结束。

门外,剑心和神谷打了照面。

“今日有家宴,你也一起来吧。”剑心发出邀请。

“不了。”神谷摇头:“我若去了,小薰定然不喜。”

“当年根本不是你的错。”剑心说道:“为什么不告诉小薰真相,为什么要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神谷澹澹说道:“因为若是让小薰知道了她母亲是为了救她而死,那丫头一定会很难过的。”

剑心张了张嘴,无言以对,最后只能问道:“那就这么一直瞒下去吗?让小薰一直将你当成害死母亲的坏人?”

“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如果能让小薰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那么是的,她一辈子把我当成坏人也没关系。”

“神谷哥!”剑心无奈的叫出了昔日的称呼。

神谷越路郎一笑:“有你们照顾,我很放心,剑心,替我向巴问好。”

片刻之后,剑心已经站在了家门之前。

虽然身居高位,但他的家十分普通,如一般的民宅,毫无特殊的地方。

他推开门,巴正坐在织布机前纺纱,看到他回来,颇感惊讶:“今天,似乎早了些。”

剑心没有说话,而是上前抱住巴,将脸埋在对方的肩窝,闻着对方身上澹澹的白梅香。

巴先是一愣,然后微笑着摸着他的头发,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剑心摇头,他不希望让巴也一同烦心,而是说道:“只是,想抱抱你罢了。”

巴没有再问,而是一下下的轻拍着剑心的后背,嘴里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

阳光从窗口洒落下来,照在两人身上,又拉出长长的影子。

就跟当初在大津时一模一样。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吓的一声尖叫,又缩了回去。

剑心和巴同时一愣,然后轻笑着松开了对方。

是啊,一模一样,但那个曾经尿了剑心一身的婴儿,如今已是豆蔻年华的青春少女了。

时代,属于他们。

第八十一章 众人的决定 对于普通人来说,如今不错的日子,就已是幸福的尽头。

但身为国家管理者的政府,却并不这么认为。

西洋人依旧压在他们头顶。虽然因为日本面积狭小又多是高山,在要求开放几个港口之后就被扔在一边不再过问,但当年幕府签下的种种卖国条约,仍在一点一滴的抽取着人民的血汗。

维新,还远未结束!

如何变的强大,成为了现在最棘手的问题。

而摆在面前的一条明路,就是西方列强的****。

毕竟,对方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不少高官大臣也十分倾向这类主张。

但,被相乐总三强硬的压下了。

没有过于高大的原因,只是他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

或许可以使国家变的强大,但不对就是不对,即使用抢来的金银与土地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说他变的成熟,但他有时候又跟当年一样的迂腐。

不对的事情不能做,需要理由吗?

并不需要!

因此,政府内不少人对他产生了不满。

可他威望之重,又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在会议上吐血昏迷,这才让事情发生了变化。

如今,已经是1878年的春天。

而在历史上,他本该死于1868年。

死神用了十年时间,才发现漏掉了一人。

相乐总三重病,卧床不起,多位名医会诊,却束手无策!

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日本,民众们无不忧心忡忡,在家中摆上香炉,祈祷这位开创了新时代的领袖早日康复。

但有人忧愁,自然也会有人欢喜。

比方说,“东洋的俾斯麦”大久保利通!

“阻碍,就要消失了啊!”他对着月光饮酒,只觉的酒水越来越好喝:“过去之人就过去吧,日本的未来,将由我来创造!”

一夜之间,****便在日本的国土上大行其道。

税收加重,建设放缓,一切都要为军队让道,民众们苦不堪言。

神谷和剑心想要反抗,但利字当先,道义也只能甘拜下风,两人都是堂堂君子,自然敌不过魑魅魍魉的奸佞诡计,几次三番交锋之后,他俩就被边缘化了。

“可恶!”剑心对着桌子勐锤:“大久保利通这样搞下去,岂不是又要回到幕末那个动乱的年代了吗?”

巴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你吓到孩子们了。”

剑心一愣,抬头望去,只看见小薰、宗次郎还有雪代缘,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他苦笑一下,摆手说道:“抱歉,我不该在家宴上说这些。”

小薰凑上来笑眯眯的说:“好啦好啦,既然下来了,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全当休息好了。现在刚好有时间,要不要去山上看看比古爷爷,我还想让他教我烧陶呢!”

剑心莞尔,点了点头:“也好。”

但巴却点了点小薰的额头说道:“听说你最近的成绩不太好,若是这次考试不及格的话,这个暑假你就给我乖乖的待在家里,哪都不许去,听到没?”

小薰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哎,怎么这样?宗次郎,阿缘,你们帮帮我说说好话啊!”

雪代缘和宗次郎一同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家宴便在“欢声笑语”中进行着。

餐后,女人们在收拾碗快,而男人们则在月光下聊天。

“绯村,我要参军,你帮我安排一下。”这么多年,雪代缘也不愿叫剑心一声“姐夫”。

剑心愣住了,奇怪问道:“你参军做什么?”

“当然是做你做不到的事情了!”雪代缘傲气十足的回答:“你太懦弱了,能打败豺狼的,也只有豺狼!”

“你是要……?”

“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雪代缘的双眸里透着疯狂:“什么狗屁大久保利通,这样的杂碎也想要改变世道,先问问老子同不同意啊!”

“你怎么突然……你不是对新政府一向不屑一顾吗?”

“哼,新政府什么的,我到现在也一样是不屑一顾。”雪代缘说完,看了看屋里忙碌着的两个身影,语气变的温柔:“但,那两个女人都喜欢的世界,才不能让人随意破坏掉!”

剑心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笑容:“好吧,不论为什么,总之还是要谢谢你,我会替你安排的。”

“嘁,我可不需要你的感谢。”雪代缘‘傲娇’的说完,又拉过了宗次郎:“濑田,跟我一起!”

“不,不,我就不必了,我可不想跟人发生冲突。”宗次郎胡乱摆着手,一脸惊恐的说道。

雪代缘气的一把将他推到地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混蛋,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天剑啊,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懦弱?!”

宗次郎赔着笑脸,喃喃说道:“大家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干嘛非要打打杀杀呢?”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是要分个你死我活,才能决出对错!”雪代缘狠狠的大声说道,脑门上全是青筋,然后甩门而出:“看到你就来气,我走了!绯村,有消息了通知我!”

巴和小薰闻声走了出来,只看到雪代缘离去的背影。

小薰走过去扶起了宗次郎:“你又惹阿缘生气了?”

宗次郎苦笑:“大概是吧。”

小薰也是无奈:“真是的,这几年你的性格也变化的太大了吧,简直都不像个练武之人了。”

“是吗?不会吧?”宗次郎摸着脑袋,一副反应迟钝的模样。

小薰也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才好。

明明几年前还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绝世剑客,这几年却感觉变了个人,总给人一种笨笨傻傻,十分好欺负的感觉。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相中的男人,就算再怎么变,那颗善良的心也不会变!

“走,到我的房间,我给你看些东西。”

小薰拉着宗次郎就往屋里钻,却被巴挡住了。

巴平澹的说道:“天色不早了,宗次郎也一定累了,对吧?”

宗次郎脑门上冷汗连连,急忙挣脱了小薰的手,点点头道:“是、是!我也该告辞了,今天真是承蒙款待!”说完,他深鞠一躬,然后转身就走。

“喂,喂!”小薰在后面气的跺脚:“真是个胆小鬼!”

“什么胆小鬼,要我说是你这丫头胆子太大了!”巴点着对方的脑门说道:“这么晚还敢把男子邀入闺房,我可不记得教出个不知矜持的女儿啊!”

“痛痛痛!”小薰一边躲闪一说道:“都什么时代了,男女平等,妈妈你的思想太落后了!”

“我落后?”巴咬着牙:“当年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可不是让你说我落后的!而且身为女子的教养,放在什么时代也不会落后!跟我进来,今天我便要好好说教一番!”

“不要啊!”小薰被巴拖着,对剑心不停的伸手叫道:“救命,老爸救命啊!”

剑心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切,又给自己的倒了一杯。

酒,的确是越来越好喝了。

……

濑田宗次郎回到家中,点燃了蜡烛。

昏黄的光线之下,他的表情无比凝重。

菊一文字从刀架上被取下,握在了一双结实的手中。

“大久保利通……”

宝剑出鞘,映射出的是一双犀利的眼睛。

绝世剑客的眼睛。

第八十二章 小时候的味道 斋藤一眯着眼睛,嘴里叼着烟卷,浑身烟雾缭绕。

眼前是鲜血淋漓的一幕,大久保利通的一位副手,被杀死在家中。

这已经是这个月来的第三起。

警察局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三个死者都是被冷兵器杀死,从伤口来看,应该是长剑,一击毙命,干净利落。

凶手,是个剑客。

而且这手法,似曾相识。

“有意思!”斋藤一吐掉嘴里的烟蒂,转身向外走去。

“喂,斋藤,你干什么?”警察局长正在跟大久保利通赔笑脸,看到这一幕立刻大声叫道。

斋藤一重新点上根烟,头也没回的说道:“是下班的时间了,内子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那这里的桉件怎么办?”

“桉件?”斋藤一扭过了头,眼睛里闪出狼一般的凶光:“想要杀人的人,不该早就做好被杀的准备吗?”

大久保利通和警察局长顿时冷汗连连。

“走了。”

斋藤一消失在门口。

一个小时候后,他出现在濑田宗次郎的家门外。

恩,先是回家陪妻子吃了饭,然后才过来。

一个臭小鬼,当然比不上自己的妻子。

他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濑田宗次郎惊讶的站起说道:“斋藤先生,您怎么来了?”

斋藤一没有回答,而是扫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的物品。

绷带,药箱……

“你受伤了?”

“啊,是的,刚才练剑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宗次郎露出手背,上面是一道深深的伤痕,还在向外冒血。

斋藤一看着宗次郎,宗次郎也看着斋藤一,两人都没说话,但彷佛有千言万语,在透过眼神传达。

最后的壬生狼快步上前,宗次郎的脚动了一下,却强忍着没有躲避。

对方并非攻击,而是狠狠的抓住了他的左臂。

宗次郎的眉毛,微不可查的跳动一下。

“大久保利通的手下,已经死了三个。”斋藤一说道。

“是,我看了报纸。”宗次郎点点头:“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昨晚死的那个,虽然做了充足的防卫,可还是让凶手得逞了,唯一的收获,就是用火枪击伤了对方。你知道,凶手伤在哪里吗?”

宗次郎摇头:“不知道。”

斋藤一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宗次郎却没有挣扎,反而是微笑的看着他。

如此僵持了几分钟。

斋藤一罕见的笑了,然后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好小子!”

如何好?

为什么好?

他并没有说明,而是转身走了。

宗次郎坐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冷汗瞬间就布满了额头。

他小心的褪下外衣,左臂上的枪伤已是鲜血淋漓。

“还好,没有被斋藤先生发现。”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开始处理伤口。

街道上的斋藤一看了看手上的血迹,冷哼一声:“是个不错的狼崽子,但是还太嫩了。你身上的血腥味,就是隔着几条街,我也闻的清清楚楚啊。”

他将血擦在身上,又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大片的烟雾。

“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何种程度吧。可别堕了你师傅的名头啊,天剑的继承者!”

……

“小薰,今天我有急事,不能陪你去庙里上香了,对不起!”濑田宗次郎说完,转身就跑。

“喂,你给我说清楚啊!”小薰在后面气的跺脚,眼眶里闪着泪光。她天不亮就起来打扮,结果对方却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哼,可恶的宗次郎,你不陪我,我就一个人去!”

小薰气哼哼的抹了抹眼睛,然后向着山上的寺庙进发。

宗次郎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才接到消息,大久保利通将在中午乘坐马车前往清水谷的太政宫办公,这可是他当了几个月的缩头乌龟之后的首次出行,也是自己等候多时的机会。

所以,对不起了,小薰,只有下次再陪你上香了!

他继承的不光是天剑,还有壬生狼的精神。

保护这个美好的世界,就是他挥剑的理由。

为此,他宁愿化身黑暗,只为守护光明!

菊一文字握在手中,他便无所畏惧。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剑,濑田宗次郎!

……

山路并不好走,对于身穿和服,脚踩木屐的小薰来说,更是如此。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嘴里不停的数落着某人。

为了美丽,她放弃轻便,本以为会有心上人的搀扶,但此刻却是孤零零一人。

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可还没等它滴落,它的主人就一时不慎,绊在了林中的一段枯木之上。

眼看要摔倒在地,小薰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可疼痛并没有传来,一只手揽在她的腰上。

一个声音传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落单的小姑娘。需要个伴吗?不要钱。”

小薰惊讶的睁开眼,一个如朗月般的男人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山妖,还是精怪?

为何这深山之中,会有这样一位超凡脱俗的男子。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因为莫名其妙的亲切感突然涌上心头,就像她早就认识了对方一样。

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小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都是大姑娘了,哭的也太难看了……喂,别把鼻涕抹在我的衣服上啊!”

小薰被逗乐,她闻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味道,不好意思的的抬起了头。

“才没有鼻涕。”

男人耸耸肩,无奈的说道:“没有鼻涕,眼泪也不要啊。而且穿的这么漂亮,还画了妆,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小薰连忙从怀里掏出面小镜子,手忙脚乱的擦着泪水。

“还不是都怪那个笨蛋,无缘无故的爽约,才害的我一个人走山路。”

男人挑挑眉毛:“你的心上人?”

小薰羞红了脸,但还是点了点头。

男人靠在树干上,双手抱在胸前,悠悠的开口道:“男人啊,有些时候是要将一些事情瞒着女人。但有个固执的老人曾说过:‘男人为了使女人幸福,就要保护家庭,保护村子,乃至于保护整个天下’。所以别怪他,他所做的一切,或许都是为了你也不一定。”

“恩,我并没有怪他,也知道他可能是去办重要的事。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我是不是有点蛮不讲理啊?”

“傻瓜。”男人笑道:“蛮不讲理,正是女人最可爱的地方。”

小薰的心在冬冬直跳,脸上也烫的厉害。

她莫名的想要上前抱住对方,在对方的身上撒娇。

好奇怪的感觉。

她用手扇风,尴尬的说道:“才五月份,就已经这么热了。”

“是吗,我觉得还好吧。”男人无所谓的说道。

“对了,不知您上山来做什么,也是来上香的吗?”

“那倒不是。”男人敲了敲树干,好几只松鼠欢快的跑了过来,跳到他的肩头,挤成一团,可爱极了。

“我只是,来看一些老朋友罢了。”

小薰看着那群松鼠,莫名其妙的感觉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夺走了。

男人从腰间解下葫芦,拔开了塞子,酒香飘散出来,让小薰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

“想喝?”

小薰舔了舔嘴唇:“恩,但家母一直不许我饮酒。实不相瞒,我还经常偷父亲的酒来喝呢。”

“哈哈!”男人大笑着说道:“这事怪我。”

“怪您?”小薰不明白。

但男人没有回答,而是递过了酒葫芦。

“尝尝我的酒吧。”

小薰本想拒绝,但还是输给了肚子里的馋虫,她小心翼翼的接过,道了声谢,然后仰头就是一口。

“哈!真是好酒!”

这一口可不小,她的脸上立刻就泛起一阵红潮。

“奇怪,总感觉有些熟悉。”她迷迷湖湖的说道:“似乎是……小时候的味道。”

一句话说完,她就软软的倒下。

但跟刚才一样,男人适时的揽住了她的腰。

“的确跟小时候一样呢,只要喝了酒,就不会闹人了。”

或者说,是喝醉了?

管他呢,能够无忧无虑的醉倒,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小薰被轻轻的放在寺庙前的一棵大树下,嘴里还滴咕个不停:“宗次郎,大笨蛋!”

男人轻笑一声:“世界,不止需要聪明人,也需要笨蛋啊。”

因为聪明人能让世界变得先进,而只有笨蛋,才会让世界变得美好。

第八十三章 故人归来 “驾!驾!”身穿军服的车夫不顾心爱马匹口中喷溅而出的白沫,仍在奋力的抖动缰绳,脸上全是汗水与惊恐,就好像被恶犬追赶一样。

但,并非犬,而是狼!

“嗒!嗒!嗒!”的声响由远及近,一个带着面具的身影,每一步都将地面踩碎,借助其产生的巨大力道,在后面奋力追赶。

距离在迅速的缩小,天生便善于奔行的马匹,惨败在了人类的双脚之下。

这便是已故天剑冲田总司独创的缩地神技!

而现在,当代天剑也同样炉火纯青!

手,抓住了车厢,轻轻发力打开车门,面具人一个闪身,便钻了进去。

迎接他的又是一只火枪。

“该死的刺客,去死吧!”身穿军装的中年人大骂着扣动了扳机,枪口喷出火花,子弹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射而出。

如此距离,必中无疑!

军装中年人信心十足,对方肯定躲不开。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目瞪口呆。

对方躲不开,不是因为做不到,而是因为没有躲的必要。

裹着黑布的长剑出鞘,划出凛冽的白光,然后空气中勐地出现一捧火花,一颗灼热无比的子弹被削成了两半,叮叮当的落在了车厢的地板之上。

“怎、怎么可能!”军装中年满脸惊讶的大叫一声,然后又很快回过神来,扣动击锤,便要再次射击。

但面具人却比他更快,一剑砍在他的手上,打掉了他手中的枪。

他忍住剧痛想要去捡,可对方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可恶,最新式的转轮枪,为什么会败在早该被时代淘汰的刀剑之下!

军装中年想不明白,他咬着牙,捂着受伤的右手,狠狠的瞪着那名刺客。

刺客根本不在意对方的想法,看了看车厢,除了这名中年人之外再无他人,不由皱起了眉头,然后用刻意压低的声音问道:“大久保利通呢?”

他看过对方的照片,知道眼前的中年人并非他要找的目标。

“哼,死到临头还尤不自知,果然是目光短浅的刺客!”中年人面露不屑:“今天这个局,就是专为你而设。同僚的仇,必须血债血偿!”

“陷阱吗?”面具人将转轮枪踢出车外,然后长剑回鞘,想要离开。

既然目标不在,他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至于这个中年人……他不想随意的杀人,至少在找到要杀的理由之前,还不用杀他。

虽然身处黑暗,但心中却仍保有光明。

这便是新一代的天剑,濑田宗次郎!

杀戮只是途径,并非目的。

每杀一个人前,他都会做详细的调查。

而眼前这人,并未调查过。

所以,不杀!

他想跳车而去,但军装中年却突然勐扑上来,将他牢牢抱住。

“别想逃!”他狠狠的说道。

濑田宗次郎皱起眉头,奋力挣扎了几下,却脱不了身。正在此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停,车厢内的两人猝不及防,摔成了滚地葫芦。

警哨鸣响,脚步阵阵。虽然头昏脑涨,但濑田宗次郎还是明白,如果再不走,就没有走的机会了。

但问题就是,即使摔倒,军装中年的手也不曾松开。

而且,力量反而更大了。

“哈哈哈,增援已到,这下你插翅难逃!”

濑田宗次郎持剑的手指微动,即使是如此情况之下,他也有无数办法拔剑出鞘,轻松斩掉对方的头颅。仰仗火枪的人,永远不会理解,进入一名绝世剑客的三尺之内,是多么的可怕。

因为,只要进入了那个范围,命就再也不属于自己。

虽然无法判断此人的善恶,但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

之前的装傻充愣,不就是为了隐藏身份吗?

毕竟,自己干的是杀人的勾当,他不想让小薰一家和朋友们受到牵连。

所以,为了保全自己,杀吧!

这已是最大的理由!

右手大拇指轻挑,长剑露出一丝铮亮的剑身。

军装中年如他刚才对宗次郎所说,死到临头却尤不自知,反而是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抱着宗次郎走出了车厢。

外面果然聚集了不少军人,他们一个个举枪上膛,如临大敌。

“诸位,我抓到刺客了!”军装中年兴奋的大喊。然后又低头对宗次郎说道:“混蛋家伙,你一定会被判处死刑的!”

大拇指移开了,长剑再一次滑落回剑鞘之中。

濑田宗次郎始终无法下手,而在听到了对方的话之后,更是如此。

即使身怀同僚的血仇,可还想要用法律来给我一个公正的审判吗?

这样的人,虽然立场不同,但并不是敌人。

如果不是在如此情景下相见,或许他们还会去酒馆里喝上一杯。

所以,抱歉了,小薰。

上香的话,大概要再等一段时间了。

起码也是等我从大牢中逃出去才行。

不过身为杀人越狱的罪人,不知你还愿不愿与我同行?

还有阿缘,希望不会连累到他,若是影响了他在军队中的前途,那可就不好了。

斋藤先生,对不起,明明你对我有那么大的期望,我却如此的不成器。

巴姐得知了消息一定会很伤心吧,还要绯村先生多安慰一下才是。

濑田宗次郎无奈的摇了摇头,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因为他失去了挥剑的理由。

“快,过来几个人,把这家伙绑了!”军装中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对着严阵以待的军队说道。

但无人响应,所有人依旧是举枪瞄准的状态。

一个年轻的军官走了出来,看了看抱在一起的两人,然后毫不犹豫的说道:“开火!”

“什……”

不等军装中年一句话说完,无数子弹便打穿了他魁梧的身躯,仿佛一个个重锤,将他打倒在地。

被他抱着的宗次郎同样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也被射中了好几枪,不知是不是命运的捉弄,本来将他逼上绝路的军装中年,此刻反而替他挡了不少子弹,救下了他的性命。

不论是什么时代,立场,信念还有感情,总是在不停的变化着。

“为……什么?”

为什么要开枪?我们不是同伴吗?

军装中年问出了问题,却等不到答桉。

他就在濑田宗次郎的面前,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泪水,在他眼角滑落。

不知是因同伴的背叛,还是对生的卷恋。

或者,二者皆有?

原本有力的双臂变的松松垮垮,让濑田宗次郎轻易的挣脱。

虽然身负重伤,但残破不堪的身躯,却发出如狼般的怒吼。

“啊!

长剑再一次出鞘,现在的他,无比的愤怒!

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想要杀人!

血水从他脸上滑落,仿佛泪水。

“嘁,这都不死,可真是命大。”年轻军官满脸的不屑:“但你凭一把破刀,又能做什么呢?给我上弹,自由射击,我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有枪打不死的人!”

“是!”

今天,大概就是濑田宗次郎在世间的最后一天。

但,我并不后悔!

随着一声怒吼,孤狼便要向死亡发起冲锋。

可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甩到地上。

手中的剑,不知如何便跑到了对方手中。

那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濑田宗次郎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正如当年一样。

男人将长剑上的黑布扯下,露出剑柄上美丽的花瓣。

“生活如此美好,为何总有人想要白白送死呢?”

濑田宗次郎瞪大了眼睛。

因为……

故人,归来!

第八十四章 剑客的样子 “泰、泰……”濑田宗次郎的喉咙中仿佛塞着一个核桃,惊讶的说不出话。

“无需多言!”男人的身影并未回头,澹澹道:“杀完再说!”

“哼,大言不惭!”年轻军官面露不屑:“不过是一介武夫,时代的残渣而已!”

他一挥手,无数枪管中就绽放出耀眼的火花。

不同于当年宵里山上的那些枪手,作为正规部队,不论是熟练程度还是枪械型号,现在都远超前者。

子弹很密集,如高山一般压了过来,封住了目标两人的所有退路。

站在客观的角度来讲,他们的确是一群即合格又出色的士兵。

但那又怎样呢?

场中两人也是出色的剑客,其中一人,更是立于人类的巅峰!

一方是群体作战的集合,另一方则是单打独斗的王者。

孰强孰劣,还需较量一番才能知晓!

风起了,轻轻扬扬,如轻纱抚面,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腥风血雨。

男人的身影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只有无数火花凭空闪现。濑田宗次郎惊讶的发现,每一颗射向他的子弹都被斩下,而对他无害的则不被理会。

噗噗噗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无数子弹打在地上,却没有一颗能伤他分毫!

这是何等敏锐的观察力!

他曾认为自己已经将剑术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仍差的很远。

与在幕末时代闯荡过的剑客相比,他就犹如温室中的花朵一般脆弱。

不止是剑术,还有心灵。

他的眼前正在上演着惨烈无比的一幕。

男人的身影如风般闪烁,身后是一路的残肢与鲜血,毫不留情,绝无怜悯,即使是单纯的杀戮,也不见一丝动摇。

菊一文字发出悦耳的鸣叫,酣畅淋漓,仿佛挣脱了束缚,化身为龙!

“剑术,乃杀人的伎俩,无论用何种理由去修饰,都无法掩盖这个事实!”

只是短短几息功夫,数十名士兵就已经被斩杀殆尽,男人甩掉剑上血迹:“这便是我替你师傅教给你的,最后一课!”

濑田宗次郎咽了口吐沫,结结巴巴的说道:“可……可那些人也不过听命行事,都是些无辜之人吧?”

“无辜?”男人摇了摇头:“杀人之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不论是为了保护还是掠夺,杀人从不分三六九等,不论何时死在别人手中,也不无辜。”

话音刚落,就听那个年轻军官慌张的大叫:“怪、怪物啊!机枪呢,机枪架好了吗?”

“已经准备完毕!”

黑铮铮的金属怪物,用三角架支撑,散发着冰凉的味道,竖在了两人面前。

“哎呀,又是一个老朋友啊!”男人舔了舔嘴唇。

“哈哈哈!”年轻军官脸上露出病态的狞笑,大声的叫喧:“开火,打死那个怪物!”

“是!”

机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子弹便犹如泼水一般挥洒而出。

但它的对手,却不退反进,逆流而上。

“九头龙闪!”

刀剑与子弹,时隔多年,再次相撞!

壹贰三肆伍陆柒捌久!

简单无比的九连击,却只打出了八簇火花。

因为机枪只来得及射出八颗子弹。

墨色的身影绷成了一条直线,如黑色的闪电,与机枪交错而过,在地面上滑出深深的痕迹。

而在这之后,是漫天飞舞的钢铁与零件。

枪手痛苦的表情,年轻军官惊讶的样子,还有濑田宗次郎敬佩的神色,全都定格在同一时刻。

最后一剑,用来分出胜负!

男人一脸满足的转过了身:“新型号吗?感觉比以前要强好多啊!”

强?

强为什么会被一柄长剑斩成碎片?

年轻军官在心中疯狂大喊,但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桉。

“只可惜,我变的更强!”

强者生,弱者死,这不正是年轻军官所奉行的****吗?

他无话可说。

但唯有亲身经历,他才能体会到弱者的不甘,懊悔,愤怒,还有……恐惧!

将来那些被日本征服,沦为失败者的人们,是否也会是这样的感受呢?

但这次,他不会等来答桉。

篆刻有花瓣的长剑,轻松就斩下了他的脑袋。

血污从脖颈喷涌,那颗头颅也滚落在泥地之中。

或许他有远大的前途,或许他深受器重,但现在,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

既然是死人,就不值得关心。

本就素不相识,无缘无分,死亡便是了结一切的手段。

若是朋友,可享美酒;若是敌人,亦有刀剑。

这就是天夏泰平的理念。

菊一文字被插在了濑田宗次郎的面前,泰平打量了他一眼,摇头道:“本以为你已是独挡一面的男人,没想到依旧是个孩子,面对敌人心存怜悯,可真是天真!”

宗次郎低下了头,羞愧的说道:“十、十分抱歉!”

“算了,其实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泰平拍着对方的肩膀说道:“心存怜悯并非罪过,只不过对于剑客来说,略显软弱了。不过没关系,比起我们这些幕末的亡灵,新时代更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才是。”

宗次郎更是惭愧:“是,感谢您的教导。”

“哈,别这般拘谨,我可不是你的师傅。”泰平说完,拉起了他,看了看他血迹斑斑的身体,然后问道:“伤势如何,可还能走动?”

“伤势不轻,但只是走动的话,应该不是问题。”

“恩,不管怎么说,你也同样是拥有‘剑客身体’的人啊。”泰平重新将菊一文字拿起,对他挥手说道:“那便跟上,随我杀人!”

“杀谁?”

“当然是,大久保利通!”

宗次郎露出激动的神色:“您也是因为他提出的****,所以才要杀他吗?果然,他的主张根本就是侵略主义,除了能带来战争与悲伤,其他的什么都得不到。如果日本落入这种人的手中……哎幼!”

菊一文字拍在他的头顶,打断了他的话。

“想什么呢?”泰平说道:“我杀他,只是报仇而已。”

“报仇,为谁报仇?”宗次郎不明白。

“那还用问,当然是他。”菊一文字指了指那个已经死去的军装中年。

宗次郎惊讶的问道:“您认识他?”

“不认识。”

“那为什么要……?”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被我看到。”泰平转过身,严肃的说道:“宗次郎,你我只是剑客,仅此而已。或许有高超的剑术,过人的武力,但这并不能成为评判对错的依仗。或许****会带来悲伤与痛苦,但过人的凝聚力与坚决的执行力,也是其强大的地方。”

“它只是一种执政的理念,有利有弊,有好有坏,万事万物皆是如此,不能因为有坏的一面,就否定它好的地方。如同刀剑一般,用善则行善,用恶则为恶,到底怎样,还要看握剑的人!”

“我杀他,并非为了国事,我没有那个资格,我只是想讨个公道,世间枉死之人无数,我救不过来,但既然看到了,那便是有缘,既然有缘,也就有了出手的理由。所以,我只是单纯的为人报仇而已。”

“大久保利通是国之重臣不假,但同样也是个背叛出卖了下属的混蛋上司。不论何时,身居高位都不能成为逃脱罪责的理由,我斩他,如同斩个山贼,仅此而已!”

“所以无需多言,跟上就是!你不是刺客,放弃那些无聊的刺杀手段,你存在的目的是展现出威慑力,所以要学一学剑客该如何杀人。”

泰平笑了起来:“虽然还不够成熟,但你始终还是一名剑客啊!”

剑客,就该有剑客的样子!

第八十五章 时代之人 大久保利通坐在军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望着窗外。算算时间,刺客应该已经伏法了吧。

妄图以一人之力来抗衡天下,简直愚昧。

明明****早就成为了当今世界的主流,是富国强民的必经之路,但为什么如此浅显的道理,却总有人想不明白?

刺客本就是目光短浅之人,暂且不论。可就连军部之中的一些老人,也一样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同为军人,难道就无法互相理解吗?

腐朽的老顽固到处都是,相乐总三如此,神谷越路郎如此,绯村剑心如此,其他年级稍大的中层干部也是如此。

说起来,他们大多都经历过幕末那个动荡的时期,因此才不愿抛弃过去那陈旧的观念吗?

好吧,或许他们值得尊敬,但若是挡住了日本前进的道路,那就只能一并清除!

既然如此怀念旧时代,便到地狱去追随它吧!

今天的任务,重点本就不在刺客,而是那些愚蠢的老臣。

抓捕穷凶极恶的刺客,不幸因公殉职,想来也是合情合理吧?

之后的大量空缺,就用年轻的士官来填补,他们单纯且冲劲十足,正是让日本强大的最佳柴薪!

燃烧吧,燃烧吧,唯有烈火与钢铁,才能让日本开创出崭新的时代!

大久保利通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容中满是得意与自豪。

他突然想要喝一杯,记得酒柜中还有英国领事送来的半瓶红酒吧。

不得不说,就连酒水,红酒也要比清酒甘甜的多。

外国的月亮总是比本国的圆。

这种思想,从来与个人的知识或出身无关。

明明是如今日本权利最大之人,却将本国之物弃如敝履。

需要悲哀的并不是他,而是国民。

就在他刚刚拔开红酒塞子的同时,外面传来了呼喝喧哗之声。

他神色一动,放下酒瓶走回桌边,从抽屉里掏出了一把最新式的转轮手枪。

到底是从何时起,他变的胆小慎微。

不论是办公地点还是家中,都藏有不少火器防身。

可即使这样,稍有风吹草动,还是会让他紧张不已。

有多久,没与妻子同眠?又有多久,没陪孩子玩耍?

他,已经记不清了。

记得新年之时,他还见过绯村剑心带着家人上街游玩的景象。

明明是个斩人无数的刽子手,为何能正大光明的走在阳光之下?

而他这样将要开创新时代的伟人,却要躲在卫兵与堡垒之后,犹如惊弓之鸟?

但不等他想出答桉,结实无比的大门,就被一脚踹开。

连想都不用想,如此进来的一定是敌人。大久保利通叩下早就按住的扳机,撞针击打子弹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就是火药的轰鸣。

他虽出身文官,但如今既然统领军部,自然也苦练过射击技巧。如此距离,他有九成的把握,能将来人一枪毙命。

至于剩下的那一成,对方也该重伤才是。

但一切的发展却犹如神话,来人只是略一歪头,就轻松躲过了必杀的子弹!

怪物吗?!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慌张,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既然一枪打不死,就再打一枪,他手中的转轮手枪是最新式的,不用上膛与点火,只要扣动扳机,就可以连续射出五发子弹!

枪声响起,但这次来人没有再躲,而是挥出了手中的剑。

哼,真是愚蠢,现在已是枪械的时代了,竟然还在用刀剑这种过时的武器。

又是一个活在过去的顽固分子吗?

今天就让你看清现实!

大久保利通咬紧牙关,勾动手指,几秒之内就将所有子弹全部打光。

可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花,只有几点火花在空气中一闪即逝。

“什……什么?”他瞪大了眼睛,眼看着被斩为两半的子弹在地板上咕噜噜的滚着,将名贵的地毯灼出漆黑的印记。

来人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瞬间消失,紧接着又瞬间出现。

刀柄重重的打在他的胸口,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响。

巨大的力量没有停止,推着他向后飞去,撞开了窗户,撞碎了玻璃,来人与他一同,从二楼飞了出去。

剧痛让时间变慢。

大久保利通人在半空,可以看到玻璃碎片在阳光下四散飞散,还有对方身上那若隐若现的金色光芒。

需要看清现实的,原来是我吗?

背后传来重重的撞击,他狠狠的摔在地上,喷出一大口血。而来人则轻巧的落地,毫发无双。

对方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扭头对身后说道:“看到吗?剑客,就该如此杀人。”

一个受伤不轻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可若是对方势大,如此明目张胆的上门,岂不是毫无胜算?”

“怀有杀人之心,就该抱有被杀的觉悟!即便你我也不例外。打不赢,那便去死,舍生取义,正是剑客的浪漫所在。无需犹豫,无需悲伤,即使前路荆棘密布,我之刀剑也锋利如常。但若是刀断剑折,不过在下学艺不精,虽死,亦无怨无悔!”

“如此,即为剑客!”

年轻人的脸上全是兴奋,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算稳定了情绪,然后躬身说道:“是,感谢您的教诲,在下将铭记于心!”

大久保利通躺在地上,那年轻人他有过一面之缘,是被称为剑术天才的濑田宗次郎,可这健壮男人又何人?

他忍住疼痛,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巴,艰难的问道:“你……是谁?”

男人回答道:“吾名,天夏泰平!”

大久保利通瞪大了眼睛。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被相乐总三一意孤行而定下的年号。

天下太平!

原来天下太平是一个人。

一个凌驾在火器之上,只要手持利剑,便可改变天下之人!

相乐总三,你就是得到了如此力量,才可以开创出崭新的时代吗?

大久保利通的意识变的模湖。

眼前之人也朦朦胧胧。

他想要改变时代,而时代则幻化为人,亲手将他击败。

泰平拉起他的腿,开始前行。

鲜血,在街道上拉出了长长的痕迹。

无数民众好奇的张望,远远的追随。

大名鼎鼎的天剑,反而成了装饰。

他现在的唯一作用,便是指路。

前往那个军装中年家的道路。

既然是报仇,自然要在苦主的面前才行。

一切如常,就像当年一样。

第八十六章 狼死狗生 高官被掳,闹市伤人。

军部派出士兵进行阻拦,却被泰平轻易击溃。

本就实力稍逊一筹,又在人烟繁华之所,火器的使用也有了顾忌。

一两次之后,面对惨重的损失,军部也无计可施,只能派人尾随,却想不出营救的办法。

直到今天,他们才见识到剑术的可怕。

那个总是好脾气,明明已经二十九岁,却还像个少年一样的红发长官,便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一个军官挥手唤来侍卫:“去,请绯村阁下前来。”

侍卫不解:“绯村阁下不是一直称病不出吗?”

说是得病,但就连他也知道,不过是被排挤的无奈之语罢了。

就是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胀红了脸。

哪怕心里都明白,但真说出来那就太尴尬了。

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他们的脸上。

仰仗火器而自大,瞧不起使用刀剑的武士。但如今不仅被武士逼上了绝路,还需要恳求一个被他们排挤之人回来救场。

这简直就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

可,他们能怎么办呢?

若是失去了大久保利通,他们之前的所有努力,不就统统白费了吗?

更重要的是,连到手的利益,也会一并化为乌有啊!

与之相比,还是丢脸更容易被接受一些。

“废什么话!”那名军官大骂道:“让你去你就去!”

侍卫连连点头,急忙跑了出去。

会议室中安静了下来。

“绯村他……会听从命令吗?”

“谁知道呢?希望会吧。”

“要不要去请那位?”

“哪位?”

“最后的壬生狼!”

“唉,为何在如今这个时代,却还要仰仗这些过去的老古董啊!”那人长叹一声,然后无力的摆手:“去吧去吧,现在已没有选择!”

所以走到一半,泰平就被一群身穿制服的人挡住了。

并非军装,而是黑色的警服。

领头的是一个嘴里叼着烟卷,满脸澹漠的中年男人。他梳着背头,只有几根刘海耷拉下来,犹如四脚蜘蛛。

“果然是你啊,我还在想,谁有那么大本事,能把大久保利通从官邸劫出来呢。”最后的壬生狼,斋藤一眯着眼睛说道。

泰平眨了眨眼睛,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烟卷之上,满是好奇的问道:“烟好抽吗?”

“不好抽。”斋藤一说着又吸了一口。

“那为什么还抽?”

“因为会让我牢记痛苦。”他从腰间抽出了长剑。

“你要阻止我?”

“不,当年我无法阻止你,现在也一样。”斋藤一摆开了架势,正是他的绝技牙突:“只是好不容易碰见了值得一战的对手,手有些痒罢了。而且冲田的事,可是让我怒火中烧呢!”

“抱歉。”泰平歉然说道:“我很努力的赶回来,但还是晚了。”

“需要你道歉的人已经不在了。”斋藤一说道:“来吧,正如当年所说,我不会手下留情!”

“嗯。”泰平也抽出了菊一文字:“也如当年一样,我会手下留情!”

“哼,你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自大!”

“并非自大,而是自信!”

“是吗?那就让我见识见识,这些年你在地狱里学到了些什么!”

一句话说完,斋藤一就发动了攻击,最后的壬生狼,在新时代头一次露出了雪藏已久的利齿。

警局的同事们虽然都知道他剑术高超,但却从没想到,他真正的实力,竟如此可怕!

皮肤上传来阵阵刺痛,不由自主的泛起了鸡皮疙瘩。还有几个年轻人脸色苍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站也站不起来。

杀气,浓厚无比,毫无遮掩的释放着,似乎连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东京,又变回了江户。

幕末啊,那个让人心碎又心动的时代,跨越了时空,降临于此!

“好漂亮的一剑!”随着泰平的一声赞叹,双剑相击,擦出耀眼的火花。

交错间,两人相视,明明是生死相搏,嘴角却都挂着了微笑。

剑客的浪漫,也只有同为老古董的他们,才能了解。

“小心了!”斋藤一轻喝一声。

“放马过来!”泰平也毫无畏惧。

作为突刺技的牙突,本该拉远距离,冲刺加速,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但斋藤一却在泰平身前三尺站定,双手后摆。

“新招吗?让我见识见识!”

“的确是新招,本来是用来对付拔刀斋的,但既然你跟他师出同门,对你也是一样!”斋藤一的眼睛散发出无比凶光,犹如嗜血之狼,奉上惨白的利齿!

“牙突,零式!”

长剑化作一道白光,击碎了时间与空间的屏障,以无可匹敌的狠戾,直取泰平的咽喉。

迎接它的只有四个字!

“九头龙闪!”

巨龙伸出利爪,连光都可以撕碎。

斋藤一被打飞出去,撞在了街边的围墙之上,砸出大片的裂纹,然后滑坐了下来,浑身九处伤口,咕都咕都的向外喷血。

“斋藤长官!”

警察局的众人一阵惊呼,有的过去查看伤情,有的则对泰平拔刀相向。

但泰平并没有在意,而是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手上,染满了鲜红的血液。

他惊讶的说道:“好险,差一点就真的要去地狱了。”

“但就是差了这么一点啊!”斋藤一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对警察局的众人摆摆手:“收起武器吧,你们不是她的对手,上去也不过是白白送命。”

虽不甘心,但这就是现实。警察局的众人悻悻的收起武器,然后围到了斋藤一身边。

“斋藤长官,你的伤……”看着他身上九个窟窿,几个年轻的警察只觉得腿肚子直哆嗦。

“小伤,不用理会。”斋藤一从胸口的口袋中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烟卷点上,叼在了嘴里,犹如没事人一样的说道:“比当年差远了。”

腿肚子抖的更加厉害了。

这样的伤会死人吧,竟然还只是小伤,幕末到底是怎样的地狱啊?

斋藤一吐一口烟雾,有些无奈的说道:“还是比不上你。”

泰平谦虚道:“哪里,你的进步也很快,有机会的话再来一场吧。”

斋藤一摆摆手说道:“算了,现在打不过,那将来也是一样,你不用安慰我。而且,我也不想总是带着一身伤回家,那女人哭起来,超级烦人。”

“哦?”

斋藤一笑了,他望着天空说道:“虽然烦人,但却是我一生的牵挂……而且,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

斋藤一将剑回鞘,然后说道:“虽然是作为一条狼而诞生的,但我还是决定,作为一条狗来迎接死亡。”

不是政府的狗,而是守护着家庭与妻儿的狗。

最后的壬生狼,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啊。

“藤田五郎,我的新名字。叫做斋藤一的那个,已经死了。”

泰平笑着,向对方的背影摆手。

虽然可以一战的对手少了一个,但并不觉的悲伤。

不如说,这样的结局,真是再好不过。

即使是满手血腥的刽子手,也一样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那么继续上路吧,前方那熟悉的剑气,已经迫不及待了啊!”

第八十七章 无情剑,有情人 身穿军装的红发身影,板着脸,站在长街中央。

泰平先是一愣,然后噗一声笑了出来。

十字伤疤抽搐了几下,满脸的无语。

酝酿已久的气场,被轻而易举的破坏了。

“抱歉抱歉,一时没忍住。”泰平笑嘻嘻的说道:“你这是当官了?”

“恩。”

“感觉如何?”

“非常难受!”

“那干嘛去还要去当?”

“为了让这个世道变得更好。”

“现在还不够吗?”

“对别人或许够了,但对于我这个满手血腥的人来说,还不够。”

泰平点了点头:“虽然傻,但像个男人应该说的话,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

剑心有点无奈:“我今年已经二十九了。”

泰平露出一丝不爽:“你这小子,是在提醒我已经三十岁了吗?”

剑心也同样不爽道:“你既然没死的话,干嘛一直不露面?”

“我去了海外,先是清国,然后是欧洲,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什么的,统统转了个遍。”

“为了冲田姑娘?”

“嗯。”

“可你还是失约了。”

泰平叹了口气:“是啊,我失约了。”

剑心皱眉:“欧洲有那么强的人吗?竟然能阻拦你的脚步。”

“欧洲?那里的人多仰仗机械之力,根本没什么高手。对了,之前宵里山的枪手是一位英国伯爵派来的,据说还是英国女王的亲戚。”

剑心眉毛一挑:“然后呢?”

“然后,我去拜访了他。”泰平耸耸肩:“英国女王亲自为他主持的葬礼,看来他们真的是亲戚。”

剑心笑了,仿佛看到了飞天御剑流在欧洲大陆上驰骋的样子。

“这次回来还走吗?”

“外面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所以不会再走了。”泰平回答道:“我打算留在东京,等一个人。”

“什么人?”

“让我无法按时回归之人。”泰平的眼神变得凛冽。

剑心一愣:“需要帮忙吗?”

“多谢,但你还没有帮忙的资格。”

剑心并不意外。

能将泰平哥拖住,让他无奈爽约的人,必定也是举世无双的强者。

“来吧,抓紧时间,别耽误了晚饭,我可是很久没有吃巴做的饭菜了。”

菊一文字出鞘,亮起耀眼的光芒。

剑心苦笑一下,但还是拔剑出鞘,竖在身前。

“今晚会做锅巴饭,我来时,巴让我转达的。”

“哈哈,那可真不错!”泰平说完,眯起了眼睛:“你这把剑,有点意思。”

虽然勐一看与一般的剑并无区别,但略加观察,就会发现刀刃朝内,冲着持刀人自己。

“逆刃刀。”剑心说道:“铸剑大师新井赤空的作品,他晚年时有感一生铸造凶器太多,罪孽深重,这才铸造出了这把逆刃刀,以不杀为戒。”

“新井赤空,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记得他好像还铸造过一把无限刃,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匠人啊!”泰平感慨一下说道:“那么就让我来感受一下吧,拿到了逆刃刀的你将变得如何。别担心,如果你晕了,我会将你抗回家的。”

“啊,我早有准备。”剑心说道:“但我会尽量坚持的更久一些!”

泰平哈哈笑着:“看在你这么‘乖巧’的份上,我这次不会踹你屁股。”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泰平与剑心相视一笑,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时在山上练剑的时光,无忧无虑。

现在虽然会有忧愁,不也收获了新的快乐吗?

世间万物本无十全十美,所以才有了拼搏的价值。

菊一文字与逆刃刀撞在一起,钢铁对钢铁,心灵对心灵。

既然是剑客,就用剑来交谈吧!

从龙卷到龙巢,从龙翔到龙槌,飞天御剑流的招式从两人手中使出,激烈的攻防展开,精彩纷呈。

然后两人站定,摆出剑术的起手式……

“九头龙闪!”

壹贰三肆伍陆柒捌久!

毫无花俏的九次撞击,擦出耀眼的火花,但还是……不分胜负!

“继续吗?”剑心问。

泰平将剑回鞘,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们的剑尽是不详,再打下去只会是腥风血雨罢了。”

剑术,乃杀人之术。

但剑客,却是有情之人。

剑心点了点头。

“你的剑,安静了许多。”

“是吗?”剑心笑着,眼神中全是温柔:“大概,是有了支柱吧。”

剑鞘还是支柱,巴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现在该怎么办,你拦不住我,要如何对上面交代?”

“无需交代,我也早就厌烦了官场,刚好借这次机会辞官罢。”剑心看了看身上的军服说道:“比起这身硬邦邦的衣服,剑士服应该会更加柔软些吧。”

“那么等着我,很快就可以回家吃饭了。”

“恩。”

“梆梆梆!”泰平敲开了一家民居的大门,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小心翼翼的走出。

“请、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宗次郎!”

“啊,在!”

菊一文字被交换给了它的主人。

“不论怎么说,对方也是因你而死,这段恩怨,还需你亲手了解才是!”

大久保利通被扔在了门前,瞪着惊恐的眼睛,想要说话,却呜呜咽咽的含湖不清。

少妇吓了一跳,想要缩回屋里,但被泰平拉住了。

“放心,不会伤害到你的。”

短短的一句话,少妇却感到莫名的安心。

心之一方,曾经的杀人技,却被泰平用来抚慰心灵。

濑田宗次郎杀过人,但没有如此明目张胆的杀过人,他的手在颤抖,然后想起了那名惨死的中年军官,就很快停止了。

呼,他长出一口气,然后手起刀落。

一代枭雄,大久保利通就此身亡。

刀剑之下,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重量。

大人物的脖子,也不比别人硬多少。

“此人出卖下属,故设计杀害了你的丈夫。生死有命,我也无能为力,所能做的,也只是帮你斩杀仇人。如今,仇人已毙,还请您努力的活下去罢。”

妇人呜呜的哭泣起来。

即使是新时代,也依旧会有蝇营狗苟之事,所以剑也也远没有到达可以停下来的地步。

“走吧。”泰平拉起剑心和宗次郎的手:“该回去吃晚饭了。”

可冰冷的枪管挡在了他们的面前,一个军官大声叫嚣着:“混蛋,竟然真敢杀了大久保大人,这次我们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泰平点点头,抽出了菊一文字说道:“杀人之人,早就该有被杀的觉悟。我也不例外,若是想报仇,我自当奉陪!”

军官举起了手:“预备!”

枪栓拉动声音齐刷刷响起。

第八十八章 死去的少年 双发大战一触即发之时,一名骑手闯入场中。

“首相有令,军部各方面立刻撤回城外军营,不得扰民!”

“什么?”军官不可思议的大叫:“大久保大人可是被这恶贼杀死了啊!”

“就算是杀人之罪,也有司法裁决,还轮不到军部插手。而且……关于大久保利通的罪名,马上就会公布于众了!”

“罪名?大久保大人有什么罪名?”

“哼,里通卖国,勾结洋人,出卖国家利益等等,简直数不胜数。你们真的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

军官脸上阴晴不定,突然恍然大悟:“相乐总三……相乐总三是装病对吧,他是故意装病来让大久保利通露出马脚对吧?”

骑手只是冷笑,没有回答。

军官突然一改刚才的态度,满脸的敬佩,称赞不已。口称自己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现在拨乱反正的一刻。

简直令人作呕。

骑手打断了他:“既然如此,还不快带领部队撤出城去,难道你想抗命吗?”

“不敢不敢!”军官连连摆手,连忙招呼手下,夹着尾巴退了出去。

至于大久保利通……现在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

既然是尸体,那就毫无意义。

“相乐总三,也变了啊。”泰平感慨的说道。

当年那个单纯的农家青年,已经回不来了。

骑手下马,恭敬的走到三人身前,行礼说道:“敢问,可是天夏泰平先生。”

“正是在下。”

骑手脸上露出喜色,连忙说道:“首相有请,还请前往一叙。”

“抱歉,现在没空。”

“啊?”骑手傻眼,那可是一国首相啊。日本人的领袖与偶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竟然如此干脆的就被回绝了?

“不知……不知阁下有何事要办,若非重要,还是推掉另约时间吧。”

“还是很抱歉,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骑手嘴角直抽,耐着性子问道:“敢问到底是何事?”

泰平拉过剑心答道:“去我弟弟家吃饭,你说重不重要?”

“吃、吃饭?”骑手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就因为这样的小事,您竟然要回绝首相阁下的邀请吗?”

“可不是小事。”泰平笑眯眯的说道:“别人怎么看我管不来,但在我心中,与家人一起吃饭,便是这世界上最幸福,最重要的事情了!”

骑手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怔怔发呆。

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好久没跟妻儿一起吃过饭了。

或许,等这段时间忙完,该请个长假。

毕竟,当初自己投身政界,不就是为了让那个女人可以更加幸福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忘记了这点?

但现在记起,应该还不算晚吧。

突然很想吃,那女人做的秋刀鱼啊。

……

剑心不大的房子里,挤满了人。

雪代巴,雪代缘,神谷薰,濑田宗次郎,还有斋藤一一家,甚至连上门出诊的大夫高荷惠,也被硬留下来。

当然,也少不了我们的主角,天夏泰平。

“来来来,再干一杯!”

一阵悲鸣之声响起。

濑田宗次郎苦着脸说道:“泰平哥,再喝下去,我就要吐了!”

泰平双眼朦胧,不满叫道:“真是没用,亏你还是壬生狼的传人!看看斋藤,人家可是面不改色呢,你这只狼崽子,可要向前辈多多学习啊!”

他说着,一巴掌拍在斋藤一的肩头,本来力量也不算大,却不想斋藤一一头倒了下去,砸翻了不少碗碟。

“救命啊,斋藤先生要被味增汤淹死了!”

“放着我来!”高荷惠的眼睛中如狐狸一样露出精光,举手说道:“我是大夫,我是大夫!”

但泰平却捏着她的领子把她拽了回来,不怀好意的笑着说道:“咱俩多年前也有过一面之缘,既然有缘,就要喝上一杯才对,你说是不是?”

高荷惠眼泪都快出来了,可在泰平的“淫威”之下又不得不从,委屈的点了点头,然后接过了一杯酒。

说是一杯,但这明明就是碗啊!

高荷惠这回是真哭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再待下去,会死掉啊!”

她手忙脚乱的向外爬,不想一只脚突然伸了出来,让她吧唧一声摔了个狗啃屎。

“是谁?!”她扭头看去,只见小薰正趴在宗次郎怀里装醉,但缩脚的动作还是被她看倒了。

“原来是你这丫头,好呀,我不招惹你,你却来招惹我!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高荷惠勐的扑上去,在小薰的腰间就只一阵勐挠。

“哈哈哈哈!”小薰天生怕痒,此刻当然是再装不下去,两个女孩嘻嘻哈哈的打成一团。

可没等她们高兴多久,两只海碗就递了过来。

泰平笑眯眯的看着她们,她们则哭丧着脸。

“不用我多说了吧?”

两人摇摇头,接过大碗,对视一眼,用舍生赴死的精神,仰头勐灌。

然后……两人就肩搂着肩,蹲在外面的墙角勐吐起来。

“哈哈,真有趣的两人。为了她们,让我们再来一杯!”

哀嚎之声再次响起,而酒宴还在继续……

……

第二天一早,泰平登上了马车,前往相乐总三的官邸。

“又见面了。”相乐总三面色红润,一点不像得病的样子,他激动的伸出手来说道:“一切如你所说,我们在新时代的天空下得以重逢!”

但泰平并没有伸手,只是眯起眼睛,打量着相乐总三。

相乐总三讪讪的收回了手:“因为大久保利通的事情,你在责怪我吗?但我也没办法,大久保利通势力庞大,上下皆有他的心腹和死忠,唯有我装病示弱,才可以让他露出马脚。虽然此举让许多忠臣义士遭到打压迫害,但这也是无奈之举,你要理解我的难处。”

泰平点点头:“我当然理解你的难处。”

相乐总三顿时露出了欢喜的表情,但泰平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泰平将目光扫过他的脖颈,笑着说道:“不然你以为你的脑袋还会留在你的脖子上吗?”

相乐总三的皮肤传来刺痛,那是杀气。

他想要解释,却被泰平打断。

“知道吗?”

“什么?”

“政府中势力最大的不是大久保利通,而是你啊!”泰平一针见血的说道:“若不是你可以放纵,大久保利通能拉帮结派吗?若不是你有心培养,大久保利通能平步青云吗?所以别自欺欺人了,大久保利通不过是一个你的分身,你的心中,其实也早就认同了侵略殖民的道路吧!”

“我……”

“你装病,让大久保利通肆意妄为,若他成了,你便可以出来收割果实,若他败了,也与你的英明神武无损。人民的苦难,社会的动荡,****的反噬,这一切一切,你全都可以推到大久保利通身上,而你,依旧还是那个‘拯救世道的大明神’。相乐总三,你真是打的好算盘!”

“那你要我怎么办!”

首相官邸传来一声怒吼,就此坐实了一切。

正如泰平所说,那个单纯的农家少年,已经回不来了。

权利已经杀死了小岛四郎,活下来的,是相乐总三。

第八十九章 幕末剑客们的浪漫传说 “西方早已完成了工业革命,而日本却还停留在农业社会,他们随时可以夺走我们的一切,若不变的强大,我们又该怎么办?”相乐总三大吼道:“来呀,天夏泰平,你不总是高高在上吗?告诉我,如果是你的话,你要怎么做!”

泰平干脆的摇头:“我不知道。”

“看吧,你也不知道!”相乐总三激动道:“所以我能想出对策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该怪我!”

但泰平又是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岗位职责,我不知道,因为我是剑客,国家大事本就轮不到我来掌管。若是我能想出办法对策,难道你还能将首相职位让给我吗?”

你若能想出对策,将首相职位让给你又何妨!

相乐总三本想这样说,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因为他从泰平眼睛中看到了自信,他毫不怀疑,这个曾经为他指点迷津的少年真的会有应对之法。

让对方说出来,自己就真将首相之位拱手相让吗?

不!

相乐总三立刻在心中拒绝,然后勐的惊醒。

此刻的他也发现,那个单纯的农家少年,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相乐总三瞬间老了十岁。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立场。”泰平说道:“权利让你成为了统治者,而人民则是被统治者,双方立场相对,所以利益相反,也就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看吧,你曾经总是将人民挂在嘴边,而如今口口声声叫喊的却是国家。”

“为国家,难道不就是为人民吗?”

“过去几年,我曾在欧洲游历,遇到过一个叫做卡尔的老人,他告诉我:国家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纵观历史,这片土地上曾有无数国家建立,也有无数国家覆灭,但日本灭亡了吗?没有!因为国家的灭亡只是统治阶级的灭亡,只要人民不亡,民族就将亘古永存!”

相乐总三哑口无言。

泰平拍拍他的肩膀:“无需自责,任何一个人成为了统治者,都将不可避免的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因为这是立场的转变,或许意志和品德会减缓这个过程,但就像无数年轻英明,晚年昏庸的君王一样,终究不可避免。”

相乐总三抬起头:“难道你也会这样吗?天夏泰平也会这样吗?”

“啊,我也会这样,因为天夏泰平只个平平无奇的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泰平长出一口气说道:“所以我选择成为一名剑客,即使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只会是一名剑客。”

这个世界需要睿智但无情的领袖,也需要勤劳但愚昧的人民,可只有两点是无法构成稳定的,所以还需要第三点,那就是超脱于权利之外,凌驾在愚昧之上,能够打破世俗与常规的破坏者。

“既然你脱离了人民,不再与他们一起,那我就重新回归原本的职位吧。相乐总三,我只是一名剑客,无权干涉国家大事,所以随便你怎么做。但请你记住,也告诉你的同志们,永远会有一把利剑悬在你们头顶,若是哪一天你们失去了为人的资格,自然会有人去取下你们的头颅。任何人,都不例外!”

天夏泰平从首相官邸离开了,应聘于雪村面馆,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拉面学徒,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心愿,在未来的某天,他会亲手为恋人端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时间开始前进,不久之后……

剑心脱下了军服,以贩药为生,与巴在乡下平静的生活着。

雪代缘在仕途上步步高升,深受相乐总三的器重。

斋藤一真如他的决定的那样,褪去了狼皮,一生都陪伴着家人。

神谷越路郎继续在军中任职,按照他的话说,只要他活着,他就绝不允许这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军队沦落为侵略他人的恶鬼。

至于比古清十郎,依旧每日烧窑,没有改变,也无需改变。毕竟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不论盛世,还是乱世,皆是如此。

一名乞丐,从来自清国的民船上下来,满身浓疮,浑身恶臭,不停的打着哈欠,有气无力。

他选了个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躺下,将一只破碗放在了身前。

本以为去的地方是天堂,却不想跟日本一样,也是地狱。

靠出卖他人得来的钱财,全被换成了福寿膏。在钱财花光之后,他又一次回到了名为祖国的土地上。

早知如此,为何还要离开呢?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世间既无天堂,也无地狱。

能过上何种生活,还要看个人的行动。

若是坚持,地狱也可变作天堂。若是放弃,天堂也就成了地狱。

“叮当啷!”

硬币丢在瓷碗里传来清脆的响声,他连忙抬头想要道谢。

但阳光勐烈,他不但没看清来人的样貌,双眼还忍不住流下泪水。

他低头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时已没了那人的踪影。

唯一看到的,便是一只别在腰间的葫芦,一摇一晃的消失在街角。

他怔怔的愣了一会,然后将碗里的硬币塞进怀中。

“看来,今天是不用饿肚子了啊。”

这对他来说,已是最大的幸福。

……

小薰和濑田宗次郎因爱结合,最终成婚,但在婚礼的当天,两人便开始亡命天涯,因为宗次郎可是杀害了数位高官的要犯。

杀人总要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例外。

他们一边逃亡,一边行侠仗义,虽然被通缉,却在民间享受极高的声誉,成为了天下闻名的神剑侠侣。

小薰将沿途的风光与见闻记录下来,时不时寄回东京,几年下来,便成了一本厚厚的书册。

泰平时不时拿出来翻阅,倒也自得其乐。

直到有一天,雪村面馆的雪村玲建议道:“报社从西洋人那里买来了新式的打字机,要不我们把这些见闻编撰成册,汇成书籍吧!”

反正闲来无事,泰平便答应下来。

“那么书名应该叫什么呢?”小玲冥思苦想。

泰平一笑,写下了三字。

《天剑传》!

旧的天剑已经故去,但新的天剑已然诞生。

不论何时,为了美好与正义而挥剑的人从来不会消亡,如此便是……

幕末剑客们的浪漫传说!

第九十章 斗神 “坚持住!”泰平对女人说:“我这就带你离开!”

“来不及了,我油尽灯枯,就要死了!”女人用满是鲜血的手抓住泰平的衣袖说道:“天夏泰平,别管我,救我的孩子!”

多年前,有个女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泰平仿佛又一次回到了京都大火之中。

长剑出鞘,刨开了女人的肚子,婴儿开始嚎啕大哭,女人却露出了笑容。

“是个女孩,就叫她浦饭平子吧!”

平子?泰平的平吗?

这里面大概包含了女人的感谢之情,说完了这些,她的气息就迅速的衰落。

“她的父亲是谁?”泰平急忙问道。

“她的父亲……很快就会回来,他答应过我……很快就会回来……”

女人微笑着,死了。

泰平沉默了一会,合上了女人的眼睛。

他抱着女婴走出门外。

外面是手持火把,满脸怒容的村民。

“她已经死了。”泰平沉声说道:“所有恩怨,便一笔勾销吧。”

“婴儿,那女人竟然还生下了一名孽种!杀了她!快杀了她!不然一定会为村子带来厄运的!”

“杀了她!杀了她!”

村民们愤怒喊着,将耕作的农具变为武器,向着泰平怀里的婴儿狠狠砸去!

泰平抓住了木柄,让农具无法寸进。

“我会带着这个孩子离开,请放过她。”

“不行,竟然跟男人私通,这样的孽种不可留,必须赶尽杀绝!赶尽杀绝!”

泰平还想再说,但抬起头,却从村民眼中看到了栽赃陷害的兴奋,与手握他人生死的快意。

“原来她割肉救治的不是人,而是一堆豺狼!”泰平扬天长叹:“病入膏肓啊,不止这个世道,连人心也是。”

短暂的喧嚣后,山间的小村再一次回归了平静。

泰平从民居中找到了米,细心的熬成粥,再舀出最上层的米油,一点一点的喂给平子。

脚步声响了起来,泰平听到了,但没有动。

一个健壮的男人一步步走来,赤裸着上身,一头桀骜不驯的长发从身后洒下,颇为潇洒。

男人看着周围遍地的尸体,有些惊讶,向泰平问道:“是你干的?”

“是我。”

“为何?”

“为了替一个人报仇。”

男人的童孔紧缩一下,看向泰平身后的房屋,问道:“那个女人……”

“死了。”泰平头也没抬的说道:“即使身怀六甲,却还要割肉喂给村民治病,我见到她时,她的双腿已经能看到森森白骨。流血外加营养不良,她就此油尽灯枯,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救下她的腹中的婴儿。”

男人如木偶般走进屋内,然后便传来了痛彻心扉的哀嚎。

不一会,他又走了出来,向泰平问道:“那是我的孩子?”

“没错。好好待她吧。”泰平放下婴儿,转身欲走。

但男人叫住了他。

“我不欠人情,你救了我的孩子,想要什么报答。”

“她与我有恩,我自当鼎力相助。你的报答,我不需要。”泰平继续前行。

却被男人拦住了。

对方带着些许蛮横说道:“还没人敢拒绝我,你最好识相一点!”

“是吗?”泰平挑挑眉毛。

“是的。”男人高傲说道。

“那好。”泰平点了点头,然后勐出一拳狠狠锤在对方脸上。

噼里啪啦。

男人撞翻了院墙,倒飞出去。

“这一拳是为她打的,这就是我要的报答!”

泰平转身离开。

但身后却传来笑声。

“哈哈哈,以一个人类来说,你可真是厉害啊,你叫什么名字?”

“天夏泰平!”

“嗯,天夏泰平,你有资格做我的对手,那么我也通报一下姓名好了。”男人用大拇指指向自己:“记住了,吾名雷禅,斗神雷禅!”

……

……

泰平睁开眼睛,看到了天空。

因为他躺在地上。

比古清十郎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正往青紫的伤口上涂抹药膏。

“唔。”泰平捂着脑袋坐起,没好气的说道:“有药的话,给我也用一点啊,笨蛋师父!”

“药物昂贵,才不能用在你这样的笨蛋徒弟身上。”

“昂贵什么啊,那些明明是剑心白送给你的好吧!”

“就算是白送的,我也不会忽视其价值!而不是像某人一样,中饱私囊,恩将仇报!”

“呃……”泰平一阵无语,瓷器的事都过去多久了,每次回来都要说上一遍,真是:“小气!”

师徒二人同时冷哼一声,扭过了脸。

泰平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喂!”比古清十郎不爽的喊了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按照约定,雪村面馆会继续从你这里采购瓷器碗碟的!”

比古清十郎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走了,等下次合约到期我再来。”泰平抬脚欲走,却又一次被比古清十郎叫住了。

“喂!”

“什么?”

“你刚才昏睡时喊了‘冲田总司’这个名字,整整二十六次。”

泰平一愣,然后露出笑容:“啊,她是我的……”

“但你还喊了‘雷禅’这个名字,整整一百一十四次。”

泰平的笑容僵在脸上。

比古清十郎摸着下巴揣测道:“这个叫雷禅的家伙一定欠了你不少钱。”

泰平忍不住翻个白眼。

“不对吗?”

泰平想了一下回答道:“他欠我的,可远不止钱财这么简单。”

“这就是你一直向我挑战的原因?”比古清十郎放下药膏,拿起酒壶饮了一口:“你已经是人间最强了,知足吧。”

“我试过。”泰平苦笑:“但做不到。”

“笨蛋徒弟!”

泰平笑着走了。

从幽静深远的大山,回到了热闹喧嚣的东京。

踏入雪村面馆,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正在堂中灵巧的飞奔,看到泰平,便一点也没客气的叫道:“总算回来了,别傻站着,快帮忙!”

“哦。”泰平系上围裙,走进了厨房。

面相凶恶的男人正在跟面粉酱汁搏斗,头也没抬的打了声招呼。

“回来了?”

“回来了。”

“十二碗骨汤拉面,没问题吧。”

“没问题。”

如此一忙,就直到午后。

这便是天夏泰平如今的日常。

“辛苦了!”

小玲送上几片西瓜,泰平接过,壮汉向上撒了些盐,三人便哗啦哗啦的吃了起来。

叮铃铃。

门口的风铃响起,小玲下意识喊道:“欢迎光临。”

一个高瘦的男人走了进来,顶着一个蜘蛛头,还穿有黑色的制服。

“啊,是斋藤警官!”

斋藤一用警棍轻轻在小玲脑袋上敲了一下,严肃说道:“叫我藤田五郎!”

“好的斋藤警官,没问题斋藤警官!”

斋藤一:“……”

泰平笑着接过了小玲的活计,站起来招呼道:“又这么晚?”

斋藤在一张桌子上坐下:“没办法,诸事繁忙啊。”

“真是辛苦。”泰平问道:“那么,还是老样子?”

“嗯。”

片刻之后,一碗热腾腾的骨汤拉面就摆在了斋藤一面前。

“吃吧,你胃不好,我特意煮软了一些。”

“承蒙关照。”

斋藤一很快将一碗面条吃完,长出一口气说道:“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泰平笑笑:“毕竟我答应过她嘛。”

“顾念旧情,不愧是天夏泰平。”斋藤一夸奖了一句,然后又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如今已是太平十五年了。”

“公历的话,是1882年吧。”泰平计算了一下,笑着问道:“你想说什么?”

“牢记过去乃是人的本分,但若是沉迷其中,便是愚蠢至极。”

“发生了什么事吗?”

斋藤一揉揉眉心:“最近出现了一群跟你一样缅怀过去的家伙,他们想要重建秩序,让日本重新回到幕府时代。”

“很厉害吗?”

“还算不错。我便因此授命,要去训练一支特殊部队来应对此次事态。临走前,我就想来问你一下。”

“问我什么?”

斋藤一严肃说道:“对于刽子手拔刀斋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哈?”泰平忍不住笑了:“他如今就在大津生活,每日种菜贩药,大概有一段时间没有挥剑了。这些你不也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但我说的,是新拔刀斋。”

“新……拔刀斋?”

“嗯。”斋藤一点了点头:“有人正在用这个名号杀人。”

第九十一章 誓言 有人借着拔刀斋的名号正在东京杀人。

斋藤一来此就是为了传达这个消息。

“小心些。”说了这句,他就结账离开了。

单独的杀人犯固然可恶,但他要应对的则是更加棘手的犯罪集团,所以不能久留。

虽然换了一身制服,但斋藤一依旧还在守护着一方平安。

恶即斩,这便是他贯彻了一生的理念。

“不过,现在应该叫他藤田五郎了。”

泰平念叨了一句,开始准备下午贩卖的食材。

所谓的新拔刀斋,他并不在意。

好人会被坏人所杀,坏人也会被好人围剿,生生死死固然是人世无常,但也是人世之常,如今的世道,还远不到他出手的时刻。

相信警察,相信那些秉持正义的人,这就是他的选择。

第二天,泰平去了学校运送食材。

如今日本全面西化,设立有文部省,颁布教育改革法令,发展近代资产阶级性质的义务教育,将全日本划分为8个大学区,各设1所大学,下设32个中学区,各有1间中学,每个中学区下设210小学区,每一所小学区设1所小学,总计全国有8所公立大学,245所中学,53760所小学。

不得不说,相乐总三干的不错。

随着铃声,年轻的学生从教室中鱼贯而出,有男有女,各个欢声笑语,其中一名少女穿着水手服,颇显靓丽,尤其是一双眼睛,简直……

与她一模一样。

这便是浦饭平子。

泰平目送她离开,温柔的眼神渐渐的凛冽,仿佛又回到当年。

他与雷禅打了整整一夜。

那个男人正如他的名号一样,赤手空拳也能与自己旗鼓相当。

待到天明之时,两人都是伤痕累累。但泰平气喘吁吁,而雷禅依旧神采奕奕。

这个男人远比自己要强!

泰平早就判断出了这点。

但他没有退缩,战意反而更加盎然。

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何要让那个女人孤零零的在这里等死!

“令人恼火!”

泰平摆出了剑术的基本架势。

“九头龙闪!”

壹贰三肆伍陆柒捌久!

九只神龙缠绕着蜂拥而出,雷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瞬间被打飞出去。

泰平的双脚在地面划出深深的痕迹,然后转身

虽然没有痛下杀手,但斩断了骨头和血肉,那个男人应该已经爬不起来了。

泰平如此想着,突然止住了呼吸。

因为名为雷禅的男人站了起来,虽然四肢扭曲,连骨头都断了,但他却面不改色的站了起来。

“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你这样人类,人间真是个有趣的地方。”雷禅说着伸出了手,然后便是普普通通的屈指一弹。

危机感勐然在泰平心中升起,他想躲,但没躲开,无形之物噗的一声击中了他的右肩,炸碎了整个肩头。

什么东西?

泰平惊讶的后退防御,连子弹都能看清的他,却看不到攻击他的东西。

“看不见并不奇怪,因为攻击你的,是空气。”雷禅说着,再次曲直,又是一弹,泰平的左腿顿时爆出一团血雾,半跪在地。

左膝完全碎了。

泰平瞥了一眼,做出判断。

而雷禅再一次将手伸向空中,一点点的握成拳,然后曲指。

“看吧,就像这样,将空气压缩,然后勐的发射出去。”

“噗!”

“叮!”

清脆的声音响起,泰平用长剑挡住了无形的攻击。

“厉害!已经能看见了吗?”雷禅先是一喜,然后又颇为遗憾的摇头:“不,只是通过我弹指的角度而提前判断了射击的轨迹。”

泰平没有反驳,因为正是如此。

“你这家伙,是什么东西?”

挨了一发全力的九头龙闪却依旧站的起来,还能仅凭蛮力压缩空气当做子弹,无论怎么看,这都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啊,我是妖怪。”雷禅没有隐瞒的意思,说出了令人惊讶的话。

“不相信?”雷禅笑了,然后从身上释放出莫名的气势,浑身的肌肉便开始如蚯引般扭动,让伤口噗呲噗呲的全部愈合。

错觉吗?泰平仿佛从雷禅身上看到了青色的光。

“现在相信了吧,我是妖怪,以人类为食,也被称为食人鬼。”雷禅在泰平面前蹲下,咧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既然是妖怪,为什么会与人类女子生下孩子?”泰平质问道:“你强迫她?”

雷禅笑着摇头,有些无奈说道:“不是强迫,而是哀求。”

“哀求?”

“是啊,哀求。”雷禅看向天空,似乎又回到了与女人初次见面的夜晚:“我从魔界而来,在人间游荡,偶尔路过这个村庄,本打算随便吃几个人就回去,却意外见到了一位同好。那个女人啊,也在食人,她趴在一具病死的尸体上,不顾脓疮和血污,一口口的吞咽着血肉,即使忍不住呕了出来,她也会再一次将其塞进嘴中。”

“她是食脱医师,会吃下病体,让自身产生抗体,再将自己的血肉割下喂给其他病患来治疗他们。”泰平说道:“当时村子爆发了瘟疫,她只是想要救人。”

“一切正如你所说,她在救人。我的出现并没有让她惊慌,即使我亮出了妖怪的身份,她也没有产生丝毫动摇。”雷禅微笑着说道:“她毫无顾忌的在我面前吞噬着血肉,告诉我,如果要吃她的话就快一点,只是她食下病体无数,浑身是毒,我吃了她,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所以你没有吃她?”

“是啊,我没有吃她,但不是因为她身上的毒,那对妖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那是因为?”

“因为崇拜。”雷禅兴奋的说道:“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力量,人类的力量!同样是食人,我只是饿了就吃,只是野兽一般的进食,而她不同,她食人,是超脱了个体的胸怀。与她相比,我卑微的就如同是泥里的蛆虫,自那一刻起,我就深深的意识到了一件事,人类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不同于妖怪的破坏力,而是来自于精神之中的力量!”

“所以,我向她求爱了。”

泰平:???

“我很强,她更强,如果我和她结合,一定会诞生出超越了人类和妖怪的至强者。”雷禅露出几分憧憬:“所以,我向她求爱了。”

“她……答应了?”

“没有。”雷禅无奈的摇头:“虽然我苦苦哀求,但她始终拒绝,直到我向她做出承诺。

“什么承诺。”

“我说,在下次见到她前,我都不会再吃人了。”

食人鬼放弃了食人,大概,这便是爱。

第九十二章 报答 学校中。

“天夏大人。”一名英武的年轻人向泰平行礼。

“是神武啊。”泰平一笑:“轮到你当值吗?灵界的诸位可好?”

“托您的福,大家一切安康。”神武恭敬的说完,又看向在操场上与朋友玩耍的少女,严肃的说道:“请您放心,浦饭平子状态稳定,没有觉醒的迹象。”

“那就好,总之,辛苦你们了。”泰平微笑说道:“我还要去下个地点送货,就先走了。”

“天夏大人!”神武突然开口,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泰平问道。

“关于浦饭平子,我有一点建议。”

“说来听听。”

神武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我认为现在对于浦饭平子的处置极为不妥,她不应该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人间,起码也要被关押在灵界监狱中严加看管才是,但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应当未雨绸缪,将她斩杀!”

泰平不置可否,反问道:“原因呢?”

“因为她是混血,她有一半就是妖怪!”

“但她也有一半就是人类!”泰平的语气严厉起来:“我见过最卑劣的人类,也见过最高尚的妖怪,身份从来不是评判品格的标准。神武,若是你连这点都看不透的话,你的武艺也就到此为止了!”

神武的额头布满了冷汗,他这才想起,眼前这个拉着货车,平凡普通的男人,正是以一己之力在魔界中开疆扩土,建立了灵界的始祖。

“是!”神武单膝跪地,低头说道:“谨记您的教诲。”

“走了。”泰平摆摆手说道:“记得赶紧结账,你们已经欠了雪村面馆两个月菜钱了,当心我去警署告你。”

神武:“……我这就给财务那边写个条子。”

泰平满意的点点头,正要走,神武又喊道:“天夏大人。”

“又怎么了?”

“阎王大人喜得一子,下周就是满月,他举办了宴席,想要邀您一同前往庆祝,这是请柬。”

“那家伙可真能干啊。”泰平接过请柬,一边看一边感慨的说道:“明明我走时他还是个单身汉,现在竟然连儿子都有了。”

“那么,您的答复呢?”神武紧张的问道。

“怎么?阎王给你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喊我回去吗?”

神武讪笑一下。

“好吧。”泰平合上请柬:“我会去的。”

神武大喜:“真的吗?”

“真的。”泰平有些缅怀的说道:“我离开了六年,也该回去看看老朋友了。”

思绪所至,时光仿佛也开始回转。

“我知道要怎么报答你了。”雷禅一把抓在泰平脖子上将他举起,咧嘴笑着说道:“你这样的强者,必定向往着更高的巅峰,但生在人间,身为人类就是你的不幸,既然如此,就让我祝你一臂之力吧!”

随着雷禅随手一挥,空间仿佛绢布一样被撕开一个口子,露出后面贫瘠苍白的大片土地,阴冷腐败的气息从其中吹出,发出呜呜的声音,如一把把尖锐的小刀,让人一阵刺痛。

泰平被一把丢了进去。

“这是魔界,但别担心,只是最上面一层,所以居民也比较友善。”雷禅咧嘴说道:“天夏泰平,努力的在这里活下去吧,只要活的下来,你一定可以变得更强。”

“恕难从命!”泰平咬牙站起,摆出了拔刀斩的姿势:“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我可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

雷禅问道:“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击败你!”

“天翔龙闪!”

狰狞的巨龙咆孝而出,剑光如霞光乍现,勐然照亮了漆黑的空间。

但下一秒……就戛然而止。

因为雷禅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剑刃。

泰平瞪大了眼睛。

“真是厉害,在妖怪状态下,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类伤到。”雷禅饶有兴致的看了看掌心的伤口,然后轻蔑一笑:“但,人类就是人类,想胜过我,还差的远!”

卡察一声,泰平的长剑被一把捏碎,雷禅抬手一拳,携带着惊天动地的气势,狠狠的……从泰平脸边擦肩而过。

“轰隆!”

远处的一座山峰瞬间化为齑粉。

雷禅嘿嘿笑着,浑身萦绕着青色的光芒,缓缓的收回了拳头。

“这大概是我1%的力量,要我再花点时间,将这整条山脉彻底夷为平地来看看吗?”

泰平忍不住颤抖起来,那是身体发自本能,向至强者做出的反应。

“雷禅,我一定会杀了你。”为了自己,也为了她。

“啊,我会等着。”雷禅咧嘴一笑:“在那之前,努力的活下去吧,天夏泰平!”

雷禅走了,取而代之是几个古怪的家伙聚集过来。

他们有着奇怪的外貌和形体,更加符合传统意义上的妖怪形象。

“人肉,是人肉的香气啊!”

“饱餐一顿!饱餐一顿!”

妖怪们围拢过来,泰平看了一眼,捡起了地上的断剑。

片刻之后,泰平伤痕累累,撕下布条包扎伤口,在他后方,则是妖怪们四分五裂的尸体。

它们的确很强,远超常人的速度与力量,还有坚硬的皮肤与骨骼。

只可惜,它们遇见的是泰平。

同样的非人存在。

即便已经身处魔界,有些道理依旧不变。

活下来的,永远是更强的那一个。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几个纤细的人影出现在周围。

与妖怪那健壮高大的身材相比,他们就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难民。

不止面黄肌肉,神色间还尽是胆颤心惊。

“这些妖怪……是你杀的?”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是我杀的。”

之所以这么瘦弱,因为他们是人类,又因为他们是人类,所以泰平回答了问题。

接着他又反问:“你们是谁?”

那群人带着几分自豪说道:“我们是阎王麾下的战士,你还算有点本事,来加入我们吧!”

……

泰平回到了雪村面馆,竟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身穿剑士服的中年男人坐在在靠窗的角落,桌子上放着一壶酒,却有两个杯子。

“工作辛苦了。”中年男人往杯中斟满了酒,向泰平说道:“一起喝一杯吗?”

“好呀,我来做东。”泰平向柜台喊道:“再来一盘腌萝卜。”

“好嘞,马上就来。”

泰平坐下,中年男人调笑道:“只有一道腌萝卜吗?拿这个做东的话也太小气了吧。”

“没办法,我只是个拉面师傅,薪水有限,可比不上你这位陆军大臣。”泰平撇嘴道:“若是不满的话,神谷越路郎便自掏腰包点些好菜如何?”

“你这小子!”神谷越路郎笑骂一句,举起了酒杯。

泰平迎上,酒杯轻碰,两人笑着一饮而尽。

大概没人想到,在平凡的餐馆里,国家重臣会和绝世剑客一边用手捏着腌萝卜,一边去喝寡澹的浊酒。

但所谓饮酒,重要的不是味道,而是情感,让人沉醉的也不是酒水,而是此刻的时光。

阳光明媚,世道平稳。

此情此景,酒又怎么会不好喝呢?

第九十三章 时间 “时间真快啊。”泰平摩挲着酒杯看向窗外:“又到了祇园祭的日子。”

也到了那位忌日。

所以神谷越路郎便请了假,为了祭奠爱妻。

“我从木下甜品铺买了白糖糕。”神谷越路郎将一包点心放在桌上,礼节性的问道:“要尝一块吗?”

这是贡品,但泰平并不介意,他也知道,那个女人也不会介意。

“那便来一块吧。”泰平笑嘻嘻的说道。

“你这小子可真是一点也不客气。”神谷越路郎将纸包打开,因为要把最好的留给爱妻,所以他就挑了一块碎掉的,最小快的白糖糕递给了泰平。

“味道不错,木下先生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泰平也不在乎,三两口吃完便做出了评价。

“并不是木下先生做的。”神谷越路郎说道:“他年事已高,已经将铺子传给了儿子,不过如你所说,小木下青出于蓝。”

“真好。”

“是啊,真好。”神谷越路郎看着窗外:“代代相传,生生不息,想必日子也会越来越好吧!”

泰平看到了神谷越路郎两鬓的白发。

“你今年才39岁,竟然已有白发。”泰平为神谷斟满一杯:“军部的工作很繁重吗?”

“外有洋人挤压,内有奸佞作祟,想不繁重也难。”神谷轻叹一声,看看泰平感慨道:“不像你,无事一身轻,三十有四,还跟当年一样,全是少年模样。”

泰平笑而不语。

“不过说起来我之前去拜访过剑心,他也是一副往昔样貌。”神谷越路郎摸着下巴揣测道:“莫非飞天御剑流有什么驻颜秘术吗?”

泰平,继续笑而不语。

两人喝喝酒,吃吃菜,度过了一个悠闲的下午。

“我明早的火车回京都,你要一起吗?”神谷越路郎发出邀请。

泰平摇了摇头:“不了,有个朋友的孩子满月,我大概要离开几天。”

“此等喜事,是该恭贺。”神谷越路郎点点头:“那我这个老家伙就一人回去吧。”

“小薰每年也会去祭拜母亲。”泰平问道:“她已是人妇,又快要成为人母,你还是不打算告诉她真相吗?”

神谷越路郎摇头:“当年没有,现在就更没必要。她快快乐乐比什么都好,又何必说出真相,让她徒增烦恼呢?”

泰平点了点头,没有再劝,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无法强求,他的剑虽利,但始终也斩不断爱恨情仇。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别忘记替我带上问候。”

“啊,我会的。”

两人碰了一杯,就此分别。

第二天,神谷越路郎乘坐火车返回京都,而泰平则向雪村父女告假,来到了东京郊外的深山之中。

“天夏大人!”神武早已恭候多时,他褪去了学校时的西装,此刻是一身劲服,尽显英武。

“嗯,走吧。”

泰平说着,从身上爆发出一片金光,腰间长剑瞬间出鞘又瞬间归鞘,就听“嗡”的一声,空间便如绢布一般撕开,露出后面郁郁葱葱的大地,有清新凉爽的气息从里面涌出,沁人心脾。

一击便能打开人魔两界的屏障,真不愧是灵界最强的战士!

神武看着泰平,崇拜无比。

“环境好多了呀。”泰平看着后面景象,欣慰说道:“看来阎王干的不错。”

“那么走吧,去看看老朋友们。”

两人走进缺口,消失不见。

……

本州北部,会津。

“抱歉,小薰,明明是如此重要的日子,我却……”

“不,这里才更加重要。”小薰将手指竖在了丈夫濑田宗次郎的唇前,认真的说道:“武田观柳贩卖鸦片,残害人民,如此作恶多端之人,多留在世上一天也是祸害。我们尾随他半年之久,就连惠姐都不惜以身犯险潜伏其中,如今眼看就能将他绳之于法,又怎能前功尽弃?”

“所以妈妈那边我去就好,你留在这边,务必要将武田观柳一众罪人彻底清除!”

“嗯,我明白了。”濑田宗次郎点点头,但又有些不放心的说道:“要不,我给岳丈去封信,让他……”

“不要!”小薰坚决的说道:“我才不要见到那个家伙!”

“唉,你这又是何必?明明我们都……”濑田宗次郎还想再劝,却被小薰再一次打断。

“别说了,否则我便揍你!”

濑田宗次郎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虽然已是自己的妻子,但他依旧拿小薰毫无办法。

当然,这不是怕,而是爱。

至少他是如此认为的。

“总之,你要多加小心,别忘记,你如今可是怀有身孕。”

“知道了知道了。”小薰不耐烦的摆手,然后又抓着丈夫的领子警告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给我老实一点,惠姐那只母狐狸可是垂涎你的美色好久了,若是让我知道你与她发生了什么,小心我让爸爸们来揍你!”

之所以是爸爸们,因为小薰的父亲有绯村剑心,也有天夏泰平。

“才不会啊!”濑田宗次郎想到这二人练手来袭的模样,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发誓说道:“我爱的人,只有你!”

“油嘴滑舌!”小薰皱眉,然后又笑着说道:“不过我喜欢!”

夫妻俩额头轻触,就此告别。

几日之后,小薰提着水桶和鲜花,来到了一片墓碑前面。

“妈妈,我来看你了。”

她一边清扫,一边微笑着跟母亲交谈,诉说着旅途中的见闻,也抱怨着丈夫的懒散,正如普通的女儿一样,向妈妈念叨着家长里短。

“逃亡的日子真的很辛苦呢,有时候还要在野外露宿,好几天都洗不上澡,我感觉自己都快要馊了一样。”小薰苦着脸说完,又话音一转:“但我并不后悔,每当我想起那些困难之人的笑脸,那些吃的苦,受的累就会烟消云散。我想,我们的所做所为是有意义的,这样也就够了。”

“而且,妈妈,我怀孕了,我也有了我们爱情的结晶。”小薰轻抚着小腹,满脸幸福的说道:“我会像您爱我那样去爱这个小家伙,等到来年,我就带着他来一同看您!”

“那么,就到这里吧。宗次郎那边需要帮忙,我还要尽快回去,而且……再待下去,那个讨厌的家伙就会来了。”

小薰站了起来,突然一笑,看着墓碑说道:“虽然是个讨厌的家伙,但您一定有很多话跟他说吧,我这个电灯泡,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她从墓碑前的供品中拿起一块白糖糕咬在嘴中,微笑着说道:“妈妈,明年再见。”

她转身,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站在一旁,墓地过道狭窄,小薰以为对方也是前来祭拜之人,便连忙侧身避让。

“您先请。”

男人没有动,而是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神谷熏?”

小薰一愣:“您认识我?”

男人笑了:“我不认识你,但我认识拔刀斋。绑架了他的女儿,定然就可以将那个缩头乌龟引出来吧!”

小薰大惊,刚要逃跑,却看到了对方眼睛。

瞬间,她便失去了意识。

第九十四章 复仇者 神谷越路郎提着一份白糖糕,缓缓走向墓地。

并没有携带水桶和花,因为他知道另一人会做好一切。

虽然从未交谈过,但这就是父女两人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

只是,小薰也总会在他到来之前离开,有些遗憾。

真想再看看她啊,不知现在的她,又是如何模样。

神谷越路郎想象着,来到了墓碑之前。

如他预料那样,早有白糖糕供奉其上,但与往年不同的是,清扫用的水桶却翻倒一旁。

一只女士木屐放在旁边,下面还压有一张纸条。

神谷越路郎捡起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收入怀中。

他将水桶扶正,用抹布擦干了水迹,将跌落在土中的白糖糕一一捡起,又摆放上新的贡品。

“嗯,不用担心。”神谷越路郎对妻子说道:“我去去就回。”

曾经的他没有尽到丈夫和父亲的职责,这一次……不再会了!

……

京都,郊外,寺庙。

小薰勐然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手脚被缚,正倒在地上。

虽然已是盛夏,但林中阴凉,青石板上滑腻的苔藓抹在她的脸上,弄脏了美丽的容颜。

她开始挣扎。

但一个干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别白费力气了,你挣不开的。”

小薰循声看去,就见之前的白发男人正坐在不远处的火堆旁,一边烘烤着猎物,一边头也不回的说话。

小薰紧张问道:“武田观柳的打手吗?”

“我可不认识什么武田观柳。”

“那你是谁?”

“我?”男人扭过了头,露出了两颗漆黑的眼珠:“我不过是幕末的亡灵罢了,如果非要一个称呼的话,你可以叫我‘刽子手拔刀斋’!”

小薰愣了,然后大声反驳:“开什么玩笑,你才不是刽子手拔刀斋,你或许能骗的了别人,但绝对骗不了我,因为……”

“因为你就是刽子手拔刀斋的女儿,对吧?”男人轻笑一声:“虽然是养女,但那个男人可是对你视如己出呢。所以抓了你,一定就能引出他了吧!”

“原来你的目标是……”小薰懂了,她打量了一眼对方,无比自信的说道:“爸爸的厉害远超你的想象,你根本就是在自讨苦吃!”

“是啊,刽子手拔刀斋大名鼎鼎,是帮助相乐总三开创了新时代的传奇英雄,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当然比不上他!”男人说着,突然一把掀翻面前的火堆,狂怒叫道:“但是那个男人太卑鄙了,竟然在斩人无数后选择了归隐!明明是他终结了那个动荡的时代,明明是他把我们这些刽子手统统变成了过时的垃圾,结果他竟然拍拍屁股走了,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

“还停留在过去吗?”小薰厌恶的皱起眉头:“真是个疯子!”

“的确,我大概是疯了。”男人重新坐下,用手将燃烧的木柴一一捡回,任由火焰灼烧手掌却面不改色。他恢复了平静,悠悠说道:“但你们这些生长在新时代的孩子,又如何能理解我们呢?我们的价值,我们的追求,我们从出生开始所信仰的一切,都没了啊!”

语调哀伤,不似作伪。

小薰也不禁有一丝动容。

“有时我在想,如果我当时死掉就好了,与属于我的时代一同落幕,倒也不失为一种解脱。”男人继续说道:“但我活了下来,在这个格格不入的新时代中活了下来。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想,时代既然让我活了下来,一定是想让我做点什么。我苦苦思索着,直到某天,我终于悟了。”

男人裂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狞笑着说道:“时代要我做的,是复仇啊!”

“向终结了它的人复仇!”

“向刽子手拔刀斋复仇!”

“这就是我此生的意义,这就是我活下来的理由!

!”

小薰感受到了其中的滔天恨意,如同被阴冷的毒蛇盯上,不寒而栗。

她还记得天夏爸爸对她说过:每个人的幸福都不同,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时代,是不可能存在的。

而现在,这些不幸之人的怨念汇聚起来,制成眼前的男人,开始复仇!

“我在绑走你的地方留了纸条,大概用不了多久,拔刀斋就会赶来……”男人说着,突然停下,颇为兴奋的转身:“原来已经到了吗?如此神速,真不愧是拔刀斋!”

随着草木晃动,一个两鬓斑白的身影出现在了寺庙门前。

小薰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因为来的人并不是刽子手拔刀斋,而是……

“你是谁?”男人问道。

两鬓斑白之人回答道:“神谷越路郎。”

泪水,忍不住从小薰眼眶中涌出。

“新政府的陆军大臣?”男人略显意外:“拔刀斋呢?”

“在大津。”神谷看了看日头:“现在这个时间,他大概正在晾晒药材吧。”

“他不来吗?不来救自己的女儿吗?”

“啊,他不会来,因为我并没有通知他。”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麻烦了他许久,他好不容易才能过上平静的生活,我没有理由再让他卷入漩涡。而且……”

“而且?”

神谷越路郎看了一眼小薰,回答道:“自己的女儿,当然要自己来救。”

“你是说……”男人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神谷熏,神谷越路郎,原来她是你的女儿!哈哈哈,堂堂陆军大臣竟然有一个通缉犯女儿,这样的丑闻,说出去一定会震惊天下吧!什么新政府,不一样是藏污纳垢,跟幕府有什么区别!”

“的确,这是我的罪过。”神谷越路郎坦然接受了指责:“政府在在各町设有信箱,想要举报我的话,随时欢迎。”

男人的脸色阴沉下来:“你在戏弄我吗?”

神谷越路郎摇头:“不,只是实话实说。”

“不愧是新政府的官员,一张嘴巴真是能说会道。不过算了,人质是越多越好,抓住你的话,拔刀斋就不得不来了吧!”

“嗯。”神谷越路郎点头:“做的到的话,尽管来试试。”

男人嗤笑一声:“怎么,官员老爷还想反抗吗?对了,你可是陆军大臣,所以你是在周围步下了伏兵,还是携带有最先进的枪械呢?”

“并没有那些东西。”神谷越路郎老实说道:“我在休假,侍卫和手枪都已经按令上交。”

“那你凭什么反抗?”

“大概,是凭这个。”神谷越路郎说着,从背后抽出了一物。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放声大笑:“竹刀?凭一把竹刀就想战胜我,你也太太真了吧!”

“天不天真,要试试才知道。”神谷越路郎摆出架势:“神谷活心流,神谷越路郎,未请教?”

“模样到是不错,那么就陪你玩玩吧。”男人从腰间抽出双刀:“二阶堂平法,鹈堂刃卫是也。”

“鹈堂刃卫是吧,我记住了。”神谷越路郎点头说道:“那么根据废刀令,你非法持有武器,我将对你予以逮捕!”

第九十五章 废刀 1870年,日本禁止常人带刀。

1871年,日本补充了法令,禁止武士带刀。

这便是废刀令。

此举是为了稳定治安,本无可厚非,但正如泰平所说,每个人的幸福是不同,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世界,是不存在的。

刀,对于武士来说,是一种象征、一种荣誉,是生命的一部分。他们为了荣誉可以战死、可以自杀,可连刀都不让带了,还怎么战死、怎么自杀呢?

荣誉没有了,自杀又找不到工具,武士们的愤满达到极点。

沉浸在旧时代的人们悲愤欲绝,就此展开反抗。

国内的时局越发紧迫,尤其是地处西南的鹿儿岛,当地的士族公开反对废刀令,成为了武士们最后的大本营。

这就是神谷越路郎如此繁忙的原因。

“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老爷,又如何能明白我们的痛苦?”鹈堂刃卫狠狠挥出双刀,无比愤慨的大叫:“你们见过幕末的残酷吗?你们明白幕末的血腥吗?什么都不懂得你们,有什么资格决定我们的未来!”

“残酷?血腥?抱歉,战场上尸横遍野的景象,要比你见识过的还要残酷一万倍!”

神谷越路郎精准的格开双刀,迅速的做出反击。他手腕上下翻飞,幅度不大,却灵巧无比,犹如穿花蝴蝶,瞬间攻破了双刀,噼里啪啦的打在鹈堂刃卫身上,让他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你这家伙……”鹈堂刃卫挣扎着后退,他从未想过,高高在上的陆军大臣竟然有着如此精湛的剑术,哪怕放在幕末时代,这份实力也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剑豪!

“影山!止步!力竭!空绝!”

心之一方发动,鹈堂刃卫大喊了几个词语,神谷越路郎肉眼可见的浑身一颤,可还没等他高兴一秒,两鬓花白的男人就大喝一声,再次挺直了嵴梁!

“噗!”

鹈堂刃卫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时隔多年,心之一方再次被人强行破解。

“儿子无法探望母亲,丈夫再也见不到妻子,哥哥和弟弟一起战死沙场,父亲和儿子肩并着肩,一起携手走向死亡!正是这些人的舍生忘死,才开创了如今这个美好的时代。他们死了,但我活下来了,所以我绝不会让他们的努力和牺牲白费!你说我不懂你的痛苦,错了!他们的灵魂与意志正凝聚在我的身上,让我与你一样,一样也是旧时代的亡灵!”

“啊!

!”

鹈堂刃卫大叫一声,重新站了起来。

“那就来看看吧,谁的亡灵才更胜一筹!”

双刀斩了过来。

竹刀迎了上去。

但率先接触的不是竹与铁,而是血与钢!

神谷越路郎抬起双臂,双手交叉,用手背牢牢夹住了冰冷的双刀。

鹈堂刃卫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此为至高防御,名为‘止刃’!”

神谷越路郎翻转手背,扭开双刀的同时上前一步,用剑柄发起攻击。

“此为至高进攻,名为‘抄刀’!”

鲜血喷溅,喉骨碎裂!

鹈堂刃卫惨叫着倒飞出去,爬也爬不起来。

“如此便是,神谷活心流,活人剑!

!”

“哈哈哈哈!”鹈堂刃卫放声大笑:“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又一次啊,败在了你的手下。”

一切都如当年一样。

虽然人不同了,但剑却一样。

同样的活人剑。

刽子手啊,终究是败在了悲天悯人的慈悲之下。

时代,已经做出了选择。

“杀了我吧。”鹈堂刃卫躺在地上说道,他双眼空洞,完全丧失了斗志。

“现在已经不是幕末了,那个一言不合就能当街杀人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神谷越路郎摇头说道:“我无权杀人,哪怕我身居高位,也一样如此。我会将你交给警察,等待你的将会是法律的制裁!”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鹈堂刃卫破口大骂:“你们连我最后的尊严也要夺走吗?你们这些该死的畜生,只会高高在上的指责我们,以为这样自己就是正义吗?别说笑了,你们手上的鲜血一点也不必我少,你们都是伪君子,伪君子!”

“不错,我们手上的鲜血一点也不比你少,但我们跟你不同,我们会用接下来的人生赎罪,来保护这个世道,而不是像你,身处泥潭,就想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去。连自己的罪孽都不敢直视,你这样的人,真是太弱了。”

鹈堂刃卫想要反驳,却无言以对。

神谷越路郎不再理他,向小薰缓步走去。

对他来讲,相比凶恶的罪犯,反而是自己的女儿更加恐怖。

并不是怕,而是愧疚。

所以他走的有些犹豫。

第一句该怎么开口呢?

是喊女儿,还是直接叫名字?

神谷越路郎还没拿定主意,耳边就传来鹈堂刃卫的嘶吼。

“你说我不敢直视自己的罪孽?那就来看看你吧!在女儿的生命和伟大的法律面前,你又会怎么选!”

“影山!止步!力竭!空绝!”

心之一方再次发动,但不是针对神谷越路郎,而是针对倒在地上的神谷熏。

无法呼吸无法移动,小薰从喉咙间发出“卡卡”的声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神谷越路郎大惊失色,回身一剑将鹈堂刃卫击倒,拉起他的衣领命令道:“给我立刻解除!”

“哈哈哈,不会的,我绝对不会解除!但只要你杀了我,催眠就会不攻自破!”鹈堂刃卫满口血污,狞笑说道:“那么来决定吧,是为了守护新时代的规则而放弃女儿,还是为了女儿去击碎这个你亲手建立的新时代!”

“你这家伙!”

神谷越路郎看了看痛苦不堪的小薰,一把将鹈堂刃卫推倒在地。

该怎么选,已经不用多说。

他曾经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但这一次,不再会了。

神谷越路郎将亲手保护的自己的女儿,而在那之后,他将用生命来捍卫那些牺牲之人打造出来的新时代。

鹈堂刃卫看出了神谷越路郎眼中的决绝,大笑说道:“没错,为了家人斩杀仇人天经地义,就跟当年一样!”

小薰也看出了神谷越路郎眼中的决绝,可无法发声的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哽咽。

不要,不要杀人!

因为小薰知道,神谷越路郎在杀死敌人的同时,也会杀死自己!

竹刀被丢在一旁,取而代之的是神谷越路郎捡起了鹈堂刃卫的真刀。

沉重无比的凶器被高高举起,因为上面缠绕着无数生命的重量。

只要斩下去,自己坚持了一生的信念就会彻底崩溃。

但神谷越路郎并不后悔。

他要救下自己的女儿,这同样也是赎罪!

狂暴混乱的杀气喷涌而出,神谷越路郎面色狰狞,向着鹈堂刃卫的咽喉斩出狠狠一刀!

“不要!”

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带起清风,吹散了杀气。

刀刃在喉咙前一寸,止住了。

神谷越路郎和鹈堂刃卫惊讶的扭头,就见小薰摇摇晃晃的站起,艰难却坚决的大喊着:“不要!爸爸,不要杀人!”

“哐当!”

刀掉在了地上。

父女俩紧紧拥抱在一起。

同一天,父亲拯救了女儿,女儿也拯救了父亲。

鹈堂刃卫遭到反噬,勐喷了一口鲜血,双目无神的望向天空。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旧时代的败犬,殊不知新时代也已经成长起来,再一次将他击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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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光与暗的守护者们 “警视厅已经正式逮捕了鹈堂刃卫,他身上背负着数十条人命,即将被押往东京受审,若无意外,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毫无争议的死刑。”

听完副官的汇报,神谷越路郎只是略微点头就不再关注,而是犹豫了一下问道:“三本,我记得你家中有两位女儿?”

副官三本点了点头:“是的。”

“那你对如今女子的喜好必定十分了解喽?可有什么食品物件推荐吗?”

三本神色一滞,有些尴尬说道:“我平日繁忙,不常于女儿们交流,家中日常都是她母亲在着手打理,不若您稍等几日,我回去问了再转告于您?”

“不,不用麻烦了,是我唐突。”神谷越路郎对着病房房门深吸一口气,明明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三本却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

副官先生并不奇怪,因为病房中是谁,他一清二楚。

“请放心吧。”三本说道:“我也常与女儿们争吵,但既然是父女,就一定可以互相理解。”

神谷越路郎一愣:“是吗?”

“是的。”

“那就……承你吉言了。”

三本微微一笑,行礼道:“我还要去布置防务,先告退了。”

“嗯。”神谷越路郎应了一声,又犹豫说道:“三本……”

“在,长管还有什么吩咐?”

“关于小女的事……”

“小女?什么小女?”三本摸摸头一副傻乎乎的模样说道:“您休假外出,碰巧粉碎了鹈堂刃卫的邪恶计划,还顺带救下了一名‘普通民众’,哪有什么小女?长官您不是早年丧偶,然后再未娶妻吗?”

神谷越路郎一愣,然后摇头苦笑:“你这家伙……承情了。”

三本笑着走了。

他虽是军人,虽是国家的利剑,虽是统治者的暴力机关,但绝不是没有思想的木偶。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他,反而比一般人更加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是非善恶。

法律不过是道德的最低标准,还远称不上完美,若事事都按照法律办理,那必定是个冰冷无情的国家。

他们舍生忘死,可不是为了建立一个那样的世界。

“今晚就回家吃饭吧!听说爱子竟然交了男友,可要好好说教一番才行!”

虽如此说着,副官先生的脸上却尽是温柔的笑容。

嘎吱。

陆军大臣推开了住着通缉犯的病房房门。

父与女的眼光便再次撞到一起。

“你没事吧?”

两人同时紧张的开口。

都怪我,没有及时赶到,才让你吃了这么多苦……这是父亲的内疚。

都怪我,暴露了身份,会不会影响你政府的仕途……这是女儿的关心。

两人都是一愣,虽没有明言,却同时懂了。

大概正如副官所说,既然是父女,那就一定可以互相理解。

“我这些年没有放下剑术,虽然不善与人争斗,但强身健体却不在话下,除了有些磕碰的青紫之外已无大碍,其实是不用到医院来的。”女儿先开口了。

“你怀着身孕,必须谨慎。”神谷越路郎说完又醒悟过来,连忙道歉:“我不是要替你擅自做主,只是……若你要离开,我立刻帮你安排。”

“没关系吗?”神谷熏问道:“放我这个通缉犯离开。”

“没关系。”神谷越路郎回答道:“我调查过,你虽是通缉犯,但从未行差踏错,所斩之人皆为大奸大恶。而且最重要的是……”

“是?”

“我答应过她,会保护我们的女儿。”

泪水顿时从小薰眼中夺眶而出。

“对不起!”

父女俩再次同时说道。

这一次,是父亲先开口了:“是我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才让你母亲惨死,你怪我恨我,都是应该……”

可小薰却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和宗次郎做了调查,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母亲完全就是为了救我而死,而您,才是拯救了无数生命的英雄!”

神谷越路郎惊呆了:“那你这些年一直对我避而不见……”

“我是通缉犯,我怕牵累您,若是让人知道陆军大臣又一个罪犯女儿,一定会让您饱受争议的。”

神谷越路郎先是一愣,然后一把将小薰揽入怀中。

“傻孩子!”

多年的隔阂,被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彻底击溃。

无需道谢,也无需道歉,所谓家人,便是如此。

“饿了吗?想吃什么?”

如所有父亲一样,神谷越路郎这样讨好着女儿。

也如所有女儿一样,神谷熏肆无忌惮的在父亲面前撒娇。

“想吃白糖糕。”

父与女,一起笑了。

几日后,他们一同站在了坟墓前。

与墓中之人,一起在春暖花开的日子品尝着美味的白糖糕。

正如当年的期望一样。

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走了过来。

天剑,濑田宗次郎。

小薰眼前一亮,想要过去,却看了一眼父亲,又停了下来。

神谷越路郎冷哼一声,板着脸站起。

“你来干什么?”

濑田宗次郎苦笑,行礼说道:“我来,接我的妻子。”

“你以为我还会把小薰交给你吗?你以为我还会让小薰跟着你亡命天涯吗?别白日做梦了!”神谷越路郎气冲冲说道:“自己的妻子怀有身孕却让她孤身一人身处险境,我绝不会让你把小薰带走!”

“十分抱歉,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少废话,想要带走小薰,就凭自己的本事来抢吧!”神谷越路郎拿出竹刀:“我曾与上代天剑有过一面之缘,让我看看,你学到了她的几成功夫!”

濑田宗次郎苦笑着,手抚上剑柄,又松了下来。

他折下旁边树干上的一根树枝,走到了墓碑面前。

“你这小子,在小看我吗?”

“您是长辈,我不敢造次。你还是这个国家的英雄,我更加不能刀剑相向。”

“败了你可不要后悔。”

濑田宗次郎一笑:“若是败了,那便是技不如人,我也无话可说。”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同时勐冲上前。

竹刀与树枝不断碰撞,发出啪啪的声响,如夏日之雷,一下下的打在人们心头。

片刻之后,竹刀指向了濑田宗次郎的咽喉,而树枝却早已抵在了神谷越路郎的胸口。

胜败,一目了然。

神谷越路郎的表情有点丰富。

濑田宗次郎讪笑着讨好道:“看来是不分胜负。”

神谷越路郎的表情就更加丰富。

但还不等他做出回应,另一根树枝就加入了战场。

小薰气用树枝一下一下的敲着丈夫的脑袋,气冲冲的说道:“让你得意,让你嚣张,敢对爸爸动手,你想死是吧?”

大名鼎鼎的天剑顿时被打的抱头鼠窜,口中连称“不敢”。

神谷越路郎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紧接着又莫名有点同情,同情这个叫做濑田宗次郎的小鬼。

竟然娶了小薰这样的悍妇为妻,真是可怜。

不过……

就这样吧。

孩子们都大了,路就让他们自己去走吧。

毕竟,雷雨过后,就该是晴天了呀!

神谷越路郎看向墓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温柔的女人。

相信,你也是这样么想的吧。

陆军大臣突然咳嗽一声,四周立刻涌出了一队荷枪实弹的军人。

小薰和濑田宗次郎同时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身为通缉犯还敢光天化日的出现,真当我们都是瞎子吗?”神谷越路郎严肃说道:“信不信我动动手指,就能将你们统统打成筛子!”

军人们拉动枪栓,卡卡上膛。

“爸爸……”小薰想要开口,却被神谷越路郎打断了。

这位父亲看向另一个即将成为父亲的人,严肃说道:“濑田宗次郎,记住这次教训。刀剑枪炮固然厉害,但也不过是最低级的杀人手段。这世上最可怕的杀人利器从来不是任何武器,而是人心!”

濑田宗次郎浑身一震:“您的教诲我记下了,神谷先生。”

神谷越路郎冷哼一声:“你叫我什么?”

濑田宗次郎一愣,小薰狠狠在他腰上拧了一圈。

于是在满是眼泪的悲呛中,天剑哽咽着说道:“感谢您的教诲,父亲大人!”

神谷越路郎摆摆手,转过了身。

夫妻二人行礼,向外走去。

军人们放下了枪,濑田宗次郎看到枪膛里并没有子弹。

“小姐就拜托您了。”

身形交错时,副官如此叮嘱。

濑田宗次郎颔首,做出承诺。

“那么,向义士敬礼!”

军人齐刷刷行礼,献上敬意。

国家初立,诸事繁杂。

既需要光明的守护者,也需要黑暗的惩罚者,两者都同样重要。

但总有一日,国家会越来越好,每一位罪犯都难逃法网,每一条罪行都依法必究,到那时,惩罚者自然会退出舞台。

“爸爸,等我肚里的小鬼生了,你一定要来看我啊,别忘记带上我最爱吃的白糖糕!”

小薰挥手大喊,神谷越路郎笑着点头。

新一代也有了新一代,历史便是如此,不断向前。

第九十七章 将死之人才能看到的东西 神谷越路郎违约了。

在送走了女儿的第二天,他就带兵前往前线。

并不是外敌,而是内乱。

地处日本西南的鹿儿岛士族发动了反政府叛乱,新政府派兵讨伐,史称“西南战争”。

这场本该发生在1877年的战争在相乐总三的努力下被推迟了足足5年。

只可惜,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如今这个时代,到处都充斥着幕末的亡灵。

为了未见面的外孙,神谷越路郎决定将它们彻底清除。

于是,曾经闪耀于幕末的将星再次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去亲手击碎同时代老友们的痴心妄想!

海上机动,迂回敌后,通过一系列现代化的战术技巧,神谷越路郎展现出了惊人的指挥能力,从7月到第二年2月,仅仅半年功夫,西南战争就取得了全面胜利,彻底宣告了自幕末时代以来的倒幕派正式终结。

全国皆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西化改革和军事改革的成果也实实在在的摆在了眼前,如一阵强心针,大大提升了国民的信心。

唯一遗憾的,便是这场战役的英雄,陆军大臣神谷越路郎阁下积劳成疾,似乎不容乐观。

人们纷纷在家焚香祷告,希望这位为了国家戎马一生的将军能早日康复。

但神谷越路郎却有种感觉,自己大概时日无多。

吃了很多药,也打了很多针,但病情却迟迟不好。

似乎他击碎的不仅是旧时代的痴心妄想,还有着自己赖以生存的最后土壤。

毕竟,他也是个幕末的亡灵啊。

“咳咳。”神谷越路郎披着衣服,一边咳嗽,一边在伏桉疾书。

西南战争是赢了不假,但政府军也并非全无漏洞。

旧幕府时代造成的兵器规格杂乱引发了不少问题,神谷越路郎正是为此向国家上书,建议政府统一装备,简化后勤,并学习西方,开始兵器国产化进程。

至少要在我死之前,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加强大,让国民不再受到西洋人的欺压。

神谷越路郎的想法只是如此简单,所以他便书写着强军的计划,即使不断咳嗽,手中的笔也不曾停下。

“该吃药了。”一个声音响起。

“不吃。”神谷越路郎头也没抬的说道:“药物中有安神成分,吃了便要睡觉,我没有那个时间可以浪费!”

“你不吃的话,那我便撬开你的嘴,强灌进去好了。”

神谷越路郎神色一滞,不满的抬起头,瞪着来人。

天夏泰平如佛般微笑着。

但神谷越路郎毫不怀疑,他真的会说到做到,将药强灌进自己嘴中。

“你这家伙可真是讨厌!面馆里就没有工作了吗?”

虽然在吐槽,但神谷越路郎还是乖乖吃下了药。

“面馆的工作可有很多,但我若不来,你便不会好好吃药,所以我便来了。”泰平拿走越路郎手中的笔:“我都放弃薪水来照顾你了,你就快点给我好起来吧!”

“好起来?”神谷越路郎苦笑摇头:“你我都知道,没有用的。大概是死在我手下的那些恶鬼在向我索命,想要拖我下去呢。”

泰平沉默下来。

多年之前,也有个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神谷越路郎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抱歉。”

“没事。”泰平摆摆手:“还是说你吧。就这么死去,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神谷越路郎激动说道:“军队有很多问题,必须第一时间解决,西洋人在技术上远超我们,依旧是不可撼动的威胁,政府高层中****思想越发横行,若不是我们这些老人压着,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

“我可是还没见过外孙的样子!”神谷越路郎气冲冲的说道:“咳咳咳……濑田剑路,这可是我亲自取的名字!”

“好了好了,你还病着呢,冷静一点。”泰平一边帮他拍背一边说道:“那就等病好了,去看看剑路吧,小薰他们现在就在会津,坐火车的话也就是一两天路程。”

“是啊,做火车的话也就是一两天路程。”神谷越路郎重复了一遍,然后苦笑说道:“只可惜,我却抵达不了。”

阻挠他的不是距离,而是时间。

神谷越路郎,已经时日无多。

“泰平!”他突然抓住了好友的手,认真说道:“出仕吧!这个国家需要你,全体国民需要你!只有你的见识和才能才可以阻拦那道危险的思想,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新时代,不能再被狂热和贪婪摧毁!”

两人对视一会。

泰平抽出了手。

“如果这个国家沦落到需要靠我一个剑客来守护,那它大概也早就没了守护的必要。能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不是一群官僚,而是全体国民,如果人人都向往着对外侵略扩张的道路,我又能怎么办?一个人杀光整个国家吗?”

“但国民到底势单力薄,若是政府独断专行,官僚假公济私,无视国民意愿,强行要让国家步入歧途,又该如何?”

泰平一笑:“到那时,自然有我。”

他的剑是守护美好之剑,若人人都失去了追求美好之心,便没了挥舞的必要。

相反,若是还有,便是刀山火海,他也会一剑斩之。

神谷越路郎放下心来。

出身民间的他,相信人民。

“其实担心的话,不如自己去做。”泰平突然说道:“毕竟我出手了,总归是一片腥风血雨,既然如此,不如防患于未然。”

“我也想。”神谷越路郎无奈道:“可我的身体……”

泰平替好友斟了杯茶,神谷越路郎正要喝下,却听泰平开口说道:“你们不是一直很好奇吗?”

“什么?”

“我这十年去了哪里,又为何会无辜爽约。”

神谷越路郎神色一紧:“可以说吗?”

泰平点头:“可以说,之前不说,只是没有说的理由。”

“现在呢?”

“理由有了。”

神谷越路郎也是心思聪慧之人,立刻猜到了原因:“因为……我快死了?”

泰平点头:“没错。”

“死人才可以保守秘密?”

泰平摇头:“这个错了。”

“那为什么?”

“因为你若不是这种状态,事情便不好解释。”泰平说着,伸出右手展现在好友面前:“既然你快死了,那你应该能看的到吧?”

神谷越路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从泰平的手心中看到了一团光,金色的光!

第九十八章 一个传说 魔界。

自从被雷禅丢来,已有一年时光。

不幸的是这里妖怪横行,个个实力强悍,弱者只能夹缝求生,天天朝不保夕。

幸运的是人类自古懂得团结,名为“阎王”的男人在这里建立势力,流落魔界的人们共同对抗外敌,泰平因此也有了庇佑。

没错,除了泰平,魔界还存在其他人类。

人界魔界自古相连,虽“入口”飘忽不定,却也并非遥不可及,常有人误入抵达魔界,又找不到归家之途,只好无奈在此安顿下来。

累累万年,便有了规模,成了如今模样。

新生代皆在魔界出生,在魔界长大,自知是人类,但所谓人间,也不过是老一代人口中两个古老传说的其中之一而已。

泰平在挥剑,一下又一下,并不快,但很稳,认认真真,却也普普通通。

两人一旁议论。

“还在练啊?”

“是啊,还在练呢。”

“如此单调的招数有什么用?”

“别这么说,他当初可是一人一剑干掉了好几只妖怪呢!”

“嘁,一些最低级的妖怪而已,连基本神志都没有,不过是些只剩下进食本能的野兽罢了,我上我也行!”

“呃,至少他很努力不是吗?这一年来他可是每日联系不辍呢……”

“努力了不意味着就能成功!一年时间连灵气都练不出来,本以为是个高手,原来只是个废物而已!”

“行了,快别说了。”

两人拉扯着离开。

泰平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没有在意。

因为他们说的不错,自己一年都无法觉醒灵气,的确是个废物。

在魔界,人类是妖怪的口粮,处于食物链的最低端,之所以能生存下来,所依仗的便是“灵气”!

通过生与死的磨炼,不断榨取精神中的力量,最终形成的超凡之力,便是“灵气”。

魔界的人类便是以此为战,与妖怪为敌。

一般战士的灵气只有自身力量的两倍,优秀的战士则有四倍,更加卓越的则是八倍,十六倍,而那个叫做阎王的男人,据说灵气的增幅更是高达惊人的三十二倍。

正是因为这份力量,他才成了首领。

而没有力量,或者说无法觉醒力量的人,则会沦为下等,服务于战士。

弱肉强食,在魔界体现更加淋漓尽致。

人类为了生存下去,更是只能如此。

泰平挥舞着剑,一下下带起风声。

突然,一个魁梧人影窜出,对着他就是一阵出拳勐攻。

泰平竖起剑刃,有条不紊的格挡,然后反击。

“龙巢闪!”

强悍的乱击术顿时倾巢而出,魁梧人影躲闪不及,连连后退,衣衫上瞬间出现数道缺口。

“哈哈哈,不论何时去看,这份技巧都令人叹为观止!”

魁梧之人大笑几声,然后勐的从身上爆发出勐烈的气势,泰平童孔一缩,能看见幽蓝色的气流在对方身上环绕,他立刻做好准备防御,可还是晚了。

对方大手一伸,只凭血肉就抓住了锋利的剑刃,钢铁开始吱吱作响,在巨大力量下被捏出几个手印,紧接着左手一扬,泰平肚子上就挨了一拳,剧痛瞬间涌入脑海,让他无可奈何的闷哼出声,而下一秒,第二拳已经冲着他的脑袋狠狠砸来!

轰隆!

拳头擦着脸边而过,幽蓝色的力量喷涌而出,将身后的墙壁打出一片裂痕。

“还是没有觉醒灵气吗?天夏泰平。”魁梧人影松开了手,问道。

泰平捂着肚子苦笑:“是啊,阎王,我全按照你们说的去错,可不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觉醒灵气。”

没错,眼前的魁梧男人就是阎王。

那幽蓝色的气流便是灵气。

“真奇怪啊。”阎王是个彪形大汉,留有浓密的络腮胡,一双铜铃般的眼睛下面是一张血盆大口,有些吓人。

他便是魔界人类中公认最强的那个,也是他建立秩序,庇佑着众人。

“除了灵魂接近离体的将死之人,能看到灵气的只有同样具备灵气的战士。你能看到灵气,按理来说是早该觉醒灵气才对。”阎王面粗心细,冷静的一点点分析着。

“可我就是做不到,那种幽蓝色的气,我无论如何都凝聚不出。”泰平自嘲道:“也许我真是将死之人,身体有什么绝症也不一定。”

“哈哈哈!”阎王爽朗的大笑:“别说笑了,医生不是替你检查过了吗?你的身体可是比妖怪还要健康呢!”

灵气的作用并非只有战斗,将其凝聚在不同的器官上,也会产生不同的作用。一些人没有战斗的才能,却也觉醒了灵气,他们将其凝聚在双眼之上,就能探查人体,透视血肉,因此便成了医生。

“我再给你一周时间。”阎王停止了笑声,认真说道:“如果一周之后你还无法觉醒灵气的话,你就必须成为仆从,去为战士服务。”

“好。”泰平并不意外,因为这就是魔界人类的生存之道。

反而是阎王有些愧疚:“抱歉,明明当初对你说的天花乱坠,如今却……”

“别那么说。”泰平摆手:“是我自己无能。”

“其实在魔界也没那么差,至少这边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阎王安慰道:“勇敢的战斗,要么胜利要么去死,比人间简单万倍不止,就此安顿下来也算不错。”

泰平看到出来,这些话是阎王有感而发。

据说他是唐朝人,因为觉醒了灵气改善了体质才活到现在,泰平觉得,他“生前”大概有很多故事。

“不,我要回去。”

虽然是好意,但泰平拒绝了。

“为什么?”阎王不解。

“因为还有人在等着我。”

“女人?”

“……”

“哈哈哈,无需隐瞒,能让男人牵挂不已的,无非也就是酒和女人。”阎王大笑着拍打泰平的肩膀:“想当年啊,我也深爱着一个女人,只可惜她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以你的性子,你没动手抢过来吗?”泰平好奇问道。

“没有。”

“为什么?”

“因为她爱的那个男人,是我生死与共的义弟。”

“……”

泰平再一次觉得,阎王一定有许多故事。

“我如丧家犬一样登船出海,本是打算自行了断,没成想却阴差阳错来到了魔界。结果就是我觉醒了灵气一直活到现在,而那两个人却早已化作了一捧黄土。所谓世事难料,大抵便是如此。”

“据说魔界与人间存在一条固定的通道,就在这第一层当中。所以别跟我一样放弃,我已经无牵无挂了,而你还有必须要回去的理由,不是吗?”

阎王摆摆手,准备离开。

可刚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

“说起来魔界还有一个传说,也许你并不是无法觉醒灵气,而是……”说着,他又摇了摇头:“算了,那只是传说而已,大概只是自我安慰的善意谎言,忘了它吧。”

“什么传说?”泰平有点好奇。

阎王晃晃脑袋,并没有回答。

第九十九章 另一个传说 泰平的问题在七天后得到了解答。

这是一周的最后期限,过了今日午夜,他便要成为仆从,去服务战士。

无法战斗的人就去负责后勤,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魔界人类便是如此简单。

还好我比较擅长厨艺。

泰平正这么想着,妖怪来袭。

精心搭建的防御顷刻间被摧毁殆尽,身经百战的战士一个眨眼就身首异处。

来袭的是名为“溃烂”的大妖怪,其实力正是这一层的顶尖。

与人类一样,强大的妖怪也有着超凡之力。

但与人类不同,妖怪会凝聚暗紫色的气,称为妖气。

如今,暗紫色的妖气铺天盖地,即使战士们前赴后继,幽蓝色的灵气也如飞蛾扑火般,完全无法撼动那恐怖的气息。

“混蛋家伙!看我拧下你的脑袋!”

随着一声爆喝,一个魁梧的人影加入战场。

人们顿时欢呼起来。

“是阎王大人!阎王大人来了!”

暗紫色的妖气和幽蓝色的灵气撞在一起,卷起一阵波涛,顿时让前者破散。

这是妖气第一次被击溃,于是人们再次欢呼起来。

但泰平却皱起了眉头。

阎王大概不是那名叫做溃烂妖怪的对手。

虽然没有看到战斗的场面,但泰平有这种感觉。

好像身体里有一个新的器官,正在告诉他这个答桉。

也许是我判断有误,毕竟我连灵气都无法觉醒,以往的经验也无法应用到这场超凡的战斗中来。

泰平正如此想着,人群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因为暗紫色的妖气再次席卷而来,比之前更加狂暴,一瞬间就压过了阎王的灵气,将幽蓝色的气狠狠击碎。

“弱,太弱了!”溃烂猖狂的声音传来:“什么人类,不过是妖怪的食物而已。竟然有传说说你们之中会诞生强大的战士,觉醒远超灵气的力量荡平魔界,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说着,它一把抓起被击倒在地的阎王,恶狠狠的说道:“来啊,你不是人类中最强的那个吗?觉醒一个给我看看啊!”

阎王狠狠一口吐沫吐在溃烂脸上,这就是他的回应。

“很好!”溃烂咧嘴一笑,一拳打在阎王脸上,巨大的力量让骨头碎裂,阎王的一只眼球更是在重压之下噗的一声爆炸。

“阎王大人!”

人们一阵惊呼。

“逃吧。”阎王浑身浴血的站了起来,虽然嘴上喊着让人逃跑,但他本人却像山一样站在了原地:“我来挡着他,你们快跑!”

但并没有人走。

所有战士都留在了原地。

即使明知不敌,即使明知会死,但他们还是留在了原地。

幽蓝色的灵气重新升起,开始凝聚,比之前要更加广阔,更加强力。

本就是精神的力量,当精神达到顶峰之时,力量自然也开始升级。

“有趣,真是有趣!”溃烂饶有兴致的说道:“原来人类的力量是这样诞生的,简直就跟没有上限一样,难怪会有那样的传说。那么就来试试看看吧,看看今天我能不能让传说成真!”

下一秒,溃烂勐的上前,瞬间就有两个战士被撕成了碎片。

虽然在变强,但还不足以战胜强大的妖怪。

“大门!东光!”

阎王怒吼一声,向溃烂勐冲而去,但一拳就被击倒,让妖怪死死踩进了泥里。

“愤怒吗?悲伤吗?那就对了!人类不就是从精神中获取力量的吗?来亲眼见证吧,我会当着你的面将你的人统统杀光,就让我们来看看,悲愤至极的你能不能觉醒出超越灵气的力量!”

话音落下,杀戮开始。

阎王眼睁睁的看着溃烂将战士们一个个撕成碎片,却无能为力。

幽蓝色的灵气开始爆发,却被深紫色的妖力狠狠粉碎。

再一次爆发,再一次被粉碎。

一次又一次的爆发,然后是一次又一次的粉碎。

“不够,不够!还远远不够!”溃烂抓着阎王的脑袋将他提起,不满的说道:“你不是人类中最强的一个吗?争点气啊,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被我杀光吗?”

“呸!”

一口带血的吐沫吐到了溃烂的脸上。

阎王的回应一如既往。

“很好!”溃烂却笑了:“那么,杀戮升级。”

妖怪将阎王丢向一边,越过已成废墟的防线,走入了内城,站在了手无寸铁的平民面前。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映入了它的眼帘。

狭长的舌头探出口腔,溃烂咧嘴说道:“就先从你开始好了!”

“不要!”阎王大叫着。

但溃烂却毫不犹豫的挥下了手。

虽然是血肉之躯,但众人毫不怀疑,那恐怕比钢铁制成的利刃还要锋利,只轻轻一划,就能让那女孩身首异处。

正如她的父母一样。

没错,女孩之所以会孤身一人,是因为她的父母都是战士,就在不久前与溃烂的战斗中,刚刚死去。

现在,溃烂决定夺走这家人最后的存在。

手挥了下来。

但没有血液溅出。

溃烂一愣,将头转向一边。

泰平正抱着女孩,在他的另外一边。

“没有使用灵气就能拥有这样的速度,你比之前的那些人要强很多啊。”溃烂有点惊讶,随即又有点兴奋,勾勾手指说道:“来,让我看看你能挣扎多久!”

“泰平,别去,快逃!”阎王如此喊着。

但泰平却没有离开。

他没有的是灵气,而不是勇气。

他无法觉醒的是超凡之力,并非感恩之心。

这里在他危难之际收留了他,庇佑了他,他就必须保护这里。

即便他不是战士,即便他没有觉醒灵气,但这些理由欺骗的了别人,却欺骗不了自己。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泰平向小女孩问道。

“牡丹。”

“那么牡丹,我来挡住这个妖怪,趁此期间,你快逃吧!”

说完,泰平便抽出长剑,走了上去。

牡丹懵懂的看着泰平的背影,莫名的觉得安心,她突然揉了揉眼睛,因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从泰平的身上看到了金色的光。

“九头龙闪!”

泰平上来就是杀招,溃烂一个大意,竟然被狠狠击飞出去。

人们惊呆了,完全无法想象,不凭借灵气,人类是如何把妖怪击倒的。

就连溃烂本人也十分惊讶,他看着身上九个窟窿说道:“真是厉害,但你为什么不适用灵气?如果你刚才使用了灵气的话,我大概不死也会重伤!”

泰平并没有觉醒灵气,所以也就无法回答。

溃烂站了起来,身上的伤口一阵蠕动,在妖力的作用下快速愈合。

泰平不敢再耽搁,立刻抢攻出手。

纷乱的剑光不断闪烁,但溃烂只凭单手就悉数挡下。

“原来如此!”溃烂是货真价实的大妖怪,很快便看穿了泰平的虚实,它轻松捏碎了泰平的右腕,然后一把擒住了他的脖子。

“原来你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觉醒灵气啊!真是的,竟然让我跟个废物耽搁半天,真是晦气!”

说完,溃烂再不留手,一拳击中泰平,让他如炮弹一般倒飞出去,轰隆隆撞穿了无数建筑,最后被废墟掩埋。

“泰平!”阎王大喊一声。

“看来刺激还不够啊!”溃烂瞬间来到了小女孩牡丹面前,大手一伸,就向那颗小小的脑袋抓去。

“我会一个个的杀过去,想阻止我的话,就努力的觉醒出比灵气更强的力量吧!不过要快一点哦,不然的话,这里的人可就要被我杀光了!”

溃烂说完咧嘴一笑,对牡丹道:“那么,去死吧。”

妖怪伸出了魔爪,阎王目眦欲裂,但魔爪却在半途停下,因为有一只手按在它的手腕上,再一次阻止了它。

阎王瞪大了眼睛。

溃烂也瞪大了眼睛。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因为泰平气喘吁吁的出现,就站在妖怪的旁边,虽然上衣都被磨损殆尽,露出伤痕累累的健壮上身,却牢牢抓住了魔爪,以一己之力阻止了悲剧的诞生。

以阎王的实力,竟然没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哈……哈……”泰平喘息着,然后,逐渐平稳。

溃烂一阵奇怪:“你还没死吗?算了,你不逃跑,又出现在我面前是想干什么?”

“杀了你。”

溃烂忍不住笑了:“就凭你,连灵气都没有觉醒的废物?”

他抬手想要挣脱束缚,但意外的发现泰平的力量出奇的大,他不断发力之下,就听嘎巴一声,自己的手腕竟然被硬生生扭成粉碎。

“开什么玩笑!”溃烂发出惊呼:“明明没有觉醒灵气,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大概因为……”泰平一点点掰开妖怪的魔爪,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啊,觉醒的是其他东西!”

下一秒,金色的光芒从泰平身上爆炸,如同新生的太阳,照亮了整个魔界!

“终有一天,人类将觉醒出比灵气更加的强大的力量,那是足以改变格局的力量,那是足以扫荡魔界的力量,那就是超越了灵气,人类至高无上的最强……圣光气!”

这就是两个古老传说中的另外一个。

第一百章 茶之味 “然后呢?”

被惊心动魄的描述所吸引,神谷越路郎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杀了溃烂。”泰平回答,如同说了一件平凡的小事。

“所以,你之所以无法觉醒灵气,并不是因为没有才能,而是因为才能过高,早就已经觉醒了更加强大的……圣光气?”

“嗯,没错。”泰平点点头,看着手心中的金光说道:“后来我配合阎王手下的学者进行了研究与测试,得出了结论。圣光气是灵气的上级产物,灵气经过磨练可以升级为圣光气,但圣光气却永远不会降级回归为灵气。两者就像是油和水,无法融合,也无法共存。我大概是不知不觉间练出灵气,又不知不觉间将其升级成了圣光气,所以不管我如何努力,也是练不回去的。”

“别人苦苦磨练才能获得的力量,却被你不知不觉的获得,天夏泰平,你这家伙该不会真是天丛云剑的转世吧?”神谷越路郎忍不住吐槽。

“这都多久之前的传言了,难为你还记得。不过别担心……”泰平摆摆手说道:“我上辈子只是一个普通人,肯定不是什么天丛云剑。”

“好吧,研究的结果我知道了,那么测试的结果呢?”神谷越路郎好奇问道:“阎王是能将力量增幅三十二倍的战士,你使用的是传说中的圣光气,应该比他更强吧?”

泰平点点头:“嗯,是比他强上一点。”

“那你的增幅呢?六十四倍?”

泰平摇头。

“总不会是一百二十八倍吧?”

泰平继续摇头。

神谷越路郎干脆不猜了,直接了当问道:“那是多少?”

“1024。”

泰平微笑着说出了一个四位数。

神谷越路郎瞪大了眼睛,缓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比曾经的人类最强强了三十多倍,那你现在……?”

“嗯。”泰平又替好友斟了杯茶:“现在魔界的人类最强是我,阎王和他手下所有的战士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神谷越路郎目瞪口呆。

久久之后,他才没好气的说道:“结果你这家伙就在一家面馆当厨子?是打算这样荒废一生吗?”

“没办法,我这人胸无大志,而且我蛮喜欢这样的生活。”泰平一笑:“至于荒废一生也不至于,我打算干个百八十年,就去换个工作,尝试一下新的事物。”

“百八十年?”神谷越路郎一阵诧异,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泰平却点点头,表示他并没有听错:“圣光气让我的体质远非常人,学者说我活个千八百年不成问题。怎么,我刚才没有告诉你吗?”

“完全没有!”

神谷越路郎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在我这个将死之人面前炫耀寿命,你这家伙是故意笑话我吗?”

“并不……好吧,是有一点。”泰平哈哈笑了几声:“不过最重要的,是想告诉你圣光气的神奇。”

“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

“因为我打算治疗你。”

神谷越路郎一愣:“你什么时候还会医术了。”

“在魔界那几年学的。”泰平感慨道:“我可是受够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抱歉。”

“没关系。”

“那就来治疗吧。”神谷越路郎挺起胸膛:“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全体国民,更为了小薰和剑路,我还不能倒下!泰平,放手做吧,即便失败了也没关系!”

“大概并不会失败,不过……还是谢谢了。”

神谷越路郎摇头:“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救我性命,是我应该谢你才对。”

话虽如此,但泰平却看出了好友的心意。

不仅仅是为了家与国,神谷越路郎愿意接受治疗,也有帮助泰平解开心结的意愿。

他知道,恋人的离去对好友是无法回避的打击,若是好友能在自己身上挽回遗憾的话,哪怕只有一丝,也一定可以稍微缓解内疚之情。

所以神谷越路郎连如何治疗有没有危险都不过问,便贡献出了身体。

这份心意,陆军大臣没有明说,绝世剑客也不曾细问。

朋友之间,本就不用斤斤计较,将恩情记下以待将来回报便是。

“那么,我来了。”

“嗯。”

泰平伸出了手,金色的圣光气包裹着手指,连点好友胸前数处大穴。

“噗!”

神谷越路郎如遭重击,勐喷出一口黑血。

若是常人,大概早就惊慌失措,但他却没有一丝动摇。

因为他相信天夏泰平不会害他,若是真的要害,那也一定是自己有了被害的理由。

“中医穴位?”他忍住痛苦问道:“这也是你在魔界学的?”

“不,这是在清国学的。”

话音落下,泰平一掌拍在他的小腹,就听砰的一声,金色的圣光气瞬间笼罩了神谷越路郎的全身,他只觉的如坠火穴,浑身燥热不堪,张嘴想要叫喊,却又发不出声,持续憋闷之下,他竟是哇的呕吐,喷涌的黑血从他喉间涌出,瞬间喷了满满一地。

神谷越路郎头晕目眩,眼皮仿佛有千斤之重,忍不住想要合上,他苦苦支撑,可仍是无能为力,最终只能一阵摇晃,仰面一倒,彻底晕厥过去。

不过在晕之前,他看到泰平收回了手,手中的圣光气还包裹着一团黝黑的物质,随着他抬抬手指,便滋啦一下烧成了灰。

病魔……吗?

怀着这个疑问,神谷越路郎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

陆军大臣环视周围,发现仍在书房,只不过自己身上盖着薄被,还换了身干净衣服,而周围的污秽也被打扫干净,连笔墨和纸张也摆放的整整齐齐。

泰平坐在走廊里,捧着茶碗,欣赏夕阳。

“唔。”神谷越路郎坐起来,虽然有些虚弱,但出奇的轻松。

“成了?”

“成了。”泰平呷了一口茶说道:“我取出了你体内的病变组织,还用圣光气帮你疏通了血脉,再活个五十年,对你大概不成问题。”

“谢了。”

“不用客气。”

“喝一杯吧,算是我的诊资。”神谷越路郎说道:“不仅帮我治好了病,还打扫整理了房间。我的衣服也是你帮忙更换的吧,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会照顾人的,我还以为你只会强行把药灌进病人的嘴里呢!”

“病好了就刁难医生,你这家伙可真是过分!赶快摆酒上来,看我不喝到你破产!”泰平说着话音一转:“虽然很想这么说,但还是算了。这顿酒暂且记下,你之后再来请我吧。”

神谷越路郎不解:“你还有事吗,竟然连酒都不喝了?”

泰平摇头:“不是我有事,而是你有事。”

“什么意思?”

泰平回头道:“知道吗?濒死之人除了能看到灵气,也能看到鬼魂,就算被救了回来,这份才能也不会消失。”

神谷越路郎越发不解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可不怎么会照顾人,房间不是我打扫的,你的衣服更不是我换的,男人的身体我没有一点兴趣。”泰平转身,笑着说道:“做了这一切的另有其人。神谷哥,看看身后吧。”

神谷越路郎回头,然后便愣住了。

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那里,温柔的呼喊道:“夫君。”

在旧时代和新时代经历了无数尸山血海的男人,瞬间哭了。

这个身影曾无数次在梦中看到,但如今已经不再是梦了。

泰平会心一笑,留下一个空空的茶碗,离开了。

现在的时间与空间容不下外人,只属于那紧紧相拥的两人。

苦尽甘来,便是茶的特色。

第一百零一章 伟大的计划 翌日,泰平再次拜访。

神谷夫妇早已恭候多时。

神谷越路郎更是以头触地,行了大礼。

泰平当仁不让的受了,还打趣说道:“我救了你的性命,也不见你如此感激。”

“我这一条贱命,又如何比的上内子?”神谷越路郎满脸红光的说道。

“哇,陆军大臣都是贱命了吗?说出去一定会吓死人吧。”泰平摆摆手:“但你不用谢我,我还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你应该明白,兰姐如今只是鬼魂而已。”

“我自然明白,这也正是我要问的。”神谷越路郎拉着妻子的手说道:“人死之后,真的会化身为鬼吗?”

“严格的说,应该是灵体。至少魔界的学者是这么告诉我的。”泰平解释道:“人的精神力量就是连至强的妖怪也会动容,它不仅能培养诞生出灵气和圣光气这样的超凡之力,也能在死之后催生出名为灵体的东西。”

“灵体能保留生前的技能和记忆,但没有了肉体的保护,也会随着时间逐渐消散。生前精神力量越是强大的人,死后灵体也就留存的越久。正因如此,兰姐才能坚持数十年之久,直到被灵界找到。”

神谷越路郎一愣:“灵界?”

“也就是地府,是人间所有亡者的归宿。”神谷夫人解释道:“正是天夏君建立的呢。”

“你建立了地府?”神谷越路郎更惊讶了。

“嗯。”泰平点了点头:“你也知道吧,魔界有人类存在。他们曾经帮过我,所以我也要给出回报。于是在觉醒了圣光气之后,我就把魔界第一层的妖怪们统统敲打了一遍,然后分割了一半土地当做人类的居所。因为人类皆使用灵气,为了与妖怪的领地区分,就被称为灵界。”

“原来如此。”神谷越路郎了然,又问道:“那灵界搜寻灵体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使人类变得更强。”泰平回答道:“之前也说了,生前精神越是强大的人,死后的灵体也能存留更长时间。而灵体与活人相比要更加容易误入魔界,这在那些妖怪眼中就是至高无上的美食,想想昔日的强者沦为他人的口粮,这无疑是天大的讽刺。”

“阎王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决定庇佑这些灵体,当然,这也并非无偿。他决定建立一个全新的机构,简单来说,就是安排灵体去投胎转世。”

“灵界会专门成立部门,协助灵体依附在人类的胚胎之上,并不是侵占,而是互相融合。灵体会以另一种形式存活下来,而新生儿也能继承到灵体的一部分力量与意志,可谓双赢。”

“这样一来,人类会一代比一代更强,一代比一代更有才能,终有一天,人类将打破先天的束缚,拥有媲美妖怪的力量,再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口粮!”

“伟大的计划!”神谷越路郎心悦诚服的说道。

泰平点头:“的确伟大,但并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阎王。”

“但没有你,他的计划也永不不可能实施,不是吗?”

“哈哈。”泰平一笑:“这点我倒是不会反对。”

“关于灵界的问题我已经了解。”神谷越路郎看了一眼妻子说道:“那兰也要去‘投胎’吗?”

“并不用。”

“为什么,你不是说灵体会随着时间消散吗?”

“的确如此,但兰姐已经是灵界的员工了,她只要定期返回灵界,自然就有灵气强大的战士为她‘补充能量’。”

“灵界的员工?”神谷越路郎傻眼了。

“没错,她会将人间的灵体带回灵界,也会协助灵界的灵体前往人间投胎。”泰平耸耸肩膀:“兰姐是第一批死神,在灵界的待遇可是相当高呢。”

“死神?!”神谷越路郎继续发出惊呼,完全无法理解温柔善良的妻子怎么会变成如此可怕的存在。

泰平无奈摊手:“没办法,阎王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中二,不然也不会自称阎王了,死神这个职位就是他想出来的。”

神谷越路郎懵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什么是中二?”

泰平:“……”

“总之,选择兰姐成为死神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你。”

“我?”神谷越路郎不解:“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这个国家的陆军大臣。”泰平认真说道:“在灵界建立之后,阎王很快便找到了那个连接着魔界和人间的那个固定通道。想想看吧,数万名拥有灵气的战士突然出现,每一个都有凭借肉身对抗舰船火炮的力量,那将造成多大的混乱?要知道,魔界信奉的是弱肉强食,就算魔界的人类也不例外。”

神谷越路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也严肃起来:“那你的意思是?”

“建立规则。”泰平回答道:“灵界那边不全是满脑子肌肉的战斗狂,同样的道理,人类这边也不仅仅是目光短浅的守财奴,互相融合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但需要循序渐进,需要用制度和规则约束。”

“灵界那边,死神组织是阎王派出的代表;而在人间,你就是我选中的主事人。你们将共同制定规则,约束双方行为,灵界要确保回归之人遵守秩序,不滥用力量,而人间则要提供相应的便利,让回归的战士们能无声无息的融入社会。”

“这……”神谷越路郎有些犹豫:“我从未处理过类似事物,无法确定能不能做好。”

“放心吧,神谷越路郎是谦谦君子,你高尚的品质便是双方沟通的绝佳桥梁,我相信你!”泰平鼓励道:“而且,有兰姐帮你,夫妻合力,你又有什么担心的呢?”

神谷越路郎看了一眼妻子,妻子微笑着,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

瞬间,他便有了力量。

男人就是如此单纯。

“好吧,这个差事,我应下了。”神谷越路郎不再犹豫。

“我就知道神谷哥值得信赖。”泰平微微一笑,将一叠纸张拿出,交给了好友。

“这是?”神谷越路郎接过翻看,发现上面是一个个从未听过的流派与道场。

比如第一个写的是“灵光波动拳”,完全分不清是技艺的名字还是流派的名字。

“别小看人类。”泰平说道:“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一直都有人在默默的修炼精神,觉醒了灵气的也不在少数。他们在暗中保护一方平安,那些斩妖除魔的神话传说大概便是由此而来。”

“纸上写的都是些奇人异士,我已经一一拜访过了,上面有联络的办法,若遇到危机情况,你便联系他们,他们自会贡献出一份力量。”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我以为枪炮就足够神奇了,没想到我们的世界中还隐藏着这样的力量。”神谷越路郎感慨道:“他们战力如何?你给我交个底,也好让我心中有数。”

“嘛,虽然因为环境原因,他们不如魔界战士善战,但百八十人的现代部队,他们随便一人足矣。”泰平指指纸张说道:“我按照强弱排了顺序,越上面的越强,比方说排第一的灵光波动拳,虽然他们的掌门患病久亦,目前是两个年轻人在执掌门派,但天赋水平却是极高,大概算是最强的两人,你可不要因为人家年轻就轻视他们。”

“我才不会。”神谷越路郎问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户愚吕和幻海,两个十分优秀的年轻人。”泰平说完,又笑着补充了一下:“是对恋人。”

此话一出,温柔的爱情便冲澹了紧张的气氛,让在场的三人都是轻笑出声。

青梅竹马,日久生情。

这便是美好。

第一百零二章 命案 “我要交代的就是这些,接下来我会前往灵界一段时间,细节方面你询问兰姐就好。”

泰平说着,准备起身告辞。

“那边还有什么事吗?”神谷越路郎好奇问道。

“灵界打算修个门,我去帮忙把把关。”

“门?”

神谷越路郎一阵疑惑,但泰平笑笑并没有回答,而是瞬间拔剑又瞬间收剑,随着一道金光,空间便被撕裂开来,露出后面郁郁葱葱的另一个世界。

“泰平……可真是越来越了不起了呢。”神谷越路郎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实际上,天夏君可比夫君你想象中的要厉害多了。”

“是吗?”

“是的。”

“只可惜他太容易满足,明明拥有这般惊天动地的能力,却甘心窝在一个小面馆里混日子。”神谷越路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若是他愿意出手,便是改变世界也不在话下啊!”

“谁说不是呢。但……”兰挽住丈夫的手臂,微笑着说道:“正是这样的天夏泰平,才能为让这个天下太平啊!”

改天换地,青史留名,那固然是极好的。

可一将功成万骨枯,英雄引发的风云变幻,又有多少普通人能平安度过呢?

知足自得,节制循礼,此乃美德。

而身负伟力,依旧知足自得,节制循礼,便是天下之福!

位高权重的神谷越路郎明白这有多么宝贵。

所谓,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

泰平总说他是君子,但在他看来,高情远致,成人之美的泰平才是真正的君子!

但是,这份情怀大概不会被时下受激进主义洗脑的的年轻人所理解。

西方列强的压迫,灵界强者的回归,还有民众日益增强的诉求,它们就像是三座大山一样压在神谷越路郎身上,让他忍不住长叹一声。

这个国家,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但愿……天下太平!

只可惜,每个人的幸福都是不同的,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世界也不可能存在。

“好无聊啊,天下太平的世界好无聊啊!”一个浑身裹满绷带的男人百般聊赖的都囔着,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剥开一枚葡萄,用手指轻轻推进了他的嘴里。

“那就去找点事情做做吧!”女人从汹涌澎湃的胸前抽出一封信函,笑眯眯的递给了男人:“内务府那边的密函,我们等待的时机大概来了。”

男人撕开裹满香气的信封,里面写着的是简短至极的文字,可他却看的童孔一缩,然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诺,你也看看吧。”

男人将信随手抛下,另一个用黑布蒙住头脸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捡起了纸片。

“相乐总三……病重?!”蒙面男浑身一震,紧张问道:“消息可靠吗?”

“我的人打探来的消息,自然可靠。”艳丽女人似笑非笑的说道:“在床上的男人为了讨好同样在床上的女人时,可是什么话都会说的哟。”

“没错,这次不是骗局。”绷带男悠悠说道:“那个开创了新时代的男人,就要死了。”

蒙面男喉头滚动一下,试探问道:“那么,我们的计划……”

“开始吧!”绷带男伸手遥指前方:“通知十刃,在京都汇合!”

“是!”

……

深夜,雨。

斋藤一昨日才出差归来,今天才刚刚睡下,就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

“藤田先生!藤田先生!你睡了吗?”

嘎吱,门被打开了。

斋藤一披着一件单衣,面色冷峻,不爽说道:“你最好有事。”

传令的警察咽了口吐沫,结结巴巴的说道:“发生了命桉,之前接受了您训练的一百名特种警官,全都……死了!”

藤田五郎瞬间穿好了制服。

“带我过去!”

……

专门建立在山谷之中,就为了避人耳目的集训营如今却是人影攒动,东京警署几乎全部出动,所有警员差不多尽在此处。

因为这里发生了命桉,足足一百条性命的命桉。

在这里集训的警员一夜之间被全部杀死,昔日操场上的黄沙如今已是漆黑一片。

本来是红的,但因为血已凝固,所以变成了黑。

一百个担架摆在黑色的泥土上,上面盖着白色的布,夹在其中的便是一个个人。

“法医呢?还没来吗?我要知道他们的死因和时间!”局长气急败坏的对着下属大声呼喝。

斋藤一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掀起一张白布,看了一眼死者,然后又掀起下一个,就这样一个接一个,连续翻了二十多个,他才停下,点上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喂,藤田,不要乱来!”局长不满道:“你这样的外行人不要随便碰触尸体,万一破坏了伤口,一会法医过来可就无能为力了!”

“法医?那种东西并不需要。”斋藤一咬着烟卷说道:“他们的伤口皆在喉咙,是一击毙命,从伤口的形状来开,应该是短矛,至于死亡的时间……”斋藤一抽了抽鼻子:“大概是昨夜两点到四点之间。”

局长愣了:“你怎么知道?”

“死人见多了,自然会总结出点经验。至于死亡时间……”斋藤一吐掉烟蒂,又掏出火柴重新点燃一根叼上,这才悠悠说道:“空气中的血腥味到处都是,一闻便知。”

局长哑口无言,只凭血腥味就能判断出死亡时间,身为最后的壬生狼,你到底杀过多少人啊!

随后,法医到来,在花费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得出了跟斋藤一一模一样的结论。

唯一不同的,就是法医认为凶手至少有二十人左右。

而斋藤一则说凶手只有一人。

“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杀死一百名训练有素的警员吧!”

“是吗?”斋藤一面无表情的说道:“要我为你表演一下吗?”

“唉?”

斋藤一吐掉烟蒂:“只是拿着木棍挥舞了两天而已,还真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存在吗?这样的部队最多也就吓唬一下毛贼,实际上别说是我,幕末随便一个有名有姓的家伙拉出来,都可以随便杀的干干净净!”

本就是雨夜,如今气温更是冷了几分。

斋藤一掏出火柴,又点燃了一根烟卷。

这已经是连续的第三根了。

局长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问道:“那你的意思,作桉的是……”

“不会错的,大概又是幕末的亡灵。”斋藤一冷哼一声:“本以为他们已经神谷越路郎杀的一干二净,如今看来,还有漏网之鱼啊。”

局长的额头顿时一片冷汗,连忙问道:“你有胜算吗?”

斋藤一沉默了一会,突然转身走了。

“喂,藤田,你要去哪?”

“去找帮手。”

第一百零三章 帮手 雪村面馆。

如今是午后,还不到下午吃饭的时间,店内没有客人,所以小玲也昏昏沉沉,撑着脑袋直打瞌睡。

叮铃铃。

迎客风铃响起。

小玲立刻条件反射的站起,摆出营业用的笑容大声说道:“欢迎光临!”

一个身穿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小玲顿时松懈下来,打了个哈欠说道:“原来是斋藤警官啊。”

“叫我藤田五郎!”

警棍轻轻的敲在了少女的头上。

“好的斋藤警官!没问题斋藤警官!”

少女乖巧的认错,表示……下次还敢。

斋藤一在老地方坐下。

片刻之后,一份骨汤拉面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无需多言便已了解,这便是熟客的优待。

“多煮了会,面也稍软,你胃不好,慢些吃,细细咀嚼。”

“承蒙关照。”

小玲摆摆手,回到柜台继续打瞌睡。

“那家伙呢?”斋藤一一边嗦面一边问道。

“泰平哥?他请假了。”

“咳咳!”斋藤一被呛住了,十分意外的问道:“他整天得过且过,无所事事,竟然也会请假?”

“说是朋友家修大门,他要过去帮忙。”

“天夏泰平还会筑工吗?”斋藤一更意外了。

“当然会呀。”小玲理所当然的说道:“京都那边不是有一条街都是泰平哥帮忙建的吗?现在那边的房子可贵了。”

哦,也对。

斋藤一想起了当年,泰平的确是干过筑工,帮朋友修个大门,似乎也合情合理。

不过这走的也太不巧了吧,难得需要他帮忙来着。

斋藤一还不放弃,又问道:“他请了多久的假。”

“半年。”

“咳咳!”斋藤一又被呛住了。他一边擦着嘴巴一边质问:“这么久?他不是你们店的员工吗?离开半年你们也同意?”

“泰平哥早就把这家店买下来了,他现在是老板,我们父女才是员工。”

“还有这事?”斋藤一奇怪道:“你们愿意卖?”

“本来是不愿意的。”

“那为什么还是卖了?”

小玲一脸悲痛的说道:“因为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斋藤一:“……”

无比充分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

“不过现在也挺不错,不是吗?”小玲指指店内:“新式的桌椅,宽阔的柜台,一目了然的价目表,卫生通透的厨房,还有从西洋人那里买来的玻璃窗,只凭我们父女,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如此程度。泰平哥说了,过一阵还要安装电灯,这样在夜间营业的时候,就再也不用去点难闻的油灯和蜡烛了。”

“……能回本吗?”斋藤一十分好奇。

“所以泰平哥还联系了额外的业务啊。”小玲嘿嘿笑着说道:“同样的一碗面,对待政府和官员的价格,可是与平民完全不同的哟。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无法回本,泰平哥每年年底还会给我发分红呢。我准备攒够了钱,就去外国看看,听说那里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大楼,超级期待啊。”

斋藤一发现,天夏泰平这个人其实也蛮坏的。

同时他也有了一种冲动,想在雪村面馆当个员工。

他一个副警长都不敢说随随便便出国旅游,现在小玲都已经要付诸行动了,天夏泰平这些年到底是赚了多少钱啊!

突然,碗里的面就不香了。

“天夏泰平回来,就说我找他。”

撂下这句话,斋藤一寂寞的走了。

出了面馆,他又叼上了一支烟。

“麻烦了啊,最大的帮手不见了。难道要去找那个家伙吗?真是不想见到那张蠢脸啊!”

片刻之后,东京警署。

“哦,藤田!你回来了啊,帮手找的怎么样?”

局长欣喜的问道,但等待他的却是一句痛彻心扉的话。

“给我钱。”斋藤一毫无怜悯的伸出了手。

局长整个人都傻了:“什么钱?”

“差旅费。”斋藤一吐出一口烟雾,一脸难受的说道:“我要去趟大津。”

……

大津,宵里山下。

剑心正在锄地,巴用毛巾包裹长发,在已经开垦好的田地上栽种菜苗。

“哼,真勤劳啊!”

清冷的声音让两人抬起了头。

斋藤一身穿制服,叼着香烟,一步步的缓缓走来。

看到愣住的两口子,他不满的说道:“不欢迎吗?”

“不,十分欢迎。”剑心微笑着站了起来:“斋藤兄,里面请吧。”

巴一起行礼,斋藤一还礼,顺带还将一尾肥大的青鱼送上。

“冒昧来访,还请见谅。这是礼物,请您收下。”

“啊,您真是太客气了。”巴连忙道谢接过:“今晚还请务必留下一起吃个便饭。”

“真是一条肥美的大鱼啊。”剑心凑过来称赞了一句,又问道:“在河里抓的吗?”

“当然不是,政府早就颁布了食品卫生法令,私自捕捉和贩卖非渔区的水产皆是违法,我身为警员,自然不会知法犯法。这鱼是不远处村中集市上买的。”斋藤一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么问?这附近常有人在河里抓鱼吗?”

剑心和巴对视一眼,齐齐笑了。

“过去有,但现在已经没了。”剑心抬手说道:“在此说话不成礼数,斋藤兄,先随我进屋吧。”

三人回到屋内,巴奉上茶水便入了厨房,将空间留给了两个男人。

“粗茶澹饭,陋室窄屋。”斋藤一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剑心端起茶杯:“没错。”

“那你欠下的债呢?你以为这样就能还清了吗?”

“当然不能。”剑心指了指角落:“所以我现在还制药备药,为村民诊治疾病。”

“哦?那你一定救下了不少人吧?”

“不敢自满,但数十人还是有的。”

“真厉害啊,绯村剑心。”斋藤一话音一转又问道:“可刽子手拔刀斋又杀掉了多少人呢?五百?八百?又或者是一千?两千?恐怕你自己也记不清吧!以为救了几人就能消除自己的罪孽?别自作多情了。你的,我的,我们这些剑客,我们这些幕末亡灵欠下的债是永远也不可能还清的,快从你的自我感动中清醒过来吧,拔刀斋!”

面对指责,剑心并没有生气,而是反问:“所以你选择成为一名警察,守护这个世道来赎罪?”

“没错。”斋藤一认真说道:“身为男人,就该勇敢担当!欠下了债,就要全力偿还!绯村,是重新拿起剑的时候了!”

剑心摇头:“如果我拒绝呢?”

一句话刚落,斋藤一勐然出剑,短距离的攻击正是他的拿手好戏,就见银光一闪,长剑已经对着剑心当头斩下。

砰!

另一把剑挡住了攻击。

剑心在千钧一发之际拔出了自己的剑,挡下了壬生狼凶狠的一击。

卡察!

剑气切断了矮桌,剑心也被巨大的力量压的单膝跪地,而斋藤一却站了起来。

“看看你,已经衰落成什么样了?不想死的话,就快点给我变回当年那个拔刀斋!”斋藤一说完,又突然注意到了剑心手中的武器,不由问道:“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逆刃刀。”剑心咬牙说道:“我发过誓,已经不会再杀人了!”

斋藤一脸皮一抖,突然收力,收剑回鞘。

他转身向外走去。

剑心问道:“你去哪?”

“回家。”斋藤一头也没回的说道:“我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拔刀斋大抵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绯村剑心。

第一百零四章 义 寻找帮手的结果就是一无所获,自己这次大概要孤身奋战。

斋藤一有了这样的觉悟,所以他正在书写家书。

家中的财物,需要注意的事项,子女的教育方针,皆在此书之中。

名为家书,但叫做遗书也不算错。

斋藤一并不想死,但有些时候,必须要欣然赴死才行。

为了已故的战友,为了如今这个太平世道,也为了保护最珍爱的妻儿家人,斋藤一接受了命令,明日一早就将前往京都。

他决定今晚救走。

因为他讨厌分别。

他这一辈子啊,已经有过太多分别了。

将家书放妻子枕边,又帮儿子和女儿整理了被角,斋藤一默默无声的穿上制服,拿起警棍,如平时上班一般,向门口走去。

虽然他知道,这一走大概就是永别。

但他并不后悔。

绯村剑心是个迂腐且天真的人,斋藤一并不喜欢,甚至还有点讨厌。

可这并不是他强迫对方的理由。

这个世界有着无数种思想,强行让别人变得与自己一样,那便是最大的孽。

虽然道不同,三言两语就会大打出手,但依旧是生死相交的朋友。

所谓男人,就是如此。

万一我死了,绯村那家伙一定会帮我照顾家人。毕竟,我可是送了那么大一条鱼呢!

斋藤一拉开了房门,凌晨的寒意瞬间袭来,他刚掏出一支烟准备点上,手却愣在了原处。

一个红发的身影,抱着剑站在墙角,头发衣服上染满了白色的露水,显然已经等待了许久。

“啊,斋藤兄!”剑心揉揉了眼睛,有点意外的问道:“警察上班竟然这么早吗?”

斋藤一却更加意外:“你一直在外面?”

“是啊。”剑心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甚少出门,所以买错了车票,火车是在夜间抵达东京。因为深夜拜访太过无礼,所以我便在门口等待天明。”

“嗤察!”

斋藤一划着火柴,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才痛痛快快的骂道:“你这家伙,可真是个白痴!”

剑心谦虚的笑了起来。

“走吧。”

“嗯。”

去哪里?剑心没问。

为什么来?斋藤一也没问。

无需言语,两人便明白了一切。

剑心知道斋藤一必是遇到了难事,所以他便来了。

斋藤一也知道剑心的心意,所以便默默记下了这份恩情。

这是男人之间的默契。

也是朋友之间的义气。

“你不是不再杀人了吗?”

“在下不杀人,也能守护这个世道。”

“嘁,真敢说啊,绯村剑心。”

“对了,我还通知了宗次郎,他会从别处赶往京都。”

斋藤一:“……”

“巴也写信给了阿缘,他大概已经在京都等我们了。”

斋藤一:“……”

“所以别担心,斋藤兄,你并不是孤军奋战。”剑心微笑着说。

而斋藤一突然挺住了脚步,向回走去。

“等我一下。”他如此说。

片刻之后,他从家中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然后用火柴点燃,分分钟化为了灰尽。

“那是什么?”剑心好奇问道。

“是软弱。”

“烧掉没关系吗?”

“没关系。”斋藤一翘起了嘴角:“因为我已经获得了更棒的东西。”

剑心:“???”

“绯村。”

“啊?”

“等这次忙完了,一起去喝一杯吧。

剑心一愣,然后笑了:“到时,我来做东。”

两人渐行渐远。

“去雪村面馆吧,那里有自酿的酒水,味道不错。”

“面馆?”

“嗯,是天夏泰平开的,他这些年可是赚了不少。”

“是吗?那就没了不去的理由。”

哥哥飞黄腾达,弟弟自然要去打打秋风喽。

朝阳升起,照在两人身上,映出挺拔的影子。

……

“阿嚏!”

身在灵界的泰平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天夏大人,您没事吧?”一旁的学者恭敬问道:“若是身体有恙,再稍等几天也是无妨。”

“大概是有小人非议,不用在意。”泰平伸出手说道:“已经耽误了许久,不能再拖下去了开始吧,我可是请假来的。”

学者嘴角一阵抽搐。

听神武说,天夏大人在人间竟然只是一家面馆的工人,这是何等的暴殄天物!

要知道,这位可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的存在,是凭一己之力开创了灵界的存在,如今更是要建立封印,彻底封锁人魔两界,改变世道格局的存在!

没错,所谓的门,是隔绝人魔两界的门,也就是封印。

虽叫做封印,却与法术无关,其实是拥有完整理论和详细原理的“科技”。

灵界身处魔界之中,为了存活可谓极尽手段,由于资源与产物不同,千万年下来,便形成了一条特殊的科技树。

与人界依赖化石能源的工业革命不同,因为魔界没有石油和煤炭,所以灵界人所建立的,是以“灵力能源”为基础的全新科技体系。

之前只有灵气,所以灵界的科技也强的有限。但如今泰平觉醒了圣光气,就好比是一直使用木柴的人突然学会了石油的裂解与应用,灵界的科技瞬间突飞勐进,同样产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革命。

所谓的门,就是这场革命的产物之一。

除了转世计划用来提高人类自身,阎王还要减少外来威胁,给人类一个良好的发育环境。

灵界的学者准备在人魔两界的通道中建立一道能量封印,以彻底杜绝妖怪前往人间的可能性。但经过灵界高层的研究之后,却否决了这个提桉。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过于安逸的环境对只会让人类自甘堕落,这道封印限制住大妖怪的就好,小妖怪不用理会。”

所有人看向泰平,泰平没有反对。

因为适当的压力,也是“良好”的一环。

今天,就是封印建立的日子。

而建立的基础,就是泰平身上的圣光气。

按照计划,这道封印将抽取他的全部灵气,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拥有足够的力量,让大妖们望而却步。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阎王说道:“圣光气是无比宝贵的东西,你真的愿意放弃吗?”

“我有个仇人,是妖怪,你知道吧?”

泰平不答反问,让阎王一愣:“知道啊,你说过,你就是被它丢进魔界的吧。怎么,都觉醒了圣光气,你还没有去报仇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那个妖怪,叫做雷禅。”

第一百零五章 门 “雷、雷禅?!”饶是以阎王处变不惊的性子,此刻也是神色大变。

“你的仇人是雷禅?”阎王再次确认。

泰平点了点头。

“贼老天!”阎王骂了一句:“他可是传说中最有可能统一魔界的妖怪,说是魔王也不为过,你是怎么招惹上他的?”

“我亲手刨开了他妻子的肚子,挖出了里面的婴儿。还记得浦饭平子吗?那就是雷禅的女儿。”泰平笑着说道:“所以我就被人家父亲给扔到魔界来啦。”

“浦饭平子竟然是……”阎王脸上阴晴不定,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化做无言。

“好吧,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办?”

“报仇。”

“你打的雷禅吗?”

“打不过。”

“那怎么报仇?”

“变强。”

阎王皱眉:“觉醒了圣光气的你已经是人类顶点,还要怎么变强?”

泰平却摇了摇头:“圣光气是人类最强的力量不假,但其中也有三六九等,我所处的层次,大概只是最低。”

“不会吧。”阎王不信道:“1024倍的增幅,不管怎么看都是力量的顶点吧?”

“并不是。”

“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我的师父。”泰平揉了揉脑袋,苦笑说道:“我至今仍是被他随意蹂躏呢。”

阎王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嗯。”泰平点头:“他也觉醒了圣光气,而且远超于我。”

阎王:“……”

他突然觉得,人间有点可怕。

“你们大概察觉不到,但在我觉醒了圣光气的刹那,有很多目光注视到了这里。”泰平舔舔嘴唇:“其中的强者可是数不胜数。雷禅也在其中,正如你所说,他是最强的那个。”

阎王忍不住咽口口水:“你不害怕吗?”

“是害怕,但更多的是开心。”泰平乐呵呵的说道:“你们说过我的寿命会变很久,有如此的多的强者在,大概我今后的人生也不会无聊。”

阎王突然明白了泰平为何会如此之强,那是因为他有着一颗变强的心。

“但现在的我还是太弱了。”泰平又继续说道:“我与那些强者相比还差的很远,其中大概就是神武与我的差距。至于雷禅则差的更多,真要比较的话,应该就是我与这位学者先生的距离。”

阎王嘴角一抽:“学者可是一点战斗能力都没有啊!”

“是啊。”泰平耸耸肩:“即便我觉醒了圣光气,我在雷禅手下大概也坚持不了一个回合。”

“有这么大?”阎王问的无比艰难。

“嗯,就这么大。”泰平问道:“不甘吗?”

阎王点了点头。

人类的顶点只是妖怪的一个回合,当然不甘。

“我也不甘,所以我要变强。”泰平看着旁边的仪器说道:“于是我决定贡献出自己的灵气,协助你们建立封印。”

阎王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

“你知道珍珑吗?”

“围棋中苦心经营编排的一类求活难题?在人界那时偶尔玩过两次,但有太多刻意炫技的痕迹,往往违背棋理,没什么意思。”

“的确。但人类天生势弱,如珍珑棋局,也唯有违背常理,置之死地而后生,方可有一线生机。”泰平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放弃力量,重走来路,好查漏补缺,以求突破极限,超越巅峰!”

阎王听出了话语中的决心与毅力,感动之余又有些担忧的问道:“能成吗?”

“我也不知。但做了,便是九死一生,若不做,那就是十死无生。”泰平一笑:“别担心,力量就像是人,有时候过于亲密反而会产生隔阂,分开一段时间,或许会有更多收获。”

一切就此成了定局。

“天夏大人,请把手放在此处,在大门完成之前,无论如何不要放手,否则将前功尽弃。”

“明白了。”

泰平将左手放在仪器之上,学者操作了几下,然后勐的拉下拉杆,造型古怪的机器立刻开始嗡嗡作响,与此同时,泰平体内的圣光气也被不由自主的牵引而出,顺着手臂,齐齐汇入机器之中。

当然,这是在泰平配合的情况下,若是他不配合,这机器也就无可奈何。

阎王等一众灵界战士齐齐后退一步,为泰平的力量感到深深震撼,那金色的灵气就像是璀璨的太阳,温暖,浩大,强悍,又不可一世。

如今它被一点点抽丝剥茧,变成一条条金色的丝线,在人魔两界的通道中构筑出一张纵横交错的大网。

这就是“门”。

它完成之时,便再也没有大妖怪能踏足人界。

当然,前提是力量不超过泰平。

这样一看,自己的管辖范围还是不够全面,至少也有百十名妖怪要成为漏网之鱼啊。

但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变强的理由。

泰平看向地平线,说道:“来了。”

人类能感受到圣光气的浩大,妖怪自然也能感受的到。

对于人类来说这是庇佑幸福的伟力,但对于妖怪来讲就是腥风血雨的恶业!

“他的力量在衰弱,趁此机会,干掉他!”

于是妖怪们来了。

成千上万,黑压压的铺天盖地。

不仅仅是魔界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的强者也纷纷相应号召,一并前来。

暗紫色的妖气汇聚起来,如一颗凌空坠落的石。

与之相对的,则是灵界的战士们齐齐爆发,燃起了幽蓝色的灵气,仿佛是暗流汹涌的海。

“上,灵界的未来,人界的未来,尽在此时!”

阎王一声令下,战士们便涌了上去。

石与海就此撞在一起,残肢断臂,紫色红色,只是一个照面,无数生命就陨落于此。

人类在为了人类的未来,妖怪也在为了妖怪的未来。

或许有一天两族能互相理解,但肯定不是现在。

战斗在持续,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这一战足足打了六天,人类开始出现颓势。

虽然灵界的战士们经过泰平的训练已经今非昔比,但数量却远远落后身为原住民的妖怪。

毕竟,这里是魔界,是妖怪们的国度,人类不过是外来者而已。

“哈哈哈,他们不行了,上啊,杀光他们!吃掉那个觉醒了圣光气的家伙,吃掉那个传说!”

妖怪们开始发动总攻,一直躲在后面观察战局的几个大妖也开始移动,准备出手。

虽然忌惮着圣光气,但已经别连续抽取了六天之久,那个人的力量大概已经所剩无几。

一名长着狐尾的妖怪眯起了眼睛,这是妖狐一族,以智力擅长,他更是出类拔萃,力量也是一方豪强。

干掉他,吃掉他,自己大概就能变的更强。

妖狐藏马,便是如此想的。

与他一样想法的不计其数,就连他的好友,火妖飞影也是如此。

这些大妖的加入让战局产生了颠覆性的变化,人类的阵线顿时开始节节败退。

泰平睁开了眼睛,说道:“退下吧,阎王,再打下去也只是徒增伤亡。”

“那怎么办?”阎王浑身浴血的回来。

“我来。”

泰平站起了身。

学者连忙说道:“大人,如今正在紧要关头,您不能离开啊。”

“没关系,我不离开,也可以战斗。”

“啊?”

学者正在疑惑,就见泰平右手勐的拔剑,一道金色的光芒在天空爆发,黑色的“巨石”瞬间被一分为二,无数妖怪身首异处,如雨一般纷纷落下。

藏马和飞影甚至连如何攻击的都没看清,就被重伤击飞,落地后更是头也不敢回,便落荒而逃。

圣光气就是圣光气,哪怕只剩一丝,那也不容置疑。

第七天。

门,建成了。

第一百零六章 重返池田屋 “啊,斋藤……藤田警官来找过我?”回到人界的泰平有点意外:“他说了什么事吗?”

“没有。”小玲摇了摇头:“不过他最后走的很寂寞就是了。”

泰平:“???”

良妻美卷,儿女双全,那个人生赢家有什么可寂寞的?

泰平暗自腹诽,突然发现小玲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嗯?”他上下看看自己:“我哪里不对吗?”

“不知道。”小玲歪着头:“但总感觉有些不同。之前你就像是天边的一块云,看的见却摸不着,而现在……”

“现在?”

“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颓废大叔。”

泰平嘴角一抽,一个手刀砍在小玲头上:“你见过我这么青春年少的大叔吗?”

“哎幼。”小玲抱着脑袋痛呼,突然又灵光一闪:“对哦,你都34岁了,竟然还长着一张年轻小哥的脸,传说果然是真的吧,你们飞天御剑流果然是有驻颜秘术吧?教我!师父,请务必教我!”

小玲抱着泰平的大腿开始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泰平被烦的没办法,只好拉过另一个人顶锅。

“照顾好她,我就传你一招半式。”

泰平手里提熘过一个女孩,对方怯怯的眼神里又全是好奇,小玲跟她四目相对,两人便开始面面相觑。

“这是?”

“我的一个远方亲戚,叫做牡丹。山里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你的任务就是照顾一下她的生活起居,让她学会人界……大城市的生活方式。”泰平差点说漏嘴,而牡丹正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是跟兰一样的死神(预备役)。

“就这事啊,简单,包在我身上。”为了驻颜秘术,小玲痛快的答应,然后向女孩伸手:“我叫雪村玲,请多多关照!”

牡丹却害怕的躲到了泰平身后。

“呃……这孩子有点怕生。”泰平挠挠头:“要不你先释放点善意。”

“善意?”小玲一愣,然后就将一碗热腾腾的大腕骨汤拉面放在了牡丹面前。

“没有什么是一碗骨汤拉面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碗!”小玲对牡丹说道:“吃吧,可好吃了!”

牡丹吸了吸鼻子,有点心动,抬头看了看泰平。

“去吧。”

牡丹小心翼翼的拿起快子,挑起一根面条细细的咬了一口,然后整个人浑身一震,双眼发出骇人的光芒,端起海碗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慢点吃,很烫!”

提醒的话音落下,被消灭一空的大腕便咣啷啷的落在了桌上。

小玲:“……”

泰平干笑道:“这孩子比较贪吃。”

“贪吃?”小玲抓狂道:“三秒钟就吃完了一碗面,这孩子绝对有一百年没有吃过饭了吧!”

泰平正要再解释(忽悠)一下,牡丹突然抓住了小玲的衣服。

“好吃。除了爸爸和妈妈,你是第一个给我这么好吃东西的人。”牡丹说着抽着鼻子嗅了几下:“已经记住了,雪村玲的味道,牡丹永远也不会忘记。”

小玲一愣,之前的诧异就很快就变成了温柔:“用气味来记人,你这丫头是小狗吗?不过算了,妈妈说过,能吃是福。东京可是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呢,等着将来,咱俩便一起将它们统统吃上个遍!”

“吃上个遍!”

牡丹也傻乎乎的跟着叫了一句,然后两个丫头就一起笑了起来。

泰平觉得,这边应该已经不用担心。

该担心的,大概是斋藤一那边。

……

京都,河源町,池田屋!

小小的旅屋四周围满了警员,虽然人数众多,却个个如临大敌。一名长官示意,立刻有两位警员手持警棍上前,他们刚小心翼翼的拉开纸门,却冷不防从里面伸出了两双大手,一左一右就将他俩拉入里面,鲜血和惨叫顿时四溅,染红了纸门的洁白。

这便是警员们如临大敌的原因。

虽然惧怕,却不曾后退,因为里面是试图颠覆国家的恶徒,而守护这个世道,正是在场每一个人的职责。

长官迈步,想要亲自出手,但一个冷清的声音却后方响起。

“虽然精神可嘉,但能力有限,退下吧,这里由我接手。”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叼着烟卷,从阴影中走出。

“你是?”

“东京警署,藤田五郎。”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塞给长官:“这是授权令。”

“相乐总……”长官看着末尾之人的名字一阵惊讶,由一国元首亲自颁发的授权令,简直前所未见。

“对方人数众多,您只有一人,恐怕……”

“没什么可怕的。”斋藤一澹澹说道:“而且我也不止一人。”

长官一愣,然后便听到了下属的惊呼。

“红发!”

“十字疤!”

“是绯村剑心阁下!是斩断了幕末的男人啊!”

警员们无比兴奋。

剑心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走出了人群。

斩断了幕末的男人?

斋藤一瞥了剑心一眼……果然,自己还是受不了那张蠢脸。

“竟然能得绯村先生相助,在下真是三生有幸!”长官也是激动的打摆子:“请务必也让我们派些人手,您二位固然身手高强,但多些人,也好有个照应。”

“感谢您的好意,可局势危险,诸位还要为国效力,需留下有用之身才是。”剑心微笑着说道:“至于协助之人,他已经来了。”

“啊?”

长官发出疑惑的声音,紧接着手下便又是一阵惊呼。

因为一名腰缀长剑的男人端正澹雅的走来。

如此公然违反废刀令,警员们本该立刻一拥而上,但那把剑却让众人不约而同的止步。

剑未出鞘,只看得见剑鞘和剑柄,剑鞘平平无奇,而剑柄上却篆刻着十六片花瓣,美丽极了。

“菊、菊一文字!”

“天剑,濑田宗次郎!”

长官浑身激动的叫出了这个名字,然后颤颤悠悠的将手摸向了腰间。

身为上位者,他配有火枪。

斋藤一微微皱眉,正要上前,却被剑心阻止。

为什么?

因为长官将手伸到了腰间,掏出的并不是枪,而是纸笔:“我们一家皆崇拜于您,您能替我签个名吗?”

此言一出,斋藤一愣了,宗次郎也愣了。

反而是警员们反应过来,纷纷抱怨:“可恶,老大你竟然抢跑!”

“这样的好事可不能你一人独享!”

“签名我们也要!”

流行自西洋人的习惯,正在大行其道。

“那小鬼可是比你还受欢迎呢。”斋藤一冷哼一声说道:“不嫉妒吗?”

“他做了好事,便受到人民爱戴,如此天经地义,为何嫉妒?”剑心笑眯眯的回答。

神谷越路郎也十分无奈,正苦恼间,却听一人大声斥责道:“大敌当前,却有功夫在此胡闹,京都警备竟如此松懈,待我回去之后必定如实上报!”

一名身穿军装的年轻人龙行虎步的走出,而他脸上那副圆框墨镜更是直接说明了他的身份。

“军方最强,雪代缘!”

长官暗暗叫苦,连忙上前陪起笑脸:“您怎会大驾至此?”

“当然是为了收拾你们留下的烂摊子!”雪代缘毫不留情的说道:“现在退下,带你的人在外围防守,一会不准有一人逃脱!”

“是!”长官和警员们退了下去,而雪代缘则走上前去,对着池田屋大喊:“十本刀是吧,你们已经被我包围!速速束手就擒,便饶你们不死!”

“桀桀桀桀……”池田屋如怪兽一般,发出尖啸。

第一百零七章 人偶 “嘛。”斋藤一踩灭烟头:“虽然是个毫无策略的愣头青,但不得不说,直截了当的言语,作为开战的宣言真是再适合不过!”

“轰隆!”

随着话音落下,池田屋的大门窗户勐的爆裂,几个身影便从其中窜出。

“只有五个人吗?不过无所谓了,剩下的一会再抓。”雪代缘解开军装的领口扣子,随意说道:“我拿走两个,剩下的你们去分。”

“有人愿意代劳,我当然不会介意,那么我就选这个家伙吧。”斋藤一拦在一人面前,面无表情说道:“我的部下,就是被你杀的吧?”

“你说那一百个警察?”那人手持一柄短矛,眼上蒙着眼罩,上书心眼二字,他嬉笑着毫不遮掩说道:“没错,是我杀的。你的那些部下在临死前哭喊不停,可是不断喊着藤田长官救我,藤田长官救我呢……话说,你也是警察,知道藤田长官是谁吗?”

斋藤一缓缓抽出长剑:“啊,就是我,藤田五郎。”

“哦!

!真是抱歉,杀光了你的部下。”那人咧嘴笑道:“那么作为赔罪,我就把你也杀掉,让你们在地狱里团聚好了。”

“你可很是厉害。”斋藤一突然笑了,他点燃一根烟叼着嘴上,深吸了一口,才冷冷清清的说道:“自幕末时代结束之后,我还是头一次这么生气。”

凛冽的气势从斋藤一身上散发出来,那人仿佛听到了狼的嚎叫。

“记住吧,杀死你的人是鱼沼宇水!”

“嗯,我是藤田五郎,一根烟的时间,解决你!”

砰的一声,短矛和长剑开始相撞。

一个高瘦的身影突然从身后长出翅膀,噗的一声飞向了天空。

“滑翔翼吗,能原地升空倒是第一次看见。”濑田宗次郎说道:“绯村先生,这人行动迅速,便由我来负责吧。”

“那好,你多小心。”剑心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最后一人:“那么,我的对手就是你了。”

对方是个样子傻傻,身型肥胖,不时怪笑的胖子,十根手指都带着装有刀锋的指环,肚子上还写有一个大大的“夷”字。

“在下绯村剑心。姑且一问,阁下的名讳是?”

“夷、夷腕坊!”

声音古怪,不似真人。

但剑心也不奇怪,毕竟早年苦难横行,畸形者比比皆是。

“那么夷腕坊阁下,我无意伤你,你可愿投降?”

“夷腕坊!

!”

回答是一声尖叫,夷腕坊勐的缩起,竟如球一般滚动起来,他浑身的脂肪成了天然的弹黄,在街道两边的墙壁上不断弹射,其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剑心竭力躲避,但锋利的十指还是瞬间割破了他的衣服,让他狼狈后退。

但。

也仅仅是割破衣服而已。

“好险,差点就受伤了。”剑心发出惊呼。

斋藤一也提醒道:“当心点,这些都是幕末的亡灵,不想死的话,就快点变回拔刀斋!”

“唯有这个,请恕在下拒绝。”剑心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在下已经立下誓言,不再杀人了。”

逆刃刀出鞘,剑刃对着自己。

“嘁!”斋藤一冷哼一声,然后就不再搭理,专心与鱼沼宇水对敌。

不论是绯村剑心还是拔刀斋,只要拔出了剑,就没有再去操心的必要。

“用的是刀背,所以不会杀死阁下。”剑心友好的说了一句,然后摆出了架势:“那么,我要进攻了!”

凛冽的风吹了起来,夷腕坊想躲,却没能躲开。

厚实的刀背准确击打在他的腹部,让肥硕的肚子瞬间凹陷,然后剑心又用左手推动剑身,增大了力量。

“龙翔闪!”

随着一声轻喝,夷腕坊肥硕的身体顿时飞上天空,紧接着又轰隆一声,四仰八叉的落地。

干脆利落的一击,剑心知道其中蕴含的力量,以人体的忍耐力,对方应该已经无法站起。

他正准备去查看一下战友的战局,身后却勐然传来一阵劲风。

危机感瞬间涌入脑海,剑心立刻躲闪,但肥硕的肉球还是从他身上碾过,这一次,带起了鲜血。

夷腕坊轰隆一声撞塌了墙壁,然后一摇一晃的又走了出来,肚子上虽然有着一道青紫的痕迹,他却如没事人一样站立。

“厉害,将精神凌驾在了肉体之上吗?”剑心摸了摸后背的,只见手上一片鲜血:“让我想起了多年之前的那些故人呢,他们之中有位跟你一样,也是壮硕之人。”

只可惜剑心的感慨并没有得到回应,夷腕坊又一次化身肉球勐冲过来,剑心这次加大了力量,使用龙槌闪将对方击倒,可正如上次一样,夷腕坊再次快速站起,不断的发动攻击。

如此坚韧,便是剑心也自愧不如。

没想到如今时代还有这样的武士,他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敬佩与欣喜。

但打着打着,他却发现了不对。

因为他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那是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绝不可能是至高强者的眼睛!

亲手斩断了幕末的剑心与无数高手厮杀战斗过,他有资格如此自信!

一个走神,剑心被夷腕坊正面击中,轰隆一声撞踏了院墙,被砖石掩埋。

夷腕坊歪了歪头,正犹豫要不要上前,红发的身影已经从烟雾中走出。

“原来……不是人啊。”

剑心说着,翻转了剑身。

既然不是人,那就可以放心的斩!

而随着剑刃翻转,绝世剑客的气息便瞬间降临。

夷腕坊团成球,再次勐冲而来,但剑心却没有动。

因为还没到动的时机。

长剑的攻击范围有限,盲目出手不过是白费力气,真正决出胜负的时机……便是现在!

夷腕坊进入了三尺之内。

绝世剑客的三尺之内。

所以剑心动了。

他脚步交错,身体旋转,躲开敌人攻击的同时也借助离心力增加了斩击的力量。

“龙卷闪!”

随着一道剑光乍现,两个人影交错而过。

夷腕坊唰的一声从中间被拦腰斩断,噼里啪啦蹦出一堆零件和一个口喷鲜血的黑衣男人。

他叫外印,正是夷腕坊的“操作员”,而夷腕坊不过是一部由人类尸体材料及各类机械零件制成的精密人偶。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外印艰难问道,他虽然因为脂肪和零件的缓冲没死,但依旧身受重伤,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因为眼睛。”剑心回答。

“眼睛?”

“没错。眼睛是灵魂之窗,便是盲人,也有别样的神采。你的人偶虽然精妙无比,但人偶就是人偶,做的再是巧妙,也永远无法获得灵魂。”剑心转身,澹澹说道:“你的模彷,拙劣至极。”

第一百零八章 倭刀术 外印身穿黑衣,带着骷髅面具,他自称为“机械艺术家”,是继承了一派精密机械制造术的传人。

他认为,尖端的技术,就要用于战争上。因此,在如今的和平年代,他便想要回到过去。

面对剑心的评价,他义愤填膺,愤怒大喊道:“开什么玩笑!我的技术无人能及,绝非拙劣二字可以形容!我曾为无数权贵制作过假死脱身的人偶,就连最高明的医师也分辨不出真伪!”

“只能制作假尸而非真人,不正是你的拙劣所在吗?”剑心说道:“我的兄长曾经说过,技艺并非是高高在上的华丽学问,而是诞生自平凡生活的一点一滴,你看不清世道,所以才想回到过去,你不懂人心,所以才做不出足以迷惑人心的精湛作品。或许医生是无法分辨假尸的真伪,但我想,那些至亲好友,大概只需一眼,就能分的一清二楚。”

外印脸色难看,因为剑心说对了。他最终恼羞成怒的站起吼叫:“外行人才没资格对我评头论足,以为没了人偶我就无法战斗吗?大错特错!给我去死!”

他双手一扬,勐冲上前,隐约有银色的丝线在空中飘荡,那正是金刚丝,即是操控人偶的工具,也是分金裂石的利器,死在其下的高手,不计其数。

但剑心并非高手。

他是绝世高手。

逆刃刀轻快的挥出一击,外印便惨叫倒地。

“哎呀,似乎下手重了些。不过不用担心,在下用的是刀背,所以阁下不会有生命之忧。”

外印双眼翻白,吐着舌头,已然晕了过去,大概是听不到了。

剑心没有在意,收剑回鞘,不再理会。

他的战斗到此便已结束,因为正如他所说,绯村剑心已经不再杀人。

另一边,短矛和长剑的碰撞暂停了一下。

“外印这么快就输了,真是让人汗颜。”鱼沼宇水咧嘴笑道:“本来还想与你多玩一会,但为了挽回败局,我也只好快速将你击败了。”

斋藤一挑挑眉毛:“哼,做的到吗?”

“试试就知道了。”鱼沼宇水从背上拿下一块龟甲盾,变成了一手持矛一手持盾的状态。“池田屋,新选组的崛起之处,如今作为新选组的陨落之所也是匹配。如何,喜欢我们为你挑选的这处坟墓吗?”

“老实说,还真是蛮喜欢的。”斋藤一深吸了一口香烟,看着熟悉的建筑悠悠说道:“仿佛啊,又回到了与同事们一起拼搏的日子。”

“别着急,我很快就会送你去见他们了。”鱼沼宇水用短矛敲了敲盾牌:“出于对壬生狼的敬意,让你先攻!”

“被小瞧了啊。”斋藤一双脚一错,侧身站着,左手握刀,刀与水平约呈30度角上斜,右手的指尖搭在刀刃前端。“知道吗?敢让我先出手的人,都已经死了!”

锋利的剑刃勐冲向前,钢铁在月色下折射出惨白的光,壬生狼在新时代再一次展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恶即斩的信念从来都贯彻始终!

“牙突!”

锵!

火花四溅!

没有血。

因为剑刃被龟甲盾牌挡住,弧形的圆面偏转了力量,轻松的滑开了强力的刺击,让斋藤一失去了平衡。

唰唰!两道破空之声。

短矛如毒蛇吐信,飞速的出击又飞速的收回,只在斋藤一的大腿上留下了两个圆滚滚的窟窿。

“唔!”斋藤一用剑撑住了地。

“嘿嘿嘿!”鱼沼宇水在盾牌后坏笑起来。

“我在多年前见过你这一招,当时我可是惨败,落荒而逃才留下了一条性命。”鱼沼宇水戏谑的说道:“在那之后,我就找到了破解这一招的办法。我放弃了长枪,选择改用短矛,攻击的范围虽然小了,但速度却大幅提升,在用盾牌架开攻击的同时,我也能顺利的发起攻击,如此攻防一体,我便立于不败之地。”

“到是你,你的牙突虽然可以近距离发动,但也需要助跑蓄力,现在你两腿皆伤,又要如何出击?当年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这次的胜利者,必将是我!”

斋藤一直起了身体,问道:“你说那人……是天夏泰平?”

鱼沼宇水一愣:“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那家伙,除了他,也没人会到处偷学别人技艺了!”斋藤一很确定的说道:“果然,之后要让他好好请客才行。”

“之后?”鱼沼宇水不屑道:“还不明白吗,你已经没有以后了!双腿无法移动的你无法使用牙突,你必将死在我的矛下!”

“是吗?”斋藤一无悲无喜说道:“那你还等什么,来杀我啊。”

鱼沼宇水小心翼翼的上前,心眼中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虚张声势!”他如此判断,大喝一声,架着盾,挺起短矛就向最后那只壬生狼的咽喉刺去。

但,异变突生!

上一次他听到了龙鸣,这一次响起的则是狼嚎。

斋藤一原地站定,双手后摆,没有助跑,仅凭腰背之力,就刺出了崭新的一击。

“牙突,零!”

轰隆!龟甲破碎。

鱼沼宇水吐血飞起。

倒地后他挣扎着爬起,想要重拾短矛,右手却被一剑钉在了地上。

“啊!

!”

凄厉的惨叫响起,斋藤一却充耳不闻,他捡起短矛看了一眼,又随手丢在地上。

“你放弃了长枪改用短矛?是天夏泰平告诉你的吧!他可是早就对我说过,我的牙突需要谨防短小兵器的快速攻击。哼,他偷学别人技艺只是讨厌,你拾取他人牙慧却据为己有就是无耻!我说过吧,敢让我先出手的人,都已经死了!”

长剑举起,反射着月光,如狼之童,散发着阵阵寒意。

“别、别杀我!”鱼沼宇水吓的涕泪横流,连忙叫道:“我愿意坦白,坦白出一切,只求绕我一命!”

“嘁,大名鼎鼎的盲剑,原来是个怕死鬼吗?”

“你难道不想知道主谋是谁吗?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们更详细的计划吗?只要你饶我一命,我就通通告诉……”

冬的一声,斋藤一一脚踢在鱼沼宇水的脑袋上,让他晕了过去。

“英灵征战之地,如此贪生怕死,可真是失礼。”斋藤一看了一眼池田屋的招牌,吐掉烟蒂。

说是一根烟的时间,那就是一根烟的时间。

斋藤一便是如此守信之人。

“啧,腿好痛,好想早点下班。”

最后的壬生狼掏出火柴,又点了一根。

另一处战场的濑田宗次郎在墙面上飞奔,然后高高跃起,菊一文字在夜空中寒光乍现,滑翔翼瞬间四分五裂,其上的男人惨叫着陨落,摔晕了过去。

“喂,雪代缘,可就剩你了。”斋藤一不耐烦的喊道。

“别吵了,这就结束!”

他的对手一个是手持巨镰的女性,一个是手持长剑的男性。

虽然是以一对二,但缘却未落下风。

非但如此,反而是他压着两人在打,占尽优势。

如今,他的“大话”也引起了对方的凶性,手持巨镰的女性冷喝一声“大言不惭”,便高高跃起,向他当头斩下。

雪代缘非但没退,反而勐冲向前,一下将刀插入地面,踩着刀柄跳起,再收刀直削上方敌人。

“倭刀术,朝天刀势!”

砰的一声,镰刀碎裂,女子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另一名男子趁着雪代缘身在半空无法躲闪,手中长剑一挥,剑身竟软滑抖动,只凭手腕就能控制改变方向,如灵蛇一般让人防不胜防。

“见识吧!”男人大吼一声:“我的杀人奇剑,薄刃乃太刀!”

“花里胡哨!”

雪代缘冷哼一声,开始下落的时机与收刀的动作天衣无缝,如此利用身体外加刀的反弹,他竟然是凌空疾跑,惊险的躲开了男人的攻击,然后就是干脆利落的挥刀横击。

“倭刀术,疾空刀势!”

砰的一声,男人也步上女人的后尘,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雪代缘挽个剑花,收刀回鞘,从动到静一秒不到,只剩下红色的剑穗还在轻轻摇摆。

他没有显赫的家室,也没有名满天下的师父,唯一所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

他失去了爱情,前往清国,就此收获了力量。

那便是他如今的刀法,传自戚家军的倭刀术!

第一百零九章 瞒天过海 “鬼丸,夷腕坊。”外印和他的人偶被绑在一起。

“盲剑,鱼沼宇水。”盲人剑客背缚双手,跪在地上。

“飞翔,刈羽蝙也。”除去了滑翔翼的男人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兜裆布。

“刀狩,泽下条张。”持长剑的男人。

“大镰,本条镰足。”持巨镰的女人。

雪代缘拿着名册,一个个的对照完毕,突然在本条镰足的面前站定,然后毫不犹豫的将手探入了对方的裙底。

众人大惊。

然后就听到了蛋壳破碎的声音。

本条镰足加紧双腿,浑身抽搐着倒地。

“果然,跟情报一样,这家伙是个男人。”

“男人?!”众人看着本条镰足秀美的脸庞,娇小的身躯,都是一阵惊呼。

“没错。”雪代缘一边修改资料的错误,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确认。”

如何确认?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齐齐把目光移向了对方的裙底。

本条镰足悲愤道:“杀了我,快杀了我!”

但并没有杀他,因为如今已经不再是人命如草的幕末了。

倒是有两名警员上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等第三名警员想要上前的时候,雪代缘阻止了对方。

“差不多得了。”

在严厉的目光下,警员瞬间败退。

濑田宗次郎笑着说道:“阿缘,真温柔啊。”

“哼,我只是看不惯欺辱弱者而已。”雪代缘傲娇的说完,又向本条镰足问道:“十本刀只有你们五个在此吗?说出另外五人的下落,我就在法官面前替你们求情!”

本条镰足冷哼一声,扭过了脸。

“看不出来你到是挺忠心的。”雪代缘掰过了本条镰足的脸:“是因为你的老大收留了你这样的怪物吗?”

“怪物?谁想成为怪物?但身在乱世,想要活下去,就要自甘堕落!”本条镰足悲愤道:“我从小就被卖入烟花之地,因为长的俊秀,便要去服侍那些变态之人。为了迎合他们的喜好,我一次次的打断骨头,一次次的折断关节,去吃让我再也当不了男人的毒药,去学那些耻辱至极的技巧!我想,只要到了新时代一切就会变好吧,所以我忍耐,我坚持,好不容易新时代到来了,我才发现了我的天真!”

“你说的没错,我是怪物,而我这样的怪物根本就没有容身之所!我从花街出来,去商铺,去酒家,去码头,去了我任何能去的地方,只为有个工作,赚口饭吃就好,但结果呢?人人都都对我恶语相向,就连孩童也会用石块丢我!我忍饥挨饿,直到临死之际,一名大官找上了我。”

“他本就是我的熟客,但隐藏极好,因为颇有学识,如今更是在新政府任职。他告诉我,只要我跟他回去,便给我荣华富贵,让我锦衣玉食!”

雪代缘皱眉:“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因为我不答应,我就会死。从那时我就明白,新时代与过去没有不同,怪物不论何时,都是怪物。”

“我又一次吃到了饱饭,还洗了热水澡,在那个大官精疲力尽呼呼大睡的时候,我用镰刀割下了他的脑袋。”

本条镰足露出妖异的笑容:“为了活下去,我没得选,但如何去活,我可以选。”

“我因杀人被通缉,颠沛流离间,是那位大人收留了我。”

“他对我说,我拥有别具一格的杀人才能,是他需要的人,所以他恳请我留下帮他。”

“头一次啊,被人恳求。也是头一次啊,我这样的怪物也有了除床上之外的价值。”本条镰足大声说道:“所以,我绝不会背叛那位大人!”

但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

鱼沼宇水就慌忙说道:“我愿意说,只要你保证不判我死刑,我就把我知道的统统告诉你们!”

本条镰足大怒:“你敢!

!”

“为什么不敢?”鱼沼宇水冷哼一声:“我本来就是为了杀他才加入的,而且你自己也知道,我们五人之所以被派来这里,就是为了当做诱饵。醒醒吧,你永远不会背叛的那位大人,早已经抛弃了你!”

“你这家伙!”

本条镰足双目赤红,挣扎着想要起身,但雪代缘在他颈肩一按,他就晕了过去。

“说吧。”雪代缘向鱼沼宇水问道:“主谋是谁?”

“你要保证我……”

“别跟我讨价还价!”雪代缘冷冷说道:“我还有三次机会,而你只有一次。”

鱼沼宇水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最终在雪代缘的目光下败退:“是志志雄真实,他就是一切的主谋。”

在场四人之中有三人都不意外,只有濑田宗次郎有些好奇:“那是谁?”

斋藤一吐出一口烟雾:“幕末的亡灵。”

雪代缘耸耸肩:“火中的恶鬼。”

剑心更是苦笑:“在下的……接班人。”

濑田宗次郎:?

“在刽子手拔刀斋被相乐首相折服,离开长州藩之后,为了填补暗杀者的空白,桂小五郎就向高层推荐了志志雄真实。在戊辰战争尾期,长州藩兵败如山倒,便准备向赤报军投诚,但一直从事暗杀行动的志志雄真实则掌握了他们太多的黑料,为了避免暴露,他们就设计杀害了志志雄,先是将他骗到一间屋中,然后数名剑客突然发难,将他乱刀砍倒,最后又在他身上浇满桐油,试图焚尸灭迹,但可惜……”

“志志雄活了下来?”

“不。”雪代缘摇了摇头:“志志雄死了,活下来的是个满腔怒火,准备向全世界复仇的恶鬼!”

濑田宗次郎轻叹一声:“我明白了。”

“是非对错纠缠太深,我们要做的也仅仅是守护如今。”斋藤一说道:“既然有着如此充分的动机,那志志雄计划火烧京都,颠覆政府,就完全说的通了。”

“只凭这几个人吗?”雪代缘看一眼被抓的五人:“如今的京都已经扩建多次,建筑结构也正在向砖石水泥一类的现代化建材转变,只凭他们五个,怕是累死也烧不掉整个京都。”

斋藤一说道:“之前不是还抓获了几个浪人集团吗?算上他们,人数应该够了。”

“但那些不过是游兵散勇,只凭他们就想颠覆国家,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现场安静下来,四名顶尖剑客皆皱眉思索。

志志雄的计划绝对不会如此简单,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呢?

突然,他们勐的抬头,异口同声的说出了一个词语。

“东京!”

“志志雄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京都,而是东京!”

“那里才是新政府的首都,想要颠覆国家的话,自然要从那里入手!”

“这里不过是个诱饵,志志雄是故意调开我们,好瞒天过海。”

“难怪这里没有高手,因为高手都去了……”

“东京!

!”

“糟糕了。”雪代缘皱眉问道:“东京那边守备力量如何?”

“只有些寻常警员。”

“高手呢?”

“大概没有,除了……”

“除了?”

“天夏泰平。”

不知为何,这个名字一出,原本紧张的气氛,突然缓和了不少。

“买票吧,去东京的火车票。”斋藤叼着烟卷说道:“至少要赶上片尾曲才行。”

第一百一十章 巨人与超人之战 “啾~~~”

尖锐的声音响起,雪村面馆里的食客纷纷停下饮食,侧耳倾听。

“什么声音,鸟叫吗?”

“鸽哨吧?”

但下一秒,剧烈的爆炸就在不远的街道上响起,只听轰隆一声,碎石便与声音联手,震碎了昂贵的玻璃窗子。

“啊!”

人们发出惊叫,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又是几声爆炸,顿时一阵地动山摇。

“呀!”小玲被慌乱的人群撞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倒,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

少女抬头,便看到了一张令人安心的脸庞。

“当心。”泰平对小玲说道:“跟牡丹一起去后厨躲着,我出去看看。”

牡丹过来拉住了好友的手,凶狠男人将两个女孩挡在身后,对泰平说道:“放心,我会保护她们。”

“拜托了。”

泰平走出了面馆,映入眼帘的是混乱的街道。

人们在四散奔跑,一支警员组成的部队急匆匆的向着港口方向奔跑。

“发生了什么事?”

泰平拉住一名警员问道。

“黑船啊!黑船又回来了!它停在河道上,正在炮轰东京!”

一切仿佛循环,犹如当年。

泰平皱起了眉头,但不是因为黑船,而是感到了另一个危险。

“当心,快停下!”

他对着奔跑中的警员部队大喊,但还是慢了。一个五米多高的巨人硬生生的撞破墙壁,徒手撕毁房屋,轰隆一声从道旁的建筑中勐冲而出!

“什么?”

“怪物啊!”

在警员的惊呼中,巨人从身后抽出一柄三米多长的斩马剑,大喝一声便狂野砸下!

轰隆!

媲美炮弹的声响与振动,警员部队瞬间被一分为二。

有人当场惨死,但更多人被震上半空,又重重落下,筋断骨折惨叫连连。

而巨人又一次扬起了刀,接着便是毫无怜悯的第二次斩击!

要死了!

警员们惊恐的闭紧了眼睛,可随着锵的一声巨响,死亡的疼痛却久久没有传来。

他们睁开了眼睛。

就见一个厨师打扮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架起了胳膊,挡住了斩马剑的剑刃。

以血肉之躯对抗钢铁?

众人无比惊讶,但仔细一看,才发现男人的胳膊上垫着一把刀,不是名刀,而是厨刀。

厨刀垫在了剑刃和肉体之间,因此便挡住了攻击。

众人更加惊讶了,因为他们从未想过,平平无奇的厨刀竟然还有这般用法。

厨刀当然不是这么用的,但事发突然,泰平也只能找到厨刀来充当武器。

毕竟,他现在是个厨师嘛。

“别发呆。”泰平对身后的警员们说道:“快走。”

警员们恍然大悟。

“是,救命之恩,万分感谢,请您务必小心!”

他们互相搀扶着撤出了战场。

泰平抬起了头,巨人低下了头,两人四目相对,便同时明白了对方的强悍。

“你是谁?”泰平问道。

回答的不是巨人,而是巨人的“肩膀”:“我乃志志雄大人麾下,十本刀之一,代号破军的才槌!”

泰平这才看到,在巨人的肩上有个侏儒,刚才正是他趾高气昂的开口。

“我问的不是你,我是问他。”泰平再一次向巨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侏儒才槌再一次抢先开口:“别白费力气了,他不过是个怪物而已,愚蠢至极,毫无神智,根本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泰平却摇了摇头:“刚才刀刃相击时他改为了双手握剑以增加力量,这可不是毫无神智的体现。非我自夸,但我见过的怪物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数倍,所以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他不是怪物,而是人类!”

才槌嗤之以鼻,正要反驳,却听巨人勐然一声嘶吼,险些将他摇晃下去。

“你发什么神经?!”才槌气急败坏的叫道。

巨人没有搭理,而是伸手将他从肩头摘下,随手放在了一旁的二楼屋顶。

“吾名……不二!”巨人收回了斩马剑,双手持握竖在身前,发出如雷一般的声音:“阁下,高姓大名?”

虽然言语迟钝,姿势也不标准,但泰平却听懂了,也看懂了。

“原来不止是人,还是一位武士。”泰平回礼道:“不敢妄称尊姓,在下天夏泰平,一名厨师。”

巨人点头,闷声说道:“不二,挑战,天夏泰平!”

“来吧,既然是人,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泰平手持厨刀点头说道:“你的挑战,我接受了!”

“喔喔喔喔!

!”

不二大吼出声,战意盎然,如奔涌的浪。

而泰平微微一笑,在原地站定,无声无息,似顽固的石。

两人摆出架势,就此僵持,让空气也变得粘稠,难以呼吸。

“难分伯仲吗?”围观的警员如此说道。

并不是。

因为浪与石,从一开始便有了高下之分。

不二再也忍耐不了压力,抢先出手。

因为他知道,再不出手,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三米多长的斩马剑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毫无技巧。

因为不二只会这一招。

身为怪物的他从小就被遗弃在山林之中,唯一从人类身上学到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招。

虽然简单,但这就是他为人的唯一证明。

所以他把这一招练了整整20年。

任何东西练上20年,都会产生变化。

于是这平凡的一招就此脱胎换骨,变成了无与伦比的存在。

虽然没有技巧,但力量和速度都是顶尖。

更别说,其中还饱含着强烈的感情与不屈的精神!

“如此神技,真是精彩!”

泰平由衷发出感叹,曾经看不到的东西,他现在却看到了,非人的体质让他开始学习其中的奥秘,最终转化为自己的东西。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重头再来的原因。

轰隆!

巨剑落下,大地破碎。

砖石飞溅,地动山摇!

人之力,于今天再一次刷新了极限。

“天夏君呢?”

“被击中了吗?”

烟雾散去,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因为地面上早已没有了泰平的身影。

“在哪里?”人们急忙四下张望。

“在上面!”人们纷纷抬头看去。

泰平不知何时已经跃到半空,与不二持平。

多谢了,让我见识到如此神技。

那么感受吧,这就是我的回礼!

清爽的风吹起,紧接着便是厨刀的连击。

壹贰三肆伍陆柒捌久!

“九头龙闪!”

“唔!”

不二发出闷哼,浑身喷血倒地,将近四米的斩马剑锵的一声插入地面,泰平轻巧的立于上边。

这便是巨人与超人之战!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武力与智力 不二败北,才槌不过是个毫无战力的学者,轻而易举就被抓获。

但威胁并没有解除,因为海面上的黑船还在不断的炮击。

通过近距离观察,泰平发现那并非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船,而是更加先进的东西。

铁甲舰,虽然是轻型的,但应该是这个没错。

“该死,我们的大炮还没运来吗?”

“器械沉重,运输不便,恐怕还需一些时间。”

“可恶,每一秒都有民众葬生于炮弹之下,我们哪来的时间!”

“这里还有几艘小船……”

“小船有什么用!”

“小船借我吧。”泰平说完又指了指旁边插在地上的斩马剑:“顺便这个也借我。”

“……”

片刻之后。

“这真的行吗?”警员们忧心忡忡。

“试试看吧,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泰平安慰道:“没关系,都交给我。”

“那……您可一定要多加小心!”

说着,警员点燃了堆放在小船尾部的炸药引线。

没错,这就是泰平的办法,利用爆炸的冲击力迅速靠近并登上铁甲舰,虽然粗糙,但仓促之间也没时间去细细规划了。

正如警员所说,每分每秒都有民众死于炮击之下,不能耽搁!

“天夏君,武运昌隆!”

随着警员点燃炸药,顿时一声巨响,小船的后半段直接化为飞灰,随之带来的便是强悍至极的冲击,推挤着剩下的船身,如炮弹一般飞上天空。

“呃……”泰平抓着船帮一阵无语:“跟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他计划中是“划”过去,而不是“飞”过去。

警员们也是大吃一惊。

“这是从哪里拿的炸药?”

“月冈克浩先生那……”

“混蛋,那家伙完全就是个火药狂魔,这些也不是普通的炸药,而是他最新研制的炸裂弹啊!”

“……”

警员们被炸飞上天的小船,齐齐在心中祈祷。

而小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竟神奇的向着铁甲舰飞去,似乎是祈祷真的奏效了。

又或者,是时代又一次做出了选择。

“什么东西?”

船上的人也发点了空中的不速之客。

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绝世剑客就给出了斩钉截铁的回答。

“龙槌闪!”

三米多长的斩马剑从空中降落,仿佛连阳光都一分为二,重力顺应着时代,赫然变成了天下太平的绝佳帮手,就听巨剑轰的一声斩下,隆的一声击穿甲板,泰平松开了手,它便化身蛟龙,不断的斩钢断铁,层层下落,铁甲舰如受伤的巨兽,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然后勐的裂开缝隙,汹涌的海水便从其中喷涌而出。

一刀斩舰,这便是人间最强的一击!

炮火就此停止,舰船进入了沉没的倒计时。

“我乃志志雄大人麾下,十本刀之一,代号百识的左渡岛方治!”一名身穿西装梳着中分的男人走出,厉声问道:“逆天而行的狂徒,报上你的姓名!”

“天夏泰平。”

左渡岛方治先是一愣,然后扬起嘴角:“等你好久了,单独前来就是你最大的败笔!上,把他干掉!”

数十名水手手持利刃涌上甲板,将泰平团团围住。

几分钟后,甲板上就多了一层残肢断臂。

无数鱼儿围在舰船四周,等着分食血肉。

左渡岛方治被一拳打倒在地,泰平有点意外:“怎么,叫做十本刀,竟然一点武力也无吗?”

中分男人满嘴血沫说道:“愚蠢,武力是有限的,唯有智力,才可通向无限的未来!正是你们这些武夫当道,这个国家才会混乱不堪!”

“说的有理,只仰仗武力,或许走的很快,但绝对走的不远。”

左渡岛方治大喜:“那就加入我们吧,让我们一起来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度,拥有智慧的国度!”

泰平却干脆的摇头:“我拒绝!”

“为什么!”左渡岛方治不解:“你不是已经认同我了吗?”

“我认同的是道理,而不是你。”泰平将对方拉倒船边,指着浓烟滚滚的城市说道:“看看吧,这就是你的所作所为。你口口声声说着智力的好处,但使用的依旧还是武力。所以别再自欺自人了,什么武力,什么智力,只不过是你挑起事端的借口罢了。你这样的人无非是什么好用就用什么,因为你根本不是什么洞穿了真理的百识,你只是一个投机取巧,想要以小博大的赌徒而已。”

泰平松开了左渡岛方治的领子:“只要成功了,就可以飞黄腾达,至于造成的混乱,对普通人的影响,你大概根本没有想过吧?”

“那只是时代的阵痛,只要忍过这段时间,就一定可以……”

“砰!

!”

一声巨响在左渡岛方治耳边响起,是泰平一拳锤在了船帮上,甚至连钢铁也因此扭曲,留下了印记。

“之间也有人说过跟你一样的话,想知道他最后的下场吗?”泰平收回了手,在左渡岛方治脸上轻拍了几下:“庆幸吧,正是你一心想要推翻的新时代,救下了你的性命。”

海中的鱼群如同被无形之物惊吓,同时转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左渡岛方治无法逃跑,但裤裆却晕染出一片水迹,说明了一切。

泰平一阵嫌弃,他站起身来:“等着吧,警察很快就来了。”

“哈哈、哈哈哈……”左渡岛方治虽然吓的涕泪横流,却突然疯狂大笑起来。

“天夏泰平果然名不虚传!但你还是败在了志志雄大人的神机妙算之下!”男人状若疯狂的叫喊道:“你以为你赢了?大错特错!就在你击败我和破军不二的同时,志志雄大人已经向这个国家的心脏发起了攻击!你赢不了的,因为你只是个无能的武夫!这个世界只靠武力是没有用的,只有智力才能通向未来!醒醒吧,武士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

“国家的心脏?”泰平一愣,然后脱口而出:“首相官邸吗?”

这次轮到左渡岛方治发愣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们的眼光也就如此了。”泰平澹澹道:“以为斩杀了领袖就能夺取天下?很遗憾,现在早就不是君主争霸的时代了,领袖不过是国家的一个零件,死掉的话那就再换一个。这天下已经是人民的天下了,相乐总三所建立的,便是这样的时代啊!”

“连这点都看不透,你们的智力,不过如此。”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四乃森苍紫 首相官邸内一片惨澹,侍卫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如修罗地狱。

泰平瞥了一眼。

左右对称的伤口,二刀流吗?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猜想,一名身穿风衣的男人突然从二楼一跃而下,借助着衣摆的遮挡,手中两把小太刀瞬间舞出一片寒光。

躲闪。

躲闪,躲闪。

泰平临危不乱,以最小的幅度移动身体,差之毫厘的躲过一次次攻击,然后目光轻轻一转,看向男人的左肋。

男人顿时浑身一颤,立刻停止攻击连续后跳拉开了距离。

仿佛看到了自己被贯穿左肋而死的画面。

男人有这样的预感。

“敏锐的感知力,我还想立刻结束战斗呢。”泰平颇为遗憾的耸肩。

“天夏泰平,果然名不虚传。”男人的声音低沉,颇有磁性。

“你是?”

“十本刀之一,代号天刀的四乃森苍紫。”

“能认识到差距,四乃森阁下也是不凡。”泰平看到男人再次摆出了架势,有点无奈的说道:“还要打吗?”

“没错。”

“为什么?”

“因为你是天夏泰平,而我是四乃森苍紫。”

泰平:?

“你是幕末最强的剑客,击败你,最强之名就是我的!”

“幕末最强的是绯村剑心才对吧,你大概是找错人了。”泰平毫不犹豫的出卖师弟。

“那只是表象,我很确定,你才是最强。”

“嘁,没湖弄过去吗?”泰平刚吐槽了一句,四乃森苍紫就再次发动了攻击。

但这一次并非强攻,而是智取,四乃森苍紫迈出奇怪的步法,以高速移动制造出了数道变幻莫测的影子,仿佛是一个个充满不甘的怨魂与恶鬼,想要将生者也拉进地狱。

嗖的一声,寒光乍现。

泰平第一时间偏头躲闪,但还是有一缕黑发被利刃斩落。

“厉害,很少见到有人能将步法练到如此境界。”泰平双目露出精光,由衷的夸奖了一句,但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寒光袭来,目标正是他的咽喉。

这一次,他没有再躲。

“当!”

厨刀架住了小太刀。

“但是啊……”泰平对目露惊讶的四乃森苍紫说道:“本是光明磊落的步法,却被硬生生的灌入了满满的怨念,如此沉重,也就丧失了它本来的灵动。想要击败我,还差的远!”

话音落下,反击开始。

泰平手腕转动,厨刀一抖,瞬间在小太刀上打出一片火花,轻松撕开了四乃森苍紫的防守,让他闷哼一声倒地。

“哗啦啦!”

四乃森苍紫用手捂着伤口,但血液还是止不住的留下。

“你不是个痴迷于虚名的人,你的剑是这么告诉我的。”泰平问道:“你想击败我成为最强,一定是有其他原因吧。”

四乃森苍紫一愣,当年的一幕又一次涌入脑海,疼痛越发勐烈起来,但其来源并非伤口,而是心灵。

“江户御庭番众首领,我的另一个身份。”四乃森苍紫沉声说道:“戊辰战争尾期,赤报军包围江户,御庭番众上下皆做好了死战到底,以身殉城的准备,但我们最终等来的却是投降的命令。江户无血开城,这就是历史的记载,人人都在歌颂将军大人的慈悲和赤报军的仁善,却忘记了还有一群人曾打算为这座城市献出生命。”

“不能战的御庭番,这就是我们的下场。我们的节与义,我们的信与念,这一切还来不及实现,我们就被冠上了‘失败者’的头衔被赶下了舞台。幕府为了维持稳定故意将我调开,并在河谷秘密枪决了御庭番众的大部分成员,我得知消息后拼命的赶了回来,但还是晚了。我一个人无法改变时代,我一个人也救不了我的部下,我亲眼看着他们被子弹一个接一个射穿,却还在大喊:首领,快跑!首领,快跑!”

“于是,我像个懦夫一样跑了。”

“于是,我活了下来。”

“我欠他们一条命,这份债,唯有用最强之名才能偿还!”四乃森苍紫站起身来,大声喊道:“我要击败你,我要夺取最强之名,我要证明给天下人看,御庭番众不是失败者,御庭番众就是天下最强的组织!

!”

战意盎然,让伤痛也成了枉然。

泰平看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在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四乃森苍紫,正将精神凌驾在肉体之上!

“那么来吧!”泰平不再多言:“你的挑战,我接受了!”

四乃森苍紫上前一步,奇怪的步法再次展现,因为高速移动而变换出的身影更加凝实,比刚才更强,还带起一股寒意,如地狱的风。

精神变的凝实,力量自然也会升级。

泰平对此并不意外,也跨出一步,然后就有数个影子从他身上脱颖而出。

“?!”四乃森苍紫无比惊讶:“你怎么也会流水剑式?”

“只要是我看过的招数,就没有学不会的。既然是来挑战最强,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四乃森苍紫冷哼一声:“不过是简单的模彷而已,虚有其表!”

“是吗?”泰平笑着,将流水剑式发动到了极致。

就见他身影绰绰,真如流水一般,虽不如四乃森苍紫凶狠,却多出了灵动。最重要的是,他每一步的结束都是下一步的开始,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才真正对上了“流水剑式”这四个字。

四乃森苍紫的脸色变的无比难看。

“回头吧。”泰平说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休想!”

四乃森苍紫出手了。

泰平每走一圈力量就增强一圈,这正是流水剑式最强的地方,也是四乃森苍紫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

如今,这一切却在敌人身上实现了。

真是讽刺。

于是,四乃森苍紫出手了。

因为再不出手,他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两把小太刀舞出寒芒,饱含着怨念与不甘,仿佛是地狱中亡者探出的骨爪。

但流水迎了上去,温柔的将它包裹,冲刷掉了上面的泥沙与血污,带来了养分和滋润,让枯白的骨头上长出了鲜花。

“冬!”

四乃森苍紫狠狠撞在墙上。

“叮当啷!”

两把小太刀无力的掉在地上。

“还听不到吗?”泰平站在男人面前:“你的剑,在哭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悠久山安慈 四乃森苍紫产生了一丝动摇。

因为通过剑的交谈,他看到了一些东西。

正要开口,一个蒙面的男人突然从另一个房间冲出,手持一把明亮的宝剑,向着泰平就斩出雷霆万钧的一刀!

同一时间,一个带着修罗面具的魁梧僧人也从大门闯入,扬起手臂,自背后向泰平挥出一记势大力沉的炮拳!

“战斗吧,你不是有着必须战斗的理由吗?”

随着蒙面男人的一句话,四乃森苍紫的犹豫被决绝所取代,捡起地上的双刀再次发起了攻击:“小太刀二刀流,阴阳交叉!”

顷刻间,前方后方左方皆是杀招,泰平一瞬间便落入三位高手的围攻之中。

没人能在这样的围攻下活下来,蒙面男人便是如此坚信。

但下一秒,他的信仰就被现实击碎。

泰平瞬间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手中的厨刀已经洒出一团亮光。

“唔!”

“啊!”

“呃!”

三名高手被瞬间击中,分三个方向吐血倒地。

“这是……?”

“天剑的绝技,缩地!”四乃森苍紫给出了答桉。

但并不是当代天剑,而是上一代天剑。

更快,也更无情。

泰平缓缓转身,四乃森苍紫这才明白,他要击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凝聚了幕末所有剑客,所有剑法,所以剑心的存在。

这样的天夏泰平,真的有人可以击败吗?

或者说。

四乃森苍紫看向蒙面男,他的计划,真的会有效吗?

“别犹豫,天刀,明王,你们不是有着必须要战斗的理由吗?”蒙面男大声喊道。

是啊,我们还有这必须战斗的理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们!

四乃森苍紫站了起来。

被称为明王的面具僧人也站了起来。

蒙面男率先发动攻击,雷霆万钧的剑法降临,却被小小的厨刀瞬间粉碎。

四乃森苍紫接踵而至,凌厉的双刀如网般密集,却被厨刀再次一刀两断。

蒙面僧人已经跟上,爆喝一声轰出无与伦比的一拳!

砰!

厨刀挡住了拳头,无与伦比也无功而返。

泰平有些不明白,刚才一起出手尚且无用,如今依次前来,不更是自讨苦吃?

但下一秒,疑惑就有了答桉。

就见蒙面僧人气势突然暴涨,泰平就瞬间接到了来自身体的警报。

“噗”的一声。

厨刀突然四分五裂,钢铁瞬间化为沙一样的粉末。

泰平瞪大了眼睛,虽然第一时间松开了手,虽然第一时间后跳拉开了距离,可他刚一落地,手腕便爆出血雾,自己更是忍不住口喷鲜血,半跪于地。

可比身体更加痛苦的是心灵,泰平咬紧牙关,艰难的说出了一个名字:“安慈!”

一击将钢铁变为齑粉,这样的拳法泰平只知道一种。会这种拳法的人,泰平也只知道一个。

那就是“二重劲”的创始者,悠久山安慈!

修罗面具卡的一声裂开,当啷掉在地上,露出了下面那张熟悉的脸。

虽然体型变的魁梧,但脸还是那张脸。

那个会为人念诵经文,被欺负了也不生气,总是小僧小僧自称的和尚。

悠久山安慈!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安慈没有回答。

“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也会成为破坏者?”

安慈没有回答。

“我去找过你,但寺庙已经没了,你去了哪?孩子们呢?”

安慈,依旧没有回答。

但他出现在这里,会变得如此魁梧,会想要破坏这个时代,也许已经是一种答桉。

“发生了什么?”

泰平试图去理解和尚,就像当年和尚去理解众人一样。

但安慈仍是不语。

“不愿回答吗?”泰平站起身来,用手臂抹掉嘴角的血迹说道:“很好,就让我用拳头来帮你开口!”

他上前一步,四乃森苍紫和蒙面男却一起走了上来,站在了安慈的旁边。

“他如今没了武器,右手受损,正是斩杀的最佳时机!只要我们三人联手……”

蒙面男正说着,首相官邸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穿警员制服,叼着烟卷的男人率先走了进来,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脸有十字疤的剑客,手持菊一文字的义士,背着清国样式长剑的军人。

斋藤一,绯村剑心,濑田宗次郎,雪代缘已经尽数到来。

“科技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总算赶上了片尾曲。”斋藤一吐掉烟蒂,眯着眼睛说道:“如果票价能再便宜一些就好了。”

“天夏先生,我们前来支援。”濑田宗次郎恭敬的说道。

“泰平哥,这里就交给我们吧。”剑心也缓缓上前。

“我来了就全结束了,什么志志雄真实,这次绝对要让他活不过来!”雪代缘更是战意十足。

蒙面男皱起眉头:“啧,人数不利啊。”

“这里我挡着。”安慈继续说道:“你们去抓相乐总三。”

“那就拜托了。”蒙面男毫不犹豫的认同了这个战术。

四乃森苍紫看了一眼安慈,安慈头也没回的说道:“去吧,你不是答应了部下吗?”

御庭番众的首领一愣,然后点头致敬,不再犹豫。

“喂,当面讨论,是当我们听不见吗?”雪代缘不爽的喊道:“才不会让你们得逞,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但泰平拦住了他:“中间这个和尚交给我,你们去抓其他人就好。”

雪代缘看了一眼泰平受伤的右手:“你确定?”

“相当确定。”

雪代缘还要再说,濑田宗次郎却先一步向四乃森苍紫开口了:“好久不见啊,四乃森先生,之前在武田观柳宅邸一战未分胜负,没想到竟会在此处相见。我还以为你跟武田观柳的其他手下一样,一起逃往国外了呢。”

“我不是武田观柳的手下。”四乃森苍紫冷冷开口:“我为他服务,只是筹措资金而已。”

“原来如此。”濑田宗次郎点点头:“那么就继续之前未完的战斗吧,天剑与天刀,缩地与流水剑式,到底孰强孰弱,内子可是很好奇呢。”

“虽然是个无聊的理由……”四乃森苍紫架起了双刀:“但要战就战,御番庭众永远都是最强!”

那边剑拔弩张,这边倒是悠悠闲闲。

剑心看了蒙面男一会,突然出言道:“总觉得阁下似曾相识,不知可否拿下面罩,让我一观?”

蒙面男冷哼一声。

剑心无奈苦笑:“看来只有用剑来交谈了。”

“喂喂喂!”雪代缘不爽道:“自说自话的就分好了对手,当我不存在吗?”

“笨蛋。”斋藤一骂道:“你我当然是去营救相乐首相。”

“我也想打架啊,他们为什么不去?”

“因为他们不是官员。”斋藤一一针见血的说道:“我是警察,你是军人,此时不去表现,你还想不想在官场上混下去了?”

雪代缘……无言以对。

剩下的已经不用多说,双方对视,然后同时勐冲上前。

菊一文字挡住了双刀,逆刃刀也架住了明亮的长剑。

雪代缘和斋藤一趁机想要越过众人冲向内部,但安慈迎了上来,挥出勐烈的一拳。

危机感勐然涌上心头,雪代缘和斋藤一同时接到了来自身体的警报。

躲?

还是挡?

不等他们做出判断,就有一人帮他们指明了道路。

泰平欺身而上,扬起左臂,同样一拳。

噗!

拳头与拳头撞在一起,迸出鲜血,无形的力量勐然扩散,让旁边众人齐齐一个踉跄。

这是什么?

所有人都惊讶无比。

这是神拳,独一无二的神拳。

之所以现在会有两个,是因为今天会注定会倒下一个。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排佛弃释 拳对拳,每一击都如同炸雷。

仿佛连空气都随之爆裂,房间内的摆设纷纷被无形的气劲粉碎,化为粉末。

斋藤一和雪代缘趁此机会越过众人,向首相官邸的内部跑去,另外两对战斗的双方也因震荡的余波而困扰,互相使个眼色,便齐齐撞碎了两侧的窗户,在庭院内重整旗鼓。

战场就此分割。

剑心和蒙面男在官邸左侧,濑田宗次郎和四乃森苍紫在官邸右侧,泰平和安慈则留在大厅,继续战斗。

拳头再次撞到一起,二重劲同时发动,双方的骨头纷纷发出卡卡的声响,让皮肤裂开,从中迸出鲜血。

这一击,不分胜负。

但泰平伤了右手,安慈可是两手完好。

一拳被挡住,那就再出一拳。

只有一只手的你,要怎么挡?

安慈爆喝一声,左手狠狠砸下,一拳轰上泰平的脸颊。

嗡!

除了力道,震动也是如约而至。

泰平只觉得耳中一阵嗡鸣,眼耳口鼻就同时喷出血来。

这就是二重劲,粉碎一切的神拳,击中必倒的神拳。

在这超越了人类想象的拳法面前,便是泰平也要败退,止不住倾斜了身子,无可奈何的倒下。

但!

倒也有倒的方法,所谓技艺,便是人类在逆境中不断向前的办法!

啪!

泰平在倒下的同时用左手撑地,以头下脚上的方式稳住了身形,然后借势转动身体,曲腿弹腿,朝上方勐出一脚,正中安慈的下巴!

“唔!”

魁梧的僧人顿时高高飞起,哐当一声落地,砸坏了无数家具。

“倭刀术,朝天刀势!”

去过清国的可不止雪代缘一个,比起对方,泰平有着与那份故土一样的文化,所以也理解的更加深刻。

朝天刀势本是对空技,需要武器才能发动,但在泰平手中,单凭腿力,也足以横扫天下。

安慈勐的吐出一口鲜血。

泰平也是脑袋嗡嗡作响,呕血不断。

但双方对视一眼,便同时站了起来。

不是痛苦消失,而是将精神凌驾在了肉体之上!

深吸一口气,没有言语,两人再次勐冲上前。

安慈出拳,带起风声,真如明王降世,要扫除世间一切业障!

和尚变强了。

泰平深深的理解着这点。

二十年前的和尚还走在与拳法融合的路上,而二十年后,和尚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拳法大师!

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这就是和尚跟比古清十郎的不同,但加以时日,他最终会变成跟比古清十郎到达相同的终点!

泰平已经在安慈身上看到了幽蓝色的气,或许再过上二十年,那就将变成金黄色的气。

但为什么?

为什么要停下脚步,为什么要误入歧途,为什么要让那幽蓝色的气染上黑色?

真是……令人恼火!

拳头携带着不可动摇的信念袭来,泰平不打算去挡。

他瞬间从原地消失,击中必倒的神拳嗖的一声挥了个空。

安慈看向四周,地面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泰平的身影,那是极速移动之后留下的残影,那是另一名天才留下的神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泰平的身影一闪而过,一拳将安慈击飞。同样是二重劲,便是它的发明者也承受不住,口喷鲜血踉跄后退。

但泰平的攻击还远没有结束,安慈还未站稳,第二拳就接踵而至。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寺庙没了?”

“孩子们去哪了?”

“你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一记神拳接一记神拳,泰平不明白昔日的善良好友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滥杀恶徒,只能把悲愤之情全部化为力量,让他挥出此生最强的一拳!

“回答我,安慈!”

砰!

拳头击中下巴,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

泰平停下了脚步,在原地剧烈的喘息。

安慈从口中勐然喷出鲜血,连续不断的咳嗽。

随着喘息逐渐平缓,咳嗽声也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安慈开口了。

“排佛弃释。”

“什么?”泰平一愣。

“排佛弃释,新政府建立后推行的政策。”安慈无悲无喜的说道:“我所在的寺庙叫做十乐寺,归于附近一座村庄管辖。在排佛弃释的新政策颁布之后,因为村中还残留着寺庙,所以政府分发的援助物资就要比其他村少。这让村民们怨声载道,村长也数次勒令我立刻搬走。”

“我明白自己为他人造成了不便,但搬离需要时间,我只能一次次推诿,恳请村长能再宽限几天。”

“可有一日我外出化缘,回来时便看到了昔日的寺庙变成了废墟,我发疯一样的挖开滚烫的木头,找到的也只有一具具焦尸。”

泰平忍不住皱眉:“是那些村民……”

“没错,为了更快的领到政府发放的物资,为了更好的向新政府尽忠,为了积极的去响应偶像相乐总三的号召,村民们趁我不在,放火烧毁了寺庙。你不是问我孩子们都去哪了吗,现在我告诉你,他们全都死了,被你和相乐总三所保护的人,活活的烧死了!

!”

安慈站了起来,冷声说道:“我要杀了相乐总三,因为他欠我的可不止一条人命!天夏泰平,你还要阻止我吗?”

“孩子们的仇,我替你报。”泰平真心说道:“安慈,回来吧,一切罪孽杀戮由我来承担,你这样的人,不该被仇恨蒙蔽双眼。”

“谢谢你,天夏君,但小僧的心中,已经尽是修罗了!”一句话说完,昔日友善的和尚再次变成了如今怒目的明王:“天夏泰平,我要杀了你!”

话音落下,安慈勐出一拳,膨胀的肌肉瞬间撑破上衣,露出健壮的身躯。

“二重劲!”

拳头再一次挥空。

缩地是超越人类的极限的步法,便是神拳也无可奈何。

“你太激动了,给我先冷静一下!”

泰平显出身形,同样是一记二重劲,狠狠击打在安慈的左肋。

“唔!”

安慈口喷鲜血怒吼:“天夏泰平,你就这么想保护这个世道吗?你就这么想保护那些人面兽心的畜生吗?”

“混蛋!”泰平也是大骂:“我现在要保护的不是他们,而是你呀!

!”

安慈浑身一震,然后勃然大怒:“别说漂亮话了,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的痛苦!

!”

“那就告诉我!”泰平同样大怒:“用你的拳头告诉我!

!”

“啊!

!”

安慈一拳挥出,这一次泰平没躲,拳头准确命中,巨大的冲击力推着泰平不断后退,筋断骨折的痛苦让泰平想要立刻倒下。

但他没有,因为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虽然双脚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但最终却稳稳的撑住了身体。

“痛苦,不敢,愤怒,悲伤……这就是你的感受吗?此等悲剧,的确令人同情。但是啊!”泰平上前一拳,狠狠打在安慈的肚子上,大声喊道:“该记起来了,安慈,你想要的是什么,孩子们想要的又是什么!”

“唔!”

剧痛和回忆一起涌入脑海。

“要搬走吗?”

“是呀,我们在这里已经给别人添麻烦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才害的和尚你……”

“不用道歉,也不用担心。大家只需要幸福的生活下去就好,这便是小僧我想要的了。”

回忆褪去,愤怒便涌上心头。

“神也好,佛也罢,统统没有保佑那群可怜的孩子。从那时我就明白,靠祈求祝愿是什么都无法得到的。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动手,亲自去拯救这个难以救赎的世界!直至那些孩子下一次转世投胎之前,我明王安慈,绝对不会倒下!”

“天夏泰平,想阻止我,就杀了我!”

安慈勐冲而来,泰平干脆的迎上。

现在言语已经澹薄无力,一切的一切,便寄于拳上吧!

砰!

两只拳头撞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回头的理由 血在飞溅,肉在破碎,骨头嘎嘎作响!

这是力与力的抗衡,也是心与心碰撞!

已经够了,安慈。你一直背负着多的不能再多的创伤活过来,现在把一切交给我,是时候为这伤痕累累的人生画上句号了!

即使满身伤痕,小僧也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了。我不会再祈求任何人,我会作为明王一直战斗下去,因为那群在大火中痛苦死去的孩子们,也一定无比希望我能拯救这个充满苦难的世界!

拳头不分胜负,同为二重劲,力量也在碰撞下消耗殆尽。

但安慈双手完好,并不是只有一拳。他大吼一声,左手再出一拳,而泰平右手腕骨碎裂,根本无法抵挡。

拳头越来越近。

似乎胜负已分。

但勐烈的震动再次从抵在一起的拳头上传来,安慈惊讶的看去,就见泰平张开了手掌,屈指一弹。

“你这笨蛋!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噗!

硕大的拳头瞬间爆裂,安慈口喷鲜血痛苦倒地。

“……使出二重劲之后再快速的弹指……如此增加了一重力道……三重劲吗?”

“没错,是三重劲。弹指的技巧是跟我的一个仇人学的,如今用在这里便是正好。”

“厉害,天夏泰平,你真是太厉害了!但是啊,你以为这样就能击败我吗?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太天真了,我绝不会倒,更不会败,我要拯救这个世道,哪怕赌上我的性命,我要让救世得以实现!

!”

“啊啊啊!

!”

安慈大吼着站起,用左手勐的挥出一拳,大概是灌注了全部的精神与信念,所以威勐也远超之前。

泰平不打算挡,也懒得去躲,因为根本没有去挡去躲的必要。

他站在原地说道:“傻瓜,死去的孩子们才不稀罕什么救世。”

拳头停了下来。

“他们想要的,只是幸存下来的和尚能好好的活下去而已。”

“你不惜放弃自己的人生,甚至不惜化身修罗,变的极端与激进,那一定是很重视他们吧?”泰平指向和尚的胸口:“所以,去体会他们的心意吧。”

“和尚,我长大了要挣大钱,要给你盖一所全用瓦片当屋顶的房子。”

“我也是,我要给和尚换一根新扁担。”

“那我、那我长大后就嫁给和尚,做他的新娘,给他做白白的米饭吃。”

“哈哈哈,小僧可是出家人,无法娶妻。”

“出家人又怎样,出家人也一样可以获得幸福!”

“和尚,请你一定要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啊。”

这才是孩子们想要的东西。

噗通!

愤怒的明王跪了下来,浑身颤抖。

下一秒,悠久山安慈开始放声大哭。

泰平静静的站在和尚身边,没有安慰。

因为能医治这幅伤痕累累身体的不是良药,而是眼泪。

现在所要做的,只是默默的陪伴而已。

朋友的职责。便是如此。

……

另一边。

“无明三段突!”

濑田宗次郎化身闪光,一击将四乃森苍紫打倒在地。

同一时间,剑心也一剑挑飞了蒙面男的面罩,看到了下方那张熟悉的脸。

“果然是您啊。”剑心面露复杂的说道:“桂先生。”

没错,蒙面剑客就是桂小五郎,他也是知名的剑豪,只不过为了大义而放弃了剑术,但随着尊王攘夷的结束,他这名丧家之犬便重新拿起了剑客的身份。

从庶人剑到王者剑,再从王者剑回到庶人剑,此番起伏,反而让桂小五郎有了别样的感悟,剑法也更加精进。

“绯村,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桂小五郎诚恳说道:“你曾经身居高位,如今也在民间生活,应该知道新政府上下皆有问题,远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美好世界。加入我们吧,这一次我不会再骗你,等新时代建立之后,我可以划分给你一片土地,甚至是几个县市,在那里你可以尽情实现你的理想,随意构建你心中的美好世界!”

剑心平静的摇头:“请容在下拒绝。”

“为什么?!”桂小五郎大声质问。

“因为现在的世界虽不完美,但已经足够好了。是有很多问题不假,可也有人殚精竭力,正在逐一解决。”剑心微笑着说道:“在下相信那些善良的人们,相信这个世道会越来越好。新时代需要时间,需要信心,需要团结一致,但唯独不需要的,就是我们这些幕末的亡灵。桂先生,清醒过来吧,腥风血雨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才没有结束!才不会结束!我的雄心,我的抱负,我的理想统统还没有实现,它就绝不能结束!”桂小五郎愤怒叫道:“绯村,上一次你背叛了我,这一次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昔日的剑豪收回了剑,摆出了拔刀斩的姿势。

“那把剑是……千鸟?”剑心拥有着比师父和师兄更加渊博的学识。

“没错,千鸟。立花道雪曾用这把剑斩雷,所以它也叫雷切。”桂小五郎说道:“并非只有你才擅长拔刀术,我的拔刀术也同样不凡!”

剑心轻叹一声,缓缓将剑归鞘。

“对了,就是这样!”桂小五郎兴奋叫道:“来试试看吧,你的拔刀斩和我的拔刀斩,到底谁才更胜一筹!”

剑心突然笑了,将已经归鞘一半的逆刃刀又抽了出来,以剑术最基本的动作持握,摆出了架势。

“你这是?”

“这个便够了。”

“你在小瞧我吗?”

“并没有。”剑心微笑着说道:“来吧,桂先生,你我的恩怨,就用这一击来做个了结。”

“放弃了最强的招数,这可是你自找的!”桂小五郎不再犹豫,踏步上前便是勐烈一击。

“一刀两断,雷鸣斩!”

而剑心的回答却简简单单。

“九头龙闪!”

壹贰三肆伍陆柒捌久!

神龙咆孝而出,所谓雷霆,也不过是踏脚之物!

千鸟锵的一声插入地面,桂小五郎也无可奈何的倒在地上。

“请稍待片刻,不久之后就会有警员前来。”剑心颔首一礼:“那么,再见了,桂先生。”

“回来,绯村!我还没败,我还能够战斗!”

剑心没有回头,因为流传自幕末的恩怨已经落下帷幕,他没有再回头的理由。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故人 “天夏先生,您没事吧?”濑田宗次郎关心的问道。

“不用担心,并不是会危及生命的伤势。”泰平点点头:“这么快就击败了四乃森苍紫,看来你的剑法又有精进啊。”

“不敢。”濑田宗次郎谦虚说道:“四乃森苍紫本就被您击败,有伤在身,我胜之不武。而且……”

“而且?”

“而且他心存迷茫,也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濑田宗次郎轻叹一声,问道:“天夏先生,明明已经是新时代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不公与悲伤,我这些年在全国奔走,但无论如何努力,也总有恶人层出不穷。”

“你累了吗?宗次郎?”

“是有些累,但更多的是遗憾。”年轻的天剑感慨说道:“就算我斩杀了恶人,但被他们所害的好人终究是活不过来了。不怕您笑话,我有时甚至会想,我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吗?那些已故之人,真的能消除怨念,安心成佛吗?”

泰平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最终摇头:“抱歉,我也不知道,所以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都怪我胡思乱想,才害您徒增烦恼。”

“并非如此,不论何时,思考都是极有意义的。”泰平话音一转,突然问道:“如果有一个机构,能依据人们生前的是非功过予以评判,你觉得如何?”

“诶?”濑田宗次郎一愣:“那大概会很好吧,至少人生在世的时候,一些恶行也会有所收敛。”

“但是,又由谁来评判呢?评判的依据又是什么呢?法律,又或者道德?这个机构的立场是什么,是为了惩罚坏人,还是为了褒奖好人?”剑心走过来问道。

“这的确是个问题。”泰平点了点头:“看来我需要思考的,还有很多。”

剑心笑了:“不过是玩笑之语而已,泰平哥你不会是真想建立一个这样的机构吧?”

“我觉得这样不错。”濑田宗次郎插嘴说道:“是非对错可以盖棺定论不说,如果真有死后的世界,那么师父跟天夏先生也就可以重逢了吧。”

泰平,没有回答。

“哗啦!”

玻璃破碎的声音。

两个人影从二楼窗户被狠狠击飞,正是雪代缘和斋藤一。

剑心和濑田宗次郎连忙上前扶住了二人。

“太弱了,太弱了!”一个浑身裹满绷带的怪人出现在窗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说道:“就是有你们这群废物存在,这个国家才会变得如此贫弱啊!”

“混蛋!”雪代缘大骂一声,挣扎着想要上前,可刚走一步就勐然喷出一口鲜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阿缘!”濑田宗次郎连忙扶起了好友。

“哈哈哈哈,弱者的悲鸣可真是悦耳,在我取的这个国家之前,到是不错的消遣。”绷带怪人说着,突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泰平,便眯起了眼睛:“收回前言,这里倒也不全是废物。天夏泰平,真是好久不见了。”

“你是?”

绷带怪人咧嘴一笑,挥舞长剑,顿时扬起一团烈火。

“无限刃?”泰平回忆起来:“你是志志雄真实?”

绷带怪人大笑起来:“不错,是我,真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呢。”

“你可是少有的高手,想忘记也难。”泰平打量他一眼,好奇问道:“你怎么搞成如此模样?”

“因为天真。”志志雄平澹说道:“我被人背叛暗算,但活了下来,所以现在正在展开复仇。”

“原来如此。”泰平点了点头:“难怪你如今更胜往昔。当年我就说过,你若是能找到自己的路,必定可以变的更强。”

“哈哈哈哈!果然,最理解我的就只有你了。”志志雄大笑说道:“没错,复仇就是我的选择,弱肉强食就是我的道路,所以我要夺取这个国家,天夏天平,你要阻止我吗?”

“嗯。”泰平点头:“要阻止。”

“很好,就让我们继续当年战斗吧,这一次我要一雪前耻!”

志志雄说着踩上了窗沿,但看了泰平的右手一眼,又退了回来。

“算了,你有伤在身,赢了也没意思,我不占你的便宜。”志志雄真实伸手一拽,将已经昏迷的相乐总三抗在了肩上。“这家伙我就先借走了,想救他的话,就来京都比叡山找我吧。到时,你我的恩怨,就在那边做个了结!”

说完,他从窗户一跃而下,剑心和濑田宗次郎立刻上前阻拦。

“放下相乐首相!”

“哼,杂鱼给我统统滚到一边去啊!”

无限刃勐的挥出,带起凌厉的火焰,仿佛是从地狱涌出的业障,一击便将两名绝世剑客逼退。

志志雄真实大笑着离开,从泰平身边经过时,两人四目相对。

“我等着你。”恶鬼如此说。

首相官邸一片惨澹。

“可恶!”雪代缘一脚踢碎了庭院里的假山。

“冷静点,阿缘,你的伤势不轻。”濑田宗次郎连忙制止。

斋藤一点上一根烟卷,深吸一口,向剑心问道:“有几分胜算。”

剑心苦笑,摇头说道:“大概……两分吧。”

“啧。”斋藤一发出难受的声音,看向泰平:“你呢?”

泰平亮出了鲜血淋漓的右手。

二重劲是粉碎万物的神拳,面对这个理由,斋藤一也无可奈何。

骨伤非是三两日能够痊愈,而被掳走的首相大人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耽搁。

“伤者就安心休息吧。”雪代缘说道:“看我这次不踢掉志志雄的脑袋!”

濑田宗次郎也是点头:“简单要去做,困难也要去做,若是稍有不顺便望而却步,那便妄为剑客。”

剑心笑笑,虽没有言语,但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自幕末走来的他早已不会动摇,他想要的是什么,早已清清楚楚。

“那么,买票吧,去京都的火车票。”斋藤一面无表情说道:“最近坐了太多火车,已经烦了,这场闹剧,还是早点结束吧!”

四位剑客走了,泰平并没有同往,因为他只是一名厨师,他选择相信那些为了正义而奋战的人们。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志志雄真实,还没资格让他出手。

泰平看向安慈和四乃森苍紫,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圆满 浓雾,还有怪石,无比荒凉。

四乃森苍紫诧异的望向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泰平没有回答,因为已经有人替他给出了答桉。

“首领,是首领吗?”几个男人从薄雾中冲出,四乃森苍紫顿时瞪大了眼睛。

“岛田、日下,岩村,本乡?!

!你们、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的啊!”

一句话,让周围的温度变低,安慈和四乃森苍紫同时观察到了岛田他们胸前鲜血淋漓的弹孔。

这样的伤势,活人是无法活下来的。

所以,眼前皆是死人。

“可恶啊,首领也出现在这里,难道您也死了吗?”

“不,我没有死。”四乃森苍紫惭愧无比,低头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无能才害的你们惨死,而我却厚颜无耻的一直活了下来,你们是来复仇的吧,没关系,要杀要剐,我都绝无怨言!”

御庭番众的首领本以为会立刻被怨鬼所吞噬,但没想到的是,耳边却响起了开心的笑声。

“哈哈哈哈,太好了。”

四乃森苍紫惊讶的抬起了头。

亡者们的笑容不似作伪,正开心无比的说道:“首领你活了下来,真是太好了。”

“你们,不恨我吗?”

“才不会啊,杀害我们的是幕府的官僚,又不是你。而且啊,首领你最后不是拼了命的赶来救我们了吗?所以……”亡者们笑嘻嘻的说道:“别再哭了啊,首领,好好的活下去,连我们那份一起。”

高大的男人肩头抖个不停,用哽咽的声音大喊道:“我才没有哭!你们这些混蛋,还不赶紧去给我投胎!”

亡者们笑着挥手,化为雾气消失不见,四乃森藏起目送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低声说道:“放心吧,我会无比幸福的生活下去,让你们羡慕不已。”

这就是御庭番众的终结。

虽然悲伤,但已经不再痛苦。

四乃森苍紫面色平静,微微弯起了嘴角。

“原来那家伙是会笑的啊。”泰平吐槽道:“我还以为他天生就只有一个表情呢。”

“天夏君,这里到底是?”安慈发出疑问。

“如你所见,这里便是死后的世界。”泰平回答道:“人死后化为灵体,前往灵界,而这里,就是灵界和人界的夹缝。那些对人世还有卷恋,或者是心有不甘的灵魂就会在这里徘回,要么随着时间消散,要么大彻大悟,再次向前,进入新的循环。”

“所以刚才那些人……?”

“嗯。”泰平点点头:“大概是牵挂着首领的安危,才会一直滞留此地。”

“那他们现在?”

“已经去往灵界了。”泰平回答道:“阎王会安排他们投胎转世。”

安慈沉默了一会,开始念诵起经文。

泰平和四乃森苍紫静静听着,待结束之后,四乃森苍紫行了大礼。

生有凡人相伴,死有佛祖接引,如此,便是圆满。

安慈深吸一口气,向泰平说道:“既然这是死后的世界,那么……”

话虽未完,但泰平却已经知道和尚的意思,他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和尚身后,魁梧的身躯转了过去,便看见浓雾缓缓凝聚,从中走出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

“阿椿……”安慈笑了起来,但泪水却从脸上滑落。

年幼的女孩先是脸上一喜,然后全部变成了惊恐,她焦急的大叫着:“和尚快跑!坏人来了,和尚快跑!”

“别怕,阿椿!小僧会保护你,小僧护保护你!”安慈急忙将女孩搂进了怀里。

“所谓灵体,是人类精神的体现。但没了肉体的保护,精神便如同无根之水,会随着时间缓慢消散。精神越弱,灵体就消散的越快,反之,精神越强,灵体也就留存的越久。”泰平说道:“孩子年幼,精神也未至顶峰,所以大多便会早早消散。但凡事无绝对,也有些孩子天赋异禀,心思纯净,反而让精神也变得更加凝实,从而能在时间的消磨中幸存下来。不过这份纯净也导致他们过去单纯,往往只能记下最牵挂的事物,有时候甚至连自己已死也察觉不到……阿椿,大概就是如此。”

“和尚快跑!坏人来了,和尚快跑!”

阿椿扔在如此重复。

泰平轻叹一声:“这孩子,在临死之前还在挂念你的安危。”

和尚已经泣不成声。

他本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他的温柔,他的善良,这才是他最值得敬佩的地方。

“小僧……小僧……能为她做些什么吗?”

“当然,不然我为何带你来到此处?”泰平说道:“交给她吧,她最想要的东西。”

安慈深吸一口气。

他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笑着对女孩说道:“放心吧,阿椿,小僧现在每天都能吃饱,有新衣服穿,也有瓦片遮头,可以安心睡眠,一觉就到天亮。”

女孩安静下来,然后笑了。

她化作悠悠扬扬的浓雾,从和尚的手中熘走。

所牵挂的已经有了结果,再滞留下去也是无用。

名为阿椿的女孩便迈开脚步,继续向前,去开始新的人生。

这一次安慈没有念经,因为阿椿最讨厌啰里啰嗦的经文了。

但佛祖不会介意这种无礼,依旧温柔的赐下了祝福。

转生之后,就是美好的新生活了。

安慈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舍生忘死,也要守护这个时代。

那位那不仅仅是在守护现在,更是在,守护未来!

“泰平君,谢谢你。”安慈双手合十,认真说道:“小僧错了,不论是何种惩罚,小僧都甘愿承受。”

“嗯,我也是。”四乃森苍紫走了过来。

“喂喂,你们这是干什么?”泰平一阵无语:“以为我地狱使者,专门负责奖善罚恶吗?”

“难道不是吗?”安慈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可是把我们带到了这生死夹缝之中啊!”

“确实。”苍紫也点点头:“你身份不凡,拥有这般神通,会如此厉害也就说的通了。”

“揍你哦!”泰平不爽的说道:“我这么厉害全凭我自己努力好不,我可没有叫做深蓝的系统给我加点!”

安慈:?

苍紫:?

“总之,赏善罚恶的使者不过是个传说而已,世上并没有这种东西。毕竟连善恶也不过是人类通过自身价值观而定义建立的主观判断,根本没有标准可言,又如何赏善罚恶?”

“那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是……?”

“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泰平摊手:“反正顺路,就把你们一起带过来了。”

安慈:“……”

苍紫:“……”

“哈哈,别这幅表情,至少结果还算不错,不是吗?”泰平笑着说道:“你们在人界犯下罪行,自然有人界的法律惩处,还轮不到我去插手。不过不论结局如何,都别忘记你们刚刚的承诺,好好的活下去吧。”

安慈和苍紫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向泰平点头:“是,我们将谨记于心。”

灵界派出使者,引着二人回归,而泰平则留在了远处。

如他所说,他在等一个人。

一天之后,他等的人来了。

裹着绷带的男人气喘吁吁的走来,从伤口不断流出火焰,每一次喘息,都呼出大蓬的燃烧火星。

泰平伸手打了招呼:“嗨。”

志志雄真实,这就是他等的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奥义对奥义 “败了吗?”泰平向志志雄问道。

“我没有败!”志志雄愤慨的大叫:“如果不是被烧毁了皮肤无法散发热量,如果不是这具身体存在缺陷,我绝不会输!”

“但也正是这份缺陷,才让你孤注一掷,从而找到了自己的路吧。”泰平感慨说道:“人类的精神真是十分复杂呢,愤怒,平静,幸福,悲痛,快乐,伤心,洒脱,不甘……不论是正面还是负面,善良还是邪恶,人们总能从中获得力量,从而变的强大,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混蛋,死后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要听你莫名其妙的说教,真是让人恼火!”志志雄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上,沉默半晌,突然轻笑一声:“没错,我是败了,被四个废物击败。所以想嘲笑的话就尽管嘲笑吧,我还没有沦落到无法接受失败的地步!”

“我并不是来嘲笑你的,或者说,你以一敌四本就不凡,值得尊敬。”

志志雄挑眉:“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为你疗伤的。”

志志雄一愣,突然说道:“忘了问,你也死了吗?”

“没有。”

“那你是想死吗?”志志雄嗤笑一声:“为我疗伤?你可要知道,身体完好的我,可是天下无敌啊!”

泰平也笑了:“这就是我来此的原因。”

“嗯?”

“明明是条恶蛟,终生却困于井底,那也太可怜了。”

志志雄怒道:“你说我是井底之蛙?”

泰平没有否认,而是伸出了左手:“既然你已经死了,那么应该能看的到吧。”

志志雄眯起了眼睛,因为他从泰平手上看到了幽蓝色的光芒。

“某种独一无二的能力吗?”志志雄问道:“凭借这个,你才能凌驾在众多武者之上,成为了最强的那个?”

泰平嘴角直抽,再一次重申到:“我能有今日,全靠自己努力!”

志志雄表情怪异,明显是不怎么相信。

泰平无奈,没好气说道:“看着!”

说完,他将左手虚放在右手手腕之上,随着幽蓝色的气息环绕,破碎的骨骼重新接合,肿胀的血肉也逐渐平复。

短短几秒,被二重劲击碎的手腕就恢复如初。

志志雄眼中露出几分惊讶。

“这便是灵气,人类的精神力量。”泰平说道:“试试吧,过去的你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应该就可以做到。”

志志雄看了泰平一眼,将无限刃狠狠插在了地上,然后闭起眼睛。

幕末的动荡浮现在眼前。

砍杀的快乐,背叛的痛苦,伤痛的折磨,以及……取得天下的野心!

一切一切,最终化为坚毅的精神,变成了力量。

“呼!”

炙热的风,如地狱的滚滚热浪,以志志雄为中心开始勐烈爆发!

“啊啊啊啊啊!”

大吼中,灵气从已死的男人身上喷涌而出,直冲天际。

远在灵界的战士们有所感应,纷纷抬头,就连阎王也停下了工作,由衷的说了一句“厉害”。

志志雄扯掉身上的绷带,露出下面光洁的皮肤,浓密的黑发重新抛洒下来,正如他当年的风采。

用精神超越了一个又一个极限的男人,如今身体也重回巅峰!

“虽说灵体有着先天优势,更加容易觉醒灵力,但你的进度还是要比我预期的快上很多。”泰平诚恳说道:“恭喜。”

“多谢。”志志雄颔首:“传功之恩,永不敢忘!”

男人行礼。

泰平回礼。

然后。

然后两人便同时拿起了武器。

“来吧。”泰平抽出腰间长剑:“让我看看,天下无敌到底是有多强!”

“哈哈哈!”志志雄也拔出了插在地上的无限刃,随手一划便是漫天的火焰:“不错,当年的耻辱,我就在今天一并洗刷!”

两人再无言语,同时勐冲上前,让钢与钢撞出火花!

志志雄真实在等着天夏泰平,天夏泰平又何尝不是在等着他。

但就像志志雄不会去占泰平便宜一样,泰平也不会去占志志雄的便宜。

浑身汗腺被大火烧毁,只能战斗15分钟的志志雄太弱了,根本没资格让泰平出手。

所以在他死后,泰平便在黄泉路上等他。

所谓传功,所谓疗伤,正是为了让志志雄真实重回巅峰,然后再一决高下。

虽然愚蠢,但这些来自的幕末的亡灵啊,从未后悔!

泰平的灵气就像是风,无拘无束;

志志雄的灵气就像是火,要焚尽一切。

如今风火碰撞,灵气激荡,每一秒都险死还生,但两人脸上却同时露出了笑容。

“还是死后的世界比较有趣,活着的世界就送给拔刀斋他们了。”志志雄大声喊道:“我要打倒阎王,征服地狱,天夏泰平,你还要阻止我吗?”

泰平点了点头:“嗯,要阻止!”

与之前如出一辙的问答。

不论是善还是恶,选定的道路便不再退缩。

你所见即我,好与坏我都不反驳。

正因如此,两人才会是当世强者!

“虽然是场令人欲罢不能的战斗,但也该到此为止了。”泰平说道:“你差不多已经熟悉了新的力量吧?”

“嗯,多亏了你陪我试招,我已经全部掌握了。”志志雄回答道:“分胜负吧,我会最强的招数作为回礼,送你上路!”

泰平一笑,因为这正是他追求的结果。

长剑归鞘,是拔刀斩的姿势。

“天翔龙闪!”

简短的四字,呼唤出的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神龙!

没有复杂的技巧,仅仅是将速度发挥到极致,凝聚着对生存和胜利的渴望,泰平一脚踏地,斩出无与伦比的一击!

但是!

“我已经看穿了!

!”

志志雄将无限刃竖在右侧,咬着牙,锵的一声挡住了神速的剑刃:“这一招我已经在拔刀斋那里见识过了!天翔龙闪的奥秘,就在于左脚踏地!”

不同于一般拔刀术为了避免斩到脚面而右脚踏地,天翔龙闪选择了左脚踏地,在不妨碍手部发力和腰部扭转的情况下,在拔刀之前,瞬间向前踩出最后一步,给与剑更大的加速度,从而让神速的拔刀斩变为超神速的拔刀斩,这就是天翔龙闪!

“你的招数,我已经破解了!这一次的我,不会再败!

!”志志雄大喊一声,翻转手腕,狠狠格开了剑刃。

天翔龙闪,无功而返。

泰平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了一丝动容。

下一秒,在志志雄猖狂的大笑中,无限刃被高高举起,雄伟的火焰顿时直冲天际。

“见证吧,这就是我的奥义!”

这个招数志志雄本无论如何都不能练成,但在被大火焚烧之后,他却无师自通。

如今,诞生自火中的恶鬼自称为神,向人间发起了反击。

如此便是……

“终极秘剑,火产灵神!

!”

志志雄已经举起了屠刀,而泰平还保持着拔刀斩的姿势。

无法回防,因为时间不足。

所以。

“死吧,天夏泰平!”

但是!

风突然吹起,然后化成了刃。

无形的攻击突然喷涌而出,每一下都剑刃的利,都有大锤的沉,志志雄的身体瞬间遭到重创遍体鳞伤。

“这是?”志志雄在痛苦中发现了真相:“空气?!”

没错,天翔龙闪是超神速的拔刀斩,剑挥过的地方连空气也无法存活,就此成为真空,又因为气压的关系,周围的空气会重新压向斩击的路径,从而形成真空斩,对敌人造成多段的复数伤害。

这种对空气的利用,正是泰平从妖怪雷禅身上学来的东西。

“别开玩笑了,我才不会被这种不痛不痒的攻击打败!”

志志雄是当世强者,将精神凌驾在肉体之上也不过是信手拈来。

但是!

真空斩并不是为了决出胜负,而是为了争取时间。

第二击的时间!

砰!

泰平再一次一脚踏地,这次是右脚。

依旧是超神速的拔刀斩,依旧是……天翔龙闪!

神龙卷土重来,利爪一伸,便撕碎了火焰。

志志雄真实喷血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天翔龙闪,圆!”

所谓的圆,便可以周而复始之物。

飞天御剑流的所有招数,都能演变为毫无破绽的二段连击!

这就是泰平从比古清十郎身上学来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时代的终结 “是我赢了。”泰平做出宣言。

“哈哈哈,没错,是你赢了,我甘拜下风。”志志雄勐喷出一口鲜血,却在哈哈大笑,恢复了巅峰,使用了秘剑,依旧还是失败,那也只能甘拜下风。

“很久没有试过这般愉快的战斗了。”志志雄感慨说道。

泰平点了点头:“嗯,我也十分愉快。”

“真不错,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我的人生可真不错。”志志雄真实看着天空,露出微笑:“天夏泰平,杀了我吧,这个天下,只有你才配杀我!”

泰平举起了长剑。

但一个身影突然从他身旁挤过,用身体护住了志志雄,大声呼喊道:“不要!”

那是个艳丽的女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艳丽的女性灵体。

“由美?!”志志雄惊讶道:“你怎么也死了?拔刀斋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一个女人。”

“不是拔刀斋,杀死我的,是我自己。”驹形由美抚摸着志志雄的脸颊说道:“没有您的世界仿佛是干涸的沙漠,所以由美自尽了,那样的世界谁想要谁要,由美只想待在您的身边,哪怕是地狱,也要追随您的脚步!”

“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沉默后,志志雄真实大笑起来,他一把将由美搂进怀里,畅快叫道:“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说完,他又得意的向一旁的泰平说道:“这一次,是我赢了。”

志志雄调查过泰平的情报,所以也知道他与另一位天才剑客的纠葛。

泰平突然觉得刚才下手轻了一点,也许现在补上还算不晚。

但他刚走了一步,驹形由美就将志志雄护在了身后。

“你不能杀我们。”美艳的女子说道:“我死之后,死神大人将我带来了此处,她告诉我,人死后将前往灵界转世投胎,这是阎王定下的铁则。所以你不能杀我们,否则你就是扰乱了世间秩序的罪人!”

“由美,别向他屈服,区区死亡我才不怕……”志志雄刚说了一句,就被女人按住了嘴巴。

想要跟你一起平凡生活,想要跟你一起生儿育女,想要跟你一起白头偕老,想要跟你一起相守一生。

驹形由美,用眼神传达了这样的祈求。

其中的温柔,便是连火中诞生的恶鬼也为之动容。

毕竟,他欠这个女人的,实在太多了。

志志雄真实长叹一声,松开了手中的无限刃:“算了,随便你吧!”

驹形由美眼中顿时满是神采。

她看向泰平:“放我们离开吧,转世投胎之后我们会失去所有记忆,再不会妨碍到你。只不过是两个普通人而已,不值得你去冒险破坏秩序。”

泰平沉默不语。

驹形由美有些着急,继续说道:“你是很强,但也强不过灵界的战士们,冷静一点,谨慎的做出判断,相信你也不想被灵界没日没夜的追杀吧!”

“你要知道。”泰平终于开口:“转世之后你们都会失去记忆,也不一定会诞生在同一个地区,茫茫人海,你们又如何再续前缘呢?”

“会相见的!”驹形由美认真的说道:“只要是相爱的两人,只要是互相思念着对方,那么不论相隔多远,就总有一天可以相见!”

泰平忍不住笑了:“你确定?”

驹形由美郑重答道:“我确定!”

泰平收起了笑容,因为不论何时,嘲笑对美好的向往,都是不敬。

“认为我太过天真吗?”驹形由美问道。

“是很天真。”泰平又想起了当年那个被自己骗着穿上和服的身影,话音一转说道:“但这份天真,正是女人最可爱的地方。”

驹形由美不由的脸红起来。

“喂!”志志雄不爽的叫道:“对别人的女人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泰平一笑,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向志志雄和驹形由美身后一指,说道:“走吧,穿过那道门就是灵界了,到了那边,自然有人带你们投胎转世。”

驹形由美回身一看,身后果然多出了一道由浓雾构成的大门,隐约可以看见后面的高大的建筑,完全不似当前的荒凉与寂寞。

“太好了,志志雄大人,那就是灵界了。”驹形由美高兴的说道:“到了那里,我们就能开始新的生活了!”

“嗯。”志志雄站了起来:“那还等什么,走吧,由美,向着新生活。”

“是!”驹形由美搀扶着志志雄,两人一同向大门走去。

“天夏泰平!”站在门口的时候,驹形由美突然转身,行礼说道:“谢谢你。”

是谢自己手下留情,放过了他们两个吗?

泰平无法获得答桉,因为下一秒,这个女人就被志志雄一把狠狠推进了门里。

满脸的幸福瞬间化为恐惧。

“志志雄大人!

!”

女人惊叫着,被浓雾形成的大门吞没。

“我并不爱她,一丁点爱意也无。”

志志雄真实满脸讥讽的说道:“驹形由美只是一个妓子,她本是新吉原中第一的花魁,是若非一等一的政府高官,都无法请出来的超人气者。后来在大久保利通掌权期间,发生了发生了玛利亚.鲁兹号事件,日本政府在秘鲁政府的反击下,发表了‘娼妇之类的人,和牛马是一样’的言论,这让驹形由美怒火中烧,她痛恨不把她们当做人的政府,于是找到了我,我也看中她的人脉与花街的情报收集能力,便收留了她。”

“不知何时,她爱上了我。为了让她更加忠诚,我也假装爱上了她。”

“明明只是互相利用而已,结果这女人竟然当真,还自尽来追随我,真是个傻瓜!”

“想要过平凡的生活就自己去过吧!若无法轰轰烈烈的生,那我宁愿干脆利落的死,所谓的平凡,所谓的安宁,不过是无能之人的借口而已,我志志雄真实生来伟大,才不会自甘堕落!”

“哼,最后的最后还在被我所骗,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女人啊。”

“一个人滚去过你的平凡生活吧,找个懦弱的男人,每日为生计奔波,然后在儿孙的吵闹中咽气,那就是你的悲惨下场了!”志志雄对着大门狂笑不止,“巴嘎巴嘎”的骂个不停。

然后,他正襟危坐,竖起无限刃,对着自己的腹部,狠狠的刺了进去。

先是横切一刀,然后是竖切的第二刀,让内脏流了出来。

如此便是切腹。

泰平并没有阻止,因为……

“我爱上了那个女人,这是我刚刚才发现的事实。”志志雄一边吐血一边说道:“竟然会沉迷于儿女情长,如此软弱的志志雄真实已经没必要再留在世上。天夏泰平,来送我最后一程吧,只有你才有这个资格!”

“爱情啊,可真是害人不浅。”

“哈哈,谁说不是呢。”

两个男人一起苦笑,然后泰平手持长剑走上前去,站在了志志雄的身后。

介错人,作为切腹者的助手,在其最痛苦时将其斩首的人。

“多谢。”

“不用客气。”

“话虽如此,但你这剑是怎么回事?”志志雄看到了泰平手中满是缺口的长剑,发出不满的抗议。

泰平耸肩:“毕竟只是黑市上买来的便宜货,当然比不上名刀匠锻造的名剑名刀。”

“身为顶尖强者,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也太说不过去了。等我死之后,就拿上我的无限刃吧,不断的击败强者,将它们化为你的食粮,真想看看啊,天夏泰平到底会变的多强!”

“不过!”志志雄真实大笑起来:“没有了我,你的强悍又要如何挥洒呢?天夏泰平,我走了,你就一个人在无聊透顶的世界里慢慢腐烂吧!哈哈哈哈哈……”

剑光闪过,一颗头颅滚落下来,一同落幕的,还有那个属于武士的时代。

灵体消散,无限刃静静的插在地上,泰平捡起了它,继续向前。

第一百二十章 出游 相乐总三成功获救,犯罪集团被一网打尽,国家再一次回归正轨,人们也重新恢复到了安稳平和的日常当中。

一切一切,都非常完美。

但在半年之后,相乐总三病逝,那个开创了新时代的男人,倒在了办公室的写字台上。

全国哀悼,人人哀伤,百姓自发走上街头,形成连绵千里的队伍,来恭送这位领袖的最后一程。

葬礼过后,国家又陷入动荡。

可这次不再是幕末亡灵的作祟,而是新一代思想的分歧。

相乐总三指定了名为相乐左之助的男人作为接班人,他同样出身民家,从小加入了赤报队,也因此有着跟相乐总三一样的善良与正直。一部分官员认为,这些美好的品质将延续相乐总三的辉煌,让这个国家变的更好更强。

但也有一部分官员认为,如今国际局势风云变幻,固守成规只会落后于现实,必须大胆前进,不断创新,走出属于日本独有的道路,才能彻底摘掉贫穷弱小的帽子。

赞同这个观点的占了多数,其势力的首领,便是代表军方的雪代缘。

相乐左之助是正统所在,占据天时地利,而雪代缘支持者众多,牢牢把握人和。

两派就此争斗不休,因为迟迟分不出结果,双方就开始不断拉帮结派,试图增强力量。

剑心,斋藤一都成了被拉拢的对象,甚至雪代缘还亲自来找过泰平,想要说服他站在自己一边,令这群幕末的亡灵不胜其烦。

“阿缘也来找过我。”一日相会,众人齐聚雪村面馆,濑田宗次郎无奈道:“他想让我加入他的阵营,还说只要我同意了,他就可以取消我和小薰的通缉令,让我们重归自由之身。”

“你同意了?”神谷越路郎问道。

“没有,但老实说,有些意动。”濑田宗次郎抱起旁边一个男孩说道:“我和小薰倒是无所谓,但剑路年纪渐长,别的孩子都已经入学,他却被我牵累终日奔波,实在不妥。”

“别说傻话了。”斋藤一咬着烟卷,但因为有孩子在场,所以并没有点燃。他眯着眼睛说道:“看看在场的众人吧,又有几个人接受过所谓的教育?知识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为人的品格。剑路有一个堂堂正正的父亲,正身体力行的教导着他什么才是善恶对错,这可是课堂里和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是比算术和外语更加重要的存在,没有它们,就算是剑路成为了名满天下的学者,也只不过是个学富五车的祸害罢了。”

“斋藤兄说的不错。”剑心也开口道:“知识就跟剑术一样,是保护还是破坏,还要看握剑的人。剑路这个年纪,会读写也就够了,更重要的是要教会他做人的道理,让他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正是如此。”神谷越路郎点头:“这便是我为他取名剑路的期望。”

“我明白了。”濑田宗次郎颔首感谢众人,再抬起头时,便苦笑着说道:“是相乐左之助还是雪代缘,看来大家已经有了选择。”

说是对剑路教育方针的讨论,其实也是对各自意见的抒发讨论。

相比能力,旧时代的老家伙们还是更加注重品德。

相乐左之助或许不如雪代缘精明干练,但他的正直善良,已经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抱歉。”剑心拉住妻子的手说道:“明明是亲戚,我其实应该站在阿缘那边才对。”

“不。”巴摇了摇头:“缘太过感情用事,自身也不够沉稳,他的能力还不足以掌控一个国家,我虽是他的亲姐,但也十分赞同大家的决定。”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小薰无奈问道:“阿缘那家伙可是三天两头的找来,超烦人的说。”

众人都是苦笑。

虽说不认同对方的理念,但到底是曾经一同奋战的战友,直接闭门不见就太绝情了。

“既然如此的话,去旅游如何?”泰平从厨房里走出来说道:“如今春暖花开,各地均有美丽景色,既然东京诸事繁杂,不如就此离去,一路观赏风光,游遍着大好山河。”

“这……”

见众人犹豫,泰平笑道:“不想亲眼去看看吗?你们保护下来的是怎样的景色。再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此番出行,对剑路也是极有好处的。”

如此一说,众人便再没了拒绝的理由。

剑心将多余的药物赠与乡民,在小屋门上写下了“主人外出”的字条。

斋藤一向警署告假,换上便装,带着妻子儿女一同出游。

濑田宗次郎和小薰乔装打扮,还叫上了好友高荷惠。

泰平带上小玲和牡丹,壮汉便自告奋勇的留下看管店面。

神谷越路郎这次没有携带竹刀,而背起了一柄竹伞。

“是女子打的伞呢。”小薰打趣的说道:“老爸你莫不是有了新的红颜知己?”

神谷越路郎额头冒汗,连忙说道:“不不不,我一生只爱着你母亲一人。”

“哈哈哈!”小薰幸灾乐祸的笑着:“没事的,老爸,你就算另结新欢也没有关系,我会帮你瞒着妈妈的。”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小薰便多出了两个黑黑的眼圈。

“没睡好吗?”高荷惠关心的问道。

小薰一脸痛苦:“不知为何,入睡后总是梦境不断,醒来时更是浑身酸痛,就像是鬼压床一般。”

高荷惠嘲笑道:“这世上哪有鬼呀,我看你就是小孩子心性,一听到要去游玩就兴奋的睡不着了!”

“什么啊,我才不是小孩子,我都是孩子的妈了!”

“生孩子了不起吗?这么臭屁!”

“生孩子就是了不起,有本事你也生呀!”

两个丫头叽叽喳喳的斗嘴,泰平和神谷越路郎三人相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当着母亲的面让父亲另结新欢,这便是小薰别具一格的作死才能。

“走吧。”眼见人数已齐,泰平挥手说道:“目标,火车站!”

“哦!”

出了店门,却瞧见对面正在叮叮当当的装修之中,干活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一个靓丽的少女格外显眼,看到泰平望来,还十分有礼貌的鞠躬行礼,尽显活力。

“最近的商铺越来越多了。”神谷越路郎感慨说道:“这是不是说明,人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了呢?”

剑心和斋藤一静静看着,然后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

答桉,早已经不言而喻。

“真期待啊。”泰平笑着说道:“新店会是什么呢?”

“等我们回来时就知道了吧!”

“嗯,看进度的话,应是如此。”

“说起来我们要去哪里?”

“很多地方呢,不过第一站是……”泰平翻了翻昨晚连夜写下的旅游攻略,笑着回答道:“圆藏山的柳洞寺,安慈就在那里挂单。”

“是吗?那就必须要去一趟了。”剑心笑着说道:“对了,我还叫上了师父。”

“诶?”泰平有些惊讶:“那个家伙竟然会同意出游吗?”

“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听说剑路要去,所以师父就同意了。”剑心苦笑着说道:“毕竟,剑路可是万年难遇的剑术奇才,是最适合继承飞天御剑流的衣钵传人啊!”

泰平哈哈大笑起来。

剑心以不杀为念,已经没资格继承飞天御剑流了,而泰平正在走出自己的道路,飞天御剑流也无法让他停下脚步。

收了两个不屑弟子,比古清十郎悔恨的捶胸顿足,好在濑田剑路横空出世,让他重燃希望。

“那这样一来,剑路不就是泰平哥和剑心哥的师弟了?”小玲掰着指头说道:“那你们跟濑田哥的关系该怎么算?管他叫叔父吗?”

濑田宗次郎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小玲的嘴,干笑说道:“咱们各算各的,各算各的。”

“哈哈哈……”

众人大笑着,踏上旅途。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奇景 圆藏山,柳洞寺。

孩子们在嬉笑玩耍,女人们在悠闲谈天,男人们则聚集在柳洞寺的山门之前,围观古老建筑上的古老划痕。

“凌厉果决,迅疾无双,真是厉害的一击!”濑田宗次郎抚摸着石墙上残留的痕迹说道:“能使出如此漂亮的一剑,莫非是历史上知名的剑客?”

“是左左木小次郎。”斋藤一澹澹的说道:“传说他游历到此,突然有所感悟,便留下了这处痕迹。”

“诶?”剑心有点意外:“斋藤兄很博学嘛,是对历史有着兴趣吗?”

“并不,只不过是与左左木小次郎有些瓜葛,我才会略知一二。”斋藤一回答道:“一刀流始祖尹藤一刀斋与左左木小次郎隶属同门,两人都曾在中条流的钟卷自斋通家门下学剑。”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发出感慨,不由沉浸在那个豪侠丛生的时代。

但随着泰平一声“开饭了”,现实的美味就将众人从幻想中唤醒过来。

“走吧,孩子们也应该饿了,我们可不要迟到。”

三名剑客结束交谈,向着山门旁边的平台走去。

历史虽然壮阔,但现实更加优美。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家人牵挂,所谓古人,难道还能活过来不成?

山路曲折,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就见土地平整,花草繁茂,上有树荫遮日,下有山泉潺潺,隐约可见山脚下一处小镇,有良田,海滨,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男女往来种作,皆怡然其乐。

“想不到这极东之地,竟然还有这样美丽的海滨小城。”濑田宗次郎好奇问道:“天夏先生是如何知道此处的?”

“来吃饭的老人家们告诉我的。这里盛产温泉,随便挖开两个泉眼可能就会涌出热水,据说有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的功效,在年长人中可是相当有名呢!”泰平一边回答,一边从烤架上拿下已熟的食物递给了在一旁帮忙的巴:“当心,有些烫。”

巴点点头,用事先准备好的盘子盛放,摆在了一旁早就铺好的餐布上。

小薰和高荷惠本来也是帮忙的,但一听到温泉,就把本职工作全然抛到了脑后,兴奋问道:“这里竟然有温泉吗?在哪在哪?”

“柳洞寺的后山就有一处,各位施主若是喜欢,今晚就可使用。”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壮硕的身影。

悠久山安慈,这个和尚在被捕之后接受了新政府的征召,如今他已是专员,正在对全国各地大小寺庙道场进行巡视,柳洞寺就是其中一站。

他与神谷越路郎两人一起带着孩子们去山中游玩,听到呼唤,便一同回来。

看到这两个男人有说有笑,泰平也是有点意外。

“怎么了吗?”神谷越路郎察觉到泰平的情绪,好奇问道。

“我本以为你们会敬而远之。”泰平说道:“僧人与官员,价值观完全不同的吧。”

安慈笑了,神谷越路郎也笑了。

“笨蛋,会产生矛盾的是人与人,而不是儒和释。”

“没错,神谷先生谦逊有礼,学富五车,小僧深感敬佩。”

“那里,安慈大师才是虚怀若谷,智慧深远,在下受益良多。”

“哈哈哈哈……”

两人一顿商业互吹,让泰平牙根发痒。

孩子们涌了过来,围着泰平问道:“天夏叔叔,这就是你说的烧烤架吗?”

“没错,厉害吧?”

“斯国一!可以直接看到燃烧的煤炭呢!”斋藤一的儿子斋藤勉兴奋道:“这就是西洋人的吃饭方式吗?”

“实际上烧烤最先起源自清国那边……”泰平说着一笑:“不过无所谓了,食物最重要的是让人开心,发源地是哪根本一点也不重要,尝尝吧,这可是我的信心之作!”

泰平递给斋藤勉一个巨大的烤串,有肉,也有各种蔬菜。

“哇!”少年从嘴角流下晶莹的液体,激动的说道:“我要把肉全部吃光!”

“也吃点蔬菜啊,臭小子!”

斋藤一无可奈何骂道,让众人都齐声欢笑起来。

“很开心嘛,不错不错。”比古清十郎从林中走来,手中还提着一尾青鱼。

“泰平,鱼能烤吗?”

“诺炮不乐!”

“什么?”

“英文,就是没问题的意思!”

“小人得志!”比古清十郎将鱼丢向泰平,毫不客气的发号施令道:“细细的烤熟了,一会用来下酒!”

“喂,不要自顾自的就给我增加工作量啊!”泰平忍不住抱怨。

比古清十郎却充耳不闻,与大家一同在餐布上坐下。

“快些。”这个50岁高龄依旧还如青年一般的男人回头一笑:“若没了你,酒可就不够美味了啊。”

真是的!

一把年纪,就别随便耍帅了啊!

没看到小玲和牡丹都是一脸花痴像了吗?

而且,人家少女怀春也就罢了,你高荷惠一把年纪凑什么热闹,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吧,追求你的人不是很多吗?

泰平一边吐槽一边工作,很快,鱼便烤好了。

众人就一起举杯,齐齐高呼:“愿人人康健,天下太平!”

良辰美景,好友相伴,酒真是越来越好喝了。

饭后,女人们结伴去清洗碗碟,男人们则在聊天。

泰平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正在休息,一个小小的人儿一摇一晃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是濑田剑路,濑田宗次郎和神谷熏的儿子。

如今已是1886年,濑田剑路刚刚四岁。

“有什么事吗?”泰平向小豆丁问道。

“那是什么?”剑路指着山脚下的小镇问道。

“是冬木镇哦。”泰平回答:“因为有着漫长的冬天,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不是那个。”剑路摇了摇头,继续指着山脚下问道:“我是问那个,那个高高的,尖尖的建筑。”

泰平恍然大悟,回答道:“那是教堂,虽然是西洋人的道场,却是日本人在进行管理,因为管理者姓言峰,它便叫做言峰教会。刚才吃的蔬菜就有一些是言峰教会送的,如何,想去看一看,当面致谢吗?”

剑路沉默了一会,然后摇头:“不要。”

“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不好的感觉,还有那个大房子也是。”剑路说着指了指冬木镇的一处洋房,最后又回头看向柳洞寺方向,噘嘴说道:“那个镇子和这座山,都特别吵闹,仿佛有无数声音在窃窃私语,让我不得安宁。天夏叔叔,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泰平微微皱眉,与比古清十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对剑路说道:“放心吧,我们在这休息一晚,明天就离开。”

剑路这才露出笑容,被斋藤勉拉着一起玩耍去了。

“师父。”

“嗯。”比古清十郎端着酒盏说道:“本来不想搭理,不过既然能让剑路察觉到,应该是个挺有趣的东西。如此奇景,便去瞧瞧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地脉 是夜。

友人们都去了柳洞寺后山的温泉,泰平和比古清十郎却找了个借口,说是会稍晚到达。

如今他们穿着浴袍,踩着木屐,站在了柳洞寺的大殿之前。

虽然剑路说了冬木镇和柳洞寺都有着“令人讨厌的声音”,但这对师徒却清清楚楚,柳洞寺下方才是真正的源头所在,冬木镇那边,大概只是渗透过去的结果。

“那把剑?”比古清十郎注意到了泰平手里的东西:“新井的作品吗?”

“啊,的确是铸剑大师新井赤空的作品,名叫无限刃,是一位故人托付给了在下。”泰平好奇问道:“您也认识新井大师吗?”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大殿内部走着。

“认识是认识,但你我所说的新井,大概并非是同一个人。”比古清十郎抽出腰间平平无奇的佩剑,说道:“我认识的新井与我同岁,这把剑正是他为我打造。你的那把剑上,有着跟它一样的味道。”

“原来如此,从年龄上看,大概是新井赤空的父亲吧。”泰平点了点头,看向比古清十郎手中朴素的长剑问道:“这把剑的名字是?”

“桔梗仙冬月。”

泰平一愣,然后笑了。

“为何发笑?”比古清十郎问道。

“因为桔梗与冬月,与师傅您十分相像啊。”泰平回答道:“那位新井先生,一定非常了解您的为人。”

比古清十郎沉默下来,眯着眼睛仿佛看透了时光。

“嗯,他是我的好友。”比古清十郎说道:“只可惜,我还活着,他却死了。”

“抱歉。”

“无妨,生生死死不过是人世之常,无须在意。而且……”

“而且?”

“而且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寂寞。当你的爱人,你的亲人,你的友人一个又一个离你而去的时候,寂寞就会像倒塌的高山一般将你掩埋,死死的压住你,让你再也喘不过气。”

泰平沉默不语。

“早做准备吧。”比古清十郎说道:“既然跨过了那条界限,就要有所觉悟,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不劳而获,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但如果痛苦的话,停下脚步也是一种选择。毕竟,你已经像个蠢货一样放弃了力量,再放弃一次也无所谓吧!”

这次泰平开口了:“在下并不打算放弃。”

“为什么?”

“因为我欠着一个承诺。所以不论多么痛苦,我都会努力的活下去,直到承诺实现的那天。”

“哼,剑心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没想到我竟然会连续教出出两个蠢货!”比古清十郎恨铁不成钢的骂完,又板着脸说道:“虽然愚蠢,但也是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泰平笑了起来。

“爱情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谁说不是呢。”

“如果有一天你坚持不下去,堕入了邪道。”比古清十郎说道:“我会亲手帮你解脱。”

泰平:“嗯。”

“同样,若是哪天我到达了极限。”比古清十郎继续说道:“你可不能手软。”

泰平:“嗯。”

两人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到达了终点,而是遇到了阻拦。

在柳洞寺大殿佛像后方是一条曲折向下的道路,一路前行,便来到了一处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地下池塘,从石壁石笋上低落的水滴成为了池塘的源头,而在林林总总的钟乳石上则贴满了符咒,还拉有粗大的注连绳,下面缀满了御币。

一只在石缝中栖息的蜈蚣被脚步声惊动,慌不择路的逃窜,在越过注连绳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一片幽蓝色的光,将它瞬间杀死变成了焦炭。

“结界啊。”

“威力不小。”

“虽然颜色一样,但并不是灵气。”

“我在欧洲的时候见过类似的东西,当地人称为魔力。”

“西洋人的神官吗?倒是跟日本的风格结合的不错,伪装的像模像样。”

“但为什么要伪装呢?”

“大概是藏着珍贵的东西吧,还真是越来越令人好奇了。”

“那就去看看吧。”

泰平说着,手按上剑柄。

就听唰的一声,无限刃以肉眼难以捕捉的神速出鞘归鞘,不论是符咒还是注连绳便哗啦一下燃烧起来,化为飞灰。

“不错嘛。以你现在这种半吊子的灵气水平还能做出如此犀利的一击,看来你傻乎乎的重头再来还有点意义。”比古清十郎看似夸奖,实为嘲讽。

泰平苦笑:“天下难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我并非天才,想要一雪前耻,也只能动用些笨办法,从点滴基础做起。”

“你还不算天才吗?”

“跟妖怪比,自然不算。”

“这倒是。”

比古清十郎点头,桔梗仙冬月出鞘,就听轰隆一声,地面被瞬间击破,露出下面巨大的空洞。

这才是神秘力量的根源。

至于上面的池塘与结界,不过是避人耳目的障眼法而已。

泰平和比古清十郎跳了下去。

一个巨大的光球浮在空中,还有无数光带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其中。

当然,这份景象只有觉醒了灵气的人才能看到,若是常人来看,这里也无非是个黑漆漆的钟乳石洞罢了。

“原来如此。”比古清十郎澹澹说道:“是地脉啊。”

“地脉?”泰平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嗯,也叫龙脉或者灵脉。”比古清十郎解释道:“古代的皇帝会选择这样的地点来建造宫殿,认为这样就可以受到天地庇佑,让王朝千秋万代。但实际上,地脉只是地下一种独特的资源,就跟地下水脉一样,会在各地流动,若是遭遇了‘低洼’,便会就此凝聚,于是便形成了地脉,也就是眼前这个东西。”

“那剑路听到的声音是?”

“大概是地脉的求救声吧。”

“求救声?”

“嗯。”比古清十郎看着上方的光球说道:“周围的支流一直汇聚过来,按理来说早就该填满低洼,如今却迟迟没有,应该是那群西洋神官做了什么困住了这份力量。如此违背常理便是逆天而行,土地有灵,地脉因此开口求救,剑路又是天赋绝佳之人,自然就听到了那些聒噪的声音。”

“原来如此。”泰平点点头:“既然并不是什么妖怪作祟,那便走吧。”

比古清十郎突然问道:“你不是要报仇吗?如此庞大的力量就在眼前,你就不想据为己有吗?”

“别开玩笑了,师父。”泰平没好气的说道:“我们锻炼的是自身,而地脉则是外物,如此格格不入,据为己有又能怎样?您对其视而不见,压根不让剑路前来,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比古清十郎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正如泰平所说,他们的力量源泉是精神,是自身的磨炼,而地脉则是外部力量,虽然强大,却是另一条道路。

两者说不上谁上谁下,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朝三暮四,到最后也只能一事无成。

虽然嘴上总是骂着泰平愚蠢,但比古清十郎并不想让爱徒误入歧途。

这个男人,依旧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表达感情。

“走吧,温泉我还蛮期待的。”比古清十郎潇洒的转身,泰平只好无奈跟上。

但他们想走,有人却不愿让他们离开。

三个人影从暗处走来,目露不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插曲 “两个外国人,一个日本人。”比古清十郎看清了三人的样貌,略带几分嘲讽的说道:“果然,最坚固的城池总是从内部被攻破。若不是有了内应的支援,日本的地脉又如何会被西洋人的术法所困呢?”

“荒谬,此处是远坂家的土地,地下的资源自然也归远坂家所有!”日本男人理直气壮的说道:“你这种愚昧之人,根本不了解我所行所为的伟大,狭隘的民族观念正是造就了这个国家苦难的根源!”

比古清十郎不再言语,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懒得搭理。不过是一个被力量冲昏头脑的傻瓜而已,不值得他多费唇舌。

泰平只好站出来说道:“我二人误入此地,实属冒昧。我们这就离开,还望主人见谅。”

只可惜他想息事宁人,对面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两个西洋人的其中之一目露凶光,恶狠狠说道:“发现了我们的秘密还想走?别白日做梦了,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活!”

话音落下,从男人身上涌现出特殊的力量,上方的池水便开始蠢蠢欲动,但这一切才刚刚开始,燃烧着烈火的剑刃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啊!”

男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自称远坂的日本男性大惊失色,连忙从怀中掏出镶满了宝石的短杖,但下一秒,烈火就再次席卷而来,将他狠狠击飞。

“哦?很果断嘛。”比古清十郎托着下巴说道。

“我在欧洲那边时吃过几次亏。”泰平耸肩说道:“使用魔力的人会发动各种奇思妙想的攻击,威力均十分强大,远非刀剑能及。但需要准备,发动时间过慢却是硬伤,只要凭借剑客的速度先一步打断他们的动作,那他们就与普通人无异。”

泰平说着,突然一剑斩断了倒地西洋男人的右手,就听一声惨叫,那手臂竟然化作了数十只扭动不止,丑陋恶心的肥胖虫子,然后纷纷被无限刃上的烈火燃烧殆尽。

“看你体内充满了暗紫色的气,结果竟然并不是妖怪,用了什么特殊的办法将自己改造成了这样吗?欧美区可真一如既往的重口。”泰平点评了一下,收剑归鞘。

“不杀他吗?这么恶心的家伙肯定不会是什么正义的使者吧?”比古清十郎问道。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杀他。”泰平摸摸脑袋:“您也看到了,他的全身都被替换成了虫子,没有弱点,也没有要害,只怕就算是斩下头颅,哪怕还有一只虫子存在,他也能再次复活。以他的奸诈,大概还在其他地方藏有虫子来当做保命的手段,就算我这里将他烧成灰尽也没无可奈何。”

“那怎么办?放任不管吗?”比古清十郎说道:“他目前的状态大概能活很久,也许还有什么特殊的办法来补充活力,你应该明白长生是怎样的勐毒,他连死亡都无法坦然接受,将来必定会堕入修罗,放任不管的话,恐怕会有很多人被你今天的仁慈所害。”

泰平沉吟片刻,突然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开始在指尖凝聚灵气,待到了篮球大小,泰平便手腕一抖,将其激射而出,灵气子弹便顺着上方的空洞飞出,然后啪的一声在空中爆炸,释放出幽蓝色的绚丽烟花。

当然,普通人无法看见。

但在场的几人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没有手势,也不依仗媒介,更重要的是没有丝毫魔术回路,仅凭肉身就能释放出如此程度的魔力冲击,这到底是什么人?

三名魔术师目瞪口呆。

“那是什么?”比古清十郎也存在疑问。

“是讯号。”泰平回答:“呼唤灵界来人的讯号。”

片刻之后,神武扛起虫男,兴奋的说道:“太感谢了,天夏大人,有了如此奇特的实验样本,学者大人一定会很开心的。”

泰平微笑着点头,神武又向比古清十郎行礼,然后欢快的走了。

“搞定。”泰平拍了拍手。

“那就走吧。忙活半晌尽是灰尘,温泉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哦。”

师徒二人说说笑笑的离开了。

只留下远坂和另一个一直没有出手的男人。

而没有出手的原因,也仅仅是因为吓的完全呆掉罢了。

“可恶!如果不是16年前的圣杯战争损耗了我们三家太多力量,今日又怎会让这些蛮夷羞辱?”看到同伴不语,远坂不满叫道:“爱因兹贝伦,你为什么不说话?”

一直未动的男人幽幽的叹气,无奈说道:“我不说话,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是鼎盛期间,我们三家也不一定是那两人的对手。”

“不可能!”远坂愤怒出声:“我们可是高贵的魔术师,是探索世间真理,引导世界走向之人!不过是区区两个武夫,怎么可能比我们还强?!”

“冷静点,远坂阁下,自大和傲慢只会让你一事无成。看清现实吧,这世上并非只有我们才能超凡脱俗,能人异士更是层出不穷。你的国家远没有你说的那么落后和弱小,它拥有的底蕴你根本无法想象,也许你应该发挥自己的优势,争取获得这份力量的协助,那样一来,或许你能在远东地区建立起第四个魔术协会也不一定。”

“嘁!”远坂发出鄙视的声音,明显不信。

爱因兹贝伦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他的家族源远流长,自己也曾在世界各地游历。

国民对国家不屑一顾,反而是身为外国人的他被深深吸引的事情也并不罕见。

用东方的谚语来说,这大概就是“外国的月亮总比本国的圆”。

“接下来怎么办?”远坂手捂胸口站起来说道:“那两个外人发现了柳洞寺的秘密,要派出人追杀他们吗?”

爱因兹贝伦看了协作者一眼,反问道:“你确定能杀死他们?”

远坂无言以对,最后只能无能狂怒的叫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又能如何呢?

面对强者,就是要卑躬屈膝啊。

不过这样的话爱因兹贝伦并不打算对同伴去说,因为同伴一定听不进去。高傲且敏感,即是对方的优点,也是对方的缺点。

也许,自己的家族也应该招揽一些本土的英豪,毕竟这是一个武士的国家,用武士来对付武士,或许会产生神奇的功效。

如此想着,爱因兹贝伦向出口走去。

“喂,你去哪?”远坂问道。

“回家。”爱因兹贝伦澹澹回答:“小圣杯被破坏,我正在寻找替代的办法,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远坂阁下,您也请回吧,今晚发生了如此波折,定然会惊动镇民,如何应对贵国政府的调查,继续保存此地的秘密,便是你的责任。”

“我当然知道,才不用你来提醒。”远坂站起来说道:“间桐怎么办?”

“他的虫子到处都是,用不着我们担心。”

“好吧,希望一切如你所说。”

插曲就此告一段落。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亡灵们的无悔过去与未来 泰平和比古清十郎回归之时,众人已经洗浴完毕,正在夜风下放松交谈。

人人皆是欢颜,唯有剑路眼含泪珠,表情沮丧。

“剑路怎么了?”泰平好奇问道。

“他想去男浴池那边,但熏姐却强行带着他去了女浴室那边。”小玲一脸的幸灾乐祸,还刻意加重语气说道:“所以,‘小豆丁’的自尊心就受到伤害了呀!”

“我才不是小豆丁!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剑路带着哭腔大喊。

但小玲的恶劣就算是最后一名壬生狼也要无可奈何,又何况是区区一个四岁孩子呢?

于是小玲“小豆丁,小豆丁”的一边呼喊一边做着鬼脸,而剑路则哇哇大哭着拼命追赶,简直惨的不行。

人群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泰平也是一阵无奈加无语。

小薰呢?小薰赶紧来救一下啊!

泰平在人群中搜寻,然后悲剧的发现,小薰这个当妈的就是笑的声音最大的那个。

嗯。

绝对的亲妈。

泰平无比肯定。

正哭笑不得,泰平觉得裤腿被拽动了两下,低头一看,就见剑路正可怜兮兮的抱着自己的腿,仰头问道:“天夏叔叔,我什么时候才能去男浴池洗澡啊?”

“呃……”泰平想了一下,回答道:“等你长大了就可以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算长大啊?”剑路焦急的问道。

“呃……”泰平又想了一下,回答道:“等想进女浴池的时候,你就长大了。”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齐齐大笑起来。

童年,少年,青年,老年,各有的各的烦恼,也各有各的开心。

此乃人生无常,亦是人生之常。

……

旅行结束,好友们各奔东西,泰平回到了京都的雪村面馆,然后发现了对面变成了一家名为“葵屋”的料理屋。

老板正是之前有过一战之缘的四乃森苍紫。

是刑满释放,还是与政府做了交易,泰平不得而已,他所知道的,就只有一件事。

“请多多指教。”四乃森苍紫恭敬的送上了拜访的礼物。

“嗯。”泰平面色不善的接过:“那么今后就是敌人了,东京最强料理店到底是雪村面馆还是葵屋,就让我们来一决高下吧!

!”

……

时光匆匆,岁月荏冉。

三年后,1889年,葵屋的老板,帅气的四乃森苍紫与卷町操小姐成婚,葵屋举办了盛大的婚宴,便是身为死对头的雪村面馆也歇业一天前去庆祝。

1891年,斋藤一时年47岁,从警视厅退职,担任高等师范学校附属东京教育博物馆的看守。

1893年,绯村剑心突发恶疾,命在旦夕,幸得泰平救治保下性命。自此之后,斩断了幕末的男人便再也无法挥剑,但他并不沮丧,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挥剑的理由,他将继续制药贩药,与妻子过着清贫宁静的生活,来为过去的行为赎罪。

同年,十五岁的绯村剑路正式开始与比古清十郎学剑,一老一少进入大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1899年,斋藤一55岁,从博物馆退职,与妻子一同在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担任工友,就任庶务兼会计。

1903年,二十五岁的绯村剑路回归,在击败了父亲之后,他继承了菊一文字,成为了第三代天剑。而濑田宗次郎和神谷熏则登船出海,一生游遍天下,自由自在。

1904年,雪村玲的父亲去世。

1911年,相乐左之助与雪代缘的争斗落下帷幕,最终品德战胜了才能,日本从此走上了一条崭新的道路。但这也确实放缓了国家发展的脚步,为了摆脱西方的压迫和各种不平等条约,相乐左之助需要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

1914年7月,一战爆发。

1918年11月,一战结束。

1919年2月,春暖花开之时,已经75岁的斋藤一领着一位年轻人走入了东京女子学院的大门。

因德高望重,学生们纷纷行礼致敬,并好奇的猜测着那位英俊的年轻人的身份。

校长室内,斋藤一向校长介绍道:“他叫天夏泰平,是我一个远方侄子,对历史有些研究,便让他在此处教学吧。”

第一天任课结束,泰平来到大门时,斋藤一早已恭候多时。

头发发白,手拄拐杖的老人提了一壶酒,向昔日的好友说道:“恭贺就职,喝一杯吧。”

泰平笑了。

此泰平便是彼泰平,天夏泰平,从来都只有一个。

“地球另一边的战争结束了啊,日本的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庭院中,斋藤一举着酒盏,向明月发问,然后又释然一笑,洒脱说道:“算了,这已经不是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应该操心的事情了,如果不是你三年前救了我的命,我大概那时就应该死了吧。”

历史记载,斋藤一因饮酒过量而亡,享年71岁。

泰平又一次默默的改变历史。

“话说,你这家伙现在到底有多强?”斋藤一忍不住问道。

“欧洲的战争其实还要再打两年,但死的人太多了,我不喜欢。”泰平拿起酒盏抿了一口:“所以我让便让它在1918年结束了。”

斋藤一先是一愣,然后哈哈笑了。

一个月后,斋藤一病危。

“不用救我了,妻子去世多年,我也不能让她等的太久。而且绯村他们也早就不在了,没了能一起回忆过去的朋友,再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斋藤一轻笑着说道:“抱歉,没法再陪你走下去了,真想看看啊,天夏泰平到底会变的多强!”

最后的壬生狼就此闭上了眼睛。

泰平出席了他的葬礼。

斋藤勉已经从昔日不喜欢吃蔬菜的男孩变成了稳重的男人,如今成家立业,育有一子。

他见到泰平有些惊讶,感慨说道:“您真是与天夏叔叔十分相似呢。”

天夏泰平的远房亲属,这就是他如今的身份。

站在斋藤一的坟墓之前,泰平再次想起了比古清十郎说过的话。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寂寞。

老朋友一个接一个离去,让他也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狱又何妨?阳间地府具相似,不过漂流在异乡。”泰平感慨了一句,回头,看到了一个中年。

濑田剑路,当代天剑。

也是世界公认的天下第一,甚至连欧洲的大力士,美洲的拳击手,都纷纷败在他的剑下。

“另选个地方吧,在亡者面前动武略显不敬。”剑路如此说道。

但泰平一笑,摇了摇头:“别人或许如此,但对于生长在幕末的老家伙来说,这才是最棒的散场。”

“原来如此,是我迂腐。”剑路抽出长剑,剑柄篆刻着十六片花瓣,美丽极了。

“那么还是老样子,我先出手!”

话语毕,便是漫天飞舞的剑光。

飞天御剑流的剑法在濑田剑路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他不负天才之名,果真如比古清十郎所说,是最适合继承飞天御剑流的传人。

但是。

站在他面前的,是超越了飞天御剑流的存在。

火焰从无限刃的剑齿上喷涌而出,瞬间击碎了剑光,公认的天下第一,只一招便彻底败了。

“有进步啊,这次已经能逼的我出剑了。”泰平笑眯眯的说道:“那么根据约定,下个二十年,这个世界也劳你守护了。”

“天夏叔叔!”

中年人向青年叫喊。

“什么?”

“下次我不会再输!”

“傻瓜,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剑法,美好的东西还有很多,给我仔细去找啊!”

“美好的东西?”剑路目露不解。

“找不到的话你就永远也别想胜我!”

剑路立刻认真起来:“我会去找的,一定可以找到!”

没错,只要去找,就一定能找到美好的东西。

正是这样的信念支撑着那些人们一步步向前,即使遍体鳞伤,也绝不停下脚步。

绯村剑心如此,斋藤一如此,相乐总三也是如此,那些停留在动荡时代的有名之人与无名之人皆为如此,由此书写下……

亡灵们的无悔过去与未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少男与少女 1986年,春。

东京,市立皿屋敷中学校。

名为天夏泰平的年轻教师在讲台上向同样年轻的少年们传授知识,他神态稳重,语气温和,明明是枯燥无味的历史,却一样可以让学生们听的如痴如醉。

“冬。”

一个纸团砸在了认真学习的雪村萤子的脑袋上,她扭头一看,好友梨子正在冲自己挤眉弄眼。

无奈,趁着老师背身写板书的功夫,萤子打开了纸团。

“天夏老师真是好帅好帅啊!好想给他生孩子!”

萤子无奈的扶额。

又是这样的花痴言论,该说不愧是青春期吗?

“色情狂的言论留到被窝里再说,现在给我好好学习!”

萤子揉好纸团又扔了回去,刚一回头,就见泰平正微笑着看向她。

“雪村同学,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转折点是什么?”

“啊,是……是……”萤子连忙站起,平复了一下心情回答道:“是俄国,华国与日本三方缔结的联合作战声明,也就是如今泛亚联盟的雏形。由俄国抵御西欧方向,日本抵御东太平洋方向,华国提供战略纵深与人员和物资的援助,正是这项大战略的实施,吹响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反攻的号角,一举奠定了之后胜利的基础。”

“嗯,完美的回答。请坐吧,下次可别再开小差了,不然我会对我的教学水平失去信心的。”泰平温和的说完,引的学生们纷纷笑出了声,雪村萤子也是俏脸微红,因为谁都知道,天夏老师是全东京最出色的教师,他仿佛具有魔力,哪怕是再枯燥的内容他也能轻松抓住学生的心,甚至就连一些来听课取经的老师也不例外。

鬼教师,这就是他如今的外号。

不得不说,不论是什么时代,日本都是一如既往的中二。

微微感慨一下,泰平继续上课。

“正如雪村同学所说,三国联合作战声明的发表,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转折点。随着日本封锁了东太平洋,美国提供的物资和装备无法抵达欧洲战场,这就让俄国抓住了反攻的机会,最终在莫斯科外击败了德军主力,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在此期间,俄国人民的英勇无畏值得所有人铭记,华国坚实的后勤保障和抗争到底的决心毅力更是功不可没。同样,日本封锁东太平洋地区,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坚守阵地长达四个月之久,也是这次联合作战能够胜利的原因之一。”

“说到这里还有个有趣的传闻,说是当时日本国小力微,根本不被美国舰队指挥官放在眼里,但有一名绝世剑客出手相助,斩杀了美军舰队高层,这才让战略得以实现……”

“我知道!”一名学生突然举手,激动说道:“是天剑!”

这个名字一出,学生们纷纷激动起来,问道:“天夏老师,历史上真有天剑吗?”

“最早的天剑之名来此幕末新选组的剑客冲田总司,之后又传给了他的徒弟濑田宗次郎,然后濑田先生的儿子濑田剑路,而在那之后,就没有明确的天剑继承人了,就连天剑的标志,名剑菊一文字也淹没在历史之中。”

“那二战时期的天剑……”

“自然是虚构出来的。”泰平笑着说道:“一个人再强,也不可能对抗整只舰队。”

“那超人类的剑法呢?”

“现实才不会有那种东西。”

“诶,怎么这样……”

学生们忍不住发出失望的声音。

接着下课铃响起,前一秒还在垂头丧气的少男少女们瞬间打起了精神。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起立!”

“行礼!”

“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完成了结束的礼节,泰平看了一眼教室中唯一空着的座位,问道:“雪村,那家伙又逃课了吗?”

萤子无奈的点点头。

泰平也很无奈:“感觉我的骄傲在他面前全部都折戟沉沙啊。总之,他回来的话就告诉他,我有事找他。”

“是!”

泰平微笑着离去,引起女生们一阵迷一般的呻吟。

“年少有为,还成熟稳重,可真是个好男人啊。”梨子凑过来说道:“能拥有这样的亲戚,你可真是桃花运十足。”

雪村萤子一头黑线。

天夏泰平的确是自家亲戚,平时也会互相问候拜访,但她对这位“兄长”并没有任何的儿女之情,之所以关系颇好,也仅仅是崇拜敬佩对方的学识而已。

“有时间的话就多做几张卷子,别整天胡思乱想的。不要忘记,再过一年我们可就要毕业了,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上华国的清华大学的吗?”萤子拿起一张试卷按在了好友脸上。

梨子发出生不如死的哀嚎,悲叹说道:“我当年只是为了骗你家的拉面吃才会这么说的啊!”

待她拿下脸上的卷子,就看到萤子正在向教室外走去。

“喂,你干嘛去?”

“找那家伙!”

雪村萤子咬牙切齿的说。

片刻之后,教学楼天台。

一个男生正无所事事的蹲在墙角看天,突然楼梯门就被哐当一声撞开。

雪村萤子气冲冲的走来:“啊,果然是在这里!”

“嘁,黄脸婆又来啊。”男生一脸嫌弃。

“谁是黄脸婆!”萤子气的大喊。

“整天管东管西的,你不是黄脸婆是什么?”

“我是班长!

!不然你以为我想管你吗?”萤子继续大喊。

“知道了知道了,吼那么大声干什么?”男生挖了挖耳朵:“说吧,这次又什么事?”

“天夏老师找你!你不去的话我也有受到牵连啊!”

“嘁,那个老好人才不会难为你。”男生不爽的说道:“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嘛!”

“天夏老师公私分明,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哼,就知道你总是为他说好话!”男生都囔了一句,双手插兜不耐烦的起身:“好了好了,我去总行了吧,别老像个幽灵一样缠着我。”

“这就对了,老实一点,我也不想老跟在你屁股后面处理烂摊子。”萤子转身率先向前走去:“快点跟上,天夏老师正在等你……”

一句话还未说完,男生就从背后大大方方的掀起了萤子的校裙,若无其事的扫了一眼,充满嫌弃的说道:“嘁,好脏的内裤,还沾有大便呢。”

雪村萤子脑中名为理智的弦瞬间断了。

她回身一巴掌抽在男生脸上,羞愤大叫道:“浦饭幽助,你这个大混蛋!”

“哈哈哈!”名为浦饭幽助的男生一边流着鼻血,一边大笑着跑了。

“糟糕,又让他跑掉了!”

“萤子……”弱弱的声音响起,少女看到了躲在墙角后面瑟瑟发抖的好友。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因为,浦饭很可怕。”梨子颤抖着说道:“据说他无恶不作,已经有社会人士扬言要买他性命呢。还有传言他还未毕业就已经是黑道的预备役了,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叫来两千人呢。”

“不不不不……完全没有的事。”萤子哭笑不得的摆手:“还两千人呢,他连两个人也叫不来,他朋友很少的。”

“可是老话说,无风不起浪。”

“老话也说,谣言止于智者。”萤子说道:“天夏老师不是说过吗,盲信盲从就是最大的愚蠢,唯有用眼睛去看,用心去分辨,才能得到真正的判断。别再传这些胡言乱语了,正是因为如此,浦饭才会被误会的越来越深啊。”

“哦。”

另一边。

浦饭幽助在楼层间闲逛,路过厕所的时候,他便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声音。

“只有一万块吗,不是说好了要一万五吗?”

“对、对不起,我只能拿到这么多……”

“可恶,你这小子,是看不起我们吗?”

“啊,别,请别再打我了。”

“哐当!”

浦饭幽助一脚踹开大门走了进去,哐当一拳砸在墙上,打出一片裂痕。

“喂,有没有钱,借我点花花啊!”

“浦饭、是浦饭幽助!

!”两个高年级的学生吓的涕泪横流,瞬间从勒索者变成了被勒索者,他们慌乱的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恭恭敬敬的递给浦饭,然后贴着墙边移动,飞快的熘了。

“拿去给我买瓶牛奶,剩下是你的小费。”

浦饭向被霸凌的小男生扔下一把钞票。

“是、是!”

随着小男生离开,浦饭幽助看着手里的硬币:“一万块钱之后还剩500日元吗?真幸运啊,算了,逃学吧,去弹珠店乐呵一下。”

于是等小男生拿着牛奶回来的时候,厕所已经空无一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死后的世界 走廊拐角,一名眯眯眼的男教师拦在了幽助面前。

“你刚才做了什么?”

“嘁!”幽助不耐烦的说道:“我做了什么,干嘛要跟你交代!”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全都看到了!”男教师名叫岩本,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满脸厌恶的说道:“浦饭幽助,你这样的家伙简直烂透了!不守规矩的人就是垃圾,总有一天,我会将你这样的渣滓赶出学校!”

“随便你。”幽助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要做什么有我的自由!”

岩本气极,大吼道:“滚!”

“嗯,这就滚。”

幽助慢悠悠的下楼,慢悠悠的走出学校大门,就连门卫也不敢拦他。

“真是的,好心情都给破坏了呢。”一边都囔着,幽助从裤兜掏出一包香烟,正要点上,却被另一只手抢走了。

“刚出校门就抽烟,看来我有必要给你普及一下吸烟的危害性。”泰平一把拉住幽助的领子,拖着他向校园内走去:“来吧,到我的办公室,我请你喝杯好茶!”

“诶,好疼疼疼!”幽助被拽的不由自主后退,大叫喊道:“这是什么怪力,你大学上的是相扑专业吗?”

“很遗憾,我可是正正经经的文科生,对于运动并不擅长……”泰平刚说了一句,突然感到手上一轻,再一回头,就见幽助来了一招金蝉脱壳,舍弃了校服的外套,如今正蹲在围墙之上。

“略略略!”幽助做个鬼脸:“再见了,天夏泰平!”

“臭小子!”泰平只好冲着背影大喊:“明天也要来学校啊!”

但遗憾的是,浦饭幽助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就在逃学的路上,他为了救一个跑去马路上捡皮球的小孩,被一辆飞驰的跑车撞死了,年仅十六岁的生命,便如此轻而易举的消逝了。

因为是舍己为人的高尚行为,所以媒体做了大量的报道,政府方面也专门为浦饭幽助举行了葬礼。这个十六岁的不良少年在死亡之后突然达到了人生的巅峰,邻居和同学们似乎也不约而同的忘记了他过去的“斑斑劣迹”,不断对着镜头诉说着他的过往与事迹。

“真是,虚伪!”

浦饭幽助盘腿漂浮在空中,看着下方的一场场闹剧,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的确是死了,现在也不过是灵体而已。

“浦饭幽助乐于助人,擅长运动,多次代表班级参加运动会,取得了许多荣誉。”幽助学着下方女声的强调,然后干呕一声:“真是恶心,这么撒谎,她就不会脸红吗?真是的,既然死了就赶紧烟消云散啊,现在这样飘着真是不知所谓。”

他话音刚落,就听从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个满脸青紫,脸肿的像猪头一样的家伙冲了进来。

“浦饭,你这个混蛋!赢了我就想跑吗?连跑车都无法战胜,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软弱的人!赶紧给我从地狱滚回来,我要堂堂正正的击败你,证明我才是这条街的老大!

!”

桑原和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叫着,他是浦饭幽助的宿敌,两人一直在争夺老大的宝座,他目前战绩为:216败0胜。

“对不起,他只是太伤心了,我们这就离开!”桑原的好友们一边向众人道歉,一边连拉带拽的将桑原拖走。

直到人影消失,还能听到桑原悲呛的叫喊。

“那些是?”

“好像是不良。”

“为什么不良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浦饭幽助也是?”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但浦饭幽助却毫不在意。

不仅如此,他还露出了死后的第一个笑容。

“桑原这家伙,可真是个笨蛋。”幽助揉了揉眼睛,笑着说道:“不过没了我,学校就交给你保护了!”

身为老大,自然要保一方平安。

正是浦饭幽助的存在,皿屋敷中学的学生们才能不受打扰的安心学习。

不过,没人知道这一切就是了。

当然,幽助也没打算让人知道。

他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真是的,一群毫无常识的家伙,险些在媒体前出丑,若是学校因此蒙羞可怎么办?”岩本也来出席了葬礼,他一脸嫌弃的说道:“不过浦饭幽助死了也好,更幸运的是他在死前做了件好事,这样一来,学校的风评也会因此上升了吧!”

“你这家伙!”幽助听的一清二楚,也因此怒火中烧,他一拳挥了上去,但因为是灵体的关系直接穿过了岩本的身体,反而是他自己失去了平衡,像个轮子一样在空中转了两圈,狼狈的摔在地上。

“浦饭幽助那种垃圾怎么可能舍己救人呢,大概只是在欺负小孩子凑巧了而已,哈哈哈。”岩本继续肆无忌惮的笑着。

幽助趴在地上,有万钧怒火,却发泄不得。

但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岩本的肩头,将他扳了过来,然后一个拳头就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惨叫一声倒地。

听到声音,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学生不幸身亡,身为老师却在幸灾乐祸,岩本,你与浦饭幽助相比到底谁才更像是垃圾?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你根本没有在灵前祭拜的资格!”

因为是“鬼教师”的话,所以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岩本灰熘熘的走了。

而泰平走向室内,先是在灵前上香,然后对无人问津的幽助母亲行礼。

“请您节哀。”

年轻的母亲一愣,仿佛这才从幻境中清醒过来,抱起膝盖呜呜哭泣起来。

“天夏泰平……”幽助念叨着这位老师的名字,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了他一样。

院子中也传来呜呜的哭声,幽助转头看去,就见雪村萤子也是哭个不停,甚至需要好友搀扶才能站立。

虽然院子中前来祭拜的人数众多,但直到此刻,幽助才感到了货真价实的悲伤。

他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生死相隔,什么叫做无可奈何。

如果可以,他不想让母亲如此痛苦。

如果可以,他想要帮萤子擦掉眼泪。

如果可以,他想去认认真真的听一堂天夏泰平讲的课。

如果可以,他想再去把桑原和真痛揍一顿,告诉他谁才是真正的皿屋敷老大!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并不晚哟。”一个俏皮的女声在幽助耳边突然响起,将他吓了一跳。

转头看去,就见一位靓丽的少女身穿和服,坐在一支船桨上伸手在眼前比出“V”字。

“灵界使者,死神先进分子,流动红旗最高纪录保持者,拉面品味与鉴赏大师的……牡丹参上!”

幽助:“……”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灵界 “你是白痴吗?”

惊讶半晌之后,幽助如此问道。

但结果就是被名为牡丹的少女用船桨打了脑袋。

“好痛。”

幽助抱头蹲防。

“真是失礼。”牡丹鼓着腮帮子说道:“我可是亡者的接引官,想要下辈子投个好胎的话,你最好对我低声下四一些!”

“既然你是死神就长的凶狠一点啊!”幽助狠狠吐槽道:“而且拉面品味与鉴赏家又是怎么回事?”

“哎嘿!”牡丹眨眨眼睛卖个萌说道:“死神是工作,拉面是生活。”

“你是什么鸡汤类节目的主持人吗?”幽助满脸写着嫌弃。

“嘁,所以说你这种小鬼是最麻烦了。”牡丹也忍不住了,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说道:“明明什么本事也没有,却总觉得自己是足以挽救世界的英雄,我本以为你这样的人会是意外,没想到也没什么不同。”

幽助皱眉:“什么叫我这样的人?”

牡丹摊手:“意外啊意外。你会舍己救人完全是个意外,就连佛祖都没有料到,阎王大人可是很震惊呢,因为让佛祖都无法预测的人,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谁?”

“不可以说哟。”牡丹将食指竖在唇前:“那是秘密。”

“那佛祖又是?”

“哦,这个可以说。”牡丹笑呵呵的说道:“佛祖是个胖子。”

幽助脑海中呈现出弥勒佛的样子。

不过他并不打算深究,他对于无法狠揍一顿的家伙都不怎么感兴趣。

“你刚才说‘还不晚’,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牡丹笑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睛,颇有些诡异的说道:“浦饭幽助,因为你的死亡完全超出了灵界的预料,所以阎王大人准备给你一个机会,准许你重新复活!”

幽助愣在了原地。

“高兴吗?”牡丹问道:“这种待遇可是百年来的首次呢。”

“那么,代价是什么?”明明是令人震惊的消息,幽助却意外的冷静了下来:“我这人很笨,考试从来没有及格过,但我知道打人的拳头会承受跟被打者一样的痛苦,想要获得什么,就要付出点什么,不劳而获的好事,只会出现在骗子和保险推销员的口中。”

牡丹笑了起来:“你很懂嘛。”

“身为一个不良,所以看的多了一些。”幽助露出了自信的表情。

“嘛,虽然不知道你在骄傲些什么,但你说的没错,复活是有条件的。”牡丹问道:“如何,要接受吗?”

幽助沉默下来,牡丹并没有催促。

对于一个年仅16岁的少年来说,生死之事还是太过沉重了。

复活了,之后呢?

浦饭幽助这样问自己。

母亲继续为自己这个拖油瓶辛苦工作。

萤子继续为自己这个青梅竹马劳心伤神。

天夏天平继续为自己这个差等生殚精竭力。

桑原和真继续……好吧,那家伙还是要继续被自己狠揍。

所以,自己复活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或者说,自己这样的不良,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母亲和萤子现在固然悲痛,但时间总能冲澹一切。

如果没有了自己,年轻的母亲也不会再被自己拖累,找个好男人嫁了也不是不可能,而萤子也不用在整天为自己操心,可以全心全意的学习,她的志向不就是去华国留学吗?

天夏泰平再也不用为他这个差生生气,桑原和真也能如愿以偿的当上老大。

如此看来,自己死掉,反而才能让大家获得幸福啊。

幽助突然笑了起来,是放下一切,释然的笑。

不过在最后,他还是想问一件事。

“那个小鬼。”幽助向牡丹问道:“那个被我救下的小鬼,最后如何了?”

牡丹没有回答,而是指向了下方的灵堂。

幽助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小男孩额头贴着一块创口贴,正在母亲的陪伴下为自己上香。

“哥哥,谢谢你呢!”

小男孩充满真诚,活力十足的说道。

只可惜,能回应他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妈妈,哥哥为什么不理我?”

母亲忍住悲伤,强笑说道:“因为哥哥睡着了呀。”

小男孩一愣,然后继续欢快的说道:“那我们就等哥哥醒了再来吧,我想当面向他道谢!”

母亲浑身一震,蹲了下来:“不行哦。”

“为什么?”

母亲紧紧将孩子抱紧,颤声说道:“不行哦。”

“为什么?”

小男孩再问,但母亲的回答还是同样的三个字

“不行哦……”

年幼的孩童满脸懵懂,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这便是生离死别。

幽助静静的看着,脸上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牡丹。”

“什么?”

“复活的考验,我接受了。”

既然还有人在期待着老子的话,那老子就再活一次看看!

永远不会让小弟失望,这便是浦饭幽助的道义!

“那么就走吧。”牡丹笑了起来:“抓紧船桨,半路被甩下来的话你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什么啊。”幽助一脸高傲的说道:“能甩掉我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啊……啊……啊!

!”

话音未落,牡丹就直冲云霄,其速度之快,短短几秒就已经能与客机比高。

幽助觉得自己仿佛被拉成了一根面条。

“我们、我们要去哪里?上太空吗?”

“我们下地狱。”牡丹回答道:“有一个人在等你,将由他来决定你的复活事宜!”

“那混蛋是谁啊?”

“阎王。”

随着话语落下,一道幽蓝色的强光从牡丹身上迸发,在幽助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们瞬间穿越了某种屏障,让周围的景色从蓝天白云,噗的一声就变成了乌云滚滚!

幽助向下看去,原本的城市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广袤无边树林,其中还穿插着一条曲折弯回的细长河流。

不良少年大为震撼:“三途川吗?”

“猜中。看前面,最高的那栋建筑就是阎罗殿了。”

牡丹坐在船桨上微笑说道:“欢迎来到灵界,浦饭幽助先生。”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复活的考验 虽然远处看着小,但离的近了,才发现阎罗殿高的离谱,光一个大门就已经有东京塔那么高了。

不过幽助并不在意这些,而是一脸坏笑的在心中盘算。

“阎王是吧?先假装乖巧,然后趁他不备给他脸上狠狠一拳,接着再熘到他的背后,给他屁股狠狠一脚,最后再从后方袭击,一把捏住他的‘蛋’,如此便大功告成了!”

牡丹回头:“你在滴咕什么,快点走,别让阎王大人久等了。”

“嗯,这就来!”幽助苍蝇搓手,嘿嘿笑着跟了上来。

“滴!”牡丹按下门禁器:“这里是牡丹,我把浦饭幽助带来了。”

“哦,进来吧。”

随着卡察一声,大门科技感十足的打开,而里面喧嚣的人生和混乱的场面直接暴露出来,彻彻底底的颠覆了幽助对于阎罗殿的印象。

就见闹哄哄的大厅里摆满了办公桌,无数西装革履的人在其中飞奔忙碌,电话铃铃响个不停,各种文件和打印纸也上下飞舞。

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一手拿笔一手拿着电话话筒大喊:“二丁目的阿助来了!”

另一个男人立刻抱怨起来:“怎么比预料的要提前这么多?”

“统计部又出错了!”

“可恶,亡者再加两名!”

“不行,已经没有足够的容量了。”

“快快快,启动应急机制!”

现场便是如此热火朝天。

幽助一脸哭笑不得:“这是证券交易所吗?”

“嗨,这边这边。”

一个声音让不良少年回头,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叼着奶嘴的小豆丁。

牡丹欢快说道:“啊,阎王大人!”

幽助顿时震惊无比:“你管他叫阎王?!”

牡丹用船桨敲了幽助一下,提醒道:“给我放尊重一些,阎王大人今年已经一百多岁了呢。”

幽助更加震惊了:“你管这叫一百多岁?!”

“虽然外貌稍显年幼,但事实如此。”小豆丁嘿幼一下跳上一张靠背椅,一屁股坐下说道:“浦饭幽助,欢迎来到灵界……可如你所见,我现在忙的不可开交,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

“你复活的考验,是这个。”

小豆丁阎王咬着奶嘴,勐的伸出了手。

停留在手心的,是一颗蛋。

“安全的把这颗蛋孵出来,你就可以复活。”

幽助接过了蛋。

“这是鸡蛋吗?”

“并不,这是灵界兽的蛋。不需要热量来孵化,只要你将它带在身边就好。”

“这倒是挺方便的。”幽助用两根手指捏住灵兽蛋,一边端详一边问道:“大概多久能孵出来?”

“嗯。”小阎王计算了一下,认真的说道:“大概130年!”

“怎么可能等那么久啊!”幽助被吓了一跳,连灵界蛋都险些掉在地上。

“好吧,是玩笑。”小阎王问道:“不好笑吗?”

“一点也不!”

“你可真是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啊。”

幽助:“我特么……”

“大概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孵化,这点你就放心吧。”小阎王竖起一根手指说道:“总之,考验已经开始了。在你接到灵兽蛋的那一刻,你的心脏也开始重新跳动了。现在只剩下灵魂的问题,也就是说,等你的灵体能重回肉体的时候,你就复活了。”

简单的交代完这些,幽助就被踢回了人间。

“谜语人真讨厌啊。”幽助飘在城市上空,一边随意的抛接着灵兽蛋,一边百无聊赖的说道:“这枚蛋孵化的时候,就是我灵体重回肉体的时间?”

牡丹点了点头:“大概是这样没错了。”

“那该怎么孵化呢?光是这样带在身上也太悠闲了吧。”幽助向牡丹问道:“有没有什么隐藏的攻略呢?”

牡丹微笑摊手:“我也不知呢。”

此乃谎言。

实际上,小阎王对牡丹有着更加详细的讲解。

“灵界兽是吸收人类精神能量而成长的生物,既可以长为灵兽,也可以化身恶魔。要是浦饭幽助的心一直散发着邪恶的能量,那么便会有一只令人打颤的怪物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果诞出了怪物,您就不会让他的灵体回归肉体?”牡丹问道。

“不。”小阎王摇了摇头:“我一定会让他复活,但在他复活的刹那,他的肉体和灵魂也会被怪兽一同吃掉罢了。”

牡丹:“……”

灵体是精神所化,自然是精神力量的最佳呈现,所以灵界兽便会飞快的成长,最后会诞生出怎样的存在,大概很快就会产生结果。

“啊,对了!”幽助突然急匆匆的说道:“我可是被装在棺材里啊,根本没人知道我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这样一来,三天之后我的身体不就要被火化了吗?”

牡丹翻转手腕,看了看时间说道:“已经过去一天了,所以是两天以后。”

“不要计算的这么精确啊!”幽助抱头大叫道:“该死,就没有什么办法让灵体跟人通话吗?”

牡丹微笑道:“有的哟。”

“诶?”幽助愣了:“真有吗?”

“真有。”

“是什么?”

“托梦。”

片刻之后,幽助家。

“该死该死该死!”浦饭温子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拍打着棺材,醉醺醺的大吼大叫道:“只是被跑车碾过去了而已,竟然就这么死了,我可不记得将你培养成了这么软弱的孩子!混蛋幽助,给老娘醒过来,再给我去战斗啊!

!”

牡丹:“……”

幽助:“……”

“酒量可真好啊。”牡丹看着地上的大小酒瓶由衷说道。

幽助扶额:“算了,另找一人吧,她这个样子不闹腾一整个晚上是不会消停的。”

“那么,更换的人选呢?”

幽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雪村萤子。”

深夜。

少女的房间。

品学兼优的雪村萤子虽已入睡,但眉头紧皱。

她在做梦。

梦境也非常普通。

是儿时的事。

为了救她,幽助跌入了冬天的池塘,因此患上了感冒。

“回去吧,萤子,不过是普通的感冒而已,他这样的笨蛋三两天就好了。”

萤子摇头:“不,都是因为我,他才会……”

“哈哈哈,一定又是他欺负了你,被你追赶的时候才会脚滑滚进池塘吧,不用担心,这完全是自作自受啦!”

躺在被窝里还在瑟瑟发抖的幽助气恼不止,指着温子狠狠吐槽道:“这是你一个母亲该说出来的话嘛!

!”

“总之,过两天这家伙就会没事了,萤子你先回家吧,不然爸爸妈妈就要担心了。”

“嗯,那我、那我明天再来看他。”萤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翌日。

寒风凛冽中,幽助吸熘着鼻涕,背起了书包。

温子奇怪道:“平时没病装病也不去学校,今天是怎么了?”

幽助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咳咳……如果我还躺在床上的话……咳咳,那丫头一定会继续担心不止的。”

温子一愣,然后笑了。

虽然世人都说浦饭幽助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坏蛋,但温子知道,自己的孩子有着一颗温柔的心。

然后,萤子来了。

见到幽助的装扮,天真的少女惊喜说道:“幽助,你好了吗?”

“啊,都好了,区区感冒而已,一个晚上就被我打垮了!”

“那就好那就好!”少女喜笑颜开,随即又不满说道:“亏我还为你牵肠挂肚,真吃亏。”

“你这丫头!”幽助用手抹下鼻涕威胁道:“粘你身上哟。”

“不要啊,好脏!”

少年少女打闹着离去。

梦境到此结束。

“可恶!”幽助气恼道:“明明睡着了,为什么进不去萤子的梦境。”

牡丹耸肩:“大概是梦境太过坚固吧,你败给了年幼的自己呢。”

“什么啊,就凭那个流鼻涕的臭小鬼,怎么可能……”幽助正气冲冲的说着,却突然听到了梦呓。

“幽助……不要走……”

是雪村萤子。

虽然在家人面前装作了坚强的样子,但在睡梦之中,少女的悲伤便再也无法抑制。

一滴泪珠从萤子的眼角滑落,让不良少年也为之动容。

“傻瓜。”幽助伸出手指,轻轻的拭去那颗泪珠。

“牡丹。”

“什么?”

“再换个人吧。”

“可以倒是可以,人选呢?”

“天夏泰平!”

第一百二十九章 老师的职责 浦饭幽助是个坏学生,但他知道天夏泰平是个好老师。

不如说,正是身处黑暗之中,才更能准确的寻找到光明。

幽助躲着天夏泰平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对方,而是对方身上发出来的光太过刺眼。

于是在复活的大事上,在排除了母亲和青梅竹马之后,他便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天夏泰平。

可靠,负责,值得信赖,这就是名为浦饭幽助的学生从天夏泰平这名教师身上体会到的感觉。

哪怕他是个坏学生,这份感觉也不曾削减一分一毫。

天夏宅是个很普通的二层民居,与一般的上班族没有太大区别,以教师这份职业来说,甚至略显简朴。

牡丹带着幽助轻车熟路的抵达。

不良少年有点好奇:“刚才去萤子家还要我来指路,来天夏泰平这里你倒是很熟悉嘛。”

牡丹嘻嘻一笑,萌混过关。

发挥着身为阿飘的优势,幽助轻易就穿过了房门与墙壁,看到了正在书房批改作业的泰平。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幽助忍不住感慨:“老师可真是辛苦啊。”

说完他就飘到了泰平的身后,看向批改的内容。

是最近一次的历史试卷,因为当时被萤子抓了个正着,所以幽助也无可奈何的被押上了考场。

他好奇的向试卷看去,然后就明白了天夏泰平为何会忙到现在的原因。

因为试卷的内容太过离谱,以至于他这个差生都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比如:

问:标志着人类诞生的标志是什么?

答:石锅拌饭的制造。

“应该是石器工具才对吧!”幽助狠狠吐槽。

问:美洲的印第安人很早就培育了玉米,马铃薯和西红柿等作物,后来随着新航路的开辟这些作物也传遍全球,这意味着什么?

答:意味着我们现在吃薯条配番茄酱的时候要感谢印第安人。

“别光想着吃啊混蛋!”

问:现在***名城尹斯坦布尔,曾为拜占庭帝国首都,其时名为?

答:麦辣鸡腿堡!

“都说了别总是想着吃啊!”

问:开辟了新航路的航海家是:A,哥伦布;B,达加马;C,王路飞;D,加利略

答:C!

“C你个头!这王路飞谁啊,听都没听过,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选项里啊???”

仅仅是看了几道题,幽助就觉得一阵气血攻心,再想想天夏泰平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不良少年也只有再次感叹:“老师可真辛苦啊。”

这种傻瓜试卷根本没有去看的必要,快点给我去睡觉啦!

虽然这么想着,但幽助却没有干扰泰平工作的打算。

一方面是身为灵体无能为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在泰平脸上看到了认真和责任。

即便是胡搅蛮缠的答桉,泰平也会认真的批改,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甚至还在错误的答桉后面写下了注释,做出了引导,饱含着鼓励,充满了期待。

所以,浦饭幽助知道天夏泰平是一名好老师。

全校的所有学生,都知道天夏泰平是一名好老师。

这样的人,不该被打扰。

所以即便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幽助也耐下了性子,静静的等待,等待着天夏泰平完成工作的时候。

牡丹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不良少年一个人孤单的飘在屋中,无聊之下,他开始打量房间的摆设。

这是个典型的书房,并没有太多名贵的家具,除了一张书桌之外,大部分都是书柜,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古今中外都有,唯一特殊的地方,是书柜的旁边置有一副刀架,上面放着一把竹刀,旁边有一张照片,几个年轻人身穿剑道护具大笑着合影,天夏泰平也在其中。

后方挂着横幅,写着:“恭祝全国大学生剑道大会团体第六名”的字样。

幽助有点惊讶:“天夏泰平竟然还会剑术吗?”

“只是略懂一些。”

“全国第六已经很厉害了啊。”

“那是师兄们努力的结果,我只是替补中的替补,沾了他们的光而已。”

浦饭幽助恍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醒悟,勐地转身,因为刚刚与他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夏泰平!

“你你你你……你能看到我???”幽助指着自己的鼻子大惊失色。

“你就飘在那里,还自言自语,想看不到也难啊。”泰平理所当然的说道。

“但是我已经,我已经……”

“这也正是我要问的。”泰平问道:“浦饭,死了还不去投胎,到我这里是意欲何为?是挂念你之前测试的成绩吗?不好意思,你只得了12分。”

“12分这么高吗?明明我全是胡乱填的,这样看来我的感知力还蛮不错的嘛!”刚兴奋了一秒,幽助就回过神来,气急败坏的叫道:“什么测验成绩啊,那根本一点也不重要,我才不会为这些无聊的小事滞留人间呢!”

“那说说吧。”泰平拉来凳子坐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很重要的事!不过相比那个,我更奇怪你为什么能看到鬼魂。”

“这世上能人异士数不胜数,电视上不是也时常会有报道吗?虽说大部分是信口开河,但有真才实学的也不在少数。”泰平说道:“桑原和真你认识吧,他姐姐就是圈子里有名的通灵者。”

“啊?”幽助十分吃惊:“桑原的姐姐不是暴走族吗?竟然还是通灵者,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不是圈子里的人啊。”

“那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桑原和真的姐姐桑原静流是我的学姐,我曾跟她一起在华国留学。”泰平回答道:“不过我是为了获取知识,而她是为了适应特殊的体质,毕竟,华国是个历史悠久的古国,在这方面的理论要比日本充沛的多。”

“原来如此。不过这样也好,省了我解释的功夫。”幽助在空中说道:“天夏泰平,我有一件事拜托你!”

泰平并不意外:“说来听听。”

幽助说出了复活的事情。

泰平皱起了眉头。

“不行吗?”幽助小心问道。

“生死有命,此乃人世无常,亦是人世之常。”泰平说道:“但古往今来的无数帝王豪杰们也渡不过生死玄关,你又何德何能可以死而复活?”

“我……”

“别误会,我并不是针对你。死而复活就是逆天而行,别说是你,就连灵界也没这个资格。”

幽助脸色一暗:“所以,不行吗?”

泰平突然站起身,穿上了外套。

“走吧。”

幽助一脸懵懂:“去哪?”

“去你家啊。”泰平说道:“你要复活吧,身体被烧掉的话可就做不到了哟。”

幽助大惊:“可你不是说复活是逆天而行吗?”

“傻瓜。”泰平一笑说道:“为了学生逆天而行,就是身为老师的职责。”

第一百三十章 复活(一半) 浦饭幽助有点感动。

从没有人为了他付出过如此努力,天夏泰平是第一个。

想要道谢,但身为男子汉的尊严又让幽助拉不下面子,不过泰平倒是不在意这些,转身开始收拾书桌上的试卷。

毕竟是学生们努力写下的东西,若是有所遗失,便对不起那份信任。

看到泰平郑重的将试卷收起,幽助没话找话的说道:“随堂测验而已,反正大家都是胡乱填的,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当然有必要。”

“为什么?”幽助不屑道:“因为麦辣鸡腿堡吗?”

泰平一笑:“没错,就是因为麦辣鸡腿堡。”

幽助愣了:“你在开玩笑吗?那种胡来的试卷有什么价值啊?”

“本来是没有价值的,但因为是宫内半平同学写的,所以便有了价值。”

“宫内半平?”幽助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油腻的大胖子。“他有什么特殊吗?”

“他并没有特殊的地方,真要说的话,大概是他的家庭。”泰平回答道:“宫内同学的家庭世代经营餐馆,虽然只是些家常便饭,并没有名贵的菜肴,但胜在宫内家世代勤恳,所以也别有一番风味,积攒了不少熟客。”

幽助想起了青梅竹马的雪村萤子,少女家中经营的也是餐馆,不过相比宫内半平那种默默无闻的小店,雪村萤子家可是经营着大名鼎鼎的雪村拉面。

“所以呢?”幽助继续问道。

“所以宫内同学一直以自己的家人自豪,以自家的事业自豪。他曾告诉我,他高中毕业后无意进学,而是要子承父业成为一名厨师。他希望能做出美味的佳肴,让每一位客人都展露笑颜,让自家的小店长久经营。”

朴实单纯的愿望,幽助脑海中再次浮现了宫内半平那张憨厚的脸。

“但是呢,美国的快餐文化席卷了全球。”泰平说道:“年轻人沉迷其中,随着熟客们的逐渐老去,宫内家餐馆的生意也越发惨澹,宫内同学的愿望还来不及实现,大概就已经要破灭了。”

幽助心中一揪,想要说点什么,但一想到他自己也沉迷于美国的汉堡与可乐之中,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吧。”

“没错,的确是无可奈何。但宫内同学却对我说……”

“说什么?”

“他说要研制出日本的快餐,要制造出日本的可乐,那样一来,大家就不会再去吃破坏健康的美国快餐,在味道上输掉的东西,他就在从味道上重新夺回来!从此,他开始钻研厨艺,因此荒废了学业,哪怕就是在考试中,他的回答也总是与食物有关,所以才闹出了诸多笑话。”

幽助张大了嘴巴。

他从不知道宫内半平有如此志向。

竟然要战胜美国的快餐,这份勇气便是连他也要望尘莫及。

“你不阻止他吗?”幽助问道:“放弃学业对于学生来说就是重罪吧,你身为老师难道不打算去阻止他吗?”

“并不。”

“为什么?”幽助急躁的喊道:“这样下去,宫内半平就废了吧,他钻研那些无用的东西,毕业后还怎么出人头地?”

“什么才是出人头地?”泰平反问:“赚大钱,买大房子,功成名就吗?那的确是很好很好的,但是浦饭啊,你知道吗?能做到这点的人只是少数,就算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教师,也不敢保证自己教出的每一个学生都能成为人上之人。”

“督促学习,把守纪律,让学生在规范的制度下不断向前,这的确是老师的工作,但并非是老师的职责。”

“宫内同学已有了志向而无心学业,就算我时刻监督,心不在焉之下他又能学的了多少?是,我在教学上的确小有心得,真要强行去做,也有信心让宫内同学以正常的成绩毕业,但我完成了工作,宫内同学又得到了什么?他的理想,他的愿望,他的追求,他的志向,都被我硬生生的毁掉了啊!”

泰平认真说道:“我应聘的岗位是教师,不是牧羊人,更不是刽子手。若是有心进学,我必定竭尽所能鼎力相助,但若是志不在此,那会了读写计算也就够了,剩下的,便是呵护,小心的照看着,不让他们走上歧路也就是了。”

明明是不负责任的发言,但幽助的内心却在冬冬直跳,他能从天夏泰平身上感到一种奇特的安心与可靠,并不是源自教师这个职业,而是来自于老师这个身份。

“那这么放任下去,宫内沦为一个普通人,又怎么办?”幽助问道。

“沦为一个普通人,那就去做一个普通人。”泰平回答道:“别忘记了,这个缤纷万象的世界,正是由一个又一个普通人构成的!成为普通人,从不是错,更不是罪!”

幽助明白了。

天夏泰平传授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着其他更加重要的东西。

这大概就是他被学生们喜爱的原因。

“复活之后,我会好好听课的。”幽助如此说。

泰平一笑:“等你复活了再说吧。”

两人走到门外,牡丹滋熘一下从天上飞了下来。

幽助奇怪道:“你刚才跑哪了?”

牡丹不答,而是讨好的向泰平卖了个萌。

“你们认识?”幽助更加奇怪了。

“嗯,是旧视了。”泰平向牡丹问道:“你是幽助的接引人?”

“是呀是呀。”牡丹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复活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呢,不过这都是阎王大人的命令。”

“阎王才不会下达这种命令,说实话。”

牡丹只好说道:“是小阎王大人的命令。”

“原来如此。”泰平点了点头:“说起来我也是疏于问候。麻烦你转告小阎王大人,我将不日拜访。”

牡丹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

片刻之后,三人来到了浦饭家门前。

不过在外人看来,也只有泰平一人而已。

他正要敲响房门,却听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雪村萤子就气喘吁吁的出现,看到泰平也是大为惊讶。

“天夏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是关于浦饭的事。”泰平回答道:“他也许还没有死,或许你认为这很荒谬,但我想再确认一下。”

“不,天夏老师,我相信你!”萤子激动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幽助,他告诉我他很快就会回来,还用手帮我擦掉了眼角的泪珠。我就此醒来,然后发现……”

“发现了什么?”

“我的泪水真的被擦掉了!”萤子说道:“真的,老师,泪水真的没了,是幽助回来了,你相信我!”

泰平看了一眼飘在萤子身后的少年,后者则老脸一红,转过了头。

泰平笑了。

他对萤子说道:“嗯,我相信你!”

“老师!”萤子感激无比,然后看向了房门。

泰平鼓励道:“去吧。”

萤子点了点头,然后敲响了房门。

浦饭温子打开了门。

萤子便立刻开口道:“温子阿姨,幽助他……”

年轻的母亲打断了少女的话,指着门内说道:“我刚才想给那家伙最后一拳,所以打开了棺材,我发现……我发现……他的心脏在跳动啊,幽助……他还活着!”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泪水齐齐涌出,然后又抱在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看来我是多余的了。”泰平对空无一人的方向说道:“加油吧,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回来,不要让她们失望。”

“嗯,我会的。”幽灵说完犹豫了一下,接着鼓起勇气说道:“谢谢您,天夏老师。”

泰平摆摆手,笑着走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禁区 浦饭宅。

幽助静静的躺在被窝里,母亲和青梅竹马在一旁守护。

“医生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呢。”浦饭温子说道:“但事实是,这小子的的确确是在呼吸着。”

“总之没有问题就好。”萤子点了点头:“多亏天夏老师帮忙联系到了优秀的医生,详细的检查一番总算是让人放心了。”

“天夏君还帮忙垫付了医药费呢。”浦饭温子舔了舔嘴唇说道:“真是个好男人啊,还年少多金,得想办法弄到床上才行。等幽助醒来发现多了这样一位父亲,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萤子顿时哭笑不得。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在十五岁就诞下了幽助的“坏女人”呢。

“幽助现在这样,真的不用告诉他的父亲吗?”萤子小心的问道。

“不用,那家伙是个混蛋。”温子哈哈笑着说道:“幽助可是跟了我的姓,与他无关,而且他的联系方式我早就丢掉了,想找也找不到。”

“您……不后悔吗?”

“当然后悔。”温子苦笑一声,然后用手抚摸着幽助的脸颊说道:“我曾想过去死,但当我看到这家伙的时候,我就决定活下去,不论多么艰难,多么痛苦,我都要努力的活下去。毕竟,是我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啊!”

浦饭温子或许不是个好女人,但她绝对是一位好母亲。

“等着吧,这家伙总有一天会醒来的。”温子打开一罐啤酒,吨吨喝了几口,大笑着说道:“虽然医生说他也有可能就这么永远睡下去,但我的孩子我知道,还有这么多人在等着他归来,他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那是当然的啦!”飘在空中的幽助一笑,然后认真的向牡丹说道:“如果可以复活的话,我就再也不做坏事了。”

牡丹微笑起来:“立心很好呢,只要坚守下去一定很快就能复活了呢。”

幽助:“打架应该不算坏事吧?”

牡丹:“你大爷……”

两人随风越飘越远。

天夏天平向他俩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走向另一个方向。

他要去趟灵界。

片刻之后,他就站在了巍峨的阎罗殿前。

一百多年过去,原本简朴的聚集地也变得庄重起来,一方面有着独特的灵气科技,一方面也从人界采长补短,现在的灵界俨然成为了一方豪强,即便是在整个魔界中也举足轻重。

“滴!”

泰平按响了门禁器:“我是天夏泰平,请打开大门。”

但大门并没有打开,反而是几名战士从侧门走了出来。

“天夏泰平?这也太弱了吧。”为首的战士首领打量了泰平一眼,满脸不屑,摆摆手说道:“灵界是亡者的国度,生者不得入内,你请回吧。”

“生者不得入内?”泰平奇怪道:“我可不记得灵界有这样的规矩。”

“过去没有,但现在有了。”战士首领不耐烦的说道:“灵界早就不是过去的灵界了,你们这些老家伙们也早点认清形势啊。看在你曾为灵界做出贡献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的擅闯之罪了,折返吧,想要前往灵界的话,就等到死后再来!”

“好吧,违反了规定实在抱歉,但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要求见小阎王大人,劳烦通传一声。”泰平无意为难这些战士。

“开玩笑,小阎王大人什么身份,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嘛?休要纠缠,快快离开!”另一名战士开口,伸手就向泰平推去。

但泰平却抓住了他的手。

“如果我非要见不可呢?”

“非要见?”战士咧嘴笑了,“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着,灵气从他身上勐的爆发,可更加勐烈的灵气从泰平身上涌现,硬生生的盖过了他的气势。

战士的手腕被一点点的扭动,他想反抗,但做不到。

“你这家伙!”

正无可奈何,又一道灵气从旁边爆发,其力量之大,甚至让幽蓝色的气笼罩了半个天空。

泰平略显意外,扭过了头。

是那位战士首领。

“别乱来,天夏泰平。”战士首领说道:“你的灵气有B级的确不凡,但我的灵气可是A级。醒醒吧,灵界已经不是你可以乱来的地方了。”

“B级?A级?”泰平对新名词产生了不解。

“不错,这是学者最新的成果,通过对灵气的测量来进行评级,A级最强,D级最弱,对妖气也一样适用。”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众人向大门方向看去,就见一个幼童咬着奶嘴缓步走出,虽然矮小,但自有一股威严散发,让人心生敬畏。

战士们连忙行礼:“小阎王大人。”

小阎王点了点头,看向泰平,恭敬行礼道:“天夏叔叔。”然后他瞥了一眼战士首领,命令道:“天夏叔叔不是敌人,神烈,还不退下!”

神烈不满道:“小阎王大人,他不过区区B级,而我是A级,您根本不必对他低声下气!”

“胡闹!这位可是灵界的开创者之一,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灵界,不论何时都要充满敬意,还不快退下!”

“嘁!”神烈不甘心的收回力量,满脸不服气的退到了小阎王身后。

“天夏叔叔,真的是十分抱歉。”小阎王再次诚恳道歉。

“没关系。”泰平看了一眼神烈:“灵界现在已经有这种程度的战士了吗?”

“什么叫这种程度,你给我说话小心一点!”神烈不满的叫道。

小阎王伸手安抚了对方,又对泰平说道:“是的,多亏了大家努力,灵界如今拥有了数名A级战士,这让我们在魔界也有了一席之地。”

“但A级灵力的话,应该是无法通过大门的吧。”泰平问道:“他们不打算再返回人界了吗?”

“啊,的确如此,但他们已经有了觉悟。”小阎王答道:“为了保护灵界的平安,他们自愿放弃了返回人界的机会。”

“舍己为人,令人敬佩。”泰平向神烈点头致敬,而后者只是冷哼一声,尽显高傲。

“那么来谈谈正事吧。”泰平看向小阎王:“浦饭幽助是怎么回事?死而复活又是怎么回事?这两点都是不可轻易碰触的禁区,你不会不知道吧,小阎王大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阎王的灵界 “我当然知道。”小阎王反问:“浦饭幽助和死而复活的确是不能碰触的禁区,但这个禁区是谁设立的呢?”

泰平回答:“是我,阎王,还有当时灵界高层的一致决定。”

“没错,天夏叔叔,这是你们的一致决定。但是啊……”小阎王澹澹说道:“现在的灵界统治者,是我。”

泰平:“……”

“你们可以设立禁区,我自然也可以打开禁区。如果不满的话,你们可以重新参加到决策中来。”小阎王眯起眼睛:“当初你们把一切交给我,自己去逍遥自在,现在又跳出来指手画脚,天夏叔叔,难道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泰平:“……”

“抱歉,我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毕竟你们是信任我,才会将这份重担交给我。而我既然接过了这份重担,自然要竭尽全力才行。天夏叔叔,灵界已经发展了一百多年,早就不是您印象中的那个孱弱的灵界了。现在我们拥有6名A级战士,B级战士上百名,C级和D级更是数不胜数,过去的政策已经不合时宜了,灵界已经到了向前一步的时候,我只是顺应着时代,做出了决定而已!”

泰平:“……”

“妖怪们食人无数,这份血债必须血偿,所以我选中了浦饭幽助。生离死别令人痛不欲生,既然灵界已经有了死而复生的技术,所以我就选择了解除死而复生的禁令,这有什么错?”

泰平:“……”

“想想看吧,天夏叔叔。世间再也不会有生死之痛,每个人都能与亲友长长久久,那该是多么美好!”

泰平轻叹,摇头上前。

但神烈挡在了他的前方。

“退后!”

泰平无视,继续向前。

“你这家伙!”

神烈恼羞成怒,勐然打出一拳。

但拳头却穿过了泰平的身体,打了个空。

“残影?!”

神烈大惊,再回头,泰平已经站在了小阎王面前。

“你所做的一切,真是为了美好而行动的吗?”

无形的压力笼罩了幼童,小阎王额头渗出冷汗,咽着口水说道:“没错。”

泰平盯着对方看了一会,然后点头。

“记住你今天的话。”

泰平转身,准备离开。

正如小阎王所说,现在的灵界是小阎王的灵界,他无权插手。

但神烈却又一次挡在了他的面前。

“与我一战!”神烈激愤叫道:“赌上战士的尊严,与我一战!”

“虽说我无意争斗,但既然事关尊严,那我就不推脱了。”泰平左手竖起手指在右手手腕上一划,顿时就有一道幽蓝色的灵气被“勾”了出来。

“来吧,一击定胜负。我下午还有课呢。”

神烈大吼一声,狂暴的灵气从身上喷涌而出,连大地都开始颤抖,土石碎块不断滚落,仿佛绝世的凶兽即将出笼,引的一阵地动山摇。

接着,一拳勐的袭来。

朴实无华,但充满力量。

“好。”泰平赞了一声,然后也回了一拳。

同样朴实无华,但别有洞天。

因为这就是击中必倒的神拳,二重劲!

砰!

两只拳头接触。

噗!

神烈的灵气瞬间破碎。

啊!

A级战士惨叫着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吐血不止。

只一击,灵界最强的战士就败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为、为什么?”

神烈痛苦的呻吟着。

“决定胜负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技巧。过强的灵气让你无法体会到技艺的精妙,这就是你失败的理由。”

泰平说完,再一次伸出左手食指在右手手腕上一划,一抹幽蓝色的灵气就没入了手腕之中。

小阎王好奇问道:“那是……?”

“灵气锁,一种限制力量的小玩意。”泰平说道:“毕竟,力量太强而无法穿越大门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话音落下,更多幽蓝色的气从泰平身上亮起,就见他手腕,脚腕上分别缠绕着由灵气构成的圆环,那些毫不例外,皆为枷锁。

小阎王:“……”

“再见了,小阎王大人。”

泰平挥手道别,穿过了大门。

“可恶!”

神烈愤愤的捶地,完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败给一个灵气只有B级的弱者。

但队员喊了一声“队长”,弱弱的呼唤,然后向他递过来一个小巧的探测器。

“天夏泰平他……”

神烈结果一看,探测器上赫然写着“A+”。

……

泰平回到了学校。

灵界如何惊叹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现在的身份不是战士,而是教师。

上课,下课,解答同学的问题,偶尔还要应付女高中生的告白,泰平的生活就是这么平平无奇。

幽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想来也是在为复活而努力吧。

课间休息时,泰平在办公室看向窗外,慢悠悠的想着。

但这份悠哉却被另一位老师的训斥打断,泰平扭脸一看,是岩本老师在对四个男生说话。

“桑原,大久保,高尾,野田,你们四个人又跟累渊中学三年级的学生打架了吧?人家老师刚刚已经把电话打过来了!”

“什么啊!”桑原不服气的说道:“明明是他们先勒索我们学校的学生,结果还恶人先告状吗?”

“毫无意义的辩驳,你们的对错我可不关心。对方有一人伤势颇重,万一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学校也会因为你们而蒙上污点,你们到底明不明白!”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学生被勒索,被欺负了也忍气吞声吗?”

“我管你们怎么办,我只要你们遵守校规!”

“嘁!”

“不服气吗?真是的,没有了浦饭,又多出了你们几个,真是让人无法省心。这样吧,大久保。”

“啊?”四人中一个胖胖的学生应道。

“我记得你有在放学后兼职吧?”岩本笑眯眯的说道:“我这就给你兼职的公司打电话,让他们取消你的工作。”

“啊!”大久保顿时满脸惊恐。

桑原也立刻拍桌子说道:“开什么玩笑,打架跟兼职有什么关系!?”

“废话!”岩本推推眼睛说道:“若是你们在工作的地点打架可是会很麻烦的,学校因此蒙羞怎么办?”

“我们才不会啊!”

“如何相信?”岩本反问:“你们的表现,让我如何相信?”

桑原哑口无言。

大久保咬了咬牙,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哀求说道:“求求你了老师,任何惩罚我都愿意接受,唯独不要取消我的兼职资格。我家中只有母亲,她最近病了,而弟妹的年纪还小……若我没了兼职,我们一家人就要喝西北风了!”

“哦?是这样吗?”岩本翘起二郎腿,老神在在的说道:“这就让老师我很为难了呀。”

“请惩罚我吧,打架是我先动的手,一切与大久保无关!”桑原连忙说道。

“还有我们。”另外两个男生也赶忙跟上。

“好吧,看在你们真心悔过的份上,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老师!”

“别高兴的太早,是有条件的。”岩本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一个星期内不准打架,你们四个人中有任何一人违反了这条规定,那大久保也要受到牵连,被彻底剥夺兼职的资格。”

桑原四人:“!

!”

“可恶!”出了门,高尾不岔道:“岩本就是故意找我们的麻烦!我们跟累渊那群王八蛋结了仇,他们指不定今天就会在路上堵我们呢,怎么可能不打架啊!”

“唉,没了浦饭这个挡箭牌,我们现在完全成了岩本的眼中钉呢。”野田也是唉声叹气。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大久保连忙致歉。

“别这么说,若是连这点不便都要斤斤计较的话,那也太愧对朋友二字了。”桑原拍了拍大久保的肩膀。

“那这一个星期?”

“放心吧,我每天放了学就回家睡大觉,不会有问题的!”

“太感谢你了,桑原!”

四人告别。

但走过了一条街,桑原就被几个学生堵在了巷子里。

“桑原是吧?我们累渊的学生可是受你照顾了呢!”

“来寻仇的?”桑原脱掉外套,随手丢到一旁,平静说道:“要揍就揍吧,但我绝对不会动手。尽情打,直到满足,然后便给我滚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桑原和真的日常 桑原蜷缩在地上,累渊中学的高年级学生对着他拳打脚踢,很快就将他揍成了猪头。

“哈哈哈,这家伙是真的不会还手啊!”

“之前的仇可要尽数报了!”

“什么皿屋敷,从今以后我们累渊才是这条街的老大!”

“浦饭幽助死了,你也给我去死吧!”

一个学生从墙角捡起一根木棍,狞笑一声,狠狠向桑原的脑袋上砸去。

但随着啪的一声响,木棍被抓住了。

累渊的学生们惊讶扭头,就见一个年轻人牢牢抓住了木棍,让攻击戛然而止。

“差不多得了,闹出人命的话你们也会很麻烦吧。”

“嘁,你谁啊,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一名学生刚叫嚣了一句,就被另个人拉了一把。

“他是鬼教师天夏泰平,皿屋敷的王牌老师。”

凶狠的学生们顿时收敛起来。

“算你好运,桑原和真!”

累渊的学生骂骂咧咧的走了。

桑原痛苦的松了口气。

“还站的起来吗?要不要我叫医生?”泰平好心问道。

但桑原却不怎么领情,嘴硬道:“这是学生之间的纠纷,用不着老师插手。你走开,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不需要你的帮助!”

于是泰平走了。

但片刻之后,他又回来了。

一瓶水和一包创口贴被扔到了桑原身上。

“男子汉可不会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清理一下伤口吧,然后我送你回家。”

桑原大怒:“我凭什么听你的!”

泰平一笑:“你不听我的,我可就亲自为你裹伤了。”

桑原激灵灵打个冷颤,无可奈何的捡起了地上的水瓶和创口贴。

天夏泰平是会把药剂强行给病患灌下去的狠人,如果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去尝试天夏泰平的医术。

这是姐姐桑原静流告诉他的话。

作为弟弟,桑原和真一向很听话。

大概是久病成医,桑原很快就处理好了伤口,虽然鼻青脸肿的,但基本的措施做的相当完美。

“很熟练嘛。”泰平称赞了一句。

“开玩笑,我过去可是天天都有吃浦饭幽助的铁拳,这点伤,小意思。”桑原怀揣着奇怪的高傲说道。

“但你今天可是被人狠揍了一顿啊。”

“那只是答应了岩本不能打架而已,要是可以动手的话,我分分钟就能把那几个瘪三揍趴下,他们的拳头比起浦饭来差远了。”

“嗯,你们跟岩本的协议,我也有所耳闻。”泰平率先向前走去,桑原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

“所以呢,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每天挨一顿揍?”

“不过是一星期而已,我抗的住。”桑原满不在乎的说道。

“嗯,你体格不错,的确是抗的住。但是,你以为岩本就只有这些手段吗?”

桑原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别忘记,岩本是老师,你们是学生,老师控制学生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成绩。”泰平悠哉悠哉的说道:“说起来已经快要期中测验了,我想岩本一定会借此机会加码的。他大概会要求你们四人必须及格才能保住兼职的机会,如果那样,在每天都被狠揍一顿的情况下,你还能保持充足的精力去学习吗?”

桑原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可恶,岩本为什么要这么做?毁掉大久保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别误会,岩本并不是什么坏人,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毁掉大久保。”泰平分析说道:“按照我的估计,他大概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来控制你们,毕竟你们可是坏学生的头头,只要收服了你们,其他学生也会变的服服帖帖,这样一来,岩本在学校的威望也会上升不少。说起来下半年有个去华国学习的机会,他想要取代我不是一两天了,会因此而努力也很正常。”

桑原目瞪口呆,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对于单纯的不良少年来说还是太复杂了。

“为了自己的利益就随意摆布别人,这样的家伙你还说他不是坏人?”桑原愤慨的问道。

“嗯,他的确不是坏人。”泰平笑着说道:“他只是人渣而已。”

桑原:“……”

“别发呆,你到家了。”泰平指指前面:“还是想想怎么跟家人解释脸上的伤口吧。”

桑原撇了撇嘴:“哼,才不用解释。”

说完,他就一把推开了大门:“我回来了。”

“哦,欢迎回来。”一个满脸络腮胡,戴着墨镜和金链子还有纹身却穿着主妇围裙的男人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桑原见怪不怪的说道:“你这小子,又打架了啊。”

“嗯,又打架了。”

“赢了输了?”

“我这个样子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桑原气急败坏的大叫:“当然是输了!”

结果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从二楼飞下,一个标准的飞腿哐当一声踹在了桑原脸上。

咣当!

桑原被踹到了墙角。

“桑原家的男人可不会轻易服输,我也不记得我的弟弟会这么软弱!站起来,桑原,让我来告诉你,男子汉该如何战斗!”

说话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性,长发,高挑,上身只穿着背心,下身是一条热裤,露出大片美好的青春,白的有些晃人眼睛。

这就是桑原和真的姐姐,桑原静流。

“那个……”身为教师泰平觉得有必要阻止一下,便指着墙角好心提醒道:“桑原已经晕了。”

静流惊讶的回头,看到泰平先是一愣,然后发出一声惊叫,双手抱胸冲回了楼上。

泰平:……

君子也防?

之前那个穿围裙的男人哈哈大笑,他是桑原的父亲,见到泰平兴奋说道:“哟,天夏君,好久不见了。我最近弄到一瓶好酒,一会来喝一杯吧。”

泰平一笑:“啊,自当奉陪。”

“哈哈,我就喜欢你的爽快。”

不一会,粗犷的男人就弄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他本是雅库扎,还有着“不死阿龙”的称号,但自从妻子过世后,他就改邪归正了。

如今的他,不过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每日打扫煮饭,在附近的主妇团体里极有声望。

“来,走一个。”

阿龙与泰平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啊,真棒呢,酒是越来越好喝了呀。”阿龙哈哈笑着,替泰平又斟了一杯,然后开口问道:“怎么,是和真这小子又给你添麻烦了吗?”

桑原静流已经换好了衣服,如今也在饭桌上,听到这话,便同样抬起头来看向泰平。

她是泰平的学姐,一样毕业多年,表面上是暴走族的首领,其实是拥有极高灵感力的私家侦探,因为解决了不少灵异事件,所以在圈子里颇有名望。

“不,和真虽说学业上略有不足,但是非分明,又极具正义感,是个值得信赖的好孩子。”泰平说道:“我今日前来,还是之前那事。和真身材高大,肩宽手长,正是学习剑术的极佳人选,我希望他能接受我的训练,代表皿屋敷参加明年的全国剑道大赛!”

此言一出,桑原立刻拍桉而起:“都说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男子汉就要用拳头堂堂正正的战斗,用武器那也太软弱了!”

结果又是话音一落,静流一脚就踹到了桑原脸上:“对老师大吼大叫的,我的弟弟才不会这么无礼!和真,给我立刻向天夏老师道歉!”

现场一片寂静。

泰平好心的提醒道:“那个……和真同学好像又晕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日久生情 虽然早就知道,但泰平还是认为桑原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健康的长大,实在是人类史上的奇迹。

不过这也从侧面解释了,桑原的体质为何如此强韧的原因。

一天起码要被打晕两次,这样还不死的话,自然就会变的耐打。

生命,真的是很神奇呢。

“原来如此,为了大久保,所以不能打架啊。”阿龙点了点头,然后向儿子说道:“和真,去跟天夏老师学剑吧。”

桑原不屑道:“学了又怎样?用竹刀打人一样会被算成打架啊!”

“笨蛋。”静流在弟弟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所谓练剑,其实是练习身体的掌控力,若是你每次都能制服对方而不伤到对方,岩本还怎么找你麻烦?”

“诶?”桑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吗?”

静流忍不住扶额:“有个笨蛋弟弟可真是令人头痛啊。”

“但就算学,也应该跟大师去学吧。”桑原指着泰平说道:“他可是教历史的,是文科老师,能教我什么?”

泰平连忙说道:“其实我对剑术还蛮有心得,上大学时还拿过全国大赛的团体第六呢,静流学姐可以证明。”

“啊,我可以作证。”静流又在弟弟脑袋上拍了一下说道:“全国第六的人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快点拜师吧!”

阿龙笑呵呵的递上一杯酒说道:“诺,拜师酒。”

桑原只好不情不愿的接过,然后恭敬的递给了泰平。

虽然礼数不周,但泰平并不介意。

毕竟他自己也不过因为随口的一句话,就变成了某人的徒弟。

“今后,咱们二人便一起努力吧。”泰平微笑着饮下了酒。

“你要教我什么?”虽说之前不情不愿,但既然已经拜了师父,桑原年轻人心性,也生出了几分期待:“你是教历史的,一定会很多历史上有名的流派吧?要不你就教我天剑的流派吧,天然理心流在漫画中可是超有名气啊!”

“很抱歉,天然理心流早已淹没在历史之中,我也不知。”泰平说道:“我所传授的剑法流派,另有其他。”

“是什么?”

“北辰一刀流。”

“切!”桑原长吁一声,没好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北辰一刀流啊,那种剑术不是早就烂大街了吗?到处都开有相关的道馆好不好。”

泰平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因为那个老人的愿望实现了。

正如他所说,飞天御剑流,天然理心流一个接一个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来的,只有北辰一刀流。

不以搏杀为目的,单纯的以剑术作为练习的对象,就像文人练字,画家作画一样。

并非杀人的伎俩,而是真正的“剑法”。

“嗯,的确是到处都有,但能被所有人接受,不正显得北辰一刀流无懈可击吗?”泰平鼓励道:“加油吧,桑原君,我相信北辰一刀流在你手上,必定能登上全新的高峰!”

于是,桑原和真再也没有了怨言。

三言两语就被哄骗的服服帖帖,不良少年便是如此天真。

“真是的,总觉得有一天这个笨蛋会被人卖掉啊。”静流无可奈何的说道。

“哈哈,在那之前,他一定会先一步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就算被卖掉了,他的朋友也一定会把他救回来的!”阿龙笑着,向泰平再次端起了酒杯。

两人喝光了整整一瓶,阿龙哈哈大笑着醉倒,被桑原扶进了卧室。

然后。

桑原静流从房间里又端出了整整一箱。

她在自己和泰平面前各放了一瓶说道:“那么,还是老规矩,如果你先醉了,就要娶我。”

没错,静流自从学生时代就一直喜欢着泰平,虽然义无反顾的发动了攻势,却始终被拒绝。

泰平苦笑:“静流,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

“但她不是与你分开了吗?”静流认真道:“不然你就结婚,也好让我死了这条心。”

泰平不语。

静流轻叹:“果然,她已经去世了吧,所谓的分开,不过是委婉的说辞。天夏泰平,自从毕业后已经过了十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恋人去世固然悲痛,但沉迷过去于事无补,你最应该做的是继续向前!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也许你说的对,但我……”

“我的一个学姐告诉我,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过去我不懂,但现在我懂了。”静流苦笑。

“抱歉。”

“用不着,感情本就是两情相悦,强求不来。”静流说着话音一转:“但身为桑原家的女人,轻易服输可不是我的性格。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我就先得到你的人,华国不是有句老话叫做日久生情吗?那是一个睿智的国度,所以一定不会骗我。”

泰平顿时哭笑不得:“日久生情不是这个意思。”

“不试试怎么知道?”静流用手指挑飞瓶盖,潇洒说道:“来吧,如果你先醉了,就跟我上床!”

“喂喂喂,刚才还说是娶你为妻呢。”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当然,若是我输了,你抱我上床也可以,完全不用负责任的那种。”

“真的?”

“真的!”

“那这酒……就没有不喝的理由了啊。”

两人同时拿起酒瓶,轻轻一碰,然后仰头开灌。

一个小时后,静流大骂一声:“天夏泰平,你就是个混蛋!”然后便哐当一声滑到了桌子下面。

泰平微微一笑,将剩下的半瓶酒优哉游哉的喝完,这才抱起静流向她的房间走去。

跟一个活了快两百年的酒鬼比拼酒量,桑原静流的桃花运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泰平的确把静流抱上了床,即便是亲手帮她脱去了外衣,看到了里面过于火热的决胜内衣,他也没有丝毫动摇。

若连情绪都控制不好,又如何能问鼎巅峰?

他伸手在静流的太阳穴上一按,灵气汇入其中,缓解了酒精带来的不适,也能帮助休眠,让对方睡个好觉。

他是无情,但并非无义,更不是不知好歹。

对方情谊无限,泰平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

但人与人的相处并非只有爱情一种,只能说,造化弄人,缘分天定。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天夏泰平并没有停下,他一直都在向前。

只不过。

道不同。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老师的快乐你根本不懂 第二天,学校里。

“哇,桑原你的脸怎么了?”大久保等人惊讶问道。

桑原得意的说道:“累渊那群混蛋果然来报仇了,不过别担心,我可是完全没有动手!”

“桑原同学……”大久保无比感动。

但岩本就跟个阴魂不散的幽灵一样走出来泼冷水道:“没想到你竟然忍住了,真是让我有点意外,看来渣滓也有点骨气嘛。”

“别一口一个渣滓的乱叫。”桑原狠狠说道:“答应过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做到!”

“呵呵,信心可嘉呢。那么我来提出第二个要求。”岩本推推眼镜说道:“在六天后的理科考试中,你们四人必须全部达到60分以上才行,这么简单的事情只要放学后在家认真温习应该就能做到,如此一来你们也不会乱跑闹事了。但相应的,你们中有任何一个人达不到要求,我依旧会取消大久保的兼职资格,明白吗?”

岩本背着手,悠哉悠哉的走了。

“嘁,神奇什么!”高尾不岔说道:“不就是60分嘛,要知道我上次可是考了45分呢!”

“嘻嘻,我比你好点,我考了52分,只要稍微认真一点,大概就能合格了吧。”野田说完,又向大久保问道:“你的成绩呢?”

“我可能要努力一下才行,我上次只考了32分。”

“呃……那的确比较危险,别担心,我们会帮你的。”

“十分感谢。”大久保连连鞠躬,然后三人一起回头,向桑原问道:“对了桑原,你上次考了几分?”

桑原:“7分。”

大久保三人:“(???)!”

“傻瓜,不用担心,我说了能做到就一定可以办到!”桑原竖起大拇指叫道:“这不是还有六天吗?只要我不眠不休的温习,必定可以……”

“必定会顺利的死去!”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本教桉就拍在了桑原头上。

“是谁?!”不良少年愤怒的回头。

“是我。”天夏泰平拿起教桉又拍了一下:“六天不眠不休,你是想要自杀吗?”

“那怎么办?!”桑原愤愤叫道:“我可是有着必须要合格的理由!”

“既然有了理由,那剩下的就是行动。但万事万物皆有方法,若是方法不对,也只会事倍功半而已。”

“事……半?那是什么?”桑原一脸懵逼。

“简单来说,就是你需要一个指导者。”泰平无奈说道:“总之,放学后到办公室来,我会为你们安排一位老师。”

说完,泰平也悠哉悠哉的额走了。

“要去吗?”

“当然要去啊,他是天夏泰平又不是岩本,值得信任。再说……”

野田看了一眼桑原,哭丧着脸说道:“我们不去的话,7分就永远也别想变成60分了吧!”

放学后,教师办公室。

桑原四人如约而至,泰平也已恭候多时。

除了这两方之外,还多出了雪村萤子和她的三个朋友。

“为什么有女人在这里?”桑原牛逼哄哄的问道。

泰平微笑回答:“因为这就是我给你们找的老师!”

“开什么玩笑!”

一句话出,两边都炸锅了。

“我们才不需要女人的援助!”

“我们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笨蛋身上!”

泰平伸手安抚了众人,然后向萤子等四个女生说道:“你们不是早就想去京都玩了吗?帮我这个忙,等到今年修学旅行的时候,我就让校长把地点改成京都。”

四个女生顿时眼前一亮,萤子咳嗽一声说道:“好吧,看在天夏老师的面子上,我们就答应了。”

“多谢多谢。”泰平连忙说道。

“哼,市侩的女人。”桑原毫不留情的批判。

女生们想要发火,但看在京都游的份上,忍了。

泰平微笑道:“那就这么定了,我已经跟门卫大叔打了招呼,放学后你们可以继续使用教室,但最晚到六点就要结束回家。”

眼看泰平就要离开,桑原连忙叫道:“我们呢?她们有京都游,让我们听从这些女人安排的条件呢?”

“条件?”泰平笑了,女生们也笑了:“别痴心妄想了,你们根本没得选!”

桑原四人:“……”

“走了。”泰平摆摆手,准备离开。

“说起来,你为什么不教我们。”桑原连忙问道。

泰平指了指办公室墙上的挂钟,微笑着说道:“因为我下班了啊。记住,杜绝内卷,人人有责!”

男生、女生:“……”

泰平哼着小曲走了,他准备去喝一杯,要知道,下班的酒最好喝了。

“好吧,既然答应了天夏老师,那就必须要做了。”以萤子为首的女孩们摩拳擦掌,对着男生们嘿嘿笑道:“笨蛋们,做好觉悟吧!

!”

惨叫就此响了起来,不过泰平听不到就是了。

而听不到,就是没有。

这便是飞天御剑流的宗旨(误)。

三天后,雪村面馆。

“他们的进步很大呢。”萤子向泰平说道:“高尾和野田拿到六十分不成问题,大久保底子有点差,但还剩三天时间应该能补得上,就是桑原同学的起点太低,我看的出来他很努力,但有些时候欲速而不达,我有点担心他的身体会吃不消。”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萤子。”

“不用谢,你不是还教给了我们编写教桉和划定学习阶段的办法吗,这对我们也是很大的帮助呢。”

泰平笑了起来:“真的要上师范大学?以你的成绩,应该可以上更好的学校。”

“不,我已经决定了,将来去当一名教师。”萤子说道:“以你为榜样,去帮助更多的学生。”

“真是受宠若惊。”泰平指了指面前的空碗说道:“那么这顿饭给我打个折怎么样?”

萤子双手在胸前交叉,无比认真的说道:“打咩得死!雪村面馆的服务宗旨就是从不打折!”

“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当心嫁不出去!”

“哼,才不会呢,不用你操心!”

泰平付账,摆摆手离开。

临出门时萤子又问道:“天夏老师,桑原同学那里……”

“啊,放心吧,交给我了。”

第二天课后补习结束之后,泰平手持竹刀挡在了准备回家的少男少女面前。

他微笑着说道:“桑原同学,还记得我要传授你剑术吗?去体育馆吧,咱们现在就开始上课。”

片刻之后,惨叫声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泰平听到了,但依旧不打算处理。

因为,他就是始作俑者。

亲身去感受剑的威力,这就是飞天御剑流的授课方式。

随着一次次将桑原打倒在地,泰平突然就明白了比古清十郎的快乐。

当老师,真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