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捕江湖录》 第1章 风起云涌 雨不急不缓的下着,墨黑色的天空划过一道巨大的闪电,照亮了男人布满血污的脸。 “就凭你们几个臭鱼烂虾也想杀我?”男人咧了咧嘴,雨水顺着他坚毅的脸庞滑落,不可一世的语气,像个睥睨天下的帝王。 “零,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信……”清朗的声音悠悠传来,围困在男人身旁的几名杀手恭敬的让开身子,一袭白衣的少年顶着一把黑伞走了过来。 “你应该叫我师父。”零将湿漉漉的长发盘在脑后,语气严肃的说道。 “师父?”少年眯起眼睛,俊俏的脸颊微微上扬,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微笑:“你不配当我的师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做我的师父。”说完,少年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m1911,一款来自美国的百年名枪,11.43mm的子弹口径给予了这把枪惊人的杀伤力,就算是体型庞大的非洲象站在面前,也能一枪将其撂倒。 此时,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面无表情的零,这个曾经叱咤黑白两道的男人,缓缓的拔出了手臂上的匕首,朝着身前的少年挑衅似的勾了勾手指。 “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教你开枪的吗?”零微微一笑,表情十分随意:“让我看看你的射击技术有没有落下。”话音刚落,零的神情瞬间冷厉,原本松弛的肌肉像钢铁一样紧绷,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运转,沉睡的雄狮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少年明显有些不悦,他打开保险,手指扣上扳机,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决绝。 “那就开枪吧。”零张开双手,仿佛迎接死神的到来。 砰! 火光炸裂,刺耳的爆鸣声陡然响起,少年在雨中扣下了扳机。 “少主,那……家伙人呢?”一个身形削瘦的杀手,朝着转身离去的少年疑惑的问道。 m1911喷吐火蛇的一瞬间,刺眼的光芒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暂时失去了视力,短短的几秒钟,等众人回过神来,原本在天台边缘做困兽之斗的零已经失去了踪影。 “摔死了。”少年摆了摆手,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悲伤。 …… 少年独自一人坐在考究的真皮沙发上,望着桌上那把m1911,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咔嚓!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细小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m1911的枪身上蔓延,这把在美国被誉为传奇的手枪,就这样在少年的眼前缓缓裂开,化作了一堆碎片。 零,那位黑白两道的皇帝,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拼尽全力,向自己曾经的弟子展示了何为真正的强大! 单手握住匕首,一刀劈开子弹,零那道如天上降魔王,人间太岁神的伟岸身姿,在少年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少年心里十分清楚,零有将m1911拆解时间,完全足够取掉自己的性命,至于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可能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当做真正的敌人吧…… “小子,以后还是得多多锻炼呀,假如遇到了真正的高手,枪这种东西是保护不了你的。”耳旁回荡着零从摩天大楼上,跳下去前一刻说出的话,少年渐渐明白了他的用意。 死到临头,还要教育自己吗? 少年默默地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两行清澈的泪水。 “师父…您一路走好。” 第2章 仙居夜谈 百花楼是汴京城里最大的青楼,每夜都是歌舞笙箫、灯火通明,人们比肩接踵的来到这里,或三五成群的围成一桌,点上几个小菜,划拳喝酒、畅所欲谈;或叫上几个漂亮姑娘,装模作样的吟上几首小诗,彰显自己的才气,引得姑娘们一阵赞叹,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也有不解风情的猴急之人,匆匆忙忙的甩上几两银子,拖着年轻貌美的姑娘进入僻静之所翻云覆雨。 百花楼总是掎裳连襼、笙歌鼎沸,今日也一如往常般热闹,座无虚席、门庭若市,穿过热闹的大厅,在后院一处静雅的小竹间里,却是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稻哥,这百花楼的老板到底是什么来头?后院死人了也若无其事的开门做生意,还不许我们衙门的人声张出去。”模样清秀的少年看了一眼竹间内惨绝人寰的景象,微微皱起了眉头,轻声询问道。 “听说是和宫里有关系,具体是哪位大人物名下的产业我也不清楚,这种事情你就别管了,上头吩咐下来,我们照办就成。”被少年称为稻哥的中年男子,掩鼻走进了竹间,看着地上被砍得不成人形的老头,他眉间的皱纹愈发紧蹙。 “胸前十八处刀伤,后背二十处剑伤,脸部淤青,有被重物猛击的痕迹,这老家伙也不知道生前造了什么孽,死得如此凄惨。”少年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老头的身体,语气颇为同情的说道:“剩下的就得交给仵作了,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一七,小心点。”邢稻嘱咐道。 “没事,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江湖二流高手,贼人遇见我只有夺路而逃的份。”林一七笑着的翻了出去。 皎洁的月光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隐隐约约能听见大厅里传来的喧闹,林一七绕着庭院仔细的勘察起来,不一会儿便发现了异样,老旧的围墙上沾了几滴新鲜的血迹。 想必犯人就是从这里逃走的吧? 林一七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从围墙翻了出去,墙外是一条漆黑狭长的小巷,左边是死胡同,右边是繁华的街道,林一七没多想,拔腿就朝街道走去。 作案者一般都会抓紧时间逃离犯罪现场,这是众所周知的常识,除非…… 林一七笑了笑,将这种可能性排除脑后,眼看着就要离开小巷,后背陡然生出一股寒意,刷地一声,长剑刺穿他的胸膛,死胡同里露出一双黝黑发亮的眼睛。 林一七扭头望去,一个身形佝偻的蒙面人,悄无声息的站在墙角,满身的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稻哥!”林一七本能的大叫一声。 蒙面人微微一愣,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区区一个小捕快,在中了自己一剑之后还有力气大声呼喊,鹰似的双眸寒光一闪,真气猛提,整个人像箭一样窜了出去,对准林一七的胸口就是一掌。 砰地一声,林一七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蒙面人从林一七的身上抽出长剑,正准备补上一击时,邢稻及时赶到! “住手!”邢稻抡着一把大刀,如天神下凡般翻了出来,看见地上奄奄一息的林一七,心中的火气瞬间涌了起来,对着蒙面人不由分说就是一顿猛劈。 虽然功夫可能不如人,但在气势上绝对不能输!怀着这种念头,邢稻疯狂的挥动着手中的大刀,不要命似的贴了上去。 完全是在以命搏命! 面对他那如暴风雨般的攻势,蒙面人渐渐落了下风。 “咳咳咳!”蒙面人一剑挑开邢稻的大刀,蹲在地上一阵猛咳,想必是与邢稻交手前就已经身负重伤,蒙面人抬起头,冷冷一笑:“邢捕头的刀法果然厉害,在下今日算是领教了,以后有机会再切磋,告辞!” 说完,蒙面人将手中的长剑当暗器掷出,射向倒在一旁的林一七,邢稻脸色大变,连忙回身救援,哐啷一声,刀剑相交,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林一七的性命。 “卑鄙!”邢稻破口大骂,回头望去,巷口已是人影无踪。 …… “我……在哪?”一片黑暗中,零的意识渐渐清晰,粗略回忆,只记得自己将那个傻瓜徒弟的m1911斩碎,然后从百米高楼上一跃而下,反正中了剧毒,也活不了多久,不如选一个潇洒的死法。 这是零当时内心的真实想法。 疾风从指缝滑过,感受着拍打在身上冰冷的雨水,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等回过神来,已经身处这样一片黑暗空间,茫然中有一个略微沧桑男声在耳畔响起。 “大夫,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邢捕头,恕老夫无能,这位小官爷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能勉强活下来,都算得上是奇迹,至于能否清醒……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长时间的沉默,紧接着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唉……这段时间,有劳您费心了,我去给您取银子,然后送您离开。” “嗯。” 一阵木门的开合声响起,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通过二人刚刚的对话,零在黑暗中陷入了沉思,难不成自己的灵魂穿越了?依附在了一个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小捕快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断断续续的对话声总是响起,看起来那个叫邢捕头的家伙,对“自己”十分关心,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不仅亲自给自己换药、擦拭身体,还隔三差五的找大夫给自己看病,虽然大多数都是无功而返,但总有几个瞎猫碰上死耗子。 在一个声音低沉的大夫行完针之后,自己的意识明显清醒了不少,同时,黑暗空间里也出现了一丝裂缝,透着微弱的白光。 随着大夫行针次数的增加,这条裂缝逐渐扩张,最终大到将整个黑暗空间都吞没,刺眼的白光占据了零的视野,等他恢复视力,一张憔悴的脸庞映入眼帘,想必这个男人就是照顾自己这么多天的邢捕头。 “林一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夫们都叫他邢捕头,自己总不能随着大夫一起叫他邢捕头吧?话说,这位大哥的全名是什么来着…… 正当林一七尴尬的时候,邢捕头猛地扑上来抱住了他,三十岁的爷们搂着林一七的肩膀哭得稀里哗啦,说什么“老哥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调查线索。”“老哥没用,让犯人逃走了。”“如果你死了,我没脸去见你死去的老爹。”之类的话。 感受着肩膀上的湿润与温暖,林一七的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暖意,前世的他,是黑白两道的皇帝,虽然风光无限,但身旁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却没有几个,最后落得个被徒弟逼死的下场,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 而此时,这个搂住自己肩膀哭得稀里哗啦的老男人,那种不加掩饰的关心与爱护,让林一七鼻子一酸,突生一股落泪的感动。 他眨了眨眼睛,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黑白两道的皇帝,怎么能哭呢?林一七装出一副迷糊的样子,推开刑稻,道:“我好像不记得你是谁了,也不记得我自己是谁了。” 第3章 协力破局 也不知是出于信任,还是林一七的演技高超,邢稻轻而易举的相信了林一七失忆的事实,还说什么“失忆不要紧,人醒过来就好,你再休息几天,等身体彻底恢复了,老哥就带你去抓那个打伤你的贼人!” 之后的日子,邢稻来的次数渐渐少了,每次来,脸上都带着疲惫,捕快的工作果然不轻松,林一七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古时候可不像现代,有星罗密布的、完备的监控系统,警察们坐在监控室里,手指敲击键盘,就能得到绝大多数的案发信息。 古时候办案,捕快们得不辞辛劳的前往案发现场,仔细勘察,不厌其烦的询问有关人员,从他们的证词里,找出蛛丝马迹,再结合人证物证,缜密分析,最终寻得一丝破案的契机。 所以说,当捕快确实不容易。 养伤之余,林一七偶尔走出房间,抬头望望湛蓝的天空,白云漂浮,时不时会有大雁飞过,在高炉、烟囱遍地的现代,自然环境可远不如古代这般美好。 林一七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返回房间时,木门哐啷一声被推开,邢稻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稻哥,怎么了?”林一七笑着从窗台取出一壶茶水,放在了院子的石桌上。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再加上邢稻刻意的亲近,两人的关系已经变得十分熟络。 “案……案子,有大进展!”邢稻狼吞虎咽的将林一七递来的茶水喝完,一脸兴奋的说道。 “哦?”林一七坐在桌旁,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还记得百花楼里那个死掉的老者吗?”邢稻问道。 “嗯,你和我说过。”林一七点头。 “他的死因既不是刀伤,也不是剑伤,更不是因为脸上的淤青,而是……” “而是什么?” “毒!” “毒?”林一七稍稍坐正身子,提起了一丝兴趣。 “那刀伤、剑伤看起来虽然严重,但伤口上并无多少血液流出,这说明是受害者死后,血液已然凝固,有人刻意划上去用来干扰我们视线的。”邢稻顿了顿,又喝了一口茶。 “如此低劣的手法,岂不是画蛇添足?”林一七有些不解。 “并非如此。”邢稻抬了抬手,示意林一七认真听:“根据我这么多天对案发现场的勘察,以及获得的情报分析,下毒者与制造刀伤、剑伤者,并非同一人,我在脑中模拟了无数次案发当晚的场景,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在刺客前来刺杀老者之前,老者已经被人下毒毒死了……”林一七喃喃自语道。 “……” 邢稻闭上嘴巴,惊奇的打量着林一七,这小子以前可没这么聪明……难不成失忆之后,脑子也变得好使了吗? “这样看着我干嘛?”林一七抬起头,发现邢稻一脸古怪的模样,哭笑不得的说道:“我只不过是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推测了一下案件发生的经过而已,有必要这么吃惊吗?” “话说,那个老者的身份还没查清吧?”林一七错开了话题。 “嗯,感觉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一样,完全查不到任何信息。”邢稻也没有在刚刚的事情上过多纠结。 “并不是查不到,而是有人刻意不想让你查出来。”林一七微微一笑,提起茶壶,将邢稻身前的空杯倒满:“你得换个方法去查,不要动用明面上的手段,要用……” 林一七故意停顿片刻,留给邢稻思考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邢稻思索了一会儿,猛然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明悟。 “嘘!”林一七故作神秘的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刑稻不要说出来:“知道了就赶紧去查呗,还杵这干嘛呢?我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女。” “就你嘴贫。”刑稻笑着戳了戳林一七的额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大步朝外走去。 “记得晚上回来给我带糖醋排骨,西街的那家,别处的我可不吃!”林一七趁着刑稻还未走远,大声唤道。 “知道了,你小子没事也别瞎窜,给我呆屋里好好养伤!”刑稻大声回应。 …… 汴京城东有一条清冷的街道,就算是白天,路上也看不见几个行人,街道算不上繁华,但绝对是整个汴京城里最寸土寸金的地方之一,这条街道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柳月巷,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有一个人尽皆知的典故。 相传玥朝的江山,是由太宗柳阳与其兄弟柳月一齐打下来的,柳月无心帝位,主动向兄长请辞,带着家人一起离开帝都,做了个四处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 柳月死后,太宗柳阳将他的家人全部接回汴京,划出一条街道,以柳月为名,赐给了他的后人,自此,玥朝便传下了这样一条规矩,凡不袭帝位的皇裔,都能在柳月巷得到一栋御赐的府邸,一来是为了缅怀先帝令人感动的手足之情,二来是便于集中监视那些动摇皇权的不稳定因素。 普通百姓无事不会去柳月巷行走,朝廷官员就算是有事也不敢去柳月巷溜达,生怕被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久而久之,柳月巷成了汴京城里最冷清的一条街道。 雕梁画栋的府邸,艳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其上龙飞凤舞的写着齐王府三个大字,左右金砖红玉堆砌,其间碧瓦朱甍映衬,站在台矶下,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华贵之气。 拾阶而上,迈过高高的门槛,映入眼帘的是紫檀木架着的大理石插屏,屏上刻着一幅气势恢宏的万里山河图,栩栩如生,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转过插屏,两侧是游龙般的长廊,通向四面八方的庭院,穿堂当中种着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像个大伞似的撑起一片阴凉,树荫下摆着一副石桌、石凳,身穿紫袍的中年男人,一手握着茶杯,一手捧着史记,坐在石凳上,举手投足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王爷。”黑衣白发的青年悄无声息的来到男人身后,恭敬的行了个礼。 “张继林那个老贼最近可有动静?”齐王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的史记。 “自那日他派驼鹰去刺杀李公公后,相府倒是平静了一段时日,昨日傍晚,一群行色匆匆的江湖人马驻进了相府,到今日午时,这些江湖中人从相府离开,分头潜伏在汴京城各处,我们探子正在密切监视他们。”白发汇报道。 “哦?”齐王放下史记,随手拈起一片梧桐叶,语气玩味的说道:“呵呵,我那大哥可还没死呢……张继林呀张继林,你若要自寻死路,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小浩,你与那驼鹰交手,有几成胜算?”齐王话锋突然一转,笑眯眯的望向身旁的白发。 “五成。”白发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那天晚上去刺杀李公公的时候,我俩恰巧碰见了,我砍了他一刀,他刺了我一剑,算是平分秋色吧。” “那天晚上你受伤了?”齐王的眼中露出一丝关切,浓眉微微皱起,平日不苟言笑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埋怨的神情,轻声训斥道:“当时怎么不和我说?” “王爷日理万机,卑职这点小伤,不敢劳烦王爷挂心。”白发惶恐道。 “早和你说了,在我面前无需以下属自称,你倒好,忘了个干干净净,当初我救你,就是看中你那桀骜不驯的性子,老虎失去了獠牙,还能让人感到畏惧吗?小浩,你再这样下去,让我如何放心将梦儿托付给你?”齐王语重心长的说道。 “王爷……”听完齐王的肺腑之言,白发的眼眶渐渐湿润,回想起齐王这么多年对自己的照顾,一股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白发双手抱拳,砰地一声跪倒在地,眼角流下两行清泪,高声道:“王浩知错!” 第4章 执网观势 在房中养了几日的伤,林一七自认为恢复的差不多了,闲来无事,一个人踱步到院中打拳,也算是小小的活动一番筋骨。 昨日,刑稻一脸欢喜的跑来告诉自己,他终于查清了老者的真实身份,是从宫里的一个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林一七听后,当即调侃了一句:“你那个朋友不会是叫展昭吧?”原本无心的一句戏言,却让刑稻愣住了,他的嘴巴顿时张得老大,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还真叫展昭啊?”林一七哭笑不得:“那是不是还有一个长得贼黑的龙图阁大学士?” “龙图阁大学士?”刑稻有些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我朝并无龙图阁大学士这等职称。” “呃……当我没说。”林一七讪笑。 回到当下,林一七打完一套拳,浑身热汗直冒,从腰间抽出一条白绸子汗巾,抹掉脸上的汗珠,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一碗凉水入喉,感觉浑身一阵舒畅,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达到了顶峰。 调息之余,趴在桌上,林一七开始思索自己未来的道路,解决百花楼命案自然是放在首位,待一切风波平静之后,是留在衙门里继续当差,还是找个借口趁机离开,四处游山玩水,享受一下从未体验过的古代生活。 林一七喝了口水,一时半会儿做不出决定,索性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把这件事情抛在一旁,暂时不去理会。 “一七!”邢稻的声音隔老远传了过来。 “怎么了?”林一七睁开眼睛,看见满头大汗跑进来的邢稻。 “大事不妙!”邢稻坐下,一把夺过林一七手中的瓷碗,喝了一大口凉水。 “怎么个大事不妙?竟让我们汴京赫赫有名的开山狂刀——邢总捕头,刑大人如此慌张。”林一七打趣道。 “少贫。”邢稻脸色微凝。 “你说。”林一七敛去笑脸,正襟危坐。 “百花楼一案有结果了。”邢稻皱起眉头,显然对此案的结果并不满意,沉声道:“死掉的老者叫李言,宫廷大内总管,皇上身旁的红人。下毒者叫朱乐,百花楼里的一名小斯,前夜带人去抓他的时候,发现他早已死在家中。刺客有两名,一人使刀,一人使剑,武功皆是不俗,使剑的那人与伤你的大概是同一人,他们的身份目前扑朔迷离,难以查清。” 邢稻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本来想顺着李公公这条线索往下查,没想到昨日伊大人突然把我叫过去,要我马上结案,并三令五申不许在这桩案子上再下功夫。” “有这事?”林一七思索片刻,道:“想必是这桩案子背后牵扯甚广,及时收手也好,免得深陷泥潭,你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不会就为了跟我说这个事吧?” “当然不是,不过一七你放心,案子虽然不查了,但仇咱们还是要报,老哥我已经着手在查那使剑刺客的身份,过几日便会有消息,到时候咱们登门好好‘拜访’他一番。” “嗯。”林一七心头一暖,没想到刑稻还记着自己受伤这事,默记下这份恩情,单手托着下巴道:“那说说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理由吧。” 刑稻一拍大腿,道:“啊!瞧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正事,你可知昨日夜里,汴京城中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伤员,如何知道?”林一七笑了笑。 “昨日夜里,汴京城中爆发了一场血战!不知从哪儿窜出一股江湖势力,杀入天牢中救走了一个死刑犯,千机营高手尽出,贼人们从天牢内一路杀出,待到我们今日早晨去善后的时候,那场面可真叫一个惨,血染街道,四处都是断肢残骸,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一夜都未散尽。”说到这,刑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哪门哪派这么大胆?”林一七道。 “不知道,皆一袭黑衣,以黑布蒙面,看不出来头。”刑稻摇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道:“麻烦的事还在后头,陛下得知后,龙颜大怒,命大理寺三日内抓住贼人,午门斩首,以示朝廷威严。” “三日……若是普通毛贼,三日期限倒也不难,但若是那些武林高手,想在三日内抓住他们……绝无可能,除非对方束手就擒。”林一七脸色微凝,沉吟道:“伊大人怎么说?” “唉……”刑稻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一丝愧疚,道:“不久前伊大人已经被革职,汴京城内,天子脚下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大理寺寺卿是脱不了干系的,大人离开时将御赐金牌交给了我,大理寺内外,五城兵马司,十哨人马任凭我调度,伊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倘若三日内抓不住贼人,陛下怪罪下来,伊大人轻则遭受一顿斥骂,重则入狱丢官,到时候我也无颜……” 听到这,林一七纵然对古代的制度不太了解,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不只是伊大人,甚至整个大理寺都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牵连。 “什么无颜不无颜的,如果想要抓住那些劫狱的家伙,从现在开始,我们可得全力以赴的行动起来了。”林一七抬手打断了刑稻的话,语气严肃的说道:“稻哥,想要渡过这次的难关,你得受点委屈听我吩咐。” 看着眼前这个气势突然凌厉起来的少年,刑稻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桀骜的身影,永远自信、永远处变不惊…… 这次的事情,邢稻确实有些手足无措,先是百花楼命案,再是林一七受伤昏迷,如今天牢又被劫,陛下龙颜大怒,伊大人被革职,那些手持刀笔的吏官哪个不是死死盯着局势,只要三日期限一过,他们必定联名上奏,狠狠地参大人一本。 位高权重的大理寺寺卿——伊正天,伊大人,执法严明、刚正不阿,在民间素有伊青天的美名,这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使得他在朝堂上树了不少敌,那些奸佞小人做梦都想把伊正天拉下马,如今天牢被劫,身负督管京畿大任的伊正天首当其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压得刑稻喘不过气来,莫说三日,就算是给他三个月也不一定能抓住那些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一旦案子牵扯到了江湖,想要善了几乎是不可能的。 刀光剑影的世界,有它们自己的一套规则,朝廷法度在那儿并不适用。 “委屈谈不上,只要能抓住那些劫狱的家伙,就算是让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刑稻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林一七,就像当年义无反顾的相信这小子的父亲一样。 “好!”林一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起身去屋内抱来了笔墨纸砚,在石桌上整齐的排开,研墨提杆、笔走龙蛇,前世为了结交一个喜爱书法的大佬,林一七(零)在毛笔字方面可没少下功夫,将写好的宣纸放在太阳下甩干,随意折叠,交给一旁的刑稻,小心的叮嘱道:“稻哥,一定要完全按照我纸上的吩咐去做,不能有一点差池!” “没问题!”刑稻将纸揣进兜里,认真的保证道。 “你武功在江湖上算什么水平?”林一七交代完之后,没头没脑的吐出这样一句话。 “呃……”刑稻愣了一会儿,思索片刻,回答道:“算是三流水平吧。” “上次伤我的那个刺客呢?”林一七道。 “没受伤的话,肯定是个二流高手。”刑稻坦言道。 “哦……”林一七若有所思的点头,将邢稻送走后,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呆,随意挥了挥拳头,对这个世界上所谓的武林高手到底有多强,心中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自己前世的实力,几乎到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地步,没想到放在古代,也只是区区一个一流高手的水平。 前世的时候,林一七曾四处探访,想要搞清楚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内力这种东西,得到的结果是,世界上并没有内力,所谓的内力,只不过是配合特殊的呼吸方式,改变人体肌肉发力模式,而产生的一种暗劲。 直到那天,邢稻隔空一掌拍飞了桌上的茶杯,林一七才惊喜的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内力存在,他迫不及待的向邢稻提出自己要修炼内力的想法,邢稻欣然答应。 第5章 登门 林一七拿着一把长刀,在院子里风声呼呼的挥砍,一套刀法下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是前两天邢稻教给他的看家本领——开山刀法。 此刀法共三十六式,出刀行招大开大合,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招式极简,全凭刀客一身豪气,一刀两刀三刀,刀势在刀客连续不断的进攻中疯狂攀升,最终在第三十六刀到达顶峰,一刀挥下,便是劈山断海、万夫莫当的威势! 收刀拭汗,庭院外传来一阵如雨点般密集的敲门声,也不待林一七吱声,木门哐啷一声被推开,待看清来人之后,林一七微微一笑,将长刀别在腰间,大步迈了出去,月明星耀,凉爽的秋风拂过整个汴京城,京畿之地的繁华并没有受到昨夜江湖侠客们街头血拼的影响,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那仗剑天下、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终究是如镜花水月一般遥不可及。 烟花柳巷处的风雅之事,仍旧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那些双手染血的江湖莽夫,大家的心里始终带着一丝嫌弃,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舞刀弄枪,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人人都渴望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功成名就。 随着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拔刀,整个汴京城原本混乱、紧张的局势,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迎来了高潮,三日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穿着一身青绸长衫,黑缎团花大马褂的圆脸胖子,挺着一个大肚子,乘车一路奔袭,马不停蹄的赶到汴京城里最大的酒楼——醉仙居,马车还未停稳,胖子便心急火燎的掀开车帘,一跃而下。 “邢大人的酒席在哪里?”胖子随手扯住一个端茶倒水的小斯,低声问道。 小斯似乎早就得了吩咐,欠身行了个礼,同样压低声音道:“先生请跟我来。”说完,转身领胖子朝后庭走去,穿过灯火通明的长廊,两人来到一处自成格局的跨院。 胖子推门而入,发现屋内被蜡烛照得敞亮,厅中已坐有三人,都是京畿附近大有名望的人物,坐在左侧的是汴京城第一大流氓头子,此人姓孙名厚,人送外号眼通天,手里握着七八家青楼,十几间当铺,大大小小的赌场更是数不胜数,在这京畿之地,除却官家外,若要问谁的手段最广,就算是三岁小孩子也知道,眼通天孙厚,手眼通天。 孙厚身旁坐着一个发须微白的中年人,浓眉细眼,一身青衫小短褂,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超然脱俗的气质,正是北山八卦门现任掌门,一代拳脚宗师,张桐。 两人对桌坐着一个脸色微黄的马脸老者,原本是个打家劫舍的江湖匪徒,姓李名燕,一身功夫颇为不俗,江湖人称铁手金刚,一对铁砂掌使得炉火纯青,杀人不眨眼,恶名远扬,但十年前突然宣布金盆洗手,在汴京城外弄了个小竹庐,闭门清修,断绝了与江湖上的一切来往,倒有几分悔改的诚心。 胖子虽不是江湖中人,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沾染了一些江湖人的习气,双手抱拳作了一揖,道:“小弟金贾,来晚一步,让三位老哥久等了。” 金贾? 听到这个名字,孙厚先是愣了愣,片刻之后反应过来,金贾?!江南商会大名鼎鼎的总会长,手握江南大半织造产业,短短十几年,将原本默默无闻的金家打造成江南第一豪门,其经商才能与心机手段令人喟叹,如果说整个玥朝,有谁能富可敌国,这金贾,金会长,绝对能算一个。 “金兄客气。”孙厚起身相迎,笑着将金贾介绍给张桐、李燕二人,道:“江南商会总会长,金贾。”说完,指了指张桐和李燕,向金贾介绍道:“北山八卦门掌门,张桐;铁手金刚,李燕。” 等孙厚介绍完之后,张桐才缓缓起身,神情倨傲的朝着金贾还了一礼,而李燕则如泥塑一般浑然不动,只是抬了抬眼皮,盯了金贾一眼,算是打了个照面。 “失敬失敬,原来是八卦门的张掌门,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金贾哈哈一笑,对二人的轻蔑不以为然,法律贱商人,在大玥朝也不例外,商人可以说是社会上最被人看不起的职业之一,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往往与阴险、狡诈挂钩,江湖中人个个身怀绝技,本就有一份凌人的傲气,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与金贾吃顿饭,已经是十分不易。 朝着张桐一抱拳,金贾转身向李燕作了个揖,爽朗的笑道:“铁手金刚的威名,在江湖上可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宇轩昂、八面威风,李兄,失敬!” 金贾左右逢迎,使得房间里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他大大方方的坐下,目光微转,道:“三位老哥都是京畿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邢总捕头这顿饭,可不大好吃。” 孙厚笑了笑,道:“嘿嘿,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吃顿饭还能吃死人不成?” 张桐冷哼一声:“张某人我平日安分守己,从不违法乱纪,纵使他邢总捕头权势滔天,也不能拿我们这些完粮纳税的老百姓开心。” 听到违法乱纪四个字,坐在一旁的李燕眼皮微抖,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早年自己闯出铁手金刚的凶名,手上不知染了多少条人命,倘若邢总捕头真要追究,今日这顿酒席对自己来说,只怕是一场十死无生的鸿门宴。 “张兄不必激动,关于邢总捕头为何请客吃饭,小弟我倒是探得一丝口风。”孙厚的目光在房中三人脸上迅速扫过,朝着张桐说道。 “孙兄果然神通广大。”金贾的目光肃然起敬,拱手道。 “过奖。”孙厚笑了笑,神情当即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道:“不知诸位对昨夜之事可否了解?” “昨夜之事?”李燕提起一丝兴趣,他久居汴京城外,对城中发生之事自然是不太了解。 “昨夜城中哄闹一片,我在客栈的房间里都能听到街道上传来的喊杀之声。”金贾微微皱眉,回忆道。 “竟有此事?”张桐大感惊讶,他平日在门中深居简出,不曾想外面的世道乱成这样,天子脚下发生这种事情,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没错!”孙厚语气严肃的说道:“昨日夜里,天牢内丢了一个人,准确来说,是被一群江湖高手给劫狱救走的!” “究竟是哪一帮的人马有这么大的胆子?”张桐问道。 “这个兄弟就不知了,据说昨日夜里,千机营高手尽出,双方人马血拼一场,最终还是被那些劫狱之人给逃走了。”孙厚摇头道。 “原来如此。”金贾恍然大悟,道:“想必今日邢总捕头把我们几个叫来,就是为了昨夜的劫狱之事?” 众人议论正酣,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哈哈,邢某因事来晚一步,还望四位恕罪!” 四人转目望去,只见一身穿黑色劲装,腰配单刀,足蹬轻布短靴,一脸精干之气的瘦高男人快步走了进来,正是名震汴京的开山狂刀,邢稻,邢总捕头! “刑大人!” 四人一齐起身相迎。 邢稻笑着摆手,大步走到主座上坐下,目光环视众人,道:“刚才我在院子里都听见了,大伙儿既然都知道我找你们来的原因,也免得鄙人多费一番口舌,兄弟我明人不说暗话,昨夜天牢里确实被劫走一个人。” “被劫走的是何人?”张桐问道。 “一个你们大家都认识的人。”邢稻的语气渐渐凝重。 孙厚在一旁思索片刻,突然啊了一声,语气惊恐的说道:“莫不是那……枯面人魔!” 听到枯面人魔四个字,在场的五人,除了对江湖之事一知半解的金贾,其余四人纷纷侧目,眉间皆涌上一股浓浓的忧虑。 “枯面人魔是什么人?”金贾问道。 “金兄并非江湖中人,不认识这枯面人魔也情有可原……”说到这,孙厚顿了顿,道:“二十年前,江湖上曾掀起一股腥风血雨,一位自称枯面人魔的男人,领着手下十几位身负绝技的一流高手横扫武林,少林、武当、峨眉、华山……这些声名远扬的大派一夜之间惨遭屠戮,邪派人士本欲兴起作乱,哪曾想,这枯面人魔一人一剑,将所有的邪派全部荡平!” “这枯面人魔好生奇怪,屠戮正派之后,为何又要荡平邪派?”金贾困惑不解。 “具体为何,可能也就只有他本人,以及他手下被世人称为十二天魔的一流高手知道吧……”孙厚叹了口气,道:“当时江湖上,可谓是人心惶惶,枯面人魔这个名字,始终是笼罩在众人头上的一团阴霾,隔三差五就会传来某某门派弟子外出历练,被十二天魔残忍杀害;枯面人魔一剑斩掉某门派掌门的头颅,全派尸横遍野,上下无一生还;江南某豪绅六十大寿,枯面人魔因未收到请帖,一怒之下屠其满门……” “啊!”金贾惊叫一声,道:“当时郭老爷子六十大寿,整个郭家莫名被灭,想不到竟是这枯面人魔所为!” “我还记得师父当时严令禁止门派弟子下山,生怕把这枯面人魔引过来。”张桐苦笑一声。 “我记得枯面人魔是十五年前被抓的吧?”李燕沉声道。 “没错!”孙厚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宛若初升太阳般明亮,充斥着浓浓的崇拜,道:“当时枯面人魔在江湖上凶名正盛,朝廷也不敢轻易招惹,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就在这时,一位身怀大义的豪侠横空出世!与枯面人魔攻守三招,不分上下!留下一支金镖,约定九月九这一日在华山之巅一决生死!” “竟有此事!”金贾听得热血沸腾,道:“这位大侠何门何派,叫何名字?” 孙厚微微一笑,道:“这位大侠姓杨名枫,乃牧云门掌门!” “牧云门……是很厉害的一个门派吗?”金贾问道。 “厉害的不得了!说是当今江湖上第一大门派也无可厚非!”孙厚自豪地说道,仿佛与有荣焉。 “华山之巅那一战,结果如何?”金贾问。 说到这,孙厚的神情突然落寞,道:“枯面人魔被扭送至天牢关押,而……杨枫,杨大侠却不知所踪,江湖上有传言说,华山一战,杨大侠与枯面人魔战至力竭,最终虽然强行制服魔头,但自身也因为伤势过重而……” “杨大侠还活着吗?”金贾着急的问道。 “不知道……至少杨大侠和牧云门已经有十五年未在江湖上出现了。”孙厚重重地叹了口气,苦涩道:“而如今枯面人魔从天牢内逃出,江湖上免不得又要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听到这,五人皆是一阵沉默,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道:“都垂头丧气的干嘛?枯面人魔不是还没有为祸江湖嘛?与其在这里唉声叹气,不如大伙儿一起想想办法,赶紧把他重新抓回去!” 众人抬起头,只见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站在邢稻身后,一袭青衫短褂,薄底长靴,稚嫩的模样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你这个小毛孩懂什么!不要信口开河!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张桐心中正为枯面人魔脱困之事烦忧,当即呵斥道。 邢稻刚要说话,却被少年眼神制止,他双手抱拳,朝着房中四人作了一揖,朗声道:“在下大理寺副总捕头,林一七,见过诸位!” 第6章 缘由 听得林一七的自我介绍,张桐四人皆是一愣,没想到大理寺副总捕头如此年轻,转目向邢稻投去询问的眼神,只见这位邢大捕头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认了林一七的身份。 “在下刚刚无礼,还望林副总捕头恕罪!”张桐连忙抱拳道,纵使对方年纪再小,光凭大理寺副总捕头这层身份,就可以把自己压死,江湖中人与朝廷作对,大多是没什么好下场的,这也是他们四人得到邢稻一纸请帖就急忙赶来的理由,这天下,不是江湖侠客们的天下,而是朝廷的天下! “不知者不怪。”林一七笑了笑,道:“今日请你们来,是想借助诸位的力量,将那枯面人魔重新抓捕归狱!” “林捕头吩咐便是!”四人一齐抱拳,嘴上答应得爽快,心里却难免有些不服气,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能拿什么主意?能主什么大局?凭什么指挥我们这些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子? “好。”林一七拍了拍手,朝守在门外的小斯唤道:“通知厨房赶紧把酒菜备齐!” 小斯应了一声,连忙向厨房跑去,大理寺邢总捕头请客吃饭,醉仙居老板怎敢怠慢,酒菜早已在厨房备好,只待一声传唤,几个如花似玉、身材窈窕的姑娘,转着圈儿,跳舞似的将酒菜摆好。 望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房中众人皆食欲大动。 “咱们边吃边聊。”邢稻笑了笑,第一个动了筷子。 …… 乌云遮住了月亮,夜色变得格外深沉,走在路上虽说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却给人一种没来由的压抑与烦闷,仿佛下一刻就会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看似平静的汴京城……巨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一栋巨大的宅院坐落在汴京城西,府邸内灯火通明,从天空向下俯视,好似满天繁星倒影,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张丞相,张继林的府苑。 灯火阑珊的跨院里,身穿大红色长袍,身形微瘦,鬓间垂着两缕白发,举止间透着一股儒气的中年男人,缓步走到门前,轻咳一声,道:“公孙兄可否一见?” 屋内烛光闪烁,半晌无人答话,男人也不急躁,双手背在身后,就这样站在庭院里默默地等待,没过多久,房间的木门嘎吱一声,突然打开,门缝里探出一张倾城倾国的俏脸,少女环顾四周,在确定中年男人是独自一人前来后,勾了勾手,语气冷漠的说道:“你进来吧,脚步放轻点,爹爹的身子很虚弱,不能受太多惊扰。” 男人轻轻点头,随着少女行至屋内。 …… 东方既白,望着还未褪去的朦胧夜色,林一七轻舒一口气,无形大网已经撒出,最终结果如何,只有尽人事知天命。 枯面人魔越狱,十二天魔必定也赶到了汴京,这十二天魔个个实力不俗,皆是江湖一流高手,与之相比,刑稻、孙厚、李燕等人勉强算得上是江湖三流高手,张桐的武功虽然比这三人强上不少,但也有限,满打满算也就是个二流水平,至于金贾和林一七那点战力,放在江湖上,根本连流都不入。 虽然十二天魔可能在救枯面人魔的时候,与千机营的高手血拼一场过后,元气大伤,但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要碾死他们这些江湖小虾米,也就是覆手之间的事情,费不了多少力气。 更重要的是,陛下给的三日期限如今只剩下两日,如果在两日内没有将枯面人魔以及十二天魔缉拿归案,天子一旦发怒,后果将无法想象。 想到这,林一七便觉得身上的担子愈发沉重起来,转身抽出架子上的长刀,奋力施展了一套开山刀法,随着这段时间坚持不懈的锻炼,这套刀法在林一七的手中也使得颇有声势,让人一看就生出一股难以匹敌的感觉,短短几天时间能将刀法练到如此境界,林一七的刀法天赋之高,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套刀法练完,林一七擦干脸上的汗珠,对自己的修炼成果十分满意,通过前世的一种改善体质的呼吸方法,使得林一七原本孱弱的身体,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强壮起来,几乎达到职业搏击选手的水平。 但这种水平在放在江湖上是远远不够看的,那些江湖侠客们都有一身浑厚的内力,想要靠肉身与内力抗衡,实在是有点不现实,如果大家都凭肉体较量,不使用内力,林一七丝毫不介意一个人打一群,把那些所谓的十二天魔与枯面人魔狠狠地教训一番,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林一七平日里,虽然也十分刻苦的修炼内力,但毕竟错过了最佳的修炼年纪,想要后来者居上,赶超那些练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家伙,几乎完全没可能,除非像武侠小说里那些牛逼轰轰的主角,得到一些旁人难以想象的天大机缘。 幸好林一七也不是一个在小事上过多纠结的人,前世根本就没内力这种东西,如今终于能够修炼了,管它是多还是少,效率是高还是低,只要能练出一点,他心里都是高兴的,至于能不能成为绝世高手,如果说没往这方面想过,肯定是骗人的,但自身起点低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调息完毕,林一七走进房间将邢稻叫醒,两人清洗一番,在大理寺附近的一间早餐铺,随便吃了几个包子和一碗豆浆,快步向天安赌场走去,那是昨晚与孙厚、金贾约定好的集合地点。 天色尚早,街道上人影稀疏,偶尔有贩夫走卒推着板车、挑着担子,从家中离开,来到固定的铺位,摆满商品,静候顾客们的到来,与平日里的车水马龙、热闹喧嚣不同,此刻的汴京城宛若一幅缓缓展开的恬静画卷,美丽、祥和,透着一股山水独立的安然。 凭林一七和邢稻的脚力,不一会儿便赶到天安赌场,与街道上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站在门外的台阶下,都能听见大堂里传出来的哄闹声,赌场里的赌徒,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揣着一颗将赌资赢回或者翻倍的心。 “见过两位官爷。”守在门外的一名浓眉大眼的大汉,朝着林一七与邢稻迎了上来,欠身拱手道:“孙爷和金爷在后院等着二位,请随我来。”说完,大汉转身引着二人,从侧门绕过嘈杂的大厅,来到一处清幽、静雅的别院。 孙厚与金贾坐在院内,一边喝茶一边低声交谈,看见一前一后走进来的邢稻和林一七,二人连忙起身相迎,道:“见过二位大人。” 邢稻笑了笑,道:“孙兄、金兄不必如此拘谨,若不是圣上催得紧,也不忍劳烦两位连夜探查,若在两日之内抓不住这枯面人魔,不止伊大人要遭受圣上责罚,老哥我说不准,也要去牢里吃上几年牢饭,哈哈。” 邢稻说得轻松随意,在孙厚与金贾听来,却是另一番味道,倘若你们尽心尽力帮忙,事情不成也就罢了,只能怪我邢某命背,该有此劫;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出工不出力,事情成了自然不会去追究,倘若事情不成,在我邢某获罪之前,也不介意多拉几个垫背的。 孙厚听得额头冷汗直冒,连忙道:“刑大人说笑了,两日时间,我等必定倾尽全力!” 第7章 缠斗 “孙兄,我都说了咱们之间不必如此拘谨,你怎么还这般见外?”邢稻轻笑一声,大步向前,领着林一七毫不客气的坐下,道:“那咱们闲话少说,先讨论一下手头上掌握的线索吧。” “没问题。”金贾缓缓点头,从怀中抽出一本小册,道:“我昨夜打探了一下江湖各路人马的动向,发现久不出世的十二天魔,于半月前纷纷起身赶往汴京,但他们中途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此刻汴京城内,只有不到五位天魔守在枯面人魔身旁。” “看来局面对我们有利。”邢稻沉声道。 “我按照林大人的吩咐,在街边小巷安插眼线,昨夜果然有所收获,十几个身手了得的黑衣蒙面人,分批次在城门附近徘徊,似乎在探查禁卫军的布防规律。”孙厚一边说着,一边向林一七投去佩服的目光,昨日酒宴上的不满与轻视,早已荡然无存,余下只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感慨。 “果然不出我所料。”林一七笑了笑,道:“枯面人魔如此着急离开,想必是汴京的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除了我们之外,汴京城里还有另一拨势力,在暗处对他们虎视眈眈,所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我们大可使一招驱狼吞虎之计,等到双方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手一网打尽。” 说到这,林一七话锋突然一转,笑着朝孙厚问道:“最后那些黑衣蒙面人,是不是都悄悄潜回了相府?” “林大人怎么知道?”孙厚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据昨晚盯梢的手下汇报,黑衣蒙面人们踩完点之后,故意在城中绕了几圈,才小心翼翼的返回相府,而他也是在今天早上才得知这个消息。 瞧林一七笃然的语气,也不像是随口一说,难不成他昨天晚上也在城里安插了眼线?正当孙厚疑惑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悠悠传来。 “昨日闲暇,我去城中的药材铺里转了几圈,发现相府大量采购药材,好奇之下向老板要了清单,一瞧便发现了端倪,相府采购的药材虽然驳杂,但却包含了金疮药里必不可缺的几味药物,购量极大,这说明相府里有很多人受伤,无缘无故,相府里为什么会有大量伤者呢?除了前夜从天牢里救走枯面人魔,受重伤的江湖匪徒们,我想不到汴京城里还有什么人马需要如此多的金疮药。”林一七娓娓道来。 “如果诸位觉得我太笃定了,咱们不妨从头来捋捋,首先,想要将人顺利的从天牢里救出,光凭一身好武艺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对天牢有足够的熟悉,而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张丞相,权柄滔天、位高权重,想要买通天牢里几个狱卒做内应,应该不难,放眼整个玥朝,除了齐王柳平江外,也只有他张继林有这个手腕和魄力去做这件事情!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他,事实如何,想必也不用我再多说。” “至于张继林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林一七笑着摊了摊手。 “那我们应该如何行动?”金贾问道。 “这两日劳烦二位辛苦,多收集一些情报,想必明日,张掌门与李兄便能赶回,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一举定局!”林一七拱手道。 …… 同孙厚、金贾二人简单交代了一些后续之事,林一七便与邢稻一起离开了天安赌场,踱步街头,人潮如水,汴京城依旧车水马龙、繁华喧嚣,看似安谧的气氛下,弥漫着一丝狂风骤雨来临前的躁动。 “一七,我发现你失忆之后变化很大。”邢稻落后林一七半步,突然说道。 “哦?”林一七没回头,径直朝一间小茶铺走去,随便寻了个座位,招手唤来伙计,道:“打一壶上好的龙井。” 两人面对面坐定,林一七看着邢稻,认真的说道:“我怎么变化很大了?” “虽然脾气、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跳脱,但在遇事处事上,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透着一股以往没有的沉稳,脑子似乎也灵光不少。”邢稻双眸微眯,仔细打量着身前这个端杯浅笑的少年。 “稻哥,你这话说的……”林一七哈哈一笑,作势要夺邢稻手中的茶杯,道:“再这样埋汰我,茶可不许你吃了。” 邢稻侧身躲开,同样笑了起来,道:“哈哈,也许是昏迷的时候,脑袋突然开窍了,这也不是没可能。” “脑袋开不开窍我不知道,反正我睁开眼什么都忘了,我叫林一七还是你告诉我的呢。”林一七一边摇头,一边缓声说道:“我这条命是稻哥你救的,救命之恩如何能不报?如今你遇到了麻烦,我既然能派的上用场,自然是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替你分担些压力,也不至于让稻哥你焦头烂额。” 邢稻望着林一七有些稚嫩的脸庞,这字字肺腑的话语让他一阵感动。 “咦?”刑稻的视线突然越过林一七,脸上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稻哥,看什么呢?”林一七顺着刑稻的目光扭头望去,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也不知是什么人或者事引起了刑稻的注意。 “呃……没事,应该是我看错了吧。”刑稻笑了笑,并没有起身的打算:“你昨日问我借了十几个人,应该是派了什么大用场吧?” “吩咐他们没事去相府外面转了几圈,给张继林和枯面人魔施了点压力,毕竟我们时间很紧,总不能一直和他们耗着打持久战,如果昨天晚上他们耐得住性子,按兵不动的话,我今天只怕是要直接登门拜访一番,再给他们屁股后面添把火。”林一七喝了口茶,不急不缓的说道:“我先前和孙厚、金贾他们说,汴京城中还有另一拨势力虎视眈眈地盯着张继林他们,这另一拨势力,稻哥可猜得出是哪一拨吗?” “这倒不难猜,汴京风云涌起,百花楼李总管一案草草了结,这说明官家不想趟这趟浑水,局面混乱复杂,如今还有胆子在暗中插手此事的,除了齐王外,我想不到第二个人选。”刑稻冷静分析,目光突然凌厉起来,道:“那个伤了你的人我查出来了,叫余蟾,是个驼子,使得一手好细剑,江湖人称驼鹰,十几年前在江湖销声匿迹,如今却在相府里替张继林做事。”说到这,刑稻眼中露出一丝寒光。 “到时候去抓捕枯面人魔,趁着我们人多势众,可以顺便给这个驼鹰点教训!”林一七冷冷一笑,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引柳平江出手帮我们对付张继林,光靠我们大理寺这些人马,还真对付不了枯面人魔一干江湖高手。” “那要怎么做?”邢稻问。 林一七嘴角微微翘起,道:“全汴京都晓得,张继林和柳平江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确实如此。” “那有劳稻哥修书一封,待会儿,容我去拜访一下这位威名赫赫的齐王!” 第8章 后手 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在太阳的荼毒下,热浪席卷了整个汴京,蝉声阵阵的午后,林一七穿着一身制式捕快服,腰配长刀,头顶白布包边大草帽,快马加鞭的赶到齐王府。 “劳兄弟通报一声,大理寺副总捕头林一七求见!”林一七翻身下马,朝门外的护卫拱手道。 “稍等。”护卫微微欠身,转身走进府中,在得到了肃客的吩咐后,快步折回,神情恭敬的将林一七迎了进去。 穿过长廊,两侧雕梁画栋尽收眼底,林一七举目四望,隐隐觉得有一股龙虎之气升腾,府中的装饰、布局也颇为讲究,似乎暗含一些阴阳八卦的风水之理,护卫将林一七领到一间书房,撂下一句“王爷随后就到”便大步离开。 林一七独自待在书房里,无聊之余将桌上的一尊小金蟾放在掌心把玩,仔细打量一番,不禁为古代工匠的巧技而赞叹,这金蟾背上的花纹竟有九九八十一道,层层叠印,勾出一幅惟妙惟肖的仕女采花图。 “哒哒” 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移目望去,一身穿紫袍,浓眉方脸,长鬓垂胸的中年男子龙行虎步的迈了进来。 “小人见过王爷。”林一七起身行了一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柳平江本人,暗中打量,只觉得此人身上透着一股掌弄乾坤的霸气。 “免礼。”柳平江笑了笑,径直走到桌旁坐下,道:“不知林捕头今日找本王何事?” “鄙上差小人送一封密函给王爷。”说完,林一七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好的密简,递了过去,柳平江接过密简,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小字:袖呈齐王府,齐川临渊王亲拆,下面署名是大理寺总捕头邢稻拜启。 柳平江挑了挑眉,随手将密简撕开,取出里面的信函,仔细读了一遍,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皱起,闭目沉思片刻,道:“兹事体大,本王恐怕不能当机决断。” 林一七面露难色,道:“那小人回去如何答复?” “不必多言。”柳平江摆了摆手,将信函反扣在桌上,道:“本王修书一封,待会遣人给刑捕头送过去。” 说到这,齐王逐客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林一七当即抱拳,道:“既然如此,小人便回去禀报鄙上。” 柳平江招了招手,道:“小浩,送送林捕头。”白发青年应声走了进来,一袭黑色劲装,浓眉似剑,脸若刀削,腰间别着的三尺长刀,随着他的步子微微晃动,虽未出鞘,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此人的刀法造诣不低,这是林一七对这家伙的第一印象。 将林一七送走后,王浩折回屋内,立在柳平江身侧等候差遣,“小浩,你觉得刚刚那小子如何?”柳平江突然问道,王浩不知齐王是何用意,中规中矩道:“有些武功底子,但并不厉害,一路上神情自然、举止无异,看起来是个普普通通的捕头。” “普普通通的捕头吗……”柳平江低声念了几遍,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冷厉,道:“小浩,你去告诉牧云门那小子,今晚之前来我府上一趟。” “是!”王浩颔首,转身退了出去。 …… 丞相府,张继林一人坐在主位,眉头紧锁,左侧坐着一名发须微白的中年男人,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但那双凹陷眼眶里的漆黑眸子,却如大海般深邃,乌黑一团,像浇了墨似的,乍一看与常人无异,仔细端详会发现,这双眸子里凝练的神光,透着一股魏然的气势,只有内力高深到一定境界者,方可具备,此人正是十五年前名震江湖的大魔头——枯面人魔! “这两日,大理寺的盯梢愈发频繁,你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了。”张继林叹了口气,道:“大理寺如此举动,宫里的那些阉狗想必也闻到了风声,那些武艺稀疏的捕快倒不必放在心上,秦阉贼手下的千机营才是我们需要提防的。” “相爷言之有理。”枯面人魔身侧立着一名面目清癯的白衣书生,他缓步走了出来,拱手道:“昨日夜里,小生派人去北门探查禁军布防规律,故意暴露行踪,将城中各路暗哨引了过去,随后遣丑将、寅将赴往南门,各率一路卫士,趁着夜色潜入,只待明日事起,号令一发,便可内外相呼,一举破门。” “至于千机营与大理寺,相爷不必担心,明日行动前我会提前派出一队人马,由子将带领,声势浩大的朝北门袭杀,将城中的注意全部吸引过去,帮主与我等趁乱离开,想必路上不会遇到什么阻碍。” “先生好谋略!”张继林听完,眼中精光一闪,眉头渐舒。 “卯叔还是和以前一样算无遗策。”坐在枯面人魔身旁的娇俏少女露齿一笑,道:“有您在爹爹身边筹划,实在是太好了。” “呵呵,小姐谬赞。”白衣书生淡然一笑。 “卯,你先下去休息,为明天的行动做好准备。”枯面人魔挥了挥手,语气平淡的说道。 “属下遵命!”卯将欠身退下。 “黎儿,你也休息一下。”枯面人魔扭头,看向少女的目光充满温柔,“爹,您的身体还没好,我怕……”少女一双美目,露出浓浓的担忧。 “无碍。”枯面人魔摆手浅笑,少女深知父亲脾气倔强,不再多言,道一声爹爹定要保重身体后,倩影一闪,赌气似的跑了出去。 同时,张继林也朝身侧的余蟾使了个眼色,令他悄然退下,宽敞的大厅里,顿时只剩下张继林与枯面人魔两人。 “让相爷见笑了。”枯面人魔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入狱十五年,黎儿从小被我放在小未那养着,不在身边管教,性子野了不少,她这几日肯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多亏相爷大度,不与她计较。” “公孙兄,瞧你这话说的,黎儿如此冰雪聪明,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生她的气呢?”张继林哈哈一笑,道:“倒是你呀,黎儿生得如此漂亮,以后定有数不清的毛头小子为她争风吃醋,想入门当你女婿的家伙,排起队来,只怕是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哈哈,到时候,你非忙得焦头烂额不可。” “我大魔头公孙羽的女儿,这天下怕是没几个人敢娶。”公孙羽苦涩一笑,道:“世人如何惧我、骂我、怨我、恨我,我都不放在心上,千夫所指又如何,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行事当无愧于天地!” “常道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公孙羽虽无愧于天地,但终究还是愧了自己的心,黎儿她娘的死,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能释怀,活到这把年纪,死,说实话,我没怕过!要问我最怕什么……那应该是黎儿这辈子得不到幸福吧。”公孙羽说得潸然,张继林听得感同身受,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禁想起了自己几年前远嫁的女儿,那日她一袭红妆走进花轿,心中纵然万般不舍,但做父亲的终究还是希望女儿得到幸福。 还记得那一晚,与女婿在酒桌上促膝长谈,自己有些喝醉了,摇摇晃晃的伸出手指,指着正厅里悬挂的尚方宝剑,问女婿:“贤婿,你可知这宝剑是何人赐予我张家?” 女婿摇头,道:“小婿不知。” 张继林哈哈一笑,神情陡然凌厉,猛拍酒桌,哗啦一声,杯碗盘筷皆落地,桌上的菜肴七零八落的混在一起,席中一片狼藉。 众人吓得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谁都不知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张丞相为何发如此大的火,女婿更是首当其冲,整个人像木头一样愣在原地,额头上的汗水像开了闸似的流下。 直到张继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吐着酒气,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贤婿啊,这把剑叫尚方宝剑,是当今圣上赏赐给我的,上可斩奸佞,下可除小人,先斩后奏,无需圣裁,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小……婿,知……知道。”女婿颤颤巍巍的说道,身上的衣衫几乎被汗水给浸湿,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从今以后,雪琪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倘若有一天,让我听见了什么你待她不好之类的闲言碎语,这把尚方宝剑可能会稍微离开我张家一段时间。”张继林面无表情的看着女婿,片刻之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恢复了往日的和蔼,道:“贤婿为何如此紧张?哈哈,都怪老夫酒后失言,人老了,喝多了之后,就是爱乱说胡话,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来人!把桌子收拾一下,酒菜摆好,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第9章 缠斗 谈到女儿这个话题,张继林和公孙羽这两个老男人不禁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情,张继林神情肃然,道:“公孙兄大义,先受在下一拜。”说完,张继林起身行了一礼,望向公孙羽的目光充满崇敬。 “区区不过一介江湖草莽,如何受得起相爷这一拜?”公孙羽连忙起身还礼。 “您如何受不起?”张继林微微一笑,朗声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公孙兄为朝廷、为天下、为苍生,牺牲至此,乃当世之豪侠,鄙人这一拜,是替圣上、替百姓、替后世千秋谢您!” “言重!”公孙羽眼眶微红,心中感动,张继林这几句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这么多年的隐忍与牺牲,并不是为了什么流传后世的美名,只为自己心中坚守的侠义,为侠者,当以匡时济世为己任! “陛下每每与我提起您,都是泪水潸然、懊悔不已,他恼自己害了您,恼自己不够果断,才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张继林长叹一声,为陛下与公孙羽之间的情义所感动,道:“公孙兄,如今朝廷奸佞当道,内有阉贼作乱,外有手足相眈,天下风云涌起,边塞战祸不断,说句违逆不中的话,如今的玥朝已是……大命将泛啊!” “大……命……将……泛。”公孙羽一字一顿地重复。 “公孙兄。”张继林面露难色,咬牙道:“在下有一事相求!” “相爷但说无妨。”公孙羽神色微正。 “此事我本不该多言,只怪如今形势危急,也顾不得许多了。”张继林的声音略微急促,肃穆道:“陛下书密诏,命我协十二将救您,幸不辱使命,如今您已脱困,按照陛下下一步的计划,在巴蜀之地为您准备了新的身份,所留房屋、田产、银钱,足够您和手下半生无忧。” “陛下的意思是,愿您从此远离朝廷与江湖的纷争,安享天伦,但……”张继林突然停顿,眼眶通红,哽咽道:“身为臣子,在下不得不替陛下担忧,如今您自天牢脱困,似大鹏展翅、鹰击长空,世间怕是没有什么能再拘住您的了,此外父女重逢,自当欣喜,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庇护之泽,纵使粉身碎骨,也难报全。” “于情,您当年为陛下出生入死,仁义已至,于理,您刚从天牢脱困,重伤未愈,喜逢千金,旧部相见,当退隐江湖,安享恬逸,实不该累您重陷泥沼。” “但您可能不知宫内水深火热的局面,秦讳的千机营一手把持朝廷,长安公主于五年前被他掳走,陛下步步受制,再加上十五年前事败的影响,陛下在宫中几乎彻底失去了话语权,若非我和伊正天这些忠义老臣苦苦支撑,此时只怕……” “竟有此事!”公孙羽拍案而起,一时之间怒火攻心,引得一阵咳嗽不止。 “公孙兄!”张继林快步走到公孙羽身旁将他扶住,瞧见公孙羽脸色愈发苍白,张继林心中一阵懊悔,连声道:“此事怪我,不该与你提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今你气火攻心,伤情加重,我罪该万死!” “不怪你。”公孙羽缓缓摇头,手臂从张继林怀中抽出,踱行一步,回身抱拳,朝张继林作了一揖,肃声道:“张兄,我敬佩你的忠义!”这一刻,公孙羽对张继林改了称呼,之前一口一个相爷,叫得恭敬,也叫得疏远,朝廷官吏在江湖侠客们的心中,总是和唯利是图、阴险狡诈这些词挂钩。 而张继林今日之所为,让公孙羽深切体会到了,为人臣子的肝胆与忠义,一身豪气,比起那些纵横江湖的大侠,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声张兄,代表着公孙羽对张继林的认可,同时也意味着,大名鼎鼎的枯面人魔重出江湖,准备再一次搅动天下风云! …… 夜半,天空繁星闪烁,林一七独自在院中踱步,迎面吹来的凉风,让他发散的思绪慢慢收拢,对抓捕枯面人魔这件事,林一七产生了疑惑,皇上对枯面人魔越狱的态度很奇怪,起初龙颜大怒,下令三日之内将枯面人魔抓捕归案。 原本以为皇上会持续关注案情的走向,林一七都替邢稻准备了好几套说辞用来搪塞,结果没想到,龙颜大怒之后,宫里竟然没了动静,皇上似乎把枯面人魔越狱的事情给忘记了,而伊大人每天也悠闲自在,没事就呼朋唤友去家中喝茶、下棋,丝毫没有将革职的事情放在心上。 林一七越想越乱,感觉像一脚踏入泥沼不能自拔,他长长的抒了口气,看时辰还早,举步向外走去。 玥朝并无宵禁,临近亥时,街上也是人影幢幢,并不冷清,河边烟花柳巷处,更是人头攒动,各式各样的人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来到这里,或得意、或悲伤、或疲惫、或喜悦。 找个河边小店,花点碎银子,点上几盘小菜、一壶美酒,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也别有一番畅快淋漓的滋味。 囊中银钱富余,也可折花登船,这里所说的折花,并不是随手折取一束花朵,而是花十两银子买守桥姑娘手中,用红纸折好的假花,凭此一束假花,便可登临画舫。 林一七驻足河边,看了一会儿画舫上歌舞升平的景象,心中生出一股,我不当捕头之后,每日晚上可以来这里寻欢作乐的感慨。 “公子,您要折花登船吗?”守在桥头的姑娘见林一七在此伫足良久,主动靠了上来,林一七定神一看,这姑娘不仅声音甜美,容貌与身段也属上乘,在女色的诱惑下,林一七恨不得马上答应,但空空如也的口袋让他悬崖勒马,我好像没钱……没钱我附庸什么风雅?这不是扯淡嘛! “多谢姑娘美意,在下承友人相邀至此,待会儿还要去寻他们,今日怕是不能登船与众多才子佳人相会了。”林一七哈哈一笑,欠身与美人道别。 沿着河水向上游走去,人影愈发稀疏,到最后竟只剩林一七一人独行,感受着周围的寂静,林一七决定折返回去,顺道再看看那位守在画舫旁的漂亮姑娘。 心中正作此想,河边突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声,林一七寻声望去,身形窈窕的少女正伫在河边,使劲的拧着裤腿,她浑身湿漉漉的,似乎刚从水中爬起。 湖面平滑如镜,满天星辰倒映其中,零碎的月光透过乌云洒下,宛若九天银河倒垂,如梦似幻般地给天地间染上一层莹白,少女裸脚踩在青石砖上,缓缓褪去身上被河水浸湿的衣衫,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林一七虽算不上君子,但也绝不是小人,见河边那出水芙蓉似的少女褪掉衣衫,他当即转身,快步离开此地。 “谁在那边?!”少女似乎听力极好,闻到了林一七离开时细碎的脚步声,她抄起一旁的湿衣裹在身上,双腿一蹬,整个人似惊鸿般掠过,眨眼间便追上了林一七。 “姑娘,咱们有话好好说,先把剑放下,伤到人就不好了。”林一七无奈地举起双手,这妮子的功夫确实了得,追上自己不过瞬息之间,站定、拔剑、封喉一气呵成,竟让自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与你这登徒子有何话说?本姑娘就算一剑杀了你,也是你罪有应得!”少女眼中寒光流转,恶狠狠地盯着林一七,皓齿微咬,手中的长剑又进了一分。 “喂喂喂!你别乱搞啊!我真的是无意间走到那去的,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河边脱衣服啊!”林一七欲哭无泪。 “此话当真?”瞧见眼前这男子声泪俱下,少女心中不禁产生了疑惑,难不成真是自己错怪他了? 少女正要放下手中的长剑,心头猛然一抖,眼前这个原本怯懦的男子突然发难,哐啷一声,林一七猛然拔刀,将少女手中的长剑击飞,以雷霆之势跨步攻了上去。 月下河边,一场突如其来的争斗,使持刀小捕与命运相逢。 第10章 后手 林一七挥刀抢攻,逼得少女节节败退,一把长刀如旋风般横扫,刀光劲气飞舞,从四面八方将少女团团围住,少女镇定自若,冷哼一声,腹中真气运转,玉足一抬,踏着呼啸而来的刀尖高高跃起。 夜幕下,少女如大鹏般凌空,背负星光,一把撕掉自己身上湿漉的袖子,手腕一转,拧袖成棍,轻喝一声,似流星坠火般挥棍而下。 呼! 林一七脸色微变,他深知少女内力远胜自己,再加上此刻腾空坠下积攒的动能,一截短棍似泰山压顶般砸下,看得林一七头皮发麻,他心中不做多想,唯有一念,逃! 少女在空中看见落荒而逃的林一七,嘴角一弯,冷笑道:“登徒子休走!”话罢,玉臂一抬,袖棍强行止住下落的势头,化作一道流光朝林一七暴射而去。 “谁说我要走了?”林一七哈哈一笑,侧身躲过袖棍,提气疾行,眨眼间来到少女身旁,此刻少女玉足离地仍有一尺,林一七抓准时机猛然挥刀,这一刀又快,又准,又狠,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斩出,封锁了少女所有的退路。 …… “你的脸……”邢稻在院中练刀,恰好碰见了鬼鬼祟祟溜回来的林一七,待看清楚他的脸之后,神情不由得古怪起来,强忍着笑意道:“莫不是轻薄了哪家的姑娘?” “别瞎说。”林一七没好气道:“我这是自己拍蚊子,不小心拍的。” “哟~”邢稻收刀走了过去,仔细打量林一七的脸蛋,研究片刻,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道:“这掌印纤细修长,和你这糙手完全对不上呀!” “少管闲事,睡你的觉去!”林一七老脸一红,推开邢稻,闷声走进自己的房间。 “喂!如果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一定要和老哥说啊!等枯面人魔的案子忙完,老哥亲自帮你谋划谋划!”邢稻在屋外扯着嗓子喊到,只见林一七屋内烛光一闪,遽然熄灭,邢稻哈哈大笑,迈着欢快的步子去井边打水洗漱。 …… 第二日清晨,林一七收到了张桐、李燕返回汴京的消息,立马派人将他们请了过来,大理寺偏厅内,邢稻领着林一七一一拜会了前来相助的各路人马。 曲水剑李曲长,铁拐杨东,山西七贼,毒医黄烨,这些人单独拎出来,放在哪儿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一白衣青面男子缓步走了出来,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曲水剑——李曲长!其人性情耿直,恪守道义,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君子人物。 “刑大人,我等已从张兄、李兄处得知此次事情的经过,枯面人魔越狱,天下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我等愿身先士卒,听候刑大人调遣,一同将这枯面人魔抓捕回去!”李曲长拱手道。 “但凭刑大人吩咐!”杨东、山西七贼、黄烨等人齐声附和。 “好!”邢稻大笑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朗声道:“诸位与我共饮此杯,今夜咱们戮力擒魔!” …… 夕阳没入山头,料峭的寒风自远方吹来,拂动少年鬓间两缕青丝,酷暑褪去,浓密的黑云在天边汇聚,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连绵低沉的雷声,似重锤击鼓般回荡。 大理寺的衙役皆变装出行,隐藏在人流中,密切监视着丞相府的一切风吹草动,张桐、李燕等人则在城中各处埋伏,只待枯面人魔一行现身。 相府对街客栈二楼厢房内,林一七伫立窗头,默默注视着不远处的相府大门,邢稻与柳平江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白发青年王浩守在柳平江身侧,寸步不离。 锦衣华服、模样清秀的少年盘腿坐在榻上,百无聊赖的嗑着瓜子,他身旁伫着两个麻衣老头,一个身材矮小、壮硕如牛,一个体态颀长、瘦如竹竿,两人生得如此奇特,又并肩站在一起,饶是林一七心性沉稳,也不禁多瞧了这二人两眼。 “你要过来吃点嘛?”少年将桌上的瓜子壳扫掉,转身拿出一盘干果,冲着林一七喊道。 林一七摇了摇头,道:“不了,谢谢。” “这么紧张干嘛,现在时辰还早,街上人多得很,枯面人魔不可能选在这个时候……”话还没有说完,一阵尖锐、急促的呼啸声陡然响起。 “狼啸箭!”邢稻猛然惊起,狼啸箭响,这说明有人发现了枯面人魔的行踪,“请王爷在此稍作等候,小人去去就回!” “哈哈,抓捕枯面人魔如此有趣的事情,本王怎么能错过?孤与你一同前去。”柳平江哈哈一笑,不顾邢稻劝阻,翻窗跃了出去,瞧见柳平江灵活的身法,邢稻心中暗暗有些吃惊,没想到这齐王柳平江也有一身好武艺。 王浩负刀紧随其后,少年也在两名老者的簇拥下追了上去,转眼间,厢房里只剩下林一七与邢稻二人,“我们也抓紧点!”邢稻拍了拍林一七的肩膀,脚下轻功施展,全力朝众人追去。 林一七眉头微皱,转身下楼,“大人有何吩咐?”守在门口的青衣捕快朝林一七欠身行礼,“你帮我去办个事……”林一七在捕快耳旁低声吩咐几句,说完便去追赶柳平江一行人。 待到林一七赶到现场时,双方人马已是剑拔弩张,几十名黑衣人被大理寺的精锐捕快团团围住,邢稻、柳平江等人正在跟前掠阵,只闻一道尖锐、沙哑的声音陡然响起:“胖和尚、瘦居士,你二人怎成了六扇门里的走狗?” “呸!瞎了你的鼠眼!”站在少年身后的矮壮和尚向前一步,破口大骂道:“赶紧叫枯面人魔滚出来!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莫不是当年被我们杨门主打怕了?如今和你一样成了鼠辈?哈哈哈哈!” “胖和尚,你嘴巴臭这个毛病,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改啊。”身形佝偻的中年男人低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道:“你骂我不要紧,但你休要侮我帮主,倘若还有下次,呵呵,我定撕烂你脑袋上的戒疤。” “你以为我会怕你?”胖和尚虽然嘴上强硬,但眼底终究还是闪过一丝浓浓的忌惮,最终没再对枯面人魔出言不逊。 “子将,莫要再负隅顽抗,此刻困兽之局,你插翅难逃!”瘦居士扬了扬手中的长剑,神情淡然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尽快交代枯面人魔的下落,我等兴许会饶你一命。” “你们两个家伙真是有趣,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个满嘴秽语,一个文质彬彬,真不知你们两个是如何厮混在一起的,哈哈!”子将哈哈大笑,朝着众人摇了摇头,道:“想从我这里知道帮主的行踪,那是痴人说梦!”说完,从腰间掏出一对铁爪,仰天长啸道:“兄弟们!随我上前搏杀!为帮主拼出一条血路!” “为帮主拼出一条血路!”子将身后的几十名黑衣人皆掏出明晃晃的武器,声嘶力竭的一齐呐喊,那视死如归的气势,看得在场众人心头一颤。 “准备赴死吗……”林一七喃喃自语道。 “杀!!!”随着子将挥舞双爪高高跃起,一场注定失败的惨烈战斗,就此拉开序幕。 第11章 拦截 子将虽然武艺高强,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面对众人的围攻,没多久便败下阵来,几十名视死如归的黑衣人,也被捕快们凭借人数优势乱刀砍死,成者王侯,败者寇,倚在墙角如死狗一般的子将,咧嘴嘿嘿的笑着。 刑稻皱眉来到他跟前,沉声道:“只要你告诉我们枯面人魔在哪,我们会替你疗伤,然后放你离开。” “咳……呵呵。”子将挣扎着坐起,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从一开始的浅笑变成大笑,最终化为肆无忌惮的狂笑,他眼神灼灼,道:“你以为我子将是贪生怕死之徒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早就看淡了!今日我子将认栽,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我倘若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堂堂十二天魔!” 邢稻冷冷的看着子将,道:“就算你不说,我们也能找到他!” 子将箕踞在地上,咧嘴哂笑,颇有当年荆轲刺秦王失败后,慷慨就义的风范,道:“那我提前祝您马到功成,哈哈哈哈!” 子将笑得猖狂,局面一时之间陷入胶着,正当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悠悠传来:“你如此大张旗鼓的进攻北门,无非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此刻,枯面人魔一行应该正赶往其他城门吧?” 子将虽面不改色,但眼底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担忧,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被林一七及时捕捉,他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说道:“东西二门与北门相距不远,制服你之后,我们再赶过去,时间绰绰有余,所以我觉得,枯面人魔应该不会傻到从这两个门突破。” “如此这般,南门便成了他不二的选择,一来南北两门相距甚远,二来我等主力被你吸引至此,死命牵扯,就算中途得到枯面人魔现身的消息,等收拾完你再赶过去,只怕是万事休矣。”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子将咧了咧嘴,道:“算算时辰,帮主这个时候也应该逃出汴京城了。” “哦?是吗?”林一七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道:“为何我此时还没收到南门被攻破的消息?” 瞧林一七气定神闲的模样,子将心中突感不妙,莫不是这小子提前设下埋伏,此刻帮主他们已深陷泥沼? “就凭你手下的那些乌合之众,也想拦住我们帮主?”子将讥讽道。 “凭他们当然拦不住。”林一七不可置否的点头,道:“所以我请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张桐、李曲长、杨东、山西七贼……”林一七掰着手指头,认真的数道,随着一个个名字的念出,子将的脸色愈发阴沉。 张桐、李曲水这些家伙虽算不上什么绝顶高手,但混迹江湖多年,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头,实力绝对不弱,如果他们不顾江湖道义,一拥而上,帮主重伤未愈,丑将、寅将又不在身旁。 卯将善智而不善力,武功是十二个兄弟里面最弱的,自保都成问题,更别提护帮主周全了,而小姐又年少,对敌经验不足,光凭一身好武艺,想要对抗这些江湖成名已久的老油条,着实有些困难。 想到这,子将不由得皱起眉头,心中已是一团乱麻,见子将如此模样,林一七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准确无误,当即手臂一挥,道:“枯面人魔正奔赴南门,请诸位随我前去阻拦!” “你们抓不住帮主的!”子将突然大声吼道。 “抓不抓得住,试试就知道了。”林一七不再与子将废话,领着众人朝南门奔去。 …… 黑沉沉的夜空,被火把的光亮点燃,张桐、李燕等人堵在路口,身后数百捕快严阵以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陡然响起,紧接着,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急速驶来。 轰隆隆! 车轮飞转,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入人群,马蹄所至,车轮所碾,众人死伤一片,眼看着马车就要冲出人群的包围。 一声怒喝陡然响起:“站住!”话音未落,李燕人已窜了出去,大手一挥,狠狠地劈向马头,昔日纵横江湖的铁手金刚猛然发威,掌心真气流转,一记铁砂掌下去,马儿顿时瘫死在地上,鼻间只有气出,没有气进,怕是活不成了。 还没待李燕自得,一道寒光从车帘里射了出来,长剑凌空,李燕脸色大变,急忙偏头,剑刃贴着他的脖子擦过,眼前倩影一闪,砰地一声,李燕只觉得胸口传来一股巨力,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 “李兄!”张桐腾空而起,将李燕接住,“呵呵……兄弟实在惭愧,人都没看清就败下阵来。”说着,李燕又吐出一口鲜血。 “李兄,你先别说话,我替你运功疗伤。”说罢,张桐将双手搭在李燕背上,一股潺潺的内力顺着手掌传入李燕体内,原本苍白的脸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就在张桐给李燕疗伤的时候,黑衣长发的蒙面少女拾起地上的长剑,转身朝他们走了过去,她步子虽缓,却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二人跟前,举剑刚要挥下,嗡的一声,两柄利剑在空中相碰,少女抬头看了一眼,阻止她的是一个相貌俊秀、脸色微青的男人。 “你是谁?”少女问道。 “在下李曲长。”男人微微一笑,一剑挑开了悬在张桐、李燕二人头顶的长剑,道:“女孩子如此暴躁可不好,我等是来抓捕枯面人魔的,若姑娘与此事无关,还请尽快离开。” “你们要抓的枯面人魔,是我爹爹。”少女道。 李曲长面不改色,拱手道:“那有劳姑娘告知尊父下落。” “你这人好生有趣。”少女轻笑一声,长剑一挥,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剑尖直直的指向李曲长的双眼。 “姑娘是不肯吗?”李曲长无奈的叹了口气,横起手中的曲水剑,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道:“要打的话,我们离张兄、李兄远些,我怕伤着他们。” “好。”少女微微颔首。 …… “帮主放心,小姐断然不会有事,属下提前探查过,宣德街由张桐、李燕、李曲长三人把守,那张桐与李燕,不过江湖上区区三流货色,非小姐一招之敌,李曲长人送外号曲水剑,并不只因他使得一手曲水剑,更因其性情淡雅,为人正直,处事之间如君子流觞曲水般高洁,故得此盛名,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君子人物,小姐与他交手,纵然不敌,也能全身而退,至少性命无虞。” “危难的反倒是我们这边,铁拐杨东,早年凭着一柄铁拐大杀四方,前些年唐家堡三公子取笑其以铁拐为武器,莫不是腿有痼疾,此人听后大怒,一拐将这三公子双腿打折,后来唐家堡通令江湖,重金悬赏这杨东的人头,去了不知多少波人马,无一例外,皆双腿打折送了回来,自此江湖上便开始流传这铁拐的恶名。” “山西七贼,在江湖上虽然名声不显,但我知他们有一套名为‘风林火山阴雷’的合击阵法,自《孙子兵法.军争篇》演化而出,原文说的是:‘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七贼中六贼分别对应‘风、林、火、山、阴、雷’六字真诀,武功招式也从其中变化,为首的魁贼最为重要,六人以他为核,诸位兄弟的攻守进退全凭他一人调度,正是有魁贼的存在,此套精妙绝伦的合击阵法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毒医黄烨,此人出身成谜,只知其医术高超,有死骨更肉、妙手回春之能,据传其毒术也是天下一绝,曾一怒之下毒杀千里,与杨东、山西七贼相比,此人才是我们需要重点提防的对象,毕竟此刻巳姑娘不在身旁,毒术又无孔不入,万一不小心着了这毒医黄烨的道,我等性命只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属下命微,死不足惜,而帮主是要替天下谋安定之人,断不可在此殒命,今日属下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帮主周全!”说罢,卯将潸然泪下,朝着公孙羽欠身一揖,道:“有些话,此时不说,以后只怕是没机会再说了,当年帮主救我于水火,传我武艺本领、经纬学问,属下一直没机会正式向您道谢,今日……卯将在此谢过帮主这二十年来的恩情!” 第12章 追赶 公孙羽将跪倒在自己身前的卯将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烛光,身上突然露出一股无可辩驳的气势,缓声道:“二十年的恩情,你莫不是以为这一拜一谢便能两清?卯……你随我最久,应当知道我的性子,现在,我以帮主的身份命令你,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活下去,好好活着!我们一起离开汴京!” 在这一刻,公孙羽的身影仿佛变得无比高大,卯将眼眶湿润,他知道,二十年前的那个白手起家的暗晦帮帮主,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枯面人魔,那个义薄云天的公孙羽,又回来了。 卯将双手抱拳,泪水潸然,道:“属下遵命!” …… 月色隐没,高耸的城墙上,零星亮着几盏火盆,守城的士兵们昏昏欲睡,与刚刚刀光剑影闪烁、厮杀声震天的北门相比,灯火阑珊的南门确实是有些百无聊赖的寂静。 两队黑影悄无声息的摸上城头,砰砰砰,城墙上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像割麦子一样,大片大片的倒下,不一会儿,“士兵们”重新站了起来,与之前的慵懒、散漫不同,重新站起来的士兵,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像一支支旌竿一样伫立城头。 …… 公孙羽一行人在夜色的掩护下,驾着快马朝南门奔袭,幸得子将与黎儿将城中大部分人马吸引过去,正如卯将所料,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遭受多少阻碍,眼看着就要到达城门,一声怪笑陡然响起:“呵呵,魔头休走!”话音未落,一支漆黑、粗长的拐杖横空而来,砰地一声插到地上,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马群受惊,蓦然止蹄,一个身材矮小,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从街道另一头缓缓走了过来,火光照映在男人的脸上,皱纹布满了他消瘦的脸颊,相貌虽然苍老,但走起路来却比年轻人还要朝气蓬勃,明明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矮瘸子,夜色街头,却走出了不可一世的威风。 “杨兄。”卯将在马上抱了一拳,和杨东打了个照面。 “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神鬼谋算,卯魔?”杨东抽出插在地上的铁拐,神情淡然的瞥了一眼卯将。 “正是在下。”卯将微微一笑,道:“不知杨兄可否行个方便,放我等过去?” “呵呵,卯兄莫不是在讲笑话?”杨东铁拐一横,摆出一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架势,道:“枯面人魔的大名,在江湖上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罢,杨东将目光投向卯将身旁的公孙羽,双眸微眯,脸上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道:“我杨东出道晚,没能见识您屠戮六派的英姿,今日有幸遇着,说什么也得向您讨教几招,看看大名鼎鼎的枯面人魔,是不是名副其实。” “讨教几招?”公孙羽淡淡一笑,抬手阻止准备开口的卯将,缓声道:“你若能接我一掌,这人头,你取走便是!”公孙羽眼中神光一闪,双足在马镫上一蹬,整个人像大鹏一样乘风而起。 看着天上衣袂飞舞的公孙羽,杨东的眉头愈发紧蹙,怒道:“想要一掌败我,你未免太过狂妄了!”说罢,杨东手中的铁拐如扇叶般旋转起来,掀起层层气浪。 “雕虫小技。”公孙羽嗤道,手臂一挥,将呼啸而来的狂风扫到一旁,身形一闪,似老鹰扑食般落下,化拳为掌,掌心真气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杨东胸膛。 杨东面无惧色,借着铁拐旋转带来的转力,杖尖狠狠地戳向公孙羽的掌心,砰地一声,掌心与杖尖相碰,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轰鸣,强劲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铁拐弯曲,原本漆黑的杖身在两人内力的碰撞下,烧得如烙铁般通红。 杨东汗如雨冒,脚下的石砖开始寸寸碎裂,公孙羽强劲的内力,透过铁拐传递过来,火红色的杖身疯狂颤抖,又是一股雄浑的真气盘旋而至,杨东惨叫一声,铁拐遽然脱手。 只感觉一股阴冷的真气涌入体内,杨东脸色一阵煞白,暴退数步,肉眼可见的寒气顺着脚掌传入地面,在地上留下一长串冰雪脚印,月光透过乌云洒下,照射在这些晶莹剔透的冰雪上,映出一片炫目的极光。 滚烫的铁拐被公孙羽单手握住,掌心寒气涌动,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响声,不消片刻,铁拐冷却下来,重新变得漆黑。 “寒冰掌!”杨东咬牙说道,只见其脸色铁青,眉间凝霜,一双手臂不住的颤抖。 “你最好马上坐下来化解我的掌力。”公孙羽手腕一抬,将铁拐射到杨东身旁,道:“你我无冤无仇,今日便放你一马。”说罢,公孙羽翻身上马,领着众人绝尘而去。 “兄弟们跟紧!”卯将大喝一声,纵马赶上领头的公孙羽,神情凝重,欲言又止道:“帮主,您的身体……” “不碍事。”公孙羽笑了笑,轻咳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刚刚与杨东动手,强行调用内力,使得他体内原本不容乐观的伤势,变得更加严重。 “帮主,之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您都不能再出手了。”卯将神情肃然,道:“您身上的伤有多严重,您自己最清楚,兄弟们是为了救您,才来涉这龙潭虎穴的,倘若您为了一时意气,弄得自己身负重伤,大伙儿逃出汴京的希望就会变得更加渺茫,您如果殒命于此,如何对得起那些,为了救您而死掉的弟兄?” 公孙羽听完,眉头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赧然之色,道:“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先前是因为担心杨东暴露我们的行踪,所以才决定一掌将他拿下。” “属下知道您的心思,但想要解决杨东,我们也可以凭借人数的优势将他拿下,完全没必要让您以身涉险。”卯将道。 “呃,大伙儿一拥而上吗……这我还真没想过。”公孙羽愣了愣,尴尬一笑。 “事急从权,反正在那些江湖正派的眼中,我们就是一群无恶不作的魔头,以多欺少也算不了什么。”卯将解释道:“您这次出手,也并非完全没有好处,至少可以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产生一种您功力恢复的错觉,这样他们便会心生顾虑,让我们逃离汴京,又多了一分把握。” 不远处,一道绚烂的烟花冲天而起,卯将面露喜色,道:“帮主,看来小姐已经成功脱身,正准备赶来与我们汇合。” “黎儿果然是好样的。”公孙羽哈哈一笑,道:“兄弟们,我们抓紧时间,快些前往南门!”说罢,双腿一夹,骏马长啸急行。 “是!”身后众人齐声应答,随着公孙羽狂奔而去。 第13章 唐墨展威 杨东、李燕身负重伤,李曲长、黄烨、山西七贼不知去向,待到林一七一行人赶到南门,等待着他们的是一片死寂,城门大开,城头的士兵全部被人放倒,裸着身子,虽然衣服被人扒掉,但所幸都活着。 月色昏暗,凉风徐徐,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众人走出城门,看清了城外惨烈的景象,鲜血染红了大地,残肢断臂四处散落,邢稻眉头紧锁,命人简单探查了一番,发现死者里并没有守城的士兵,都是一群黑衣蒙面的江湖中人。 “看样子枯面人魔遭到了其他势力的追杀。”邢稻目光微凝,转身朝柳平江行了一礼,道:“王爷,如今情形愈发复杂,前方恐怕会有一场恶战,您万金之躯,不可以身犯险,不如就此折回,在府中等候我们的消息。” 柳平江思索片刻,也觉得情况愈发凶险,自己确实不宜再跟下去,微微颔首道:“那本王就此回府,静候邢捕头佳音。”说罢,柳平江带着王浩转身离去。 “王爷路上小心!”众人纷纷拱手送别。 待到柳平江背影消失,邢稻的神色愈发凝重,目光扫向胖和尚、瘦居士与清秀少年三人,道:“你们三位作何打算?” “做事总不能半途而废,我自然是要追上去将这枯面人魔擒住。”少年微微一笑,左右两侧的胖和尚、瘦居士一齐点头,道:“我等与少门主一同前去。” “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刑稻翻身上马,领着大理寺一众捕快,循着杂乱的马蹄印向前追去,少年也纵马跟上,胖和尚、瘦居士紧随其后。 林一七望了一眼朦胧的月色,心中生出一股隐隐的担忧,“今夜之事,恐怕不会善了,凭稻哥那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恐怕难以自保,我得好好看着他。”林一七心中如此想道,马鞭一挥,急速赶了上去。 …… 汴京南郊四五里地有一处名叫青阳岗的地方,原本是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林子,可一年前天降奇火,点燃了这一带的草木,熊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停下,自此,这青阳岗便成了一处焦树绿草横生的地界,被大火焚烧的树木倔强的活着,灰烬里重生的小草,如星火般洒满整片山岗。 璀璨的星光自夜空洒下,照亮了着一片老树嫩草交错的青阳岗,冷风拂过山头,刑稻与林一七并肩纵马赶到此处,山岗下突然传来一阵惨烈的厮杀声,刑稻当即下马,运转轻功沿着陡壁跃了下去,身后跟着的一众大理寺捕快身手也是不凡,二话不说,紧随刑稻跃下。 少年看了身旁胖和尚、瘦居士二人一眼,抬腿迈了出去,一脚踩空,如同顽石沉海一般沿着峭壁坠落,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少年一扭腰,转身朝着岩壁猛踏一脚,整个人如同大鹏展翅一般掠空而过,还没落地,抬腿一脚将山岗下一手持长刀的黑衣大汉踢翻在地,凌空一蹬,长袖一摆,转着圈儿潇洒的落在地上。 胖和尚、瘦居士稍稍落后一步,也是气定神闲的跳了下来,虽然比不上少年那样惊世骇俗,但与刑稻、大理寺一众捕快那种摸着石头一步步跳下来的笨办法比起来,自然是高明不少,最先起身的刑稻一行人反倒是最后落的地,众人功力如何,高下立见。 “这小子好厉害!”林一七站在山岗上,正准备跳下去,瞧见少年跃下几十米的峭壁,还能潇洒的踢倒一名敌人,心中不由得佩服起来,看见众人皆已落地,林一七从腰间抽出一把漆黑的短尺,尺柄处用布条层层包裹,此尺长一尺五寸七分,宽两寸七分,重八斤二两三钱,是林一七特别拜托大理寺的铁匠用精钢打造,里面还掺杂了一些其他微量的金属元素,使得这把短尺变得无比坚硬,这种特殊的锻造方法,是林一七前世从一个老刺客那里学来的。 将短尺握在手中,林一七纵身跃下,距地面还有七八米的时候,短尺猛然插进岩壁,厚重的短尺出乎意料的锋利,在石壁上划出一道炫目的火花,林一七落势陡减,双腿一蹬,整个人砰地一声落在地上,如此落岗,虽比不上少年那样神乎其神,离胖和尚、瘦居士二人踏壁而下也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但比起刑稻之流跃石而下又好上不少。 “小兄弟功夫不差。”瘦居士看了一眼林一七,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显然没想到林一七会用如此特别的方法下来。 “过奖。”林一七摆了摆手。 “主事的是哪两位?”刑稻大喝一声,崖底原本血拼的两路人马,在刑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现之后,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厮杀,迅速分成两堆,警惕地打量着这些突然出现的搅局者。 “兄弟有何贵干?”一眉发微黄,身形精瘦,身着守城士兵盔甲的男人走了过来,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看样子是你们袭击了守城的士兵。”刑稻打量男人一番,微微皱起眉头,冷声问道:“枯面人魔去哪了?” “可能去了东边,也可能去了西边,你若不肯罢休,一定要问出个结果,我只能告诉你,我猜他去了北边。”男人一通胡诌。 “你身为枯面人魔座下十二天魔之一的寅魔,会不知道枯面人魔的下落?”瘦居士向前一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男人的脸,沉声道。 “我还真的不知道。”寅将笑着摇了摇头,道:“一路上,我们遭到一伙黑衣蒙面人的追杀,兄弟们死伤惨重,我留下来是替帮主他们断后的。” “就是他们?”邢稻指了指不远处那堆黑衣蒙面的人马,问道。 “没错。”寅将点头道。 “他们没有主事人吗?”邢稻的目光在那群黑衣蒙面人里游荡。 “有倒是有。”寅将憋笑道:“先前这家伙正与我激烈缠斗,哪曾想,被这位少年英雄飞下来一脚踹晕了。”一边说着,寅将一边指向了先前被少年踢翻在地,此刻不省人事的黑衣大汉。 黑衣大汉说来也是倒霉,他这一身功力放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惊世骇俗、威震一方,无奈与功力同样不俗的寅将激烈交战,明明提前察觉到了少年从岗上跃下,在寅将的全力牵制下,就是腾不出手去抵挡,最后只能在无限的懊恼与愤怒中,被少年一脚踹倒,然后昏死过去。 “我跳下来的时候,见这家伙身上的杀气最重,也最嚣张,想着敲山震虎,便给了他一脚,没想到这家伙被大叔你牵制着,腾不出手来抵挡……哈哈!”少年微微一笑,道:“大叔,我们在追捕枯面人魔,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还请尽快告诉我们。” “喂,你嘴里的枯面人魔可是我们暗晦帮的帮主啊,你们肯定是要去抓他吧?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们他的行踪?”寅将被少年的话给逗乐了。 “那就没办法了,只有将大叔你先打一顿,然后再逼问出枯面人魔的下落了。”少年语气平淡的说道。 “你要和我动手?”寅将张大嘴巴,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似的,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枯面人魔座下,十二天魔之一的寅魔,先前瘦叔说过,我还记着呢。”少年认真的说道:“我叫唐墨,暂时是牧云门的少门主,杨枫算是我半个师父。” 第14章 寅将吃瘪 “你是杨枫的徒弟?”寅将微微有些吃惊,道:“那个老匹夫还没死?” “活得好好的。”唐墨道。 “你当真要与我打?”寅将的语气有些怀疑。 “难不成还有假?”唐墨双手摊开,摆出一副临敌的架势。 “你们两位要不要一起上?”寅将转头望向一旁的胖和尚、瘦居士二人,语气颇为熟络,似乎三人早已相识。 “少门主一人对付你这只病猫足以。”胖和尚笑道。 “哈哈,那我今日便要好好领教一番你们牧云门少门主的威风!”寅将大笑一声,脱掉身上笨重的盔甲,道:“我家小姐与唐小门主年纪相仿,年纪轻轻也有一身好武艺,有机会你们可以切磋切磋。” “好。”唐墨随口答应,眼珠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朝着寅将问道:“大叔,你使什么兵器?” 寅将晃了晃自己的双手,见唐墨一脸迷惑,便开口解释道:“我擅使拳法,鲜用兵器,今日就凭这一双肉掌与你较量一番。” 唐墨哦了一声,解下腰间的长剑,丢给身后的瘦居士,道:“我不占你便宜,咱们赤手空拳打一场。” “不成不成!如此打法,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传出去你让我老脸往哪搁?”寅将黄眉微蹙,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我站着不动,让你三招,三招之后,我再全力出手!如何?” “站着不动让我三招?” 寅将瞧见唐墨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还以为他心生退意,不敢与自己交手,赶忙伸出五根手指,急道:“让你五招也成!今天我一定要见识一下老匹夫调教弟子的能耐!” “不不不!”唐墨连忙摇头,解释道:“我是怕大叔你不还手,扛不住我三招。” 怕我不还手扛不住你三招?寅将心中一阵狂笑,当年自己纵横中原,凭着一双虎拳打败了多少名声显赫的江湖豪杰?什么少林武当,自己年轻的时候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在帮主被抓进天牢后,自己潜下心来认真修炼,在拳法一途上取得突破,有了极高的造诣,只为有一天帮主从天牢里脱困,自己能拼尽全力助他一把。 如今一个顶着牧云门少门主头衔的黄毛小子,张口便说:“我怕大叔你扛不住我三招。”可笑!太可笑了!你以为我是谁?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吗?呵呵!我可是暗晦帮,堂堂十二天魔之一的寅将啊!想到这,心中的傲气与火气一齐涌了上来,寅将冷冷一笑,道:“你只管全力出手,放心!伤不了我的!” “那大叔你小心一点,我要出全力了!”说罢,唐墨双臂交叉垂下,自下而上缓缓抬起,在空中划出一个开口向上的半圆,左手寒气升腾,冰霜凝结,右手赤红一片,宛若烙铁,唐墨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陡然凌厉,左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在一起,嘶啦一声,一冷一热两股力量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唐墨缓缓抬起手臂,指尖雾丝飞逸,仔细观察会发现,那无数缕纯白色的雾丝,不过是细小的冰晶不断凝结、升腾、又融化而产生的罢了,这说明唐墨的手掌,此时正处于一种极冷与极热交替出现的奇妙状况下,看着唐墨雾丝缠绕的手臂,寅将的心头没来由的一慌,这是什么古怪的功夫?有点像帮主的寒冰掌,又有点像…… 想到这,寅将耳旁又响起很多年前帮主喝醉酒之后,无意中与自己提起的一句话:我和那杨枫,本……本就不该斗得如此死去活来,假如糟老头子还活着……呵呵,看见我们两个这样,肯定会被气死吧…… “你的寒冰掌从哪学的?”寅将深吸一口气,使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平静。 “你是说这会冒寒气的掌法呀?”唐墨耸了耸肩,道:“一个不让我叫他师傅的怪老头教我的。”说着,唐墨的脸色突然一阵红白交替,额头青筋暴露,汗如雨下,他咬牙跪倒在地,剧烈的疼痛侵袭着身体的每一处神经,整个人像中了风一样不断抽搐。 “少门主!”胖和尚、瘦居士二人急忙扑了上去,还没近身,便被唐墨身上肆虐的雄浑内力,与一热一寒两股真气给远远弹飞出去,离唐墨最近的寅将更是首当其冲,在劲气的冲击下,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在地上连滚几圈才止住身子。 “都让开!”远处的林一七突然大喝一声,手腕一甩,短尺暴射而出,砰地一声砸在唐墨的背上,极寒、极热两股真气自动护体,热浪与寒流爆发,狠狠地撞在尺身上,短尺一面雪白,一面赤红,蒸汽嘶啦嘶啦的从表面冒出,嗡的一声,短尺以更快的速度弹射回去,林一七不敢拿手去接,抽出背上的长刀,将其凌空一刀击落。 随着体内两股真气的释放,唐墨恢复了一丝清明,“赶紧把掌力卸掉!难道想死不成?”林一七高声喊道,唐墨也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情况不容乐观,连忙将两股相冲的真气凝聚在掌心,雪白的雾丝再一次出现,唐墨大喝一声,双掌平推,一股惊天动地的声势从他的掌心喷涌,轰隆一声!不远处的巨石在这强劲掌力的冲击下,直接炸裂开来,化作一片弥天的尘埃。 寅将愣在原地,看着碎裂成渣的巨石,心中一阵骇然,这小子刚刚那招假如打在我身上,我肯定也被轰成渣了…… “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胖和尚、瘦居士二人朝林一七道了一声谢,便火急火燎的赶到唐墨身边,小心翼翼的查探他体内的伤势。 “少门主,下次切不可将一寒一热两股真气久存体内,暂且不说寒热本就相冲,光凭这两股真气的强度,长时间于经脉流转,对人的身体也是一种不小的负担。”瘦居士见唐墨身体并无大碍,长舒一口气,提醒道。 “我下次会注意的,瘦叔您放心。”唐墨自己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虽身负绝世武功与惊天内力,江湖阅历毕竟太浅,与人对敌的经验也不足。 这次与胖和尚、瘦居士二人一同前来抓捕枯面人魔,一来是增长些见识,顺便将体内惊世骇俗的武功融会贯通,二来是唐墨自己寻枯面人魔也有些极其重要的事情,是怪老头特地交代他办的…… 唐墨原地调息片刻,觉得自己身体已无大碍,同林一七道了一声谢,快步行到寅将面前,道:“大叔,我们再打一场吧?” 寅将听得额头汗冒,忖道:还打?你刚刚那一掌的威力我可是瞧见的,一掌下去,那么大的个石头都碎成粉末了,假如往我身上打……算了算了,老子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呵呵,小兄弟的武艺远胜于我,比试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寅将尴尬一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们帮主的下落吗?” “嗯。”唐墨认真的点头。 “帮主朝那边去了,你们快些追应该还能赶上他。”寅将抬起手,指向左侧一条僻静、幽窄的小道。 “多谢大叔!”唐墨抱拳,与寅将道别,刚准备领着众人走向这条小道,手臂突然被人抓住,回头一看,正是先前救自己一命的林一七。 第15章 过真章 “唐兄弟,你被这寅魔给骗啦!”林一七苦笑一声,越过唐墨走到寅将面前,沉声道:“寅魔,如今你已是落网之鱼,生死存活尽在我们一念之间,奉劝你赶紧交代枯面人魔的下落,不然……”说着,林一七抽出背上的长刀,刷的一声,刀光骤闪,脚下的石块悄无声息的裂成两半。 “犹若此石!” 寅将不惧反喜,双眼一亮,道:“真是一把绝世好刀!小兄弟,你这刀卖不卖?价钱随便开,我出得起!” 看着寅将露出一副市侩的嘴脸,林一七脸色一黑,怒意不可遏制的从心中涌起,喂!你这家伙到底搞没搞清楚状况啊?现在是你被我们包围了!包围懂不懂?就是我们要你干啥你就得干啥,假如不干我们就揍死你的意思! “假如我要你的命呢?出得起吗?”林一七冷冷一笑。 “呃……”寅将一时语塞,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儒雅随和的少年,张口闭口就要别人性命,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失神片刻,寅将自顾自的笑了起来,道:“你这脾气倒是和我十几年前认识的一位刀客有些相似,他也有一把和你一样的刀,绝世的宝刀!但我从没看过他拔刀出鞘,因为他杀人根本就不需要刀,一个眼神,一股气势,就能让敌人闻风丧胆。”说到这,寅将的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看得出来他和那个刀客是很好的朋友。 “你最好不要打我这把刀的主意!”林一七瞥了寅将一眼,讥讽道:“堂堂十二天魔也不过如此,连个初出茅庐的晚辈都打不过,还好意思伸手朝别人要刀?”说着,林一七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唐墨。 “我……”寅将一时语塞,老脸通红半晌,嚷道:“这小子是个怪胎!我打不过他情有可原……”说到最后,寅将的声音越来越小,想必是他也觉得脸上无光。 “如果不想吃苦头,最好老实告诉我们枯面人魔的下落!”邢稻皱眉走了出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这伙贼徒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之前的子将是这样,如今冒出来的这个寅将也是这样,当真以为我们大理寺好欺负不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说罢,邢稻缓缓抬起手臂,与他厮混多日的林一七心神领会,扯着嗓子高声道:“与他这等魔头有什么江湖道义好讲,大家一起上!揍他!” 寅将被林一七这一嗓子弄得有点蒙,这小子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不要脸了?先前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如今怎么成了个看人眉睫的狗腿子…… 多年后,寅将与林一七接触久了,知晓了他的为人与诸多事迹,才发现这小子,当真是个能屈能伸、厚颜无耻的“英雄”人物。 回到当前,寅将瞧见眼前众人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来,尤其是与自己实力不相上下的胖和尚、瘦居士二人,一人拨出了袖中的护手铁环,一人抽出了腰间的锃亮宝剑,皆杀气腾腾的移步过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与蒙面人们缠斗许久,气力正竭的帮中兄弟,眉头紧锁,心中当即有了决断,急道:“诸位稍等!” “大家停一下!听听这冥顽不灵的魔头有何遗言!”林一七又一次扯着嗓子喊道。 遗言?!遗言你妹啊! 寅将听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恶狠狠的瞪了林一七一眼,林一七心中坦荡,丝毫不惧与他对视,五指扣刀,淡然一笑,寅将自讨没趣,转头来到刑稻跟前,缓声道:“帮主的下落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切,还谈条件是吧?”林一七在后面嚷嚷一声,笑道:“呵呵,我怕你在这拖延一分,枯面人魔的性命就攸关一分啊……” 寅将垂首不语,脸色阴沉,林一七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这伙人是目标的抓住枯面人魔,而不是杀死他!但另一伙儿蒙面人,我猜他们的目标恰好与我们相反,他们只想要枯面人魔死!” “从一路上我们看到的情况来看,你们显然损失惨重,这说明敌人的实力远远出乎了你们的预料,先前你骗唐兄弟,想支开我们,应该是准备将这里剩下的蒙面人解决掉,然后全力赶过去帮枯面人魔吧?” “但我们毕竟不是傻子,哪有那么好骗?”林一七咧嘴一笑,道:“所以,现在你准备和我们谈条件?” 看寅将不做声,林一七悄悄给刑稻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把他唬住了,接下来看你的啦!刑稻自然明白林一七的心思,轻咳一声,不急不缓的说道:“来吧,我们好好谈谈条件。” …… 离汴京城四五里地,一处小小的寺院里,火光闪烁,公孙羽一行人被一大群黑衣蒙面人团团围住,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暗晦帮几十名帮众,蒙面人那边也有不少人挂了彩,缺胳膊少腿的,靠在墙角不知死活。 “帮主,午将他们在约定之地不见我等踪影,定会前来追寻,属下已沿途留下暗记,只待援手赶到,咱们里应外合,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卯将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一袭紫袍的紫发老者,朝着身边的公孙羽暗中传音道。 公孙羽微微颔首,双手负在身后,掌心寒气升腾,也是逼音成线,道:“丑、卯,待会儿假如动起手来,你们一定要好好保护黎儿的安全。” “是。”丑、卯将一齐点头。 “呵呵,死到临头了,还想耍什么花样?”紫发老者轻笑一声,看破公孙羽他们正在相互传音商量对策,踱前一步,目光陡然冷厉,望向院外几棵枝叶繁盛的大树,喝道:“诸位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只见树枝一阵晃动,数人悄然落地,正是山西七贼、黄烨与李曲长等人。 公孙羽瞥了他们一眼,眼中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显然早就知道他们躲在树上暗中窥察。 李曲长领着众人挺身走进院子,朝着紫发老者抱了一拳,道:“我等追踪枯面人魔至此,没想到前辈在寺中堵截,看来此魔气数已尽,今日必死无疑!” “枯面人魔确实得死。”紫发老者微微一笑,扭头望向李曲长,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冷,语气淡漠道:“你们今日也得死。” 李曲长一脸不解,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紫发老者突然大笑,雄浑的内力夹杂着声音扩散开来,震得众人心中一阵血气翻涌,声如洪钟,好似雷霆耳边炸裂,道:“老夫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与名震天下的枯面人魔一起死,也不算委屈了你们!” “你这老家伙说话怎么如此嚣张?”山西七贼中脾气最为暴躁的火贼,怒喝一声,拔刀就要朝紫发老者身上砍去。 “三弟!”魁贼阻拦不及。 “聒噪。”紫发老者头都没转,随手一指将火贼弹飞,魁贼连忙跃起将火贼接住,在地上连蹬十几脚才卸掉身上的劲力,火贼的长刀在空中断成两节,一双虎口被震得鲜血淋漓。 紫发老者这一手技惊四座,院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你这小子假如没受伤,应该是可以在我手下走几招的。”紫发老者看了一眼公孙羽,一脸惋惜的说道。 第16章 桃花谷 “谬赞。”公孙羽一脚迈出,挡在了黎儿和丑、卯二将身前,紫发老者身上那股迫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势,如火焰遇水般迅速消散。 “你想和我动手?”紫发老者挑眉道。 “动手不敢,只是想领教一下紫阳前辈,纯阳指的厉害。”公孙羽笑了笑,将负在身后的双掌摆了出来,只见掌心寒气流转,空气里水气都被凝结成细小的冰渣,覆盖在他的手上,宛若一层雪白、坚硬的盔甲。 “好一对寒冰手!想不到你竟将寒冰掌修炼至如此地步!”紫阳赞叹一声,卷起袖口,露出一双干枯削瘦的手臂,道:“今日我便用纯阳指来会会你这炉火纯青的寒冰掌!” 说罢,紫阳向前跨了一步,带着闲庭信步似的从容,步伐虽缓,却在眨眼间越过了半个庭院。 公孙羽漠然而立,仿佛老僧入定一般,静静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紫阳,掌心的寒气愈发浓烈,随着真气的流转,公孙羽体内的经脉开始隐隐作痛,累积的伤势逐渐爆发,他必须趁着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奔溃,拼死打败眼前的敌人! 紫阳急速靠近,公孙羽双眸微眯,只闻一声虎啸龙吟,两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又同时出现,砰地一声,指掌相交,一触即离。 两人稳住身形,各自顿地一步,借着反弹之力暴射回去,又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道久荡不绝的震鸣,一时间,庭院里指劲、掌风纵横,真气肆逸!两人交手极快,犹如电光火石般凌厉,远远望去只见两片幻影交织,看得在场众人一阵眼花缭乱。 紫阳衣袂飘然,数指并发,使的乃是纯阳刚猛的内力,再加上纯阳指劲无坚不摧,公孙羽躲闪不及,用寒冰手挨了一指,炙热的内劲透体而入,咔嚓一声,手上的薄冰自指尖点击处开始碎裂,转眼间化作一地冰渣。 公孙羽神色微变,牙关紧咬,顾不得掌心疼痛,一把抓住紫阳的手指,止住他的退势,反手一掌推出,全然不闻自己体内的伤势,一心只想与敌手拼个两败俱伤。 “小子!你想玉石俱焚不成?!”紫阳怒喝一声,周身真气喷涌,想要强行将公孙羽震开,但他岂能如愿,一股至阴至寒的真气陡然爆发,公孙羽将全身的真气汇聚在这一掌之中,虽然达到了重创敌手的目的,但自己也结结实实的吃下了紫阳这一记霸道的指劲。 轰隆一声,紫阳脸色大变,应声暴退数十步才止住身形,公孙羽也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沉沉地飞了出去,空气里细小的冰晶,与炙热的气浪混杂在一起,让一旁的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黎儿双眼通红,倩影一闪,腾空托住公孙羽的肩膀,飘然而落,一边泪水不止,一边哽咽道:“爹……爹爹,您的身子……” “不碍事。”公孙羽笑了笑,同之前安慰卯将时说的一样,一样的逞强,一样的受伤,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帮主!”卯将急步走到公孙羽身旁,连点数指护住他体内的经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盒,锦盒内置着一颗香气四溢的丹药,道:“这是小未炼制的续脉丹,能暂时压制住您体内的伤势。”说罢,将丹药送至公孙羽嘴中服下,并用内力助他吸收药劲。 黎儿见状,也将手掌贴在父亲的背上,不遗余力地灌输着真气,直到自己额头香汗淋淋,也浑然不觉。 卯将看了黎儿一眼,见其脸色微白,连声道:“小姐,你休息会儿,别累垮了自己的身子。”黎儿轻嗯一声,自忖再难坚持,当即退到一旁打坐调息。 “枯面人魔……”紫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粗眉、虬髯、紫发上皆覆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只见其双眸微眯,浓眉紧蹙,怒道:“你这个混账东西!想拉着老夫陪你一起死不成?” “呵呵。”公孙羽哂然一笑,仍旧盘腿坐在地上,讥讽道:“你不是自恃武功天下无敌吗?怎么连我这个负伤之人都打不过?” 紫阳冷哼一声,正欲发作,一精壮结实、身形如山的男人大步迈了出来,一身盘根虬结的肌肉看得众人触目惊心。 此人先前一直跟在公孙羽与卯将身后,低眉颔首、神情木然,谁都没多加留心,不料此时往前一站,却如山岳渊渟,带着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我来陪您过两招?”男人目视紫阳,缓缓抬起手臂,摆出一个猿猴抱月之势,真气内转,浑身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的轻微爆响。 众人相视一愕,知道这是少林正宗的金刚罗汉身,劲由体发,周身流转,只要内息不绝,拳、掌、指间皆带万钧之力,非常人所能抗衡。 紫阳目光微凝,认得这男人便是十二天魔之一的丑魔,一身蛮劲力能扛鼎,精通横练功夫,拳、脚、指、掌皆入登堂之境,是个相当棘手的敌人,凭自己这负伤之躯,绝无战胜可能,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个两败俱伤。 正当紫阳进退两难,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的时候,远处林间射来两道矫健的黑影,人未至,声已闻,爽朗豪迈的笑声在庭院里回荡:“紫阳兄,我等助你一同擒魔!” 众人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两位戴着面具的奇人踏风而至,其中一人黑衣、黑袴、黑靴,仔细一瞧,此人的颈间、手掌也是黑如煤球,身形魁梧、壮硕如牛,往前一站,俨然一座黑色铁塔,另一人则恰好相反,不止身上的衣物,就连皮肤也白得像雪一样,一头金色乱发,身材瘦高,与一旁的黑鬼形成鲜明对比。 丑将打量二人一眼,见他们脸上带着的面具也是黑白两色,眼睛、鼻子、嘴巴处开有小孔,丝毫不影响二人视物、呼吸、言谈,心中正思索着二人的来头,背后卯将的声音冷冷响起:“你们牧云门也要来凑热闹吗?” 第17章 你看我刀法如何 玥百无聊赖的望着谷口,五天前,师父离开的时候告诉她,要去谷外办点事情,快的话六日就能回来,慢的话,也绝不会超过半月,所以,第六日一大早,玥就捧着果盆,盘腿坐在凉席上等候师父归来。 初升的太阳透过云朵洒下淡红色的光辉,桃林在晨风中散发出一股芬芳的香气,远处瀑布垂落,水流砸在湖面上,激起片片浪花,随着天空中云朵的消散,金色的太阳露出头角。 氤氲弥漫的林间小道,一道消瘦的身影缓缓走来,玥一口吞下嘴里的葡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果盆,蹦蹦跳跳的朝那人跑去。 “师父!”玥欢快的叫了一声,跑到师父跟前才发现,师父背上竟然背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少年昏迷不醒,手上紧紧地握着一把只剩下半截的断刀。 “玥儿,去烧些热水,为师要替这小子疗伤。”鹤发童颜的男人朝着玥吩咐道。 “嗯!”玥点头答应,快步向厨房跑去。 男人缓步走进房中,将少年平放在床上,解开他上半身的衣衫,只见其胸膛处黑、白、红、紫四色交错,男人沉思片刻,取过檀木小盒,手腕一抖,金针飞射,刷刷刷!三十六根金针准确无误的扎在少年的周身要穴。 “承受当世四大高手的内力不死,你小子也算是福大命大,当年我欠你老爹一个人情,今日救你一命,就当是还了那份人情吧。”说罢,男人双指一并,重重地点在少年的丹田上。 少年在昏迷之中,仿佛吃痛一般皱起眉头,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污血,玥小心翼翼地拿汗巾将血渍擦去。 男人连点数指,少年的脸色由苍白变为紫红,丹田里陡然爆发出一股吸力,将胸膛里的四股真气尽数吞了进去,男人大喝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指尖真气流转,四股惊世骇俗的真气在男人的引导下,有条不紊的盘踞在少年的丹田之中,缓慢旋转,相互消融。 “师父。”玥轻轻唤了一声,拿衣袖擦掉男人脸上的汗珠。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丹田里的四股真气终于抵消殆尽,男人长舒一口气,取出一颗乳白色的丹药喂少年服下,拔出金针,解开穴道,少年原本紫红的脸色变得正常起来。 男人满脸倦容的起身,摸了摸玥的脑袋,道:“玥儿,为师回房歇息一会儿,这小子待会儿醒了,你就喂他些米粥,他重伤未愈,吃不了其他的东西。” “知道啦,师父,您好好休息。”玥乖巧的点头。 …… 少年悠悠转醒,看了一眼手中的断刀,沉默半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哭,可把一旁坐着打瞌睡的玥给吓醒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玥神色着急的问道。 少年抬起头,看了玥一眼,眼白布满血丝,漆黑的眸子呆滞无神,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发出一道沙哑、颤抖的声音:“谢……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不是我救的你啊,是我师父救的。”玥连忙摆手,给林一七递了一杯温水后,转身朝屋外走去,道:“你昏迷这么久肯定饿坏了,我给你弄了些米粥,在厨房灶上热着,我现在就去给你取过来。” 少年端着温热的水杯,泪水潸然,他将手中的断刀握得更紧,眼底闪过一丝冷漠,梦回那个厮杀声震天的悲凉之夜,稻哥义无反顾的挡在自己身前,替自己承受了爆炸的冲击。 黑袍人笑着走进众人的视线,原来他早就在寺院下面埋好了成吨的炸药,剧烈爆炸使得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失去了战斗能力,稻哥的半边身子都被炸得焦黑,气息微弱的倒在自己怀里,那把陪伴了他十几年捕快生涯的长刀也碎成了两半。 “端着杯子发呆干嘛?”玥拎着粥壶走了进来,见少年一口水都没喝,不禁问道:“是水太烫了吗?” “水温刚好……劳你费神照顾我。”少年惨淡一笑,将杯中的水一股脑的灌进喉咙,丝丝凉意沁入心脾,缓解了先前四股真气滞留体内,因为相互碰撞而产生的灼烧感。 玥给少年递了一碗米粥,笑着说道:“我叫玥,左王右月的玥,你呢?” “我?”林一七接过米粥喝了一口,神情落寞的望向窗外,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语气怆然道:“我叫林一七,林子的林,一二三的一,七八九的七。” “你做的粥很好吃。”林一七擦了擦嘴,将瓷碗双手递还给玥。 “还要一碗吗?”玥指了指床头的粥壶,示意米粥还有很多。 “有劳。”林一七轻轻点头,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床上的断刀,确认它还在自己身旁。 “这把刀对你很重要吗?”玥将米粥递到林一七的手上,好奇的问道。 “这是一个对我非常好的人……佩了十几年的刀。”林一七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邢稻的模样。 “那它为什么断了?”玥问道。” “因为,刀的主人死了。”林一七神色平静的说道。 “……”玥猛地闭上嘴巴,脸上露出一丝赧然之色,抿嘴道:“抱歉。” 林一七摆了摆手,道:“没事,事情都过去了。”说罢,他将空空见底的瓷碗还给了玥,认真的说道:“替我谢谢你师父,就说我林一七欠他一条命。” “师父说你不欠他什么,是他先欠的你父亲的。”玥想了想说道。 “父亲……”说着,林一七抵挡不住浓浓的困意,闭上眼睛,沉沉地昏睡过去,玥蹑手蹑脚的将桌子打扫干净,悄然退了出去,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 第二日,男人得知林一七醒来的消息,前来替他把脉,诊疗完毕后,男人微微一笑,道:“恢复得不错,明日应该就可以下床行走了。” “多亏医圣妙手回春。”林一七感激道。 “你小子认识我?”男人有些惊讶。 “医圣顾青山的大名,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林一七道。 “是邢稻告诉你的吧?”顾青山思索片刻说道。 林一七缓缓点头,坐在床上朝顾青山抱了一拳:“多谢您救命之恩!” “你用不着谢我,这是我欠你父亲的。”顾青山摆了摆手,道:“我与你说件事情,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嗯。”林一七看了一眼手旁的断刀,笑道:“小命都保住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你之前体内四股真气相冲,浑身筋脉受损,一身修为废了个七七八八,以后若是从头开始修炼,效率注定远不及常人,一方面你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间,另一方面,你这破损的筋脉根本无法承受真气的流转。”顾青山叹了口气,见林一七不为所动,奇道:“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了?” “嗯。”林一七点点头,淡然一笑,道:“修为废了就废了吧,不能修炼也没事,能保住这条命,我已经很满足了。” 顾青山一时哑口,酝酿许久的安慰之词,卡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他没想到林一七对自己不能练武这件事,如此简单的就释然了。 “你……”顾青山看着林一七这张和他爹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一样的潇洒,一样的倔强,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头没脑的笑了起来,道:“你不愧是他的儿子!” 说罢,顾青山长袖一甩,转身走了出去,待到背影消失不见,一道清碎的声音才悠悠传来:“待会儿我叫玥儿给你送些吃食,你好生休息。” 第18章 你看我刀法如何 在顾青山的调理下,林一七的伤势恢复得很快,桃花谷内气候四季宜人,自成一片悠然天地,林一七闲来无事会去瀑布旁小坐一会儿,玥时常跟随,谷中除了顾青山这个鹤发童颜的老男人外,也就只有他们二人年纪相仿。 林一七经常会同玥说些外面的事情,这个从来没出过谷的懵懂少女,总被林一七嘴中那些光怪陆离、精彩纷呈的故事引得心神驰往,顾青山见玥老是跟在林一七身后听故事,便笑着骂她一句:“多大的人了,还喜欢听这些玩意。” 某天,也不知是哪一天,顾青山在房中撰写医书,突然听见林一七一声怒喝,还以为这小子练什么奇功走火入魔,连忙赶去,只见林一七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玥儿双手支膝,托脸坐在他身旁,竖着耳朵仔细聆听,那模样可比听自己讲解医术时认真千百倍。 林一七眉飞色舞地挥动着手臂,道:“曹操三军被张飞一人喝定,夏侯杰惨叫一声,滚落马背,在地上抽搐一阵便不省人事,左右探其鼻息,脸色大变,道一声‘将军死啦!’,一代名将夏侯杰竟被张飞一嗓子吓得肝胆俱裂,三军沸腾,曹操大惊,慌乱中拨马而逃……” “后来呢?”见林一七突然闭口不言,玥连忙晃动他的手臂问道。 “后来?后来那曹操……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晓。”林一七咧嘴一笑,戳了戳玥胖乎乎的脸蛋,道:“你赶紧回顾叔那里去,不然他等会儿又要骂我领着你不学无术了。” “喂!你欺负人!”玥气鼓鼓地锤了林一七一拳,怨道:“你每次都是这样,讲故事总讲半截,惹得我晚上睡不着觉,一个劲的胡想!” “晚上睡不着觉也怪我?哈哈!”林一七用不可理喻的目光看了玥一眼,捧腹大笑起来。 “你还笑我!”玥气急败坏的又锤了林一七一拳。 “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你别哭呀!”见玥眼眶通红,一副梨花带雨模样,林一七也有些慌了阵脚,连忙道:“后面的故事我还没想出来呢,等我今天晚上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同你讲两章怎么样?” 听见林一七这般话语,玥顿时破涕为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认真道:“我们讲好了,你可不许反悔!” “好好好,我绝不反悔!”林一七无奈一笑。 顾青山见两人相处融洽,便悠悠转回木屋,继续去写自己的旷世医书,不经意间回想起林一七讲的只言片语,心中觉得一阵有趣,不由得生出一股下次再去偷听的念头,果然是真香定律,谁都无法逃脱。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林一七的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这天,林一七讲到刘备正准备第三次去拜访诸葛亮时,按惯例戛然而止,玥虽然嘴上埋怨,但并没有像前几次一样挥舞着粉拳,对着林一七后背一阵猛锤。 躲在一旁偷听的顾青山也是意犹未尽,这小子吊人胃口的功夫,着实让人头疼,顾青山叹了口气,正准备折回木屋,突然听见林一七说一声:“玥,我最近新创了一套刀法,你看看如何?” “好呀。”玥笑着拍手,两人并肩走到一片空地。 这小子自创了一套刀法?顾青山突然来了兴趣,止住脚步,回身跟了上去。 “玥,你站远些,这刀法我还不能收放自如,怕伤着你。”林一七道。 “我站这可以吧?”玥退到五丈开外,朝林一七挥了挥手。 “嗯。”林一七点点头,抽出腰间的断刀,深吸一口气,闭眼挥舞起来。 只见他脚步变换,身形腾挪,出刀时而轻缓如水,时而快若闪电,刀风呼啸,好似雪山之巅迎面吹来的料峭寒风,嗡!细不可闻的颤鸣响起,林一七一刀平挑,原本迅疾的脚步骤缓。 “我有一刀……”林一七轻喝一声,紧闭的双眼渗出两行清泪,手中的断刀再一次挥舞,与之前的急缓交错不同,林一七出了三刀,每一刀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在他即将挥出第四刀的时候,刀势骤变,凭空生出一股悲凉、凄戚的意境,电光火石间,林一七睁开双眼,泪水潸然,只见这一刀劈出,千万股刀光汇成一股。 “可开山!” 声落刀收,狂风席卷,林一七扣刀而立,躲在暗处的顾青山几欲拍手叫绝,如此精妙绝伦的刀法,他平生第一次所见,在不动用内力的前提下,顾青山自认没把握接下这一刀。 待看清楚石壁上新鲜的,足有一寸深的刀痕后,他彻底震惊了,林一七目前的身体状况无法调动内力,这他是知道的,但仅凭招式就能产生如此程度的破坏力吗? 刀气碎石顾青山也不是没见过,但那都是建立在,拥有雄厚内力的基础上,放在以前,倘若是有人告诉他,不用内力,隔空挥刀能在石头上留下痕迹,他一定会哈哈大笑,嘲讽那人异想天开。 而此时……这异想天开的事情竟然在他眼前,真真切切地发生了,顾青山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感告诉他这不是一场梦,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使得自己平静下来。 脑海里回忆起这小子父亲当年和自己说过的一番话。 那是个晴空万里的日子,顾青山和林越牵着骆驼在沙漠里跋涉,远处传来一阵雷鼓般密集的蹄声,脚下的沙砾开始疯狂颤抖,目极之处,浩浩荡荡的马队朝二人涌来,沿途激起一片弥天的沙尘。 顾青山笑了笑,道:“运气真差,竟然遇见了沙匪,这下你我二人可得被洗劫一空了。” 林越解下腰间的水袋喝了一口,淡然道:“正好咱们身上的酒喝完了,待会朝他们要一些。” 顾青山与林越交往数年,很少见他拔刀、砍人,那次在黄沙漫天的沙漠里,是顾青山这辈子见林越拔刀拔得最果断,砍人砍得最凶狠的一次。 林越出了十九刀,杀了二十个沙匪,最后一个是被吓死的,长刀归鞘,林越把他们行囊里的酒都翻了出来,一股脑地丢到骆驼背上的竹筐里。 “那对老夫妻泉下有知,会感谢你的。”顾青山扭开酒囊喝了一口,单手递到林越面前。 “我答应过要救他们的女儿……”林越望着无边无际的沙漠,将酒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听沙匪们说,他们把那个女孩卖到沙漠深处的平安镇去了,那地方我知道,一个挺厉害的家伙扯起来的乱城,他手下有百八十个好手,把这平安镇经营得铁桶一片。” “由于把持了方圆数百里唯一的水源,这家伙做着一本万利的卖水买卖,还时不时指挥手下出去杀人越货,这一带的商旅想要安全走车,都得按时上缴一定数额的保护费。” “这破地方天高皇帝远,朝廷派兵围剿几次都铩羽而归,最后索性放任不管,那家伙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这片沙漠里的土皇帝……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惹不起!” 顾青山见林越把手中的酒囊远远甩飞,心中顿感不妙,急道:“你可千万别脑子一热就冲过去!” “放心,我还没那么蠢。”林越咧嘴一笑,翻身骑上骆驼,道:“这地方我也来过几次,前面不远处有一间龙门客栈,是我朋友开的,我们去找他商量一下对策。” “那就好……我还真怕你一时想不开,直接提刀杀上门去,你说那龙门客栈是你朋友开的?龙门客栈……”顾青山低声念了几遍龙门客栈的名字,仿佛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吓得浑身一阵激灵,差点从骆驼背上摔了下来,脸色苍白道:“龙门客栈是你朋友开的?!” “是啊,怎么了?难不成这龙门客栈有问题?”林越不解的问道。 “呃……具体情况我也说不上来,听往来的江湖侠士们说,这两年,龙门客栈里做的那些生意都很奇怪。”顾青山脸色微微一变,戚然道。 “管他呢,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也有好几年没见那小子了。”林越哈哈一笑,浑然不把顾青山的话放在心上。 见林越天生乐天心态,顾青山也懒得再废唇舌,两人一前一后的骑着骆驼,继续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沙漠里跋涉。 “喂!我见你刚刚砍那几个沙匪,刀都没挨到他们身上,他们就倒了,什么情况啊?”顾青山突然问道。 “那叫刀气,一种将真气附着在刀刃上甩出去的特殊技巧。”林越解答道。 “那能不能不附着真气达到释放刀气的效果呢?”顾青山突发奇想道。 “……”林越沉默了。 顾青山本以为转眼间就能得到答案的简单问题,却把林越给难住了,他低头沉思许久,缓缓抬头,神情严肃的盯着顾青山的脸庞,认真道:“能是能,但很难!我们使刀的人称这种东西叫‘刀意’!一种类似于意志的东西附着在刀上,不是真气,却比真气更强!” “世界上真的有刀意这种东西吗?”顾青山眼皮微抖,有点难以置信。 “有!”林越肯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