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风骨》 白衣少年郎 第一章 我从天上来 称霸的战火,将七国席卷。 富饶的中土神洲,瞬间被淹没其中,走向破败与荒凉。 西秦,枫华镇。 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一名少年从高空落下。就这么直挺挺的一头栽倒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深坑内,白衣少年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迅速站起,根本来不急去拍身上的尘土。一把扶起身旁那只上铸‘玄水’二字的巨大青铜鼎,仔细对着鼎内打量了起来。 下一刻,白衣少年的脸上便露出了狰狞愤懑的表情。龇着牙,咧着嘴就转过身对着天空指手跳脚骂道:“我干你娘咧,不就是拿了你家一点水吗,有必要对老子出手这么狠吗,一拳就把老子干到这十万八千里之外。” 届时,只听少年手指方向的高空中蓦然响起一个同样暴躁的嗓音:“我干你全家祖宗咧,有本事你别跑,看老子不把你三条腿都打断。” 对此,白衣少年脸上不仅没有一丝惧意,反而还开怀大笑了起来:“姓赵的,你好歹也是十三楼的大剑仙,怎么能说脏话呢?” 说到这,陈一剑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牵起一丝狡黠的笑意说道:“我听你婆娘说,你晚上不老行啊,需不需要小爷传授你一个我们陈家的祖传秘方啊?保证你用完之后,你那婆娘对你服服帖帖的。” “陈一剑,你找死!” 随着空中这句话的响起,被称为陈一剑的白衣少年就看到原本晴空万里的天际,忽然在他头顶上方聚集起了无数的乌云。云层中,更是隐隐传来了电闪雷鸣之音。 看到这一幕,陈一剑心里不但没有一丝畏惧,反而越发笑的猖狂。不过同时,他却已经快速将一座小山头般的大石背在了身上,脚底一抹油,顺势拎起那只大鼎往肩上一甩。一溜烟,人就已经跑出去老远,只听他继续大笑着喊道:“你听我解释,我和你婆娘真的没发生什么,我两是清白的,你要相信我啊。” “陈一剑,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云层翻滚,雷声震天。正如男子此时暴躁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陈一剑没有再去得寸进尺的刺激男人,只是一路大笑着朝前方的枫华镇跑去。 然而,随着越是接近枫华镇,陈一剑脸上的开怀的笑容便越发消散一分。 等他来到枫华镇,双脚踩在枫华镇土地上的那一瞬间,陈一剑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成了肃穆之情。 随着他站在小镇镇头放眼望去,只见小镇的街道上破碎不堪。被战火燃烧过的道路焦土中,随处可见或已焦黑的血迹,或仍殷红的鲜血。 袅袅升起的余烟,却不是百姓家烧菜做饭可人炊烟。而是那将房屋烧毁后,渐渐熄灭的狼烟。 印象中,本该充斥整个小镇的孩童嬉戏声。早已不见,只剩那一声声哀声低吟。 或许是因为青铜大鼎和那块巨石的重量实在太重了,而陈一剑又是单手支撑着每一件物件,手臂难免出现了酸乏感。便不由得将青铜鼎在肩上挪了挪,将背后的大石往上抖了抖。这才重新迈开脚步,沿着小镇那破碎的街道朝前缓缓行去。 “大哥哥,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羸弱的声音在陈一剑脚边响起,伴随着一只无力的小手,将他衣摆抓住。 陈一剑停下脚步,将大石和青铜鼎一并放于地上。看着趴在自己脚边,已无太多气力的稚童女孩那张饱经战火摧残而肮脏的稚嫩小脸。陈一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蹲下了身体,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块干饼递给了她。 可能是对于活着的意念太过于强大,原本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在看到食物的那一瞬间。不知从哪来了气力,一把便将陈一剑递给他的干饼抓在了手中。恨不得一口气全塞进嘴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而陈一剑,则始终蹲在她的身边不曾说话。只当在小女孩被干饼呛到时,他才会一边拍着小女孩的后背,一边对她温和的说着,慢点吃,慢点吃,哥哥这里还有的。 小镇的位置本来就不是什么交通要塞,反而还有点地处偏僻。小镇的百姓,也多是那种朴质的性情。在战火席卷之前,虽说很少有外乡人来此。但偶尔的,也会有一些个背负着书箱的外乡读书人路经此地,或在小镇借宿。那时,小镇的百姓皆是对他们客客气气,友好至极。 但是如今小镇刚被战火洗劫后,百姓仍未从那份恐惧中脱离。所以当他们见到扛着鼎,背着山的奇怪少年步入小镇时,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惧怕。对此,他们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带着害怕,默默等待着。 直到陈一剑被小女孩拉住,小女孩又从他身上得到了食物,小镇百姓眼中的惧意这才一点点淡去。在饥饿与死亡的边缘,他们只能鼓起勇气,走向陈一剑,沉默的朝他跪倒下去。 陈一剑不是圣人,甚至在他心里,就从来没把自己当过是好人。所以他并没有开口让这群百姓站起来,只是同样沉默的从怀中拿出了全部的吃食,递给了这群百姓。 等到他们每个人手里都分到食物,陈一剑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重新背起了大石,和扛起了那尊大鼎。然而,当他正准备迈开脚步时,眼角余光却无意间看到了一幕让他不知该如何用情绪表达的画面。 一栋坍塌,只剩最后一堵半人高的泥墙前,白发苍苍的老妪带着一名六七岁的小姑娘,正跪伏在墙前,虔诚的对着那尊泥像祈求祷告。在她们与泥墙之间,矗放着一尊破败的泥像。 泥像前,没有红烛,也没有贡品。有的,只是老人家不知从何处捡来的两根枯树枝,点上火后,用以当做的蜡烛。 出于好奇,陈一剑不由对着那尊泥像多看了两眼。却忽然发现了一个让他都有些悲愤的画面。 只见这尊原本一点灵气都没有,和普通泥像没什么区别的泥像,竟然在老妪和小女孩的不断祈祷中,慢慢浮现出了一丝灵气。然后这丝灵气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高坐与老人和孩子之上,接受着香火,接受着她们对他的顶礼膜拜。 看到这一幕,陈一剑二话不说便朝着泥像走了过去,并一脚将那尊泥像给踢翻在了地上。又迅速将背后的大石砸在了泥像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祈祷中的老人与孩子都不由吓了一跳。小姑娘还好,毕竟年纪小,被吓到之后,只是抱住了老人的手,将头躲在了老人的身后。而老人,则是愤怒的看向了陈一剑,开口对他喊道:“你这般侮辱神祗,是会遭报应的。” 说完,老妪不再理会陈一剑。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带着小女孩就去搬那块大石,想要凭着两人的力气,将那尊泥像从大石之下解救出来。可是大石又岂是她们能够搬动的,不说她们已经被饥饿的浑身无力,就算她们吃饱了,又如何? 这一次,陈一剑没有沉默。而是走到了老人身前,对她开口说道:“如果你的祈祷哪怕有一丝的应验,你们小镇如今又岂会是这般光景?” 老妪明显愣了愣,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停了下来。随之,是老妪的整个身体。好像在这一刻,也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精气神。颓靠在大石上,老泪滑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前的少年说道:“我又怎会不知这个理,可我们身为老百姓,既无法左右国家大事,又没有山上仙人那般的大神通。对于动荡的战火,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或者避免啊。 国家要打仗,受苦的必定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国家打胜了仗,受苦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赢了受苦,我们老百姓咬咬牙,还能挺过去,毕竟再也不用死人了。而我们呢,也只不过想要一个太平苦而已。你说祈祷没用,我也知道没用啊,可是除了向神明祈祷,我们还能做什么呢?难道连最后一丝活下去的信念,也要被让我们失去吗?我们只是最普通,最底层的百姓啊!” 有清风,在耳畔轻轻拂过,带起少年的一缕发丝。 听完老人的话,陈一剑陷入了沉默。内心之中,却不断回响着老人的最后一句话,我们只是最普通的老百姓啊。 “哪来的大胆小儿,竟敢对本神如此无礼。”随着这句话的响起,一旁的大石突然朝左横飞了出去好几丈,在砸中一栋破败的泥屋后,这才停止了下来。 被人打断思绪,陈一剑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转头看向了那尊从石头下重新出现泥像。 因为没有刻意掩饰,所以在泥像出现,并从泥像中走出一名金甲神人的场景。不仅一旁的老妪和小女孩看到了,就是不远处那群百姓,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眼中充斥不可思议的震撼神情,一个个就这般呆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世间,真的有神仙啊! 看着金甲神人从泥像中走出,然后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前。很是威严的站在自己身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自己。陈一剑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开口对金甲神人说道:“我啊?我从天上来。” 金甲神人一愣,但很快就回过了神来。金光璀璨的脸颊上,不怒自威。轻喝一声:“无礼小儿。” 说着,金甲神人抬手便朝着陈一剑的脑袋一掌拍了下来。看他那瞬间炸起的金光大手,就知道他这一掌的力道肯定不小。 说不定,只要一掌,就能轻轻松松把瘦小的陈一剑整个人都给拍成肉泥,糊在地上,和泥土永远成为一体。 白衣少年郎 第二章 正如此时少年的心情 大如麦斗的金色手掌,将身前的空气划破,发出阵阵呼啸之声。似那下山的猛虎,转眼间便已经来到了陈一剑头顶。几乎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时间,在金光再次暴涨刺人双眼的同时,毫不犹豫的砸在了陈一剑的天灵盖上。 然而,原本一脸威严的金甲神人。却蓦然在下一刻,出现在了距离陈一剑四五丈外的地方。脸上的威严庄重神色,更是变成了满脸地震惊。就连开口说话的语气,也在这一刻充斥了几分惊惧:“你竟然是十三楼大修士!?” 始终不曾出手,站在原地只是笑看着金甲神人的陈一剑,在听完他的这句话后。这才耸了耸肩膀,一副很是随意地表情开口说道:“怎的,区区十三楼,就把你这个神仙人物给吓到了?” 金甲神人没有回答,只是用双眼死死的盯着陈一剑。眼神中除了那丝惊惧,还夹杂着谨慎、纠结等复杂情绪。 虽然他身为神祗,但对于人世间的修士,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虽然眼前这名白衣少年只是十三楼的修士,而且还是属于刚踏足上六境,而并非是巅峰六境。但对于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土地神来说,那也是能够轻易将他斩杀的存在啊。 至于那些什么神仙不会死,寿命能与天地同辉的传说。完全就是屁话,除了能忽悠忽悠普通老百姓外,一文不值。 看着窜出去老远,既不动手,也不说话的金甲神人,陈一剑脸上的笑容就有些邪恶了。轻轻将肩上的大鼎往脚边一放,用带着戏谑的语气开口说道:“你好歹也是神道中人,怎么说也算是属于那种凌驾凡人之上,拥有无上神通的存在,怎么这才出了一招就没下文了啊?” 面对陈一剑的戏谑,金甲神人则始终保持着沉默。但脸上的表情,却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陈一剑,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了起来。继续对金甲神人调侃道:“要是换成我,被一个犹如蝼蚁般的凡人如此戏谑,我是说什么都不能忍的。管他能不能干过,撸袖子先干了再说。好歹得先把属于神祗的那份尊严,给树立起来。” 金甲神人还是不说话。 可这并不影响陈一剑继续调侃他的心情,然后就看到陈一剑像个话痨似的,对着金甲神人一顿叨叨叨了起来:“哎呀我去,我说你咋一点骨气都没有呢。你好歹大大小小也是一个神仙啊,身为神仙的就要有神仙的气势啊。就像你刚才的那一掌,我就觉得挺有气势的。真的,不骗你。我这个人从来不骗人的,你刚才那一掌,就让我觉得神仙气十足呢。 要不你再来一次,让我再感受一下神仙的气势?我长这么大,活了十七八年了这还是头回看到传说中的神仙呢。你再对我出手一次,我也好多一份以后吹嘘的资本是吧。不过我建议你,你这次可以用拳,不要用掌。” 听着少年没完没了的叨叨,即使是金甲神人,此时也有些受不了。在心里好一番琢磨之后,这才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打断陈一剑的喋喋不休道:“上仙说笑了,方才不知是上仙驾临,若有得罪,还望上仙不要于小仙一般见识。” 脸上的笑容,随着金甲神人的开口赔礼慢慢消失。 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浮现出冷漠的神情。 但说话的语气,却不曾改变。依旧带着调侃地说道:“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都说了你好歹也是个神仙,怎么能对我们这些蝼蚁一样的凡人这么客气呢?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其他神仙知道,他们肯定就会觉得你给他们丢脸了,到时候你在他们面前岂不是很难抬起头做神仙啊。” 俗话说,泥人尚且还有三分火,更何况是神仙。 所以当金甲神人在被陈一剑一而再,再而三的调侃之后。心里那股本就压抑着的怒火终于再也克制不住,猛然如火山爆发般喷涌了出来。 只见他满脸怒容,浓密的双眉紧皱而起,眼中金光暴涨。死死咬着牙,覆有金光的大手,更是紧握成拳,在空气中响起一阵阵黄豆爆裂的声音。 看这架势,是要准备出手了。可把陈一剑给激动的,那叫一个兴奋啊。 叨叨叨这么半天,又是嘲讽,又是‘鼓励’的,终于要迎来自己想要的收获了啊。 可是让陈一剑郁闷的是,他站在原地等了老半天。甚至都摆出了他自认为最潇洒的迎敌姿势了,结果就看到那金甲神人忽然收敛起了进攻气势,转而满脸奉承笑容的开口说了句:“上仙说笑了。” 要不是一旁还有好多外人,尤其还有小孩在,陈一剑都要跳脚骂人了。 强忍住骂人的冲动,陈一剑闷闷不乐的开口对金甲神人问道:“真的不再出次手?” 金甲神人笑着摇摇头,再次说道:“上仙说笑了。” “哎!”陈一剑叹了口气,只能无奈的将这个想法放弃。转而淡淡的对他说道:“既然你不出手,那就说说你吃香火的事情吧。” 金甲神人一愣,有些没明白陈一剑的意思。 陈一剑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干脆了当的说道:“身为一方地界的土地,却没能保住一方百姓的安宁,反倒还厚颜无耻的继续享受人间香火供奉。这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没想到,金甲神人在听完这番话后。脸上不仅没有表现出一丝羞愧的表情,反而还略带一丝义正言辞的意味回答道:“上仙有所不知,我们身为一方土地。对于天灾,我们尚能为百姓解忧。可如今天下动荡,战火四起这乃属于人祸,我们虽是神祗,却也不好干涉人间的事态发展。” “哦?”陈一剑乐了,脸上再次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只不过这样的笑容落在金甲神人眼中,却让他不由得背后冒出了冷汗来。只听陈一剑继续说道:“好一句天灾能为,人祸难办。那这世间,要你们神祗又有何用?天下动荡不管,百姓受苦也不管。那你们神祗到底能管什么? 哦,对了。你刚才说了,天灾你们能管。可这天灾,难道不就是你们神祗对苍生的一种惩罚手段吗?不就是你们神祗弄出来让百姓受苦的吗? 我算是知道了,原来你们神祗就是靠着这样的手段,来获取百姓的敬仰,好让你们这些所谓的神祗得以大道,得以寿与天齐啊。既然如此,那世间要你们神祗好像是真的没什么意义啊。一群只会躺在功德簿上享福的废物,还不如扫除干净,来个清净的好。” 说道这,陈一剑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一事,便开口对金甲神人询问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小镇的土地的?” 在听到陈一剑说扫除干净的时候,金甲神人已经不光光是后背流汗。整张金色的脸上,也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出现了一丝颤抖:“回上仙的话,我本是千年之前的一名修士,后来因为获得一份大机缘,故而飞升成就了仙位。” 陈一剑点了点头,说道:“以你那嚣张跋扈的脾性,想必你嘴中所说的那份机缘,也并非是正道而来。指不定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没错吧? 但既然你能在这里当这么久的土地,想来曾经多多少少还是为小镇做过贡献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了,还能有香火供奉着。你叫什么?” 金甲神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忙回答道:“回上仙,小仙姓梁名正。” 陈一剑嗯了一声,心里再无半点要与他说话的念头。便朝他挥了挥手,说了句让梁正莫名其妙的“名字确实不错”的奇怪话后,就不再理会他。转而转身对着仍处在震惊中的老人家询问道:“老人家,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名山大川啊?” 被陈一剑叫醒的老妪,虽然从震撼中清醒过来了,但眼中的那股不可思议依旧迟迟未能散去。当她彻底回过神来,想要再去看一眼那名只存在神话中的神仙时,却发现哪里还有那神仙的半个影子。心中对于神仙的信仰,反而在这一刻更加坚定、虔诚了。 而对于能让神仙现世的少年陈一剑,老妪心里也不免对他产生出了一丝敬仰。二话不说就将小镇附近所有,她认为能算的上的名山大川全部告诉了陈一剑。 不仅是她,在陈一剑问出这个问题后。其余那些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小镇百姓,也纷纷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将自己所知晓的大山和大河说给了陈一剑听。 对此,陈一剑脸上始终表现出和煦的笑容。认认真真的听完了每个人的话,这才对他们说了声谢。然后扛起大鼎和大石,在小镇所有百姓恭敬的眼神中,朝着距离小镇最近的一座名为‘烂柯’的大山迈开脚步行走而去。 虽然少年扛着鼎,背着大石。行走在小镇破败的街道上身影略微有些佝偻,但此时落在小镇所有百姓眼中,却是显得那么的高大与威严。只因为,少年和传说中的神仙有过接触而已。至于接触的过程怎样,对他们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被陈一剑踹开的泥像,重新被老妪捡起,并恭恭敬敬的放在原先接受香火供奉的位置。 懵懂的小姑娘带着天真与好奇的表情,对她奶奶问起了那些有关于神祗的传说。 名为梁正的土地神,去而复返,只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再露出真身。看着少年远去的方向,威严的脸庞上爬满了狰狞。死死咬紧的嘴唇,渗淌着缕缕金色血液。 金秋的风,将枯萎的叶从树枝上卷起,随风悠悠然飘落在地。 吹在人身上有些凉,有些萧瑟。 却正如此时少年的心情。 白衣少年郎 第三章 钱财乃身外物 烂柯山,又名仙人山,位于枫华镇东南十里处。此山高约百丈,东西长四里,南北宽二里。山中黛峰翠嶂,景极幽邃。山下,清溪环绕,经烂柯山西面川流而出,汇于北边大溪乌溪之中。可以说是,山色怡人藏得那风,聚得那水。在一般百姓的眼中,也算的是一座比较不错的风水宝地了。 但在修士陈一剑眼中,这样的山,却并入不了他的法眼。至于百姓嘴中的风水宝地四字,在他看来,也只是轻轻一笑,不做分说。 不过从小镇百姓嘴里听来的一个关于此山的传说,却让陈一剑心里觉得挺有意思的。 据小镇百姓说,在很早之前,至于到底早到个什么时候,他们也说不上来,只知道那时候这座山还只是叫烂柯山。天下也不像现在这般,战火四起,狼烟遍地。小镇百姓皆过着安定祥和,男耕女织的美满日子。隔三差五的,小镇男人还能下个水捕个鱼,上个山逮些野味改善改善伙食啥的。 其中,尤其是一个叫王质的人。那更是这方面的好手。一般人上山下水,一天能弄到一个礼拜的吃食,那就已经算是挺厉害的了。唯独他,每次进山下水,弄到的野味,那可都是全镇最多的一个。后来有人问他怎么搞得,明明大伙都是一块进的山,又是一块出的山。一两次比我们多,说明你运气好,我们还能想的通。可你这每次都比我们多,还每次都比我们多出这么多,这就让我们实在想不明白了。 王质听完后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看着那些和他一起进山的男人问道:“想知道为什么?” 其他人当然都说想了。 然后王质就把自己的经历说给了大伙听。 原来有一次王质一个人进山逮野味的时候,正当他准备抓一只野兔时,耳边却忽然听到了有人大笑的声音。顺势,也将他即将到手的猎物给惊吓了去。当时王质心里就不高兴了,心想着,老子好不容易才看到只肥兔,晚上能吃顿肥兔肉,没成想到嘴的肥肉也能溜。心里头那是越想越恼火,抄出背后的柴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赶了过去。 可是当他来到声音传出的地方时,他却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撼到了。只见在一处天然形成的石拱桥下,正做着两名白发苍苍却长着一张稚童脸庞的‘老者’,各执黑白棋子,就这么凭空落子身前。而在老者身旁,更是立着两只羽翼洁白的仙鹤。 在看到王质的突然到来,两名下棋的老者都停了下来,一同看向了王质。其中有一人对他微笑着问道:“壮汉有事?” 当时王质整个人都被震惊了,哪里有别的想法。腿一软就给跪了下去,嘴里更是老老实实将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给了两位老者听。 老者听完,不由大笑了起来。说道:“怪我们,怪我们。惊扰了壮汉猎物,害壮汉到嘴的肥肉溜走。这样吧,我教你一个手艺,保管你学会后,每次进山都能埋在而归。” 话音刚落,王质就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再看,眼前哪里还有什么老者仙鹤。只得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服下山去。 然后,就出现了王质每次进山,抓到的野味都是全镇最多的一个。 想到这,陈一剑脸上不由露出了有趣的笑容。抬头看向身前的烂柯山,微笑着说道:“同样叫烂柯山,同样是仙人下棋被凡人遇到,还同样是叫王质。这就有点意思了,难道这座烂柯山,是被什么人用大神通从东胜神洲移过来的?” “怎么可能,贫道刚从东胜神洲过来,没听说那边的烂柯山被人移走一说啊。”蓦然,一个声音在陈一剑耳边响起,将自言自语的陈一剑给吓了一跳。 猛地一转头,就看到在自己左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来。此人一身破旧道袍,脸上落满风尘,长发挽起在头顶,插着一根随手从路边捡来的枯树枝。背后背着一把长剑,多有锈迹,却无剑鞘。 只是一眼,陈一剑就确定,此人最少也是十三楼修士,而且还是那杀力极强的几种修士之一的剑修。 不过陈一剑心里却并没有出现什么紧张的情绪,反而脸上露出很是不满的神情对道士骂道:“干你娘咧,吓老子一哆嗦。” 看到陈一剑的抱怨,道士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着说道:“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贫道不是有意的。贫道姓王,成王败寇的王。是一名道士,你可以叫我王玄策。” 陈一剑翻了个白眼:“我问你叫啥了吗?” 道士一愣,尴尬的笑道:“请问少侠怎么称呼?” 陈一剑继续翻着白眼,却学起了道士的自我介绍:“我姓陈,周吴郑王的陈。是一名背石扛鼎走四方的穷人,你可以叫我陈一剑。” 道士也不去介意陈一剑故意学自己说话的方式,在得知陈一剑的姓名后。就很是自来熟的上前和陈一剑聊了起来:“刚才听陈少侠说,这座山不仅名字和东胜神洲的那座一样,就连流传的事迹,也是一模一样,不知道陈少侠对此有什么想法?” 陈一剑性格本就是那种乐天自来熟,遇到同样是自来熟的道士王玄策,哪里还会想起初遇时的那点不快。 没有继续对着道士翻白眼,陈一剑想了良久后才回答道:“那谁知道呢!” 道士看到陈一剑在那里深思许久,原本还以为他会说出一番什么大天机出来。没想到最后陈一剑却来了这么一句,差点还他被一口老痰呛死。佯装着清了清嗓子,道士王玄策转而有些好奇的问道:“陈兄,你背块大石,扛个破鼎干啥用啊?” 陈一剑看了他一眼,很是神秘的说道:“你猜!” 王玄策学着陈一剑刚才的模样,想了半天才说道:“那谁知道呢!” 陈一剑看着王玄策,王玄策同样也看着陈一剑。两人都没说话,足足过了有好一会儿,两人蓦然仰天大笑了起来。一边笑,陈一剑一边说道:“你这道士有意思。” 王玄策同样大笑着说道:“你这背石扛鼎的穷人也有意思。” 爽朗的笑声,在这有些萧瑟的荒野传荡。为这荒凉的地方,带来了一丝温度。 几乎又是同时,两人的笑声停下。 陈一剑看着道士王玄策问道:“一起去山上转转?” 王玄策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山高百丈,却无险峻。蜿蜒曲折的小路,虽多有坑洼荆棘相阻。但对于同是修行中人的陈一剑和王玄策来说,却并算不上什么阻碍。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很快两人就来到了烂柯山的山顶。而那座天然形成的石拱桥,也一同映入了两人的眼帘中。看着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纯碎就是天然形成的一座石拱桥而已。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座石拱桥,王玄策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陈一剑不免有些好奇,开口朝他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地方有问题吗?” 王玄策摇了摇头,歪着脑袋说道:“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但心里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陈一剑一愣。 在他的认知里,天下修士千千万万,每个修士所走的路又都不一样。其中,就有一条玄之又玄的道路。只要走在这条道路上,他们对于天地间一些玄妙的存在,会有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知。而走这条路的,多半都是一些个道士。 所以在听完王玄策的话后,陈一剑在心里好好想了想。便将背上的大石于肩上的大鼎一同放在了地上,迈开脚步朝着那座石拱桥走了过去。 王玄策想要开口阻止,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陈一剑的脚步没有刻意去放慢,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走到了石拱桥前。选了一处看上去相对和别处不同的地方,伸手在上面轻轻摩挲而过。除了入手冰凉且粗糙,完全没有其它任何奇特之处。 王玄策松开的眉头再次皱起,嘴中轻轻念叨着:“难道我看错了?” 陈一剑耸耸肩,表示你真的看错了。转身就要走回,却在下一刻忽然停住了脚步。将刚转回的身体又转向了石拱桥,看着刚才被他摸过的地方,开怀大笑了起来:“姓王的,可以啊!” 王玄策也跟着开怀而笑,紧皱的眉头这才彻底舒展开:“陈兄过奖了,还得靠陈兄的眼劲才能发现的。” 陈一剑也不客气,大笑着便接下了道士王玄策的恭维。然后就看到他将腰间那把长刀从鞘中拔出,很是干脆利落的一刀劈在了那石拱桥上。 “哧!”一声轻响,石拱桥就像一座纸做的桥般,从被陈一剑摸过的地方断为两截。因为陈一剑出刀的速度和力度把握的非常精妙,所以石拱桥虽然被斩断了。但除了那一块位置掉落下来,其它地方并没有崩塌的迹象,依然牢牢的悬挂在半空。 从出刀到收刀,陈一剑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停滞感。而此时他的手中,则多出了一块手掌大小的黑色铁块。 看到陈一剑手里的铁块,王玄策笑着问道:“难道陈兄会炼器?” 陈一剑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会!不过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这些玩意。” 王玄策一愣,所说这些玩意也算是天地精华了。但貌似除了用于炼器外,并没什么其它用处吧?如果说陈一剑是一名炼器师,专门出来寻找这些材料,那倒也情有可讲。可他自己不是说了吗,他不会炼器啊。难不成他是为了找寻这些材料,然后高价卖给炼器师,发家致富? 也是,这些材料要是卖给那些个炼器师,倒也是个不错的发家致富方法。不然,我也捣鼓捣鼓,说不定运气一好,还真能让我捣鼓成一名富甲一方的财主嘞。 一想到这,王玄策那张原本还算正派的脸上,就有些猥琐了。盯着陈一剑手中的那块黑铁,王玄策笑意越发灿烂的说道:“陈兄,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啊?” 陈一剑看了一眼王玄策,很是干脆的摇头道:“不能。” 王玄策丝毫没有失落的情绪:“你拿大头,我拿小头就好。” 陈一剑先是一愣,然后跳起脚就骂道:“干你娘咧,你当老子是为了钱吗?老子可是有追求的人,怎么可能被金钱驱使,你看我像是会被金钱驱使吗?” 王玄策点了点头,然后又拼命的摇了摇头。一脸正气的说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必要,没必要。” 顿了顿,王玄策再次露出那副猥琐的表情献媚道:“不过要是给的钱够多,还是能破次例的嘛!” 陈一剑:“滚!” 白衣少年郎 第四章 出来吧,黄金 古语有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虽然被陈一剑很无情的拒绝,但王玄策却并没有出现一丝气馁。反而激发起了他无与伦比的求胜心里,一路从烂柯山下来。王玄策嘴上就没有停下过叨叨,什么满脸献媚,美言诱惑,装孙子扮可怜的,简直是层出不穷。都让陈一剑心里开始怀疑,这货到底是不是真的道士了。 对此,王玄策本人非但没有一丝觉悟,还很是郑重其事的说,自己绝对是一名道士,一名心术端正,无欲无求只追求大道的道士。可是还没等陈一剑去反驳,他就马上又恢复了那副猥琐的表情,继续对着陈一剑循循开导了起来:“陈兄,你要这么想啊。这种材料虽然说很是罕见,却也算不上奇珍异宝。再说了,你又不是炼器师,留着这么块玩意在身上,多碍事。咋们还不如找个半吊子炼器师,高价卖给他呢。到时候有了钱,别说这么块破铁了,就算是极品精铁,那咋也是要多少买多少啊。” 陈一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王玄策,似笑非笑着说道:“我觉得吧,你当道士太亏了,以后还是转行做买卖吧。” 说完,陈一剑继续往前走去,压根没理会王玄策说的话。这让口干舌燥,还以为他停下来是被自己说动心了,正一脸期待等着他点头的王玄策不免有些受打击。好在他心里早就下定决心,要将古人的坚定精神学习到底,让陈一剑被自己意志感动。 潇洒的一甩头,将一缕散落下来的头发随意甩到一旁。王玄策继续吐沫星子横飞的说道:“咱先不管以后要不要改行做买卖,咋哥两先把这事给掰扯清楚再说好吧。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苦口婆心的劝你买那块黑铁,是在故意给你挖坑啊?那你就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我也不怕显露天际的告诉你,我这完全是在为了你好啊。 先不说这块铁带在身上会不会碍事,就说你现在背上背着块破石头,肩膀上还扛着个百姓用来腌咸菜的烂鼎。你不觉得这样很影响你的气质吗?咱是什么人,咱可是拥有一身无上神通的修行中人,可是正值大好年华的偏偏俊俏少年郎啊。谁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仙子女侠,小媳妇老娘们黄花大闺女对我们垂涎三尺啊。所以说,我们得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才行啊。” 王玄策咽了口早已干燥的嘴巴,继续精神抖擞的说道:“这么说吧,要是哪天你陈兄走在大路上,忽然从天上飘下一位绝色仙子对你说,她很仰慕你,要和你喜结连理,共度百年时光。难不成你听完后,还得先把背上的石头和肩膀上的大鼎往地上放放,再拍拍手上的灰尘才和她说话啊?然后又发现,话说一半,怀里还掉出块破铁?这得有多掉身份哦!” 陈一剑哈哈一笑,说道:“你说的好像确实很有道理,可小爷就乐意背着块破石头,扛着个腌咸菜的烂鼎,不服的话,你来咬我呀!” 笑声爽朗,传遍整个烂柯山。 上山快,下山更快。 当王玄策将那一番长篇大论说完时,两人便已经走出了栏槛山,来到了山脚的那条乌溪旁。看着嘴唇干燥,却仍是神采奕奕的王玄策,陈一剑指着前面的乌溪说道:“要不你先去喝口水,然后我们找块地方坐下来听你慢慢说?” 王玄策打了个响指,嘴里说着声正有此意。人已经来到乌溪,趴在岸边翘起屁股便大口大口喝起水来。 陈一剑刚想找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就看到那条通往枫华镇的小路上,此时正有有十几人朝着这边迅速走来。其中,一名身材肥胖且矮小,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走在最前面。或许是因为走路走的远,走的急,时不时见他伸手在额头上擦一擦汗水。后面,则人人身穿衙役服饰,头戴大帽,腰挂长刀。 在陈一剑看到他们的时候,那群人显然也看到了陈一剑二人。当下本就不慢的脚步,便有意加快上几分。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于返回的王玄策一起站在了陈一剑身前。 为首男子先是对着王玄策礼貌一笑,这才开口恭敬的对陈一剑询问道:“请问这位仙师是否刚从本镇枫华镇经过?” 陈一剑乐了,心想怎么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事后都会出来那些当官的呢?不过今天他心情不错,听完王玄策那老太婆般的叨叨,换个口味听点别的好像也蛮不错的。于是对着男子点点头说道:“是的,不知道这位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子哪里敢在陈一剑面前自称是大人,忙摇手说着:“仙师过奖了,弟子方才听小镇百姓说起仙师的事迹,那是怎能一个妙字可道尽。弟子虽然身为一介凡人,但从小寒窗苦读圣贤书,立志将来要为天下百姓谋福利。偶然一次,弟子在书中看到仙人之姿。皆是御风天上九万里,仗剑伏魔天地间。但凡世间有不平事,便会有仙人来平之。自此弟子对仙人那是万般敬仰,只恨自己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啊。不然,弟子定要舍去头上乌沙,去那名山大川寻觅仙踪。” 说到这里,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道:“故而,这才冒冒失失前来打搅仙师。还望仙师不要怪罪,并让弟子略敬绵薄之力,做一做那地主之情,为仙师的到来接风洗尘。” 说完,男子还不忘对着陈一剑和王玄策深深一鞠躬。 陈一剑没有急着回答,故作深沉的思虑一番。直到一旁的道士王玄策,眼睛都快挤成鱼白眼后,这才稳重点头答应下来,跟着中年男子重新返回小镇。 可能是有外人在的关系,路上王玄策并没有再在那块黑铁上对陈一剑叨叨个没完没了。甚至都没有找陈一剑说过话,而是直接走到了中年男子身旁。一边走,一边微笑着对男子说着:“这位大人,贫道观您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虽是富贵之相。但印堂却隐隐现出一缕黑线,想必最近大人多有不遂心事,尤其近来家宅有些不宁吧?“ 虽然男子并未从小镇百姓嘴中得知王玄策事情,但看他与陈一剑一同,又是身穿道袍的道士,男子哪里敢有丝毫怠慢得罪。当下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这些时日遇到的一些事说给了王玄策听。 原来,男子名叫李尚,乃是这枫华镇的地方官。自打来此上任以来,便始终勤勤恳恳为小镇百姓谋福利,从未做过那搜刮民脂民膏的勾当。甚至很多时候,小镇遇上差一点的收成年份,他还会自掏腰包,接济那些贫苦的人家,可谓是难得不错的好官。然而,就在前几天。他去山里慰问那些穷苦百姓时,一支路经此地的秦军却忽然闯入小镇大肆搜刮粮食。 不仅如此,他们在遇上交不出粮食的百姓时,竟然还愤然拔刀杀人。当他得到这一消息,火急火燎的赶回小镇想要阻止。却哪里还有那群人的身影,留下的只有满地的鲜血,和被他们烧杀过后的惨像。 当时李尚就被气的晕厥了过去,好在随行之人反应快。及时将他抢救苏醒,不然说不准他就要被活活气死过去。随后他立马写信给郡守,将小镇发生的不幸启奏与上官知晓。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送去的信却如泥牛入海,一连过了好些天都不曾有丝毫回应。他就觉得事情可能有些蹊跷,便让手下暗自去打听那支军队。结果,那人都还没走出县衙门,就忽然莫名其妙暴毙了。 因为那人死的离奇至极,他媳妇便开始劝阻他放弃继续追查此事。而他呢,虽然嘴上说着好的。暗地里却并没有放弃,一连又派了好几个人去查探。而那些被他派去的人,则无一不是死于离奇暴毙。这人一旦死的多了,而且还是因为他李尚才死的。他李尚心里就老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尤其是在深夜的时候,他总能听到自家好像有人在某处说话。 就算是到了白天,明明外面烈阳高照,他坐在家中喝茶,背后还是能时不时的感到有一阵阵阴风吹过。就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他背后飘来荡去,对着他后背吹冷气一样。这让胆子本就不算大的李尚,更加觉得寝食难安。 当然,这些都只是李尚自己说的而已。具体的情况,王玄策并不清楚。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安慰着李尚说道:“大人不用担心,一会到您府上,若正有不干净的东西,贫道自会帮您祛除。” 既然王玄策都没说什么,对于这一块并不算熟稔的陈一剑自然也不会插嘴说话。一行人在李尚的带领下,很快便来到了他居住的府邸。 府邸算不上气派,只有二进的院子。除了门口的一对石狮还算勉强将就以外,院子里面的摆设和普通人家没多大的差别。 站在一进通往二进的拱门前,王玄策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李尚,一脸严肃的对他说道:“大人,你这宅子的情况,比你说的可要严重的多啊。” 李尚先是一愣,随机反应过来。脸上挂满焦急与不安,忙开口对王玄策说道:“还望仙师能出手相救,弟子必当感恩戴德,永记仙师之恩。” 听到王玄策的话,陈一剑刚开始也是不由一愣,但很快他就看到王玄策暗地里朝他挤了挤眼睛。一看到这熟悉的表情,陈一剑哪里还会不知道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再加上他暗自观察过一番住宅的风水,虽然算不上格局极佳,却也还算凑合。要是按照路上李尚自己的说法,他可是一位两袖清风的大清官。如果陈一剑没记错的话,想要摆出这种格局的风水,那必然需要请动一名最少也是四五楼的修士,而且此人还需对这一块有着一定的钻研才行。 先不说身为枫华镇地方父母官的李尚能不能请到修士,就算他能请到并为他布置家中风水。那其中所要付出的真金白银,也绝不是一个小镇父母官能出的起的。就算再退一万步说,你李尚为官清正,为民为国,是那种真正的两袖清风,那你要这聚财风水又有何用呢?难不成,你还想靠这风水天上掉金银? 对于这些,陈一剑心里倒没产生出什么厌恶的念头。反倒是对刚认识不久的王玄策,脸上不由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也不说话,就这么嘴角挑着笑容。将大鼎和大石放在一旁,倚着小木拱门看着他在李尚面前老神道道的胡扯着。 可能是为了让李尚更能相信自己说的话,王玄策此时的脸上那叫一个刚正。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文绉绉刻板起来。但他好像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这是在西秦国域内,一下子没控制好,竟然说起上了其它语言。好在他马上便将之改回,继续以西秦的官话对李尚说道:“此乃贫道分内之事,大人无须言谢。不过贫道此法,需大人帮着为贫道准备一些物件。因贫道自下山以来,便一直做着降妖伏魔之事,故而那些物件,早已在路途中用完殆尽。” 李尚哪里会拒绝,忙点头询问需要准备些什么。 王玄策便将自己需要的物件一一说给了李尚听:“供桌一张,香烛一对,猪头一只,瓜果一盘,生糯米一碗,杨柳一截,梧桐叶两张,铜钱十八枚,白银一百八十两,黄金一百八十两。” 起初李尚还没觉得什么,可当王玄策说道铜钱十八枚的时候,李尚那双浓厚的大眉便轻微皱了皱。而后面的白银一百八十两和黄金一百八十两,已经让他彻底紧皱眉头。脸上更是带着为难的表情对王玄策说道:“仙师,您前面要的物件,弟子皆能帮您找来。铜钱十八枚,也不难。可这黄金白银各一百八十两,弟子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弟子的情况,在路上已经和仙师说过,别说黄金白银一百八十两,就是铜钱一百八十枚,弟子也拿不出来啊。” 看着李尚一脸苦难的表情,王玄策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道:“这就不好办了,这黄金白银,本就是天地间孕育而生,吸收日精月华而成,有着天然的克制邪祟之效。李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拿不出这最为重要的黄金白银,这可如何是好呢。” 说到这,王玄策还故意顿了顿,转头看向一旁看热闹的陈一剑,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要不陈兄帮帮李大人?” 陈一剑哪里会看不出王玄策眼中的意味,当下也不废话。对着李尚抱以轻轻一笑,便兀自朝着二进院子走去。然后在李尚等人一脸疑惑的眼神中,陈一剑‘唰’一下拔出腰间长刀,对着院子里某块不起眼石头便是一刀劈下。 同时,嘴里大喊一声:“出来吧,黄金!” 白衣少年郎 第五章 纵你万般花里胡哨 李尚的府邸,坐落在枫华镇最中心处,也是小镇最富饶的两条街交接点。一条为纵向延伸的黄庭街,一条为横向延伸的秋实街。而且从他府邸出来,不管是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走,皆是与小镇四周边沿相距着几乎相同的距离。 用小镇百姓嘴中的话说,就是我们李尚李大人说了,这是为了他方便能更好的了解全镇百姓。也能让所有百姓在有事情需要官府帮忙的情况下,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 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到救命恩人,更无法让自己去报答恩人的情谊。 可没想到,这才一转眼的时间。恩人竟然再次返回了小镇,而且还是和小镇的李大人一起。这让小姑娘那颗原本有些失落的心,在这一刻愉快了起来。心里的那点阴霾,也随之一扫而空。赶紧从地上站起,紧紧跟在恩人身后。 可能是因为有李大人在场的缘故,小姑娘有些胆怯。所以在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姑娘并没有叫住陈一剑,而是就这么远远跟在他们后边。直到来到李尚府邸门口,小姑娘才为难的站在那对石狮旁,翘首盼着自己的恩人从里面出来。 小姑娘虽说年纪不大,但心性却是十分沉稳。眼中虽多有对石狮的好奇,却并未表现出来。带着几分恋恋不舍,便将视线从石狮上收回,转而专心致志的投入小院内,落在那个在她幼小心灵上,留下一道不可磨灭印记的少年身上。 尤其当少年拔刀,从刀身上亮起一道刺眼白光,隔着老远一刀将大石劈碎。小姑娘心里更是泛起了阵阵涟漪,只觉得原来世上还有这么潇洒的人物。 “砰”一声巨响,石头在雪白的刀光中应声而碎。却不是整个炸裂,而只是从石头表面掉下了一层石皮,石头则仍完好的矗立在那。唯一不同的是,它却从一块普通的石头,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块价值千金的金石。 看着被陈一剑以‘点石成金’手法变成金石的石头,王玄策立马拍手大声呼喝了起来:“陈兄果然好手段,区区一块顽石,竟然在陈兄的随手一刀后变成了金石。对于陈兄的神通,贫道实在是望尘莫及啊。” 陈一剑手里握着刀,转头满脸笑意的看着脸色有些古怪的李尚,却对王玄策说道:“王兄,不知道这块金石够不够你降妖除魔所用,若是不够,我便再出手一次也无妨。” 李尚赶紧抢着说道:“弟子见这块金石个头也不算小,少说也有个百八十两,就不必再劳烦仙师出手了。” 王玄策却摇手说道:“李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方才贫道虽然只说要黄金一百八十两。那是因为觉得以李大人为官清廉,很难再拿出更多的黄金。黄金本就是最好的辟邪之物,现在有陈兄帮忙,那这一百八十两,肯定就得在往上变一变了。毕竟这天下一等一的辟邪之物,肯定是多多益善的好啊。这样,才能彻底帮大人将家宅里的那些不干净东西祛除嘛。” 王玄策说到这,还不忘转头对那些个衙役说道:“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衙役虽说看出了自家大人脸上的变化,但此时面对着传说中的仙师,他们哪里还会帮着李尚说话。一个个都恨不得能因此巴结上王玄策陈一剑二人,好让自己从中谋取到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微末好处。 当即,身为这群衙役头头的男子立马附和道:“仙师说的是,这就好比出门做生意赚钱一样,谁不是想着在把东西卖出去的同时,能赚更多的钱啊。是吧?” 王玄策大笑这点头说道:“对头对头,就是这么个理。真没想到,原来这位施主虽然是为一介武夫的衙役,却也是位明事理,懂道理的人。看来道理这个东西,也并非只有那些个读书人才会知晓嘛。真好,真好!” 听着王玄策在那边就要与人促膝长谈,陈一剑不得只能开口将他打断:“王兄,秉烛夜谈的事情等有空再做不迟,当下最要紧的是为我们李大人降妖除魔啊。” 王玄策一拍脑门,这才回过神来。忙对着一旁脸色难看至极的李尚笑着歉意道:“大人莫急,贫道这就帮您将家宅中所有不干净东西祛除。”至于李尚那难看的脸色,王玄策根本没去在意。 说完,又对着陈一剑说道:“还要有劳陈兄再帮着出出手了。” 陈一剑微笑点点头。 然后两人就在李尚那越发难看的表情中,一人掐指古怪道门法印,闭目念念有词。一人手握长刀,不断对二进小院内一块块不起眼石头凌空猛劈。劈的那叫一个潇洒随意,劈的那叫一个身心欢快啊。直劈的在一旁观看的李尚,嘴角颤抖,四肢无力,却还没办法说点什么。 最后,李尚干脆眼睛一闭,颓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来个眼不见,心不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李尚耳中再未听到砰砰砰的巨大碎石声,这才长叹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看着二进院子里那本是满院子的普通,此时却全部已经变成金石,李尚差点没被到喉咙的一口老血咽死。整个人更是有气无力的仰头看着身旁的王玄策,语气颤抖的问道:“仙师,弟子家中的不干净东西都祛除了吗?” 王玄策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就差最后一步了。” 李尚有些不明就里,问道:“仙师此话怎讲?” 王玄策答道:“方才贫道从那些邪祟嘴中得知,他们生前皆是本镇百姓。后因战火惨死,觉得生前没享过什么福,便想着死后来到了大人家宅,也过上一过那在他们眼中所向往的富裕日子。贫道见他们也没什么恶念,便将他们都一一驱散了去。不过最后他们在离去之前却对贫道说了一句话。” 王玄策顿了顿,与李尚的视线在空中对视,很是认真的说道:“他们希望李大人能将这些金石分给小镇百姓,好让他们能在战火的余温下,重建家园。” 李尚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再次长叹一声,点头答应下来。 见到李尚点头,和王玄策一样,陈一剑嘴角也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 对于道士王玄策今天所做的事情,陈一剑虽然并不是很清楚,但多多少少心里还是能猜出来一些的。比如李尚嘴中所说的那支洗劫小镇的秦军,多半就是附近的土匪假扮而成。因为对于西秦,或者说西秦军。陈一剑还是相当了解的。 先不说西秦皇帝是一位真正的明君,就单说西秦军。不管是上到最精锐的那支蒙家军,还是下到战力最逊色的花家军。他们皆是军法严明,别说是洗劫自家国土内的百姓。就是出征别国,在攻占别国城池后。他们也是对当地百姓非常优待,能不去打扰他们,肯定就不会去打扰。 所以说啊,这秦军洗劫小镇,完全就是李尚胡诌出来,用以遮掩自己勾结土匪的一个理由而已。 原本按陈一剑的性格,他是不会去在乎这些事情的。但王玄策的突然出现,却让他不得不在心里出现一丝谨慎。虽然表面上对王玄策没露出什么防范,甚至还和他有说有笑的。但这并不代表,陈一剑真的会傻到去相信王玄策的出现,只是单纯的偶然巧遇。 枫华镇是个什么鸟不拉屎的穷地方,陈一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身为十三楼的剑修,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瞎溜达? 瞎了吧! 不过照现在的形势,陈一剑心里已经能确定。王玄策的出现,并非是针对他来的。至于王玄策来此的真正目的是不是为了小镇百姓,和姓李的地方官,就不是陈一剑要去关心的了。 陪着王玄策演完一场戏,陈一剑心里再无丝毫兴致。将手中的长刀收回刀鞘,从地上背起大石和大鼎后,便率先转身朝门外走去,连一声招呼也不带和王玄策打的。 这让王玄策有些受伤,怎么说大家也算是半个朋友了。哪有朋友离去,不打招呼的说法? 当下手一挥,将院子里那些金石收起后。王玄策立马便屁颠屁颠的追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对陈一剑抱怨道:“陈兄,你别走这么快呀。不知陈兄接下来准备去哪,贫道正好近来无事,要不与陈兄结伴,一同游历这西秦大好山河?” 跨出大门的脚步刚落地,陈一剑便停下脚步。开口却是对着门口的小姑娘说道:“有事?” 王玄策也早就看到了小姑娘,微笑着开口对她询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来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都会帮你的哦。” 小姑娘有些胆怯,只是看了眼陈一剑,便将脑袋低了下去。至于王玄策,她压根连看都没看一眼,这让道士王玄策又一次受到了伤害。不过好在他脸皮厚,非但没觉得尴尬,还再次对小姑娘说道:“小姑娘不要怕,哥哥是出家人,是好人,大大的好人那种,不会欺负你的。” 小姑娘还是没有抬头看王玄策,声音弱弱的说道:“今日多谢恩人出手相救,日后我柳风骨定当知恩图报。绝不做那忘恩之人,还请恩人能告知姓名。” 王玄策一愣,实在没想到小姑娘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在她身上多看了两眼,心中暗暗说道:“好一块上佳剑胚。” 陈一剑被小姑娘说乐了,看着低头的小姑娘说道:“你叫柳风骨?” 小姑娘点点头,仍是没有抬头。 陈一剑继续问道:“你要报恩?” 小姑娘还是点点头。 陈一剑说道:“想要与我报恩的人不说八百也有一千,而且还都是一些身份尊贵的人。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报恩?长大后以身相许?恐怕那时候我都妻妾成群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你吗?再说了,我对你也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不过就是给了你点吃的。即使没有我,这道士在来到你们小镇后,一样也会帮你。所以说啊,你也不用那么当……” 陈一剑话还没说完,却被终于抬起头的小姑娘打断了。只见小姑娘眼神异常坚定,稚嫩的小脸上更是挂着严肃的表情对他说道:“恩人就是恩人,受人之恩不报,那和畜生有什么区别。至于恩人在不在意这份恩惠,那是恩人的事情。报不报恩,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不仅王玄策被小姑娘的话逗笑,就连始终一脸无所谓的陈一剑。在听完她的话后,也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陈一剑对着小姑娘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答道:“柳风骨!” 陈一剑:“陈一剑!” 小姑娘记下后,默默在心中念过数次后。对着陈一剑深深一弯腰,便转身小跑着离开了去。 看着名叫柳风骨的小姑娘那离去的背影,王玄策对陈一剑开口说道:“是块不错的剑胚子,而且人还挺有意思,怎么不收了做徒弟?” 陈一剑斜瞥他一眼没好气说道:“你咋不收?” 王玄策有些不好意思的绕绕头:“贫道是出家人,一路游走天下,身旁若带着个小姑娘,还是多有不便的。” 陈一剑重新迈开脚步,翻着白眼说道:“你是怕说了后,被人家小姑娘拒绝丢面子吧?” 王玄策脸上表情一震,很是威严地说道:“怎么可能,你没看到刚才人家小姑娘那看向贫道的眼光吗?全是祈求唉!” 陈一剑呵呵一笑,没有再搭理道士王玄策。心里想着小姑娘说的话,既好笑又有趣。 柳风骨。 名字倒是真不错,和性格完全一样。 就是不知道,你这风骨,会不会随着年纪的增长,慢慢被光阴磨去。 如果,如果那时候你还是现在的柳风骨。那我陈一剑,到时候必当还你今日这一礼。 哈哈,我都有点开始期盼和你的下一次见面了呢。 风骨,多好的一个名字啊。 就和我的一样。 一剑,纵你万般花里胡哨,我皆一剑破之! 白衣少年郎 第六章 我皆一剑破之 破败的小镇,在夕阳的余辉下,显得有些落寞。曾经的飞檐勾角,雕梁画栋,如今只剩下那一处处还残存着余温的灰烬。再也不能在小镇的街道上,映射出那一幅幅美丽的影画。 俊俏的少年,头顶束发戴金冠,簪雉尾。身覆一套银铠砌龙鳞甲,系一袭殷红披风。高坐马背上,身后跟着数十名士卒,缓缓从小镇外走入。 当他看着满目疮痍的小镇,年轻人脸上顿时露出了暴怒之情。几乎是用吼着对身后的数十名士卒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数十名士卒自打从王府出来,就一直跟在他身后,哪里会晓得小镇上发生的事情。而且他们对于这位年轻人的脾性,心里那是清楚的。在年轻人暴怒的情况下,哪里敢多说一个字。一个个皆是紧闭双唇,无人敢接话。 年轻人本就属于那种暴躁脾气,一见没人回答。心里的那股火气就越发大了起来:“他娘的,你们就是一群废物。老子问你们啥,你们都答不上来。打仗打仗不如人家,情报情报还没别人灵通,怪不得你们他娘的只能成为我们西秦军的垫底部队。” 说到这,少年顿了顿。眼神再次在小镇上扫视一圈,才咬着牙狠狠说道:“敢在我西秦国土上造次,老子不管你是谁,被老子抓到,老子非要把你扒皮抽筋不可。这里的父母官是谁?” 这次,少年身后总算有人说话了:“回将军,乃是九品知县,李尚。” 少年大手一挥,说道:“带路,先把这个废物剁了。这种废物,留着也只能祸害百姓。” 当即,方才答话的士卒从后方驱马而出,领着少年飞速往李尚府邸赶去。 当少年来到李尚府邸门口时,刚好看到扛鼎背石的陈一剑,和一身道袍的王玄策有说有笑走下台阶。都懒得和两人废话,大手一挥便对身后士卒命令道:“行为古古怪怪,定是那李尚同伙,给我拿下。” 陈一剑和王玄策一愣,停下脚步任由那群士卒围住。脸上不但没有惊惧,反而两人都觉得有趣。 看着高坐马背上的少年,陈一剑微笑着向他询问道:“这位少年将军,拦住我去路不知有何事呢?” 少年冷哼一声,怒道:“少他娘和老子废话,小心老子现在就一刀剁碎你。” 陈一剑乐了:“你要剁碎我?” 一听这话,少年那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一个翻身从马背上下来,抽出腰间大刀便是对着陈一剑当头劈砍而下。嘴中更是怒喝道:“敢在我西秦国境为非作歹,老子定要让你尝尝我西秦大刀的厉害。” 看着迎头劈下的大刀,陈一剑压根就没动。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出现任何一丝变化。 大刀,在距离陈一剑头顶一尺处,蓦然悬停。无论少年再怎么加重手中力道,也无法使大刀再落下分毫。但少年好像并没有要就此收手的意思,一只手不能使大刀往下落,便将另一只手也握在刀柄上。咬紧牙关,用处全身的力气和陈一剑较起劲。 看着都憋红脸的少年,王玄策便有些于心不忍,开口对他解释道:“恐怕将军是误会了,我二人并非那李尚同伙。而且将军能得知小镇消息赶来,也是贫道之前给将军传的讯息。” 少年一愣,心中却仍有怀疑。看着王玄策,将信将疑的问道:“你就是那个散发消息的人?” 王玄策微笑着点点头:“是的!要是将军不行,贫道能当着将军的面,把那个消息再说一次给将军听。”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着王玄策的双眼。发现并没有出现闪烁的异样,少年这才相信王玄策的话。将手中的大刀收回,对陈一剑歉意的说道:“刚才是我的鲁莽,还望少侠多多担待,我也是心系百姓,怕错放那行凶之徒。” 陈一剑自然不会和少年生气,反而对他的脾气,那是打心里喜欢。不然在少年说出要剁碎他时,他早就先一刀把少年给剁碎。他可不管你是什么西秦将军,还是什么北秦将军。只要让他心里不爽,他就是一剑。 可能是要把从李尚那里得来的黄金交给少年,让少年分给小镇百姓。所以当陈一剑离去的时候,王玄策并没有选择继续跟着他,这让陈一剑有些提起的心才彻底落下。 虽说已经知道了王玄策并非冲着他来,但身边一直跟着个同境修士,还是会让陈一剑心里有些不踏实。不是说打不过王玄策,是完全没有那个意义。毕竟他这趟出来,可还是有着事情的。能少节外生枝,自然少节外生枝的好。 原本陈一剑是打算在去过烂柯山后,就去距离烂柯山东边十里外的另一座山的。但刚才见到那名少年后,陈一剑心里却忽然出现了另一个想法。固然在名山大川中寻找上佳铸剑材料至为重要,但貌似去沙场走一遭,看一看那热血男儿征伐四方,马革裹尸犹豪迈的性情。说不定我那久久不曾凝聚的剑意,就能彻底凝聚呢。 这可比重新铸造一把剑,要来的重要的多的多啊! 西秦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对于哪里有战火。又要去哪里才能看到两军厮杀的场景,陈一剑是一点也不担心。毕竟这么多年游历天下,对于如何获知消息,尤其是战场杀伐的消息,他可谓是门路贼清。只要找个稍大点的城,往那城中酒肆一坐。不出半个时辰,必定能获知大量消息。 谁叫这个天下,如今战火四起呢。 没有选择继续走通往烂柯山的那条小路,陈一剑在将所有思路包括要去的第一个城池整理清楚后。便朝着小镇西南方向,一条略微宽敞的大路迈开了步伐。 因为没有刻意去加快行走的步伐,所以当夜色降临,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时,陈一剑仍是行走在荒芜人烟的野外。对此他也没去在意,依旧慢慢悠悠,扛着鼎,背着石走着。 秋天的夜风,有些凉。 荒芜的野外,格外静。 淡绿色的火光,不知从何处燃起,飘荡在不远处的杂草从中。无声,无息。 忽然,一个娇弱的女人嗓音,在陈一剑身后响起:“公子,深夜一人赶路多危险,不如到奴家家中暂住一宿,待明日天亮再行赶路可好?” 要是一般百姓,在这夜半三更,又是荒无人烟的野外忽然听到这么个声音。想必胆子再大,也会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吧? 当然,陈一剑肯定不会出现这样的感觉。因为在这个声音出现之前,他就已经发现来人的踪迹。只是想着长夜漫漫,甚是无聊。倒不如陪她玩玩,也好一解自己的无聊心情。 抱着这样的心态,陈一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貌美女子,微笑着说道:“不知姑娘芳名为何,家住何方,年芳几许,可曾婚配,家中可还有长辈?”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女子有些不知所措。但片刻,她就回过了神来。看着陈一剑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女子同样报以美丽的微笑答道:“回公子,奴家姓杨,单名一个颜,乃是距此不远处人家,家中有一年迈老父。因此地偏僻,又常有豺狼虎豹出没。奴家父亲担心有行路之人会遭此惨祸,这才让奴家时常来这边走走,好给一些个深夜赶路之人提个醒。至于奴家芳龄,婚配,就不和公子细说了。” 说完,女子那张美丽脸上不免泛起一阵红霞。映着皎洁的月色,更显倾城姿色。直看的陈一剑那叫一个心湖荡漾,满脸含春。 哪里还顾得其它,丢下大石和大鼎,忙朝女子身前走去。一把将女子搂紧怀中,闻着她秀发间的清香,神情迷醉道:“现在不说也不妨,一会到了姑娘闺阁,再好好说于我听也不迟。” 女子本就红晕的脸,在被陈一剑搂住后,更显娇艳,几欲滴出水来。但她却并没有挣扎,只是将一颗脑袋羞答答的埋在陈一剑怀中。嘴中说着细弱蚊蝇的话:“只要公子不嫌奴家话多便好。” 陈一剑哈哈大笑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让女子指出前往她家路后,便一路搂着她的身体往前走去。 如女子所说一样,她家就在附近。算不上特别豪华,却也相对富裕。家中有一老父,年纪大的原因,已早早入睡,并未见着。 这倒省了陈一剑的事,直接搂着女子便朝她闺房中走去。一边走,陈一剑的手已经一边开始褪去女子身上的衣物。 等到来到房中床前,女子身上早已只剩下最后一件贴身服饰。 借着窗外照入的月光,陈一剑看着被他推倒在床上的女子。脸上忽然露出邪恶的笑容,砸吧着嘴道:“啧啧啧,身段是真的不错。该凸显的地方凸显,要平坦的地方平坦,死前倒也算得上一位尤物。” 本来还一脸沉浸在春宵中的女子,在听完陈一剑的最后一句话。整个人顿时从床上站起,猛然便朝陈一剑迎面扑来。 陈一剑大笑而起,一边轻松躲过女子的飞扑,一边还不忘对她调侃着:“这般急不可耐,莫非生前没能享受过那鱼水之欢?” 陈一剑不说话还好。 就当他说完这句话,女子那张原本美丽的容颜却忽然一变,转而成为一张又恶心又惊悚的模样。 即使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陈一剑,在看到女子此时的模样,也不由嘴里大骂一声娘。抽出腰间长刀,对着她便是一刀斩去。 刀光在黑夜中一闪而逝,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女子的身影,同整座房屋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散在黑暗中。 一口老痰狠狠从嘴中吐出,看着显露出荒冢的无碑坟茔。陈一剑伸出一手指着它,跳脚骂道:“干你娘咧,长得丑还出来吓人,活该你连鬼都做不成!” 白衣少年郎 第七章 短暂的战斗 荒芜的野外,荒芜的坟。没有碑铭,没有祭祀。甚至连枯坟上的坟土,也因为年经久远,又加风吹如晒,而塌陷。 陈一剑可能觉得光嘴上骂,并不能发泄自己心里的不满。于是他迈开脚步走到坟前,看着那个塌陷出来的深坑,一脚将旁边的一块碎石踢入。 只听碎石在坑内几次碰撞,最后发出一声轻响,掉落坑底。 然而碎石触地的声音,却不由让陈一剑皱起了眉头。借着明亮的月光,陈一剑眯眼向坑中看去。只见五六丈的坑内,层层叠叠,竟然全是森森白骨。有的白骨上,甚至依然残存着殷红血色。 陈一剑心里确实从没将自己当做好人,但看着满坑的白骨,陈一剑心里也不禁产生出一丝怒意。虽然不知道这个坑有多深,但就这些白骨。恐怕没有个百来人,完全不够填吧。 想起如今中土神洲的局势,天下动荡,战火四起。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终日徘徊在生死边缘。陈一剑这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再加上魑魅魍魉趁乱作祟,尤其还有那些所谓的神仙,不但不在乎百姓的苦难,反而还在那里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百姓的香火。 更可恨的是,有些人还依旧将他们高高捧起在头顶。 对于这些,陈一剑不想过多说话。也没那个心思去说,更没有那个必要去说。但若是有一天他们终于想明白,不再去信奉神明,被神明报复。陈一剑仍然会像在小镇时那般,将所谓的神明狠狠践踏在脚下。就如他家乡的所有人,将那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神权彻底推翻、摧毁。 腰间的长刀,再次被陈一剑握在手中。既然这里的山水气运能将一具尸体孕育成一个鬼魅,想必之后定能再孕育出第二个,第三个。自己终归只是路过,不能时刻提醒世人不要将死尸下葬于此。那么就用手中的长刀,彻底斩断此处的气运吧。 清辉,映着月色在狭长的刀身上流动。 就当陈一剑准备抬起手中长刀时,却蓦然被一个苍老的嗓音打断。 “年轻人,不要以为自己是个十三楼修士,就能在世上为所欲为。天地虽大,但很多事情可不是你能触碰的。” 随着这个声音的落下,陈一剑就看到从坟坑中,那堆白骨上,悠悠然浮现出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一袭灰色长衫,脸上挂着儒雅的笑意。双脚离地四五丈,悬停在半空看着陈一剑。 陈一剑也看着老者,同样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陈一剑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看着老者笑。手中的长刀,没有因为老者的出现而收回刀鞘。虽然他看不出老者的修为境界,心里也清楚自己的境界肯定在对方之下。但这却并不妨碍,他能将老者给斩杀。 修练一途,虽然有境界划分。却并不能说明,两个人不在同一境界上,或境界比对方低,就不能将对方击杀。境界之分,只不过是世人为了能让自己更加明确,在修练的大道上,到底走到哪一步而已。或许境界之分,对于只分胜负的人来说有用。但真当决生死的时候,那完全就是一个摆设。 毕竟境界是死的,人是活的。谁又能知道,一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他将会展现出来何等恐怖的潜力呢?就陈一剑所知,百年前就有过一个类似的例子。 一名上六境巅峰的十八楼修士,因为某些原因,和一名中六境巅峰的十二楼修士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战。起初十八楼修士凭借着高出对手太多的修为,一直在压着那名十二楼修士暴打。可当他以为胜券在握,随时都能轻易将其斩杀时,意外却发生了。 那名从头到尾,一直只能被动挨打的修士,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最后竟然将那名十八楼修士给斩杀在了剑下。虽然,最后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相比起那名死在他剑下的修士,已经不知道好上多少了。 所以说,人的潜力才是世上最可怕的力量。 陈一剑这些年游历天下,虽说多是去往那些名山大川。但中途的穷山恶水,自然也没少过。那么生死存亡的时刻,就更不用提了。 看着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傻乐呵的陈一剑。老者心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冒出了不安的念头。很奇怪,也很好笑。明知道自己的境界比少年高,但就是有这样的念头。 重新在陈一剑身上扫视一圈,仍是没能找到缘由。这让老者脸上的笑意有些不自然,心里也跟着对陈一剑产生出了一丝反感。 一声冷哼从老者鼻中传出,只听他语气冷漠的说道:“我那徒儿虽说死在你手上,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可你要是想打我气运的主意,那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陈一剑乐了,看着老者脸上严肃的表情说道:“我要是一定坚持呢?” 老者好像也被陈一剑这句话给说乐了:“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陈一剑哦了一声,然后就看到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老者身后,抬起手中长刀,一刀便劈向老者后背。 老者没有转身,悬停在半空的身体迅速往左边横移去。同时手中多出一把长剑,在横移的过程中,将身体转向陈一剑,挥剑将他再次劈来的长刀挡下。 流转着清辉的长刀,于长剑一触即散。 腾空的身体,一脚踹向老者胸口,被老者横剑在胸挡下。借着反弹的力量,陈一剑迅速拉开于老者之间的距离。却没有再急于出手,而是双脚落地,紧紧皱起了眉头。 见陈一剑没有再出手的意思,老者也同样立剑身前,没有对陈一剑出手。脸上则再次露出了儒雅的笑意,看着皱眉像是在做决定的陈一剑说道:“你我本就没什么过节,没必要真分出个你死我活。你要是还有其它事情,可以直接走。刚才的出手,就当是不打不相识的缘分。” 陈一剑瞟了一眼老者,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暗自叫苦:“早知道就不把鼎和石头留在那里了,真是冤魂不散的娘们啊。” “今天打得不得劲,下次再找机会和你打。”骤然暴起的陈一剑,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让老者一脸苦笑。 老者却忽然想起一事,对着早已消失的少年问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陈一剑!” 少年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在这除老者外,便再无他人的荒郊野外久久回荡。 抬头看着头顶那轮明月,老者嘴中默默念着陈一剑的名字。身影,却逐渐从半空中消散。不似之前陈一剑一刀将女鬼和房屋斩碎的那种归于死亡的消散,而是那种依旧能感受到老者存在的消散。 枯黄的野草,在夜风中,月光下,轻轻摇曳。 如同是那身姿曼秒的少女,轻轻起舞。 白衣少年郎 第八章 这样也不错 水蓝色的长裙,勾勒出诱人的身段。在月下散发出淡淡的柔光,如那山涧夜色溪流,优美亦动人。乌黑如墨的长发,被女子以一根淡蓝色丝绸束起,垂直落于身后。不时有夜风吹过,带起丝丝缕缕秀发。 如水的明眸,如柳的眉。琼鼻朱唇含笑意,恰如女子此时展现而出的姿态,带着几分慵懒,几许撩人。 高坐在大石上,右手轻轻撑在身后,使半躺的身躯更加舒适。左手搭于青铜鼎上,侧脸望着鼎中风光,女子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又展颜欢笑。一双白皙,却不曾穿戴鞋袜的小脚,就这般随着她一颦一笑,悬在半空缓缓晃荡。 女子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何时来,更不知为何来。 陈一剑其实早就回到放置大石和大鼎的地方,只是看着坐在大石上的女子,让他迟迟不愿现身,宁愿躲在一旁的杂草从里仰头数星星。 不是说陈一剑害怕女子,而是他对于这女人,是打心底里烦她。好歹你也是名门之后,有夫之妇。虽说我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的小姑娘都一眼看到我,就对我爱的死去活来,非要和我双宿双飞。但哪有像你这样的,表面上说着崇拜我,要和我比翼双飞。暗地里却一门心思想着弄死我。 明知道被我识破,我仁心宅厚放过你,不和你一般计较。你还死皮赖脸上,非要追着我。明知道我们是不会在一起的,不会有好结果的,也不在乎。 哎,你这又是何苦呢。放着偌大一个家族不顾,放着有这么爱你的男人不理,却非要缠着我。 哎! 一想到这,陈一剑心里就觉得很忧郁。原来,长得帅,也是一种罪过啊! 如果这个世界宣判长得好看的人有罪,陈一剑觉得就自己的长相,一定会被拉去凌迟处死。然后在他快死的时候,被那些大能救起,等恢复的差不多。再对他行刑,如此反复,直到他彻底死亡为止。 或许是陈一剑叹息的声音没能控制住,一时有些响亮。坐在大石上的女子立马便将眼神往这边投了过来,嘴角喊着笑意,开口说道:“不用猜,你这个小王八犊子一定又在那里遐想连篇我的不是。” 陈一剑有些尴尬,但很快就被他掩藏的很好。没有继续蹲在草丛,脸上带起迷人的笑容,起身朝女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口对女子说道:“这么巧,夫人也来这里赏月呢?” 女子不置可否的一笑,却没有说话。 陈一剑也不在意,径直来到女子身前站定。一双明亮的眼睛,更是肆无忌惮的在女子身上来回大量,嘴里还不忘说着些风凉话。什么如果你这腰再细点,手指再长点,皮肤再白点就好了。 女子显然对陈一剑的性格很是了解,不然也不会在听到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仍坐在大石上只是笑看着他。 “难道你娘没和你说过,不能当着一个姑娘的面对她指手画脚吗?”女子笑着说道。 陈一剑想了想,然后很是坚定的摇头说道:“好像还真没有,我娘只是告诉我,要是遇上对眼的姑娘,就娶回家。” 女子乐了,看着陈一剑忽然表现出来的严肃神情说道:“那你觉得我是你对眼的姑娘吗?” 陈一剑这次想都没想,直接便摇头否决了女子。虽然他心里觉着这样会很伤一个姑娘的心,但对于情爱这个奇怪的东西。他觉得还是凭心而论好,最起码这样对双方都负责不是?! 如果只是因为对方看上了自己,自己却没看上她,就要昧着良心说喜欢她。陈一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做,但他一定会如实的告诉那个姑娘。因为他知道,有缘无分的痛苦虽然让人难以接受。但厮守却不能长相,更是世间最大的苦难。 女子脸上失落,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成慵懒的表情,对陈一剑说道:“你知道的,我虽然和他结为夫妇,但却并没有夫妇之实。” 说到这,女子停下话语,看着陈一剑的眼神。有些哀怨,有些失落。 可陈一剑却并没有和她对视,直接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枯萎杂草。 女子幽幽长叹一声,也没有了继续说话的念头。 两个人就这般,一个看着另一个的侧脸。另一个,却看着那满地的枯草。 气氛,一下子重归寂静。只余下那不知从何处传来,轻却清的阵阵虫鸣。 时间,在沉默的两人之间缓缓流逝。 陈一剑自转头起,便再没有转回。或许是真的对那份期盼失去了最后的信心,女子不由再次长叹一声,终于将视线从陈一剑脸上收回。打破沉默,对他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在今天分出生死吧。” 陈一剑一听这话,脑瓜壳瞬间有些胀痛。怎么每次见面,说着说着就要和自己分生死呢?难道就不能说些客套话,比如什么好聚好散,虽然我们今生无缘成为眷侣,但仍可以做最好的朋友。争取下辈子,我们能在一起。难道这样不好吗?非得动不动就分生死,有意思吗这样? 头大归头大,心里嘀咕归心里嘀咕。陈一剑脸上还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看着已经从大石上站起,并且手中多出一柄长刀的女子。说道:“那个啥,我觉着吧。今夜夜色美如画,此处风景胜别方,比较适合赏月,而非刀剑相向。” 女子再次被陈一剑的话给逗乐了,用长刀指着陈一剑说道:“每次和你说要分生死,你都能编出一大堆花里胡哨的借口。忽然觉着,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如果等哪一天,你再也说不出这些借口了,我们再分生死也不晚。” 说完,女子还不忘对陈一剑咧咧嘴问道:“是吧?” 陈一剑一愣,没有回答女子的话。心里却忽然冒起一个念头,其实这样真的挺好。只是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马上被他给扼杀在摇篮中。脸上带着不正经的笑意,对女子说道:“原来夫人还有这样的特殊爱好啊。” 手中长刀,不知被女子收起藏于何处。没有去理会陈一剑无赖般的回答,修长的手指指着那尊青铜大鼎说道:“听说你在去往赵家的时候,不仅没能拿到想要的东西,还被姓赵的那老匹夫一拳从东胜神洲打到这中土神洲?” 陈一剑是何等要脸的人物,哪里会承认自己之前在赵家的丑事。当下马上一脸不屑的对女子解释道:“什么叫我被一拳从东胜神洲打到中土神洲啊,我那是借着他的力,施展神通过来的好吗。再说了,姓赵那家伙太不地道,说好的单打独斗,眼看不是我对手,他竟然还叫帮手。” 女子当然不会相信陈一剑的鬼话,但也没有揭穿。 之后,女子又和陈一剑说了一些关于东胜神洲的事情,和中土神洲的事情。这才对陈一剑留下一句,希望下次见面,还能编出不错的借口,转身离去。 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陈一剑耸耸肩膀,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不敢再在此处停留,担心女子会去而复返。立即背起大石,扛起大鼎,脚下一溜烟,也迅速离开此地。 对于女子的去而复返,陈一剑那是早有体会。甚至可以说,他还在这上头吃过不小的亏。 记得有一次两人相遇,也同今晚大差不离。那一次,女子的话比今晚多,也比今晚深沉。就算过了相当长的时光,陈一剑脑海里也清楚的记着那次的对话内容。 那一次,女子喝了酒。在陈一剑的印象中,女子从来不喝酒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喝了。而且还喝了很多,多到女子走路,脚步都在漂浮。可即使是这样,女子在来见陈一剑的时候,手中仍拎着一只小酒葫芦。坐在陈一剑的大石上,一边仰起头喝酒,一边醉眼朦胧看着他,对他说着。 如果我没有出生在那个家族,只是一名普通人家的姑娘,或许我们之间的今天,就会大不一样。 如果我当时态度再坚定一点,或许我们今天的结局也会大不一样。可是,我也想啊。我也想自己只是一名普通人家的姑娘啊,那样我就不需要背负家族的期盼,也不需要挑起任何的重担。或者,我当时态度再坚定一些,就好了。 说到这,女子哭了,哭的很心碎。 当时的陈一剑,其实心里很想上去安慰她,可最终他并没有这么做。就连一句安慰的话,他也不曾对女子开口。 女子哭了很久,陈一剑就这么站在距离她数丈外的地方,冷冷的看着她。 手中的酒,被女子接连灌进嘴中,直到最后一滴。才将手中的空酒葫芦砸向陈一剑,却因为距离,只能落在他身前不远处。 看着在地上滚落的酒葫芦,到最后也没能触碰到陈一剑。女子的脸上,便愈发失落。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转身摇摇晃晃的往来时方向走去。 看着离去的女子,想着她刚才说的话,陈一剑不知道为什么,嘴上忽然说了一句:“傻女人。” 结果,没想到应该离开的女子却忽然站在了他身后。对着陈一剑的后脖子吹着凉气,不等陈一剑反应过来,就是张嘴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痛的当时的陈一剑,差点没跳脚骂娘。 自此,陈一剑看到女子心里就犯怵。尤其是在女子离去的时候,那叫一个跑的快啊! 就好像女子会再来那么一出,让他真的跳脚骂娘似的。 白衣少年郎 第九章 善意的微笑 虽说一路上陈一剑不曾有半点休息,一直在赶路。但当他来到一座名为‘衢城’的城门口时,天色已经彻底放亮。 初升的旭日,破开东方天际的最后一丝夜幕,带着轻柔的温暖,洒向世间。如同慈母的手,在凉秋的早晨驱散孩童感到的冷意。 城门早已打开,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虽说现在只是卯时,但在他们眼中,若是城门每日不关,他们都恨不得来的越早越好。因为在他们眼中,生存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而买卖,就是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否生存下去的关键。 如今的天下,战火纷飞,民不聊生。谁又说的准,今天还是太平的衢城,明天会不会就被战火蔓延呢? 混迹在匆忙的人群中,背后背着大石,肩膀上扛着大鼎的陈一剑自然而然成为了异类。不管是进城的百姓,还是出城的百姓,无不是眼神中带着疑惑,满脸好奇的看着他。就连站在城门口,负责秩序的兵丁,也一样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只是于周边百姓不同的是,他们脸上立即浮现出紧张的表情。手中握着的长枪,更是被他们死死攥紧。只要稍有异样,他们就会在第一时间举起手中的长枪,将陈一剑控制住。即使他们心中明知道,能背的动这么大一块石头,还扛着一个一看就知道不轻的大鼎的人,他们肯定不是对手。但那又如何呢,身为一名军人,守护一方百姓的安危,就是他们的天职。 所以,当陈一剑来到他们身前,递出户碟,接受盘查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人都不由得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尤其是那名接过户碟的男子,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最终在确定没有异样后,这才暗自长舒一口气,对其余人私下打了个手势,将户碟重新递还给陈一剑。 男子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陈一剑的双眼。虽然说,他们对陈一剑心里仍充满着警惕。但对此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在接回户碟,临走的时候,还对男子等人友善的报以一个微笑。 理解,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甚至很多时候,理解一个人,才是处理问题的最好办法。 前行的脚步,在正式踏上衢城大街的那一刻,忽然停下。转身退回的陈一剑,脸上依旧挂着善意的笑容。走到那名负责盘查的男子身前,朝他礼貌的询问道:“这位大哥,请问城中生意最好的酒肆怎么走?” 人,本就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当他在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善意时,很多时候他也会由心的展现出自己的善意。即使是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也是这般。 男子看着陈一剑眼中那份不似做作的善意,原本还有些谨慎、畏惧的心,突然就这般如冰消散。脸上挂起同样友善的笑意,对陈一剑回答道:“要说我们衢城中生意最好的酒肆,那当然得是‘清水楼’。不仅酒好菜好,就连里面的老板娘,那也是长得一等一的俊俏呢。 别看她都三十好几了,可那身段,那容貌,完全不输二八处子。而且这女人啊,也只有在这个年纪,才是男人最梦寐以求的尤物。你知道为啥不,因为她们懂得男人的心思啊。” 心结这玩意,就像是一根被打了结的水管。一旦这个结解开了,水自然而然就顺畅了。加上男子还是性情豪爽之人,这一说起来,嘴里哪里还有个把门。要不是此时还在值班,估计他都能将衢城所有有趣事情与陈一剑说上一说。 最后,男子实在熬不过那些排队路人的催促,这才意欲未尽的止住话头,放陈一剑离去。 看着消失在人群中的背石扛鼎,奇怪少年。一名守城的兵丁这才有些诧异的走到男子身边,满脸不可思议的对他问道:“头,你今天是咋了,竟然和那个奇怪少年说这么多。难道你不怕那个少年了?刚才见你查看他户碟的时候,手可是一个劲的在哆嗦啊。” 男子哈哈一笑,对他说道:“有啥好怕的,他又不是什么江洋大盗,土匪流寇。” 那名兵丁仍是一脸疑惑的问道:“你咋知道他不是呢?我看他就很奇怪,保不住就是那十恶不赦的贼人。” 男子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兵丁后脑勺上,气笑道:“你懂个屁,我敢肯定,这少年虽然行为有些古怪,但绝对是好人。” 兵丁揉着后脑勺,有些不服气的说道:“为啥?” 男子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直觉!” 这下兵丁更加郁闷了,直觉?这算是哪门子事哦! 陈一剑的友善,让那名负责城门安全的男子同样心生友善。而男子好爽的性格,也让陈一剑心里觉得很是舒服。连带着脚下的步伐,也不由轻快几分。 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被无数人投来好奇眼光。陈一剑心里不但没觉得有什么尴尬,反而还挺享受。 忽然,一个带着明显献媚意味的声音,将陈一剑前行脚步喊住:“这位少侠,一看就是天赋异禀,身怀神通,非常人所能比拟啊。” 扭头看去,正是一位道人模样装扮的老者。一见陈一剑停下脚步朝他看来,立马起身从摊位上站起。快走几步来到陈一剑身前,也不由陈一剑说话,一把就拉起他手臂往自家摊位上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对陈一剑说道:“但凡乱世,必出英豪。我看少侠背巨石,扛大鼎。将来之成就,必当不可限量。要是少侠不着急,我可以给少侠好好说道说道,也好助少侠早日龙腾九霄,一展心中之抱负。” 说着,老者已经将陈一剑拉倒摊位前。不等陈一剑说什么,就强行将他按坐在摊位前的椅子上。而他自己,则快速绕到摊位后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就这么笑眯眯的隔着一张桌子,看着陈一剑的双眼,安静等待着他的答复,也不着急催促。 按照老头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他心里很清楚,只要能坐下来,那这桩生意就基本成了。 老头不急,陈一剑自然更不会急。 看着老头脸上那灿烂的笑容,陈一剑心里就觉得好笑。 当然,他这可不是在嘲笑老头的有眼无珠,竟然敢对一名修行之人说什么前途,什么抱负。只是纯粹觉得,这老头挺有意思,招揽生意的方式和其他人别具一格而已,就这么简单。 陈一剑不急,老头自然就开始急了。毕竟老头的想法是,从陈一见的口袋里掏出钱嘛。 白衣少年郎 第十章 教书匠 衢城的主街道,贯穿南北两地。一端连接着南城门处,用以百姓进出城。另一端则是衢城的贸易区,不管是从衢城附近来的,还是从其它地方来此的商人,皆是沿着这条街道前往城北。 街道上,虽然大多都是属于那种赶往城北的商人。但其中也不乏有城中百姓,在街道两旁摆上一个小摊位,卖些零散小物件的。将陈一剑拉回自家摊位的老头,就是属于这种。一张小方桌,两把椅子,一块写有‘仙人指路’的幡子。桌上,摆放笔墨纸砚,外加一桶签挂。 两两相望,皆笑眼。 老头在心里一番措辞后,才开口对陈一剑说道:“这位少侠,我观你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入鬓显英气,双目炯炯生烈焰。将来之成就,定当不可限量。少不了就是身着黄紫,封王拜相啊。” 一听老头给自己算出这么好的命,陈一剑哪里有不激动的表现。立马满脸堆笑,看着老头说道:“那请问这位老先生,我何时才能封王拜相,身着黄紫呢?” 老头半眯着眼睛,抬起右手在半空虚掐,却久久不愿开口说话。 陈一剑一瞧老头这模样,顿时明白其中关键。也不废话,将背后大石随意往地上一放,便伸手到怀里一阵摸索。 老头半眯着的双眼偷偷睁开一丝,看着陈一剑入怀的动作。嘴角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心说这少年到挺懂事。 可是让老头郁闷的是,他足足等了陈一剑好半晌,也没见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铜板来。一边摸索,一边自顾自嘀咕着:“我记得出门的时候带钱的啊,怎么这会儿就找不着了呢?” 又过了好一会儿,陈一剑几乎将全身上下都翻了一遍,可依旧没能拿出钱来。这让原本满心欢喜的老头,一下子忧愁了起来。 端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也懒洋洋趴在了桌上。看着还在那里不信邪,非要从身上找出银子的少年,老头心里顿时就有些来火。脸上更是没好脸色,嘀咕着‘没钱就别在这里耽搁老子时间’。就连开口,都懒得开口,只是对少年挥挥手,意思你可以走了。 陈一剑当然不愿意就这么走,自己都还没从老先生嘴里知道,自己啥时候能封王拜相呢。虽说拿不出银子,但他觉得,只要自己客客气气向老先生请教请教,他应该还是愿意指点指点自己的。毕竟,他可是仙风道骨的老神仙嘛。 于是,陈一剑悻悻然将手从怀中抽出,一脸讨好的看着老头,对他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询问道:“是小子不懂事,还望老先生不要于小子一般见识。虽说现在小子贫困,但日后真借着老先生的吉言,能封王拜相,必当对老先生十倍,百倍报答今日之恩。还望老先生能不吝赐教一二,也好让小子能少走一些弯路。” 陈一剑的话,说的自然是漂亮。可在老头眼中,漂亮话谁都会说,那能管什么用?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拿去买酒吃肉。再说了,真要说起来,漂亮话我比你小子说的还好。 所以,老头并没有理会陈一剑。 陈一剑脸上有些失落,但也知道自己没钱,不好强求他人。只能从椅子上站起来,重新将那块巨石背起离去。只是在迈开脚步之前,陈一剑却忽然对老头展颜笑道:“你这老头忒市侩,心里只想着钱,修为停留在三楼,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说完,陈一剑迈开脚步大步离去。 老头起初还没怎么在意陈一剑说的话,可当他猛地一激灵回过神来。想要再找少年的时候,身前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急得老头忙从摊位上站起,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左右顾盼。 老头本就是一普通百姓,之所以能踏上修行的道路。那也是再一次机缘巧合下,才误打误撞进入。当时老头哪里懂这些,也就是每天按着书上描写的方式,勤勤恳恳坚持着修练。起初,他也没奢求自己能修出个什么绝世高手。只是觉着照着书上的方式去做,自己的身体明显一天比一天健朗。 这让老头心里乐开了花,也更加坚定了他每天不断的修行。 时间转眼就过去一年,如过隙白驹。老头的勤奋坚持,让他终于正式踏上修行之路。对于修行一途,也模棱两可的知道了一些。原来修行不仅能让自身实力变强,而且只要走到一定境界时,就连人从出生就被限定的寿命,也能随之被延续。 这让老头心里向往不已。 其实,很多时候伴随着机缘的同时。无影的命运枷锁,也已一并降临在你身上,只是你那时并不知道而已。 老头的愈发勤奋,让他很快步入下六境的第三楼。可之后,不管老头再怎么努力,他始终停留在第三楼,没有任何一丝破镜的迹象。这一停,就是足足三十年的时光。 老头也从强壮中年,渐渐步入了如今这般的苍老之人。 行走在越发热闹的街上,脑海中按照着城门口男子所说的路线。没过多久,陈一剑便来到了男子嘴中所说的,那家‘清水楼’酒肆门前。 抬头看着高有三层的酒楼,陈一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跨门而入。 因为现在还是早上,所以酒肆的客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几桌,也是那昨夜住宿之人,从楼上客房下来吃早饭。 酒楼很宽敞,光是一楼,就摆着不下二三十张桌子。而在酒楼的东北方,更是搭有一方高台。高台中间放着一张长桌,长桌后面放着一把椅子。桌上,则摆有一块响木,一把折扇,和一条毛巾。 因为陈一剑之前从未见过类似的高台,所以对于高台的用处他并不是很清楚。 有伙计迎面而来,脸上满是笑容。虽说心里奇怪少年的行为,却不曾表现在脸上一丝一毫。一边领着少年入座,一边开口对少年客套道:“这位爷,您可有些日子没光顾我们小店了。今儿个日子不错,不知道您要来点什么开开胃?” 陈一剑自然不会去在意伙计的客套话,随便要了一壶酒,几个下酒菜,便将那伙计给打发去。 没过一会儿,伙计便端着菜重新来到了陈一剑桌前。将手中的菜和酒放下,说了声您慢用,就打算转身离开。可还没等他迈开脚步,就被陈一剑给叫住。 伙计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灿烂的笑容。说话的语气,也是相当客气。询问道:“爷,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陈一剑拿起酒壶,给自己到满一杯酒,才说道:“你们这什么时候人最多?” 伙计琢磨琢磨,说道:“这可不好说,要看陈老先生啥时候来。只要他到,人就是最多的时候。” 陈一剑一愣,问道:“陈老先生是谁?” 伙计笑着解释道:“这位爷,想必您是从外地来的吧。不知道陈老先生,也不算啥。不过真说起这位陈老先生,那可是……” 伙计顿了顿,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位陈老先生。最后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对其竖起一个大拇指。 继续说道:“只要是在我们衢城的人,就没有一个不认识他老人家的。就是那些当官的大老爷,也是对陈老先生客客气气。在他面前,那是完全没有任何官架子呢。可能爷心里会不信,不是小的和您吹嘘,就连我们西秦的皇帝陛下,那也是对陈老先生青睐有加。相传,咋们皇帝陛下有次还特意下过旨,希望陈老先生能入朝为官呢。而且还听说,官职还不小哩。结果你猜怎么着,咋们这位陈老先生竟然给拒绝了。” 陈一剑疑惑道:“这是为啥?” 伙计笑了,笑得很自豪,很骄傲。好像他嘴中说的那位陈老先生,就是他本人,或者就是他的亲戚一般。只见伙计一拍自己的胸膛,将腰杆挺直,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开口说道:“陈老先生说了,我就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哪里能当的好官。与其在那里瞎胡闹,还不如多抽些时间,看看书、教教小孩识识字,明明理。” 说完,伙计还不忘对陈一剑询问道:“爷,您说陈老先生厉害不厉害,让不让人佩服?放着大官不去做,却愿意当一个注定没啥前途的教书匠。我就觉着吧,陈老先生特厉害。” 陈一剑也跟着说了声厉害,然后才对伙计问道:“那为什么只要他来,你们店的生意就好呢?” 一说到这,伙计脸上就更加骄傲了。说道:“因为陈老先生每天都会来咋们店,将他从书上学到的知识,无偿分享给大伙啊。最关键的是,陈老先生不仅学识高,脾气也好。而且不管是谁向他提问,他都会一五一十,不厌其烦的和他讲解。最最最重要的是,陈老先生讲解时还不古板。久而久之,全城百姓也就都喜欢上了陈老先生的讲堂,只要手头一没事,就都喜欢跑来听他老人家说书。自然而然,我们店的生意也水涨船高。” 听完伙计的这番话,陈一剑才彻底搞明白。 在和伙计说了声没其它事,让他可以忙自个事后。便坐在长凳上,小口小口喝起酒来。 听伙计刚才的一番说辞,将那老先生说的如何如何了得,不免让陈一剑心里也出现几分期待来。 对于读书人,他见的也不算少。甚至,还曾从一些个读书人嘴中听过这么一句话,叫‘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意思就是,不管是习武也好,读书也罢。最终的目的,就是冲着帝王家,那座高高在上的庙堂而去。 像今天伙计嘴中所说的那位读书人,陈一剑还真没遇到过。说句心里话,如果此人真如伙计嘴中所说,那还真是值得百姓敬佩。 陈一剑不知道那位读书人,为什么不愿意入朝为官,不愿意为国做贡献。而是选择留在民间,甘愿做那平凡的教书匠。 他不清楚,别人也不清楚。 就连西秦的皇帝,也不是很清楚。 或许,答案也只有那位,身为读书人的教书匠,自己才清楚吧?! 白衣少年郎 第十一章 当下就很忧郁 清水楼,身为衢城内生意最好的酒楼,不是没有它道理的。虽说,按那伙计的话,是要等到陈先生来后,酒楼的生意才会是一天当中最好。但就陈一剑坐下这段时间,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进入酒楼,男女老少皆有。 最小的,陈一剑估摸着也就五六岁模样。他们要么是跟着自己大人来的,要么便是三五玩伴,结伙而来。老的呢,将近有七八十光景。其中,更是不免有一些个手里拄着拐杖。 可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他们在进入清水楼,找一座坐下后,向伙计随意要了些吃食,便开始有说有笑起来。反倒是桌上的吃食,很少去动。好像他们并不是来这里吃饭的,更像是早就约好,只是为了来这里闲聊一般。 当然,陈一剑心里清楚,他们这是在等那位陈老先生的到来呢。这让陈一剑心里愈发对那位老先生好奇,究竟他有什么样的魅力,能够让这么多百姓,放着其它事情不做,一大早来这里等候呢?难道就只是伙计嘴中说的那般? 陈一剑摇摇头,想不明白。 随着人数的增多,尤其还有不少的孩童,清净的酒楼自然也就热闹了起来。在他们的眼中,可没有什么能比与小伙伴一起开心玩耍来的更重要。 别看他们年纪小,可一旦十几个凑到一起。那说起话来的嗓门,完全不在大人之下。兀自找一个小角落蹲着,小脑袋挨着小脑袋,屁股冲着外面。叽叽喳喳,只把其他人吵得是一阵头大。而且,还拿他们没一点办法。总不能说,因为嫌他们吵,就上去踹两脚吧? 不说他们家中长辈不乐意,估摸着这群小崽子自个就要当场和你闹起来。 小孩有小孩之间的话语,大人自然也有大人之间的话语。年轻点的呢,就坐在一起,喝着酒,聊着那些个风花雪月。什么某某街,某某家的寡妇,自从男人去世后,说话是越来越放荡了。又比如说,某某青楼,昨天新来了个姑娘,长得那叫一个好看,那叫一个水灵,就是价格太贵了些。 至于那些年老的,则坐在一起喝着茶,聊着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国家战事。可能在他们眼中,那些所谓的风花雪月,爱恨缠绵已经不再适合他们。就算偶尔听到一旁,那些个汉子说起比较感人的风月,让他们不自禁想起曾经的年少岁月。他们也只是略微停下嘴中的话语,几个老头相互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而已。 独自坐着喝酒的陈一剑,当然不会去在乎那些孩童的嬉戏。在听了一会儿那些汉子的话后,便也没什么兴趣,转而将全部的注意力落在那群老头身上。 虽说那群老头聊得事,也只是道听途说而来,但其中却不乏有着有用的东西。就比如现在他们嘴里说的,陈一剑就觉得很多东西挺有用。 来酒楼的,基本都是西秦国人士。聊得,自然也多是西秦事。 只听有一老者说道:“我昨儿个听人说,我们西秦又和南越打起来了。” 另一个老者马上问道:“这次又是为了啥打起来的?” 那老者回道:“还能为了啥,肯定是陇川疆土的事呗。说起这个我就来火,陇川明明就是我们西秦的国土,我们祖先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居住在陇川了。可他们南越却非说陇川是他们的,仗着自己现在有点实力,隔三差五就到边境嘚瑟,侵扰陇川百姓。你们说,气不气人?” 听到这样的事情,其他老头哪有不生气的道理。一个个老脸上布满怒意,说道:“他们南越人就是一群白眼狼,当初他们被邻国天奉和骊阳围攻的时候,差点就要亡国。还不是我们西秦出军五十万,这才将天奉、骊阳逼退,让他们南越不至于亡国。现在倒好,我们西秦刚和大楚打完,不幸败给大楚,他们就觉着自己机会来了,就对我们西秦落井下石。哼,真是一群畜生不如的东西。” 老头们是越说越火大,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将伙计喊来,把茶水换成酒。狂饮好几杯,这才略微压下心头那股火气,继续说着:“好在当今皇帝陛下也是个有魄力的人,虽说于大楚之战损失惨重。但对于南越的挑衅,那是二话不说,派出三十万大军便朝他们杀去。据说,这次领军的还是我们西秦第一大将,蒙将军呢。” 有老头附和道:“就得让蒙将军去,彻底把南越打服帖才行。” 其余老头也纷纷附和着:“对对对,就要蒙大将军去!” 酒是清水楼最有名的酒,叫清水酒。别看它名字不咋地,也没有一点烈酒的味道。可实际上,清水酒的酒劲那是出了名的烈。就算酒量再好的人,两大碗下去,脑袋也得开始范迷糊。 之所以叫清水酒,是因为这酒在刚入口的时候,并不会让你觉得它很烈。反而就像一碗清水,平平淡淡之中带着丝丝润滑。可一旦下肚,你马上就会感到一股热流从腹内升起,然后以飞快的速度,流转全身,直冲大脑。 陈一剑当然不会喝醉,即便是再烈的酒。 一杯一杯喝着名为‘清水’的酒,感受着那缕在体内流转的热流。很快,壶中酒水已经见底。正打算叫来伙计,再拿一壶酒时。一转头,却忽然看到一名身穿大红的女子从楼梯上走下,一边走,一边对着那些老头微笑着说道:“蒙大将军自然是厉害,可据说南越近来也有一位少年将军名头不小呢。” 说着话的功夫,女子已经从楼梯上走下。但她并没有朝那群老人走去,而是就这般站在楼梯口,身体带着几分慵懒,倚靠在楼梯的红木扶手上。 陈一剑不用问,也知道此人必定就是那名兵丁男子嘴中所说的清水楼老板娘了。看她姿态、气质、相貌,还真别说,确实比那些个二八妙龄少女要强。光光是女子那往扶手上一靠的动作,无形中就带着一股天然的魅力,让好些个看向她的热血方刚汉子,都不由暗自咽了口口水。 也难怪之前那名男子,在说起酒楼老板娘的时候,会出现那番表情。 就是那群老头,在看到女子的时候,也不免在她饱满的身材上多看两眼。然后就听最先说话的那名老头冷哼一声,很是不屑地说道:“周瑾那小娃娃算个屁,他能和我们蒙大将军比吗?我们蒙大将军是什么人,那可是参加过大小战役不下百次,胜多败少的常胜将军。他周瑾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是我们蒙大将军的对手?” 女子也不去和老头争执,只是面带微笑的说道:“蒙大将军的厉害,我当然知道。可我听说,这个周瑾也不简单呢。十八九岁的年纪,不靠家族势力,光凭自己,如今就已经是南越公认的第一武将呢。据说,前几年他在于漠北的交战中,不仅将漠北打的溃不成军,更是亲手斩下敌方将领的首级呢。” 所有人,包括那名说话的老头。在听到女子说出这个消息后,脸上都不由地浮现出震惊表情。对于漠北大军,他们不敢说十分清楚,可多多少少还是听闻过一些的。不同于中土神洲的西秦、南越、骊阳、天奉、大楚和安阳七国分裂,漠北在北俱芦洲,那可是一国统一一洲的王朝啊。其战斗力,那更是能堪比中土神洲七国之合。 曾今就有一次,漠北王朝趁中土神洲七国在互斗时,携百万雄师挥军南下。所过之处,城破人亡,势如破竹,无人能挡。要不是最后七国协商,一致对外,恐怕现在的中土神洲,早已成为漠北王朝的疆域版图。 由此可见,漠北王朝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而那名能将漠北王朝军队打败的少年将军,又有多厉害。不用说明,在坐之人皆心知肚明。 原本还对出征南越的蒙将军信心满满,此时那些老头也不免有些为他担心起来。如果真的和女子说的一样,那么蒙大将军这次出征南越,必定会艰难万分。 想到这里,老头们微醺的脸上都不由爬上一层凝重感。 看着老头们脸上的表情,女子却并不以为意。轻轻一笑,说道:“你们也没必要担心蒙将军,怎么说咋们蒙将军也是征战沙场数十年的老将,什么样的对手没遇到过。虽说那周瑾能力不差,可毕竟他年纪摆在那里,很多经验肯定比不得蒙将军的。” 老头们一听这话,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灵光。纷纷附和道:“对对对,咋们蒙将军可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又怎是那区区黄毛小儿能比的。” 脸上的凝重蓦然消散,恰如那春冰消融,渐露底下风光。 坚信的笑容,再次浮现在他们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庞上。每一个人,笑得都很自信、很骄傲。 依靠在扶手上的女子,嘴角带着迷人的微笑,将视线从老者那边收回。 扫视一圈酒楼,忽然在陈一剑身上落定。 饱满的身躯,在一袭红袍的遮掩下,依旧曲线毕露。修长的双腿,轻轻朝前迈出。摇曳着身姿,款款来到陈一剑身前。 女子在陈一剑身前停下后,先是对着他微微施一万福,才开口询问道:“这位公子,奴家见你眼生的很,想必不是我们衢城人吧?” 声音很柔,就像那秋天的绵绵细雨,落在身上,让人很舒服。 陈一剑放下手中筷子,抬头看向女子,同样微笑着对他说道:“嗯,我是从外地来的。” 女子点点头,却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陈一剑的眼神,有些古怪。 陈一剑笑了笑,对女子问道:“奇怪我这大石和大鼎?” 女子还是微笑点头,没有说话。 陈一剑说道:“没事,习惯就好了。” 女子被陈一剑的话给逗乐了。 也不管陈一剑有没有招呼自己,拉开凳子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将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托住下巴。女子看着对面的陈一剑,好奇问道:“难道你背着这么大一块石头,和大鼎就不累吗?” 陈一剑伸手从碟子里捻起一颗花生,送入嘴中咀嚼。回答道:“早已习惯。” 女子又问道:“那你这两样东西有多重啊?” 陈一剑也不瞒着,说道:“大石,三百五十斤。大鼎,六百一十二斤。” 女子又问道:“做什么用呢?” 陈一剑答道:“装东西。” 女子就像是那学塾中,永远问不完问题的天真孩童。继续对陈一剑问道:“装什么呀?” 而陈一剑,则像是那学塾中的耐心先生,一一为她解答着所有问题。说道:“很重要的东西。” 女子:“那是什么?” 陈一剑:“剑!” 女子忽然转头看着大石和大鼎,脸上愈发疑惑的问道:“我没看见有剑呀!” 陈一剑微微一笑,答道:“那是因为我还没装进去。” 女子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装进去呢?” 陈一剑答道:“我也不知道。” 女子沉默了,没有再继续追问。 陈一剑也不在说话,低头喝着酒。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她说这些。放在以前,那是肯定不会出现的事情。 女子落坐陈一剑对面,酒楼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包括她和陈一剑的对话,也全部一丝不漏的传进他们耳中。当女子和陈一剑对完话,二人对坐却无言时。才有一名汉子带着调侃的笑意,开口对女子说道:“老板娘,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勾引少年郎,不怕你男人吃醋啊?” 对陈一剑的温柔,并不是说她对其他人也一样温柔。 听完汉子的话,女子脸上立马浮现出灿烂笑容。但说话的语气,却也变回最开始时那般大大咧咧。只见她坐在凳子上,指着那名汉子说道:“我男人吃不吃醋要你管?有空管我家事,还不如好好管管你家婆娘。你家那位,我可是听说……” 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即便如此。酒楼内的所有客人,在听到她这番话后,皆是哈哈大笑起来。一副我们都懂的表情,只把汉子给郁闷的坐在那里埋头喝起酒来。 不过对于这些,汉子心里却并不气恼。 只是当他想起自家那位,当下就有些忧郁! 看看远处的老板娘,再想想家里那位。男子埋头喝酒的速度,不免加快几分。 真是应那句老话,货比货得仍,人比人得死啊! 白衣少年郎 第十二章 陈老先生【求收藏】 汉子叫张振清,原先并不是衢城人士。乃是一介书生,家中贫苦,双亲早亡,后来就一直暂住在婶婶家。虽说他婶婶夫妇对他也颇为不错,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他先,就连自家亲儿子,也没他这般好的待遇。可这毕竟不是自己家,外人再亲,也终究是外人。 所以在张振清及冠时,他便依然决然辞别婶婶。身上只带着一个书箱,和几本书籍便做起了那负笈游学之行。张振清为人很善良,也非常乐于助人。但凡走过一个地方,只要看到当地百姓受苦,他都会停下脚步,为那些百姓近一些微薄之力。 后来张振清一路南行,来到衢城。因为他的才华,很快在衢城传出微名。当时就有一家姓方的人家,因为钦佩张振清的才华,便决定让他去家中当一个教书先生。结果没想到,方家小姐在一见到张振清的模样,就对他心生爱慕。又加上张振清在他们家教书,两人有事没事坐一起商讨。久而久之的,张振清也喜欢上了方家小姐。 虽说对方并没有那么漂亮,但人性是真的好。不管是对待家中奴仆,还是邻里邻居,那都是客客气气,友善至极。 方家家主本就是钦佩张振清文采,又加上这些时日两人经常坐一起聊天。觉得这小伙子虽然平穷,但才华是真的不俗。既然自己闺女喜欢人家,而对方也喜欢自己闺女。那就干脆促成这段姻缘,让两年轻人结为夫妇,也算是一桩不错的美事。 就这样,张振清娶了方家小姐。也住了他漫无目的的游学,彻底在衢城安家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两人成婚不到一年,方氏媳妇忽然生了一场大病。等好时,方氏媳妇整个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对谁都客客气气。就连他这个相公,那也总是天天抱怨不断。 原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没想到。又过半年,方氏媳妇竟然疯了。疯的很是莫名其妙,没有一点征兆。为此方家请过很多大夫,可这么多年下来,愣是没有一个大夫能将之看好的。 受此打击的张振清,自此一蹶不振。再也没心情去苦读圣贤书,反倒是夜夜出去花天酒地,每每皆是大醉而归。直到有次偶然路径清水楼,听闻陈老先生的讲课,这才逐渐恢复往日那个一生儒气的读书人。 只是让他心中仍有心结的,还是家中那位失了疯的媳妇。 虽说自个岳父岳母也曾劝解过他,实在不行,就让他再取一房妻子。毕竟古人有言,不孝有三,无后最大。看现在的形势,他们方家是绝无可能再帮他张振清添丁了。还说是他们方家对不住张振清,没能为他们张家传宗接代。 可不管老岳父怎么说,他张振清却从未点头答应过。还反过来劝自己老岳父,说我张振清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最起码的之恩还是知道的。你们方家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帮助我,还愿意将闺女许配于我。别说是她疯了,就算她现如今不在,我也绝不可能再迎娶她人为我张振清之妻的。 一番话,只把老岳父说的是老泪纵横。心中虽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这个执拗的女婿,便再也未曾与他说起过此事。 而张振清,也和他自己说的一般。只是每当看见别人家的女子,再想想自己家的媳妇,他心中不免会有些无奈感而已。 就像刚才女子的话,就让他心里很是忧郁。 酒,一杯一杯的喝,醉意慢慢袭上大脑。 汉子张振清一头栽倒在桌上,手中仍握着酒杯。双眼早已闭上,通红的脸颊上,不知何时布满疲态,嘴中却依旧在那不断说着话。 媳妇,我一定会等你清醒的。你放心吧,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就算是死,我也会守护在你身边。一直,一直…… ‘啪嗒’一声,汉子手中的酒杯掉落在桌上。声音不是很大,却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听着汉子嘴中的念叨,所有人都不由有些沉默。 女子的眼神,在汉子彻底醉去后。才从他身上收回,只是脸上再无嬉笑。撑在桌子上的双手,也被她放平,用以枕她趴下的脑袋。 看着女子脸上不由有些伤感的情绪,和她那双微微蹙起的黛眉。陈一剑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想要在这一刻,伸手去抚摸女子的脸颊。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去化开女子脸上的伤感,抚平那蹙起的秀眉。 手,不知不觉间抬起,伸向女子的脸庞。可最终却并未触及到她,也没有收回。 可能是女子还沉浸在汉子带来的伤感中,所以并没有发现陈一剑的动作。 蓦然回过神的陈一剑,却被自己不可理喻的行为惊出一身冷汗。好在手并没有落到女子身上,不然他该怎么向女子回复。 佯装着伸懒腰,将另一只手也同样抬起,扭动一下腰肢,发出一阵清脆的骨骼舒展声。陈一剑故意放大动静,从嘴中响起一声舒服的呻吟。 呻吟声,将女子拉回现实。趴在桌上的脑袋换了一个姿势,能看到对面的陈一剑。看着陈一剑脸上惬意的表情,女子不由对他白眼说道:“难道你就没被那汉子的话打动吗?” 陈一剑一愣,有些尴尬的笑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说那汉子只是在嘴上说几句话了,就是亲眼见到的那些感人肺腑的山盟海誓,陈一剑这些年游历天下也不在少数。怎么可能会被感动,然后在那里一脸郁郁寡欢的表情。 女子又是一个白眼,说道:“真不知道以后被你看上的那个姑娘,是福气还是晦气呢。” 听到女子这么说,陈一剑就有些郁闷了。 晦气?难道被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物看上,不应该是天大的福气吗? 陈一剑有心想要反驳女子的话,可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何,竟然不愿说出口。 就在这时,只听店内有人兴奋的喊道:“陈老先生来了。” 然后,陈一剑就看到,几乎店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当然,那名喝醉的汉子肯定是站不起来的。 顺着众人的眼光向门外望去,陈一剑就见到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一袭青色长袍。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手中抱着几本书籍,缓缓从门外走入。 一边走,那老者还在一边对身后的人说着些什么。 而跟在他身后的,陈一剑大致一看,竟然就有三四十人之多。 老者很慈祥,也很随和。在他走进清水楼后,先是一一于在场的众人打过招呼,让他们不用那么客气,坐着就好。等众人都重新坐下,那群跟着他一起来的人也在店内坐下,这才独自走上高台,坐在高台上的椅子上。 同时,陈一剑还发现。原本还在店内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的孩童。在这位老先生坐下后,皆是快速回到自家长辈身前。端坐在凳子上,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看着老者,表现出一副乖巧模样,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顽劣。 陈一剑嘴角扯出一个轻微地笑意,同样将视线落在老者身上。看着亦是端坐在椅子上的老者,心里却是愈发的好奇起来。 老者并没有急着进入正题,而是先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视而过,最终将视线落在那名醉酒的汉子身上。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看来今天我们张公子心中有事啊。” 下面忙有人接茬:“陈老先生,需要我把他叫醒吗?” 老先生摇摇头,笑着说道:“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张公子是真的累了。” 那人哦一声,不再说话。 老先生又将视线转向和陈一剑坐在一起的老板娘,有些歉意的说道:“这些日子有劳老板娘了,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女子摇摇头,微笑着说道:“陈老先生言重。” 老先生笑笑,没有再继续说话。 眼神,从众人身上收回。只是在经过陈一剑的时候,稍稍有些停顿,却并未久留。 放在桌上的书籍,没有被老先生翻开。只是被他轻轻推到桌子一脚,就没有再去理会。至于桌上原本就有的响木和毛巾等物件,老先生更是不曾有过触及。 收回的视线,再次从众人身上扫过。不过这一次,老先生没有将目光落在哪一个人身上。而是清清嗓子,微笑着对众人询问道:“今天我们不谈书上的内容,也不说关于沙场的战事。” 老先生有意无意停顿一下,在所有人都一脸不解时才继续说道:“今天我给你们讲个小故事,很寻常的一个故事,可能就曾在你们某位身边发生过的小故事。” 老者再次轻轻嗓门,说道:“事先说好,你们不要问我这个故事放生在哪里,也不要问我发生在谁的身上。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一听这话,台下众人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就是陈一剑,在听完老先生这风趣的话后,也是不由地会心一笑。 老先生没有去刻意阻止众人的欢笑,而是陪着他们一起灿烂的笑着。直到所有人都停下笑声,老先生才继续开口说道:“曾经,有个卖狗肉的。”老先生忽然指着台下某一位汉子,对他说道:“就和你一样,天天靠卖狗肉为生。” 那人咧咧嘴,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此时老先生已经开始正式说书了。 老先生接着说道:“叫啥名字来着,我给忘记了。这人啊,一旦上年纪,记性就不好。不过也没事,反正就是个故事,管他叫啥呢。要是你们各位听着不舒服,那我就自个给他取给名字,就叫王二狗吧。” 台下众人又是一阵大乐,但这次很快就停下笑声。 “要说这王二狗啊,那人性是真的好。你别看他只是个卖狗肉的,也没读过什么书。但做人做事那是真的没得说,街里街坊看到他,都得给他竖个大拇指。可是呢,王二狗就一个毛病不好。啥呢?老和他娘犟嘴,甭管啥事,没说两句,保准是对他娘脸红脖子粗。为了这事,王二狗他娘是没少掉眼泪啊。 王二狗父亲去世的早,全靠着他老娘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养这么大。其实吧,起初王二狗也不是这样,就是后来娶了媳妇,做起卖狗肉营生后,才开始变的。在这之前,王二狗那可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听到这,你们肯定会觉得,这王二狗变成这样,一定和他媳妇有关吧。 错,大错特错。王二狗变成这样,和他媳妇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过来,还得多亏有他这个媳妇在。要不然,王二狗老娘早就被王二狗活活气死了。说到他媳妇,我不得不再提一嘴,那是真的好啊。为了王二狗和他娘的事情,那简直就是操碎心。一边要安慰老娘,一边还要劝解丈夫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我们为人儿女,父母将我们养育成人,在他们老的时候,我们应该多给他们关照。 其实吧,王二狗也知道自己这样和老娘犟嘴不好。于是有一天晚上,媳妇和他说起这事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妻子。说妻啊,你和我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就是不知道为啥,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每次看到老娘,我心里头就有股莫名的怒火,完全压不住啊。 妻子就奇怪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王二狗哪里知道这些,咕咕叨叨半天,硬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妻子无奈,只好暂时将这事放在脑后。 日子呢,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可能是每天都有媳妇的叮嘱,王二狗和他娘犟嘴也渐渐的变少了。甚至为了让自己忍住不和老娘犟嘴,王二狗有时还故意躲着他老娘。老太太心里不知道咋回事啊,还以为是自己儿子烦自己不愿意搭理自己呢。于是啊,这件事就深深烙在了老太太心里。 这人啊,就是这样,只要心里有事搁着,不论吃饭睡觉,那就不踏实。你想啊,老太太都多大一把岁数了。这吃饭吃不好,睡觉睡不好,身子骨能好得了? 有一天,王二狗上街卖狗肉。临了准备收摊的时候,忽然向他走来一男人。男人一手抱着怀中的孩子,一手牵着一条大狗。在大狗身后呢,还跟着一条半大的小狗。 男人来到王二狗身前,对他说道:“卖狗肉的,我这两狗送给你,你要吗?” 王二狗当时一愣,心说,怎么好端端的两只狗,要送给我呢。就对那男人询问道:“怎么好端端送给我呢?” 男人叹了口气,对他解释起来。原来这条大狗并不是他们家中所养,而是外面跑进来的。赶过几次,赶不走,男人也就没当回事。后来有一天夜里,男人忽然听到外面有狗叫,而且还叫的很厉害,就赶忙穿衣出去看看。一看,就发现有小偷在外面拨门栓。男人也没追出去,只是故意发出些动静,将那小偷吓走便是。 回过头再看那条大狗,男人倒是觉得家里有条狗看门,其实也不错,这才决定将大狗在家里。平时没事呢,这大狗也出去溜达,每到傍晚又回来。 后来呢,大狗怀了崽子,下了条小狗。当时我也没在意,可没几天。我家夫人临盆,生下一胖小子。我心想啊,这大狗确实懂事不用太在意。可这小狗,毕竟小。万一哪天磕到碰到我家小子,那我上那哭去是吧。有心将两狗杀了,又不忍。毕竟自古以来,哪有这恩养仇杀的道理。 所以今儿个就牵着两只狗,把它们送给你得了。至于是杀是养,那就看你自己的意思。 王二狗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也没拒绝,顺手就把狗接过来。那男人呢,则返身回去。 收拾好摊子,牵着大狗,后面跟着小狗,王二狗心里还挺高兴。心想,这大狗肥实,杀了就能卖。至于这小狗,养上一些日子,也不会差。 一路走走停停,王二狗很快就回到家中。将摊子放好,又把大狗拴住,便从厨房拿出刀来。试了试刀锋,感觉还挺快。转身就要朝那大狗走去,却忽然间被眼前看到的一幕给震惊住了。 只见那只小狗挡在大狗身前,呲着牙看向王二狗,两眼之中竟涛涛落泪。 “仓啷啷”一声响,手中刀掉落在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王二狗忽然想起家中卧床老娘。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嘴中恨恨说道,我真是连条狗都不如啊。狗尚且还知道保护生母,我作为一个人,竟然还常常惹老娘生气,我这叫哪门子事啊。 巴掌啪啪啪不断抽在自己脸上,足足过了好一会儿。王二狗才猛然转身冲进家中,来到老娘床前,噗通一下便对着老娘跪了下去。说道:“娘,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老太太不知道咋回事啊,忙挣扎着起来将王二狗扶起。但心里却大为开心,眼中泛着泪光,对王二狗说道:“傻小子,知道错能改,那就是娘最乖的儿子。” 就在这时,从外面走进一老头。老头看着王二狗,很是欣慰的点点头,对他说道:“现在你心里的那股火气没有了吧?” 王二狗愣了愣,但还是对老头点点头。有些奇怪的问道:“到底咋回事啊?” 老头开怀大笑,说道:“你啊,上辈子做过亏心事,所以这辈子有此一劫。要是你今日还不能醒悟,那今夜子时,你小子就小命不保喽。” 王二狗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老头再说些什么。但心里面,则大概了解了一些。” 说到这,陈老先生终于拿起长桌上的那块响木。轻轻在桌上一拍,将众人拉回现实,开口说道:“天理昭昭,报应循环。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我们都要对的起自己的那颗良心啊,诸位!” 白衣少年郎 第十三章 矛盾(上) 高台上,陈老先生在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开口。眼中带着和蔼的笑意,从众人身上缓缓扫视而过。 良久的沉默,热烈的掌声在台下响起。几乎所有人都在这时站起,将最真挚的掌声送给陈老先生。尤其是那些个孩童,一边鼓掌,还不忘一边在嘴中大声呼喝着好。 一时间,酒楼内热闹非凡。 陈老先生同样从座椅上站起,面对着众人的掌声,他脸上始终保持着慈祥的笑容。抬起有些枯瘦的手臂,虚空对着众人压了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也示意他们继续坐下。 等所有人都重新坐下,陈老先生这才继续开口说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讲这个小故事吗?” 台下,有小孩马上站起答道:“先生是想通过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人做事,一定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 老先生微笑点点头,却并未给出明确的答复。而是将眼神看向其他几名孩童,期待着他们的答案。 果然,在刚才那名孩童说完坐下后,立马就又有一名孩童从凳子上站起,开口对陈老先生回答道:“先生是想告诉我们,做人一定要孝顺。” 陈老先生还是只微笑点头,不说话。 看到这一幕,其余孩童还以为那两人都没答对。哪里还坐得住,忙一个接一个从凳子上站起,争先恐后将自己心中的答案说出。 有的说,先生这个故事是为了让他们明白,就算是畜生,也是有感情的。 有的则说,先生其实是要告诉我们,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 甚至,还有一个孩童说。先生是在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很大,并不是只有我们眼前所看到的人和物。还有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没接触过的。就比如最后出现的那个神秘人,他就能一眼看出王二狗的劫难。肯定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先生一定是想说,这个世界是存在着神明的。 答案一个接着一个,有天真的,有就事论事的,也有稀奇古怪的。可不管他们给出什么样的答案,陈老先生却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站在长桌后面,微笑着看着每一个孩童,脸上因为思考而出现的的认真神情。 看着脸上挂满慈祥笑意的陈老先生,陈一剑心里终于明白,为何他能如此受当地百姓的爱戴。其实,在最开始的两个孩童,就已经回答出了陈老先生的问题。至于老先生为何还不开口,陈一剑心里的猜测是。老先生这是想让每一个孩童都将自己心中的答案说出来,不管那个答案对与错,只要说出来就行。因为老先生深知一个道理,就算道理再简单直白,只要不是自己感悟出来的,那永远就不能算是明白。 毕竟,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和自己感悟出来,那完全就是两回事。从别人那里得来的道理,或许你能将它记住一天、一个月、一年,但你永远不可能将它记住一辈子。而自己感悟出来的道理,那就不一样了。可能你平时不会将它记住,但它却会牢牢烙印在你心底,就像天生就存在一般。只要当你需要它,它自然会蓦然出现在你脑海中。 安静站在椅子后面的陈老先生,始终不曾开口打断孩童们的发言。一直到所有人都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完,他才微笑着开口说道:“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也都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对于孩童们来说,能得到先生的认可本就是一件值得快乐的事情。或许在他们说出心中想法时,还会存在着与其他玩伴攀比的心理,比谁才能说出正确的答案。可当他们得知,他们的想法皆是那正确答案后。他们那张稚嫩的小脸上,便立即浮现出了天真的笑容,心中再无半分攀比。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再去和谁进行攀比。 纯真的笑容,如那雪山之巅盛开的白莲。美艳,却让人觉得不艳丽。 喝完第二壶酒的陈一剑,从凳子上站起。留下一些碎银,便背起大石和大鼎,兀自往门外走去。 既然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又见过了在伙计嘴中,被他说的十分厉害的陈老先生。还有幸得见他的风采,陈一剑心里就觉着倒也不虚此行。 可能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先生身上,所以并没有人看到陈一剑的离开。加上他在走时有意的放轻动静,就是坐在他对面的老板娘,也不曾对此有所察觉。 抬脚跨过清水楼的门槛,站在愈发热闹的街道上,看着或匆匆赶路的商人,或闲庭信步,东瞧瞧西瞅瞅的路人。陈一剑脸上不由洋溢起淡淡笑容,在脑海中快速确定陇川的方向后,这才径直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虽说衢城在附近一带也不算小城市,四面八方都设有城门。但除了南城门,其它三处则并不对普通老百姓开放。一般多是用于军队通行,和运送粮草。 沿途,陈一剑再次经过那名算命老头的摊子。但不知道为何,摊子在,老头人却并不在。对此,陈一剑也没往心里去,继续不急不缓的朝城门口走去。 身旁,有行人快速擦肩而过。没跑几步,忽然被一名好友拉住,对他询问着为何如此匆忙。 只听那人一脸兴奋的对好友说着,听说李公子和负责守城门的季校尉发生冲突,就要打起来了。 然后就看到另一人脸上马上也露出兴奋的表情,忙跟着他一同朝城门口大步赶去。 而原本经过的行人,在一听到有这么个热闹看,也都赶紧加快脚步,朝城门口赶去。 陈一剑自然不会关心这些,但他的路线也是去往城门口。所以在旁人看来,他也是那赶去城门口看热闹的人。虽然对背着大石扛着大鼎的陈一剑有些好奇,但出于城门口的热闹,倒也没几个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而此时的城门口,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赶来,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别说是要从此出城,就是想往前挤一挤,那也是难上加难。这让来到城门口的陈一剑有些郁闷,只好无奈的站在人群最后面,顺着攒动的人头看向城门口的情况。 因为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人群中又不免有些个高个子之人。所以陈一剑只能暗自将身体悬空一些,好越过他们看见远处的景象。 不出陈一剑的意外,与人产生矛盾的果然就是那名性情豪爽的男子。只是和先前比起来,男子现在的处境好像有些不太妙啊。 头上的钢盔,早已不知去向。凌乱的长发,让他看起来很是狼狈。坚毅的脸庞上,多有淤青。嘴角,更是有丝丝血迹不断渗出。手中的长枪,段为两截,被男子一手一节死死握着。而和男子一同的其余几名兵丁,此时早已躺在地上呻吟,根本无法站起。 男子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有无尽的怒火。咬着牙,死死盯着在他身前,高坐马背上的嚣张的少年。 而那少年,更是没有任何害怕的神色。同样低头看着男子,说道:“姓季的,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啊?竟然还敢对本少爷指手画脚,别说今儿个本少爷只是将他撞翻在地,就是直接将他撞死。你觉得你一个小小守城校尉就能管的了我?” 少年说着,抬手指向一旁地上的一名老妪,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看到老妪只能痛苦的蜷缩在地上,不能站起来。少年嘴中的笑意,就愈发得意。 看架势,完全就没把老妪的命当回事。 也是,就少年的身份来说。他确实没什么必要将普通百姓的命当命看,谁叫他有个好爹呢。 男子看着少年那跋扈的样子,听着他嘴中所说的话。眼中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也不说话,握紧手中的断枪,便凶猛朝少年扑面而去。 一旁,早有少年随从踏步而出。伸手抽出腰间长剑,一剑斩向男子。男子也不退让,见长剑斩来,一抬左手,便以手中断枪将长剑阻挡而下。然后男子立即抬起右手,对着那名随从的小腹,一枪刺去。 敢主动站出来,这名随从显然也不会是什么酒囊饭袋。握着长剑的手轻轻一抖,将男子手中长枪震退,顺势一个婉转,长剑就已回到他身前。只是微微一转剑身,男子刺来的枪尖便落在了剑身上。然后随从不等男子有下一步动作,抬起一脚便狠狠踹向他腹部,直接将他整个身体都给踹飞出去老远。 身体仰面飞出,后背在地上划出一道长线。要不是男子身上还有铁甲保护,估计就这一下,男子背后就要皮开肉绽。 随从显然没有要就此放过男子的意思,在男子身体还在向后倒飞时。他就已经快速迈开脚步,朝着男子急追而去。手中长剑,更是被他横于身前,在距离男子只有一丈远时,猛然一剑挥向男子勃颈处。 看剑锋在阳光下泛起的阵阵寒芒,身体还在后退的男子就知道这剑的杀伤力定然不小。要是被这一剑击中,自己的项上人头肯定得搬家。当下哪里还顾得其它,握着双枪的手蓦然举起断枪,一把将断枪插向地面。借着巨大的阻碍力,男子后退的身体这才急急停下。 不敢有丝毫延误,男子在停下身体后。双脚脚后跟猛地砸向地面,一挺腰,从地上站起。同时将插入地面的双枪拔起,交错身前,迎向长剑。 可是让男子没想到的是,那名随从在见到他举枪阻挡的时候。竟然顺势将手中长剑往下一压,原本攻向他脖子的长剑,立即转变方向,朝着他小腹而去。 来不急在变招的男子,只得强行朝后快速退出几步。 锋利的长剑,一闪而过。将男子腹部的铁甲割破,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极长伤口。 殷红的鲜血,刹那间从男子伤口涌出,顺着男子的身体,滴落在地面。可男子却并未在意,在随从的长剑划过自己身体,还没被他收回。男子已经高举手中断枪,一同对着随从脑袋刺去。 随从也不慌,长剑没有回收,但他手中还有剑鞘。 前冲的身体,在随从脚尖轻轻一点地面后,戛然而止。脑袋后仰,将全身力量集中在脚跟。身体于地面成六十度角向后倒去,将男子率先一步刺来的一枪躲去。然后又抬起左手剑鞘,将男子紧随而来的另一枪拍开。刚准备起身,却没想到男子又迅猛朝他一脚踢来。 身体的极限后仰,让随从一时间没有更好的办法应对。只能强行散去脚后跟的力量,让身体径直摔落。 男子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招,哪里肯让他得逞。保留几分的力度瞬间用出,在半路上一加力,使速度快上几分,硬是在他身体落地前,一脚将他给横踢了出去。 相比于男子刚才被随从踹出去的情景,此时的随从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唯一的不同,就是一个是倒飞出去的,另一个是横飞出去的。 随从的果断,男子同样具备。甚至因为从军的缘故,男子比起随从,那是只多不少。毕竟在战场上,只要你稍一有犹豫,可能下一刻死的就会是你。 所以男子在随从横飞出去的同时,也已经迈开脚步朝他扑去。左手中的断枪,更是在这一刻,被男子狠狠抛出,直追随从身体而去。只留下右手的带枪头的断枪,扑杀向随从。 他心中早已想好,就算对方能在第一时间挡下自己抛出的断枪,那他也绝无可能挡下自己的第二枪。 看到这里,陈一剑不由叹了口气。虽然男子的做法确实不错,但在他看来却无异于送死。因为,就在男子扑向对手的同时,另一名手握长剑的随从也朝着他悄无声息地扑杀了过去。而那名横飞出去的随从,在见到自己同伴出手,眼中明显闪过一丝笑意。虽然没有被男子察觉,却没能躲过陈一剑的双眼。 在陈一剑看来,如果男子并未将手中那节断枪抛出,面对身后之人的偷袭,或许还有一丝回旋的余地。此时,给男子的路,就只剩下一条了。 那就是,死! 白衣少年郎 第十四章 矛盾(下) 狡黠的笑意,随着男子越来越接近的身体,而渐渐绽放。没有伸手去拍开被男子抛来的那柄断枪,就这么任由它刺入肩头。 鲜血,瞬间染红肩头那一片的衣服。身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愈发加速横飞出去的速度。却也恰好,将男子后面紧随而来的另一枪躲去。 看着男子手中一枪落空,稍微凝滞在原地的身体。随从眼中的笑意不禁更浓,甚至他都没有去刻意掩饰,就这么赤裸裸的展现在男子眼中。这让看到他眼中笑意的男子,心头不免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几乎就在一刹那间,男子回过身,抬起手中的断枪,朝身后挡去。 “哧” 断枪再次被长剑砍断,带着枪头的那一截掉落在地。只余下一小段木棍,还依旧握在男子手中。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前,全身笼罩在一袭黑袍下的人,男子眼中没有任何神情变换。空闲的左手,轻轻抬起在喉咙处一抹而过,将缓缓滴出的血迹擦去。 右手中只剩枪杆的木棍,直指黑袍人。 刚才要不是男子从那名随从眼中看出端倪,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估计这会儿断的就不光光是断枪,而是他的身体了。 笼罩在黑袍之下的人,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表情。只是从他那斜提的剑锋上,悠悠流转的青色寒芒中能够看出,此人实力绝对不低。甚至很有可能,他刚才偷袭的那一剑,并未用出他真实的实力。 面对男子那毫无感情的眼神,黑袍人好像有些不满意。一声冷哼从黑袍下传出,没有说话。脚下一使力,整个身体便快速朝着男子扑杀了过来。而他手中的那柄长剑,也在此时变幻的流光溢彩。 男子看的分明,这完全是修士才该有的手段。想当年在边境厮杀,他就曾远远地看到过一名修士,手中长剑于这般一模一样。后来他还特意询问过自己的老校尉,有关修士的很多事情。 修士之所以被称为修士,那是因为他们体内比普通人多了一股灵气。这股灵气,很飘渺,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却又是真实的存在着。只有那些拥有特殊方式的人,在经过长时间的修练,才能从天地之间获取这样的灵气。而获得灵气的人,就能被世人称为修士。 一旦成为修士,体内拥有灵气。那么他们就能运用这些灵气,比如像这般,将灵气覆盖在剑身上,使长剑的杀伤力大幅度增加。 又比如,靠着体内的灵气,他们还能实现凌空而行的举动。 当然,这些只是男子道听途说而来。因为他自己并不是修士,所以对于修士的真正恐怖存在,他也不是很清楚。 可就是这样,黑袍人此时展现出来的手段,已经让男子心中兀自升起一股无力感。他可还清楚的记得,曾经在战场上,那名修士是何等的风姿卓越,大杀四方。 手中只剩下枪杆的木棍,被男子握紧又松开。苍白的嘴唇,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有些颤抖,被男子狠狠用牙咬住,才勉强停止住。 看着快速接近的黑袍人,男子心中犹豫再三,最后心一横,迈开脚步,主动迎面朝他冲去。心想,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既然都是死,那自己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与其畏首畏尾,死的窝窝囊囊。还不如慷慨迎敌,也能算得上豪迈之死。这样一来,就算到了阴曹地府,见着那些个老战友,也不会让他们看不起。 想通这些的男子,脸上忽然有笑意绽放。就着鲜血,谈不上迷人,却也不会让人觉得难看。 黑袍人前行的速度很快,他手中的长剑也很快。短短几丈的距离,在两人同时迈开脚步后,转瞬即到。流光溢彩的青锋,在空中带起一道优美的弧线,从男子勃颈处一穿而过,却没有带出一滴血迹。 失去枪头的枪杆,停止在黑袍人胸前几尺外,再也无法前行半分。最后随着男子倒地的身体,一同掉落在地。 “砰”的一声,快速流逝生命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埃。 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缓缓凝固。 眼中,没有恐惧,没有不甘。有的,只是在望向天空中的白云时,像是想起了某人,而出现的开心笑意。 城门口围观的百姓,早已鸦雀无声。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他们实在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死人,而且死的还是一名守城校尉。在他们看来,得罪李公子,顶多也就是被他打一顿,骂一顿的事情。因为在这之前,就发生过不少类似的事情。而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李公子都会让手下去将那个胆敢顶撞他的人暴打一顿。 虽然说,每一次的暴打都不轻,但至少不会出人命啊。可今天的李公子,这是怎么了?火气竟然这么大。 老百姓当然不会知道其中的原因,别说是他们。就是跟在李公子身边的那些个随从,也没几人知道事情的内幕。除了最先出手的那人,就只有黑袍人才有资格真正的了解。因为,今天这场看似简单的矛盾,其实夹杂在里面的玄机,并没有这么简单。 始终高坐马背的少年,在看了一眼男子的尸体后,这才大笑着带领手下随从扬长而去。至于这件事情的起始者,那名老妪,和其他几名守城兵丁,压根就没被少年放在眼里。 拥挤的人群,在少年行来前,自动分开,为他让出一条宽敞的过道。几乎没有一个人,敢在少年走到他面前时,抬头去看少年。一个个,皆是低着头,等待着少年的离去。就好像,那尽忠职守的护卫,在恭送他们的帝王。 这让行走在人群中间的少年,脸上更加得意。 陈一剑当然不会像其他百姓一样,在人群分开后,他便再次迈开脚步朝城外走去。当他和那名少年相遇时,也只是嘴角轻扯一下,却并未有其余表现。 这让原本得意的少年,脸上有些不爽。立即勒马停住,开口对陈一剑喊道:“站住!” 陈一剑哪里会听少年的话,完全就当没听到,继续向前不急不缓走去。 这一下少年彻底怒了,就要命令身旁的随从上前阻拦。却忽然一愣,想起陈一剑身上背的大石和大鼎。到了嘴边的话,硬是被他给重新咽回了肚子。但脸上仍是带着怒意,转头对那名黑袍人询问道:“大师,能看出此人的高低吗?” 黑袍人摇摇头,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确,他完全看不出那少年的高低。 见此,李姓少年这才叹息一声,收起脸上的怒意。却又忽然想起一事,对黑袍人问道:“要是我们能请他帮忙,您觉得如何?” 黑袍人还是摇摇头,但这次她却开口说道:“估计很难。” 嗓音清脆,竟然是一名女子。 李姓少年有些不解,继续问道:“很难帮上我们的忙?” 黑袍女子再次摇头说道:“很难请的动!” 李姓少年一听这话,就有些不服,脸上带着骄傲的表情,语气中更是充满得意的说道:“就凭我们李家,还有请不动的人?” 黑袍女子没有说话,就连摇头也没有。只是在重重长叹一声后,便率先朝前走去。有些事情,对于不是修士的人,就算说再多,他们也不会明白的。既然不明白,那又有什么必要去浪费口水呢? 看着黑袍女子离去的背影,李姓少年脸上不但没有出现怒容,反而还很是随意的耸耸肩。可他双眼之中,那一闪而逝的异样,却出卖了此时他内心的想法。不过,却并没有人看到。 围观的人群,在李姓少年离去后,也慢慢散去。 那名被少年撞翻的老妪,在赶来的家人搀扶下,朝就近的医馆而去。 躺在地上的兵丁,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到季校尉的尸体前,有人放生痛哭,有人愤懑骂娘,也有人沉默不语。最后,他们将他的尸体从地上抱起,赶回郡守府。 离开衢城,陈一剑再次踏上独自一人的行程。脑海中回想着刚才在城门口发生的一切,陈一剑有些唏嘘。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趣的人,结果还没过一天,那人就死了。虽然谈不上可惜,但多多少少心里会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尤其在想起男人和他说清水楼老板娘的时候,陈一剑就更加觉得不是滋味。 当下,不由开口自言自语起来:“多好的一个人啊,性格豪迈不说,说话还贼风趣,咋说死就死了呢?你说你好歹也是一名军人,怎么就死在一个区区二楼修士手上呢?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不该犹豫,直接出手帮你一把了。” 说到这,陈一剑顿了顿,好像在想什么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说道:“可是你不知道啊,我这人特别怕麻烦。尤其是一些个小麻烦,最是烦的要死。我以前就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情况和你也差不多。我就顺手帮了个小忙,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群王八犊子,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打了老的,又出来更老的。给我烦的啊,顺手就把他们全家都给宰了。 原本我想,这回麻烦算是解决了。可没想到,杀了这家,又换下一家来找我麻烦,你说烦不烦。最后无奈的我,只能脚底抹油跑路。不过我告诉你啊,不是我惹不起他们,是我真的烦他们,不想和他们玩。你想啊,我怎么样也是一个上六境修士,十三楼的存在,成天和一群普通人打打杀杀,那成何体统是吧。” 没完没了的唠唠叨叨,从陈一剑嘴中传出。虽然说话声音不是很大,但还是能让一旁的路人清晰听到。一个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不由朝他投去异样的眼光,就好像是在看待一个傻子似的。 可陈一剑对此却并没有在意,依旧在那里嘀嘀咕咕说着话:“所以啊,你也别怪我。也不要说我什么不够仗义啊,行走江湖,竟然遇到不平事不出手什么的。仗义这种东西,也就是说说的,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没几个人会去理会的。真的,我不骗你,我这个人从来都不骗人的。因为,我以前就是这样一个仗义的人。 也曾白衣飘飘,仗剑走天涯。但凡遇到有不平事,就以手中三尺青锋,平了那事。可是呢,直到有一次,白衣不再飘扬,染满鲜血。手中长剑更是崩碎,我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了。甚至到现在,我的脑海中还清晰的记得,那一次,那些人,脸上的模样。” 说到这,少年脸上有些伤感。 抬起头,望向天空,少年眼中有些落寞。 白衣少年郎 第十五章 相逢即是有缘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翻过,如涓涓细流。 有的,让少年嘴角扬起优美弧度。有的,则让少年不由轻皱剑眉。当一张美丽的面孔出现在他脑海中时,少年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最后只得一声长叹,甩甩脑袋,将这些回忆全部抛之脑后。 不是说少年不愿意面对那人,而是少年觉得,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又早已变成另一番结局,自己再如何去想,也没有任何意义。或许回忆很美,但那也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罢了。对于他这种修行中人,回忆却恰恰不是一件好的东西。 因为回忆太深刻,往往会让人陷入执念当中。一旦陷入执念,最后面临的,无非就是两个结果。要么修为自此原地不前,要么就是一朝入魔,再也无法成为正常人。 巳时的秋季阳光,虽然比不上夏天炎热。但没有凉爽秋风的吹拂,行走在毫无遮掩的大道上,还是有些令人觉得不舒服。 虽说陈一剑心中有目标,要去往那陇川。但衢城距离陇川可不算近,要是他愿意用某种方式,肯定能一会儿就到达。但光用脚力行走的,估摸着没有个半月光景,那是绝无可能到的。 原本陈一剑想的是,只要出离衢城,便找个没人的地方,使用秘术直接前往陇川。可不知道为何,他在经过衢城城门口的时候,却忽然改变了想法。觉得就这样一路慢悠悠走去,其实也挺不错。说不定在途中,还能遇到一些名山大川,让他有所收获呢。即使没有,遇到一些个有趣的人和事,不一样也挺好。 有了这样的想法,脚下行走的步伐便有意放缓。可让陈一剑有些郁闷的是,他硬是从早上走到天黑,也没能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反而是这一路走来,大道上的人是越来越稀少。到最后,竟然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大山倒是有一些,可就那荒凉的程度,也不像是会出现好东西的地方。 看着逐渐荒芜的道路,行走在其中的陈一剑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啊,好歹这也算是一条官道吧,怎么就连个人都没有呢?一路上,也没瞧见有客店驿站啥的啊。而且先前我记得明明还有很多人走我前头的啊,怎么这会一个都看不见了呢?难道他们连夜赶路,没有休息? 可这也不对啊,就算是连夜赶路,就他们的眼力,也该会有火把之类的用来赶夜路才对呀。 说道这,陈一剑还故意举头朝前方看去。然而前方一片漆黑,别说是火把的光,就是连个枯坟鬼火都不带有的,这就让陈一剑更加郁闷了。 蓦然,他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前行的脚步一个急停,站在原地回身望去。身后,依旧是漆黑一片。脑海中,飞速回想着这一路走来的所有细节。猛然间,陈一剑一跺脚骂道:“我干你娘咧,走岔劈了。” 然后,就看到陈一剑背着大石,扛着大鼎。飞快向来时的方向跑去,一边跑,嘴里还不忘一边在那里骂骂咧咧。 乌云,在天空中缓缓聚齐,掩去星光和月光。 狂奔的身影,在黑夜中有些孤单。但随着不断响起的咒骂声,反而将这份孤单淡去,更多的是滑稽。 好在陈一剑发现的早,及时回头。只是用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便再次回到了官道上。 看着总算有行人的官道,陈一剑这才长出一口气,继续放慢脚步。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并没有再一味的走慢,而是不远不近的跟在一群人身后。 走在陈一剑前面的,大概有五六人,全是三十来岁的男子。起先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陈一剑,一路上几人有说有笑,气氛还相对不错。直到其中一人,偶然吐痰,眼角余光看到身后的古怪少年,并将这事和同伴说后,气氛就有点不对劲了。甚至其中还有几名男子,更是伸手从怀中掏出匕首来。 可能是怕打草惊蛇,男子们该聊天的还是聊天,就是所说的话题,从一些个风花雪月,妖魔鬼怪变成了那沙场征伐,和江湖侠士之间的比试。尤其是在他们谈到一些个江湖事迹时,还有意无意的将嗓音加大几分。 比如在说道一名叫吕乾的江湖侠士时,那声音更是响亮无比。说什么有一次这吕乾吕大侠,也同他们一样,晚上赶路。忽然就遇上了山贼劫道,刚开始吕大侠还没想着要和山贼怎么着,可是那伙人却有眼无珠,硬是在吕大侠报出名号后,还执意要劫他的道。吕大侠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让几个小毛贼劫。 于是吕大侠就抽出手中长剑,没过一会儿功夫,就把那群毛贼全部给打趴在了地上。不过吕大侠宅心仁厚,也没有要他们的命,只是在对那群毛贼教育一番后,便潇洒扬长而去。 一听这话,陈一剑哪里会不知道他们心中想法。又加上一个人走路实在是无聊的很,当下也不管和前面那群人熟不熟,加快脚步便朝他们赶去。一边走,一边开口对他们喊道:“几位大哥,几位大哥。在下一人赶路,夜黑难行,不知能否与诸位一同前行,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说罢,陈一剑便已经来到那群男子身旁。 原本以为跟在身后的古怪少年,是对他们这行人心怀不轨。但此时听到少年的话,再看看站在一旁少年脸上那和煦的笑意。众人这才稍稍松一口气,暗自将手中的匕首藏起。其中一名性情豪爽的男子,更是开口对少年说道:“这有何妨,相逢即是有缘。出门在外,能遇到就是朋友。” 不仅是这名男子,就连其他几人,在见到男子开口后,也是纷纷附和着说道:“是这么个理,是这么个理。俗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一个朋友,就是多一条路啊。” 陈一剑也跟着笑道:“诸位大哥,一看就是性情中人。方才在后面,我听诸位大哥再谈江湖事迹。我这人打小就对江湖崇拜的很,总是向往着能和那些大侠一样,青衫仗剑走天涯。不知道诸位大哥,能否与小弟也说道说道这江湖事?” 性情最是豪爽的男子,一听陈一剑这话。再看看他身上背的大石和大鼎,脸上的笑容就愈发真诚。也不管是不是和陈一剑刚认识,抬起一只大手,就是一把搭在他肩膀,大笑着说道:“这自然没有问题,我见小兄弟这副打扮,想必就是那初出师门,下山历练的弟子吧?” 陈一剑也不在意男子的手,忙摇头答道:“我哪里是什么初出师门的历练弟子啊,我也就是平常听多了那些江湖事迹,脸皮厚,才捣鼓成这般样子的。不过诸位大哥别看我这背上的大石和大鼎体积大,其实它们并没有多少斤两的。我也不怕诸位大哥笑话,这两样玩意,我是花了大价钱,从一位木匠老师傅那里买来的呢。”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那名豪爽汉子,更是一巴掌重重拍在陈一剑肩头,说道:“你小子,还挺有办法。要不是你自个儿说出来,我们还都以为是货真价实的东西呢。” 陈一剑脸上也是笑意满满,虽说有些尴尬的表情,但却并不算明显。有意将话题转移,开口说道:“诸位大哥,刚才听你们说那吕大侠,不知道是何方高人啊?” 豪爽汉子忙解释道:“要说到这吕大侠,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细数整个西秦,乃至于七国江湖,这吕大侠都是算得上号的大人物。不说其它,就拿前不久的事来说吧。咋们这位吕大侠,那可是风光一十无二啊。就在西秦国都,洛阳城城门口。 吕大侠一人一剑,从城外而来。面对那传说中,有着上六境修为的十三楼修士,那是打的天昏地暗。一个要进城,一个要阻挡进城。至于他们为何要进城,又为何要阻挡进城,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他们两人在洛阳城城门口打了三天三夜,也没能分出个胜负。最后动静实在太大,没办法,皇帝陛下只能出动城中守军,这才将大战中的两人分开。 听说,就光光出动的守军,那可足足有将近五千多人呢。五千多身穿铁甲,训练有素的士兵往那一站,要是换成普通人,估计早就吓得腿软吧。可你猜怎么着,吕大侠不仅脸上没有一丝畏惧的表情,反而看着那群铮铮士兵,对那个将他拦住的人说道,今日胜负未分,下次继续。 就这份胆量,你说吕大侠厉不厉害?” 陈一剑当然是说厉害,又忙问道:“那个拦路人又是谁啊?” 对于上六境修士,陈一剑自然是清楚的很。他有些想不明白,在一个小小的西秦,怎么会同时出现两位十三楼修士呢?虽说十三楼只是刚晋升上六境,但也不是什么大白菜,说有就有的啊。别说是西秦,就是整个中土神洲,估计能有此修为的,也不会太多吧。 吕乾这人,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啊。如果是早就步入上六境的人,他应该会得到相关消息才对啊。难不成是这一两年出现的人物,就和那个古怪的道士一样? 陈一剑一时间有些走神,心里实在想不明白其中关键。 而豪爽汉子却答道:“要是记得没错的话,那人好像叫秦洛阳来着。” 陈一剑一愣,在嘴中默默念道:“秦洛阳,秦洛阳。” 忽然,陈一剑一惊,有些失态的大声喊道:“你说那人叫秦洛阳?” 汉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点点头,很是确定的说道:“对,就叫秦洛阳。” 陈一剑又问道:“白衣女剑仙,秦洛阳?” 汉子更加坚定的点头,答道:“没错,就是她,镇守洛阳城的秦洛阳。” 震惊、疑惑、不可思议,等一系列表情在陈一剑脸上浮现,最后定格为释然。 难怪在东胜神洲找不到她,原来是跑这里来了。可她怎么就去镇守西秦国都,洛阳城了呢?难不成就因为那个城也叫洛阳?这是不是有点太扯啊?要真是这样,以后我遇到个叫什么一剑的城,我是不是也得去守一守啊?你和我两开玩笑呢? 我不就跑深山里面两年吗,怎么感觉这个世间好多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样啊? 神祗的堕落,忽然出现的上六境无名道士,莫名其妙从东胜神洲来到中土神洲的秦洛阳,现在又来个什么叫吕乾的上六境。还不知道咋的,和秦洛阳打了起来。 哦,还有那个教书先生,陈老先生。虽然说不上感觉,但陈一剑心里就是觉得此人不简单。然后就是南越的那个少年将军,周瑾。陈一剑可不认为,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没有点实力,就能将漠北大军战败。 难道真的是应那句老话说的,天下大乱,必出英才? 可这出的,是不是也太多了点啊。 难不成,是那百年一次的大年份? 真要是这样,恐怕就真不止这些个人喽。 就我知道的,上次的大年份,那现世的英才,就光光是上六境的修士,就多达一百来人。中六境,那更是有着数千人之多。抛开江湖,就是那庙堂、沙场上,也是人才济济啊。 只是和这次不同的是,上次是先大年份,后天下乱。而这次,却恰恰相反。也不知道这次的大年份,和上次比起来,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 真是让人期待啊! 想到这,陈一剑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一事来。这件事,让他原本有些期待的心情,一下子沉寂。就如同被人用一盆凉水,从头上直直浇下一般。 白衣少年郎 第十六章 讨口风 陈一剑实在想不明白,老百姓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的苦难,都要让他们去承受。就连这百年一遇的大年份,不管是江湖还是庙堂,皆是喜出望外。怎么到了百姓这里,就是哀鸿遍野呢?庙堂上,帝王们可以趁着这大年份,一展宏图。 江湖中,修行人则是磨拳霍霍等待着那份天降机缘。唯独百姓,不仅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反而还要饱受那战火的摧残。说的好听,乱世出英豪。难不成,太平盛世,就不能出现英豪? 陈一剑想不明白,真的很是想不明白。 一旁,豪爽汉子见陈一剑久久不说话。以为他还沉浸在自己所说的江湖事迹中,心中正在向往那些大人物呢。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小兄弟,你也不用太向往他们。老哥看你就挺不错,说不定再过个几十年,你也能达到他们那样的成就呢。” 被汉子惊醒,陈一剑立马收起心中所想。脸上再次露出笑容,很是感同身受汉子的话,答道:“老哥说的是,毕竟我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汉子一听这话,本就豪爽的性情更加愉悦。嘴里说着那是那是,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见夜空中乌云密布,星月无光。当下忙对众人说道:“我瞧着这天可能要下雨,我们得抓紧赶路,找个能躲雨的地方才行啊。”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当下,一行人加快脚步,朝官道前方走去。 或许是因为要忙着赶路,所以接下来众人并没有像之前一般肆意畅聊。就是说话,也是聊些个不咸不淡的琐碎话题。 官道平坦,夜下几无人。道路两旁,杂草丛生,一片荒芜。 好在这群人常走这条官道,对于官道哪里能落脚,还算比较清楚。没过多久,陈一剑跟着他们便来到了一处破败房屋。 众人前脚刚踏入房屋,天空中便猛然下起大雨。雨势犹大,雨滴如豆,倾盆而来。一道道明晃晃的雷电,瞬间将夜幕撕裂,照耀的大地一片苍白。 走进破败房屋,找了处还算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下。用一些个枯木升起火堆,众人这才长长舒一口气。映着火光,一名肤色略黑的男子开口说道:“还好我们走的快,不然这会恐怕要被淋成落汤鸡喽。” 众人听到男子这话,都不由爽朗大笑起来。其中还有人骂骂咧咧着说道:“他娘的,这场雨下的还真够大的,白天瞅着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啊。” 而陈一剑,此时则借着火光,将房屋内的情况都大致查询了一遍。见屋内,除了自己一行人外,再无他人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他们进的这间破房屋,是一神庙。只是年久不修,屋中的泥塑神像早已坍塌,只余下下半身还矗立在神台上,上半身,早已不知所踪。所以,也看不出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祗。 神台不高,约着也就四五丈。下面有一张供桌,供桌上全是灰尘。一个香炉,香炉里并没有供香的痕迹。但从香炉内积攒的香灰可以看出,以前这里的香火也算得上是兴旺。 除此以外,房屋内再无它物。 看着只有半截身子的神像,陈一剑有些好奇的对众人询问道:“不知这里供奉的是哪位神仙老爷啊,怎么如今庙宇都破败成这副模样,也没人来修缮啊?” 五名男子是经常走这条道的人,对于这间庙宇,倒也听说过一些传闻。当下就有一名面庞清秀的男子开口对陈一剑回答道:“听说这里曾经供奉的是一位土地神,原本香火还不错。老百姓有个小灾小祸的,也都会上这来祈祷。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庙宇就被人给砸了。具体原因没人知道,有说是这土地神不灵验,有说是这土地神其实就是一妖怪变幻的。每逢夜深人静,就现出真身,去祸害方圆百里的百姓。” 男子的话刚说到这里,那名性情豪爽的汉子就马上接道:“我还听说,是因为有位进京赶考的书生,因为在这里向土地爷祷告,希望他这次能高中。结果那书生没有中榜,一气之下,这才提笔写些妖魔鬼怪的事情,来污蔑这位土地爷的呢。” 汉子的话,显然很有说服力。其余几人,包括那名面庞清秀的男子,在听到他的话后,皆是纷纷点头附和,表示自己也曾听闻过这样的传说。而且看他们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好像对于这样的说法,还很是认可。 放下大石和大鼎,坐在火堆前的陈一剑。听着他们闲聊,虽然觉得很好笑。但对于豪爽汉子的说法,心里倒也不反驳。不是说陈一剑听完就觉得这种说法对,而是对于那些一辈子都为了功名的读书人,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要是那人真的在这里向土地爷祷告过,而且这位土地爷还被附近百姓传的很是灵验的情况下。 读书人在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谁叫他们,除了读死书,一无是处呢! 当然,陈一剑可不是再说所有读书人。也有好的,就比如衢城的那位陈老先生。陈一剑就觉得,这老人是真的很好! 话题,不知不觉间被众人聊到了妖魔鬼怪上。只听豪爽汉子有意压低嗓门,用一种惊悚的语气说着:“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做‘讨口风’的说法?” 有人摇头,也有人点头。但好像对于这个说法,他们并不是很了解,即使是知道的,也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个说法而已。对于为何会有这个说法,他们压根不太清楚。 陈一剑这些年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不算少。倒是知道这个说法,不由接口说道:“讨口风这个说法,我记得好像是说那些修练的妖怪吧?” 汉子一拍大手,笑道:“小兄弟可以啊,连这个都知道。” 陈一剑笑笑没有再接话茬,而是安静的等待着男子继续说。 汉子见陈一剑就说了这么一句,心里还以为他也就只知道这么一点,当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讨口风这个说法,在我们西秦不太出现。反倒是那骊阳,流传颇为广泛。我也是有次去骊阳做生意,才听说的。据说,很多动物在修练的时候,但凡达到一个境界,他们就会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然后找一处相对偏僻,但时常会有人出没的地方待着。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就站在路边等,等待着有过路的行人从面前经过。 只要有人经过,他们就会挡住去路,然后对那人开口以人言询问道,这位老乡,你看我长得像啥。这时,你要是说它长得像人,那么它就算成功了,自此能幻化成人了。可你要是说它像其它东西,那完了。它几百年的修行,算是彻底白整。事后,它心里定然就有怨恨。要是遇到一些个好说话的妖怪,也还好,它们挺多跟着你,烦你一段时间也就没事。 可一旦遇到那些凶性残暴的妖怪,当场把你吃掉,那也是常有的事情啊。谁叫你嘴里不积德,害人损失百年修为呢。当然,你要是帮助它们成功变成人,它们自然也会报答于你。说个最常有的例子,穷苦书生赶考,夜宿古庙,半夜遇到美艳佳人。这些你们都听说过吧?” 说到这里,汉子转头看向众人。 其余男子连忙点头,便是自己知道。对于常年行走在外做生意,他们肯定是听说过这些个神鬼妖魔的传闻的。 汉子继续说道:“其实这就是妖怪在回报它们的恩人,不然你们以为世间哪来这么多好事啊。要真有这些个好事,我们几个常年行走在外,咋没遇到呢?就算按照人头数轮,几十年下来,也该轮到我们哥几个了吧?” 豪爽汉子刚说到这里,忽然就有一个声音从房屋角落传来:“这位老兄,你瞧我长得像什么?” 汉子压根就没在意,还以为是同伴在故意逗弄他。转头都不带转头的就说到:“我看你长得就像个饭桶。” 霎时间,只听一声尖叫从角落响起,将在坐的众人都给吓一大跳。 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的众人,忙起身朝那角落望去。顿时,所有人脸上布满惊恐之色。只见那角落处,一团黑烟弥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显现出一只个子矮小的,黄鼠狼。 更让人感到惊恐的是,黄鼠狼从黑烟中走出后,两只血红的小眼睛就这么死死的盯着他们。锋利的牙齿,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阵阵寒芒。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既然知道我们修行,对于讨口风一说很是在意,你们还有意陷害我,真真是岂有此理。今日我要是不给你们点教训,难平我心中之恨啊。” 说话间,一股黑烟从黄鼠狼嘴中喷出,直扑众人而来。 只是一个照面,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陈一剑在内。便全部两眼一翻,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看着倒地的众人,黄鼠狼嘴中不由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一边笑着,一边迈开脚步朝众人走来。一双爪子,更是在此时露出锋利的爪牙来。配合它脸上的怒容,显然是要将这群人都给活剥啊。 脚步,一步一步靠近。 在火光下,它的身影被放大无数倍。 雷声,依旧不断。滂沱的雨,不仅没有任何停息的意思,反而还有加重几分的趋势。 白衣少年郎 第十七章 什么是坏人 忽然,破败的房屋窗口,有一只全身漆黑如墨的鸟,带着满身的雨水,飞入庙宇,落在陈一剑的青铜大鼎上。 黑鸟抖搂着身上的雨水,拍打着一对羽翼,好似全然不知庙宇内的情况。 然而,原本还在朝着众人走去的黄鼠狼,在看到这只黑鸟后,却停下了脚步。抬起一只爪子,指着黑鸟有些没好气的说道:“死乌鸦,你来干嘛?” 可能是不喜欢这个称呼,黑鸟在将身上的所有雨水抖去后,便直接对黄鼠狼吼道:“你才是乌鸦,你全家都是乌鸦。老子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小姑娘见了双眼冒花心,老娘们见了爱不释手的凤头八哥。” 黄鼠狼很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甚至脸上还有些嫌弃,摆摆手说道:“滚一边旮旯去,快说,你来这干嘛?” 自称是凤头八哥的黑鸟,像是想起了什么来。蓦然站在大鼎上,用一只翅膀指着黄鼠狼,嘎嘎嘎大笑了起来,压根就没理会黄鼠狼的问话。 黄鼠狼被它笑得有些发毛,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石头来,对着大笑中的黑鸟就是一石头飞去。 实在是再熟悉不过黄鼠狼的黑鸟,怎么可能会被它打中。只是轻轻一扇翅膀,便将那块迎面而来的石头躲去。继续站在大鼎上,指着黄鼠狼大笑着说道:“我刚才貌似听到,你讨口风,结果讨来个饭桶的口风?” 说完,凤头八哥笑得更加夸张。瘦小的身体,站在大鼎上前后晃荡,一副随时都有可能从上面滑落下来的感觉。 这次黄鼠狼是真的急眼了,哪里还顾得往日的交情。 娇小的身体在地上一蹦跶,便也来到青铜大鼎上。露出锋利的爪牙,板着长脸,抬手就是一巴掌朝凤头八哥甩去。嘴里还不忘骂道:“老子正火大,你这死乌鸦还敢撞上来。” 看着迎面而来的巴掌,凤头八哥也不是什么善茬。同样在嘴里咒骂着黄鼠狼的祖宗,抬起一脚就是朝它小腹猛踹而去。至于即将到来的一巴掌,它是看都不带看一眼的,完全是一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就这狠劲,不亏它能从一只普通的鸟类,修炼出心智来啊。 凤头八哥狠,黄鼠狼又岂会落后。一见对方完全不顾自己的一爪,硬是要攻击自己。它也是心一横,不去搭理踢来的那一脚,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爪子上。 “哧……” “砰……” “嗷……” 随着一声惨叫,黄鼠狼从大鼎上摔落在地。蜷缩着身体,双腿紧夹,一手伸入其中,一手指着仍站在大鼎上的黑鸟,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两只血红的小眼睛,更是在此时唰唰流着眼泪。原本黄色脸颊,硬是在这会儿变得一片惨白。 足足过了有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躺在地上的黄鼠狼这才稍微感觉痛疼减轻,能够开口说话。忙倒吸一口冷气,指着黑鸟咒骂道:“你这死鸟,竟然玩阴的,老子今天要是断子绝孙,非把你全身毛都拔了不可。” 可能是说话的声音太大,牵扯到伤痛。黄鼠狼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再次加紧两腿,将另一只爪子也伸进其中。 看着吃了苦头,还在那里撂狠话的黄鼠狼。凤头八哥也不去在意,只是轻轻拍打一下翅膀,将胸膛挺得笔直,很是得意的说道:“咋样,我还怕你不成?” 至于它自己脸上的三道血痕,它好像压根就没注意到过一样。 原本还想躺在地上,多看一会儿这两只妖物互殴的陈一剑。心里实在是没忍住笑,只好一把从地上站起。指了指身体都有些发抖的黄鼠狼,又指了指得意的黑鸟,大笑着说道:“你两是来搞笑的吗?” 不仅是黄鼠狼,就是凤头八哥,也被忽然站起的陈一剑给吓了一大跳。他们可一直都以为,屋内所有人皆是昏迷的呢。不然,以它两的谨慎性情,怎么可能在这里打起来呢。 对于黄鼠狼的特有手段,凤头八哥心里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不要说是平常老百姓,就是修行中人,只要没到中六境的修为,那是别想短时间能从它的黑烟中清醒。 惊愕的目光,同时从凤头八哥和黄鼠狼眼中露出,落在陈一剑身上。看着完全无损,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的少年,两人心中都不由泛起一丝警惕。 凤头八哥还好,受伤不重。可躺在地上的黄鼠狼,此时脸上就有些难受了。想要立马从地上站起,可不断从裆部传来的剧痛,让它硬是没办法实现。急得黄鼠狼,又是忍不住对凤头八哥破口大骂道:“你个死乌鸦,要不是你,老子现在能沦落成这样?要是今天老子死在这里,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凤头八哥一听这话,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也不再顾忌陈一剑,从大鼎上跳下,来到黄鼠狼身前,又是一脚踢在它身上,骂道:“你他娘的,要不是你忽悠老子给你把风,老子现在能在这里陪你受罪?老子早就找一狐娘们,暖被窝去了。” 一听这话,黄鼠狼就急眼。也不去管再次踢的一脚,扯着嗓子就吼道:“哎,你把话给老子说清楚。谁叫你把风的?老子有叫你把风吗?还不是你这死乌鸦,怕老子修练成功,修为超过你,你才暗中跟随的。” 凤头八哥也吼道:“就你还想超过老子,怕是没睡醒吧?老子让你一只手,你也不一定打得过我,我需要暗中跟随你?” 黄鼠狼都要快被气疯了,颤抖着爪子,指着凤头八哥说道:“你个死不要脸的东西,有本事一会儿等老子修养过来,再和老子干一架啊,看老子不给你鸟毛都拔光。” 凤头八哥毫不示弱的喊道:“来呀,谁怕谁啊!” 黄鼠狼:“好,你给老子等着。” 凤头八哥:“等着就等着,一会老子非打的你断子绝孙不可。” 黄鼠狼:“……” 两人的对话,将一旁的陈一剑乐的实在不行。一会看看黄鼠狼,一会又瞅瞅凤头八哥,最后好不容易停下笑得陈一剑,对两人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这么说来,你两是一伙的喽?” 凤头八哥,黄鼠狼,几乎异口同声说道:“不是!” 陈一剑抿着嘴,强行忍住又要笑出来的声。脸上假装很是严肃的表情,对两人说道:“这样啊,那就都去死吧。” 说完,陈一剑从腰间抽出长刀。将气势有意释放出一些,达到中六境巅峰。立马,长刀上泛起明亮的白光,指着两人问道:“谁先?” 蓦然出现的中六境巅峰气势,让黄鼠狼和凤头八哥都不由暗暗咽了咽口水。但两人却并未回答陈一剑的问题,而是有些呆滞的楞在原地,就这般傻傻看着陈一剑。 忽然,黄鼠狼从地上爬起。一把跪倒在陈一剑面前,一边对他磕头,一边嘴中求饶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一见黄鼠狼求饶,凤头八哥也忙跟着趴在地上,对陈一剑磕头说道:“大哥饶命,以后小弟就跟着您混了。只要您一声令下,小弟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要是大哥哪天看上某位姑娘,又碍于身份不好意思出手,小弟定然帮大哥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绝不让大哥犯难。” 黄鼠狼也忙跟着附和道:“对对对,以后就算大哥看上睡觉媳妇,小弟也能帮着您把人弄来。别说是普通百姓家,就是那皇宫里头,小弟也能想办法帮你搞到手,只求大哥绕小弟一命啊。小弟家中,上有九十老娘,下有刚出世小孩啊。要是小弟今天死了,家中老娘该有多伤心啊。” 听着两人又要开始天南地北的胡扯,陈一剑赶紧将两人打断道:“不对呀,刚才你不是想着要将我们所有人都灭口的吗?” 黄鼠狼哪里敢承认,忙摇头似拨浪鼓,说道:“大哥误会了,小弟刚才是想让大哥能睡个好觉,做个好梦。怎么可能对大哥您下手,小弟打一进这屋起,就知道大哥您定非常人所能比。侍奉大哥都还来不及,小弟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不存在的,不存在的!” 陈一剑笑笑,又说道:“难道你不恨我们,破坏你的修行?” 黄鼠狼依旧摇头,说道:“修行这东西,本来就是看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嘛!” 陈一剑乐了,说道:“没看出来,你倒是挺有悟性啊。” 黄鼠狼讪讪说道:“那必须的啊,有您这样聪明绝顶的大哥在,小弟怎么可能托您后腿呢?” 虽然马屁很受用,但听多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住的。就是自诩脸庞厚如墙的陈一剑,在听着黄鼠狼左一句马屁,有一句马屁的话,心里都有些招架不住。忙对它摆摆手,说道:“停停停,不杀你们也行,但你们得说出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来。” 说完这句话,陈一剑就不再理会两人。只是站在两人身前,用刀指着两人,等待着它们的理由。 然后,就看到凤头八哥和黄鼠狼相互对视一眼,凤头八哥率先开口说道:“我能飞,将来大哥要是有什么信件需要传递的,我都能帮忙。” 说完,凤头八哥有些紧张的看着陈一剑。一双小眼睛中,满是希冀的表情。 陈一剑没有急着回复,而是将视线看向黄鼠狼。意思是,轮到你说了。 黄鼠狼抬起爪子挠挠头,沉思一番后,这才很是认真地开口说道:“我能蛊惑人心,可以帮着大哥勾搭小姑娘。” 听完这话,陈一剑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看看凤头八哥,再看看黄鼠狼。陈一剑忽然收起手中长刀,转身走回火堆旁,说道:“算了,你两还是走吧。” 听到这句话,原本应该高兴的两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但没有半点高兴,反而还愈发加重那丝警惕。它们可是听说过的,世间万物,就属人最是狡猾。明明嘴上说着不计较,可一旦当你相信,放下心中防备,和他们称兄道弟,他们就会马上背地里翻脸,暗中捅刀子。 所以,两人在相互对望一眼后。猛地从地上站起,一把扑向前行中的陈一剑,一人一条腿,牢牢抱住说道:“大哥,我两早就是您的人了,您可不能不管我两啊。您瞧瞧我两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要是离开您,我两可该怎么活啊。说不准,您前脚刚走,我两就已命丧黄泉啊。您就可怜可怜我两,收下我两做小弟吧。” 前行的脚步被阻碍,陈一剑只得停下站住。看着一脚一个黄鼠狼和八哥,陈一剑有些头大。怎么着,还赖上我不成了? 可看它两这架势,除非动手,不然绝无可能甩掉啊。但对于这两只有趣的妖物,说实话,陈一剑心里还真没打算要怎么着它们。虽然说,刚才黄鼠狼对他们这群人有杀心,那也是因为豪爽汉子破坏人家修行在先啊。而且,对方也并没有真的出手。真要说起理,吃亏的好像还是他们这伙人呢。 有些无奈的甩甩腿,发现并不能将两家伙甩开。反而还在自己甩腿的时候,两人抱得更紧了几分。 这让陈一剑头更是大,只得开口对两人问道:“你两这是打算要赖上我?” 两人点点头,然后又飞快摇摇头。黄鼠狼率先开口说道:“不管死乌鸦什么想法,反正我已经是大哥您的人了。” 凤头八哥也不甘落后,也跟着说道:“我也是,这辈子,生是大哥的人,死是大哥的死人。” 陈一剑听得是一阵头皮发麻,甚至都不由身体打颤。可面对这么两个玩意,心里又不愿意杀它们。最后实在没办法的陈一剑,只好点头答应收下它两。 只是在两人还没来得及兴奋前,陈一剑又对两人说道:“收下你两可以,可要是你两以后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我保证到时候一刀一个,将你两送去投胎。听清楚没?” 两人忙点头不已,却开口问道:“大哥,比如什么样的事情,算是出格啊?” 陈一剑笑笑,但脸上却终于露出严肃的表情,对两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但凡欺负百姓,就是出格!” 两人又问道:“那要是坏人呢?” 陈一剑一愣,却反问道:“什么是坏人?” 两人更是一愣,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白衣少年郎 第十八章 浓烈的血腥味 它们哪里会知道,什么才是坏人啊? 两人之所以会有这么一问,那完全是因为它们曾经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叫人有好坏善恶之分,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坏人。所以它们才会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谁叫陈一剑对它们说,不能做出格的事情呢。 在它们看来,陈一剑所谓的出格事,就是怕它们将来会误伤好人。 结果,让两人没想到的是,陈一剑竟然问出了这么一个,说奇怪也不奇怪,说不奇怪又觉得很奇怪的问题。 黄鼠狼本就是天性狡诈,聪慧的动物。只是呆愣片刻功夫,便眼珠子一转,对陈一剑答道:“坏人,就是专干伤天害理,为祸百姓的人。比如什么强抢良家民女啊,看见老人过马路,不仅不去搀扶,还在一旁使小手段之类的。” 听黄鼠狼这么一说,凤头八哥也回过神来,接着它的话,继续说道:“还有那些个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有事没事就去打劫老百姓的人。他们就是坏人,贼坏贼坏的那种坏人。” 陈一剑呵呵一笑,对于两人的说法,没有持肯定,也没有持否定。修长的剑眉轻皱,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眯,沉思一会儿,才开口对两人说道:“你们说的这类人,确实大多数都是坏人,但也不能以偏概全。我没读过书,所以对于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人,什么才是真正的坏人,也不是很清楚。” 说道这里,陈一剑顿了顿。看着黄鼠狼和凤头八哥,脸上却蓦然浮现出惬意的笑容。在两人一脸疑惑,看着他的时候,这才继续说道:“但我知道,只要不做那有违良心的事情,那就不是坏人。至于什么才是好坏之分,那就要看各人心中的理解。毕竟,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想法不是。我们,只需做到,问心无愧!” 黄鼠狼和凤头八哥,听得很认真。虽然它们心里还并不清楚,什么叫做问心无愧,但隐约间,它们像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是这个道理,它们现在还说不上来。但,它却是真实的存在它们心中。 说不上来,那便不说了,只要记住,就好。 看着陈一剑脸上的笑意,黄鼠狼脸上马上浮现出献媚的表情,开口对他说道:“大哥就是大哥,说起话来就是有道理。如今我兄弟二人能成为您的手下,那是我兄弟二人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凤头八哥,也点头说道:“对,我兄弟二人能成为大哥的手下,简直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 陈一剑笑笑,也没去在意两人的马屁。转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五位汉子,对黄鼠狼询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能醒来?” 黄鼠狼答道:“只要大哥一句话,他们马上就能醒过来。” 陈一剑想了想,没有让黄鼠狼立刻将众人弄醒,而是说道:“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吧,要是明日清晨,他们还没有醒过来,你再出手也不迟。” 黄鼠狼欢快答应下来,忽然想起一事来,对陈一剑说道:“大哥,我两能不能先回去一趟,将家中整理一番,明日清晨再来与您相会?” 陈一剑自然不会拒绝,点头同意两人离去。 站在火堆旁,看着熟睡中的五人,陈一剑笑了笑。再次躺在地上,开始闭目养神。 虽然说,以他现在的修为,一夜不睡,根本算不得什么。但为了明日清晨起来,不让五人发现异端,他还是决定继续装睡,等他们所有人都起来后,才起来。 篝火,燃烧着木块,时不时发出一声声噼里啪啦响。 滂沱的大雨,依旧没有丝毫减弱的样子。倒是急促的雷电,缓缓淡去。 翌日,没有朝阳从窗外照入房屋。 昏睡一夜的五人,最先醒来的是豪爽汉子。或许在五人中,他的身体素质是最好的缘故。 汉子从地上坐起身,一边伸手揉搓着有些僵硬的脖子,一边在嘴中念叨着:“这一觉睡得,还真是有够舒服的!” 猛然间,汉子想起昨晚发生事情。赶忙扭头看向一旁,发现众人都在。这才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将众人一一从睡梦中叫醒。 清醒过来的四人,皆是和汉子醒来时差不多。伸手揉着脖子,嘴里念叨着话。 陈一剑是最后一个才睁眼的。 看着都已经坐起的众人,陈一剑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开口询问道:“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股黑烟,我就不省人事了呢?” 被陈一剑这么一说,除了汉子在内的其余四名男子,这才想起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一个个脸上皆是疑惑的表情,清秀男子更是开口对豪爽男子问道:“张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难不成,我们昨晚真的遇到妖怪来讨口风了?” 脑海中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豪爽汉子脸色有些沉重的点点头,说道:“按照昨晚的情况来看,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可是……” 说到这里,汉子不由停下话来,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对于讨口风,其余几人本就不是太懂。一见汉子话说一半又不说,心里顿时就有些紧张起来。又加上,昨晚他们可是亲眼看到过那妖怪,脸上就更是露出了后怕的表情。也不管汉子在沉思什么,忙开口对他询问道:“要真是遇上妖怪讨口风,它在我们这里又没能得到帮助,那岂不是要陷害我们?张哥,你昨晚不就说过类似的事情吗?这下,我们要怎么办啊?” 汉子没有理会他们的话,依旧沉着脸,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这下可真把四人给急坏了。 四个大老爷们,怎么说也有三四十岁。此时一个个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哪里还能坐得住。围着汉子,便是来来回回的走动。 最后,可能汉子都被他们走烦了。一挥手,将他们叫住后,才开口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既然我们一夜下来都没事,想必那妖物也不是什么凶恶之物。你们也没必要这么害怕,它要是想对我们不利,昨晚就能把我们全杀了。现在我们大伙都还活着,就说明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听完汉子的话,四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唯独清秀男子,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就好像背后有双眼睛,躲在暗中偷窥他们似的。转头一番打量后,男子脸上带着怕意,开口对汉子说道:“张哥,要不我们还是赶紧动身吧。我总感觉,这庙里头不太舒服。” 张姓汉子点点头,表示同意。经过昨晚一事,尤其他还是当事人之一。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其实在他心里,也还是存在着几分后怕的。心里的想法,也是同男子一样,赶紧离开这间破屋。 张姓汉子本就是这群人的领路,既然他都开口说要走,其余几人自然不会反对。当下一行人,手脚麻利的将随身之物带好,便朝着屋外走去。 直到走出屋外,再次踏上官道。众人的心里,这才算是彻底舒一口。 看着背石扛鼎的陈一剑,张姓汉子恢复往常的豪迈笑容,对他问道:“小兄弟,不知道接下来你是要去哪呢?” 陈一剑也同样露出笑容,对汉子回答道:“我准备去陇川。” 汉子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倒是顺路,要不继续一起?” 陈一剑刚想说没问题,却忽然想起昨晚收的那一只黄鼠狼,和凤头八哥。立即脸上有些为难的表情,对汉子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不了,我还要在此等两位朋友,就不和你们一同了。” 汉子笑笑,倒也没觉得如何。再对陈一剑说了声,以后有缘再会。便带着同伴,率先迈开脚步朝前方走去。 只是汉子一行人还没走出几步,官道另一头便走来一大队人马。一个个具是高坐大马,身穿黑色铠甲,头戴黑色铁盔。就是脸庞,也是笼罩在铁盔之下。手中长枪,枪尖直指天空,有阵阵寒芒,从中泛起。 一杆黑底银字,上面写有杨的旗帜,在队伍最前方,被一名甲士高举而起。在雨后清晨的凉风中,翻飞舒展,猎猎作响。 看到这杆大旗,张姓汉子忙停下身来。带着同伴,一同退向官道一旁。在看到陈一剑,还一脸好奇,站在官道上,盯着那支队伍看时。不由紧张起来,忙开口将他喊到自己身边。 走到汉子身旁,看着他脸上有些过分紧张的表情。陈一剑不由皱起眉头,向他询问道:“老哥,咋回事啊?” 张姓汉子压低声音,说道:“这支军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但是看他们的旗,肯定是我们西秦的军队。只是,在我们西秦,没听说过有姓杨的将领啊。而且,这些甲士的装扮,也和西秦其它军队完全不一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这样将整张脸都笼罩在铁盔之下的。” 对于西秦的军队,陈一剑谈不上熟悉。唯一见过的一次,还是在枫华镇,由那名年轻将领所带的军队。所以在听完汉子的话后,陈一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迎面而来的军队,很快从陈一剑等人身前经过。由于昨晚刚下过雨,所以即使是骑马而过,也并未出现尘土飞扬的景象。 只是在他们经过时,不仅是陈一剑,还有张姓汉子等人,皆是从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这让本就心生疑惑的张姓汉子,脸上更是立即露出凝重的表情。 开口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啊?就这刺鼻程度,没有屠杀上几千人,是完全不可能具备的啊。” “可是,没听说这边有战事啊!” “按照他们身上残留的血腥味,之浓烈,应该就是没多久的事情。” “难道?” 说到这里,汉子猛然一个激灵。将到嘴的话,又给重新咽了回去。扭头看着已经远去的那队军伍,汉子又朝他们来时的方向看去。 一双浓密的大眉,不由紧紧皱起。 白衣少年郎 第十九章 担忧 (求收藏,求票票!) 陈一剑自然也闻到了,从那支军伍中散发出的刺鼻血腥味。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看着身旁的汉子,开口向他询问道:“老哥,怎么了?” 汉子将视线收回,看着陈一剑,却没有说话。只是皱紧的眉头,略微舒展几分。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虽然和陈一剑聊得不错,但二人毕竟是萍水相逢,有些话能说,有些话自然不能说。不是说他不放心陈一剑,而是就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心中的那个想法,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如果,这个猜测并不成立,那么他要是对陈一剑说出来,之后陈一剑又把他这个猜测说给别人听,估计汉子到时候就要受牢狱之灾喽。 像他们这种行走江湖的人,最忌讳的是什么?不就是交浅言深,四个大字吗! 既然汉子不愿意说,陈一剑自然不好过多询问。抬手对几人抱拳一礼,说道:“诸位老哥,要是有缘,以后相逢,小弟必当请诸位喝酒。” 汉子一行人忙抱拳还以一礼,说道:“哈哈哈,那到时候,小兄弟可要准备好足够的酒啊,我们哥几个,别的本事没有,就这喝酒的本事最大。” 陈一剑也哈哈大笑起来,嘴中说道:“那自然没问题!” 或许是要急着赶路,所以几人也并未过多和陈一剑寒暄。再次迈开脚步,便重新踏上官道,朝前方行走而去。 陈一剑看着五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这才渐渐淡去。皱起剑眉,小声的说道:“难不成刚才过去的那支军队,真的已经将前面的小镇,或城市屠戮殆尽了?” 身后,杂草丛中,想起黄鼠狼的声音。说道:“大哥,要不要让凤头八哥先去看看情况?” 陈一剑沉默一会儿,说道:“嗯,凤头八哥,你去前面先看看。” 话音未落,从草丛中快速飞起一只黑鸟。只是一眨眼功夫,便消失在眼帘中,不知去向。 黄鼠狼的声音,再次从草丛中响起,问道:“大哥,那我们现在去哪?” 陈一剑有些犹豫,想了想后,才开口说道:“继续往前走,看看情况再说。” —— 五百人的军队,从上到下,皆是一袭黑甲。行走在官道之上,算不上浩荡。 黑底银字的大旗,伴随着整齐一致的马蹄声,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除此之外,五百人的队伍中,竟然再没有任何一丝声音。 行走在最前方的一名甲士,见官道上再无旁人。便高高举起右手,对着身后的众人,做出一个只有他们才看得懂的特殊手势。 然后,就看到整支军队,在这一瞬间加快前行的速度。 可即使是如此,响起的马蹄声,依旧整齐的像是只有一匹马发出一般。由此看出,这支军队的训练素质到底有多强。 队伍一路朝前飞奔,直到距离衢城不足几里处时,才缓缓放慢脚步。但却并没有停下,而是按照之前的行走速度,不急不缓朝衢城挺进。 衢城城墙上,早有负责巡守的士兵发现这一支突如其来队伍。在看到那面有些奇怪的黑底银旗后,便忙从城墙上下来,赶往郡守府禀报情况。 因为出了昨天那一档子事,对方身份不容小觑,所以原本应该负责一城军事的马将军,如今正在和对方周旋。不过马将军有言在先,要是再出什么事情,可以先于郡守大人禀报。 很快,衢城郡守柳大人,便跟随着那名士兵来到了城墙上。看着已经被守城士兵拦下的那支军队,和那面他都不认识的大旗。柳大人不由有些蹙眉,但官场规矩摆在这里,他只能面带笑容的对对方问道:“你们是那支军队,来衢城所为何事?” 有一骑从队伍中走出,看样子是这行人的将领。高坐马背上,仰起头对柳大人行礼道:“末将乃是安定王麾下先锋营,奉王爷之命,前来接手衢城。” 男人说话很是桀骜,虽然对郡守柳大人行礼。但从他的语气中,却听不出任何恭敬的意味。相反,在他说到要接手衢城的时候,更是从语气中,散发出凌冽的肃杀之意。好像只要柳郡守说出一个不字,他就会马上下令,让身后的四百九十九名战士,对衢城发起攻势一般。 柳郡守先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愈发皱紧眉头,看着面覆黑甲的男子,强压住心头涌现的怒意,开口对他说道:“不知将军身上是否携带王爷的旨意,若是将军有王爷的旨意,下官立马将衢城交于将军之手。毕竟,要是没有得到明确的命令,下官便将衢城交于将军。被皇帝陛下知道后,怪罪下来,下官虽死不足惜,可将军到时候也跟着受罪,那就万万不好了。” 柳郡守一番话,说的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城外,覆甲男子听完,先是低头略作沉吟,才开口对柳郡守说道:“郡守大人说的甚是有理,末将这就将王爷的书信交于大人查看。” 说完,男子已经伸手入怀,从怀中取出一分书信来。 自有守城的士兵上前,将书信接过。然后快速返回城中,登上城墙交于郡守查看。 柳郡守在看了书信后,皱起的眉头这才松开。对守城将士说道:“放行,让这位将军进城。” —— 清水楼内,陈老先生一日既往的到来,为衢城百姓说着书上,先贤们留下的大道理,小道理。 只是今日,陈老先生好像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就是说起一些个本该生动有趣的小故事,也是寡淡无味,甚至还有几处,竟然说错了字。只是平常百姓,又哪里能够听得出来。有个别能听出来的,也只当是陈老先生故意为之,并没有去较劲。 倒是那些稚童,在见到陈老先生今日精神不佳,忙一个个开口向他询问道:“先生,您是不是身体不适呀,若是如此,今日您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对此,陈老先生摇摇头,微笑着对稚童们说道:“不碍事,可能是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 一向都很尊敬陈老先生的老板娘,一听陈老先生说昨夜没休息好,哪里还肯让他继续劳累。忙从椅子上站起,对在坐的众人说道:“诸位,今日老先生身体不佳,还望诸位见谅,咋们今日就先让老先生回去休息,等老先生休息好了,在听老先生讲课也不迟,诸位意下如何?” 来此听陈老先生讲课的,本就都是一些敬重老先生的人。在得知老先生身体不适后,又哪里会强行要求他继续。怎么说,他们来这里听陈老先生讲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一些个基本的做人道理,比如人与人之间,要相互体谅,他们还是知道的。 看着台下众人,皆是一脸对自己关心的表情,陈老先生是由衷的为此感到开心。不是说众人对他的尊重,而是在场的人,心怀善意。 一个人,只有在对他人,心中怀有善意,那才能被称为人。 陈老先生脸上的笑容,很灿烂,非常灿烂。甚至和往日比起来,都要灿烂几分。只是陈老先生却并没有听从他们的话,依旧站在高台上,微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回去休息一事,倒是没那个必要。先不说我家离这远,走回去太费劲。就单说诸位特意而来,那也是走了不少的路才到这。结果还没听我这老头说上几句,我就这么回去,诸位岂不是很亏?换成是我,我心里肯定会觉得亏。” 幽默的话语,让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由开怀大笑。一时间,竟然还真的没有人再开口,执意要让陈老先生回去休息。就是清水楼的老板娘,在听完陈老先生的这番话后,也是莞尔轻笑。 坐在长凳上的张振清,今天没有喝酒。听着老先生的话,脸上竟全是笑容。这让坐在他附近的男子,不由心生好奇,朝他开口询问道:“张公子,今日个怎么这么高兴啊,是不是有什么大好事啊?” 张振清对他笑了笑,也不藏着掖着,还故意家中几分力道,说:“昨天回去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一位老人家。自称是医者,说听说我家夫人有急诊,他想去试试能不能治好。当时我心想,这么多年下来,请过的大夫没有百八千,也有几十上百了。但凡见到我夫人后,皆是说他们无能为力。不过我也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就请老先生去了家中。哎嘿,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老先生只是在远远看了一眼我夫人,就马上开口微笑着对我说,他能治愈。而且还说,要是我不信,他可以马上动手治疗。 我当然心里不相信,可脸上又怎么可能会表现出来呢,就让他动手一试。没想到,就一夜功夫,今日清晨起来,我夫人竟然完全恢复了。你们说,我能不高兴吗?” 由于张振清说话的声音并不小,所以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全都听到了他的话。一听说,他家中那疯癫已久的媳妇,竟然被完全治好,一个个脸上都是露出由衷的高兴。纷纷起身对张振清祝贺,说着一些个吉利的话语,比如什么:好人有好报,这么多年下来,你对你妻子的不离不弃,终于感动了天和地,诸类的话。 就是坐在高台上的陈老先生,在听到张振清的话后。也是从椅子上站起,对他报以一鞠躬,说道:“张公子情深义重,当我辈楷模也!” 张振清也忙从长凳上站起,对老先生还以一礼。 热闹的酒楼,有位华衣翩翩少年郎,带着满脸如春风的笑意,从门口走入。 少年为人很低调,所以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只是随便找了一处安静的位置坐下,向伙计要来些酒菜,便独自自斟自饮而起。 就是无意间的眼神,和高台上的陈老先生相遇,少年也是对其礼貌一笑,就再次埋头喝酒。好像他来这里的目的,真的就只是为了来喝名动整个衢城的‘清水酒’一般。 —— 李府,坐落在衢城东边的白云街。 这里,可以说是整个衢城最富饶的一条街。因为在这里居住的,全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就连白云街的街面,那也是用价格昂贵的上等青花石铺砌而成。和衢城其它的街道上,只是用一些青砖铺路,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之所以这般,用居住在白云街的人家来说,那是他们身份高贵,怎么能和寻常百姓一样,踩踏那劣质的青砖呢。 而李府,又是这白云街上,最为大户的人家,没有之一。 相传,李府祖上好像出现过一位大人物,曾位居西秦庙堂之巅。手中握有的权利,那更是大的吓人。就是门下弟子,没有八千,也有三千之广。就连当今西秦的太师,也是他的门下弟子呢。所以说,即便现在的李家,没人进入庙堂,也不是一般大家大户能够比拟的。 不然,那位跋扈的李公子,又怎么可能在衢城内,嚣张到如此地步?在有意击杀朝廷中人,还是一位职衔不低的校尉后,不仅依旧安然无恙,反过来还需要镇守一城的马将军,亲自上门周旋? 就马将军的暴躁脾气,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在战场上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能有今日的成就,那完全是他靠着实打实的军功换来的。别说是奉承,就是在兵部那些大佬面前,他也是心里有啥话,就说啥话。什么时候像今天这般,自己来了都老半天了,结果对方连个说话的人都还没露面的屈辱? 要不是碍于当朝太师,权利实在太过于庞大,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哪里还需要坐在这,看上去富丽堂皇,实则却冰冷异常,毫无人情的接客厅啊。 茶水,喝了又满。 仆人守在门口,脸上虽有笑意,但看向马将军的双眼中,却并无半分尊敬之意。 约莫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门口才终于走来一位老人。老人脸上挂着微笑,在走进客厅,落坐上首后,这才开口对马将军略带歉意地说道:“让将军久等了,实在是家中事务太多,还望将军海涵。”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李家现在的当家人,李东福。 马将军强压住心中早已升起的不满,脸上挤出一丝有些僵硬地笑容,开口对老人说道:“李老,严重了。” 老人笑笑,继续说道:“不知将军此次前来我们李家,所为何事啊?” 一听这话,马将军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你他娘的养了一个好孙子,在外面嚣张跋扈也就算了,现在竟然都敢袭杀军伍人员了。你这个当长辈的倒好,还有脸来问我有什么事。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家孙子昨天在城门口干的好事。以你们李家的权势,估计当时就已经知道了吧。果然是,小的不是好东西,老的也不是啥好鸟。 不过,这席话马将军也只能自个在心里想想,万万不可能说出口的。就算他性格再耿直,也不会傻到这种程度。 当下收起脸上的笑容,很是严肃的对老人说道:“李老,想必昨天发生在城门口有关李公子的事情,您已经有所耳闻了吧?” 李东福点点头,依旧面带笑容的说道:“听说了!” 原本,马将军还以为李东福多少会为此事做些解释。可让他万万没想到是,李东福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再也没有后文。而是将一双老辣的眼睛,看向了自己。 这让马将军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一张黝黑的脸庞,硬是在这会儿被憋的通红。 只是他不说话,坐在上首的李东福也不愿意说话。 一时间,整个迎客厅的气氛就显得相对有些安静。 客厅外的院中间,种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树叶嫩绿,即使是已经进入初秋,也不见有任何的凋零。 有风,轻轻吹过,带动槐叶悠悠飘摇。在树叶与树叶之间的相互摩擦中,响起一阵阵细微的莎莎声。 —— 城隍庙,位于衢城南城处,整间庙宇占地算不得太广。因为朝廷对于这一块有着明文规定,一城的城隍庙,除国都外,其余城池,皆需按照城池大小、人口数量、经济实力等多因素,来决定城中城隍庙的规模。 衢城,在西秦并算不上什么大城,所以建造起来的隍城庙,也不会太大。 衢城的城隍庙,里面供奉的城隍爷,乃是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至于其来历,就是城中年纪最长的老人,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是知道,这位城隍爷好像对衢城,有着莫大相当大的恩惠而已。所以,城中百姓经常来这里上香,祈祷。 香火,倒也算得上旺盛。 站在人来人往的城隍庙门口,抬头看着门口高悬的牌匾,上面用金漆写就的三个大字,‘城隍庙’。两位身穿奇异服饰的男子,嘴角不由流露出一丝笑意。 其中有一名头戴黑色高帽的男子,开口对另一人说道:“看样子这位城隍爷的日子过得挺不错啊。” 另一名男子在听完后,嘴角的笑意不禁更加灿烂。摇摇头,说道:“就是不知道一会后,他还能不能这么舒服。” 说完,二人迈开脚步,跟着进入城隍庙的百姓,一同往里面走去。 —— 凤头八哥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很快,它便落在陈一剑身前,将自己从前方打探到的情况,一一说于他听。 距离这,大约有十几里处。有一小镇,名为马嵬镇。 小镇很安静,安静的就像一座鬼镇。而且,隔着小镇老远,就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当到达小镇上空,放眼望去,小镇一片狼藉。根本就不想是人住的地方。 在小镇的镇中心,有一处宽阔的广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广场上,全是老百姓的尸体,简直是血流成河。用人间炼狱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而在小镇的四周,把守着大量的士兵。看他们的穿着,和竖起的大旗,可以确定,和之前在官道上遇到的那支军队,应该同属于一家。 说完,凤头八哥看着脸色有些沉重的陈一剑,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大哥,接下来我们什么打算?” 陈一剑沉着脸,却没有立即开口。 反倒是黄鼠狼,开口对凤头八哥说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那马嵬镇,将那些留守的士兵全部击杀啊。我都不带用脑子想的,就知道小镇广场上,那些百姓的尸体,肯定是他们的杰作。大哥之前不是说了吗,对于这样的坏人,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和他们客气,直接上去弄死就完事了。是吧,大哥?” 陈一剑还是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着凤头八哥带回来的消息,和之前遇到的那支军队。 如果真的按照凤头八哥所说,那马嵬镇现在的百姓肯定是已经死绝。就算现在马上赶过去,意义也不是很大。就算能把那群留守的士兵全部击杀,为死去的百姓报仇,那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那些百姓因此就能复活? 反倒是先前那支军队,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朝着衢城去的。要是他们对衢城有预谋,估计马嵬镇上发生的事情,就要再次降临在衢城百姓身上了。于其去做那毫无意义的报仇,还不如立马动身回衢城,说不定还能帮到衢城百姓一把。 想到这里,陈一剑立即对凤头八哥说道:“你赶紧去一趟衢城,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然后,陈一剑又对黄鼠狼说道:“你也跟着去,要是真的遇上什么事情,你两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说完,陈一剑都不带两人有什么问话。下一刻,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只是在他消失时,凤头八哥和黄鼠狼,都听到了一个很是焦虑的声音从陈一剑嘴中传出。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疑惑。但两人也没多说什么,转而也一同,在原地消失不见。当然,凤头八哥是用飞的。而黄鼠狼,则是化作一道黄光,迅猛朝衢城的方向窜去。 白衣少年郎 第二十章 顺势而为 马嵬镇,往东五里左右,有一座小土坡。土坡不高,顶端却极为宽阔平整。以往,小镇的百姓,在秋收过后,都会将自家的谷物,运到这里晾晒。只是今日,土坡上却并无谷物,反倒是搭建起了一顶明黄色,上绘条条金龙的帐篷。 帐篷很大,几乎将土坡所有面积全部占领。 帐篷外,有身穿甲胄,手持刀枪的士兵,五人一伍,来回巡视。从他们此时脸上呈现出来的严肃表情,就能看出他们对于帐篷内的人物,显然十分注重。 忽然,一名身穿黑白相间,头戴黑色高帽的男子,掀开帐篷,快速从里面走出。男子脸色很难看,一双略带血丝的眼睛中,更是夹杂着畏惧的神情。从土坡上走下,一直来到一名站在土坡下,背对这边,身材雄伟的男子身后,才停下脚步,开口语气谨慎的说道:“启禀王爷,已经将大致的情况告知上面。” 穿着古怪的男子,在说到上面的时候,低着的头,还有意无意抬起一分,挑眼向上面看了一眼。 背对着他的男子,没有转身,只是轻声询问道:“上面怎么说?” 穿着古怪的男子回道:“还没有回信,估计还需要等一会儿。” 男子点点头,不再说话。继续看向远方,好像那里,有着他想要的一切。 —— 在百姓口中,有一句常说的话,叫做:举头三尺有神明! 虽然在百姓的眼中,这句话并没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起到一个警觉的作用,让人做事不要太过分。至于里面的神明,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又是不是就在三尺高的头顶,他们并不知道。然而,对于某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来说,这句话的分量其实是相当沉重的。 因为在世人的头顶,是真实存在着神明的。只是,他们并不是就在三尺之外,而是距离整个世间,都有着极其遥远的距离。 这个距离,无法丈量。只知道,是在九天之外。 翻滚的白云,层层叠叠,犹如无数纯洁的棉花铺垫其中。 有山,不知其名。凭空而悬,光辉四射。山中,九处不同位置,有九条汹涌瀑布,垂直而泄,不见水之去往。 山巅,有建筑,高不见顶,宽不见边。层层楼宇,飞檐勾角,上盖琉璃晶瓦。从下往上数,位于第九层处,挂有一匾,上书三个大字,‘九霄阁’。字迹端正,棱角分明。 两侧,则有金龙盘绕,气势之刚烈,让人难以正视。 此时,在九霄阁大殿内,分别站有两群人,一左一右。皆是身有霞光笼罩,男女老少都有。 只听站在左边的人群中,有一名身材异常高大,身前笼罩着金色霞光的男子开口说道:“此事绝不可答应,若是那小儿胆敢对衢城城隍动手,我第一个废了他。” 高大男子的话音才刚落,右边立马就有人站出来,开口反驳道:“废了他?恐怕你还作不了这个主吧?既然此事早已成定局,加之他又特意知会,你能拿他怎么着?” 另有人接过话题,语气平淡的说道:“天道自然,理应顺势而为。” 此人一开口,大殿内再无人说话。就是那名高大男子,也只是撇撇嘴。脸上虽有不满,却只能暗自咽回肚中。 那人眼光在大殿内,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见再无人开口,这才一挥长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率先朝殿外走去。 只是当他走到大殿门槛,一脚刚迈出门槛时。他却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就这么背对着殿内众人,开口说道:“诸位仙君,还望你们能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说完,便再无停留,迈步走出大殿。最后,身化一道紫光,消失在茫茫云海中。 —— 当陈一剑火急火燎的赶到衢城,发现衢城依旧热闹非凡,百姓该做买卖的做买卖,该闲玩的闲玩。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一些。 为了不引起百姓的关注,陈一剑在巡视一圈衢城后,便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从空中落下,步行进入衢城。 或许是因为昨日已经见到过少年,所以当有人再次看到背大石,扛大鼎的少年出现在街道上,并未像昨天一样,直勾勾盯着人家看。 陈一剑在经过城门口的时候,守城的兵丁早已换了一批。他在递出户碟,经过一番盘问后,便再次顺利踏上了衢城的街道。 原本心里还想找昨天那名算命老头,看看能不能帮他一把。但不知道为什么,那老头今天却并没有出来摆摊。陈一剑只好就此作罢,沿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直接往清水楼快步走去。 既然和老头没缘分,那也就没必要太过去强求。有些东西,如果缘分没到,而硬强加于人,可能最后的结局,会让人大失所望。虽然出于好心,却并不一定能得好报。 当陈一剑来到清水楼时,陈老先生正如昨日相见时,同样以生动有趣的方式,在为百姓说着一些个关于为人处世的道理。为了不打搅他,陈一剑还特意的将脚步放轻一些。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今日的清水楼,生意明显比昨天更加火爆。除了孤零零只坐一少年的那张桌子还能落坐外,便再无位置能供人下坐。 就是酒楼的老板娘,此时也只能站在一旁。而在她身旁,更是站有数名男子。 说来也奇怪,明明少年那一桌还能再坐下三人,但他们不知道为何,宁愿站着,也没有一人去往少年那边落坐。 这让走入酒楼的陈一剑,有些费解。 眼中,带着好奇的意味,看向那名少年。只是一眼,陈一剑心里便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恬淡的笑容,出现在陈一剑脸上。背着大石和大鼎,便朝少年那边走去。在来到少年身前时,微笑着开口对少年询问道:“兄弟,我能坐这里吗?” 少年在陈一剑刚走进酒楼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发现。此时听到陈一剑的问话,少年脸上同样露出恬淡的笑容,点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陈一剑也不客气,再将大石和大鼎轻轻放下后,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陈老先生自然也看到了陈一剑,在见到他坐在少年身旁后,还不忘朝他看来,对他报以一笑。 酒楼的老板娘,自然也看到了陈一剑。或许是因为有陈一剑的落坐,她便也朝着这边婀娜走来。在陈一剑的对面,坐了下去。 一双妩媚勾人的桃花眼,看着先是在少年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落在陈一剑身上,开口对他说道:“我还当公子已经离开衢城了呢。” 陈一剑笑笑,说道:“本来是离开了,但心里忽然想起一事还没处理,便又回来了。” 老板娘掩嘴轻笑,说道:“难不成公子是心念奴家,才回来的吗?” 陈一剑依旧笑笑,但说话的语气却明显放松了很多。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她说道:“是啊,自从昨天第一次看到老板娘,我这心啊、肺啊、肝啊,就全都惦念着您呐。就是昨晚睡觉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也全都是您啊。”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更加美艳动人,却不再伸手遮掩,就这般大大方方展露在陈一剑,和那名少年眼前。笑着对陈一剑说道:“原来我还这般年轻啊?竟然还能吸引住公子的眼光,真是让奴家好生欢喜啊。” 陈一剑说道:“老板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就老板娘现在得到容貌,谁敢说老板娘老啊?一个个见了,不都得对您说一声,老板娘长得好生水灵啊。” 老板娘实则心花怒放,但脸上却佯装哀愁的说道:“哪里有公子说的这般夸张啊,别人要是不说我老,就很满足喽,可不敢奢望水灵二字的评语。” 起初陈一剑还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老板娘的时候,心中会出现那种异样的感觉。但在昨夜闭目养神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其中的原因。心中的那股激动,简直就是难以用言语表达。 面对少年时的恬淡笑容,在此时逐渐灿烂,如那春日里盛开的花朵,让人赏心悦目。看着老板娘脸上佯装出来得到哀愁,陈一剑忙对她安慰道:“世人皆知的事实,老板娘您就不要在这里谦虚了。但凡不是瞎子,谁敢说您不水灵啊。” 这下,可真把老板娘给逗乐了。整个人坐在长凳上,那叫一个笑得花枝乱颤啊。就是被衣物包裹住的胸前两处雄峰,那也是此起彼伏,蔚为壮观。看的一旁的少年,显现都有流鼻血的冲动。 赶紧一抬手,将鼻子捂住。 少年不捂还好,这一捂更是让本就高兴的老板娘,心里愈发高兴起来。对于陈一剑说的那些话,也更加觉得有道理。 本来就是嘛,老娘如今虽然三十出头。可就老娘现在的容貌,和皮肤的细腻,哪个敢说老娘年纪大,是那凋谢的残花败柳?站出来,看老娘不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拿去喂狗。反正留着也没用,还不如彻底的瞎了来的省事。 虽然老娘不敢说自己长得如何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叶。但好歹,也算的是如花似玉、天生丽质、风姿绰约吧。 白衣少年郎 第二十一章 天伦之乐 李府,安静的气氛,终于在马将军忍无可忍的一声咳嗽中消散。 看着面带悠闲坐在上首的李东福,马将军心里那叫一个恨啊。但碍于他背后的势力,他还不得不压下这股火气。脸上强自露出一丝笑容,开口对李东福说道:“李老,您看这件事情怎么处理好?毕竟李公子这次是杀了人,而且还是军伍人员啊,若是您不给我一个理由,我马某人回去也不好和其他兄弟交代不是?!” 李东福笑笑,依旧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不过这次他却没有沉默,而是笑脸灿灿的对马将军询问道:“马将军,那你需要我给你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好呢?” 马将军差点没被气的当场拍桌骂人,但一想到当今太师,那个表面上对谁都笑脸嘻嘻,暗地里却是睚眦必报的老头。马将军硬是脸上笑容不断,开口说道:“李老,只要能说得过去,什么样的理由都行。” 马将军的这话,可以说是已经退到了极限。不仅给足了李家面子,更是隐隐对李家露出了一丝妥协的意味。要是换成其他人,在听完这番话后,估计早就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解决办法。毕竟,马将军虽说只是正四品武将,不能和那些真正征战沙场的大将相比,但好歹人家也是手握一城兵权的将领。真要是一点面子不给,和他彻底撕破脸皮,估计最后谁都讨不到好处。 然而,李东福却完全没有准备给他这个面子。 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看着一身铁甲,身材魁梧的马将军。李东福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冷笑,语气中更是带着一丝不屑的意味,开口说道:“我要是说,不呢?” 马将军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彻底消失,再也不用伪装。一双用力的大手,猛然拍在椅子扶手上,站起身来。瞪着怒目看向李东福,恼道:“老老头,别以为你有靠山,我马某人就当真怕你不成。” 李东福哦了一声,很是不屑的问道:“不怕吗?” 而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则有两名斜提长剑的男子,一同从外面走进客厅来。站在马将军身前,无形之中,早已将他的所有退路封死。 两名男子脸上,皆无表情。就是看向马将军的眼神中,也只有那冰冷的杀意。显而易见,这两人必定是李府豢养起来的死侍。 马将军心里敢肯定,只要李东福一声令下,这二人会毫不犹豫对自己出手。因为在他们眼中,可没有什么将军不将军的。有的,只是主人的命令。 视线从李东福身上收回,看着身前的两名死侍男子。马将军不由皱起眉头来,却是开口对李东福询问道:“李老头,你当真要如此?” 李东福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只是耸耸肩膀。 马将军笑了,笑得很是豪迈。 下一刻,他猛地将腰间长刀抽出,也不废话,率先便对两名男子发动了进攻。 既然走文这条路行不通,那老子就干脆武力来和你们这群杂毛说道理得了。反正老子就是一莽夫,更擅长靠手中的长刀讲道理。 两名死侍自打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此时看到马将军对手,哪里还会犹豫。都不需要李东福开口,两人便同时脚步在地上一挪,和马将军拉开了距离。而那名面对马将军呼啸而来的长刀的男子,更是将手中长剑抬起,朝着那把长刀迎了上去。 另一男子,则在拉开距离后。左手掐奇怪剑诀,配合着那名挡住马将军一刀的男子,一剑猛刺他心口而去。 马将军虽说如今是一城守将,平日里也少有出手的机会。但曾经的他,也是上过沙场,杀过敌寇的。怎么可能上来就被男子这一剑刺中。只见他握刀的手臂青筋暴起,一举将挡在身前的长剑震退。然后,借着巨大的臂力,将手中长刀扭转方向,一刀坎在刺来的长剑上。 硬是在这一剑即将刺中他的时候,将男子手中的长剑给了坎偏出去。 剑身,因为受到重力的猛击。而在空中颤抖不止,发出阵阵嗡嗡之音。要不是男子加重握剑的力道,估计这会儿长剑都要从他手上脱手而出。 但即使如此,男子的虎口还是被马将军这一刀给震得隐隐发麻。 率先被马将军逼退的那名男子,在见到同伴没能得手后。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异彩,双脚轻点地面。将手中长剑横于胸前,身影快速逼近马将军。在距离他只有几步远时,停下脚步,猛然挥动手中长剑,一剑朝他脖子处割去。 同时,另一名男子在将虎口的麻意驱散后。也是立刻展开身形,提剑就朝马将军扑杀而去。 面对两人同时的出手,马将军脸上不但没有露出丝毫的畏惧表情,反而还因此愈加兴奋起来。嘴里笑声不止,手中长刀,更是被他挥舞的凶悍异常。即便是面对两人的攻势,那也是招架自如,游刃有余。 可能是觉得李家客厅太小,完全不够自己发挥的。于是,马将军就一边与那两名男子酣战,一边快速往屋外院中移去。 等到来至宽敞的小院,马将军这才以一击大刀阔斧般的刚猛气势,将两名男子同时一刀劈退。然后,不等两人站稳脚步,就又是势大力沉的一刀,拦腰斩向两名男子。 两名男子在刚才的酣战中,早已领略过马将军的刀功,是属于那种横行无忌的打法。而他二人,则是属于走轻灵迅捷的路子,哪里肯和他硬碰硬。立马脚尖在地上一点,便将身体快速朝后拉了开去。 一看两人后撤,马将军脸上的兴奋就更加浓烈。嘴中叫喊着,小儿哪里走,提刀便朝两名男子直追而去。 两名男子一退再退,直至退到小院边沿,被一堵高大院墙挡住去路后,这才停下继续后退的身影。不过,面对追来的马将军,那依旧凶猛的刀法,两人还是不愿与其正面交锋。 虽然后退已无路,但并不代表两侧也同样无路。 只见两名男子在背靠院墙后,脚尖在地上一转,身体便再次快速朝着两个不同方向后撤了出去。 这次,马将军却没有追。而是停下脚步,看着其中一名男子,大笑着说道:“你两是属王八的吗?” 男子没有说话,见到马将军不再追赶。便也同样停下身来,握紧长剑,一脸谨慎的看向他。 倒是从屋内走出的李东福,在看到这一幕后。嘴中不由冷哼一声,开口说道:“没用的废物,再去两个人。” 说完,就看到又有两名男子,手中倒提三尺青锋,从小院回廊拐角处走出。 而一看到这两名男子出现,原先的那两人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相互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迈开脚步,朝马将军扑杀了过去。 马将军也不含糊,嘴中暴喝一声,抬起手中长刀,便朝着两人迎了上去。只是在迎敌的同时,他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紧紧落在那两名出现的男子身上。因为就在刚才,他明锐的发觉了最早那两人眼中的异样。虽然他们眼中只是一闪而逝,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长刀,一如既往的大开大合,每一刀坎向两名男子,皆是带着刚猛无匹的气势。就如马将军本人,性格狂暴。 从回廊走出的两名男子,没有急着出手。就这般沉默的站在不远处,看着酣战中的三人,眼神冰凉。手中青锋,有流光游走,宛如一尾幼蛇,在水中欢快嬉戏。 因为心里要时刻保持对那两位还未出手的男子警惕,所以马将军不得不暗自留有一手,以防突生的变故。这样一来,就让马将军手中的长刀,失去了原本的那份刚猛气势。虽说迎战眼前的两人,还绰绰有余,但想要快速将两人斩杀,结束战斗,那也是一时半会儿办不到的。 马将军本就是脾气暴躁的人,起先还有心情和对手玩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马将军的心里是愈发的焦躁起来。尤其这两名男子,还是属于那种轻灵路子的对手,凭借着灵敏的身法,硬是不和自己正面交锋,就更加让他焦急起来。 一刀斩下,再次落空。马将军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那股焦躁,嘴中怒吼一声,便再次提刀朝着那名男子猛劈而去。 就在这时,两刀剑光一闪而过,分别从马将军左右两旁穿过。始终未曾出手的两名男子,忽然一左一右出现在他身前,手中斜提长剑,背对着他。 下一刻,暴怒的马将军倒地身亡。 就算到死,他也没能看清楚,两人是什么时候出手的。又是用什么手段,一击将他毙命的。 瞪大的双眼,有些艰难的看向那两名男子,却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斜提的长剑上,有一滴血珠,从剑尖滑落,最后掉在地上。 两名男子没有转身,也不曾收剑入鞘。在对着屋檐下的李东福弯腰行一礼后,便再次走向回廊,消失在拐角处。 而那两名和马将军酣战的男子,则在对着李东福行完礼后,一同走到马将军身前,将他的尸体从地上抬起,这才快步离开小院。 看着被抬走的马将军尸体,站在屋檐下的李东福,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自言自语道:“真当我们李家没人?区区正四品的武将,也敢来我们李家叫喧?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忽然,李东福转过身来,对着屋内说道:“先生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屋内,有男人答道:“多谢李老相助,在下定会为李老美言。接下来,就不需要再劳烦李老出手了。” 李东福点点头,没有走回屋内,而是直接迈开脚离开了这间小院。 至于屋内说话之人,却并未现身。 穿过回廊尽头,有一座小拱门。拱门后面,则又是另一间小院。 相对于前面的小院,这间小院显然要气派上许多。不仅面积更大,就是那亭台楼阁,假山鱼池,也是一一皆有。 李东福刚一走到小院,立马就有人朝他迎了上来。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城门口,纵凶杀人的李家公子哥,李彦。 李彦一看到自己的爷爷,便忙开口对他询问道:“爷爷,事情怎么样了?那人有说什么吗?” 李东福笑着伸手在李彦头上亲昵摸过,说道:“都解决了,那人很满意。” 听到爷爷这话,李彦好像明显松了一口气。轻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对此,李东福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别说是李彦松一口气,就是他李东福,在向那人交代完后,心里也是重重松一口气啊。 别看李彦在外面嚣张跋扈,横行无忌。但在他爷爷面前,却是乖巧懂事的很。一看爷爷笑,立马就伸手挽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开心的对李东福说道:“走,爷爷,我带你去看看我最近收集到的一些好东西。保管您看了之后,都会喜欢无比。” 李东福自然不信,笑着说道:“还有爷爷都喜欢的东西?那我还真的要去好好看看才行。不过丑话和你小子说前头,要是一会看完,没你说的那么好,可别怪爷爷教训你哈。” 李彦自是信心满满的说道:“保证您喜欢。” 说着话,爷孙两便朝朝李彦的房间走了过去。 小院中,有奴仆丫鬟走过。听着这对爷孙两的有说有笑,他们脸上也不仅流露出高兴的模样。 人到老年,膝下有着这么一位董事的孙子,那得是多大的福气啊。 如今的世道,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又有几人,能享这天伦之乐? 白衣少年郎 第二十二章 不好意思,我必阻拦 走上城隍庙的台阶,站在人来人往的仪门前。抬头看着门前的四根柱子上挂着的两幅楹联,两名男子嘴角不由浮现出了冷笑来。一名男子更是用不屑的语气,轻轻念道:“阳世之间积善作恶皆由你,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世事何需多计较,神界自有大乘除。” “好一个神界自有大乘除。”另一男子接话道,语气中同样是那不屑的神情。显然,两人对于挂在城隍庙前的那两幅楹联,心里很是反感。不过,两人除了嘴上说说,倒也没真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来。而是跟随着前来进香的百姓,一同迈开脚步朝着里面的大殿走了进去。 大殿内,神台前。同样有楹联,分别是大殿门口的,做个好人心正身安魂梦稳,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和将神台四方围住的,威灵显赫护国安邦扶社稷,圣道高明降施甘露救生民。刻薄成家难免子孙浪费,奸·淫造孽焉能妻女清贞。 而在神台上,供奉有三尊神像,最中间的,自然便是衢城的城隍老爷。一左一右两尊,则是左边文判官,右边武判官。其次,就是只能立于神台下的日巡于夜查,和再次之的八皂隶。 两名男子并没有直接走入供奉城隍老爷的大殿内,而是在距离大殿还有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看着大殿内,高耸矗立,面相威严的城隍老爷,两人脸上的不屑更甚。相互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然后,就看到其中一名男子,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黑色布袋,布袋上印有黑白两尾小鱼,白鱼却以黑点为眼,黑鱼以白点为眼,头尾相接,环抱成一圆形图案。 当男子口中开始默念不知名咒语时,两位小鱼就好似活过来一般,开始在布袋上缓缓游曳,动作轻灵。只是随着男子念咒的速度加快,游曳的小鱼,也从缓慢,渐渐转变成了迅疾。最后,在男子嘴中一个敕字说出口时,两尾小鱼便彻底从布袋上消失了去。 随即,有一股黑烟从打开的布袋口,袅袅升起,悬于二人头顶。而黑烟中,则发出一阵阵令人听了就头皮发麻的哭泣声、咆哮声和哀怨声。那种感觉,就好似夜半时分,独自一人来到满是枯坟的乱葬岗,听到孤魂野鬼呻吟一般。 来城隍庙烧香的百姓众多,自然不可能一股脑全走进大殿。所以,在这股黑烟一出现的时候,很快就吸引了大量老百姓的目光。刚开始,众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向黑烟的双眼中,还带有一丝好奇的神情。尤其还是,这股黑烟之中,还有人的声音传出来。一个个心里,倒觉得挺有意思。而然,当他们听到一声不知是谁发出的尖叫,说鬼啊……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哪里还顾得上再看热闹,和进殿烧香什么的。皆是人人脸上充满恐慌,大声尖叫着朝门口跑去。 见此,两名男子脸上的笑意不禁更浓。 那名手中拿着黑袋的男子,在抬手对着黑烟掐诀一指。原本悬停再头顶的黑烟,便立即俯冲而下,朝着忙于跑路的百姓猛追而去。黑烟中,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更是响亮刺耳起来。 城隍庙的大门,本就不是很宽,正常情况也就能容四人一齐通过。而此时,惊慌的百姓,哪里还顾得了这些。每个人心里,都是恨不得自己能第一个跑出去。这样一来,反而出现了人挤人,谁也都出不去的最坏情况。 黑烟,转瞬即至。它可不管你心里害不害怕,能不能跑出去。一个猛轧,便已经扑在了一名百姓的背后。瞬间,就听到一声惨叫从那人嘴中传出。然后,身旁就有人看到,那名百姓在被黑烟扑中后,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化成了一滩浓水。 恐惧、尖叫、无助、慌张、哭泣……在人群中瞬间炸裂。加上化成一滩浓水的场景,混杂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副人间惨案。 吸食完一人的精血,黑烟不但没有就此停手的打算。反而愈加兴奋起来,在空中一个反转,便再次朝着人群猛扑了过去。其中的刺耳阴暗声响,也在这时变换成了兴奋、激动的欢快呻吟。和百姓的恐惧、慌张,完全形成了两个极端。就如那入了羊群的恶狼,一个接一个蚕食着这些无辜的百姓精血,将他们活生生的,从一个人,吸食成了地上的一滩恶臭浓水。 看着一个,一个,又一个化成浓水的百姓,毅然站在小院中的两名男子,脸上的笑容几近疯狂扭曲。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眼神中,却又闪烁着悲伤的情绪。 蓦然,脚下的大地发出一阵颤动,好像有什么巨大的物体,从高处落下一般。随即,就听到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吼声,从城隍殿内传出:“大胆妖魔,找死!”尤其是最后一个死字,那更是震耳欲聋,音震九霄。 下一刻,站在殿外的两名男子就看到,一尊三丈高,全身散发着金光,脸上挂满愤怒的城隍爷神像,大踏步从殿内猛冲而出。每一步踩在地上,皆是将青砖地板给踩踏出了一个巨大深坑。而在他身后,还跟随有文武判官,日巡夜查和八皂隶。 身高三丈的城隍爷,在冲出大殿后,便停在了两名男子身前。一双金色的眼眸中,全是怒意。看着两人,开口说道:“你们去灭了那股黑烟,这两杂毛,交给我!” 文武判官等人自然不会有异议,嘴中发出一声领命后,便直直朝着那股还在继续残害百姓的黑烟扑杀了上去。只见文武判官两尊神像,手中金光一闪,在文判官手中,便凭空多出了一本金色书册,和一杆金色毛笔。册,是那载善恶的‘善恶册’。笔,是那蘸墨评是非的‘是非笔’。 武判官手中,则多出了一柄通体金光的三尺金锏,‘降魔锏’。对着那股黑烟,便是凌空一锏猛砸而下。锏上,金光暴涨。口中暴喝一声道:“邪魔妖祟,还不受死。” 而文判官,在武判官砸出这一锏的同时。也已经翻开左手善恶册,抬起右手的是非笔,隔空对着那股黑烟,洋洋洒洒写起了在空中写起了一个个金光大字。字成,便有一股纯阳罡气,从字体中油然而生。然后在文判官一笔点下后,迅猛朝黑烟撞去。 黑烟,本就是集世间怨气、煞气、秽气凝聚而成,天生便畏惧着阳刚之力。在看到文武两位判官书出现时,心里便产生了惊慌,想要逃跑的怯意。但在那名男子的不断掐诀念咒下,它硬是顶着心里面的恐慌,继续朝着百姓扑杀而去。此时,见到两位判官出手,它哪里还有残害百姓念头。一转身,便从黑烟中吐出两道黑光,朝着迎面而来的一锏,一字敌了上去。 “哧!” 一声轻响,黑光在和武判官手中的降魔锏一经相遇,便瞬间在空中化为乌有,消散不见。而武判官手中的金锏,却仍是一往无前,狠狠砸在了黑烟之上。又是一声轻响,伴随着从黑烟中传出的痛苦哀嚎。那处被金锏砸中的黑烟,也同黑光一般,迅速消散一大片。就如同被烈火焚烧的水滴,蒸发一空。 带有纯阳罡气的大字,紧接而来。不给黑烟有任何喘息的机会,猛然撞向于它。只是一个照面,那股黑烟便彻底的消散在了空气中,只留下几缕黑烟,朝四下快速逃逸而去。 看着想要逃跑的余孽,两位判官哪里肯答应。只见文判官嘴中一声冷哼,将手中善恶册往空中一抛,悬停在头顶后。口中默念咒语,几道金光从善恶册中飞出,以远超那几缕逃窜黑烟的速度,瞬间将它们裹挟其中,带回了善恶册内。 一看黑烟如此之快就被消灭,两名男子眼中皆是闪过一丝异样,略微皱起眉梢。但此时他们身前还站着城隍爷,二人也不好赶去救援。只得双手结印在胸前,快速和城隍爷拉开距离,一左一右围着他迅速旋转起来。 城隍爷并没有像文武判官一样,手中多出任何的兵器或法宝。在两名男子围着他旋转起来的同时,他抬起一只金色大手,握紧成拳,一拳朝着运动中的两人猛砸了过去。拳头上,金光暴涨。砰的一声,一拳轰在其中一人身上。但那名男子却并没有被他一拳轰飞出去,只是身体在出现短暂的摇晃后,就再次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不仅如此,两名男子旋转的速度,反而还更加迅疾了起来。甚至,在城隍爷的身旁,还出现了一道黑白两色的光墙。隐隐之间,竟是将城隍爷给围困在了里面。 —— 衢城外,视眼尽头,有大批黑甲铁骑忽然出现,带起滚滚尘烟,朝着衢城急速赶来。站在城墙上看去,就如黑色的浪潮般,一眼看不到尽头。 负责守城的将士,每个人脸上都在这时浮现出震惊和恐惧的表情。甚至,都让他们有些忘记,要赶紧去往郡守府通知柳大人。好在有一名年长的将士,很快就从这一幕震撼人心的画面中回过神来。转身急急忙忙赶去郡守府,将这边的情况禀报给柳大人得知。 城门口,自然也有百姓发现了这一幕。看着越来越近的黑甲铁骑,老百姓们脸上却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纷纷对着身旁之人询问道:“这是咋回事啊,没听说我们附近有战事发生啊,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多铁骑军呢?” “不知道啊,我也没听说啊,你有听说吗?” “没有啊!” …… 一时间,不管出城还是进城的百姓,都不由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将视线看向那群黑甲铁骑。 前往郡守府禀报消息的那名将士,久久也没有归来,这让留在城墙上的其余将士,心中不免打起鼓来。有年纪轻的将士,忙开口对年纪稍长的前辈开口询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啊?不会是出什么事吧?” 年纪大的将士,一听这家伙口里没个把门的,就是一板栗敲打下去,没好气得到说道:“别他娘的乌鸦嘴,不就是去报个信吗,能出什么事?” 年轻将士伸手摸摸头,憨笑着说道:“也是!” 然而,直到黑甲铁骑临城,在衢城下摆出攻势时,那名去报信的将士也没能再回来。当所有人都清楚的听到一声擂鼓,从黑甲铁骑中响起,看到有最起码一千的黑甲士兵,从铁骑身后整齐地走出,摆出一副随时冲锋陷阵的姿势。他们这才彻底清楚,原来对方的目的是来攻打城池。这才忙有人大声喊道:“快关城门,快关城门。有敌来袭,准备迎战!准备迎战!” 百姓,如疯一般地涌回城门。好在他们都距离城门近,不至于被关在城门口外。 城墙上,所有人都以快速从背后取下弯弓,搭箭瞄向对方。只要对方一有动静,他们就会立刻释放手中长箭,将来袭的敌寇射杀在衢城之外的空旷战场上。对此,他们每一个人,皆是深信不疑。 —— 清水楼,看着老板娘脸上那忽然展露出来的自信笑容,陈一剑心里是真的为她感到高兴。刚准备要对她说些什么,身前的桌子却忽然莫名其妙的颤动起来。这让陈一剑心里不由一愣,忙转头看向店内其他人。 不止他这一桌,店内所有的桌子,包括高台上,陈老先生身前的桌子,也在这一刻剧烈晃动而起。百姓脸上,无不出现惧意。同时,陈一剑就看到,那名坐在他身旁的少年,在这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开口对他询问道:“你我皆清楚对方底细,我只想问你一句,我若出手,你会不会阻拦?” 听到少年的话,陈一剑将视线收回,和他对视在一起。脸上却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对少年询问道:“那你是想让我阻拦,还是不希望我阻拦?” 少年轻轻一笑,说道:“你觉得呢?” 陈一剑耸耸肩膀,说道:“那谁知道呢?” 少年有些忧愁,说道:“你若是硬要出手,我也没办法啊。但没办法也没用啊,我还是要出手啊。” 陈一剑乐了,有些好奇的问道:“不出手不行吗?坐在这里听听老先生的讲课,和老板娘聊聊风花雪月,喝着算得上美味的清水酒,不是挺好的吗。” 少年听到这番话,本就有些忧愁的脸上,就愈发忧愁了。说道:“我也想啊,可这不条件不允许吗。” 陈一剑:“看你对谁出手。” 少年:“这里的所有人。” 陈一剑一挑眉,说道:“那不好意思,我必阻拦!” “……” 白衣少年郎 第二十三章 秋风轻抚少年心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明明一身剑气长,却非悬配一把长刀在腰间的陈一剑。少年心里有些惆怅,不由低下了头,长叹一声。再次抬起头来,却不再去看他,而是将目光落在老板娘身上,脸上恢复原有的笑意,开口对她说道:“这位老板娘,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飞剑风采呀?” 老板娘自然听不懂少年的话,别说是什么飞剑,就是刚才他和陈一剑的对话,她坐在一旁听,那也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回答少年的问题。美艳的脸颊上,那丝疑惑被她完美的利用起来,不但没有给人无知的感觉,反而还让人觉得,此时的老板娘,竟然还有些可爱的模样。 “什么是飞剑呀?” 少年哈哈一笑,对她解释道:“就是……”话音未落,一柄全身笼罩在清辉中的长剑,便这般兀自凭空出现在他身前。以少年为中心,欢快的在空中游曳起来,就如同一尾有生命长蛇。时而绕圈,时而躲在少年背后,露出一点剑尖,偷偷瞧着眼前的一切。 腰间长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出鞘,被陈一剑轻轻握在手中。像是感受到那柄长剑的气息,竟在陈一剑手中,兴奋的颤抖了起来,更有声声清鸣,从长刀上响起。犹如一名沙场武将,在渴望着与敌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少年没有看向陈一剑,和他手中的长刀。依旧目光落在老板娘身上,轻笑着说道:“他好像对你很在乎啊?” 老板娘一愣,转头看向陈一剑。蓦然,老板娘嫣然一笑,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双眼睛,再也无法从陈一剑身上挪走半分。 见到这一幕,少年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嘴中说道:“世间文字八百万,果然情字最难懂啊!” 于此同时,少年身旁的长剑,毫无征兆暴起一阵青光。领酒楼内所有的客人,都不由抬起一只手臂,用手掌去遮掩住自己的双眼。只是一刹那间,长剑便已经来到高台上,对着还坐在椅子上的陈老先生,直直便往他面门刺去。然后,陈老先生只是随意的一挥宽袖,那把疾驰而来的长剑便被他拍飞出去,旋转着剑身,再次回到少年身前。 少年嘴角轻扯,开口喊道:“玉丽!” 飞回的长剑,在空中稳住身影后,剑身上再次爆发出明亮的青光,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朝陈老先生冲刺而去。就是空中,在长剑经过后,还能看到它留下的一道清辉长虹。 少年又喊道:“柳眉!” 又有一剑,形如杨柳,剑身柔软,剑锋雪亮,带着一道柔和的雪白的长虹,不知从何处冒出,跟随在那柄名为玉丽的长剑身后,迅疾朝陈老先生扑去。 刚从刺眼光芒中回过神来的百姓,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再次被一道雪白光芒刺的双眼紧闭,赶紧用手去遮掩。脾气不太好的客人,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他娘的什么玩意啊,想晃瞎老子的眼睛吗?” 将此人的话听在耳中的少年,嘴角微微扬起,再次开口喊道:“酆都!” 这一次,没有看到长剑。但陈一剑却极其敏锐的察觉到,有一股诡异的剑气,从少年身前窜出,朝着刚才那名说话之人猛刺而去。这让陈一剑不由轻皱双眉,手中长刀一挥,便有一道白色刀气,朝着那名男子飞快斩去。下一刻,那名男子就在耳畔清晰的听到,有一声金铁相击的声音,在他耳朵边响起。虽然声音不大,但却不知为何,格外刺耳,差点没把他耳膜给刺破。忙睁开眼左右四顾,想要看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看明白,只是瞧见,这边的两位少年正面对面站在一起,相互看着对方。其中,那名长相格外清秀的少年,在看向对方的眼中,竟然还有浓浓的笑意。这就让男子很是费解了。 难不成,这两人是那断袖之交不成? 陈一剑自然不知道男子心里的想法,就算他知道,顶多也就是破口大骂一声干你娘咧。转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陈老先生,发现他即使是在面对两柄飞剑的时候,也依旧游刃有余后,这才将视线落在少年身上,和少年一样,扬起嘴角,对他说道:“寻常百姓,你也下得去手?” 少年笑笑,很是不以为意的说道:“寻常百姓就下不去手了?” 陈一剑没有再说话,道不同,半句多。抬起手中长刀,横在胸前。刀锋上,有白光婉转。无须怎么使力,轻轻一刀朝少年劈去,便有璀璨刀光从长刀上脱颖而出,如一条雪色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少年咬合而去。 面对陈一见的一刀,少年也不慌。右手掐剑诀,那柄无形的酆都长剑,便已经出现在他身前。剑身上散发出幽幽诡异剑气,对着那条雪色大蟒,迎头便是一剑挥斩而下。同时,半空中显现出一尊面目狰狞的恶鬼,抬起双手紧握成拳,对着那大蟒的蛇头,狠狠锤砸而下。很快,就是两拳锤砸在大蟒头部,发出一声巨响,直接将雪色大蟒锤成稀烂。 而恶鬼,则继续朝前挺进,再次抬起双拳,对着陈一剑的脑袋,凶猛砸来。手中长刀,又是轻轻一刀挥出。不再是雪色大蟒,而是直接以一道刀气的形式,重重劈砍在恶鬼身上,从他头部开始,一直劈落在地上,将恶鬼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无形的酆都,有一刹那的停滞。但很快,便再次朝着陈一剑击来。同样没有幻化出恶鬼,只是在剑尖上,有一点蓝光绽放。可能是受少年控住,袭来的酆都并没有直接扑杀向陈一剑,而是围着他身体四周旋转一圈后,猛地加快速度,朝陈一剑的背后直刺而去。陈一剑眼中有戾光一闪而过,非但没有转身迎敌,更是管也不管身后那酆都长剑,抬起手中长刀,一刀便是劈向了还坐在长凳上的老板娘。把老板娘吓得,险些就要从长凳上一骨碌滑倒在地。 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头顶上炸响一阵铿锵有劲的声响。茫然抬起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有一柄墨绿色的长剑,正好被陈一剑的那一刀阻拦而下。心中顿时有些恼怒,就像站起来给那少年一巴掌。可一想到这少年的奇怪手段,她只能悻悻然作罢。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陈一剑,投去羞愧的目光。 看到老板娘的目光,陈一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她温柔一笑。体内气机运转至背后,将那柄刺入后背的长剑震出,并用气机堵住伤口,防止鲜血从伤口中流淌而出。手中长刀,则猛地爆发出无尽的剑意,将那柄墨绿色长剑振飞出去。对着少年的脑袋,就是干净利落的一刀斩去。受气机的牵引,剑意在空中纠缠在一起,形成一条透明的长龙,猛扑少年而去。几乎都不给少年招架的机会,长龙便已经一头撞在了少年的脑门上。 倏时,少年眉心处有红光闪过。一柄殷红如血的长剑,从少年眉心处冲出。剑尖上,有如血滴般的圆珠,在爆发出一阵微弱的红光后,便将陈一剑那条透明的长龙给震散在了空气之中。只是转眼时间,便以消散不见。 抬起手,少年将殷红长剑握于手中,斜提剑尖。看着陈一剑,没有出手,而是对他很是严肃地说道:“本来,我这柄名为‘雪阳’的飞剑是用来对付陈老头的,没想到,你竟然能将我逼到提前用它的地步……哦,对了。刚才那柄墨绿飞剑,名为‘女儿’,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我倒是觉得挺好,比其它几剑的名字都要好听。” 少年不出手,陈一剑也就停了手来。不是说他有多侠义,在对手收手的时候,他就不能趁机偷袭。而是他心里知道,就算自己现在动手,也肯定取不到什么好成果。既然如此,那出手的意义又在哪里呢?还不如向他先前说的一样,大家坐下来喝喝酒,聊聊人生。 听到少年说那柄墨绿飞剑,竟然叫女儿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而且看他脸上那自得的表情,还很是为能取出这么一个名字感到高兴。陈一剑心里就很想骂他一顿,但想了想后,还是没有说出口。觉得要是自己这样说了,那肯定会很伤少年的心。最后,只得对着少年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女儿?我的大刀,还叫爹呢。” “噗哧” 陈一剑和少年的对话,把坐在一旁的老板娘给逗乐了。尤其在她看到两人脸上,还挂着一幅认真表情的时候,硬是没能忍住笑出声来。发现两人都将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己,老板娘立马抬起手对两人摇摇,说道:“没事没事,两个名字都好听,都好听。” 少年婉儿一笑,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陈一剑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反而还暗地里朝着老板娘,偷偷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转而看向少年,问道:“还打不?” 少年摇摇头,说道:“咱两都境界差不多,要是不分生死,之分输赢的话,估计打到明年,也分不出谁高谁低。而且,我现在还有事情在身,要打的话,那就先等我事情办完,然后在找个宽敞点的地方,好好打上一场。” 说罢,少年不等陈一剑回答。身体在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已经来到高台上,和陈老先生面对面站在了一起。手中那柄殷红的雪阳长剑,更是在这一刻,爆发出比之先前更加璀璨的光芒。没有任何花里胡哨,虚头巴脑的剑招,就是最普通的直直一剑递向陈老先生。而那两柄纠缠自始至终一直纠缠着陈老先生的玉丽和柳眉,在少年这一剑递出后,竟然悠悠然的飘回了少年身旁,和酆都、女儿二剑,一同守护着少年的身体。 直到这时,在场的百姓才能彻底睁开双眼。虽然高台上的璀璨红芒,比之先前还要夺目几分。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并不会刺人眼眸。甚至,所有人都能透过那璀璨的红芒,将高台上发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收入眼帘之中。 一见竟然有人敢用剑袭击陈老先生,台下的百姓瞬间就炸锅了。一个个从长凳上站起,指着少年的后背,开口大声制止道:“快住手,快住手。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能对陈老先生动手呢。” 更有脾气火爆的汉子,在看到众人的制止,对那少年竟然毫无作用。抄起桌上的碗碟,酒壶酒杯,便对着少年的后背猛砸了过去,嘴中骂道:“小兔崽子,给老子住手,听到没有。” 砸来的碗碟等物,没有击中少年。甚至还距离着少年有一段距离,就在空中蓦然炸碎了开去。那感觉,就好像在少年身后,有一堵无形的墙壁,将袭向少年的所有东西,都给阻挡,并粉碎在了外面一般。这让几名扔东西的汉子,心中不由泛起一阵寒意来。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小子不是人? 少年自然不会理会身后发生的事情,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在他递出那一剑的时候,少年的整个心神,便也跟着一同凝聚在了手中长剑上,由不得他再去分心。 面对少年递来的寻常一剑,陈老先生脸上却始终抱着和善的笑意。就算他明知道,这少年今日是来杀他的。他心中却未曾对少年出现过哪怕半分的杀意,或者是怒意。他一如往常,为百姓讲课时那样,不管你是大恶之人也好,是大善之人也罢。在他眼中,皆是一视同仁。对谁也不会说,多一份善意,或少一分善意。 宽敞的大袖,无风自摇。隐隐间,却又两缕清风环绕。抬起一只手,看着即将到来的长剑,陈老先生忽然开口对少年说道:“老儿有秋风两缕,虽不可让世人免去战火的摧残。但好歹能轻抚公子那颗杀心,让公子能少去一丝苦恼。” 说罢,陈老先生一挥大袖。有一缕秋风从他袖中吹出,很轻,很慢。却刚刚好,将少年递来的那一剑挡下。剑身上,原本璀璨的红光,也在陈老先生这一袖之后,渐渐淡去,最终露出长剑原本的模样。秀气中,带有一丝凌冽的感觉。却又不似那夺人心魄的锋利感,反而有些类似于和煦,就如那慈父手中的老茧。 秋风,在挡下长剑后。轻轻萦绕在少年肩头,很慢,很慢! 而少年的心,则在这一刻感到,很畅快,很畅快! 那种感觉,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更谈不上,用语言表达出来。 白衣少年郎 第二十四章 黑云压城 心湖上,恰似有微风吹拂而过,漾起阵阵涟漪。老人的身影,有些模糊,有些清晰的出现。站在湖心上,双手负后,面带和煦春风笑意,开口说道:“送你一缕秋风,愿你满湖剑气盎。” 下一刻,少年就看到,在自己的心湖上,原本一汪净水的平静湖面上,忽然从老人站立的位置处,升腾起了一道微小的水龙卷。龙卷中,更是有着一柄以湖水凝聚而成的长剑,剑身纤细,晶莹如玉。随着旋转的龙卷,悠悠然摇晃。 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看着眼前的陈老先生,少年忽然抬手做抱拳状,对他弯腰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多谢先生相赠,赵语庭日后必当回报。”说完,少年也不等陈老先生开口,转身便快速朝着酒楼外行走而去。只是在经过陈一剑的身旁时,少年赵语庭才略微放缓脚步,扭头看着他,说道:“下次见面,再好好打一场如何。” 陈一剑点点头,说了声没问题。便目送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直到少年彻底消失在酒楼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这才收回视线,有些不解的看向陈老先生。然而,陈老先生就像早已看穿他心中的想法一般,虽嘴上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却抬起一手,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陈一剑脸上有片刻的恍惚,随即就如那被书上问题困扰时,忽然在先生的指点后,貌似顿开的蒙学孩童一般,脸上瞬间就出现了灿烂的笑容。忙一抱拳,弯腰对陈老先生深深一鞠躬。开口说道:“多谢先生。” 对此,陈老先生却是微笑着摇摇头,语气轻缓的说道:“这是公子自己的悟性,于我一老头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陈老先生的为人品性,陈一剑心里自然清楚。不然,刚才那名叫赵语庭的少年,也不可能明明是来杀他的,最后却心甘情愿的对他行礼离去。既然老先生不愿将这份恩惠拦在自己身上,那陈一剑也不会强求。只要自己心里记住,以后不会忘记今日这个恩惠便是了。 轻轻的将手中长刀收回刀鞘,重新坐下的陈一剑,就看到老板娘朝自己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不仅是他,几乎整个酒楼内的客人,皆是朝他这边看了过来。这让陈一剑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或许对于其他人,他压根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但对于身前的老板娘,他却格外的在乎,不然也不会火急火燎的赶回衢城来。 虽然他清楚,她脸上的疑惑。可对于修行中的一些事情,尤其是那些关于虚无缥缈的感觉,就算他说了,身为寻常百姓的她,又哪里能够听得懂啊。只是看着她那双纯净的双眼中,此时夹杂着的疑惑,他又实在不忍直接说出这样的事实。最后一阵头大的陈一剑,只得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开口对她说道:“那名叫做赵语庭的少年,是因为要感谢陈老先生,所以才行的那一礼。而我呢,虽然也是要感谢陈老先生,但和他不一样。他是从陈老先生那里得到了意外之喜的东西,我是从陈老先生那里得到了答案。” 老板娘还是歪着头,一脸疑惑的看向陈一剑。忽然,有些试探性的对他开口询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两都从受陈老先生的恩惠喽?” 陈一剑点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 老板娘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却对陈一剑翻了一个白眼,说道:“既然都是受恩惠,那有什么不一样的。” 陈一剑一愣,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心里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不由坐在长凳上,呵呵傻笑起来。 看着陈一剑脸上的傻笑,老板娘刚准备开口说他几句,就被一个慌张冲进酒楼的身影打断了。只见那人冲进酒楼后,猛地一把扑在一张桌子上,抢过其中一名客人手中的水壶,仰头便是狂灌了好几大头。这才气喘吁吁的开口对在场的众人大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城外忽然来了好多骑军,看那架势,是要来攻城的。城门已经关闭了,城墙上的士兵,也都做出了迎战的准备。” 此人话音一落,立马便在酒楼内掀起轩然大波。忙有人从凳子上站起,脸上带着焦急的表情对他询问道:“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打起来吗?” 那人摇摇头,仍是有些气喘的说道:“我来的时候,那边还在对峙。但看守城的将士,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估计,十有八九要打起来。就算现在还没打起来,一会儿跟定要打。” “轰……” 酒楼内,如炸开了锅一般。有人急急忙忙起身,朝自己家中拼命赶去。有人则颓然的倒坐在长凳上,脸上充满了惊恐与无助的表情。倒是那名之前为了帮助陈老先生,而用碗碟砸赵语庭的汉子,猛地一把从凳子上站起,扯开嗓子对众人吼道:“有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去那城墙上抵御来犯强敌的?” 来酒楼内听陈老先生讲课的,虽说大部分都是安分守己,性情淳朴的百姓。但也不缺乏一些个脾气暴躁,原本混迹市井,后来被陈老先生以理教化的流氓地痞。这些人一听到汉子站起来,说出这等豪迈话语后,哪里还坐得住,忙一个个从长凳上站起,对汉子喊道:“我和你去,狗日的,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竟然敢到爷爷地头上来撒野。” 别看他们以前混迹市井,专干一些偷鸡摸狗,欺压百姓的勾当。可这些时日,在酒楼内听多了陈老先生的讲课,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些个沙场征伐的热血事迹,早已让他们心神向往已久。再回头想想自己以前干的那些事,他们心里更是憋出了一股火来,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两耳光。 汉子叫钱勇军,一见有人回应自己的话。忙一脚踢开身旁的长凳,对着那些站起来的人,就是大手一挥,很是有领袖风范的,便带着他们快速朝城门口的方向大踏步赶了过去。至于还留在酒楼内的百姓,在看到有这么多人带头,纷纷从凳子上站起,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胆量,竟然也尾随着,朝城门口的方向快速赶了过去。 就是身为一介女流的酒楼老板娘,也是忙从凳子上站起。随手将桌上的一只酒壶抄在手中,便也要更随着众人前往那城门口而去。却不了,被坐在一旁的陈一剑,伸手给阻拦了下来。看着陈一剑脸上忽然出现的凝重神情,老板娘却蓦然对他笑了起来,开口语气很是轻柔的说道:“这里是我的家!” 陈一剑心神一颤,但拦住她的手,却并没有放下。从凳子上站起,走到她的身前,双手落在她的肩头,轻轻将她按回长凳,说道:“有我在!” 简简单单的三个,老板娘听后,那双妩媚迷人的大眼中,却就这般留下了泪来。抿紧的双唇,是朱砂染红的艳丽。不浓,也不淡。 “谢谢!”老板娘轻声地说道。 陈一剑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坚定的眼神,看着她。片刻后,忽然开口喊道:“凤头八哥,黄鼠狼,你两留下来保护她,要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一定让你们死的很惨很惨。”然后,陈一剑又转头看向陈老先生,对他说道:“老先生,城门口.交给我,城隍庙那边,就只能你一个人去了。” 陈老先生点点头,微笑道:“老头儿在这里,先谢过公子了。” 下一刻,陈一剑的身影,连同那一块大石和大鼎,一同在酒楼内消失。 看着忽然就失去身影的少年,老板娘有些错愕。就是同时出现在她身旁的一只鸟和一只黄鼠狼,她也没能发现。 原来,他并不非寻常人家的少年啊。 —— 城门口,如潮的黑甲,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哪怕他们人数多达上万,哪怕天上乌云密布,下起了绵绵细雨,他们也不曾发出一丝声响来。这让站在城墙上,个个都脸上充斥着紧张神情的将士,不由在心中更加担忧起来。 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一点,数万人皆气息同连,就不是一般军伍能够做到的。要是没有严谨的训练,根本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再反观自己这边,虽然所有人此时都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可光从他们我弓箭的颤抖双手就能看出,自己这边压根不是和敌人一个档次的存在。 绵绵细雨,落在每一个城墙上的将士身上。带着丝丝入秋的凉意,即使是有铁甲的相阻,也清晰无比的浸入了他们每一个人的体内。使本就有些发冷的心,愈发的感到寒冷。 “嗖!” 伴随着一声轻响,一支笔直的箭矢,从一名少年将士手中的弯弓上激射而出。穿过漫天绵绵细雨,直直射向城外的那群黑甲铁骑。但由于少年的臂力孱弱,这支箭矢却并没有射中任何一人。这让少年猛然提起的心,不由放下了一些,暗自长出一口气。 可是,下一刻,少年那颗才放下一点的心,便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就在箭矢落地的同时,那群早已做好进攻姿势,却迟迟没有迈步的黑甲步足,在这一刻终于迈开了脚步。手中长枪,更是在一声整齐的铿锵声中,一致朝前刺出,直指衢城方向而来。 城墙上,有人大声询问着,是谁他娘的放的箭。 少年因为心里害怕,所以并没有出声。 说话的人,也就没有再继续询问,而是让所有人都做好战斗的准备。 白衣少年郎 第二十五章 城欲摧(上) “咚咚咚……” 战鼓,在如潮的黑色铁甲中蓦然敲响。一声声震撼人心的擂鼓,仿佛来自九天的雷鸣,愈演愈烈。号令着一千步卒,由缓慢到快速,迅速展开身形,朝着衢城的方向扑杀而去。当他们彻底以最快的速度,整齐冲向衢城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人的嘴中,都不约而同的在此时发出了一个喊声:“杀!” 配合着他们前进的脚步,踩在地上,即使是大地,也为之颤抖。更别说城中的百姓,在听到这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后,人人皆心神颤栗。 城墙上,有人高举一手,看着急速而来的黑甲,猛然挥舞而下,口中怒声吼道:“放箭!” 霎时间,城墙上万箭齐发。闪烁着寒光的箭矢,从每一名将士手中射出,朝迎面而来的敌军,如蝗虫飞境般遮天蔽日而去。 急促的战鼓,在箭矢出现的同时,有些许的变动节奏。原本一往无前,快速冲锋在最前面的步卒,立马从身后背上取下护盾,举在身前。两边的士卒,则迅速朝中间靠拢,齐齐将护盾高举于头顶,为同袍组建成一道坚实的铜墙铁壁。 与此同时,身后同样有无数箭矢朝空中射出,拉出道道优美的弧线,落向城墙。为他们的前行,做出了完美的掩护。 城墙上,自然也有将士手中举起盾牌,将那些迎面而来的箭矢挡下。可当他们刚挡下第一轮的箭矢时,身后却突然出现了异象。一声声痛苦的哀嚎,夹杂在愤怒的喊杀声中,骤然从城墙阶梯处响起。有人愤懑大骂道:“狗.娘养的,我们中计了。先前那支进入城中的队伍,是他娘的敌军!” 顿时,城墙上乱成一锅粥。好在有一名从军年头较久,经验也相对丰富很多的老兵站了出来。立马开口对众人喊道:“所有弓箭手继续朝城外射箭,阻挡敌军前行的脚步。其余人,都随我来,先把摸上城墙的这群杂碎给老子剁了。” 说完,老兵率先从腰间抽出长刀来,一马当先便朝着从阶梯处偷袭上来的敌军扑杀了过去。一听有人站出来指挥,慌乱的众将士这才仿似找到了主心骨,跟着老兵一同抽刀愤然迎敌。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自乱阵脚,谁叫城墙上此时没有一个主事人呢。原本即使马将军不在,好歹还有副将在。可是在先前那群黑甲骑军进城的时候,为了稳妥起见,他便陪同着郡守大人,一起去了郡守府。虽说去的时候,有过零时交代,让一名叫王旭的将士暂代职务。可是,偏偏这王旭,当时就在那阶梯附近处。敌军偷袭上来的时候,他便第一批被人斩杀在了长剑下。 这样一来,城墙上的将士便彻底失去了主心骨。一旦战场上没有了主心骨,下面的人自然也就慌乱了起来。毕竟,他们只是一城的守城将士,而所经历的战事,也几乎为零。甚至,大多数人还是那刚入伍的新人。面对这样突发的状况,他们能不乱吗? 就是如今跟在老兵身后,和攻上城墙的敌军展开近身厮杀,他们也大多不是对手。有的更是一个照面,就被那群黑甲将士给砍翻在了地上。鲜血直流,蜷缩着身体,凄厉哀嚎着。也就那名带头的老兵,凭借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勉强还能继续和对方厮杀。但就算是这样,面对着一边倒的战事。此时他身上也早已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老兵叫杨永平,名字是他娘亲给他取的。寓意很简单,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这混乱的世道,能够永远太平。杨永平自幼丧父,从他记事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只是从他娘亲的嘴中听说,他的父亲是一名军人,一名很伟大的军人。虽然官衔不高,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但为人却特别的好。尤其是对手底下的将士,那更是将他们视若一母同胞的兄弟。后来,有一次在战场,为了救他的兄弟,他死了。身中十六箭之多。 或许是从小听着父亲的事迹长大,杨永平在十五岁那年,便毅然决然的加入了军队。后来,跟着队伍,走南到北,打过的大仗小仗,也不在少数。直到有一次,他在一场战役中,同样为了救自己的战袍,左腿被敌军的箭矢射中,落下病根后,这才无奈的从那支军伍中退下。 可是回到家乡的他,心中却怎么也无法放下那段和战袍一同征战杀敌的峥嵘岁月。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的他,只能拿出半辈子积攒下来的情分,硬是厚着脸皮,找关系让人帮他谋了一个守城将士的差事。原本在他认为,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至于再次走上战场,和敌人酣畅淋漓的厮杀,那是想都不要想。毕竟身为一名守城的将士,又不是边关那种城池,想要上战场,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两个国家之间,真正的爆发那种举国之战,注定要有一个国家,彻底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可是,对于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去期盼呢?军人的天职是什么,不就是保家卫国,能为百姓带来太平吗?!虽然说战场的厮杀很是畅快,但又有谁心里真的愿意这样呢?这不是没办法,被乱世逼的吗! 身上的鲜血,早已染红杨永平的盔甲。手中长刀的刀锋,更是在一次次势大力沉的碰撞中,出现了无数的缺口。然而,面对气焰凶狠冲上来的敌人,他却始终不愿就此倒地。即使在他的胸前,已经被捅进两把长枪,而长枪还依旧留在他的体内。 身后,不断有同袍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身上被插满箭矢。 城外,那支一千人的步卒,此时已经在箭雨的掩护下,来到城门口。一根粗壮的攻城木桩,在被数十人抬起后,不断对着城门轰撞,发出阵阵沉闷的巨响。 当陈一剑的身影出现在在城墙上时,衢城的城门正好在这一刻被攻破。身穿黑甲的步卒,犹如下山的猛虎,一股脑涌入城内。手中散发着寒芒的长枪,但凡有遇到逃窜的百姓,便悍然直刺而去。在一声声痛苦的尖叫中,从他们身上带出一股股殷红的鲜血。 看到这一幕的陈一剑,没有丝毫犹豫。身影一闪,便直接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前。手持长刀,巍然阻下他们前行的脚步。凝重的脸上,双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根本就不和他们废话,直接迈开脚步便朝他们扑杀了过去。手中的长刀上,更是猛然爆发出夺目的白光。只是一刀劈出,就有数十名站在最前面的黑甲步卒被砸飞了出去。 下一刻,陈一剑便已经冲进千人大军之中。手中长刀,更是肆无忌惮的挥舞而起。在一道道犀利的刀光中,硬是将这一千人的军队,给强行阻拦在了城门口处,不得踏入半步。 面对犹如神人降临的白衣少年,皆穿黑甲的步卒们不但没有半丝退缩的意思。反而人人嘴中在这时爆发出一声怒吼。以更加凶悍的姿态,握紧手中的长枪,朝着少年悍不畏死的围杀了上去。虽然他们此时心里都清楚,这名少年能有如此恐怖的实力,竟以一人之力,将他们千人军队当下,肯定就是那传说中的修行之人。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这合理的战术,在战场上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皆能一一破之。 所以黑甲步卒并没有一股脑的全部冲上去,而是以十人为一组的队形,在一名领头的将士指挥下,接连不断地朝陈一剑进攻而去。他们就是要以人数上的优势,来取的最终的胜利。你一个人的本事再强,还能强的过十人、百人、千人、甚至万人吗? 别说是只有十三楼的陈一剑,恐怕就是巅峰六境的二十四楼修士,也不敢托大说自己就一定能行。故而,在面对源源不断朝自己冲来的黑甲步卒,在第五十六次将他们逼退后。陈一剑心里终于做出决定,不能再继续这样和他们耗下去。 不等黑甲步卒第五十七次进攻,陈一剑手中便兀自多出了一块巨石,正是终日被他背在身后的那块。想都不带想的,一把就将大石朝身前的人群砸了过去。而他本人,则迅速迈开脚步,跟在大石后面,朝着城外突围而去。 可让陈一剑没想到的是,大石在地上滚出没多远,就被前方的黑甲步卒,以盾牌给阻挡了下来。而且更要命的是,竟然还是在城门的甬道里,差点没把陈一剑给气的跳脚骂娘。 身后,再次被黑甲步卒围住。看着前后皆无的去路,陈一剑脸上的凝重愈发深沉。再也顾不上保留实力,手中长刀猛然劈出,却不是对着黑甲步卒,而是身前那块巨石。锋利的刀光,一闪而逝。坚硬的巨石,被一刀从中劈开两半。肆意的剑气,瞬间从巨石中窜出。只要是在它百步之内的一切事物,不管是人还是石,皆被其尽数搅碎。 霎时间,城门甬道内血肉横飞,碎石激射,惨叫迭起,宛如一场修罗地狱。 白衣少年郎 第二十六章 城欲摧(下) 对于钱勇军来说,世间最可怕的事情,无非就是一个人在半夜三更走路的时候,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青面獠牙恶鬼。拉着他说,要把他吃掉。结果,最后却被他一巴掌给打的在原地硬是转了好几个圈,分不清东南西北才停下而已。 可此时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那悬停在半空中,黑色长发无风自飞,手中长刀萦绕缕缕血光的场景,不由让他背后出现了丝丝冷汗来。心中更是如何也没有想到,之前在酒楼内还和老板娘有说有笑的少年郎,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呢? 不光是他,一同跟随着他前来的那些汉子,在看到甬道内的这一幕后,也纷纷冒出了冷汗来。更有人,在看他那满地的鲜血和碎肉后,竟然就这般弯腰呕吐了起来。那叫吐得一个歇斯底里,什么菜啊饭啊酒的,全都一股脑的倒吐而出,就差没把隔夜的东西也给吐出来。 站在钱勇军身后,一名手中拿有火钳的汉子,阴沉着脸,走到他身旁,语气有些畏惧的开口对他询问道:“钱哥,怎么整?” 钱勇军看看前面的少年,又转头看看自己身后的众人。浓密的大眉,皱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反反复复数次后,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咬牙,说道:“冲上去帮忙,先把那群杂毛剁碎再说。至于少年……看他先前在酒楼内的行为,应该不会对我们出手。” 说完,汉子钱勇军也不拖沓,率先拎着手中的一根长棍,便迈开脚步朝着被阻拦在城门外的黑甲步卒扑杀了过去。其余人一见他冲上去,哪里还会犹豫,也紧握手中的武器,一同朝着城门外扑杀了过去。 然而,还不等他们靠近。身体悬在半空的陈一剑,却忽然开口将他们前行的脚步给制止住。说道:“你们守住城门,其它的交给我一个人就行!” 钱勇军本就是性格豪爽之人,一听少年说他要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心里怎么可能放心,就想说一些我们也能帮上忙的话。可是还没等他开口,他就看到少年的身影只是一个轻微摇晃。下一刻,就已经出现在那群黑甲步卒人群中。手中萦绕血光的长刀,一刀横向挥出,就将数十名步卒全给拦腰斩去了性命。这让钱勇军脸上又是一阵抽搐,倒抽一口冷气。心中说道:“我滴个乖乖,这兄弟也太他娘猛了吧。” 至于他刚才想要对少年说的客套话,也在这时被他咽回了肚中。先不说自己带人冲上去能不能真的帮到少年,估计就算能帮到他,效果也不是太明显啊。反过来,要是自己这些人冲上去后,不仅没有帮到忙,还让人围困住,需要少年回头救援,那就比较尴尬了。所以,在心里一琢磨,钱勇军还是决定按照少年说的做。最起码,自己不能给他制造麻烦。 然后,钱勇军便带着众人,站在城门内,很是安逸的看起了一场血腥又刺激的表演。虽说刚开始他们心里还有些无法接受这样凶残的画面,但一想到对方可是那前来想要占领他们家园的敌人,他们也就慢慢的适应了。甚至在看到后面的时候,他们还一个个对那群被陈一剑轻松斩杀的黑甲步卒摇头点评而起。说什么,这个不行,没有刚才那一个厉害,竟然连一刀都撑不住,就他娘死翘翘,这也太没用了吧。 好在他们离的远,就算说话的声音不轻,也不会传入那群黑甲步卒耳中,不然估计他们在听到这些评价后,肺都给气炸啊。你他娘的,说的一套一套的,有本事你来和这少年过过招啊。估计,你们死的只会比我们还惨。 撕心裂肺的哀嚎,从无数倒在血泊中,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被拦腰斩断,却还没死的甲士嘴中发出。落在远处如黑潮的骑军耳中,顿时犹如大石砸入一汪平静的湖水当中,激起一层惊涛骇浪。几乎每一个人脸上,在这一刻都浮现出了震怒的神情。看着那名白衣少年,手起刀落,带走一个又一个自己的同袍。他们恨不得只要朝前迈出一步,就能来到少年身前。然后用手中的长枪,一枪一枪又一枪的将他扎成一个马蜂窝。 霎时间,凝重的气氛将数万人的大军笼罩。每一个看沉默看向城门口的将士,眼中皆是杀气毕露。手中死死紧握的锋利长枪,在冰冷的秋雨中,蓦然升腾起袅袅烟雾。就好似他们心中的怒火,已经将手中的长枪点燃,正在灼烧着那无数的水滴一般。 军阵前,有一骑突兀而立。手中没有长枪,只在腰间悬挂一柄古朴长剑。就连身上的甲胄,也与其他人大为不同。虽说皆数黑色,但此人的甲胄上,胸口位置却铸有一血盆大口的猛虎。虽是浇筑而成,但隐隐之中,则有凶悍气焰从猛虎上散发而出,让人乍看是有一股真实感的存在。 除此之外,在他的两肩上,分别还镶嵌有两个龙头。亦是于那猛虎一般,有着一股无形的气势从中散发而出。 此人名叫杨忠,三十五岁,乃是原西秦正一品龙骧大将军。曾在二十岁的时候,便率领麾下二十万精锐铁骑,与骊阳、天奉交战数十次,却无一败绩。当时在庙堂上,可谓是一时风光无二。就是那被全国人视为第一军的蒙家军,也只能被他展现出来的风采,稳稳压于身下。 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一场与大楚的交战中,杨忠明明取的了最后的胜利。但在班师回朝,觐见皇帝陛下时,他却当着在朝文武百官的面,向皇帝陛下辞去了所有官职。理由竟然是,他家中老娘因病而故,他需要回去守孝三年,敬那子孙因敬之孝。 当时整个庙堂都炸锅了,在此之前,他们可从未有过听说,杨将军家中的老母有任何病态啊。怎么忽然之间,就传出这样的噩耗呢?不过众人对此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毕竟谁会用这样的借口,来辞官呢!至于守孝一事,庙堂上确实一直有着这样的规矩,但凡家中有长辈去世,皆要辞去现有官职,回家守孝三年。 除非皇帝陛下亲自降下圣旨,以一国安危大于个人忠孝为借口,强行将你留下,你才能继续留在庙堂中,免去那回家的三年守孝。 自此,杨忠消失在西秦的庙堂上十五年,再无人得见。 挺拔的身姿,高坐在马背上。坚毅的国字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就是那双不怒自威的双眸,在看向衢城城门口的时候,亲眼见到一名有一名麾下将士死于白衣少年手中,也不曾出现过任何的涟漪。就好似他并非一个人,而更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傀儡。就是他说话的语气,也是这般的僵硬:“请孙先生过来!” 不一会儿功夫,一名不穿甲胄,不带铁盔的老人出现在杨忠身旁。老人转头看着杨忠,语气平淡的对他说道:“杨将军有何吩咐?” 杨忠转过头来,同样看着老人,依旧是语气死板僵硬的开口说道:“若是孙先生出手,可有把握将那少年斩杀?” 老人没有犹豫,很是干脆利落摇摇头,说道:“我与此人境界相同,若是只以胜负来说,我有六成把握赢下此人。可要说斩杀此人……怕是不可!” 杨忠点点头,先是有过一阵沉思,才继续开口对老人说道:“那就请孙先生托住此人,我带军从北边的城门入城。” 老人点头应道:“没问题!” 杨忠道了声有劳,便不再说话。而是直接调转马头,开口对众将士声如洪钟般喊道:“调转方向,随我从城北入城!” 大军中,没有人开口回应。却猛然间,从军中响起一阵沉闷地长枪跺地声。与此同时,那名姓孙的老人,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当他再次出现时,便已经用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把长剑,挡下了陈一剑横扫而出的长刀。 看着突然出现的用剑老人,陈一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而是快速收回长刀,又是一刀朝着老人劈出。萦绕在长刀上的血光,更是在此时从刀身上脱离,形成一刀巨大的刀影,朝老人当头劈下。老人也不废话,看着劈来的刀影,手中长剑蓝光绽放,同样一剑便扫向了那道刀影。很是轻松的,就化去了刀影的攻势。 而瞧见老人出手后,那些仅剩不多的黑甲步卒,便快速退出战场,朝着远处的大军回合而去。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此时他们留下来,也不可能对老人有任何地帮助。就是城墙上,已经将其占领的那五百黑甲骑卒,也在这时从城墙上快速赶下,朝着大军回合而去。 一刀过后,陈一剑没有再出手。而是看着老人,眼中有些疑惑。难不成,上六境的修士,如今已经这般不值钱了?随便来一个,就都是十三楼修为?酒楼内那个叫赵语庭的少年,十三楼巅峰修为。陈老先生,更是有可能十四楼或者十五楼修为。现在又来个十三楼,这是闹哪样呢?就算如今是百年一遇的大年份,也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玩呢? 陈一剑不出手,孙姓老人也自然不愿意出手。不是说他怕陈一剑,而是他心里知道,就算两人再怎么打,只要其中有一人不愿已死相斗,那么他们二人便很难分出一个结果来。至于他刚才对杨忠说的,有六成把握战胜陈一剑,那也不过是他为了安慰杨忠,而随口说说的话罢了。毕竟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谁又能保证中间不会发生意外呢。 看着少年眼中的疑惑,孙姓老人却对他友善的笑了笑,开口询问道:“少年郎,心中有疑惑?” 陈一剑点点头,没有说话。 孙姓老人继续说道:“要不你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陈一剑还是没有说话,却猛然间将视线转向黑甲大军。看着他们绕道而行的身影,眉头不由紧紧皱起。开口沉重的对老人问道:“他们要从别处进城?” 孙姓老人也不隐瞒,点头说道:“是的!” 老人话音刚落,陈一剑的身影便立马在原地消失。然而,还不等他冲出去多远,他就再次被老人阻拦而下。这次,陈一剑没有丝毫客气,阴沉着脸,说道:“滚开!” 对此,孙姓老人却是微笑着摇摇头。手中长剑倒提身侧,剑身蓝光流转。很显然,他是不会让陈一剑从他身前过去的。这让陈一剑脸上的阴沉,不由愈发加剧。看着老人手中的长剑,陈一剑猛然抬起手中长刀,口中在大喊一声‘倒流’后,便一刀朝着老人迎面劈砍而去。 顿时,一道犹如滔天长江之水的凶悍刀光,从陈一剑手中的长刀上涌现而出。裹挟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朝老人猛扑过去。老人刚要抬剑阻拦,却惊悍的发现,刀光竟然在他抬剑的那一刻,毫无征兆的转变方向。原本朝他扑来的刀光,此时居然朝着少年手中的长刀倒退了回去。这让老人一时间有些惊愣,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就在老人惊愣的同时,那道原本倒退而回的刀光,竟再次转变方向,以更加凶猛的气势,朝他扑杀而来。好在老人经验丰富,只是一眨眼世间,便从惊愣中回过神。再次抬起手中长剑,一剑朝那刀光劈砍而去。同样有湛蓝色的剑气,从老人长剑中脱离而出。 然而,再次让老人震惊的是。那道即将和剑气相撞的刀光,竟然又一次朝着陈一剑手中的长刀倒退而回。只是和第一次不一样的是,这次退回的刀光却并没有立马冲出。完全就像汇聚大海的溪流,一去不复返。而陈一剑的身影,则一个横移,便已将老人的那道剑气躲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靠近老人的身体。在距离老人仅有三步距离的时候,悍然举起手中长刀,不似先前以刀光迎敌,而是就这般实实在在地一刀朝着老人肩膀劈砍而去。虽然变故很匆忙,但老人脸上却没有出现任何慌张的神情。同样抬起手中的长剑,以招架式倒迎向陈一剑劈来的长刀。 “轰!” 刀剑相遇,却完全不是那金铁相撞的尖锐声响。而是好比被一块巨石砸中,所发出的那种沉重巨响声。 孙姓老人怎么也没想到,陈一剑那倒回的刀光,竟然会完全隐藏在长刀之中。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何陈一剑明明已经出手的刀光,还能被倒收回去。若是第一次那种,回去后再出来,他还能理解,认为那是一种蓄力的方式。可这完全收回长刀,和刀身完全融为一体,看不出有任何丝毫的破绽,就有些让他想不明白了。 好歹他孙常京行走江湖,也有半辈子了。虽然没有离开过中土神洲,去往其它的四座天下。但这些年走过中土神洲的每一个角落,遇到的各式各样修练天才,那也是数不胜数。就是境界在在十四楼、十五楼、十六楼的修士,他也曾远远瞧见过他们出手的风采。可如同陈一剑这般的诡异的招式,他却还是生平第一次看到。甚至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招式还能这般使用。在他的认知里,也包括很多人的认知中,一旦从体内释放出来的那股气劲,便绝无可能再次被其收回去。其中的道理,很简单。因为修士释放出的气劲,就如同那从高空落下的雨水。你见过有哪里的雨,再下到世间后,还被收回天上的场景吗? 手中的长剑,虽然不至于被一刀就劈砍的脱手而出,但情况却好不到哪里去。原本湛蓝色的剑气,早已消散殆尽。如秋水般的剑身上,更是在此时多出了几道蛛网状的微细裂纹。而手握长剑的孙姓老人,更是右手颤抖不止,有滴滴殷红血珠从他握剑的手指上,滴落于地面。满是沧桑的眼眸中,看着依旧完好无损站在自己身前的白衣少年,老人忽然觉得有些欣慰,又有些疲惫。 原来自己真的已经老了啊! 一声长叹,夹杂着却不知是哀愁更多还是欣慰更多。手中的长剑,被老人倒提身后。看着白衣飘飘的少年郎,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愉悦。开口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也注定不能将你拦下。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你一会儿进城后,能不和杨将军发生冲突,就最好不要和他发生冲突。因为……” 说到这,老人有意停顿一下后,这才继续说道:“总之,他们并非你眼中的那类人。希望你能答应我!” 陈一剑没有说话,但对于老人的请求,他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不过他又忽然想起一事,直接对老人说道:“如果他们动了我在乎的人,我一定会将他们永远留在这里!” 说完,陈一剑没有再去看老人的脸色。转瞬间,身影便在老人身前消失。 —— 城北,城隍庙。 陈老先生赶到的时候,那尊身高三丈,气势威严的城隍爷已经倒在地上。就是这副金身,也开始出现了崩碎的征兆。至于那文武判官、日巡夜查和八皂隶,更是早已金身分崩离析,成为了地上那一堆尘土。 两名身穿奇怪服饰的男子,在看到陈老先生到来时,并没有对他出手。相反,两人对他还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开口说道:“陈先生,希望你不要追究这件事情。至于那些死去的百姓,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说法。” 陈老先生没有表态,只是看着倒在地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城隍爷,不由长叹一声。开口说道:“虽说你平日的行为不是很和规矩,但至少你如今也是为了衢城的百姓,才沦落至此。所以,有些话我也就不和你说了,你心中明白就好。” 然后,陈老先生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看向那对尘土,继续说道:“至于你们几个,我不得不说几句。就你们往日对百姓的态度,有此遭遇,也算是规矩之内的惩罚。” 最后,陈老先生才看向那两名男子,开口对他们说道:“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我希望你们就此收手,不要再伤害无辜的百姓。” 一听到陈老先生的这话,两人明显眼中有过一丝犹豫闪过。但很快,两人便恢复如常,在相互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才开口对陈老先生说道:“阴阳家再次谢过陈老先生,若是日后有机会,还望陈老先生能光临寒舍做客。在此,我二人便不打扰陈老先生了。” 话音刚落,两名男子的身影便在原地消失。而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赶来的陈一剑便站在了陈老先生的身旁。看着已经彻底死寂的城隍爷,陈一剑略微有些皱眉,开口对陈老先生询问道:“老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陈老先生笑笑,再次恢复平时的和蔼模样。但对陈一剑说话的语气中,却夹杂着一丝严肃。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少侠就不要过问了,对于某些事情,不知道永远比知道来的宽心。” 听到陈老先生这么说,陈一剑心中的原本也就一丢丢的好奇,就愈发浓烈起来。但既然陈老先生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多问什么。毕竟对于陈老先生,他还是很敬重的。转而,开口说道:“既然这边的事情都已经结束,那弟子就先行告辞了。以后要是还有机会相见,再和老先生叙旧。” 陈老先生点点头,说道:“好的,就此别过!” 说完,陈一剑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原地。当他又一次出现的时候,便已经来到了清水楼内,老板娘的身旁。看着满脸焦虑之色,正独自坐在长凳上,眼睛紧紧看着门外发呆的老板娘。陈一剑心中不由有一股暖流流淌而过,脸上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抬起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语气轻柔的开口说道:“这是在等谁呢,竟然如此的深情痴呆!” 白衣少年郎 第二十七章 姐姐 蓦然被人惊醒,老板娘眼中有过一丝不悦闪过。但当她看到站在自己身前的人,竟然是陈一剑后,眼中便立马被喜悦的神情所取代。脸上带着满满的担忧之情,匆忙从长凳上站起。一把拽住陈一剑的手臂,将他来回扭转地细细打量。直到最后确定,他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后,这才明显松了一口气,开口对他说道:“还好你没受伤。” 陈一剑灿烂的微笑,还没来得及开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黄鼠狼便已经抢先他一步。矮小的身姿站在方桌上,一脸认真的的对老板娘说道:“我早就和你说,我们老大是不会有事的,你还不信。这下亲眼看到,放心了吧!我们老大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会受伤呢,开玩笑!” 对于黄鼠狼的话,陈一剑脸上有些无奈。抬手一巴掌轻拍在它小脑袋,看上被黄鼠狼逗乐的老板娘,这才说道:“放心吧,我没有受伤…我要走了,能送我一程吗?” 笑颜逐开的老板娘,脸上蓦然有些僵硬。就连双眸中的那丝欢快,也在听到陈一剑说出这句话后,渐渐黯淡了几分。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原来的神情。只是语气中仍残留着一丝,失落。说道:“好啊!” 然后,她便走在他的身前,率先朝酒楼外走去。而他,则缓缓地跟在她身后。 虽然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但衢城的街道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战事未曾延续至城内,他们便都不会惊慌,仍做着手头上的事情吧!其实也对,身为百姓的他们,除了尽量让自己的生活过的更好之外,他们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要他们和将士一样,举起手中的农具,去沙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历史的长河中,的确有过这样的画面。可那真的是他们心甘情愿吗?还不是被逼出来的!如果他们能选择,他们会这样做吗?对于世间的大多数人来说,还是怕死的人居多。像钱勇军那样的人,毕竟在少数。更多的人,还是会选择躲避。这和大义无关,纯粹是人性使然。 两人行走在拥挤的人群中,陈一剑跟在她的身后。她没有转身和他说话,所以他也没有率先开口。两人就这般如同陌路人,一直朝着城外走去。 城门口的碎石血迹,此时已经不知道是被雨水还是人为清理干净。城墙上,满地的尸体,更是早已不见,重新换上了一匹将士守卫。 走在前面的老板娘,即使在穿过城门,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身后的陈一剑见此,只能继续跟在她身后,朝前走去。 阴暗的天空中,缠绵的细雨继续下着。将不曾撑伞的二人,衣服渐渐浸湿。约莫走了有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整个人已经彻底被雨水淋湿的老板娘,这才在一处四下无人的地段,停下身影。悠悠然转过身,抬起白玉似的纤细手指,将额前一缕长发捋到耳后。看着陈一剑,微笑着轻柔说道:“我就送你到这吧!” 陈一剑点点头,说道:“好的!” 说完,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无言。但不管是陈一剑,还是老板娘,却都不曾迈开脚离去,两人就这般相互看着对方。这让站在一旁的黄鼠狼,和凤头八哥心中不免犯起嘀咕来。只听黄鼠狼对凤头八哥小声说道:“大哥这是咋的了?既不说话,也不离开。看着天色也不早了,难不成还要留下吃晚饭?” 凤头八哥先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然后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开口说道:“看这架势,很有可能!” 两人的声音虽然有意压低,但在这四下无人的空旷地方,他们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入了老板娘和陈一剑的耳中。对此,陈一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倒是老板娘在听完后,忍不住扑哧一声便笑了开来。同时,也将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打破。 如羊脂美玉的手指,指了指黄鼠狼和凤头八哥。美艳的容颜上,似嗔似笑。却开口对陈一剑说道:“我叫杨锦绣,杨柳的杨,锦绣山河的锦绣。你呢,叫什么?” 陈一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微笑着说道:“我叫陈一剑,耳东陈的陈,一剑两剑三剑的一剑!” 女子乐了,但心里却很开心。又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一下,陈一剑笑不出来了。看着女子脸上那美丽的笑容,陈一剑竟然有些脸红。支支吾吾半晌后,才开口对她说道:“其实…我把你当成了我姐姐!” 女子一愣,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是好奇。不由问道:“为什么?” 陈一剑说道:“因为你和我姐姐长得很像很像,真的非常像。只是……”说到这里,陈一剑停下了话语。一双明亮的眼眸中,明显有一丝悲伤浮现而出。但他却并没有刻意去掩饰,好像在一番沉思后,才继续开口说道:“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去往别的世界了。虽然她已经走了两年,但在我的脑海中,还是清晰的刻印着她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对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姐姐很长得很美,和你一样地美。而且她还很喜欢笑,但凡遇到一点点快乐的事情,她都能在那里笑很久。她有一对小虎牙,笑起来的时候真的特别好看。两个甜甜的小酒窝,仿佛就是这个世间最香醇的美酒,让人陶醉其中。就和你笑起来的时候,一样!” 女子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特意对着陈一剑笑了起来。 她没有打断陈一剑的话,而是就这般微笑着看向他,继续听着他那更像是在回忆的呓语。 陈一剑自然看到了她的笑容,眼中的那丝悲伤,不由淡去几分,继续说道:“可是就在两年前,我姐姐出嫁了,从东胜神洲,远嫁到你们中土神洲。原以为,她找到了一个爱她疼她的好男人,她这辈子便再也不会受苦。然而,没过多久,我们就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土神洲的信件。信是从我姐姐家中寄来的,我看过信的内容,很长很长,足足有着十几页的纸。但我却只记住一段话,就是写在信最后面的那一段‘无情的战火,摧残着我们的家园。她为了保护肚中的孩子,不幸身亡!’尤其是最后的不幸身亡四个字,简直就像一把锋利的长剑,将我心神尽数绞碎。 从我懂事起,我就一直由我姐姐带着。我很少见到我的父母,就是我的姐姐,也没见到过他们几次。后来我从我奶奶口中得知,原来他们为了追求更加精湛的剑术,在我出生没多久后,便已经离开家中,四处游历去了。所以,在我的记忆中,除了我奶奶,最亲的人,就是我姐姐。我以为,两年前发生的事情,会让我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我姐姐。没想到,这次偶然地经过衢城,会让我遇到你,姐姐!” 曾经有人说过,不管有多大的悲伤,它终究会在漫长的光阴长河中,渐渐消散,直至最后的化为云烟。陈一剑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不是对的,但他心中却一直畏惧着,真的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所以,他时刻都会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忘记那个既善良,又美丽的姐姐。因为他还曾听过一个传闻,就是人在死亡后,灵魂将会进入轮回,重新再次转世为人。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着又一天能够再次和姐姐相认。即使到时候她不再认识自己,那也没有关系。只要自己能认出她,并保护她,那就足够了! 当陈一剑第一次在酒楼内看到老板娘时,他其实并没有想起什么来。只是心中对她,隐隐有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感觉。直到夜宿破庙,遇到黄鼠狼和凤头八哥后,他才骤然想起自己的姐姐。也因为如此,在看到浑身散发血腥气息的五百骑军,朝着衢城方向赶去后,他为何会如此紧张的往回赶。 或许是出于女子本身就对不幸事物,有着天生的哀愁。所以当老板娘在听完陈一见的这番话后,双眼中早已微微泛红。尤其是当她在听到最后的那一声姐姐时,终于再也无法按耐住眼眶中的晶莹泪水。就这般,顺着她美丽的脸颊,悄无声息的流淌了下来。就连她自己,也未曾发觉。 陈一剑的手,轻轻抬起,为她拭去那两行清泪,眼中再无半分悲伤。看着她,柔情似水的说道:“你愿意在成为我的姐姐吗?”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不断用力的点着头。 像是终于长松一口气的陈一剑,在这时彻底笑了。笑得很开心,就和那稚童般,天真! 接下来,陈一剑又对女子说了很多话。大多都是一些关于他这些年游历天下时,所见到、听到的趣事。虽然有很多女子都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也如陈一剑般的开心微笑。 也许是有意为之,两人没有再提及陈一剑的亲姐姐。 冰凉的秋雨,将二人笼罩。阴沉的天空,随着夜幕缓缓降临,愈发显得黑暗。当两人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时,大地已经彻底被蒙上一层黑布。陈一剑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停下嘴中话语,对杨锦绣说道:“姐,天黑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杨锦绣没有拒绝,在闲聊中,她已经知道了陈一剑的修士身份。虽然心里还是不太清楚修士这两个字的意义,但也模模糊糊的知道了一些大概。比如身为修士的人,就会拥有着一些许多普通人不曾有的玄妙本事。什么缩地成寸啊,什么搬山倒海的。 所以,即使现在已经天黑,她也不再会担心因此拖延他的赶路。 陈一剑微笑着说了一声,小心喽。下一刻,他和杨锦绣的身影便已经回到酒楼内。看着再熟悉不过的酒楼,杨锦绣脸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丝不舍。开口对陈一剑说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陈一剑想了想,回答道:“去往陇川,就回来。要是快的话,应该应该一年之后就会回来!” 杨锦绣一愣,却有些震惊的问道:“你要去陇川?” 陈一剑也有些疑惑,点头说道:“是啊,怎么了?” 杨锦绣说了一声稍等,身影便快速朝着酒楼的二楼跑了过去。在陈一剑一脸迷茫中,很快就再次从二楼走了下来。手中,更是多出了一个包袱。再来到陈一剑身前的时候,才对他说道:“我夫君和小弟,都是蒙家军中的一员。听说这次他们跟随着军队去了陇川打仗,要是你去到陇川,就帮我把这个包袱交给他们吧。里面有我刚写的一封信,只要他们看完后,就会知道什么事情的。” 陈一剑点点头,伸手接过杨锦绣手中的包袱,微笑着说道:“好勒,刚好我也能看看姐夫在军中的风采。要是到时候觉得不行,我就把包袱里面的信换掉,找人写一份休书藏里边,直接把姐夫给休了得。嘿嘿!” 杨锦绣一白眼,有些娇嗔着说道:“哪有你这样的人!” 陈一剑却不以为意的快怀大笑起来。 然后,杨锦绣就看到笑着笑着的陈一剑,忽然在他眼帘中,渐渐消散了身影,最后彻底不见。 “你和我弟弟,也长得好像啊!” “可能,这就是上天给我们的缘分吧!” 杨锦绣的声音,很轻,轻到只能她一个人听到。 酒楼内,灯火辉煌。站在明亮的大堂中,看着渐渐忙碌起来的酒楼,杨锦绣脸上有些愣神。就是上前询问的伙计,也是在对着她喊了好几声后,才将拉回现实。 一袭清辉长衫的陈老先生,第一次这么晚了,还来清水楼。所有在场吃饭的客人,皆是同时站起身,对老人恭敬问好。而老人,也一一和他们微笑着打招呼。 很快,忙碌中的杨锦绣便看到了走进酒楼的陈老先生。心中虽有好奇,但脸上却并没有异样的表现。快走几步来到老人身前后,飘飘然施一万福,对老人说道:“难得陈老先生这么晚还来小店,想要吃些什么,你和我说,我请老先生。” 陈老先生笑着摆摆手,却说道:“看来老板娘今日心情很好啊,受到您的感染,我老儿的心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好起来了呢。不行不行,我今儿个要喝点酒,庆祝庆祝才行。” 杨锦绣一愣,在他的印象中,陈老先生可是滴酒不沾之人啊。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有些好奇,便开口对陈老先生询问道:“陈老先生,什么事情让您今天这么开心啊?” 陈老先生哈哈大笑起来,忽然抬起一只手,指着杨锦绣,说道:“你啊!” 杨锦绣更加疑惑了。 陈老先生笑得却愈发开怀,也不再和她打哑谜,直接了当的说道:“那陈少侠是不是认了你当姐姐?” 杨锦绣有些明白,但仍未彻底明了。开口询问道:“是啊,可这和老先生的开心,好像没有任何关系吧?” 陈老先生摆摆手,依旧大笑着,摇头说道:“怎么没关系?关系大的很呢!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很开心啊。” 杨锦绣彻底被老人说迷糊了,不过也没什么。既然老先生觉得开心,那就随他去呗。 微笑着将老人带到一桌空闲的位置,杨锦绣转身亲自对伙计喊道:“伙计,给陈老先生拿一坛最好的清水酒!” 有伙计马上应道: “好勒!” 白衣少年郎 第二十八章 一人二妖 因为已经走过从衢城到古庙的路,所以陈一剑并没有再次去走一趟。在他的心里,从来不是那喜欢走重复路的人。就算这条路上的风景在好,趣事再多,他也不会有任何的留恋。所以,当他的身影出现时,便已经站在破庙外,早上所站的位置处。 看着依旧在下雨的天空,陈一剑没有选择进庙躲雨。就这般扛着只剩下的青铜大鼎,身后跟着黄鼠狼和凤头八哥,一路心情愉悦的朝前走去。 忽然,陈一剑想起一事,扭头对凤头八哥询问道:“对了,之前你说前面的马嵬镇,全镇百姓都已经被屠杀带进?” 凤头八哥点点头,说道:“是啊,不仅如此,他们的尸体还被人全部堆积在了一起呢。” 陈一剑轻哦一声,没有再说话。倒是话痨一般的黄鼠狼,开口说道:“八哥,你说他们这么多人被残忍杀害,会不会变成鬼啊?” 凤头八哥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要是按照一般情况来说的话,这么多人惨死。又都被暴尸户外,肯定会形成怨念之气的。一旦有怨念之气形成,说不准就会有厉鬼出现呢。” 黄鼠狼一拍手,居然有些兴奋的模样,转头对陈一剑说道:“大哥,那我们要不要去超度超度那些厉鬼呀?我可听说过,刚形成的厉鬼贼好玩儿。它们灵智未开,不会说话,只能咿咿呀呀像个娃儿似的在那瞎吼吼呢。” 陈一剑此时心情不错,倒也愿意和话痨黄鼠狼扯扯淡。便开口对他调侃道:“我还当你是出于好心,怕它们危害附近的百姓呢。原来纯属是为了自个觉得好玩啊?我还在想,你啥时候变这么有善心呢。” 黄鼠狼虽说是妖物,但却早已开了灵智,而且还是那种那种灵智特别高的妖物,这和他的修为无关,完全是因为黄鼠狼这种生物,本就天生聪慧的原因。一听到陈一剑的这番话,虽说心里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但它哪里愿意承认。一张鼠面上赶紧露出严肃的表情,说道:“大哥您要这样说我,就太伤我心了。要说再没有遇到您之前,我的确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如今我玉面小黄狼跟着谁啊?那可是大哥您,我怎么可能还会有这般庸俗的想法呢。不满大哥您说,其实在我刚一听到八哥带回来的消息后,我这心里面就已经开始担忧了呢。要不是大哥您说要去衢城,小弟我早就带着八哥,火速赶往那马嵬镇,将那里的百姓超度入轮回投胎了。” “是吧,八哥?” 说完,它还不忘扭头对一旁的凤头八哥询问道。 虽说凤头八哥如今的修为和它相差无几,甚至隐隐之中还要高于它一些。但在灵智上,终归还是不能和天生聪慧的黄鼠狼相比。在听到黄鼠狼的询问后,它也没往别处像,只是一味的在心中想着,不能在大哥陈一剑面前表现出出格的想法。忙点头附和,说着对头对头。 就是陈一剑对它们说过的出格事情,在它心里的认识中,也是不能伤害百姓而已! 陈一剑笑了,说道:“哦豁?原来我还错怪你的好意啦?” 一听这话,黄鼠狼脸上立马浮现出得意的表情。还很是大度的对陈一剑摆摆手,说道:“其实大哥您也不必内疚,以后和大家相处时间久,你自然就会发现我玉面小黄狼身上的优点的。” 凤头八哥忙接茬道:“大哥,还有我的优点!” 对于黄鼠狼的自吹自夸,陈一剑心中有些汗颜。想当年,小爷游历其余四座天下的时候,也没这货这样厚颜无耻啊。不过有一点还,黄鼠狼还是很让陈一剑欣慰的。那就是,言而有信! 先不说它言而有信的离去后,又再次守时归来。就说在清水楼的时候,自己只是一句话,它硬是带着凤头八哥,不惜冒着被寻常百姓发现后,对它们喊打喊杀的危险。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候在杨锦绣身旁,保护着她直到自己前往。 从这一点来说,陈一剑对它的感观,还是挺不错的。所以,陈一剑便再次开口对它询问道:“你还有优点呢,我怎么没看出来啊?不过被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反而觉得凤头八哥是真的不错。” 滴溜溜的小眼珠,在那张满是黄毛的鼠面上快速旋转几圈后。黄鼠狼忽然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压低嗓音,悄咪咪地说道:“我玉面小黄狼的头衔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要是大哥您不信,我现在就去给您勾搭一个漂亮的小狐妖过来,保证能大哥您享受到飘飘欲仙的感觉。” 陈一剑一愣,随即一脚踹在黄鼠狼屁股上,没好气的说道:“滚犊子,小爷能看上那些狐狸精?” 凤头八哥也很是不屑的对黄鼠狼说道:“就是,我们大哥是何许人也,那些个庸脂俗粉,一身狐骚.味的娘们能配得上大哥?” 被两人嘲讽的黄鼠狼,不但没有一丝尴尬的表情。反而那双贼溜溜的小眼睛转的更快,马上又说道:“那我去给您找几个修道有成的散修仙子?大哥,我可不是和您吹牛,就我玉面小黄狼在这一带。不管是什么妖修娘们还是散修仙子,她们哪一个不卖我些面子啊。只要您一句话,我马上就能给您找来不下十位的散修仙子。而且……” 说到这里,黄鼠狼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竟然停下话语来,重重咽了口口水。一只爪子,更是抬起在嘴角,狠狠将流出的口水擦拭而去。这才继续满脸陶醉其中地说道:“大哥,我跟您说哈。就那些散修仙子,因为常年吸收天地灵气,那一个个长得,别提有多俏了。每次看到她们穿着一身洁白素衣,亭亭立于某座山崖上。在皎洁月色的映衬下,开始练习剑术,简直是看的我体内热血沸腾啊。那玲珑曲线的身姿,那盈盈一握的小腰,还有那两瓣浑圆挺翘的……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下去,我感觉就要压制不住体内,那股如波涛汹涌般出现的强悍气势了。” 哈喇子,早已在黄鼠狼嘴中形成一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看着不断在那里擦口水的黄鼠狼,差点没把陈一剑笑死。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后,开口对它说道:“你要是实在忍不住,我允许你离开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回来不迟。” 黄鼠狼刚要应声点头,心中却忽然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看着陈一剑脸上认真的表情,黄鼠狼立马摇头,大义凛然的说道:“大哥您说啥呢,我有点听不明啊!” 陈一剑耸耸肩,很是随意的说道:“听不明白就算,那就继续赶路吧。” 说完这句,陈一剑当真不再和它说话。扛着肩上的大鼎,默默朝前方走去。 而看到率先走去的陈一剑,黄鼠狼心里就有些吃不准了。扭头看看走在自己身边,完全像个二傻子一样的凤头八哥。黄鼠狼心中不免有些嘀咕,难不成刚才大哥说的话是真的,并不是有意在拿我寻开心?可看他当时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光彩,也不像是在和我开玩笑啊! 一时间想不通的黄鼠狼,脸上有些纠结。 接下来,一人两妖在经过马嵬镇的时候,有过短暂的逗留。原本以为那些百姓的尸体,还被堆积在小镇中心。却没想到,在他们到的时候,哪里还能看到堆积如山的尸体。就是地上的汇聚成河的鲜血,也早已不见踪迹。要不是泥土中还残留着浸入鲜血后,而被染红的颜色。凤头八哥都要怀疑,自己之前所看到的的那一幕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既然尸体已经被人处理掉,那么陈一剑也就没有再继续逗留的必要。一行三人,便再次朝着陇川的方向慢慢悠悠行走而去。 中途,黄鼠狼有问过陈一剑,为什么不直接用缩地成寸的神通赶路,反而要这么费劲一步一步走过去。陈一剑当时给的答案是,因为他想看看沿途的风景。 一句话,差点没让黄鼠狼一口老血呛死过去。心中仍有不甘的说道:“沿途又没漂亮小娘,有什么好看的啊!” 而陈一剑的回答,依旧是简简单单。说:“没有小娘,但有万里江山如画,云卷云舒啊!” 这下,黄鼠狼彻底没有脾气。只能无精打采的吊在最后面,耸拉个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但是那凤头八哥,依旧兴致勃勃。每当经过一些个风景秀丽的山川水泽时,它都振翅飞到半空中,以一副居高临下的俯瞰姿态,去审视那一幅幅如画的秀美风景。有时候,它一去就是老半天才能回来。 起初黄鼠狼还会询问它为什么去那么久,是不是发现一些有趣的事物。凤头八哥自然说不是,就是觉得风景好看,所以才多看了一会儿。一次两次是这样,三次四次后还是这样的回答。黄鼠狼就再也没有心情,继续去询问凤头八哥。 对此,陈一剑也不说什么。反而每次在凤头八哥离去时,他就会带着黄鼠狼在原地休息,直到凤头八哥回来,才会继续朝前赶路。 无形中,就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凤头八哥,心中对陈一剑产生出了一丝感激之情。 时光荏苒,转眼半月已过。 这一天,陈一剑终于不再继续选择走山路,而是沿着一条小路,直接踏上了官道。这让被别半月,都不曾提起过精神的黄鼠狼,瞬间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白衣少年郎 第二十九章 心动 行走在官道上的身体,几乎是用倒退着在走路。一双小爪子,更是不断在身前挥舞着。贼兮兮的小脸上,充斥着无比欢快的情绪。正如此时的天气,晴空万里无云阔,骄阳和煦秋风爽。 看着黄鼠狼高兴的表情,陈一剑好像也被它感染了一般。俊俏的脸庞上,也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盘旋在空中的凤头八哥,时而振翅高飞,时而俯冲下降,落在黄鼠狼身旁,与他肩并肩一同走上几步后,又再次冲入云霄。 因为是在官道上,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会与很多寻常百姓,或商贾擦肩而过。好在陈一剑事先便和二人说过,让它们收敛好行为,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的妖物身份。所以这一路走来,倒也没有什么发生什么事情,顶多也就是引来了很多路人好奇的目光。 不过对于这些,心情极好的两只妖物自然不会去理会。就更不要说早已习惯的陈一剑,会去在乎别人的眼光! 然而,世上就偏偏有那么一种人。你越不去理会他,他反而越是对你没完没了的纠缠。好像你对他的不理会,在他眼中就是一种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感觉。他们永远不会去想,或许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的擦肩而过,别人为什么要去理会。 此时的陈一剑三人,则正好就遇上了这类人。 三名男子,年纪最大的应该在三十七八左右。年纪最小的,也要比陈一剑大,应该也不会低于二十岁。皆是穿着一身华贵衣物,看上去,到有点类似于丝绸的质地。左边的腰间,悬挂着佩剑。右边的腰间,是雕琢精巧的玲珑美玉。配上他们那三张均不错的脸颊,却也有一份君子的气势。 只不过,在他们三人莫名其妙拦住陈一剑去路的时候。这份‘君子气势’,便一下子荡然无存。其中一名年轻的男子,手中握有一把合拢的折扇。就这般突兀的横在陈一剑身前,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开口说道:“这位公子,我们哥三瞅着你这宠物觉得挺有意思。咱商量商量,你把它卖给我们呗?” 即使被人拦住去路,陈一剑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看着说话男子手中的折扇,因为没有打开,所以并不知道折扇上面所绘的图案。但光从折扇的扇骨与扇钉就能看出,男子手中的这把折扇定是价格不菲的物件。因为单单是扇钉,陈一剑就发现,竟然采用的是那极为罕见的‘琉璃白金精’。 至于那扇骨,更是用上了比琉璃白金精还要珍贵许多的一种玉质材料。这种玉,就是游历天下,见过无数奇珍异宝的陈一剑,也不由对它多看两眼。玉的表面通体如墨,和读书人用来写字作画的墨水,一般无二。若是不懂的人,就算得到它,也不会去上心。但要是换成真正了解的人,就会发现在它的体内,其实有着无数细弱毫毛的暗褐色细线。 而这些细线,便是它全部价值的地方。因为据某本无名医术上记载,这些细线其实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名贵药材,名为‘龙须’。它不仅能让寻常吃完后百姓延年益寿,更重要的是,它还能帮助修行之人,巩固体内的气机,让气机变得更为扎实、纯净。 所以,这种玉也被修行之人俗称为‘墨龙香’。 陈一剑面对三名男子的阻拦,脸上尚且还能有笑意。但脾气一向变幻无常的黄鼠狼,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了。别说是三名完全不相识的陌路人,就是和它关系莫逆的凤头八哥。只要让它不爽,它照样撸袖子干你。不然,在那件破庙的时候,它也不会为了点小事,就和凤头八哥打起来,最后让陈一剑白白捡一大便宜。 短小的双腿,刚朝前踏出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已经被陈一剑一脚踹开。只见陈一剑从男子手中的折扇上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他。微笑着说道:“公子手中折扇怎么卖,我瞧着心里挺欢喜的,不如公子把它转卖于我呗?” 男子先是一愣,随即那张清秀的脸上便立马露出不悦的表情。啪一声将手中折扇打开,轻轻扇动。一股带着沁人墨香的清风,便直扑而来。男子虽然脸上有些不悦,但依旧还是那副邪魅的笑容。开口说道:“这把扇,不是我不肯卖与公子。就怕我愿意卖,公子你也买不起啊!” 身旁另外两名男子在听闻他的话后,脸上立马便浮现出了掐媚的表情。一人一句,对着男子奉承道:“别说是他,就是那号称白玉城第一公子的南宫无尘。想要买下于公子您手中的这把折扇,那也是痴心妄想。” “就是!多的咋也不说,说多了还让人觉得咱在不知耻的瞎吹嘘。就于公子手里这把扇子,变卖之后豢养一支千人的骑军,那也是绰绰有余的存在啊!” 不用想,一看这两名男子此时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是这位叫于公子的马前卒。 正如他们所说,听到两名男子开口的话后。于公子心里自然是舒畅无比,但这种话让自己人说出来,就给人一种吹嘘的感觉了,所以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得意表情。相反,他在两人说完后,还有意对两人摇摇手中的折扇,一副让他们谦虚的样子。 看着在那边相互恭维谦虚的三人,陈一剑心里就觉得好笑。不过他也一样,并没有将其表现在脸上。而是眼中露出一丝失落的神色,语带伤感的开口说道:“哎!看来我和公子手中的折扇没有缘分啊!” 对此,于公子只是轻轻一笑。继而说道:“刚才和公子说的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陈一剑脸上佯装出为难的表情,说道:“倒也不是不行,就是……” 说到这,陈一剑有意停了停。将双眼落在三人身上,来回大量好一番后。这才蓦然气势一转,嘴角勾起和于公子一模一样的邪魅笑意。说道:“你也买不起!” 说完,陈一剑哈哈大笑而起。也不管呆愣在原地的三名男子,带着跑回他身旁的黄鼠狼,便大摇大摆的从他们之间穿行了过去。 黄鼠狼更是得意,在经过三人身旁时。居然还有意挺直腰杆,将脑袋仰的朝天高。一副,小爷岂是你们几个娃娃能觊觎的可恶模样。 最先回过神的,是那名年纪最大的男子。在看到陈一剑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自己等人身前走过后,他脸上立刻便浮现出了震怒的表情。忙将身旁二人叫醒,就打算再次上去拦下陈一剑。可是他一脸懵圈的是,他前一刻还看着陈一剑走在不远处。下一刻他就惊悚的发现,视线所能及的官道上,哪里还有那白衣少年的半个身影。 这就让于公子不爽的心,更加变得不得劲起来。一脚狠狠踹向那名年纪大的男子,直接将他踹倒在地上,并且还往后翻滚出去好几步。然还不解气的于公子,便又是一脚踹在了那名与他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年身上。同样将他踹出去后,这才稍稍平复一些心中的愤懑。 两人本就是于公子的随从,一人是他的管事,一人则是他的书童。面对于公子的出手,二人心中肯定不敢有什么怨言。 忙从地上爬起,低着头走回于公子身旁。身为书童地少年,立即就对于公子说道:“公子,只要那人在我们江南道。您还愁没机会报仇吗?” 于公子像是这才想起这茬,忙点头说道:“马上回去,让人给我把那小子找出来!” “得嘞!” 说完,主仆三人立即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赶去。 倒不是说陈一剑忽然施展神通赶路,就是怕了那于公子。他只是打心底厌恶这种人,不想和这种人发生纠葛而已。以他现在上六境,十三楼的修为,他还真没把那个于公子放在眼里。 当陈一剑再次出现的时候,便已经来到一座名为‘福泽’的小镇。 小镇看着不大,也没有衢城的那种人来人往热闹景象。不过相比于衢城,陈一剑却更为喜欢这福泽镇。不仅没有让人听着就烦的喧嚣声,反而有一种宁静的祥和。就是时不时响起的一两声鸡鸣狗吠,在迎合着从草丛中响起的虫鸣。也是只会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全身舒坦。 没有繁多的人流,自然也就没有了屋宇耸立的景象。放眼看去,除了小镇中的两排高低相等的房子外,剩下的就是满眼自然风光。 虽说现在已经入了秋,但树木草丛,却仍多是绿意。只是相比于春夏,少了一丝盎然,多了一份萧瑟感。 在小镇的镇中心,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小溪如同一张铺在地上的白色丝绸,将小镇从中一分为二。一边是临水而居的百姓,一边是临街而居的百姓。两边的百姓,若要往来,只能通过架在小溪上的一座满是青苔的石拱桥。 小溪不深,相反因为溪底全是鹅软石的缘故。给人的感觉,这不是一条溪,更有些类似浅滩的感觉。 此时,陈一剑便站在浅滩上,一处没有溪水的地方。因为一路行走在官道上,脸上难免会有些风尘。所以陈一剑正弯着腰,用手掬起一捧清水在洗脸。 忽然,耳中有女子的歌声,从远处悠悠传来。歌声清亮,落在耳中很是婉转悦耳。 直起身体的陈一剑,将脸上水渍擦去后。便循着那歌声的方向,翘首望去。立即,他就看到在距离他不远的小溪中,正有个身影立于那方。脚上的长裤被她卷起在小腿膝盖上,手中握有一根长竹。时而抬起长竹,时而将长竹插入溪水中。模样看上去,有点像是在捕鱼。 而那个悦耳的歌声,正是从她的嘴中传出。 或许是由于水中的鹅软石比较滑,女子在一次将长竹插入水中时。一不小心,居然就摔落在了溪水里面。好在溪水不深,女子反应又快,一把用手撑住。倒也没摔得全身湿透,狼狈不堪。不过女子口中的歌声,却也因此停止了下来。 陈一剑看到女子,女子在撑手的时候,也不经意看到了他。两人的视线,乍一在空中相遇,陈一剑整个人便好像被雷击中了一般,竟然就这般呆呆的站在了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反观那女子,在和陈一剑的视线相对时,还不由朝他灿烂地笑了起来。 美,笑的真美。 这是陈一剑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词语去形容她。好像世间再多的字、词,不论华丽与否,皆难以表达她那一笑的动人。 平静的心湖上,泛起阵阵涟漪,犹如一缕春风轻拂而过。 脸上的肌肉,仿佛不受他的控制一般。在这一刻,展现出最完美的笑容。 陈一剑有些痴,有些醉! 这种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有过。就是曾经和她初遇时,他也不曾体会过。那时的他,对她更多的是欣赏,与性格上的相似。而如今,则是那真正的,动心! 女子的视线,并没有一直落在陈一剑身上。在对他一笑之后,便已经收回视线。 对于她来说,陈一剑只不过是一个人生偶然相遇的过路人罢了。最多也就是,那种长相俊美的陌路人,仅此而已。她不会因此就记住陈一剑,更不会因此出现任何感觉。 一旁的黄鼠狼和凤头八哥,在喝完一大口溪水解渴后,就准备朝岸上走回去。猛然,黄鼠狼注意到了陈一剑的神情。停下脚步的它,有些奇怪的顺着呆立在那的陈一剑视眼看去。当它看到那名捕鱼的女子时,它脸上马上便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一把将已经往岸上走去的凤头八哥拽回,在它疑惑的表情中,对它努努嘴,让它看顺着陈一剑的眼光看去。 凤头八哥本就不是脑瓜灵敏的人,又不想黄鼠狼那样,对于人类的情爱情有独钟。所以当它看到那名女子时,脸上的疑惑就更加浓郁了。转回头来,看着黄鼠狼,询问道:“你又想把那女子拐骗过来,给大哥暖被窝?” 听到这话的黄鼠狼,一翻白眼,一巴掌便拍在了它的脑袋上。却在它脸上还没来得及出现怒容时,开口对它没好气的说道:“你个二傻子,难道你看不出来,大哥对那女子一见钟情了吗?” 这下凤头八哥就更迷惑了。 扭头看看那名女子,又转过来看看身前的陈一剑。最后又看着黄鼠狼,摇头问道:“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黄鼠狼又是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说道:“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你没看到大哥此时魂都被那女子勾走了吗?” 凤头八哥脸上一惊,忙说道:“这么严重,那我们快帮大哥把魂唤回来啊。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然有这等歹毒手段。” 这下黄鼠狼对凤头八哥是彻底无语了,抬起一脚便将它踹飞出去老远。 而它,在看了看陈一剑后。小眼珠滴溜溜一转,便化作一道黄光,朝着那名女子飞扑了过去。都不用它怎么使手段,只是蓦然现身她身前。便已经将女子惊吓的一声惨叫,跌坐在了溪水中。一张不是淡粉的脸颊上,更是花容失色。惊恐的眼神,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黄鼠狼。女子下意识的手脚并用,朝身后退去。 只是她哪里有黄鼠狼的速度快,只是几步。黄鼠狼便已经追到了她面前,狞笑着,便朝她露出了满嘴的獠牙,和双爪上的锋利爪牙。 “妖怪啊!” 一声尖叫,从女子嘴中发出,将楞在原地出神的陈一剑惊醒。 猛然看到黄鼠狼要对女子行凶,陈一剑眼中有一丝寒芒一闪而过。几乎想都没想,身影在原地一晃,便已经来到黄鼠狼身前。抬起右手,一把便将它从地上犹如拎小鸡崽子一般,给拎了起来。 然后,也不看黄鼠狼对他的挤眉弄眼。就像扔垃圾似的,将它给朝着凤头八哥那边远远扔了过去。 刚走上岸,耳中刚听到那女子的尖叫,还没来得及转身。凤头八哥就被飞来的黄鼠狼,莫名其妙给砸翻在了地上。更让它生气的是,明明吃亏的是自己。黄鼠狼却率先抱怨起来“大哥,您下回能不能看准点再丢啊。这笨鸟全身都是骨头,还不如落在地上来的舒服呢。” “你大爷的,老子没嫌你重,你还嫌弃老子起来啊。” “难道我有说错吗?就你全身皮包骨的,有平整地面来的舒服?” “老子今天不打断你几根骨头,你怕是不知道骨到底有多舒服!” “滚一边去,老子现在没空搭理你。没看到大哥在办正事吗?安静的给老子闭上你那张鸟嘴!” 然后,就看到一黑鸟一黄鼠狼。相互搂着肩膀,站在一起,很是津津有味地看向了陈一剑和那名女子。 时不时的,黑鸟还会对黄鼠狼询问一些关于情爱方面的问题。而自认为在这方面很有天赋的黄鼠狼,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对它讲解起来,帮它解除一个又一个心中的疑惑。 白衣少年郎 第三十章 我想你了! 最近,道士王玄策有些忧郁! 原本以为凭借自己一身超凡入圣的修为,想要收个开门弟子,那不是和玩一样简单。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不仅不同做他的弟子。竟然还问他,你见过有谁,说自己本事有多大多厉害的吗?真要有大本事,你见过又有谁会自己说出来呢,不都是谦虚的等别人说的吗! 更让他无语的是,她居然还和他说了这么一句。练剑有啥意思,有用刀的帅气吗? 当时王玄策很不服气的说:“咋就没有用刀的帅气啊。你有听过剑仙,那你有听过什么刀仙的吗?” 然而,她在听完这句话后。小脸上是坚定的说道没有,可后面又加了一句。剑仙是啥,有官老爷厉害吗? 对此,王玄策只能一拍额头。仰头望向苍穹,心中悲呼无奈! 自打他离开金水镇,又偷偷将柳风骨拐骗走后,他脸上就没有一天是有过笑容的。要不是心中实在喜欢天生剑胚的柳风骨,绞尽脑汁都想要收她做弟子。估计就王玄策的脾气,早就把她送回金水镇,让她继续过着以往的生活了。 这一日,秋风凉爽,骄阳和煦。 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缓缓地行走在官道上。 或许是因为今日的天气真的好,万里晴空无云。所以走在前面的小女孩,此时脸上正洋溢着天真绚烂的笑容。就是朝前走去的步伐,也相较与往日要轻快上几分。 小女孩时而仰起头颅看看蔚蓝的天空,时而扭头瞅瞅道路两旁的不知名野花。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来。转过身体,却没有停下脚步。就这般一边倒退着往前继续走,一边开口有些疑惑的对身后少年道士问道:“喂,姓王的。你说他现在会在哪里,会做什么事情呢?” 少年道士脸上始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就好像跟个没睡醒的人一般。意态懒散地说道:“你说谁?” 小女孩有些高兴地说道:“就是陈大哥啊!” 一听到陈一剑,少年道士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忽然在此时焕发了生机。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来,说道:“他在哪里我是肯定不知道的!至于他会做什么事情,我倒是能够猜到那么一点。” 小女孩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做什么?” 少年道士嘿嘿一笑:“就他那性格,除了会在深山老林里瞎窜,寻找一些个稀奇古怪的值钱物件,还能干吗。不过姓陈那家伙,真是忒不地道。上次在你们烂柯山上,要不是我帮他,他能得到那块价格不菲的精铁吗?结果倒好,那家伙居然一个人就给独吞了去。都不分我一个崽的,你说客气不客气!” 小女孩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还好吧!” 少年道士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就露出愤懑的表情。开口对小女孩恨恨说道:“好个屁,一点都不好!” 小女孩脸上本就绚烂的笑容,在这一刻犹如春花绽放。说道:“其实你也挺好的!” 对于少年道士,半个月相处下来。小女孩心里早已对他熟悉的很,虽说谈不上了如指掌。但对于自己说什么话能让他心情舒畅,说什么话又会把他说的像条死狗一样,她还是心知肚明的。 果不其然,在听到小女孩的这句话后。少年道士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灿烂笑容,开口对她说道:“那你要不要和我学练剑?你都觉得我挺好的了,总不会再拒绝我吧?” 小女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小脸上浮现出认真的表情。像是在沉思什么,一会儿后才开口对他询问道:“那你能教我用刀吗?” 少年道士再次一愣,疑惑道:“你想学陈一剑?” 小女孩脸上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算是吧!” 少年道士沉吟了一番,随后很是洒脱地说道:“虽然刀和剑有所不同,但在我心里面。其实练到最后,也就都那么回事。既然你自己非要练刀,那我就教你练刀呗。不过我手头没有刀,也没学过刀。我就按照我自己学剑的方式教你,以后到底是用刀,还是直接选择用剑,那就看你自己的心中想法了。” 这一日,小女孩终于点头成为少年道士的弟子。 这让苦苦哀求半月的少年道士,心中不禁喜极而泣起来。早知道能这么容易,他就应该早早答应小女孩用刀的事情。 看着几乎都要高兴的流眼泪的师傅,小女孩笑得便愈发灿烂起来。 忽然,她开口对少年说道:“师傅,我已经想好了以后那把跟随我的刀的名字了。” 少年道士惊讶的问道:“这么快啊,那叫什么呢?” 小女孩有些得意,又有些羞赧的说道:“六两!” 少年道士有些疑惑:“为什么叫这个?” 小女孩想了想说道:“因为我在出门之前,身上就带着十两银子啊!” 少年道士更加疑惑:“那应该叫十两啊,怎么会叫六两呢?” 小女孩笑了,很是灿烂:“因为我把其中一两给了我娘,一两给了我爹。就放在他们坟上呢!还有一两,我要给我的师傅,就当做拜师礼了。” 说着,小女孩跑到少年道士身旁。轻轻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来,很是郑重其事地弯下腰,递给他。 少年道士倒也没有拒绝,很是坦然的便从她手中接过那一两银子。 看着躺在手心,尚有余温的银子。少年微微一笑,继续问道:“那还有一两呢?” 小女孩神秘一笑道:“给他留着!” 少年道士终于乐了! 伸手轻轻在小女孩头上抚摸过,心中说道:“好一个十两!一两给养育之父,一两给生育之娘,一两给教导师父,还有一两给恩人!余下的六两,是银子,亦是风骨啊!” —— 水蓝色的长裙,亦如初见时的动人。 如水的明眸,如柳的眉。几分慵懒,几分撩人。 然而,今日的她。不知为何,脸上再无往日的妩媚笑容。更多的,还是一种解脱心中某道枷锁后,而由衷呈现出来的顺心笑意。 只不过,此时在她脸上却蒙上了一块轻纱,正好将她大部分笑意遮掩而去。 她没有行走在宽敞的官道上,而是在心中揣测着陈一剑所会去走的道路。然后就这般,不急不缓的沿着他走过的道路,远远尾随而来。 女子走的很慢,甚至有时觉得走累了。她就会停下前行的脚步,找一处干净,且适合下坐的地方坐下休憩。然后从腰间取下一只精致的小酒葫芦,一边看着周围怡人风景,一边小口小口喝上那么几口。 或许是就着山中美丽的风景,原本只是打算喝三口,就将酒壶挂回腰间的女子,却不由又多喝了三口起来。不过她再不同往日那般,说好只是多喝三口,最后却将一壶酒全部喝光。 微笑着将小酒壶举在耳边,摇一摇其中的酒水,听一听是否还够喝。在确定不仅够,还够她喝上好一阵子后,她才将酒壶重新的挂回腰间。只是那只握着酒壶的手,却并没有离开。 一双含水的秋眸,随意落在远处一的一座山峰上。如玉的纤细手指,松开精致的酒壶,轻轻拍打而起。没有规律,更没有音律。 忽然,女子抬起另一只如玉般的小手,将脸上那块轻纱揭去。 一道狰狞的伤疤,蓦然从她左脸上显现而出。不是很长,但却很宽。因为伤疤是不久前刚留下的,所以上面仍还结着痂,暗红色的血痂。 若是换成一般女子,在最心爱的脸颊上留下这么一道疤痕。估计她早就痛哭的流干泪水,哪里还能像此时的她。不仅有欣赏风景的闲情逸致,还能就着风景喝上几口小酒的雅兴。 但她终归也是一个女人,问世间又有哪个女子,愿意看到自己美丽的容颜上,兀自多出这么一道伤痕来呢?别说是这么宽的伤痕,就是那只有她们头发丝般细小的伤痕,她们心中也不会愿意有的。因为对于她们来说,拥有一张美丽无瑕的容颜,是她们做梦都在想的事情。 不然,你以为市井街边,那些贩卖胭脂水粉的商人,为何会绞尽脑汁,也要去捣腾这种小玩意啊。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女人天生就有着一颗追求美丽的心。而世间最好赚的钱是什么,不就是女人的钱吗!在她们眼里,只要能帮助她们变美丽,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们也会心甘情愿的。 很显然,那些前天不足,后天靠着在脸上大肆涂抹胭脂粉的人,便是这种心理。 所以当女子的手触及到脸上的伤痕时,就算她早已做好心里准备。此时她的整个人,也不由的有些颤抖了起来。 望向远方山峰的明眸中,渐渐泛起一丝晶莹水雾。 拍打在酒壶上的玉手,有些僵硬。 带着哽咽,她有些自言自语起来:“该死的赵匹夫,下手竟然这么重。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女人,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蛋吗。谁说天下女子嫁人后,便会轻视自己的容颜?真要是这样,你怎么不说说你家娘们,都一大把岁数了,还往自己脸上抹胭脂。还每次都抹那么多,真当这玩意是抹的越多才越好看啊?真要是那样,世间还评什么美人榜,直接改名胭脂水粉榜不完了。真是缺心眼!” 说到这,女子有意顿了顿。忽然,她脸上有笑容盛开。可这个笑容,却怎么看,也不像是她在笑。反而,更像是她在哭泣一般。因为,在她的笑容中,更多的是一份叫做无奈的情愫。 笑着笑着,女子再次自言自语道:“这下算是彻底撇清关系了,以后我秋巧就是我秋巧,与你那秋家、雷家,便再无半分钱的关系了。你们雷家,也不要说我秋巧什么是什么薄情寡义之人。我秋巧嫁入你们雷家至今三年,该做的事,该敬的孝。我秋巧自认没有落下一件,我问心无愧。至于秋家……我更没有亏欠你们什么。当初你们为了维护秋家的利益,让我嫁入雷家,促成秋、雷两家联姻,我也答应了。这些年下来,你们从我身上,也已经收取了不菲的成效。所以啊,你们对我的那一点点养育之恩,我也算是还清你们了。” 山风轻抚,吹起她耳鬓的一缕秀发。 良久的言尽无声,让她心湖上泛起的涟漪,渐渐趋于平静。 可是,涟漪易平思念又当如何呢? 尤其在她说完这番话后,脑海中浮现而出的那个白衣身影。 女子有的脸上,有些痴呆。 这次她没有小声的自言自语,而是从大石上蓦然站起。将双手拢在嘴边,当成扩音的工具。仰起曾经愿为重担低下,如今却骤然不可一世的高傲头颅。对着蓝天白云,万里山河。朗声呼喊道:“陈一剑,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怂包蛋。你给我听好了,我!秋巧,现在心里好想你,好想你。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你有想我吗?” 回荡在山川流水的声音,带着女子心中的思念,久久不曾落幕。就好像它们已经从女子的声音中,听出了那份深刻的思念。正在尽着它们所有的力量,帮助着她,将这份思念传递给远方的那人一般! 眼眶,终于再也无法承载泪水的重量,而悄然滑落于她带伤的脸颊上。 迟迟不愿从远方收回视线的她,就这般保持着双手拢在嘴边的姿势。一站,就是一下午的时间。 当西边天际沉落的夕阳,再也无法给予这个世间明亮的光明时。 当深沉的夜幕,裹挟着无尽的寒冷,笼罩大地时。 当人们为此感到恐惧与不安,而惶惶颤抖时。 请你放心,也请你相信。皎洁的月光,坚毅的浩瀚星辰。它们都将会如期而来,为世间带来光明!为黑夜驱散寒冷! 女子的声音,有些若不可闻。但在寂静的夜色中,明亮的星月下,依旧清清楚楚地从她口中传出: “我想你!” “你有想我吗?” “就算没有!” “我也会想你的!” 白衣少年郎 第三十一章 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将黄鼠狼丢飞出去的陈一剑,不知道为什么,却并没有转过身来看她。此时的他,像是有些犹豫,又想是在为着什么事情而纠结着。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十指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良久都不曾真正平静下来。 身后的女子,起先并没有注意到陈一剑的古怪行径,因为她还处在遇到妖怪的惊愕中。虽然在陈一剑出现的时候,她已经停下尖叫。但脸颊上,仍是充斥着无比恐惧的表情。 也是,像她这种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何时遇到过这般的吓人情景啊。别说亲眼见到活蹦乱跳的妖怪,就是往日在小镇中,听那些老人说起有关这山泽精怪的故事。那也多是它们危害一方百姓,作威作福的令人愤懑情节。故而对于这些个山泽精怪,其实在她们心中,还是害怕多余好奇的。 虽说她有时也背着家中长辈,偷看一些个有关于这一类的杂文。但那上面,除了凄美的爱情故事。更多的,还是在向世人传输一个观念。那就是,山泽精怪虽痴情,却也难掩天性多邪恶。 所以即使黄鼠狼已经被陈一剑丢飞出去,但女子依旧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足足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她才缓缓回过神来。也终于看到了站在她身前,那位英俊的白衣少年。只不过,她看的,却是少年的背影。 或许是出于男女之间不便的世俗观念,所以女子即使已经回过神来,也并没有率先开口。 而面对着女子的陈一剑呢,此时又不知在纠结些什么。明明已经发觉了女子回过神,还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可他却像完全不知情一般,就这么傻愣愣的站在那里,背对着她,也不说话。 这就让在岸上,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黄鼠狼,脸上有些焦急起来了。要不是顾忌着女子还在,自己的再次出现会吓傻她。黄鼠狼都恨不得马上冲到陈一剑身前,指着他的鼻子,跳起脚来怼他几句“我说大哥啊,您平日里看着废话也挺多的啊,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了呢?好歹您也是十三楼的大修士,怎么在一个女子面前,就这么窝囊呢。” 反观一旁的凤头八哥,但是惬意了许多。一会看看那名青衫女子,一会看看陈一剑。心中倒也觉得,两人其实还挺般配的。陈一剑自然不用说,少年有为。小小年纪,就已经在修练一途上,达到了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曾达到的高境。不仅如此,人也长得是非常俊俏。 而那女子,虽然看着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但从她身上,却隐隐能感受到一股怡静、温婉的气质。配合那张也算美丽容颜,还真就不比那些个大家闺秀差几分呢。 哦对了,最关键的还是。这女子笑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好看啊!就是它这种对于情爱一窍不通的人,在看到女子先前的那一展颜,心情都随之舒畅了许多呢。 瞧着在自己身旁来回游走,一脸焦急的黄鼠狼。凤头八哥有些疑惑的向它询问道:“你咋了,早上吃太饱不好消化?吃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少吃点少吃点,吃多了容易撑肚子,你偏不信!” 黄鼠狼猛然停下脚步,怒视着凤头八哥就是一口老痰吐在它脚边。恶狠狠的说道:“老子一口老痰淹死你个瓜娃子,难道你就一点不为大哥着急吗?” 凤头八哥先是一愣,随即珊珊反应过来。有些羞赧的说道:“我把这茬给忘了,可是连你都想不出办法来,我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啊!” 黄鼠狼很是赞同的点点头道:“也是!就连我堂堂玉面小黄狼都想不出办法,你这脑子没开窍的傻鸟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啊。” 这次,凤头八哥破天荒没有去和黄鼠狼计较。不是说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胸大度,而是此时的它,已经没有闲工夫再去和它计较这些鸡毛蒜皮。因为在得到黄鼠狼的提点后,它便马上将所有心神都放在了如何去想办法,能够帮助到陈一剑。 没有迎来意料之中的反击,让黄鼠狼有些意外。但转头看到凤头八哥也站在那里沉思起来,它也就没当回事儿。继续围着凤头八哥,一步一步开始游走起来。 瞧不见,也摸不着的时间。恰如清澈小溪中的溪水,在宁静的二人脚边悄悄流淌而逝。 远处的青山,近处的房宇,皆在溪水中倒映成影。随着溪水缓缓的流淌,而阵阵摇曳。 青灰色的小鱼,心里可能是觉得这两个人站在水中的男女,其实就是两尊高大的雕像。所以也不忌讳,就这般从他们脚边悠悠然穿游而过。 终于,背对着女子的陈一剑,朝她缓缓转过了身来。 俊俏的脸颊上,虽仍带着淡淡的羞赧。却还是微笑着开口打破沉默“你没事吧!” 女子的头,在陈一剑转身的那一刻,迅速低垂下去。但又觉得这样可能会没有礼貌,便又快速的一抬而起。不过再没像刚才一样,始终将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上。 微敛的双眼,只敢时而与陈一剑对视上一眼。对于他的询问,女子摇摇头说道:“谢谢你,我没事的!” 陈一剑点点头,哦了一声后,便又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然后,他就再次呆呆的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就这般傻傻地看着她。 原本以为转过身的陈一剑,就会对女子口若悬河,大肆吹嘘一番花里胡哨,有的没的光辉事迹。 可让黄鼠狼差点晕倒的是,他在说了那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后,然后就再也没然后了。这就让对此自认天赋异禀,号称玉面小黄狼的它,看后有些吐血了。在此之前,它甚至都已经在心中构思好了剧情。比如什么陈一剑在对女子说出一些个关于他的光辉事迹后,身为平常人家的女子,便立马发自肺腑的爱上了他。 而且还是那种这辈子就非陈一剑不嫁,死活缠着都要缠着他,给他生一大堆的小陈一剑。然后两人便一同执子之手,共赴女子之家。而女子在回到家后,将其中种种与父母一说。父母开始的时候自然不会同意,毕竟他们对陈一剑一无所知。而且自己的女儿和他还是第一见面,怎么可能答应他们两人的婚事呢。 然后,女子就开始苦苦哀求自己的父母,希望他们能同意。 再然后,女子终于让父母点头答应。 最后,陈一剑一身大红,八抬大轿,将凤冠霞帔的女子娶入陈家大门。 最最后,两人恩爱无比,女子还为陈一剑诞下了一男一女。 最最最后,他们白头偕老! 多好的剧情,多美的事迹!咱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无力的身躯,直直倒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黄鼠狼不由发出长叹“苍天无眼啊!” 陈一剑自然不会清楚黄鼠狼心里头的想法。 看着身前的沉默女子,他心中岂止是有着千言与万语。那简直就是如浩瀚星辰,就算是用一辈子时间去说,恐怕也说不完啊。然而,有着这么多的言语,他心里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才好。 可能女子也感觉到了,两人若是在这般沉默下去,终究不是个事。所以,这次是她打破了沉默“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若是公子不嫌弃。还望公子能到家中一座,也好让我略备粗茶,以表公子的救命之恩。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陈一剑哪里会说不好,他都恨不得点头似击鼓的答应下来。但想起毕竟和人家姑娘还是初次相遇,该保持的君子风范,还是不能少的。所以,陈一剑只是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既不失君子风范,也不会错失如此好的机会。 女子温婉一笑,从满是鹅软石的小溪中站起。然后带着陈一剑,趟着溪水,一路往上游缓缓行走而去。 直到这一刻,陈一剑紧绷的心弦,才略微放松下来一些。 因为女子的家是住在小镇最里头,所以一路无聊的陈一剑,便有一搭没一塔的和她闲聊了起来。 通过闲聊,陈一剑得知,女子名叫袁小杉。家中除了她,其实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倒好,如今岁数已经十三四,人也相对的较为懂事。但是她那六岁的妹妹,性格简直就是和他爹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一般。虽说身为女儿身,但整天上树掏鸟窝,下水捕鱼虾这些男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她是一件都没有落下过。 不仅如此,若说福泽镇的同龄孩童,谁是带头大哥,那肯定是非她妹妹莫属。就是比她稍微大上一两岁的男孩,真要和她打起架来,那也没有一个能是她的对手。 闲聊之时,陈一剑就听袁小衫说起过一件关于她妹妹和人打架的趣事。明明是女孩子,岁数还比那个男孩小三岁。可是在打完的时候,她妹妹除了脸上有几道被指甲划红的伤痕外。全身上下,便再没有其它一丁点伤痕。倒是那男孩,在完事之后。一张原本也算俊俏的小脸上,简直就跟被猫爪子挠过一通似的。细数之下,光是带血的伤害,就有十数道之多。要是再算上那些没破皮的,简直就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最后,一个小姑娘硬是将一个比她大的男孩子,给挠哭的稀里哗啦,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飞奔着回家告状去了。 对此,小男孩的家长自然不会真的带上自家儿子,跑到袁小衫的家中闹事。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可能真到那种上纲上线,非跑到对方家中不依不饶的地步啊。 虽说他们只是寻常百姓,也不懂那些个大道理。但一些个粗浅的道理,类似远亲不如近邻,他们还是非常清楚明白的。 谁敢说,一辈子,几十年,就不会麻烦到别人的时候啊! 既然多多少少都会麻烦到别人,那又何必为了一些小事,去与人闹得脸红脖子粗呢? 不值得!文学度 白衣少年郎 第三十二章 河神 (前两天断更,实在是心态偏移的严重,在这里向大家表示歉意。同时,厚着脸皮向大伙求一求收藏,打赏什么的!嘿嘿~) 简易的木楼,临水而居。两层的格局,虽然没有翘檐勾角,但却也能站在二楼凭栏处,眺望远方山色水景,令人心生愉悦。若是赶上下雨天,放上一条小木椅,摆上一叠花生瓜果。悠闲坐在其中,一边吃着美味零嘴食物,一边聆听雨声如落珠轻敲盘,那更是称的上是一件人生惬意事。 在木楼的前面,有一个小园圃。用劈制整齐的青竹,将其围绕。园圃中,多是种些花花草草。即使现在已经入了秋,到了万物萧条的季节,小园圃中仍是能看到一些盎然的春意。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家的主人虽是百姓出生,但平日闲暇间,倒也是一喜欢养花养性之人。有此也能知道,其主人的脾性定然不会差。 而在园圃的中间,靠近小楼左侧处。有着一块被得意留出来的空地,空地上倒没什么多余的摆放物件。除了一张八仙木桌,便是两张看起来就很廉价,更像是自己亲手制作的太师椅。虽然样式看着不怎么样,但每一处细节的打磨,却极为精心。 因为正值吃过午饭,还不曾出门劳作。所以此时两张椅子上都坐有一名男子,看其模样就知道两人是在闲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中一名背靠木楼,身穿灰色长衫的男子。朴实的脸上,却布满了怒意。正瞪着大眼,死死盯着坐在他对面的男子。 相较与灰衣朴实男子,坐在对面的男子,看上去就要富态许多了。一套丝绸之地的华服,将他肥硕的身躯包裹。一张油腻的大脸盘子上,随时都保持着一副笑意盈盈,和气生财的模样。一串价值不菲的纯金链子,贴胸而挂。在午后骄阳的映照下,闪烁着熠熠光辉。不仅如此,就是那交叉放在桌面上,十根粗短手指上,也皆是佩戴着翡翠金银的指环。 见对面男子不愿意说话,富态胖子脸上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至于男子脸上的怒意,他压根就没放在心里。依旧笑意盈盈,开口说道:“我说老袁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呢。打小你就这样,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是这么个臭脾气。三两句话下来,你就上头不愿意和人说话。你这脾气,啥时候能改改啊?” 灰衣朴实男子本就是在气头上,一听胖子说这话,心里更是火气不打一处来。放在桌子下面,握紧的双拳猛然张开,一把抬起重重拍在桌面上。开口怒道:“改不改管你姓孙的什么事,我今天就把话和你说明白了。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打算,总之想要让我点头,门都没有。” 说完,男子起身便要回屋。 可还没等他转身,富态胖子便已经再次开口,说道:“老袁,我今儿个也把话和你说敞亮喽。这件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当初在这件事上,你也是默许下来的。怎么,现在轮到你们家出力,你老袁就心疼了?难道在你老袁心里,就你们家的人命是人命,别人家的人命都是烂草垛子呗?” 说道这里,就是对谁都笑脸相迎的富态胖子,脸上也难得出现了一丝怒容。看向灰衣男子的眼中,更是霎时间充斥上丝丝血丝。继续说道:“不说别的,就这些年下来。你扪心问问你自己,要不是我们一个个将自己儿女送走,我们小镇能有现在的太平吗?” 忽然,富态胖子抬起一手,用有些颤抖的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就我,就我这么一个平日里抠唆的要命的人。为了小镇,现在已经搭进去两条命了。两条命啊,老袁!尤其是我那刚出生才三个月的儿子,我他娘都还没在怀里抱热乎,就他娘的没了啊!你以为我不心疼,不难受吗?你们看我整日里和谁都一副笑脸灿烂的模样,可是你们又有谁知道,我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惊醒呢!要不是那狗.娘养的周二,居然连夜带着家人跑路,我会有这样的下场吗?虽然我心里恨死那个王八蛋,但我并不怪他。谁让我孙仁,是这福泽镇的镇长呢!” 泪水,早已朦胧了他的视线。他只能抬起手,用手背将其狠狠擦拭而去。 可是流出来的泪水能擦干,那那些心口留下的伤痕,又该如何抹平呢? 富态胖子不知道! 再次看向姓袁的男子,富态胖子脸上有些疲惫的神情。说道:“老袁啊,就算我孙仁求您了。为了我们福泽镇,您就忍痛答应下来吧。” 或许是觉得光这样说,还不够的孙仁。竟然在说完这句话后,从椅子上站起,直接朝着袁姓男子双腿跪拜了下去。眼神中,更是带着祈求的意味,看着他说道:“我求你了!” 袁姓男子一惊,忙走到孙仁身旁。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重重叹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一想到我家的孩子,我是真的狠不下这心啊。试问天底下,又有哪个做父母的,愿意将自己的子女推进火坑呢。” 死死抓着袁姓男子手臂的孙仁,重重点头说道:“我也知道这很残忍,可是没办法啊。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死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我们整个小镇的人了啊。” 再次的叹气,仿似抽干了袁姓男子全身的精气神。 颓然坐下的身躯,在这一刻有些佝偻。没有再去看孙仁,只是无奈的点点头,说道:“明天我会带着小衫去河边的。” 看着袁姓男子好像一下子苍老的神情,孙仁有心想要开口对他劝说几句。但话到了嘴边,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出。最后,孙仁只得无奈一声长叹,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转身离去。 当他刚走到小院门口时,正好与回家的袁小衫相遇。看着小姑娘脸上灿烂的笑容,和向他问好的甜美嗓音。孙仁那已经擦干的泪水,又再一次默默从眼眶中流淌了下来。 不知缘故的袁小衫,有些疑惑的开口询问道:“孙叔叔,你怎么哭了?” 回过神的孙仁,立马用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丝和煦的笑意,云淡风轻的说道:“没事,就是刚才一不小心,有风沙进了眼而已。已经被叔叔擦掉了,小衫不用担心。叔叔还有事,就先走了。有空小衫来家里坐坐,你伯母挺想你的。” 说完,孙仁再次迈开脚步朝前走去。至于跟在袁小衫身后的扛鼎少年,他只是略微有一眼的打量。在对着他点头示意后,便径直离开了此地。 看着离去的孙仁,袁小衫心里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有过多的往心里去,而是转身对少年说一声这就是她家后,便带着少年一同走进了小院中。 当看见自己的父亲走在门口时,袁小衫立马朝着男子快步走去。一边走,一边摘下腰间的鱼篓,对男子微笑着说道:“爹,今天收获不错哦,我抓到好几条大鱼呢。” 男子抬起头,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说道:“今晚叫你娘给我们烧顿好的。”然后,他又看见了站在院中的少年。不由开口好奇询问道:“这位客人是?” 已经放下鱼篓的袁小衫,忙微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在小溪上遇到的,当时我正在抓鱼,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妖怪来。差点没把我吓死,还好有陈公子的出手相救,不然我现在恐怕都已经成了那妖怪的晚餐呢。所以我就把陈公子带到家里来,打算请他吃一顿饭,也好表达一下对他的救命之恩。爹,你不会有意见吧?” 男人自然不会有意见,微笑着对少年说了些感恩之类的话后。便相自己女儿询问起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还有妖怪的出现。 然后,袁小衫就一五一十,将小溪发生的事情全部和男人说了一遍。 但看她有些发白的脸色,就知道她到此时仍没能彻底从那场惊吓中回过神来。这就让坐在椅子上,和男人相对视的陈一剑,心里有些不爽起来。 就算你要帮我,也没必要把人家小姑娘吓得这么后怕吧,一会儿看我不好好教育教育你。 陈一剑没有插嘴袁小衫的叙述,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着少女的侧脸,和她眼神中的后怕。在发现男人向他看来是,便立马收回视线。假装是在一直看着他,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但在陈一剑的脑海中,此时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不同于寻常人的陈一剑,其实隔着老远,就已经将小院中,那名孙姓胖子和袁小衫父亲的对话全部听到耳中了。起先的时候,他还有些摸不准两人在说些什么。可等他将两人的对话全部听完后,尤其是最后袁小衫父亲说的那句话。他心中便已经大致有些明白,立马便在心里开始谋划起了对策。 要是换成别人,陈一剑可能还不会太往心里去。毕竟他只是听说,又没有亲眼见到。见到了,他出手解决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可要让他专门为这件事情,带在小镇等上个一两天,他是绝对不可能的。虽说他并不急于赶路,但他也没这个心情去多管闲事。 然而现在和袁小衫扯上关系,那意义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跟在她身后,一路走来时。听着她诉说一些个趣事,体会着她发自内心的善良。陈一剑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对于自己喜欢的人,陈一剑的一贯作风就是,将最好的,毫无保留全部给她。所以,当他心中有所谋划后。立即便以心声的方式,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了黄鼠狼和凤头八哥。并且,让两人迅速去小镇上查探一番,然后将查到的事情告诉他。 本就闲的无聊的黄鼠狼,在听完陈一剑的谋划后,哪里会有什么意义。脸上挂着兴奋的表情,一拍身旁凤头八哥的翅膀,说道:“走,你去小镇,我去河边。” 说完,也不等凤头八哥反驳。身影一晃,便已经化作一道黄光,朝着小溪的方向窜了出去。而凤头八哥,则也一拍翅膀,迅速飞入空中。 按照陈一剑的话,在小溪上游必定会有一条河。不然,袁小衫的父亲也不会说明日带着她去河边。所以黄鼠狼就沿着先前经过的那条小溪,一路往上游疾驰而去。果然,在即将离开小镇的时候,它来到了小溪的尽头。 四周观察一番,发现并无旁人。黄鼠狼这才大胆的显现真身,朝着小溪尽头处迈步走去。 因为在小溪与河流交汇的地方,被当地人筑起一道不算高的水坝。所以流入小溪中的水并不多,大多都是沿着这条小河,一路朝北流淌而去。只有一小部分,才会顺着水坝上特意开凿出来的缺口,流入小溪之中。 河道挺宽,黄鼠狼约莫估计一下,应该有七八丈左右。因为河水比较湍急,所以水面并不是很清澈。若是光用眼睛看,并不能看出河水的深浅。 走在河边的宽敞道路上,沿河的一边,是种有一排排的杨柳。另一边,则是小镇百姓耕种的农田。黄鼠狼没有急着去查探河水,而是沿着脚下的道路,以河流与小溪的汇聚点为始。先是朝河流的上游走去,在走出大约有一里路左右,这才返身往回走。然后在走到汇聚点时,又沿着河流下游,一直往前走去。 这次,黄鼠狼没有走出多远,他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一座简陋的小庙,没有大门,临河而建。从门上挂着的匾额,上面写着‘叱水庙’,就能知道这就是这条河流中,河神的庙宇。 黄鼠狼脸上挂着笑容,缓缓朝这座叱水庙走来。当它走进庙内,发现庙中供奉的泥像,和泥像前供桌上的贡品时,黄鼠狼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 也不管这是不是一座河神的庙宇,脚下快走几步来到供桌前。伸手就从供桌上抓起一个苹果,往嘴里塞。一边咬着苹果,一边看向河神泥像说道:“河神老爷你好,我叫玉面小黄狼。当然,这是江湖朋友送的名号。今天路过你家门口,看到你大门没关,又加上有些饥饿,便进来向你要些吃食。反正你天天都有的吃,就不要和我计较这些鸡毛蒜皮了吧。” 说话的同时,黄鼠狼已经将手中苹果吃完。再次伸出手,从供桌上抓起了一个猪头。二话不说,就直接朝着嘴里递去。而它的身体,则双脚在地上一用力,就这么堂皇而至的坐在了供桌上。用被对着河神泥像,开口说道:“河神老爷,我以前听朋友说,只要成为神仙,就能无所畏惧,想干嘛就干嘛。是不是真的啊?” 没有人回答。 黄鼠狼继续微笑着说道:“比如说,让百姓进贡一些个善男善女啊什么的。听说,只要吃了这些善男善女,就能提升好多好多修为呢,是不是啊河神老爷。” 依旧没有人说话。 背对着泥像的黄鼠狼,干脆就用屁股在供桌上一扭。将身体面向泥像,丢掉手中的猪头。双手托着小脑袋,眼神中充满向往的看着泥像,说道:“您倒是说句话呀,要是真的是这么回事。我也就懒得修练了,每天出去抓几个回来吃,估计都不用几年,我就能得到飞升成神了呢。” 庙宇内还是没有人说话。 这就让自言自语的黄鼠狼,脸上有些不开心了。指着那尊泥像,用大不敬的语气说道:“你倒是说句话呀,别有好的修行方式一个人藏着掖着啊。好东西就要拿出来大家分享,不然多不仗义啊。” 仍是没人说话。 黄鼠狼长叹一口气,有些失落的说道:“看来我那朋友也是胡扯的,还得老子白高兴一场。” 接下来,黄鼠狼不再对泥像说话。而是专心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供桌上,伸手不断拿起一件又一件的贡品。 当供桌上的所有贡品,都被黄鼠狼吃完时。坐在供桌上的黄鼠狼不由打了个饱嗝,嘴上却说道:“你好歹也是一个河神,怎么就这么点贡品啊。塞牙缝都还不够,还有没有啊?” 忽然,黄鼠狼眼睛一亮。矮小的身体踩在供桌上,朝着那个用以敬香的巨大香炉快步走去。一边走,还不忘开口对泥像说道:“河神老爷,借你几口香火填填肚子,您庙大香火旺,应该不会和我计较的是吧。” 蓦然间,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泥像嘴中传出:“大胆妖孽,得寸进尺!” 明显被吓一跳的黄鼠狼,立即从供桌上跳下。在和泥像拉开有十几步的距离,这才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活过来’的泥像,满脸掐媚的说道:“河神老爷,您别发这么大的火呀,我不就是想要借您几口香火填填肚子吗。再说了,我这又没真的动手。淡定点,淡定点!” 本就睁着双眼的泥像,在此时越发双眼活灵活现。一丝淡金色的光彩,更是在双眼中缓缓流淌。看着地上的黄鼠狼,不见泥像嘴唇如何动作。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继续从泥像中响起:“好一个胆大如天的妖孽,见着本仙庙宇不仅不退避,反而还敢近来。更是不知死活的在本仙面前挑衅,难道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黄鼠狼眼中有畏惧一闪而过,却很快恢复正常。看着泥像那金色的双眸,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说道:“死字是肯定知道怎么写的,就是不知道河神老爷知不知道怎么写呢?” 金光猛然暴涨,明显已经夹杂着怒意的声音,开口吼道:“找死!” 白衣少年郎 第三十三章 礼仪 蔚蓝如洗的天空中,骄阳似火。却有阵阵凉爽清风,不是吹拂而过,倒也并不觉得如何的炎热。算不上云卷云舒的洁白云层,时而像林间麋鹿,时而又像水中游鱼。形状变幻不定,恰似那世间女子的心性,令人咋舌称奇的同时,又觉无奈。 展翅高飞的凤头八哥,因为心中想着陈一剑的吩咐,所以并没有与往日一般,穿行于云层之间,俯瞰大地万物的惬意心情。 在飞到一定的高度后,它不再继续往上而行。而是看着下面小镇的轮廓,沿着既定的轨迹,来回将小镇全貌尽收眼帘。 名为福泽的小镇,从地上看确实觉得不怎么大。站在小镇入口,顺着两排高矮不同的房屋就能将小镇所有风貌纳入眼中。然而若是从高中俯瞰小镇,却会发现,其实小镇并非就这么点儿大的面积。除了沿河而建,与临街而建的那两排房屋外。在靠近街道这边,其实也建有着许多房屋的。 只不过因为视线的缘故,这些房屋被前面临街的那排挡住了而已。 凤头八哥大致数了一下,光是后面留出来的巷弄街道,就有着十几二十条之多。至于房屋,那更是多达四五十家。纵横交错,相互比邻。占地极广,完全不亚于衢城附近的任何一个小镇。 不过对于这些,凤头八哥只是看过一眼,大致将脉络记下后,便没有再如何去多留意。反倒是那些行走在阴凉巷弄街道的百姓,让它不由多看了几眼。尤其是其中一名胖子,走街串巷,一家一家的进出,让它心中产生出了一丝好奇。 也不是说这胖子的行为有多古怪,只是凤头八哥从来没见过,像他这种有钱人,怎么会和众多平穷百姓走的这么近。而且,看他脸上的表情,好像还和他们极为的亲切。这就让凤头八哥有些好奇了,在它的认知里,一般这种有钱的人,心里或多或少对穷人都应该是有着一股厌恶的感觉的。即使他们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伪装的很好,他们也一定不会有这人一此时的行为啊。 虽说它只是一只精怪,对于很多的人情世故都不算了解。但好歹它也是有着修行百年的,对于人性的嫌贫爱富它还是有所知道的。 因为心中有所好奇,所以它也就不再继续翱翔于高空中。一挥两扇漆黑的翅膀后,便直接朝着地面俯冲了下来。最后在一家有着二层楼的屋檐上,驻足停顿。 看着刚从这家大门走出的胖子,凤头八哥歪着头像是在琢磨着什么。当看到胖子又走进对门的一户人家时,它才再次一挥翅膀,落在那户人家的墙头。 走进门的胖子,在看到这户人家的主人就站在院中忙碌,也就没有往屋里走去。脸上堆满灿烂的笑容,开口说道:“老刘,最近怎么样啊,手头可还宽裕,要是缺啥的就和我说一声。大家都是厢里厢邻的,我又是身为镇长的,有需要尽管开口哈。” 正在忙着劈柴的男人,停下手头的事由,转过身来看着他。同样脸上挂着朴实的笑意,说道:“孙镇长有心了,有需要一定会和你说的。哈哈,自从你当上我们镇的镇长,我们百姓的日子是过得越来越好了。” 胖子开怀的笑道:“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我孙仁可不敢独揽这么大的功劳。” 男人大笑着说道:“这有啥的,大伙能有现在的日子,本来就是你孙镇长的功劳。要我说啊,咋们那黄知县,就该挪挪屁股,把知县的位置让给你来坐。” 胖子佯怒道:“老刘,这东西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啊。黄知县多好一个人,你怎么能这样背后说人家呢。” 男人赶忙陪笑道:“是是是,孙镇长是有涵养的人,就不要和我这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一般见识了。” 胖子这才恢复脸上的笑容,对男人摆摆手说道:“那你先忙着,我去别家看看。记得,要是有困难就来我家找我。” 男人发自肺腑的微笑着说那肯定的,在一步一送将孙仁送出门后。这才重新返回小院中,继续劈砍着柴和。脸上的笑容,更是久久不曾落下。就连干起活来,好像也比刚才更加的有劲了。 接下来,孙仁又走进另一户人家。对他们说的话,也大都和刚才对那男人说的一般无二。 而凤头八哥呢,就这么一路跟着孙仁。每当孙仁走进一户人家中,它便会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呆着,然后听着他与人客套寒暄,等他再次出来。 一下午时间,凤头八哥也不嫌无聊,就这么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 福泽镇,靠东南方向,距离镇中小溪大约有四百步的地方,坐落着小镇的知县府衙。 府衙门口摆有两尊石狮,面容凶狠。一是用以辟邪镇宅,二是用以象征庙堂权威。 朝南开的六扇门,中间两扇和右边两扇紧闭着。只余下左边的两扇青龙门,此时正敞开着。 一般来说,最中间的两扇大门。只有在知县或者上头官员到来时,才会敞开。而右边的两扇白虎门,则只有当有死刑犯要被拖出去处决的时候,才会打开。 福泽镇的知县,姓黄名烨,乃是一名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刚到此上任一年。原本还满怀壮志,发誓一定要为百姓做点什么的他。如今却是志消意沉,只能终日窝在书房长吁短叹。 就连往日最喜欢看的圣贤书,如今看到了,他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将其无力的丢放在书桌的一旁。然后提不起半分精气神,颓然趴在书桌上。 书房的门,被人轻轻从外面推开。一名着装素雅,脸上略施薄粉的恬静妇人,手中端着一盏茶缓缓走入。对此,趴在书桌上的黄烨只是抬眼看了看她。见到是自己的结发夫人后,便又重新收回视线,再次萎靡的趴在那里,眼神呆滞的看向书房某一处。 女子在走进书房,返身关上房门后。便端着手中的茶,一步一步来到了黄烨身旁。看着再无半点读书人该有的意气风发的丈夫,女子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悲痛的神情。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当初她就不应该求着自己的父亲,将丈夫调到这里来。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心中有些郁结的长叹一声,女子绕至黄烨身后。伸出如玉藕似的双臂,轻轻落在他双肩上,帮他揉捏起来。开口劝解道:“夫君,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愁眉苦脸的。像这种不成文的风俗,又不是只有福泽镇会有,很多地方都会有的。” 女子不说还好,这一说啊,黄烨心里头就愈发觉得憋得慌。就好像在心头上,被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是喘气也难受,不喘气也难受啊。好像除了叹息,能让他稍微舒缓一些外,再无其它办法似的。 听着自己的丈夫又是长叹出口,站在他身后的女子眼中便愈发的忧愁。但既然她是来开导自己丈夫的,就不能将这份情绪表现出来。 宁静的笑容,在她脸上浮现。收起心中的愁思,女子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想为当地百姓多做些事情,可是遇到这种事情。别说是你一个知县,就是我们那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对此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啊。你于其坐在这里发愁,还不如出去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从别的地方下手呢。” 女子有着片刻的停顿,好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过了有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何不找修行之人来试试?” 趴在书桌上,始终提不起精神的黄烨,在听到女子的这句话后,身躯不由地一震。猛然抬起脑袋转向身后,看着女子脸上的恬静笑容。他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来。一扫这些时日积郁在心中的阴霾,无比开怀的对女子说道:“我怎么没想起这茬呢,得亏有夫人的提醒啊。” 或许是因为太过高兴,黄烨不由抬起一手重重拍在书桌。结果一时没掌控好力道,立马把他疼的抬手在空中抖搂起来,嘴中直呼着好疼好疼。 看的站在身后的女子,不仅对他翻起白眼。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心情大好的黄烨,哈哈哈大笑着站起身,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说道:“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愿意当一辈子的孩子,永远黏在你身边。” 女子眼中有幸福的笑意流淌,不加遮掩。同样搂住黄烨的身体,将脑袋轻轻搁放在他那双宽敞有力肩膀上。 接下来,黄烨马上吩咐下去,让县衙所有人都出去寻找修行之人。 对此,底下众人心中虽然有所疑惑,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走出县衙后,一群人这才聚在一起,相互猜测起来。 对于修士,身为官署中人的他们,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因为出于某些顾虑,所以朝廷其实早就将有关于修士的一些大致情况,专门让人编撰了一部书籍,发往全国所有的官衙府邸了。不为别的,就为以防惹恼到他们。 倒也不是说朝廷惧怕修士,只是纯碎的不想与他们为敌而已。 至于各种的缘由,恐怕就只有少数人能知道了。 —— 坐在太师椅上的陈一剑,陪着袁小衫父亲有一没一句的闲聊着。 起初男人还会专挑一些道听途说而来,有关于江湖上的事迹和陈一剑闲聊。后来发现少年不仅对江湖事迹甚是了解,就是市井百姓的琐碎,一些个山上下水,包括耕田种地也十分娴熟后。话题就没那么僵硬,非要围着江湖谈论了。 两人从简单的种花养花,聊到耕田种地。又从下水捕鱼,聊到进山捕兽。最后,两人又聊到了木材上。一说到这个,男人眼中便不禁流露出一份自豪的神色来。指着身后的二楼小屋,对陈一剑说道:“陈公子,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陈一剑将视线落在小屋上,看了片刻后。开口微笑着说道:“虽然比不得大家大户的房子,但胜在一个素雅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整栋房屋的木材,应该是取自于比较难寻的香楠木吧。” 男人得意道:“没错,当初为了找这么些个香楠木,差点没把我累得够呛啊。这香楠木据《草木经》一书上记载,十年长一丈,有淡雅清香流溢,不仅能祛除湿气,还能起到安神的效果。若是放上一节在房中,晚上睡觉都能睡得特别踏实呢。” 陈一剑点点头,说道:“确实有这个效果。” 男人又说道:“你再看看格局?” 陈一剑便又将视线落在小屋上,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一番后。说道:“唯一的亮点就在二楼阳台上吧?” 男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陈公子果然好眼力。” 男人伸手指着那处阳台说道:“是不是很有惬意的感觉。” 陈一剑点点头,刚想说话。忽然他眉头一皱,对男人起身有些歉意的说道:“袁叔叔,我出去解个手,一会儿就回来。” 男人笑着点点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歉意的。人有三急,这本就是最寻常的道理。 可能是担心陈一剑第一次来福泽镇,有所陌生。在陈一剑站起身的时候,还不忘对他大致说了一下路线。 陈一剑微笑着离去,很快转身消失在小院门口。 没有动用神通,他就这么沿着脚下的小路,一路朝小溪上游的方向漫步走去。在将至小溪尽头时,他便看到有些狼狈的黄鼠狼,正站在一棵柳树低下,对着凤头八哥埋怨着些什么。 陈一剑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快走几步来到两人身旁。打断黄鼠狼喋喋不休的抱怨,开口询问道:“怎么样?” 被打断的黄鼠狼,显然心里面还是有些不舒服。瞪了一眼刚要开口的凤头八哥,便抢先说道:“大哥您猜的果然没错,就是……庙里面的那东西好像有些不对劲。我和他交过手,感觉修为和我差不多,但……” 说到这里,黄鼠狼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摊开双手,对着陈一剑耸耸肩。显然,它此时狼狈的形象,就能说明一切。 陈一剑微笑着点点头,转而看向凤头八哥。问道:“你那边呢?” 凤头八哥脸上有些疑惑的神情,说道:“一切都挺正常,唯独那个叫孙仁的,总感觉有些奇怪。” 陈一剑问道:“怎么个奇怪?” 凤头八哥摇摇头:“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很奇怪。” 陈一剑再次点点头,说道:“知道了,你两先找个地方休息吧。接下来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两人应声离去。 陈一剑也转身往袁家走去。 忽然,他想起一事来。脸上不由浮现出灿烂的笑容,说道:“一会儿就能吃到小衫做得饭菜喽,不知道味道会怎么样呢。” —— 湍急的河流,名为叱水河。绵延数百里,从横穿大半个西秦的大江,‘烟云’中分支而出,一路向北流淌。 叱水河深数十丈,河水浑浊,不见其底。在河床的某一处,建有一座辉煌大殿。殿门口悬挂牌匾,与河边黄鼠狼所看到的庙宇上所挂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处的牌匾叫叱水庙,而此处的则是叱水殿。 此时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中,正坐着两人。其中一人的模样,与小庙中那泥像大致相似。披头撒发,面容凶悍,身材魁梧。显然,他就是这条河流的河神。 而另一人,则是满头白发,一袭灰色长衫,脸上挂有儒雅笑意。若是陈一剑在此,一定能够认出,这老头就是那枯坟中,与他有过短暂交手的老儿。 率先开口的,不是河神,而是白发老儿:“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堂堂一河之神在面对这老头时。凶悍的脸上居然全是谨慎、恭敬,就是开口回答老头的话,语气也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回仙尊,九九八十一名童男童女,就差明日的最后一名。只要明日午时一到,就能为仙尊全部准备齐全。” 老儿点点头,儒雅的脸上很是欣慰。说道:“放心,到时候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不会少你的。” 河神赶忙从位置上站起,对着老儿深深一揖到地。语气有些激动的说道:“多谢仙尊赏赐!” 老儿微笑着轻嗯一声,便不再开口。转而将视线望向大殿之外,好像在那里,已经站着八十一名童男童女一般。 —— 重新回到小院中的陈一剑,正好赶上吃晚饭。一见他回来,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立马站起身朝他招招手。说道:“陈公子快来坐,饭菜已经准备好,就等你上桌了。” 陈一剑笑着快走几步,来到男人身旁,跟随他一同迈入小屋之内。 因为他们家吃饭的桌子就放在小屋大厅,所以陈一剑刚一走近小屋,就已经看到了整齐摆放在桌上的四五道菜肴。 中间最大的一盘,是一道鱼汤。光看鱼汤的颜色,和闻着从中散发出来的香味,陈一剑就觉得胃口大开。余下的四样菜,有荤有素,皆是色香味俱全。 寻常百姓家,能有这样的待客之宴,其实已经算的上是极佳了。 陈一剑没有听从男人的意思,去坐那上首的位置。而是选择坐在男人的右手边,就是左为贵的那个位置,他也没有去坐。在他的观念中,就算是在尊贵的客人,也要有个长辈顺序之分。不能只尊敬一家之主的男人,而去忽略家母的存在。既然是客,那这点最起码的宾主礼仪还是要讲的。 虽然这个礼仪和别人有些不同,但陈一剑自己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至于男尊女卑的观念,在他这里,是完全不复存的! 白衣少年郎 第三十四章 背巨剑的道士 十三岁的小男孩,名为袁正清。果然和袁小衫之前所说一般,不仅比较懂事,而且性格还相对的朴实,和他们父亲,袁和有些相像。在坐上饭桌之前,还特意的朝陈一剑点头微微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文静小男孩。 倒是名为袁小欣的六岁小丫头,在看到自己来了陌生人后。小脸上不就没有一丝害怕之色,反而跑到陈一剑身旁,大大咧咧对他打量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人长得还不错,便开口对他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一剑轻轻一笑回答道:“我叫陈一剑。” 小丫头一见对方这么好说话,又问:“听说你救过我姐姐?” 陈一剑还是轻笑着说道:“对呀!” 小丫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歪着一个小脑袋,学着大人的模样皱起秀气的鼻子又说:“你很厉害吗?” 陈一剑答道:“还行吧!” 小丫头努努嘴,说道:“厉害就厉害,什么叫还行吧。” 陈一剑忙补充道:“那就很厉害吧。” 小丫头却不以为意的说道:“那你打的过梁叔叔吗,他可是我们镇最厉害的人呢。听说他一个人上山的时候,就敢徒手和大老虎搏杀呢。” 陈一剑笑着想了想,说道:“我没有和大老虎打过架哎,所以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你梁叔叔厉害呢。” 小丫头好像有些失望,正要再说点什么。却被从屋外厨房走进的女子,轻轻一拍小脑袋,阻止道:“不准对客人这么没有礼貌,赶紧去洗手吃饭。” 小丫头虽说性格顽劣,在小镇属于那种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父亲袁和的主。但对于一向好说话的娘亲,她却是发自内心的有些畏惧。 别看她们娘亲平日里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可一旦发起火来。别说是她,就是她们的父亲,甚至邻居家的梁叔叔,见到了也只能挠着头,一脸傻笑的不敢说话呢。 小丫头至今还记得,上次和那家伙打完架,把人家脸上挠的跟个小花猫,一把鼻涕一把泪。而她却像个沙场凯旋而归的常胜将军,回到家时可没少被她娘教育。虽说没挨板子,可硬是站在墙角,听着她娘亲苦口婆心的一番长达两时辰的训话,还是让小丫头心里比较犯怵的。 对于她来说,宁愿挨板子,也不愿意听她娘亲的长篇大论。那玩意,简直太折磨人了。不是肉体,而是灵魂啊。 所以小丫头在她娘亲发话后,就快速的朝门外跑去。不一会儿,便又重新跑了回来。 或许是因为有娘亲在场,所以小丫头这次没缠着陈一剑问长问短。 一身粗布素以的女子坐在左手位置上,因为陈一剑的突然到来,所以平时都坐在右手位置的袁小衫,今日只能和娘亲一块坐在左手位置,正好与陈一剑相对而坐。 小丫头袁小欣,则和她哥哥袁正清一同坐在下首的位置上。 坐在上首的袁和,在等所有人都坐下后。这才脸上带着朴实的笑意,开口对陈一剑说道:“陈公子,我们寻常百姓家不比那些个富贵人家。能招待客人的饭菜,也就是这些粗茶淡饭,还希望你不要嫌弃啊。” 陈一剑笑着说道:“袁叔叔客气了,这样的饭菜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了。” 袁和开心的笑笑,只当陈一剑是一个懂事的人,也没多说什么。然后看了一眼家中妻女孩子,像是下令般的说道:“吃饭!” 话音还未落,坐在下首早已蠢蠢欲动的袁小欣,便第一个拿起桌上的碗筷,埋头大口大口扒起了碗中的白米饭。只有当碗中没有菜,小丫头这才会抬起小脑袋,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在饭桌上来回扫视,最后在看中喜欢的菜时,伸手夹起一大筷子放入碗中。然后,有埋下头飞速吃起饭来。 对此,身为一家之主的袁和脸上只是笑笑,并不会去多说什么。反倒是妇人,再见到小丫头这般没有礼貌的行径后,会忍不住开口对她说上一两句类似于,家中还有客人,多注意一下形象的话语。 然后又看向对面的陈一剑,妇人那张不算出众的脸颊上带起淡淡的歉意笑容。说道:“小女不懂礼节,让陈公子见笑了。” 陈一剑当然不会去在乎这些,反而看着狼吞虎咽的小丫头,他胃口都比之前更加的好了呢。 只是唯一让陈一剑觉得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自从坐上饭桌吃饭后,对面的袁小衫就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这让陈一剑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不过好在有袁和夫妇的不时与他闲聊,和小丫头在吃饱后,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扯。 所以一顿饭吃下来,总体来说陈一剑心里还是非常愉悦的。 从饭桌上下来,妇人带着袁小衫去收拾残局。小丫头袁小欣早已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疯玩去,袁正清则独自一人上楼。最后只余下袁和一人,在陪同陈一剑一起走出大厅站在小院时,看了看天色。开口说道:“陈公子,天色还尚早,要不我陪你再聊会?” 陈一剑看着男人脸上朴实的笑容,却是摇摇头说道:“不了袁叔叔,趁着天色还没有彻底黑下来,我得尽快找家客栈落脚才行。” 男人脸上有些惋惜,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陈公子了。以后要是有机会,陈公子再来家里做客。” 陈一剑嘴上说着:“若是有缘,一定会来的。” 然而在他心里,却是想着。必须得来啊,不来的话不又要一个人面对漫漫长夜了啊。不过这样的话,陈一剑是绝对不可能当着袁和的面,把它说出来的。 没有特意去和袁小衫告辞,陈一剑在对袁和说了声告别后。便扛起放在小院中的青铜大鼎,一人一鼎朝着小院外漫步而去。 一直站在院中,目送少年离去的袁和,直到少年走出老远。这才返身回到屋内,径直朝着睡觉的房间走去。 袁和推开房门,妻子早已等候其中。看到他进来,忙压低嗓音开口询问道:“明天你真要带着小衫去河边?” 袁和没有急着回答妻子的话,在将看了看隔着一间大厅的房间。确定没有丝毫动静,这才随手关上房门,同样压低嗓音说道:“之前孙仁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要是明天不带小衫去河边,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你要我学那周二,带着你们娘几个连夜跑路吗?这种事情,我袁和做不出来。” 妇人眼中有泪花闪烁,看着站在身前的丈夫。她语带哭腔地说道:“你做不出!难道将小衫带去送死,你就能做得出来吗?你怎么会这么狠心啊!” 心中压抑的怒火,在听完妻子的这句话后,再也无法抑制。 看着妻子脸上那悲痛的神情,袁和有些焦躁的说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小衫是你女儿,难道就不是我的女儿了?你说我狠心,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带着你们跑路,然后让全镇的人在背后戳我袁和的脊椎骨吗?别说我袁和不答应,我们袁家列祖列宗也不会答应的。” 妇人哭道:“难道小衫的命,还不值被人戳脊椎骨吗?” 袁和怒道:“你一个妇人懂什么!” “对,我不懂!反正我就知道,小衫是我的骨肉,我绝对不答应有人伤害她。” 说完,妇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就这般颓然的倒坐在床上,将双手捂在脸颊上,痛声哭泣起来。 “你能不能小点声,一会儿让小衫听到算怎么回事。” “你连小衫命都能送出去,你还管我会不会被小衫听到。” 本就心中烦躁的袁和,耳中听着妻子的哭泣,便更加的烦躁不安起来。忍不住迈开脚步,在房中来回走着。忽然,袁和停下脚步,看着仍坐在床上哭泣的妻子。说道:“别哭了,问你个事。” 妇人没有抬头,依旧双手捂着脸颊。声音却从指缝间传出:“什么?” 袁和脸上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觉得陈公子能不能帮上我们?” 起先妇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是随口应答一声。猛然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忙将双手从脸上移开,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丈夫。眼中立马充斥着急切的神色,犹如一个溺水之人,却在水中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急急说道:“对,陈公子既然能从妖怪口中就下小衫,说不定他就能帮助我们渡过这个难关。” 袁和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去找陈公子回来,你赶紧的再去准备些酒菜。还有,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千万千万不要让小衫看出来。听到没有!” 说完,袁和也不等妻子回答。急急忙忙便转身拉开房门,快步朝着外面疾跑而去。 —— 孙仁家。 比不得城内有钱人的富丽堂皇,满室尽挂奇珍异宝,和名人字画。只是相对于寻常百姓,要略微宽敞上一些而已。这和孙仁满身的珠宝气,有些格格不入。 吃过晚饭的孙仁,此时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大摇椅上。一手抓着酒壶,一手把玩着一块手掌大小的玉佩。 玉佩色泽莹润,成暗黄色。没有雕刻成某样事物的模样,也不曾在上面刻画字迹,就是这么单纯的一块平坦玉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孙仁对这块玉佩却是情有独钟。看着手中的玉佩,孙仁不禁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语起来:“宝贝宝贝,你啥时候才能真正的长大啊。等你长大了,爹就带你离开这里。不管你要去哪,爹都答应你。到时候就算你要习武,爹也绝不会阻拦你。你快点长大吧,我的儿!” 玉佩无言,有风吹过敞开的窗扉,带动红木窗门,发出一阵咿呀之声。恰如那婴儿的回应,让孙仁脸上不由流露出欢喜的表情。 一把将玉佩高举在头顶,开怀说道:“我的儿,你是不是听到爹再和你说的话了。要是你听到了,就答应爹,快点长大好不好。” 忽然,房间外面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有人说道:“老爷,刚得到消息。黄知县已经派出手下,让他们去寻找修士了。” 孙仁没有收起手中的玉佩,依旧满心欢喜的看着它。却对门外之人淡然说道:“随他去呗,一个晚上的功夫,我还真不信他能找来修士。” 门外之人在听到这句话后,便不再答话。 约莫过了有一会儿时间,在确定那人已经离去。孙仁这才继续对着高举在头顶的玉佩,柔声说道:“我得宝贝,你快快长大吧。长大了,爹就给你娶媳妇。一个不够,爹就给你娶两个。两个不够,爹就给你娶三个四个。只要你开口,要多少媳妇,爹都给你娶。哈哈~” —— 黄昏的官道上,行人渐少。偶尔行走其上的人,亦是脚步匆匆,拖曳着身后一道狭长的影子,朝前迈步而去。 一名二十出头的少年,身材瘦若竹篙,着一袭墨绿色道袍。长发盘起于头顶,戴一鱼尾法冠。面容焦脆,肤色蜡黄,看着就给人一副病态恹恹的样子。 然而,在少年的身后。却背着一把巨大无比的长剑,足足比少年高出了一个头左右。而且长剑的剑身极为宽阔,就是在他身后,也能看到长剑从少年身体两侧显露出来的无锋剑刃。 或许是巨剑实在太重,背着它走路的少年身体有些向前弓着。但少年却死死咬住牙齿,好像是在极力支撑腰杆挺直一般。 忽然,少年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紧咬的牙齿有些松动,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手在背后拍了拍巨剑,像是在对它开口说道:“兄弟,我们终于就要到了。” 说完,少年加快前行的脚步,快速朝前方而去。 当背剑少年终于赶在最后一缕夕阳落下,县衙的大门即将被人关上时。他忙开口对县衙内喊道:“劳烦同禀一声,就说龙虎山小道前来拜访。” 将官未关的县衙大门,在少年出声后停下。一名负责守夜衙役在门内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巨剑。没有说话,径直转身朝县衙内走去。 没过多久,得知消息的黄烨便急匆匆从县衙内走出。站在衙门口,看着自称来自龙虎山的少年道士。脸上有些疑惑,便开口询问道:“你是来自龙虎山的道士?” 少年点点头,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说道:“贫道正是来自龙虎山的道士。” 黄烨哦了一声,又问道:“龙虎山是啥?” 少年一愣,脸上却并无怒意。依旧面带微笑,开口解释道:“龙虎山不在你们中土神洲,而是东胜神洲的一座山峰。” 黄烨这才像是彻底明白一般,点着头又说道:“那啥又是道士啊?” 之所以有这么一问,倒也不是说黄烨粗陋寡闻。而是在中土神洲内,根本就没有道士这么一说。 少年也不生气,仍是心平气和的对黄烨说道:“道士就是方外出家之人,用你们这边的说法。就是隐居深山,不过问世间百态的一类人。” 听完少年的解释,黄烨这才真正明白过来。脸上立马浮现出激动的表情,一把便从冲到少年身前。伸手抓住少年的手臂,语气都有些颤抖的说道:“那你一定是一名修士了吧,来的正好来的正好啊。这下算是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对此,少年只是微笑着。 蓦然醒悟的黄烨,忙对少年说道:“这位少侠、大侠、大仙、仙尊……唉,不管叫什么了,赶紧里面请,我们里面聊。” 说着,黄烨便一手牢牢抓住少年的手臂,领着他往县衙内走去。看他的样子,就好似不这么抓着少年的手臂,少年随时都会溜走一般。搞得少年心里一阵无奈,只好笑着摇摇头,跟在他身后走进县衙。 穿过前面的大堂,绕过屏风来到后堂入座。早有下人丫鬟备好茶水,和瓜果点心。 少年将背后巨剑取下,放于一旁墙角。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还算不错的茶水后。这才率先开口,将自己这次前来的缘由说给黄烨听:“黄大人,贫道是来自东胜神洲,莲花王朝,龙虎山的道士。此次下山历练,行至你们中土神洲时,发现不知为何你们中土神洲竟妖气弥漫,充斥天地。这一路行来,更是遇到不计其数的妖魔鬼怪,祸乱一方百姓。 贫道虽身为出家人,却有义务保护百姓安宁。所以便顺着路,一路降妖除魔来到了你们福泽镇。刚到镇口的时候,贫道就隐隐感知到了一股妖气,不知大人对此是否有所知晓。若是大人知道一二,还望大人能尽数告知于贫道,也好让贫道多为百姓做一些事情。” 黄烨听完少年这番话后,不由放下手中茶杯,对他翘起了大拇指。脸上更是由衷的佩服道:“仙师不愧是仙师,就这么往小镇门口一瞅,就知道我们小镇不安宁。果然是厉害,厉害。不过我也不太清那到底算不算是妖怪,毕竟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少年笑着说道:“无妨,大人说于贫道听便是。” 黄烨点点头,这才将小镇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给少年听。 “在小镇的镇尾,有一条河,名为叱水河。河水湍急,不见其底。岸边有一庙宇,名为叱水庙。据小镇的百姓说,乃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建在那里的。听说里面供奉着的,就是叱水河的河神。起先的时候,百姓只是去那里烧烧香,最多也就拿点猪头、羊头之类的贡品孝敬一下。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镇里面流传起了一句话。说往后祭祀河神,不能再光光是这些东西了。每月,都必须要向河神献上一名童男童女,不然河神就会发怒。叱水河将倒灌小镇,把所有人全部淹死。 最开始的时候自然没有人相信,可是在那一次的祭祀时,河水果真如传言一般。从叱水河中倒灌而出,差点就把整个小镇全都淹没了。自此,百姓们那里还敢不答应。就是忍着那绞心之痛,也要含泪将自家儿女活活送去献祭啊。” 少年道士越听,眉头便越是紧皱而起。但心中却有一事不明,开口对黄烨询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百姓不逃离此地呢?” 黄烨深深长叹一口气,说道:“要是能跑的掉,谁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啊。当初小镇有个叫周二的百姓,就因为马上要轮到他们家,所以他头天夜里就带着全家跑路了。可是谁能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全家老小五口人,便已是尸体,被挂在小镇门口呢。其余人见到这般下场,还有谁敢跑啊。” 少年听完,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黄烨端起身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说道:“还请仙师出手,救救这一番无辜的百姓吧。只要您答应,就算让我给您跪下都行。” 说着,黄烨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少年身前,便直直朝他双膝跪了下去。 少年忙从椅子上站起,一把扶住黄烨的手臂,将他即将跪地的身躯拦住。笑着说道:“大人严重了!再说,贫道来此本就是要降妖除魔的,大人无须行这般大礼。” 听罢,黄烨由衷的再次对少年感谢道:“多谢仙师出手!” 少年微笑着摆摆手,说这本就他的分内之事。 接下来,少年又将小镇的大致情况向黄烨询问了一番。包括距离下次祭祀的时间,和轮到祭祀的人家。 等少年将所有情况都了解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黄烨便强行将本欲离去的少年留在县衙,又为少年准备了一桌简单的吃食。这才告别少年,脚步轻盈,面带春风的回到自己房间去。 刚一到房间,还不等妻子姜氏开口询问他为何如此开心。黄烨在反手关上房门后,就已经率先开口说道:“刚才来了位仙师,说是从东胜神洲,莲花王朝,龙虎山来的。虽然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东胜神洲,什么莲花王朝,什么龙虎山,但是那人点头说自己是一名修士。这下子福泽镇的百姓算是有救了,我也不用再终日为这事发愁了。” 说着,黄烨已经走到姜氏身前。一把就将她搂在怀里,都不带给她反应的机会,抱起她就是狠狠的亲了几大口。 惹得怀中姜氏是满脸红霞绕颊,垂首羞涩低吟。 而心情大好的黄烨,却不管女子这些羞态。抱着她的娇躯,便朝一旁的高床大步而去。 白衣少年郎 第三十五章 张天师 从袁家小院走出的陈一剑,没有特意加快脚下的步伐。也没有去往黄鼠狼,和凤头八哥休憩的地方找它们。他就这般肩头扛着青铜大鼎,走在垂柳依依的小溪畔,时而看一眼小溪之中的潺潺流水,时而看一眼小溪对面的那一排高矮不一房屋。 因为是吃晚饭的时间,所以那一排房屋中,几乎都能看到三五人围坐在一张八仙桌上。人人面带着灿烂的笑容,手中捧着碗筷,一边吃着可口饭菜,一边在于家人有说有笑。 小镇的百姓,不像大家大户里。就连吃个饭,还需要单独拿出一间房屋来。他们大多都坐在正对大门的客厅中吃饭,有个别带有小院的,则会直接在小院中摆上一张桌子,然后就坐在院中吃饭。吹着入秋的清爽凉风,伴着刚出锅的滚烫的饭菜,倒也不觉得会有多烫嘴。 铺有青砖的溪边街道上,总会有稚童奔跑而过。三三两两,笑容天真。而每当这时,在他们身后,永远会跟随着一名家中的长辈,或男或女。对着跑在前面,为了玩耍,连饭都顾不上回家吃的他们,扯开嗓子大声呼唤着。 这让行走在小溪对面的陈一剑,脸颊上不由浮现出了一丝缅怀的情绪。 遥想当年自己小的时候,不也是经常与同伴玩耍,玩的连饭都不晓得回家吃吗。然后慈祥的奶奶,就会手中拄着拐杖,在姐姐的搀扶下,有些吃力的跟在自己身后,满是皱纹的脸颊上,却带着和蔼的笑容,对自己叫唤着该回家吃饭了,等吃完饭再玩也不迟。 而扶着奶奶的姐姐,则会在这个时候。脸上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告诉自己她从外面找来了一样很好玩的小玩意,说要是我再不回去,她就把那小玩意藏起来不给自己。 当时还小的陈一剑,自然很容易就相信了。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回家中,去看姐姐说的那个小玩意。结果,哪有什么小玩意啊,无非就是一些个从外面买来的无趣玩偶罢了。 想到这里,陈一剑脸上的笑容便愈发的灿烂起来。尤其是脑海中浮现出姐姐与奶奶的模样,他嘴角便不禁仰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往事的点点滴滴,犹如身侧小溪中的清澈流水,缓缓流淌而过。 忽然,陈一剑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只有姐姐与奶奶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一袭淡蓝色的长裙,妩媚动人的脸颊上,眉宇间尽是万种的风情,让人看了就有种忍不住想要将她搂入怀中,永远占为己有的冲动。 女子很爱笑,尤其是当她第一次和奶奶、姐姐相见的时候。女子笑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就是在对两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她仍是笑着说道:“奶奶和姐姐好,我叫秋巧儿,是一剑最爱的人。” 不同与刚才,陈一剑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原本满是笑容的脸上,瞬间沉浸了下去。一双明亮的眼眸中,更是带着丝丝缕缕的忧愁,和难以忘怀。 好似已经积郁在心头许久的一口浊气,缓缓被陈一剑吐出。将望向对岸的视线收回,停下前行的脚步,抬头看着已经渐渐昏暗的天空。有倦鸟从中高飞而过,朝着西方的天际,振翅像在追逐那早已落下的夕阳。或许是想挽留,阵阵悦耳的鸣叫从它们嘴中传出。 陈一剑就这般抬头目送着这群飞鸟向西,直到它们在眼帘中,变化为模糊不清的黑点,再由黑点彻底消逝不见后。他才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泥泞小路。开口自言自语道:“奶奶,你还好吗,我有点想你了呢。” 匆忙的脚步声,落在陈一剑耳中有些杂乱。 没有回头去看来人,心中便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脸上的淡淡忧愁,被他完美的遮掩在笑容下。就是眼神,也在这一刻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来人很快便来到了陈一剑身前,正是出门追赶陈一剑的袁和。 可能是因为一路跑来的原因,所以此时站在陈一剑身前的袁和有些气喘吁吁。不过这并不耽搁他的说话:“陈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我是不想再麻烦你的,毕竟你救了小衫,是我们全家人的恩人。可是这件事情实在太重要了,它关乎着我们袁家所有人的性命啊。所以我老袁,只能厚着脸皮,再来求陈公子能出手相助一次啊。” 袁和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把自己和妻子的想法全部说给了陈一剑一听。 说完,袁和有些忐忑的站在原地看着陈一剑。一双浑浊却干净的眼眸中,充斥着满满的祈求神色。不由握紧的双拳掌心,更是在这时布满了汗水。 很明显,他已经将所有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了陈一剑身上。 看着中年男人紧握的双拳,和眼神中的神色。陈一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有过一番沉思后。才开口对他说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袁和几乎是想都没想,便直接开口说道:“陈公子你说,只要我们袁家能办到的,我一定帮陈公子完成。” 至于什么趁火打劫,明知道他人性命攸关,还开口索要条件。完全没有一点江湖好汉,该有的样子之类的想法,袁和是从头到尾就没去想过。 就算他想了,心里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帮人做事,收人钱财,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就像他平时帮人做家具,完事之后向人收取银两。 一个道理! 说句难听点的话,人家和你萍水相逢的,凭什么就一定要帮你啊。再说了,之前人家还救过你闺女呢。你除了象征性的请人家吃了一顿饭,这件事就算了结了?真要这么想,那只能说明你家闺女就只值这么一顿饭了。 陈一剑微笑着说道:“到时候袁叔叔能不能帮我做一件小物件,所需的材料我出,袁叔叔只需要按照我的要求,帮我制作出来就好。行吗,袁叔叔?” 袁和一愣,有些不确定的询问道:“就这么简单?” 其实在陈一剑说出要条件的时候,袁和心里面就已经做好大出血的准备。即使是到时候陈一剑向他索要黄金白银百两,他也会绞尽脑汁的给凑出来,交给他的。可让他实在没有想到是,这个不仅看上去长得很俊俏的少年,原来内心也同样是这么的美丽。 一时间,在说完这句话后的袁和,有些不知所措。双眼中的兴奋自然做不得假,可他那张朴实的脸颊上,却仍是有些错愕的表情。 看着男人脸上的神情,陈一剑笑了。笑得很是灿烂,也很和善。就如记忆中,那名女子脸上的笑容一般,无二! 陈一剑说道:“袁叔叔你先回去吧,明天我保证会准时出现在河边的。” 回过神的袁和,忙激动的点点头。说道:“好的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就全靠陈公子的了。” 陈一剑点头微笑着说道:“放心吧,袁叔叔。” 犹如松下心头一块大石的男人,在一步三回头中,满脸绚烂笑容的快速往家中赶去。他要尽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妻子,好让她也能放宽心一些。不要在为了这件事情,再去落下那本该最不该出现在女子眼中的,颗颗晶莹玉珠。 目送着焦急而来,愉悦而去的男人。陈一剑眼中的笑意,不禁更加欢快。 虽说就算没有袁和这趟的特意相求,他也会出手帮助袁家,或者说是帮助袁小衫。但不知道为什么,陈一剑心里却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直到和袁和见面后,陈一剑才幡然醒悟,少的就是一个情字。 没有袁和的相求,陈一剑出手帮助袁家。事后袁家必定也会对他感恩戴德,但效果总归差了那么一点点。现在有了袁和亲自前来相求,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个是主动,类似于路见不平一声吼。一个则是被动的受人之托,善人之事。 可能从表面上来看,两者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可一旦深究起来,意味就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了。不然,世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事后却不但没有得到好报,还被人嫌弃成碍手碍脚呢。而那些个在别人死缠烂打相求后,出手的人。却往往会得到人家的感恩,和报答。 其实道理很简单,善意也能衡量。 至于陈一剑以陈一剑的性格,为什么还要向袁和提要求呢。实则陈一剑也是在为他着想,对于回不回报什么的。就凭他现在的一身修为,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要不是事后会让袁家觉得心里亏欠他陈一剑,陈一剑是真没想过开口要什么条件。 心情渐渐愉悦起来的陈一剑,眼中再没有半分忧愁之色。扭头看了看小溪对岸的人家,拍拍肩上的青铜大鼎。陈一剑再次迈开脚步,朝着前方悠然行走而去。 自从背后的大石,在衢城甬道内炸裂之后。陈一剑走路的时候,也不需要再特意向前弓起一些,防止背上的大石会滑落了。 挺拔的腰杆,透露着少年郎该有的轻狂风采。 稳健的步伐,每一步落下抬起后,皆有纵横剑气缭绕。 从遥远的东胜神洲,到中土神洲。期间相隔不说天地遥遥万万里,最起码也有个十万八千里吧。那么,少年脚下的剑气,也算得上是纵横万里喽! 秋风凉爽拂面,吹动枝叶娑娑作响。 蹲在树下的黄鼠狼,一如既往的嘴上没个把门。时不时就会怼一两句,站在树枝上的凤头八哥。而早已习惯的凤头八哥,则也会对它回怼回去。 两人在这里已经呆很久了,都在等待着陈一剑的到来。当两人同时看到陈一剑出现时,这才停下无聊的互怼。一个扇动翅膀,从树枝上下来,落在陈一剑身前。一个用脚在树干上一蹬,一骨碌便窜到了陈一剑身前。 看着跟随自己也有半月的两只妖物,陈一剑笑着说道:“你们身为精怪,天生就对神祗有着惧怕。明天你两就不用跟着我去了,找个地方待着就行。” 黄鼠狼先是一愣,随即小眼珠子转的飞快。一张贼兮兮的脸上却立马浮现出大义凌然的表情,看着陈一剑的眼睛。说道:“这么行,我们身为小弟的。哪有看着自己大哥冲往前冲,而我们躲在后面的。没这么个理,没这么个理。” 凤头八哥也说道:“是啊大哥,虽然我们是精怪,天生畏惧神祗。但也不能躲在后面,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啊。” 陈一剑乐了,先是看看凤头八哥,然后又看看黄鼠狼。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两明天就和我一起。” 凤头八哥点点头,没有说话。 一直话最多的黄鼠狼,却说道:“大哥,到时候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啊?” 陈一剑一愣,问道:“啥?” 不知道为什么,黄鼠狼脸上竟然浮现出了娇羞的模样。看的陈一剑心里是一阵鸡皮疙瘩,好在这家伙还算识趣。见到陈一剑略微一皱眉,便马上收起了脸上的娇羞模样。一本正经说道:“明天若是将那叱水河河神宰掉,他的金身能不能分我一些呀?” 陈一剑想了想,脸上重新浮现出灿烂的笑容。说道:“可以,到时候你和凤头八哥一人一半。” 黄鼠狼蹦起来就是一阵欢呼。 凤头八哥则疑惑的对陈一剑询问道:“大哥,难道你自己不留点吗?虽然河神的金身品阶不是很高,但好歹那也是神祗啊。若是服下,不说效果有多好,估计帮助大哥提升一丝修为,还是不难的吧?” 听到这话,陈一剑心中不由对凤头八哥感观愈发的好起来。看向它的双眼中,也多出了一丝真诚。嘴上却说道:“那玩意对我用处不大,其中的缘由,我就不和你们说了。总之,到时候你两分走就成,不需要管我。” 凤头八哥点点头,但是脸上的疑惑却是更加浓郁起来。不过既然陈一剑已经说了,其中的缘由不方便和它们说,它也就没有再去询问。 接下来,三人便靠着一棵粗大的槐树树干,就这般坐在地上休憩起来。 因为今夜的天气还不错,空中皎月高悬,星辰璀璨。应该不会下雨,所以陈一剑也就懒得特意跑去找小镇客栈。对于他来说,夜宿野外,和躺在软塌上,其实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区别。相反,他心里面还是比较热衷于夜宿荒郊的。 每当夜深人静时,躺在大地之上,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漫天璀璨的星河,和一轮柔和光辉月色,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而且,在一些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更是时不时还能碰到一两个阴魂厉鬼呢,这就让漫漫长夜,无心睡眠的陈一剑多出了一个解闷的乐子。 翌日,骄阳出升。温暖的光线,从头顶茂盛的枝叶间倾斜洒落。星星点点,犹如遍地真金白银,将熟睡中的三人唤醒。 陈一剑伸手将放在一旁的青铜大鼎扛起,看着黄鼠狼和凤头八哥。脸上尽是灿烂的笑意,说道:“你两自己出去找点东西吃,然后接直接去河边小庙等我。我去见一个老朋友,顺便蹭顿早饭吃去。” 对此,凤头八哥没有任何意见。一挥翅膀,便冲向了高空中。倒是黄鼠狼,看着陈一剑就要转身的陈一剑。脸上有些不乐意的表情,说道:“大哥,蹭饭吃这么大的便宜,你怎么能不带上我呢。要不我和您一起去呗?” 陈一剑笑着说道:“你要去就去呗,反正我那朋友平生最恨妖物。每次看到妖物,不是将其一剑连三魂七魄都斩杀,就是一剑下去,让他们彻底烟消云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你要是……” 话还没说完,陈一剑就看到一道黄光从自己身前一闪而过。再看,哪里还有黄鼠狼的身影。 陈一剑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迈开脚步,便朝着小镇之中行走而去。 很快,扛着大鼎的陈一剑,便已经来到小镇县衙门口。看着早已开门的县衙,陈一剑走上前,对站在门口的两名衙役说道:“劳烦通禀一声,就说我是龙虎山道士的朋友。” 两名衙役看了看陈一剑,眼中皆是带着好奇的神情。但也没多问什么,一人在对陈一剑说了句稍等后,便转身朝着县衙内快步行走而去。没过一会儿,便再次回来,对陈一剑客客气气的说道:“贵客请随我来!” 陈一剑笑着点点头,跟在这名衙役身后朝里走去。 穿堂绕屏风,来至后堂门口。走在前面的衙役停下脚步,转身对陈一剑说了声,仙尊和黄大人就在里面后,他便直直朝着外面快步行走而去。显然,这名衙役是等到过什么吩咐的。不然,也不会连对屋内禀报一声都不做,就直接离开的。 对此,陈一剑也没觉得有什么。在衙役离去后,他便迈开脚步走进了后堂。 身为小镇知县的黄烨,此时正身着一身青褐色官服,头戴一顶高大黑色乌沙帽。满脸笑容的坐在厅内一张桌前,一边吃着桌上的简易早饭,一边看着对面的少年道士,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 而那少年道士,也同样脸上带着笑意。当看到走进来的陈一剑时,少年道士立马从凳子上站起。率先开口对陈一剑说道:“兄嘚,好久不见撒。” 陈一剑在将肩上大鼎随意放于一旁,在一条圆凳上坐下后。说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脸色蜡黄的少年道士,看到陈一剑坐下。也同样重新坐回圆凳,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但凡练出点花里胡哨来,就要下山历练。这不觉得咋们东胜神洲实在没意思,就跑到这里来了。哦对了,先前我在那边听说,你和赵家起冲突了?而且……” 说到这里,少年道士不由停下话语。看着一旁已经很不客气吃起早饭的陈一剑,少年在心里琢磨一番措辞后。这才继续说道:“被赵德皇一拳打过来的?” 陈一剑差点没被一口白粥呛到,抬起头来看着少年那蜡黄的脸色。很是不悦的说道:“不会聊天就别瞎聊,什么叫我被一拳打过来的?我那是……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你还是说说,咋会跑到福泽镇来的吧。” 少年道士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挠后脑勺。说道:“之前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老头,是他告诉我这边有妖物作祟,我才来的。” 陈一剑一愣,疑惑道:“老头?” 少年道士点点头:“名字我不知道,他没说。但看他一身修为,应该在上六境,最起码十三楼以上。” 陈一剑又是一愣。 怎么又跑出来一个上六境啊,这段时间到底咋回事哦。 “长啥模样还记得不?” 少年道士答道:“模样很寻常,不过他身上却笼罩着一股很奇怪的气息。时而刚正,时而阴柔,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听了少年道士的话,陈一剑心里已经确定。那名老头不是陈老先生,因为陈老先生身上根本没有这样的气息。多次的接触,陈一剑对于陈老先生身上的气息,还是很清楚的。 老人身上除了读书人的浩然气势,便只有那类似春风,能让人不由自主感到身心舒畅的气息。 看着少年道士脸上的疑惑,陈一剑问道:“他怎么跟你说的?” 少年道士回想了一下,说道:“他就说让我往这个方向走,一定会有意外之喜的。” 陈一剑一愣:“然后你就来了?” 少年道士点点头:“对呀!” 陈一剑有些无奈:“张大天师,你咋这么好说话呢。他叫你来,你就来啊?” 少年道士讪笑着又挠挠头,说道:“反正都是降妖除魔,去哪不是一样啊。” 陈一剑呵呵一笑,不再搭理少年道士。 至于从头到尾,都没能插上话的黄烨。始终是脸上堆满灿烂笑意,一会儿看看对面的少年道士,一会儿又看看白衣少年郎。最后他将视线落在少年放在地上的那只青铜大鼎上,有些好奇的开口询问道:“这位公子,想必您也是一名修行之人?” 陈一剑点点头,没有说话,依旧埋头吃着桌上的早餐。 黄烨哦了一声后,也不再说话。 心里却在想:“面对传说中的神祗,或许一个修士奈何不了他。但是现在又来一个少年修士,光看他这份行头。出门扛个这么大的青铜鼎,就知道实力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下子,算是稳当当的喽。” 一想到只要过了今天中午,自己就真的再也不用为这件事烦恼。黄烨心里头就忍不住的高兴起来,连带着吃起简易的早饭,那也跟像是在吃山珍海味似的。 别提有多高兴了。 白衣少年郎 第三十六章 祭祀 辰时的骄阳,恰如那初上的华灯。光线柔和而美丽,让人身处其中,不禁会有一丝温馨的感觉。然而只是相隔短短一个时辰后,巳时的晨光,却已经略带了一份刺眼的意味,令人再也不敢与之对视。 一大早便已起床的袁和,在吃过早饭,和忙活完院中琐碎事务之后。坐在院中的椅子上,左等也不来,右等也没等来陈一剑的身影,便显得有些焦急起来。 坐着的身体,也不再坐得住。时而走到院门口,顺着小路向远处眺望。时而又走回家中,看看自己的妻儿。 本就和袁和一样,心中焦急的妻子。在看到袁和来来回回,没完没了的在自己身前晃荡来晃荡去,就愈发的不耐烦起来。微皱着眉头,语带不满的开口说道:“你昨天到底是怎么和陈公子说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啊?” 在房中来回渡步的袁和,停下脚步看着妻子。语气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昨天回来不都和你说过了吗!还能怎么说,不就是把事情都和陈公子说了一遍吗!” 妻子询问道:“那陈公子是怎么说的?” 袁和干脆停下脚步,坐在床沿上答道:“陈公子在提了一个条件后,就答应了啊。” 妻子又问道:“那陈公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 袁和想了想:“那好像没有,他只说会帮忙。” 妻子脸上顿时有些怒意,没好气的说道:“我说老袁,你是不是脑子里缺根筋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问问清楚,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小衫啊。” 自知理亏的袁和,虽然脸上有些不乐意。但嘴上却也没敢说什么,撇过头去自个儿小声嘀咕起来。 正当这是,门外有人喊道:“老袁,黄大人让你带你家闺女去趟县衙。” 袁和一愣,不由朝一旁的妻子看去。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询问道:“咋回事?” 妻子摇摇头:“我咋知道咋回事,你出去问问啊。” 袁和哦了一声,这才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在看到是自己的老熟人,在县衙当差的胡斌后。袁和便开口询问道:“胡汉三,咋回事啊?” 不等招呼便已经随意坐在院中椅子上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就给人一份懒散的感觉。此时他正没个正行的翘着二郎腿,伸手从桌上抓起一把瓜子,犹如是在他自己家中一般。一边将瓜子丢入嘴中,一边懒洋洋地说道:“不知道,不过好像是两位仙尊要见你。” “仙尊?”袁和脸上的疑惑不禁更加浓郁。 随即他回过神来,在对胡斌说了声你等会后。就火急火燎的朝着屋内跑了回去,没过一会儿。便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大女儿袁小衫一同走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的衙役胡斌,不由嘴里‘呦嚯’一声。笑眯眯从椅子上站起,率先朝外走去。并扭回头来看着袁小衫和她的娘亲,开口却是对袁和说道:“老袁,你这算不算是拖家带口啊?!” 走在后面的袁和没有搭理他,因为心里知道这人是个什么德行。倒是跟在后面妇人,开口对胡斌说道:“胡大人,要见我们的是陈公子吗?” 胡斌双眼看着妇人,有意无意从她胸前扫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笑容灿烂的说道:“嫂子,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听黄大人的称呼,那位仙尊好像确实姓陈。” 妇人故意没有去理会他从自己胸前扫过的视线。在听完他说的这句话后,心头总算稍稍放宽一些。脸上的焦急之色也随之淡去几分,再次浮现出往日的恬静笑意。抬起的手,轻轻从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女儿秀发间抚摸而过。 这让一直看着她的胡斌,不由心中一颤。尤其是在妇人脸上出现那份笑容的时候,简直就是媚态白生,道不尽的万千风情啊。 一把将手中的瓜子全部丢入嘴里,胡斌转回头狠狠在心中吼道:“真他娘的有味道。”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手中的瓜子,还是其它什么。 至于从始至终都不明就里的袁小衫,只是面带微笑的跟在父亲身后。袁和没有和她说什么,她也就没有去追问什么。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情,她一直都是如此这般。 虽说她敏锐的察觉到了,胡斌刚才看向自己娘亲时眼中所出现的贪婪神色。但看看走在前面的父亲没说什么,她也就没有开口。只是在内心深处,对这人的厌恶愈发强烈一些。 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叫做胡斌的男人。按照辈分,她本应该尊敬的叫一声叔叔的。可是有一次在他来家中做客时,当时还只是十六七的袁小衫。因为家中人口多,饭桌上坐不下,便与他坐在了一条长凳上。那时,家中还没有现在的小圆凳。 一张四方桌旁,每一边皆是放着一条和桌宽相等的大长凳。结果在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袁小衫猛然发现在桌子下面,有一只偷偷摸摸的大手落在了自己的腿上。当时差点没把她直接吓哭,好在她还算机智。立马放下手中的空碗,对父母说了一声吃饱后,便急急忙忙逃离了饭桌。 自打那次之后,她便再也不敢看胡斌一眼。就算是偶然在外面相遇,袁小衫也是低着头,加快脚步从他旁边一穿而过。至于那辈分之称的一声叔叔,她也再没对胡斌喊过。 清晨的小镇,不比城镇,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喧嚣。 一行人走在谧静的临溪土路上,耳畔传来的是潺潺流水声,和清脆的鸟鸣声。放眼远眺,云深处青峰连绵起伏。山巅遮掩与其中,让人不见真容。近处,则是房屋毗邻而建。袅袅炊烟升腾,直入青天。给人一种那白色的云层,其实就是这缕缕炊烟汇聚而成的。 从袁家到县衙的路并不是很远,也就半柱香左右的时间。 当袁和带着妻子与女儿,跟着胡斌来到县衙后堂的时候。身为本镇知县的黄烨,已经亲自站在门口迎接。这让身为一介平头老百姓的袁和,有些受宠若惊,连着行为也不由拘谨了几分。好在黄烨虽是父母官,此时却没有一丝官架子。对他说话,也是和和气气,跟街里街坊没什么差别。这才让拘束的袁和,明显放松一些。 看着袁和一家三口,面带微笑的黄烨开口说道:“你就是袁和吧,经常听人说,你做的木工物具挺不错的,有机会你也帮我做一个呗。当然,该多少钱就多少钱。我可不会仗着自己是知县,就擅自克扣你的劳动成果。” 袁和忙说道:“黄大人客气了,啥时候要你和我知会一声就行。” 黄烨笑着点点头,转而说道:“先不说这些了,赶紧进来吧。两位仙尊还在里面等着呢。” 袁和脸上一愣,怎么还变成两位仙尊了? 不过对此,他也不好多问什么。说了一声好后,便迈开脚步,带着身后的妻女朝后堂里面走了进去。 堂内,正坐在椅子上和少年道士闲聊的陈一剑。在看到袁和一家人进来后,忙起身来到他身前。笑容灿烂的说道:“袁叔叔好,阿姨好!” 原本在得知陈一剑是仙尊的时候,袁和这一路走来还在心里琢磨。一会儿到县衙,见着面应该怎么和人家恭敬说话。毕竟此时的少年,已不再是昨日在家中,与自己有说有笑的少年郎。而是那高高在上,又神秘至极的仙尊。就是知县大人,也是对其敬重有加的大人物。万一这一下没说对话,得罪了他,那岂不是会令他反感。 要是他在借机来一句,此事他不管了。那找谁哭去哦! 然而当少年朝他走来,并依旧如昨日一般笑容灿烂,率先朝他问候时。袁和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本该有的一丝忐忑,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去。就如初春的瑞雪,在温暖的阳光下瞬间融化一般。 拘谨的脸上,不由浮现出朴实的笑意。看着白衣翩翩,容颜俊俏的少年。说道:“陈公子好,怎么没有上家里去吃早饭呢?” 陈一剑笑着答道:“要来见一个朋友,所以就没有去袁叔叔家叨扰。” 说着话的同时,陈一剑伸手指向已经走到身旁的少年道士。对袁和介绍道:“袁叔叔,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两来自同一个地方,你叫他张龙虎就好。” 袁和忙点头,笑容灿灿的看向少年道士。不过他并没有真的直呼少年的名字,而是对其尊敬的喊了一声:“张仙尊!” 少年张龙虎笑笑,也没有过多说什么。等到陈一剑为两边都介绍完之后,这才对陈一剑说道:“陈兄,具体的计划我刚才已经和你说过。现在人也见到了,但还有一件事情比较麻烦啊。” 陈一剑像是知道张龙虎要说什么,沉思一番后便直接说道:“我有个办法,但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张龙虎一愣:“什么?” 陈一剑笑着说道:“一会儿不管你看到什么,都必须给我老老实实呆着,绝不能出手。” 话既已说到这个份上,张龙虎哪里还会猜不出陈一剑的心思。对于他来说,能让他忍不住出手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些个山泽精怪而已。 其实张龙虎有时也纳闷,为啥自己在看到山泽精怪时,心里总是会忍不住想要将他们斩杀呢。曾经他也问过自己的师傅,为啥自己会有这样的念头。当时已是堂堂龙虎山掌教的师傅,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那时候的张龙虎还小,也不曾下山游历过这么远的地方。顶多就是在龙虎山附近一带,一人一剑瞎晃悠。那里会明白师傅的意思,只当自己天生便与山泽精怪不对付罢了。 而如今,他已走过茫茫大的东胜神洲,又跨越了相隔两洲的无垠大海。就是只有东胜神洲三分之一大的中土神洲,他也几乎马上要走一个遍。期间遇到的山泽精怪,魑魅魍魉,那更是数不胜数。在一次又一次的无情挥剑后,他貌似终于了解师傅当时所要对他表达的意思。只是这个念头并不是很透彻,始终犹如被一层薄纱遮掩,让他瞧不真见。 直到前不久,一个雨夜中。他在一处荒郊野外,遇到一对狐妖时,他才彻底将那层薄纱掀开。也终于在那一刻,明白了师傅所要表达的真正意思。 当时那一对狐妖,皆是已经能够幻化成人的得到妖物。在张龙虎遇到他们的时候,变幻成两名美艳女子的狐妖,正小心翼翼撑着伞。其中一人背上还背着一名年轻的读书人,看模样。应该是雨天山路湿滑,一不小心摔伤了腿。正好被这两只狐妖撞见,然后二人便走上前去,将读书人从泥泞中背了起来。一人背着,一人为其撑伞。 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在和张龙虎擦肩的时候,还不忘朝他善意的一笑。那名撑着伞,手中仍多出一伞的女子,更是开口对他微笑着询问道:“公子,需要伞吗?” 那一刻,张龙虎整个人犹如被天雷击中。已经我在手中的巨剑,就这般僵硬着。看着留下伞,缓缓从身边离去的三人。张龙虎笑了,笑得很快心。 “原来师傅指着心口,是要告诉我。即使是妖,也会有善类。生而为人,也有恶性。善与恶,分辨的是本心!” 自从那一天之后,张龙虎不再遇妖便斩。 所以此时明白陈一剑的念头后,张龙虎只是轻笑着说道:“没事,只要不曾伤天害理即可!” 听到这样的话,反倒是把陈一剑给弄愣住了。 俊俏的脸颊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看着这位很早就认识,很早就成为张家天师的朋友。陈一剑有片刻失神,随后脸上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伸手一拍他的肩膀,说道:“恭喜了!” 张龙虎笑笑:“这有啥好恭喜的,距离破镜还早着呢。” 陈一剑仍是保持自己态度,说道:“心境破开,修为不是早晚的事?!” 张龙虎这才哈哈大笑一声,说道:“那就先谢过了!” 两人的对话,让在场的另外四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着两名年纪轻轻,却有着一身本事的少年。黄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竟然出现了一丝嫉妒。这让他不由一惊,赶忙将这份心念压下。走到两人身前,面带笑容的开口对两人说道:“两位仙尊,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吗?” 回过神的陈一剑、张龙虎,脸上皆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明明说好的是来帮助人家,结果他两却先在这里畅聊了起来,把正事都给丢在一旁不顾。就是脸皮厚如城墙的陈一剑,在转头看到袁小衫朝他这边投来好奇的眼神时,也有点罩不住。 赶忙假装清了清嗓子,说道:“麻烦黄大人派人将现场隔出一块空地来,最好是别让百姓靠近河边,和那座庙宇。” 黄烨像是接听上级领导的安排一般,忙转身朝屋外跑去吩咐。 接着,陈一剑又以心声对黄鼠狼和凤头八哥说道:“你两谁现在来趟县衙?” 黄鼠狼问道:“大哥,还有吃的不?” 陈一剑没好气道:“没有!” 黄鼠狼就有些不快乐了,喃喃说道:“那我不去,你叫凤头八哥去。” 陈一剑只好又朝着凤头八哥说道:“那你现在过来一趟。” 凤头八哥没有黄鼠狼的心眼,说了一声好后。没够多久,身影便已经落在了后堂之中。 看着忽然出现的八哥鸟,袁小衫包括她的父亲和母亲在内,心中的好奇不由愈发浓烈起来。 陈一剑刚才的对话,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听在耳中的。虽然陈一剑当时是在用心声联系黄鼠狼二人,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在和二人对话的时候,却并不是用心声在和他们沟通,而是直接从嘴巴里说出来的。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不过陈一剑也没和他们多做什么解释,扭头看着身旁的张龙虎。微笑着说道:“看你的了。” 张龙虎点点头,径直走到凤头八哥身前。从怀中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以一种古怪的姿势,用大拇指和中指将其捏住。然后指向凤头八哥,嘴中快速默念起一道艰涩难懂的咒语。随着这道咒语的响起,很快众人就看到符纸上,蓦然冒出了一团青色的火焰。一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将那张符纸燃烧殆尽。 张龙虎在等到整张符纸都被烧完,灰烬从空中下落时,这才猛然停下念咒。捏符的右手,连续在身前掐出五个不同法印,最后止于剑诀印。而那些原本要下降的灰烬,却在这时奇异的悬停在半空中。随着他一声嘴中一个敕字的出口,并将剑诀印指向凤头八哥。这些灰烬才续而运动,朝着凤头八哥迎面扑去。 看的一旁的袁家三人,那是一愣一愣的。 更加神奇的是,这些灰烬在将凤头八哥包裹后。没一会儿,明明是一只鸟的它,竟然就这般诡异的变成了一个大活人。而且这个人的模样,居然和袁小衫一模一样。 袁和和妻子,早已被这副画面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就是身为当时人的袁小衫,也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忽然多出来的‘自己’,脸上挂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陈一剑先是围着出现的‘袁小衫’看了一番,然后才满意的点点头。将震惊中的三人叫醒,对他们解释道:“因为我们要彻底铲除那河神,所以需要先将他勾引出来。小衫是寻常人,我怕到时候有变故,就只能换一个方式。到时候你们小衫就留在县衙,袁叔叔和阿姨带这个小衫去河边。” 虽然听过解释,但三人脸上依旧残留着惊讶的神情。尤其是袁母,更是直接走到了凤头八哥身前。壮起胆子,伸手朝她摸了摸。在发现不仅人长得一模一样,就是摸起来的手感,也和正常人完全没有任何区别后。脸上顿时便露出了无以复加的惊讶神情。 说道:“这简直就是一个人啊!” 见此,袁和也走上前来。伸出手在凤头八哥身上抚摸而过,对陈一剑和张龙虎由衷佩服地说道:“不愧是仙尊,这等手段果真是仙人之姿啊。” 陈一剑和张龙虎皆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要是这种小把戏也能称为仙人手段,那一会儿两人展露出来的手段,那岂不是仙人的仙人手段喽! 百姓,终归还是百姓啊! 本来袁母是打算让袁小衫也过来摸摸‘自己’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自己’,袁小衫却只是摇摇头。 出去安排的黄烨,很快重新返回后堂。当他看到两个袁小衫站在眼前时,整个人别提有多震惊了。一张大张的嘴,毫不夸张的说,都能同时塞进去两个鸡蛋。 不过,毕竟黄烨也是见识广的人。很快就想明白,这必然是两位仙尊弄出来的手笔。 心中对于两人的尊敬,也越发加深起来。 收起眼中的震惊,黄烨对陈、张二人说道:“两位仙尊,弟子已经交代下去。接下来我们是……” 陈一剑和张龙虎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决定。张龙虎开口微笑着说道:“马上就要午时,我们这就赶往河边吧。” 黄烨有些激动的答应一声,率先朝着屋外跑去。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当官的样子。就更别提,读书人该有的沉稳了。 —— 午时还未到,叱水河边早已聚满了百姓。 家家户户,不论男女老少。此时全都围在叱水庙前,有的人手中提着猪头,有的人手中提着杀好的鸡鸭。就是那些个小镇孩童,一个个手上也是拿着各种各样的贡品。要不是家中长辈事先有过严厉的吩咐,估计他们都要忍不住,偷偷摸摸从中拿起一两样放入自己嘴里吃了。 袅袅的香烟,一路从叱水河边,插至叱水庙门口两侧。然后再恭敬的拿着,手中特意留下的三只清香,走入庙内,插入供桌上的巨大香炉中。 由于庙宇的面积不是很大,不能一次性让所有人进入。所以众人只能有序的在门口排好队伍,依次而入。每次只走入三个人,等到他们敬完香,拜完像出来。然后又换三个人进去,有序不乱。 从县衙赶来的二十几名衙役,再等到所有人都已入庙敬完香。这才缓缓走上前,对他们大致说明用意后,便将众人拦在了离小庙和叱水河相距百步的位置。 看到这一幕,站在人群中,身为镇长的孙仁不由轻皱眉头。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好像是想到某件事情。浓密的大眉很快舒展开来,满是肥肉的脸上,更是不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文学度 白衣少年郎 第三十七章 情之所至 在距离叱水庙不远处的一棵杨柳树下,百无聊的赖黄鼠狼此时显得有些意志低沉。 蹲在河边,一手抓着一根枯树枝,在地上随意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画些啥玩意。另一只手,则伸到双腿之间,就这般轻轻地捂着裆.部。 一双原本还贼兮兮,贼有灵气的双眼,此时也有些陌明的凝滞,和一丝丝的黯淡。 它没有去看远处叱水庙的情景,而是低着头,瞅着自己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出来的东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诉说着心中的不满:“有好事就知道想着那头笨鸟,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中嘛。亏我还一口一个,喊着你大哥。哼!” 或许是心中实在有难平的怒意吧! 黄鼠狼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抓着树枝的那只手,明显加重了几分力道。 手中的枯枝,在承受不住这份力量后。蓦然应声而断,断为两截。 这就让本就恼火的黄鼠狼,心中愈发的气恼不堪起来。 猛然从地上站起身,转向身后的叱水河。看着浑浊而湍急的河水,黄鼠狼气就更不打一处来。嘴中骂骂咧咧着粗口,抬起手便是一把将手中断掉的树枝,远远朝着叱水河之中丢掷了出去。 然而,由不解气的它。又从地上抓起一块大石,在嘴中骂了句“干你娘咧”,又是将大石朝着河水猛砸了过去。 “噗通!” 水花四溅,刚好落在河边黄鼠狼的身上。虽说不至于全身湿透,但吃了身材矮小亏的它,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后背没有湿,几乎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尤其是在水花溅起的那一瞬间,更是如同涨潮的海水,汹涌扑面而来,直接便拍在了它的面门上。 原是想着要借此发泄心中怒火的黄鼠狼,这下是彻底的被激怒了。小眼睛一眯,小牙齿一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弯腰就从地上捡起石头,朝水中凶悍丢掷而去。一来二去的,好像和叱水河杠上的黄鼠狼。在不愿意往后退步后,全身上下是彻底的被河水浸湿喽。 不过它好像对此并不怎么在乎,反而是河水越溅在它身上,它就越来劲。 足足一炷香时间之后,终于已经精疲力尽,再也没有一丝气力的黄鼠狼,这才停下继续往河水中丢石头的动作。有些吃力的站在河边,双手插在腰间喘着粗气。看着即使被它砸了无数次的河流,依旧奔流不息。黄鼠狼脸上却蓦然浮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叱水河说道:“你厉害,小爷认输!” “哗啦啦~”的寻常流水声,好像在回应着它的话语。但不知道为什么,落在黄鼠狼耳中,却让它不由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嘚瑟啥玩意啊,你等小爷我修炼有成之后,看小爷不把你一石头砸成两段。” 说罢,黄鼠狼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见即将要到午时的时候。这才转过身,朝着叱水庙的方向看去。 当他看到那名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忙碌到现在,中间也不带休息的衙役时。黄鼠狼的眼中,便不由闪过一丝晦涩的神情。尤其是联想到自己的修行,和凤头八哥的修行,黄鼠狼就觉得自己有些愧不如人。明明自己的资质先天就比凤头八哥好,对于修行一途,更是比它轻松上无数倍。可就是因为自己太过于骄傲和懒散的原因,到头来修为反而还落在了它的后面。 至于修行一途,本就是如那湍急河流中的泛舟逆行。若是不勤奋,别说是逆流而上,就是想要原地驻足,保持不顺流而下,那也是万般的艰难。其中的含义,它更是心知肚明。然而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去做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对于身性懒散的黄鼠狼来说,就是明知其中意义,它也始终不愿为之去努力。甚至很多时候,它还会用自己的天资聪颖这一特点,来当做自己懒惰,和不努力修行的保.护.伞。 凤头八哥曾经就针对这一点,说过黄鼠狼无数次。可最终又能怎样呢?黄鼠狼不是该怎么懒散怎么懒散! 其实世间很多事,都很奇怪! 有些事,别人越是说你,你反而心里越会去抵触。就好像是一个无知的孩童,会对其做出叛逆的心理。即使在此时,你心里明知道这样不好,你也会不由自主的去这样做。 除非直到某一天,你自己蓦然醒悟了。你才回去改变,去克制自己的行为。 而此时的黄鼠狼,在看到那名忙碌的衙役后,心中就是出现了这样的改变。同时,它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也不再是纯碎的单方面看法。而是学会了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每一个问题的性质。 最直白的,便是之前陈一剑问它和凤头八哥,谁愿意去县衙一趟。当时只想着好处的它,在得到明确没有好处后,它果断便放弃了这个机会。 殊不知,无形中它已经放弃最大的好处! 当它幡然醒悟,发现凤头八哥因此得以幻化人形时。黄鼠狼内心剩下的,便只有埋怨和追悔!以至于,将陈一剑也一同牵扯进去。觉得在陈一剑心里,压根没把它放在心上。自己任劳任怨,跟着他这么久,最后他却把所有的好处全部给予了凤头八哥。 如今得以心境澄澈的黄鼠狼,再回想起刚才的的自己,心中便不由有些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明明机缘最先落在的是自己身上,自己没有好好把握住,让其擦肩而过。不但不思进取,反省自己,反过来还去埋怨他人。简直就是可笑的,不能在可笑啊! 仰起的头颅,不再有低沉的情绪。 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如春风般和煦温暖。 再次看了眼远处的那名衙役,最后化为一道黄光,在原地一闪而逝,不知去向。 好似心意的相连,忙碌中的胡斌不由朝黄鼠狼消失的方向看来。在看到空无一人,只剩枯条柳枝倒垂水面,随着水流轻轻晃动后。胡斌不由耸耸肩,将视线重新从远处收回。 一边要维持小镇百姓的秩序,一边还要帮衬着干一些祭祀的事情。已经让他忙的够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闲心情去想一些有的没的啊。 虽说他胡斌现在是公门中人,大可不必如此亲力亲为的跟着百姓忙碌。但心中有意想要借此机会,不但是要在自己的顶头上司黄大人面前表现,更是想着在两位少年仙尊面前好好表现自己的他。怎么可能会放着这么好的机会,而不去利用呢。 对于一路从最底层的衙役,爬到现在的三班六房总都头的位置,胡斌是深知其中的道理的。 所以当他看到黄烨,带着陈一剑等人朝河边走来时。忙活起来的身影便愈发的卖命,只是在这期间,他有意的朝着黄烨等人那边靠了过去。在‘无意’来到黄烨身旁时,这才回过神,像是发现他们一般。开口微笑着说道:“黄大人,您来了啊!” 看着满头汗水的胡斌,黄烨是真的由衷高兴啊。对于他来说,手底下能有这样的得力干将,帮助着自己分担众多事情,简直就是一件值得令人开怀的事情啊。便也脸上浮现出灿烂笑容,开口说道:“胡都头辛苦了!” 胡斌伸手将额头上的汗水擦去,笑容灿灿的说道:“不辛苦不辛苦!” 黄烨问道:“祭祀的事情,都准备的如何了?” 胡斌脸上立即露出郑重的表情,说道:“回大人,一切都已经准备稳妥!” 黄烨再次欣慰的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胡斌的肩膀。转头望向陈一剑和张龙虎二人,询问道:“两位仙尊,时辰已到,要现在就开始吗?” 对于祭祀一事,陈一剑从未接触过。自然也就一窍不通,没有开口说话。 只听张龙虎说道:“开始吧!” 黄烨笑着对胡斌说道:“通知百姓,开始祭祀!” 然后,黄烨又转身对着袁和夫妇说道:“按照之前安排好的来!” 袁和夫妇点点头,在相互对视一眼后。袁母率先放声大哭起来,一把将身旁的袁小衫搂在怀中,开口哭诉着说道:“老袁,你倒是救救小衫啊!小衫可是我们的女儿啊,你难道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你怎么会有这么狠得心肠啊?” 面沉如水的袁和,没有理会妻子的哭诉。转而一把跪倒在黄烨身前,开口对他说道:“黄大人,我求求您,您就放过我们家小衫吧。要死,我袁和去死,只求您能放过我们家小衫啊,她还是个孩子啊!” 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黄烨,心中不禁对袁和夫妇竖起一个大拇指来。但既然已经开始,他就不能打破原有的设定。俊俏的脸颊上,面对袁和的为女求情,立即浮现出为难的神情来。伸手想要将跪在地上的袁和扶起,却无论如何也扶不起他来。 只得长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道:“老袁啊,我虽然是福泽镇的知县。但对于小镇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我也没有办法啊。如果我今天为了你开口,那我又如何对得起那些已经死去的孩子,和他们的长辈呢。老袁啊,真的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是我真的没办法帮你啊!” 一见到这一幕,原本还吵吵闹闹的人群中,立马便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看向袁家人的眼神中,没有同情,没有悲悯,更不会出现嘲笑。因为,他们很多人,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有的,只是对于这个世间的失望。 跪在地上的袁和,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黄烨的话。依旧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开口对他说道:“黄大人,我求求您了。只要您答应放过我们家小衫,以后就是给您做牛做马,我袁和也不会有任何的一丝怨言的。” “吉时已到,献祭河神开始!” 尖锐的嗓音,蓦然从人群中响起。将刚要开口的黄烨,硬生生打断了去。 陈一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名身穿黑色宽袍,脸上涂满古朴咒文的老妪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而在她的身后,还跟随着四名青壮大汉。同样是脸上画满古朴咒文,唯一不同的就是,四人皆是光着膀子。膀子上,亦是涂满的古朴咒文。 四人就这般沉默的跟在黑袍老妪身后,穿过人群前的衙役,来至黄烨等人的身边。 停下脚步的老妪,对着黄烨恭敬一揖。看着仍是跪地不起的袁和,不由重重叹息一声。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对黄烨说道:“黄大人,可不千万不要误了吉时啊!” 黄烨点点头,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说! 而一见黄烨点头,四名跟随着老妪的男子。立马便走到了袁小衫身前,两人抓住袁小衫的手臂,将她从妇人怀中拉出。另外两人,则同时按住袁母的肩膀,好不让她有所挣扎。可是在关乎到自己女儿性命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会就此罢手呢?! 别说是上来两名男子按住她,就是再来两名,她也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任由他们带走自己的女儿啊。 在瞧见自己的丈夫向黄知县跪下后,依旧没能改变结局后。脸上顿时浮现出狰狞的表情,开口吼道:“我和你们拼了!” 虽然肩膀被人按住,让她使不上一丝力气防抗。那她就干脆不用手,直接张开嘴巴,就是朝着其中一名男子的手臂咬了过去。 顿时,那名被咬的男子嘴中发出一声惨叫。按住妇人肩膀的手,略微有些松开。但很快,他便强忍着疼痛,再次死死按住了她的肩膀。 一旁的袁和,想要上前帮忙。却不料被那名黑袍老妪拦下,脸色凝重的开口对他说道:“袁和,不是只有你们家闺女的命是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袁和一下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刚站起的身体,颓然瘫在地上。看向女儿和妻子的眼中,充满了愧疚与无奈。 “是我袁家对不住你啊!” 一直保持沉默的袁小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开那两名男子的拉扯,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眶中泛起淡淡泪花,说道:“娘,您放手吧!” 犹自抵抗的妇人,为之一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在看到自己女儿的眼神后,她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死死的抓住女儿的手臂,不愿松开。 滑落的泪水,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七彩的光晕。 袁小衫缓缓抬起一只手来,将母亲抓住自己的手剥离。说道:“娘,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女儿。” 两边的一致使劲,让妇人最终也没能抓住袁小衫的手。 看着自己走向河边的女儿,妇人早已泣不成声。就连嘶吼声,也在这时变成了无言的张嘴。 原本在计划中,她只需要做做样子即可!没必要真的把感情投入其中,毕竟这根本不是她真正的亲身女儿。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听到‘袁小衫’说出那句,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女儿时。她的心竟然不由跟着颤动了一下,就好像眼前的这个袁小衫,就是她的亲闺女。 一时情之所至,便如涛涛江海浪涌,又怎么是单单一个假字所能代替的呢?! 蓦然出现的变故,让陈一剑和张龙虎都未曾想到。两人忙对视一眼,由张龙虎率先迈步走出。来至袁母的身前,将她从地上扶起的同时,暗用巧劲令其昏睡过去。然后转身对着袁和说道:“袁叔叔,伯母应该是伤心过度导致的昏迷,你先将她扶到一旁休息吧。” 听完,袁和有些担忧的心这才放松下来。对着张龙虎说了一声谢后,便沉着脸,朝一旁走了过去。 白衣少年郎 第三十七章 家家有本难念经 走出县衙的大门,看着近乎无人的宁静街道。青砖如彩绘泼墨其上,缝隙中夹带着星星点点,已是枯黄的绿苔。两旁的老旧房屋,家家大门紧闭。偶有谁家豢养的门犬,亦是慵懒匍匐在地,即便察觉到有人的出现,也只是半睁开眼,在瞧了一眼忽然出现的众人后,便再次眯起,享受起温馨骄阳的轻抚。 好像对于它来说,此时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与它晒太阳相提并论一般。 至于既然身为门犬,就要有看家护院的职责意识? 反正人又不是上它家,它一点都不带急的! 蓦然停下脚步的陈一剑,有些有趣的看向那条黄毛大狗。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张龙虎,说道:“这么懒得狗,我还是头次见着。你觉得它要是和我家那条狗打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同样停下脚步的张龙虎,听着陈一剑这有些无聊的话题。心中却是一点都不觉得无聊,反而在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条黄狗后,蜡黄的脸上也同样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说道:“我觉得吧,可能还是你家的那条,打不过这条。” 陈一剑也不生气,像是一个孩童般,继续询问道:“为啥,我觉得我家的狗比较厉害点。” 张龙虎笑了笑,伸手指着那条黄狗,解释道:“你看见它的嘴没有?明显比你家的狗要大,要长很多。光是这一点,我就觉得还是它比较厉害。” 陈一剑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像是忽然醒悟过来一般。说道:“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哦!” 两人的无聊驻足对话,让走在前面的黄烨和袁和一家人,不由停下脚步转身朝他们看来。一个个脸上既是挂着善意的笑容,也是带着无奈的神情。 善意,自然是对于两人身份的表现! 无奈,则是让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身为堂堂的仙尊,竟然也会如同百姓家的稚童,对这些市井人家的琐碎事物,心生如此天真的好奇。 黄烨对着袁和一家人笑了笑,示意他们稍等。迈开脚步来到陈一剑二人身前,开口微笑着询问道:“两位仙尊,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陈一剑亦是对黄烨报以微笑,说道:“黄大人,我刚才想起了一件事情要和张龙虎先去处理,就不和你们一起去河边祭祀了。等我们办完事情,就会赶往河边的。当然,我们肯定不会耽误祭祀正事的,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对此,黄烨心中虽有一丝丝的异样,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但既然两位仙尊都已经开口,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微笑着对二人点点头,转身继续朝河边走去。至于等在前面的袁家三人,自然也已听闻陈一剑和黄烨的对话,倒也无须黄烨再来与他们解释一番。 相对于黄烨心中的不妥,袁和夫妇二人对此就要显得自然了许多。 有过昨天和陈一剑的接触,两人皆一致认同。只要陈一剑说不会耽误正事,那就肯定不会耽误到正事。这一点,从他昨天答应愿意帮助自己,并在今日兑现承若就能完美的说明一切。至于是否和他们一起前往河边,意义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毕竟陈一剑二人,那可是高高在上,拥有着无上神通的仙尊嘛! 所以反过来倒是袁和夫妇,在迈步离去的时候,脚下步伐变的更为轻快一些。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此时的黄烨,相较于从县衙走出时,脚步的轻松在此时变得更为沉重罢了。 微笑着目送四人的远去,在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帘中。陈一剑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身旁的张龙虎,没有说话。但看向他的双眼中,却早已将他想要说的话给完全表达出来。 同样看向陈一剑的张龙虎,在瞧见他眼中那满是询问的神色后。不由咧开嘴,笑了起来。 或许是出于想要故意逗弄陈一剑的心理,张龙虎在明明看懂他的眼神后,却硬是假装起自己并没有看懂什么。一张蜡黄的脸上,更是充斥着疑惑的表情。不算大,却极其明亮的双眼。就这般带着天真无邪的意味,半眯而起,和陈一剑对视在一起。 陈一剑不明说,他也就乐的和他玩哑谜。反正是他陈一剑有事要问自己,又不是自己有事要问他的! 骄阳和煦,蓝天如洗。秋风悠悠拂面,带起少年鬓角的发丝,飞扬而跋扈。 枯萎的落叶,从青砖街道一侧,老旧房屋之上飘零而下。悠悠然,好似带着几分惬意,最终落在那条趴在地上,眯眼晒太阳的黄狗身前。犹如被扰清梦的黄狗,很是不满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它,和他。然后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发,将沾染其上的尘埃抖落,闲庭信步朝远方而去。 两两相对无言好半晌,实在拿张龙虎这般作态没办法的陈一剑,只好没好气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开口说道:“我奶奶最近过得还好吗?” 见到陈一剑开口,张龙虎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说道:“奶奶她老人家身体好的很,只是上次在见到她的时候,她头上的白发又多了许多。估计是因为……” 说到这,张龙虎眼中明显夹杂着几许黯然的神色。到嘴的话,硬是被他又给咽回肚中。看着身前相识多年的好友,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 有些话,不说出来,反而更好! 陈一剑眼神中也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继续开口对张龙虎询问道:“那你这些年有见到他们吗?” 张龙虎一愣,转而摇摇头,更是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像是长叹一口气的陈一剑,收起眼中的黯然神色,也没有再去问其它的问题。既然张龙虎不知道,或者说他不愿意说,那问的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和他打招呼,陈一剑径直朝着前方迈步走去。 倒也不是说陈一剑因此就对张龙虎心生不满,只是纯粹觉得此时的自己,有些烦恼,不想说话而已。 就这么简单! 早已是相交多年,对双方脾性,更是了如指掌的张龙虎。见此也只是随意的耸耸肩,便快步紧跟而上。 家家有本难念经,不是自家人,又怎知他家事?! 更何况,他张龙虎还是一名出家的道士呢。 白衣少年郎 第三十八章 情之所至 原本按照张龙虎的打算,是要直接去往河边参加祭祀典礼的。说他长这么大,还都没有见过祭祀河神呢,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长见识,怎么可能与之交错呢。但陈一剑却说,这玩意完全没有看的意义。一个区区小河神的祭祀,能有多大的排场。与其看他,还不如去找黄鼠狼唠唠嗑来的实在。 张龙虎自然不认同陈一剑的想法。 或许这种祭祀对于别人来说,没有任何的观赏意味。但对于他张龙虎个人而言,其中的意义还是很大的。就不说别的,光是对于神祗的了解这一块来讲。能多了解一些神祗的情况,他就能从中多获益许多有利于自己修行的感悟。 然而陈一剑却并不这么认为,停下前行的脚步。转身看着他,俊俏的脸颊上,挂着认真的表情,开口对他询问道:“你要修神道?” 张龙虎停下脚步,几乎想都没想,便摇头否决道:“我怎么可能会去修神道!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我还是记得非常清楚的。” 陈一剑脸上依旧挂着严肃的表情,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对于你的修行有帮助?” 张龙虎笑着解释道:“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对于这些东西,天生就有着一种感应。我只是觉得,想要将神权覆灭,就必须要先了解神权才行啊。” 陈一剑眼中有过一丝讥讽的神色闪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难道这千百年下来,我们东胜神洲对于神权的了解还不够详细吗?” 张龙虎有些无奈。 对于陈一剑这般犀利的话语,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 对,陈一剑说的确实没错!对于出身东胜神洲的他们来说,在千百年抗衡神权的漫长过程中,他们对神权的了解确实已经算是不少了。比起其它四洲的天下来说,一点没有毛病。但是这就真的说明,他们对于存在万万年的神权,了如指掌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千百年下来,无数修行天才潜伏后续的投身其中,最后的结果仍是神权高高在上,他们这些凡人只得持之以恒的为此努力呢? 张龙虎很想说一声,对全东胜神洲的人,对整个抗衡神权的人们说一声。其实你们错了,真的错了!你们自认为很了解神权,可你们对于神权的了解,又有多少呢?你们知道现在的神祗,还存在有多少神祗吗?你们知道在神权的内部,又分多少机构吗?你们能确定,所有的神权,皆是如你们想想中的一般吗? 你们又是否清楚,他们对于世间的看法又是如何的吗? 你们不清楚,也不知道! 可是这样的话,在之交好友的面前,他张龙虎能说出口吗? 一样,不能! 所以在听完陈一剑的这番话后,他果断的选择了沉默。他就是这样的人,永远会将朋友之间的友情,放在第一位!至于那些个什么大道理,大学问,大感悟,永远只能往后排一排。 看到张龙虎的沉默,陈一剑心里就知道。这家伙一定又犯犟,可是在自己面前,他又不愿意和自己,因为一些别的事情,最终闹得大家都脸红脖子粗,心里不得劲的。本来还有些许的上头,在此时立马消散不见。 张龙虎是这样的性格,他陈一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性格呢?! 不然,明明不在一个王朝疆域的二人,又怎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呢?! 收起脸上因为神权,而对张龙虎出现的讥讽。陈一剑嘴角再次扬起灿烂的笑容,换了一个相对比较轻松的话题,开口对他说道:“张大天师,我没有和你闹着玩,那只黄鼠狼真的贼有意思。你要是不和我去瞅瞅那家伙,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 心思灵巧的张龙虎,脸上亦是浮现出灿烂的笑容。但对于陈一剑嘴中所说的那只妖物,他心里还真没觉得有啥好有趣的。 撇了撇嘴,说道:“不就是一只成精的黄鼠狼嘛,有啥好看的。这些年我游历各个天下,不说多,光就是这黄鼠狼,我就已经见过不下数千只了。” 陈一剑朝前跨出一步,走到张龙虎身旁。抬起一手拍在他肩膀,笑着说道:“我让你去看你就去看,哪有这么多废话。认识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坑过你?” 张龙虎沉思了一下,说道:“还真有,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 “扯淡!” “要我给你好好数数不?” “你说!” “两年前的夏天,在你们剑气王朝的国都,剑情院,天字房,羽姑娘……” “停停停,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已经被陈一剑揽肩朝前行去的张龙虎,蜡黄的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扭头看着身旁的陈一剑。很是得意的问道:“还要我再举举例子不?” 陈一剑笑着掩饰脸上的尴尬,说道:“不用了不用了。” 不过此时在他心里面,那是真的高兴啊。 不仅是他们兄弟二人,能够在遥遥数万万里之外的他乡相逢。更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友情,不曾参夹任何的外物。 两人就这般有说有笑,一路朝前悠悠然而走着。 沿着的小镇风光,尽收二人眼底。 走出小镇的青砖街道,踏上溪畔的黄土小路。虽已是入秋,但临河的一侧,仍是时不时能从一片枯黄之中,瞧见些许的绿意。 一身黄色毛发油亮,先前还趴在街道上晒太阳的大黄狗,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前不远处。踩着悠闲的脚步,不时停下身来,对着一旁的枯草轻嗅。就算发觉陈一剑二人的到来,它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我行我素,意态阑珊朝前漫步。 对此,陈一剑二人不由相视一笑。 刚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在身前不远处,那条大黄狗身侧。一道黄光蓦然凭空闪现,从中露出了黄鼠狼的身影来。 陈一剑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对张龙虎开口说道:“就是那家伙!” 张龙虎自然也看到了现身的黄鼠狼,在听到陈一剑的话后。不由将目光落在它身上,细细打量起来。可是看了有好一会儿,张龙虎也没能从黄鼠狼身上看出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就要板着脸开口问罪陈一剑,却忽然发现身旁的陈一剑朝他努努嘴,示意他继续看向黄鼠狼那边。 不明就里的张龙虎,脸上有些疑惑。但看到陈一剑眼中的古怪笑意后,还是决定先暂时压下到嘴的话,扭头继续朝黄鼠狼的方向看去。 下一刻,张龙虎脸上便同样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原本还对黄鼠狼没啥明确的感观,在这一刻彻底的颠覆。不仅在心中对它产生有趣的念头,更是对它不由多出了一丝好感来。 瞧着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那只大黄狗说服,并且还让它心甘情愿驮着自己的黄鼠狼,张龙虎差点没笑出声来。尤其是在看到骑着大黄狗的黄鼠狼,还学起了人类那些个沙场武将,在战场上的策马扬鞭,冲锋陷阵。他就觉得这家伙,的确很有‘才’。 或许是因为玩的兴起,所以黄鼠狼此时并没有发觉陈一剑的到来。 骑在半人高的大黄狗背上,双腿紧夹着它的腹部。一只爪子牢牢抓住黄狗勃颈处的毛发,另一只爪子则高高扬起,张弛开五爪,犹如真正的沙场武将,在做着那冲锋陷阵前的最后准备一般。 身下的大黄狗,早已没了方才时的慵懒。驮着背上的黄鼠狼,正高昂着一颗硕大的狗头,挺胸立耳。强有力的四肢,踩在地上,肌肉紧绷。好像只要黄鼠狼一声令下,它就会立马如激射而出的箭矢一般,朝前猛蹿而去。 “杀呀!” 抬起的手臂,猛然挥下! 一声厉喝,从严阵以待的黄鼠狼嘴中传出。 蓄势待发的大黄狗,恰似那开弓满弦如月的箭矢,咻地一声,朝前疾蹿而去。 然而,才刚跑出去没几步,还没等坐在大黄狗背上的黄鼠狼,再次学着武将豪迈骂阵。陈一剑的身影便兀自出现在了它们的身前,硬生生将蹦跑中的二人给阻截了下来。 看着嘴中一连串吁吁吁,好不容易将大黄狗喊停的黄鼠狼。陈一剑乐了,笑着对它问道:“咋的,江湖人称的玉面小黄狼,这是准备要投身军伍了?” 迅速翻身从大黄狗背上跳下,并示意让它先行离开后。黄鼠狼这才满脸堆笑,看着陈一剑灿烂说道:“哪有啊大哥,我这不是实在无聊,又刚好瞅见那伙,就想着和它耍耍解解闷嘛。” 陈一剑点点头,眼中却浮现出一丝邪恶神色。说道:“我还以为你看上它,想着要把它受入后宫呢。” 黄鼠狼一愣,脸上立马露出愤怒的表情。说道:“那伙是公的,我又不好这口。不过大哥您要是喜欢,我倒是可以和它商量商量。要是它不同意,我就威逼利诱它,以它现在的智商,要搞定还是很轻松的。” 陈一剑对此只是笑笑,转而朝张龙虎喊道:“张大天师,这里有只为祸人间的妖物。你不是生平最恨妖物吗,还不快点过来将它一剑了结?要是一会跑了,我可不负责啊。” “跑不了,在我张龙虎面前。就算他是上六境的大妖,也别想活着离开。”话音未落,人已至。 黄鼠狼几乎是看都没看张龙虎一眼,在他刚出现时,便已经朝着地上跪了下去。更是不断砰砰磕起头来,开口求饶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的自打修行有成,侥幸开得灵智起。便一心向善,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人。就是往日里吃食,那也是天天白菜就萝卜,荤都不曾开过啊。尤其是在跟了我大哥后,小的更是时刻心存善念,尊老爱幼啊。就是有时与大哥一起,在深山中瞧见那些个老头老太,腿脚不方便的,也是我上前背他们过河过溪,爬山下山的啊。有时候他们见我可怜,还会给我一两颗糖吃呢。大仙,您一定要明察,万万不可错杀无辜啊! 小的随时山野精怪,但家中亦有高龄老母,懵懂子嗣啊。要是大仙您错手将我杀死,我那老母和孩子该如何是好。它们还等着我回去养家糊口,教子成才呢!” 听着黄鼠狼叨叨叨,没完没了的长篇大论。原以为见识过它骑狗冲锋,就已经很是有趣的张龙虎。在此时心中不禁对它更觉有意思起来,也没去打断它的话语。就这般面带笑容,和陈一剑一起站在它身前,听着它不知道从哪搬出来的瞎话。 直到这时,张龙虎才发现,原来陈一剑真的没有骗他。这只黄鼠狼,是真的有趣啊。 和以前遇到的那些比起来,实在是太有趣了! —— 午时,黄烨准时带着袁家三口人来到叱水河边。 一见到袁家的人到来,担任祭祀的黑袍老妪,立马便对身后的四名青壮男子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去将此次的祭品,袁小衫给带过来。 四名青壮男子点点头,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朝袁小衫大步而去。即使是在走到知县黄烨的身前,四人也不曾对他有过任何的表现。就是看,四人都没看他一眼,完全就将他当成了一个空气。径直来到袁小衫身前后,便一把将她从地上抬了起来,返身就要往回走。 袁母一见这情况,哪里能让他们就这般带走自己的女儿。立即快步绕到四名男子身前,伸手便将他们给阻拦了下来。 不曾涂抹任何胭脂的寻常容颜上,在此时充斥上满满的怒意。朴实而明亮的双眼,有些浑浊,亦是那道不尽的怒火。被岁月摧残的眼角,难以幸免的布上条条皱纹。白皙却已不再嫩滑的双手,老茧横生。举在空中,有些轻微的颤抖。 她开口说道:“我求求你们,要去,你们就把我带去,请放过我的女儿吧,她还小!” 抬着袁小衫,停下脚步的四名男子,依旧没有说话。 她又开口说道:“我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跪下了!” “噗通!”一声,她双膝跪于地面。 然而,他们仍是没有说话。 一旁看到这一幕的袁和,不由有些皱起眉头。想了想,还是迈开脚步来到妻子身前,伸手想要将她从地上搀扶而起。 可是她好像已经和地面连接在一起一般,无论袁和如何使劲,都不曾将她从地上拉起,这让袁和脸上有些怒意。来之前的路上,不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怎么这会儿这老娘们又犯病了呢。又不是真的自家闺女,你有必要这样做吗?你说你瞅着她想自家闺女,心里难受,哭一哭也就算了,怎么还给跪下了呢? 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子便没有了吗? 几乎是用训斥的口气,袁和开口对她沉声吼道:“你干嘛呢,赶紧给我起来。” 袁母抬起头来,瞅了瞅自己的丈夫。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起来。 脸上的怒意,愈发浓烈。袁和再次吼道:“我让你起来,你听到没有?” 这次,袁母没有看他。语气中带着哭腔,说道:“你有没有一点点良心啊你,难道她不是你的闺女吗。你就真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皱起的大眉,不自主有些颤抖。面对自己妻子的话语,袁和差点没被气炸肺。也不再刻意压低嗓音,直接扯着嗓子就对她吼道:“我不在乎闺女?你能不能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次啊,这些年下来,我哪天不是为了你们娘几个,累死累活的在外面奔波讨生计?现在你竟然说我没良心,不关心自己的女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时对你们太好说话了?” 一听到这话,袁母心里的火气也被彻底激发上来了。抬起头,脸颊上带着泪水。看着袁和的眼神,有些失落。更多的,则是悲痛:“难道只有你为了这个家,四处劳碌吗?我每天在家,洗衣做饭,打理田地就不是为了这个家了?小衫正清从小就懂事,从来不用我操心。可是小欣的性格,难道你不知道吗?她在外面受人欺负,哪一次不是我去的。她顽劣惹了事,又有哪一次不是我解决的?你有真正的关心过她吗?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一个心理吗?你有问过我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袁和有些不知道从何回答。 朴实的脸上,有些失神。 鬓角的长发,在河风轻轻地吹拂下,露出里面缕缕白丝。 原来,他也有了华发。 远处的人群,没有因为袁和夫妇的争吵,而在脸上出现看热闹的情绪。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每家在这个时候,都会如他们一般无二! 所以没有什么好看热闹的。 已经走上临时搭建在叱水庙旁高台上的黑袍老妪,在看了看天色时辰后。不由轻蹙淡眉,转身对四名男子喊道:“还不赶紧把人带过来,要是错过了吉时,河神老爷怪罪下来,谁扛?” 四名男子沉默着点点头,走在前面的二人看都不带看跪在地上的妇人,迈步便从她身旁一侧绕了过去。 妇人急了,跪在地上的身体,一把朝前扑出。双手往前一抱,正好抱住走在后面,其中的一名男子双脚。 蓦然被人抱住双脚的男子,险些因此绊倒。深沉如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转头看了一眼妇人,抬起另一只脚,就朝着妇人抱住他的双手猛踩而去。 好在一旁见机快的袁和,已经率先一步,死命将妇人的双手从男子脚上掰开。不然的话,估计她就要白白遭受这无情的一脚喽。 一脚踩空,男子没有继续针对妇人。冷哼一声,就与另外三名男子朝着高台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挣脱开袁和的妇人,想要再次追上去阻拦,却不料被黄烨伸手拦下。妇人眼中有些疑惑,看着他询问道:“黄大人?” 黄烨哀叹一声,压低声音对她说道:“袁夫人,莫要忘记两位仙尊的安排啊。” 妇人明显的一愣。 看看黄烨,又看看被带走的闺女。眼中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黄烨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袁夫人,你真的不必如此伤心啊。那个袁小衫,不是真的袁小衫,真的袁小衫,现在还在县衙呢,难道你忘记了吗?” 对此,妇人只是摇摇头,却并没有说话。 她心里又怎会不知,真正的袁小衫,此时正安全的待在县衙呢?只是每当看见这个幻化而出的小衫,想到她无缘无故就要顶替自己的女儿,被送去祭祀,她心里面就犹如被刀割一般,让她痛不欲生。尤其是想到,在来的路上,好几次自己朝她看去时,她都会向自己微笑点头。她心里就格外的难受起来,犹如被人用刀割一般,让她痛不欲生。 一样的恬静笑容,一样的醉人酒窝,一样的可爱虎牙。 她的一颦一笑,和她的一颦一笑,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怎能让人分辨的清,又怎能让身为人母她,不为之悲伤?! 情之所至,又岂是单单一个世间的假字,所能一笔揭过的? 祭祀的擂鼓,在高台上悠悠响起。 黑袍下的老妪,跳起古老的舞步。艰涩难明的咒语,从她嘴中缓缓传出。 远处的百姓,纷纷朝叱水河方向跪拜而下。 就连许多身在公门,却出生本地的衙役,也在这时低头跪伏。随着老妪的声音,在心中虔诚默颂。 四名抬着袁小衫的男子,以古怪的步伐,开始朝叱水边走去。每当黑袍老妪念完一句咒语后,他们便会异口同声,仰天高呼。好像以此来呼唤高高在上河神,提醒着他祭祀已经开始,让他前来享受一般。 湍急的叱水河,猛然有所平静。然后以更加汹涌的姿态,朝下游奔流而去。 岸边的庙宇中,泥塑的神像缓缓睁开双眼。一丝淡金色的光芒,从中一闪而过。威严的脸颊上,嘴角泛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像是在为某件即将到来的机缘而开怀。 供桌上的清香,青烟袅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燃烧殆尽。 白衣少年郎 第三十九章 纵剑天来 老旧的杨木小舟,散发着古朴的气息,安静停靠在河边。随着湍急河水的涌动,而微微起伏摇晃。即使已过无数个春秋,依旧不曾有倾翻的迹象。 两人多高的青竹船篙,横放于小舟之上。因为日积月累,经历无数的风吹日晒,而早已褪去那份绿意。只有在那经常伸入水中的一端,此时还残存着些许的褐青。 小舟上,没有撑船的人。 将袁小衫抬起的四名男子,脚踩奇异的步伐,遵循着高台上,黑袍老妪的念咒口令,一步一停驶向河边的小船。口中的高呼,不曾有过丝毫的停断。每个人的脸上,从始至终只挂着虔诚的神色。即是对祭祀的严谨不怠,亦是对冥冥神权的心生敬畏。 在四人走至停靠小舟的河边时,高台上的老妪也正好停下嘴中的咒语。 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面向叱水河的方向,仰头望向天穹。一双遮掩于宽袖黑袍下的枯手,缓缓抬起,掌心冲上。佝偻的身躯,好像有些吃力。但苍老的脸上,却依旧挂满严肃的神情。慢慢朝地上跪伏而下,并扬声高呼道:“苍天厚土在上,弟子诚心祈祷。愿福泽百姓,人人安康,风调雨顺。” 说完,黑袍老妪虔诚一拜而下。 抬起身后,又说道:“叱水河河神在上,弟子诚心祈祷,愿福泽百姓,人人安康,风调雨顺。” 说罢,黑袍老妪再次叩拜而下。 抬起身后,又继续说道:“春有倒寒,夏有酷暑,秋有萧条,冬有严寒。弟子愿奉上虔诚信徒一名,换百姓四季如常。” 话落,黑袍老妪第三次叩拜而下! 而随着她这次的头颅触及高台,原本还只是微风轻扬的叱水河边,便骤然刮起了大风来。湍急的河水,亦是汹涌澎湃。犹如有神人将长河当做那手中长绫,轻轻抖擞一般。 没有急着起身的黑袍老妪,便这般稳稳的跪拜在地上。良久之后,等大风稍停,这才站起身。转而看向河边的四名男子,厉声喝道:“祭!” 悠扬绵长的声音,久经不息。萦绕在所有人的耳畔,令众人不由心生敬仰,纷纷抬起头,朝着叱水河的方向,投去炙热虔诚的目光。 默然而立的四名青壮男子,一同朝前迈出脚步,踏上即使河水汹涌,亦平稳如初的小舟。将高举而起的袁小衫,郑重其事的放于小船之上。 或许是因为担心袁小衫会挣扎,所以四人又从怀中拿出了一根婴儿手臂般粗细的红绳,将她的四肢牢牢给绑缚在了一起。 待到确定她不会挣脱开绳索后,四名男子这才返身离开小舟。其中一人在上岸后,弯腰拿起放于船上的竹篙。一头抵在小舟上,一头握于手中。一使力,便将停靠在岸边的小舟,朝着叱水河中轻推了出去。 湍急的河水,瞬间乘载着小舟,朝远处飞速行驶而去。只是奇怪的是,小舟却并非顺水下行,而是在行至叱水河某处的中心地带后,便停下了继续疾驰而行。就这般静止的悬停在了水面,犹如被人牢牢给抓住了一般。 见到这一幕的后,不论是高台上的黑袍老妪,还是跪在稍远处的小镇百姓。亦或是那四名青壮男子,皆同时低下头,不再将视线望向叱水河。 唯独到此上任不久的黄烨,还仍是一脸好奇的看向河中小舟。咂咂嘴,自言自语道:“还真是神奇啊,这么湍急的河水,小舟居然能静止停下。果然是神人手笔,凡人无法理解啊。” 身旁亦是跪地低头的胡斌,在听到他的这番话后。不由忙抬起头来,脸上充斥着紧张的神情,开口对黄烨说道:“大人,快点跪下。不要去看叱水河的方向,要是惹恼了河神大人,后果会很严重的。” 黄烨一愣,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胡斌忙解释道:“河神老爷的真容,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窥探的。要是一会儿被他发现您对他的不敬,他定然会不满的。” 听罢,黄烨哦了一声。但看他的样子,好像压根就没有要真的跪下一般。 这让胡斌心里不由更加焦急,有心想要伸手将他拉下。但想想两人的身份,还是没有抬手。只得继续焦急开口对他说道:“大人,您快点跪下啊。万万不可惹恼河神老爷啊。” 黄烨还是哦了一声,却依旧没有要跪下的模样。 身为读书人,上跪天,下跪地。身为朝廷官员,上跪君王,下跪父母。别说是河神,就算是真的有高高在上的仙人,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他也照样不会对他跪拜下去。上跪天,可不代表跪的就是神。虽然他心中同样对神明存在着敬畏的心理,但这不代表,他就要向他们顶礼膜拜。 只要心生敬畏,心怀敬畏,那便是敬畏! 既然敬畏,又何须再去刻意膜拜呢?! 胡斌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发现黄烨已经朝他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对此无可奈何的他,只得心中长叹一声,兀自将头垂下看向身前。却忽然听到身旁的黄烨,莫名的发出了一声惊呼。一时好奇的他,便忍不住再次抬起头来,朝他看了过去。 只见站在一旁的黄烨,脸上充斥着震惊的表情。张大着嘴巴,眼神中亦是那震撼的神色。有些不明就里的胡斌,不由轻轻皱起眉头。顺着他的视线,朝叱水河方向看去。 心想,大人这是怎么了。咱还如此的惊讶呢,难不成他真的看到河神老爷的模样了?要真是这样,那我也得好好瞅瞅,看看这河神老爷究竟是长得什么模样,和那庙中的泥像,到底是不是一般无二。反正有大人带头,就算到时候河神老爷真的怪罪下来,不还有他在前头顶着吗。怂个啥,不看白不看。 虽说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看看那河神老爷的模样。但真到了付之行动的时候,胡斌仍是显得谨慎又谨慎。只是略微抬起眼皮,朝叱水河的方向偷瞄过去。 然而,就算是这般。在看到此时叱水河发生的景象时,胡斌整个人仍是差点没被吓得尿裤子。 跪在地上的双腿,更是不由自主的打起摆子来。已经呆滞的双瞳,剧烈扩张,映射出一道从天而降的璀璨的青虹。看着这道倏然出现在天际的青虹,胡斌一时间有些恍惚,硬是没能将它和头顶的太阳,区分开来。以为它就是太阳,太阳就是它。 轰如雷鸣的巨响,渐渐放大。让在场所有的人,心中都不禁出现好奇的神情。想要抬头一看究竟,但毕竟他们不是黄烨,也没有胡斌的侥幸心理。最后,只能继续低着头,脸上充满疑惑的表情。 倒是高台上的黑袍老妪,在心中默念无数次上仙见谅后。这才面带谨慎,颤颤巍巍的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是一眼,黑袍老妪便如胡斌黄烨一般,整个人陷入了极致的震惊之中。 不过比起他们二人只是震惊青虹的威势,而不得见青虹是为何物来说。黑袍老妪就要强上许多,因为她在眯眼观察的时候,便已看出,那道青虹其实是一把巨大无比的长剑。 至于这长剑从何而来,她就不得而知了。 湍急的河流,蓦然炸裂而开。在那柄巨剑从空中落下,还未触及水面时。一道金色的身影猛然从水下一窜而出,朝着下坠的巨剑直直迎面而上。威严的嗓音,似那铜钟敲响,回荡与此方天地之间:“大胆妖邪,还不束手就擒。” 璀璨的青虹之中,亦是有人高声喝道:“擒你大爷!” 然后,跪在地上,垂首看着身前,面面相虚的小镇百姓,就听到一声巨响,从天际传了下来。其声之大,完全不亚于轰轰雷鸣。 金色的身影,瞬间在空中爆裂,化作无数的金光,纷纷朝地面洒落。而璀璨的青虹,却一如既往,裹挟着势不可挡的威势,继续朝下方的叱水河猛砸而去。 又有一道威严的声音,从水下传出:“找死!” 继而,又是一个金色的身影,从水中窜出,直面青虹而去。 这次,青虹中没有声音发出。但下坠的速度,却明显比刚才更快了几分。在和那道金色身影相遇,并毫不费力的将其碾碎后,一头便扎进了湍急的叱水河中。 本是浑浊的叱水河,在张龙虎的眼中,却格外的清晰,丝毫不曾影响他的视线。 暂时的停身,在将四周的情况全部收入眼中,看到那座建于水底的大殿后。张龙虎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大殿门口。 仰头看了眼高高挂在门口的匾额‘叱水殿’,张龙虎二话不说,抬起手中的巨剑,就是一剑朝着它劈斩了下去。 青色剑光,一闪而逝。 ‘咔嚓’一声脆响,悬挂在此已有千百年的匾额,就这般应声而碎。 没有迈步走入大殿,站在门口的张龙虎,对着大殿之内喊道:“还不出来受死,难道还要道爷亲自进来找你不成?” 敞开的大殿之门,缓缓走出一名灰杉老者。老者满头白发,面带儒雅笑意。在走出大门,距离张龙虎还有十几步的地方停下脚步。微笑着看着他,老者说道:“年轻人,你是我见过第二个如此狂妄的人。” 张龙虎咧咧嘴,微笑着问道:“那第一个是谁?” 老者好像也不急于出手,微笑着说道:“是一个叫做陈一剑的少年,好像和你差不多大。” 张龙虎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起来。 而另一个声音,却从他身后响起:“原来老儿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会把我给忘记呢。” 灰杉老者也是一愣,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看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开口对他问道:“还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相遇了。” 来者自然就是陈一剑,他在张龙虎挥剑劈碎那块匾额时,便已经到来了。只是为了不想抢张龙虎的风头,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现出身来。对于他们来说,斩杀一个小小的河神,还真没必要他们二人一齐出手。若不是陈一剑临时察觉到,水下除了那河神的气息,还存在着一股气息,他都不带下到水里的。 只是让陈一剑没有想到的是,这另一股气息的主人,居然还是自己认识的老熟人。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老熟人,两人也就见过一次面而已。就是半月前,陈一剑在离开枫华镇的时候,路径枯坟所碰到的那阴物老儿。当时还因为一些小事,两人有过短暂的交手。 陈一剑走到张龙虎身旁,看着对面的白发老儿。脸上同样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开口说道:“上次没打尽兴,要不我们今天打个痛快?” 老头看了看陈一剑,又看了看张龙虎。却是摇头说道:“今天就先不和你打了,下次见面再打也不迟。” 陈一剑还以为老头是担心自己这边有两个人,才不愿和自己交手。便忙对他说道:“放心,我朋友绝对不会插手的,而且我也不需要他帮忙。” 老头笑着说道:“年轻人有自负,自然是好事。可是一旦自负过头,那就算不得好事喽。” 陈一剑翻了个白眼,说道:“打不打?” 老头依旧保持着那副儒雅的笑意,问道:“这么喜欢打架?” 陈一剑笑道:“我这个人没啥别的爱好,就喜欢和人打架玩。你就说,打还是不打?” 老头再次摇摇头,说道:“今天不打,要打下次打。” 陈一剑没好气道:“都说了我朋友不会插手的,看你年纪一大把,怎么胆子这么小啊?” 听到这话,张龙虎却忍不住开口说道:“人家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你不怕传出去后,被人笑话不尊敬老人啊?” 陈一剑呸了一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行走江湖,唯小孩和老头不好惹的道理吗?” 张龙虎一愣,忙问道:“有这个道理吗,我怎么不知道?” 陈一剑说道:“一会儿有空再和你说,现在先办正事。” 张龙虎点点头,也不管那挡在门口的老头。手提巨剑,便迈步朝着叱水殿大步行走而去。 老头轻皱眉头,开口说道:“你们和叱水河神有仇?” 大步向前的张龙虎撇撇嘴,蜡黄的脸上瞬间布满高傲的神色。开口说道:“没仇,就是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而已。” 老头轻皱的眉头再次一皱,又问道:“谁让你来的?” 张龙虎说道:“和你有关系吗?” 虽然张龙虎没有明确的说出口,但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个百年的老头。又怎会从中没有丝毫的察觉呢?只是略微一思量,心中便立马对此有了一个大致的明了。只是让他一时间没能想明白的是,究竟会是什么人,让这个少年来搅和这件事的呢。 安排常理来推算的话,好像并没有这样的人存在啊。难道是…… 一想到这个可能,灰杉老者脸上的儒雅笑意立即消散不见。但很快,他又排除了这个了这个可能性。 应该不是他,既然我和他已经达成协议,他就不会这样算计我。那除了他之外,还会有谁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呢? 老头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想要再次开口询问询问眼前的少年,就算不能直接得到答案,能从他的只字片语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那也是好的。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大步走来的少年道士,已经抬起手中的巨剑,一剑朝他斩了过来。顿时,一道青色的剑光,带着锋利无比的气势,急速朝他迎面扑来。 老人冷哼一声,在抬手的同时,手中已经多出一把长剑。随意一挥,一道灰色的剑气从长剑中脱离而出,朝着张龙虎斩来的青光直扑而去。 下一刻,两道剑光剑气在空中相遇。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便已一同消散在了二人的身前。 就好似,那两道剑光剑气,真的就是虚化而成的一般。 白衣少年郎 第四十章 横刀斩邪 蓦然见到这样的一幕,即使心中早已有所准备,并给予对手足够的高估的张龙虎。此时蜡黄的脸颊上,仍是不由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撼神色。 虽说他没能具体猜出灰杉老者的实力,但光凭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阴森气息,张龙虎还是能够大致猜测出一些虚伪的。按照他心里面的想法,这老头的修为,应该是在中六境,十二楼左右。若是再抛开他故意隐瞒的话,最多最多也就是上六境,十三楼修士。 要知道,对于行走世间的修行人来说。刻意隐瞒自身的确切实力,那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毕竟天大地大的,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一些意外呢?! 可就算是如此,当张龙虎试探性的出手,并被对方云淡风轻化解后。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这个老家伙的实力,压根不是什么中六境十二楼,或是猜测中的上六境十三楼。而是那明明白白的,比自己高出一层的十四楼修士啊。 虽然这看上去,只是一楼的差距。但其中所蕴含的意义,绝对不是单单一个一字所能彻底概括的。这就像是庙堂上的官员,一个是正二品官阶,一个则是正一品的官阶。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正二品,永远只是正二品。在见到正一品的时候,还是需要老老实实对其敬称一声,大人的。 张龙虎前行的脚步,蓦然停止不动。蜡黄的脸上,起初的骄傲在此时慢慢消散。浓密的大眉,轻轻皱起。有心想要回头看一眼陈一剑,问问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这老头的确切实力。好歹你俩交过手,咱们又是朋友,为啥要这么坑我。 但一想到只要自己回头,铁定能看到那家伙心灾乐祸的模样,张龙虎便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对于陈一剑的性格,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与其让他笑话,还不如哑巴吃黄连来的舒坦一些呢。 这货,损起人来有点缺德。 尤其是对他,那更是缺德缺到家! 所以,张龙虎握着巨剑的手,便很是洒脱的在身前挽出一个剑花。将指向老头的巨剑,顺势转到身后。敛去剑身上的华光,使其隐于其内,暗自悠悠流转。以倒提剑的姿势,立于背后。一双看向灰杉老者的眼眸,在快速旋转几圈后,立即浮现出狡黠的神色。蜡黄的脸上,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口惬意对他说道:“老儿,挺有两把刷子的嘛。” 心中早已看穿张龙虎作态的灰杉老者,对此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手中所握的长剑,也如张龙虎一般,立在了身后。 显然,在察觉到少年没有再出手的意向后,他也便收起了与之动手的想法。 对于他来说,少一个敌人,那就是多一个朋友。就算不能够成为朋友,那也尽量不要成为自己的敌人。这和两者之间的实力没有关系,纯粹是因为,在修行的道路上,实在有着太多太多的变数。谁也不能确定,今日还不如自己的陌路人,明日会不会就反超自己。 所以,在没有足够把握一举斩杀对方的前提下。灰杉老者永远会选择对其退让一步,这种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有些懦弱的行为。 陈一剑原本以为,按照张龙虎的性格。只要那对手不肯退让,那他张龙虎定然会和那人打的不可开交。即使双方的实力不在一个层面上,就算对手的实力要超出张龙虎一大截,可他张龙虎也从来不会认怂才对啊。可是今儿个是啥情况啊?咋才一人出了一剑,就没有了下文呢? 不应该啊! 一时没想通其中关键的陈一剑,心里不免有些好奇起来。但更多的,则还是不爽的情绪。 我都做好看戏的准备了,你俩咋能说不打就不打呢?这不是欺骗观众,不尊重观众的不道德行为嘛?! 陈一剑在轻轻朝前迈出一步,身体来到张龙虎的身旁后。便很是不满的开口对二人说道:“打又不打,就这么看着对方,能分出胜负来吗?” 对面的灰杉老者,听罢仍只是笑笑不说话。 张龙虎对此却也有些不爽,扭头看向陈一剑。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和他打架嘛,我这是在给你让地方呢。上吧,少年郎!” 陈一剑先是看了看灰杉老者,然后又看了看张龙虎。嘴角挑起一个玩味的笑意,说道:“那你问问他要不要和我打啊。” 张龙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说道:“打架还要问,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啊。小孩子打架都比你干脆,说干谁,就干谁,哪有这么多屁话。” 陈一剑呵呵一笑。 张龙虎又撇着嘴说道:“你陈一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陈一剑还是呵呵一笑。 而就在这时,沉默看着俩人对话的灰杉老者身旁,却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位身材魁梧,披头撒发,面容凶悍的男子来。 男子一现身,便是对着灰杉老者恭敬抱拳一揖。说道:“仙尊,事情有变。” 灰杉老者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说罢,也不看魁梧男子一眼。在对陈一剑二人笑着说了声,后会有期后,身影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陈一剑也没去阻拦,径直将目光看向魁梧男子。笑着询问道:“你应该就是叱水河的河神吧?” 魁梧男子点点头,同样恭敬的开口说道:“回上仙的话,小神便是这叱水河的河神。” 先前在殿内,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名少年道士和灰杉仙尊的交手的。虽说二人只是简简单单的互出一剑,然后就没有下文。但他心里则是清楚的很,能够在和灰杉仙尊交手后,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就足以说明其实力之高深,远非他这样一个小小的河神所能抗衡的。 陈一剑也不和他废话,直接说道:“你要是能接下我一刀,我就不和你计较此事。” 说完,也不等魁梧男子回话。 瞬间出现在陈一剑手中的长刀,一刀便朝着魁梧男子横向挥斩了过去。 恰似秋水轻盈的雪亮刀身上,蓦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一道宛如实质般的巨大刀影,从刀身上脱离而出,带着浓浓的剑气,刹那间便已将对面的魁梧男子,拦腰斩为两截。 到死,魁梧男子都没能说出那句,上仙饶命的话来。 直到魁梧男子的身影,慢慢在空中化为金色粉末时。只剩下头颅的他,才张开嘴将那句话给说了出来。只是,哪里还能有一丝半晌的声音,能从他嘴中传出来啊。 陈一剑的话,既是在说于魁梧男子听,亦是在宣判他的死刑!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白衣少年郎 第四十章 横刀斩邪(上) (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导致断更一周,在这里先向大伙道个歉。我会尽量把这个礼拜欠下的字数,慢慢补上的,还希望大家能支持!谢谢!) 脸色阴沉的灰杉老者,轻皱起眉头。看向张龙虎的双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愤怒的神色。 既然要打,那就陪你好好玩玩呗! 也不等张龙虎再次出手,或是开口和他说话。灰杉老者握着手中的长剑,嘴中发出一声冷笑。身体一晃,下一刻便已经出现在了张龙虎的身前。 散发着森森鬼气的长剑,剑身瞬间被深灰色的光泽笼罩。几乎不给张龙虎任何应对的机会,灰衣老者便已是一剑朝着的心口处迅疾直刺而去。顿时,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从长剑上幽怨响起。更有无数的虚幻枯骨,从剑身上浮现而出,朝着张龙虎直扑而去。就好像在这把长剑内,真的拘押着数以万计的厉鬼一般。 张龙虎下意识想要朝后退去一步,但不知脑海中想起什么来。已经抬起,就要后退的右脚,却硬生生停了下来,再次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蜡黄的脸颊上,高傲的神情越发傲然。看向灰杉老者的双眸中,有青色的流光浮现绽放。几乎是在老者长剑刺来的同一时间,手中的巨剑便已经锵然竖于身前。不偏不倚,刚好将灰杉老者刺来的一剑给阻挡住了。 灰杉老者也不觉得意外,在长剑剑尖触及巨剑的一瞬。握住长剑的右手便轻轻一扭,再次朝着前方快速直递而去。而他手中的长剑,则立即犹如一条软骨的细蛇,绕过巨剑的阻碍,继续朝着张龙虎的心口猛扑而来。 已经有过短暂的缓隙,张龙虎自然不会被长剑所伤。只是轻轻将竖在身前的巨剑,朝长剑袭来的方向一倾,便再次将灰杉老者的长剑阻拦在了身前。而且有了这个空隙的时间,张龙虎也瞬间从被动化为主动。抬起一脚踢在巨剑剑尖上,将巨剑剑尖一头朝上提起后。握住巨剑的手,便猛然一使力,将整把巨剑都朝着灰杉老者脑袋横斩了过去。 青色的耀眼剑光,从巨剑上蓦然炸裂。裹挟着刚正不阿的气势,化作一条巨大的青龙,直扑灰杉老者面门。 灰杉老者轻皱的眉头,又加剧几分。但站在原地的身影,却不曾有丝毫的退让,依旧岿然不动。只是抬起手中的长剑,一剑斩向那头张牙舞爪,朝着自己迎面而来的凶悍青龙。 砰然巨响。 不似起初时的一剑,一经接触就无声化为流萤。 张开血盆大口的青龙,仍翱翔在半空中,对着灰杉老者,不断地怒吼连连。好像不把他给生吞,就不会善罢甘休似的。只是让青龙无奈的是,在它的身前,却兀自出现了一尊比它还要高上些许的神像。就这般张开双手,死死握住了它头顶的两只龙角,让它不得往前进半分。 神像面容模糊,看不清其具体模样。好似在它的脑袋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烟雾。 就是站在不远处,正一脸看好戏的陈一剑,此时也不能看出神像的半分容貌。 这让陈一剑不由想起了,第一次和这灰杉老头相遇时的情景。虽然当时两人只是短暂的交了一下手,但从老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陈一剑就能确定,这老头的修为必然不在自己之下。 此时再看那尊神像,陈一剑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掉入了什么布局之中一样。明明知道清楚的知道这是个局,但却没有一点办法去挣脱。这样的感觉,让他心里很是不是滋味。 也没有了继续旁观的心情,伸手将腰间的长刀抽出握于手中。下一刻,陈一剑的身体便已经出现在了灰杉老者的身后,二话不说,一刀便是朝着灰杉老者的后背猛劈了过去。 灰杉老者虽然没有转头,但仍是感觉到了背后的危险。握住长剑的右手,迅速朝身后阻挡而去。 几乎就在同时,灰杉老者就听到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灰杉老者脚尖在地上轻点。借着背后袭来的那股力道,猛然朝一侧快速脱离而去。 陈一剑见此,哪里会让他这般容易脱身。同样脚尖在地上一踩,身体便快速朝着灰杉老者追赶了过去。 而那尊神像,在灰杉老者抽身时,便也失去了力量的来源。很快就被从张龙虎手中巨剑上窜出的青龙,一口咬成了碎沫。 张龙虎看到陈一剑豁然出手,虽然心中有些好奇。但在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傻到去询问原因。在青龙咬碎神像后,便立马一挥手中的巨剑。同样朝着灰杉老者,快速猛扑了上去。 既然已经动手,那肯定不能半途而废。就算不能斩杀对手,最起码也要让对手留下些东西来才行! 不然,怎么附和他和陈一剑的性格呢?! —— 叱水殿内,得到灰杉老者吩咐的叱水河河神,有些焦急的在宽敞大殿内来回踱步。有心想要出去帮一帮灰杉老者,但一想到他对自己说的话后,叱水河河神就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先不说自己能不能帮到灰杉老者,就算自己能帮到他。可一旦自己离开这座大殿,怀了老者的谋划,那自己铁定就要迟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别说是他答应自己的那个要求,会不会兑现。恐怕连自己的小命,都要就此交代在这里啊。 一想到这里,叱水河河神心里就来火。本就狰狞的脸颊上,更是在此时变得凶恶异常。转身看向大殿外的方向,忍不住就开口吼骂道:“两个小杂毛,竟然敢坏爷爷的好事。一会儿等仙尊将你们制服后,看爷爷不把你们玩的欲仙欲死。” 蓦然间,叱水河河神像是想起了什么。狰狞的脸颊上,竟然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一双金色的瞳孔中,更是闪过一丝猥.亵的神情。也不掩藏,反而就这般明目张胆的,赤露露的呈现而出。开口邪笑道:“就是不知道仙尊会不会答应,应该会答应吧。毕竟这两个小杂毛,也太目中无人了一些。能给他们一些教育,又不用劳驾仙尊,肯定会答应的吧?!嘿嘿……” —— 县衙,后堂的回廊上。 百无聊赖的袁小衫,在微笑着遣退知县黄烨特意留下,要其照顾他的一名婢女后。便从屋内拉了张椅子,就这么安静的坐在了回廊上。 一双洁白胜雪的纤细手掌,轻轻托在下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堂前的小院,那些明显是被人精心呵护过的花草。 自言自语道:“我家也有这样的小院,就在小楼的后面。虽然对于花草的呵护,没有这般的到位。但是花草的种类,却比这里的多的多。而且在后院的中心,还有一条很漂亮的鹅软石小路哦。那些鹅软石,虽然形状各异,并不是全都呈圆润形。但它们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可好看了呢。尤其是在晚上,每当有月光的时候。皎洁的月辉洒在鹅软石上,每一块鹅软石都会散发出轻柔的光泽呢。就算是和那些极为漂亮的珍珠比较,也丝毫不落下风,甚至犹有过之呢。” 说到这里,袁小衫脸上不由浮现出了灿烂的笑意。一双娇媚的桃花眼,更是在此时犹如月牙般,微微眯着下弯。 略显不分黑白的双眸,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配合着她两侧脸颊上的浅浅酒窝,和隐约从朱唇显露出来的那一对洁白小虎牙,是即诱人又迷人啊。 就连拂面而过的微凉秋风,仿似也在这一刻被她的美丽所迷恋。久久围绕在她的身旁,就是不肯远去。 袁小衫又自顾自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愿意出手,并不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也并非是想要以此来让我父亲帮你制作某件小物件。你对于我的情意,其实我心里面早就知道了。只是……我不觉得我们会有结果啊!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全都知道啊。而且,我知道的事情,比你们还要多呢! 叱水河河神、灰杉仙尊、龙虎山道士张龙虎,还有那个躲在背后,想要坏布局的阴阳家叛徒。还有……其实,我都知道的呀!我只是不想搭理而已啊,好不容易从上面下来,我是真的不想再卷进这些肮脏的勾当里面去啊。不过说句良心话,还是要谢谢你陈一剑的。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肯定没有这么轻松。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身边的那两个小东西,尤其是那只黄鼠狼,是真的很讨厌哦!” 忽然,袁小衫停下了碎碎念。没有转头,也没有将双手从下巴上挪开。依旧这般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开口说道:“来都来了,躲躲藏藏有意思吗?” 小院的对面,回廊尽头的阴影处。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袍下,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影。在袁小衫的这句话落下后,突兀显现而出。看着对面坐在椅子上的少女,黑袍人明显有着几分忌讳的神色。略微将体内的气息外放一些,将实力控制在中六境的境界。 黑袍人没有话说,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袁小衫。 袁小衫有些意态懒散的开口说道:“有事就直接说,虽然我知道你来这里的想法。但我还是想亲耳听你说出来,毕竟你说出来,就代表着在和我说话。而我呢,也能找到一个说话的人,好解一解现在的无聊。” 黑袍人像是在斟酌着什么,片刻后才开口说道:“你不出手吗?” 嗓音尖细难听,犹如夜鸮啼鸣。 袁小衫不由轻皱黛眉,半抬起眼皮向黑袍人看了一眼。说道:“你声音太难听了,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赶紧走吧!” 黑袍人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出于某些忌惮,他还是将身影隐匿在了阴影中,很快便消失在了那处回廊尽头。好像从始至终,那里都不曾有过任何人出现过一般。 袁小衫这才松开轻皱的眉头,继而将视线看向小院内的花花草草。 再次碎碎念叨了起来! 只是她的声音,这次却很轻很轻。轻到,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听的清楚! —— 叱水河岸边。 跪在地上的百姓,已经全部站起身来。一个个皆是满眼带着震惊的神色,朝湍急的叱水河望去。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湍急的叱水河中,竟然会出现这般诡异的画面。 祭祀的小舟,依旧悬停在河中央。被五花大绑起来的袁小衫,没有任何地挣扎。然而在小舟的附近,河水却犹如那烧开的沸水般,不断冒起了气泡。其间,更有一尾尾大鱼从水下翻涌而上。在痛苦的挣扎片刻后,便再无生气,泛着白肚,漂浮在水面上。也不顺流而下,就这般诡异的将小舟包围在其中。 对此,亦是高台上的那名已经主持不知道多少次祭祀的老妪,此时也是不由皱眉陷入了沉思当中。 在她的印象中,以前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啊。每一次,都是将小舟推出不久后,叱水河河面就很快恢复原样的啊。今日这情况,是咋回事啊?难道是和刚才那道青虹中的人有关? 一想到很有这种可能后,老妪苍老的脸颊上瞬间变得惨白的一片。一双阴鸷的眼眸中,立马充斥着害怕的神色。也不再继续去看叱水河的情况,转身就从高台上快步行走下来。然后看了看四周,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这才飞速朝着自己的家中赶去。 虽说孙仁一直将视线看向叱水河的方向,但其实在他心里,主要的注意力,还是落在了老妪的身上。当看到老妪一脸焦急的离开时,孙仁几乎是想都没想,便也悄悄离开了人群,朝自己的家中快速赶了过去。 一边跑,更是一边在心里面暗暗说道:“我的小宝贝,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要是你再出点什么差错,你要我怎么活啊。” 三步并走两步往家赶的孙仁,几乎是用肩膀撞开了自家的大门。完全没有理会家中管家的问候,一把便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将房门严严实实关上后,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那块,没有经过任何雕琢的玉佩。 在确定玉佩依旧完好无损,孙仁颤抖的双手才慢慢恢复正常。焦虑的脸上,也渐渐平稳了下去。 油腻的双手,将玉佩捧在手心,贴在自己的心口。孙仁长出一口气,说道:“还好还好,一点事情都有。” 白衣少年郎 第四十一章 横刀斩邪(下) (老规矩,两章合一章,六千+字数。还望没有收藏的大大,能给个收藏。有票票的大大,能给些票票。新人不易,谢谢谢谢) 既然已经考虑好以什么样的手段出手,那张龙虎自然也就不会含糊。 而且对于他来说,斩杀世间的一切作祟邪物,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不然,他又何必要大费周章的,从东胜神洲来到这中土神洲呢? 虽说因为某些原因,直接导致东胜神洲的妖魔邪物数量极为稀少。但再少,也完全够他这次下山的历练啊。之所以要这么大老远跑到中土神洲来,还不是听说了这边的邪物更多啊。 本就天生对这些邪物有反感的他,哪里愿意错过这样好的机会啊! 要不是上次在荒郊野外遇到那两只变幻人形的狐妖,令他蓦然间醒悟一个道理。估计方才和灰杉老者的交手,那便已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哪里还需要拖延到这个时候,还要让陈一剑出手啊! 手中的巨剑剑身上,没有了最初时的清辉流溢。就是那隐隐收敛在剑身内,暗自浮游的淡淡青光,也在这时归寂不见。旋而散发出一股属于巨剑自有的古朴意味,却正好与此时张龙虎身上的气息完全达成了一致。 古朴、沧桑,且中正! 亦如它的名字,‘重正’! 重,并非轻重的重,却又是那轻重的重。说它不是轻重的重,是因为此重同‘忠’亦同‘中’,代表着忠心之意,也代表着中正之意。 而说它是轻重的重,则是取自一句对此剑的赞赏话语。‘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此剑自问世以来,便一直以正气亦剑气而闻名天下。不仅是在东胜神洲,就是放眼五座天下,此剑也是能够排进世间十大名剑榜前五的存在。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此剑有着多少的剑气,巨剑所蕴含的正气便有几分。 相传在千年之前,龙虎山的开山祖师爷,便是靠着此剑,一举在藏龙卧虎的东胜神洲,开创了这龙虎山的千年正统。而巨剑重正,也因此被后世龙虎山的弟子,奉为了本门的镇派法宝。不仅如此,此剑在后来更是被龙虎山的所有人,视为了掌教的信物。 只有在得到巨剑重正的认可后,方能有资格担任龙虎山的掌教。不然,就算你道法再如何的通玄,在龙虎山有着多么超然的地位,那也是无法担任掌教一职的。 虽然龙虎山有规定,每一任掌教天师,皆是由父传子,绝不可能传入外姓人手上。但要是得不到重正的认可,那也一样休想成为掌教。 其中的缘由,只因为巨剑重正! 因为经过千年的传承,巨剑重正所蕴含的正气、剑气,已经是当今天下公认的最强,没有之一! 原本巨剑重正是不应该出现在张龙虎手上的,而是应该出现在当代掌教天师手上的。可是不知道为何,自张龙虎及冠之时,巨剑重正便莫名其妙的选择了张龙虎。更为令所有人不解的是,明明是传承千年的巨剑。就是在开山祖师手中,也是一柄外物的巨剑,竟然隐隐有成为张龙虎本命之物的趋势。这让当时所有人,都不免心生震惊! 要不是张龙虎也姓张,说不定他们就要强行阻止了这份惊天鸿运呢! 毕竟,巨剑重正,对于龙虎山而言。那可是有着极为巨大的意义的! 张龙虎脸上的傲然神色,在巨剑重正归寂古朴时,便已然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古井不波中,夹杂着无比刚正的神情。不似神人的威严,却优胜神人的威严。 因为,此时的他。既是巨剑重正! 亦是剑内那世间最强的正气! 不苟言笑的张龙虎,猛然抬起手中的巨剑,一剑朝着灰杉老者横斩而去。 没有凶悍的青龙从剑身上脱颖而出,也没有刺眼的青虹在剑尖上刹那绽放。 这一剑,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剑! 和江湖剑客挥出的一剑一般! 和市井稚童嚷嚷着,挥出手中的木剑一般! 更和读书人所配腰间长剑,在遇到危险时,好以此劝退歹人所挥出一般! 然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剑。不仅灰杉老者感到了致命的危险气息,就是与他混战在一起的陈一剑,心中也对这一剑产生了震惊、畏惧的念头。 严密汇聚在一起的河水,在巨剑经过之时,纷纷朝两侧后退而去。好像对于它们来说,内心亦是极为的畏惧这普通的一剑似的。 陈一剑蓦然停下对灰杉老者的攻势,转而朝后退开一步,一步,又一步。 直到足足退出十步之后,陈一剑心中的那份震惊、畏惧,这才悄然淡去些许。 浓密的剑眉,紧紧皱在一起。明亮的双眸,看着从小便已是好友的张龙虎。陈一剑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张龙虎了。只是这个念头才刚在他脑海中泛起,便迅速被他给掐灭了去。 张龙虎,永远都是他的朋友!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他变成什么样的人。我陈一剑,依然会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兄弟! 依然! 看到陈一剑后退,灰杉老者自然也想第一时间远离那把巨剑。可是当他就要退去时,他却惊撼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根本就无法挪动一步。就好像在自己的身体周围,正有着六面无形的墙壁。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前到后,将他牢牢的给围困在了里面一般。 这让灰杉老者不由心中升起一股恐惧感来! 当下哪里还管得了其它,在彻底展现实力之后,会不会被某些人所察觉,并对他展开围剿的事情啊。 蓦然间,原本只有上六境,十三楼修为的灰杉老者,在这一刻竟然一举攀升到了十五楼的恐怖境界。不仅如此,随着老者眉心出现了一点朱砂般的红点后,他那股上升的气息,依旧没有丝毫停滞的意味。好像十五楼修为,并非他全部的实力一般。 而随着灰杉老者的境界攀升,那些将他紧固的无形阻碍,也瞬间犹如脆弱的琉璃般,纷纷在他身边炸裂成了粒粒齑粉。 挣脱开禁制,灰杉老者却并没有要与张龙虎交手的意思。阴沉着脸,看了眼他手中的巨剑,和那依旧缓缓朝自己迎来的一剑后。在不咸不淡留下一句话时,他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不知所踪,只留下老者走临时的那一句话语,仍在陈一剑和张龙虎二人的耳中回响。 “我记住你了,下次有机会,我一定会在和你好好探讨探讨的!还有你,陈一剑!” 陈一剑一愣,转而破口大骂道:“老不死的,管我毛事啊,又不是我对你挥出的那一剑。” 强行收回一剑的张龙虎,显然遭受到了巨剑的反侵。虽说巨剑重正已是他的本命之物,与他更是产生了微妙的心神相连。但也因此,张龙虎所遭到的反侵之力更胜。出剑容易,出剑却不曾对敌,便强行收剑,却是难上加难啊。 或许对于普通的江湖剑客来说,出剑收剑,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对于踏上修行的人来说,却并没有这么简单。其中的深意,根本就不是一两句话所能解释的清楚的。 这有点类似于民间的请神,但又不忘全一样。 请神,是通过一些秘术,以自身为媒介,让所请来的神祗,暂时接管自己的身体。在这段时间内,成功请神之人,自身便会有拥有着一些不属于他的神秘力量。从而来完成一些,他往日所不能完成的目的。 而在完全目的后,便是送神了。而这送神,才是真正最凶险的一步。一旦请神之人没能如愿所请神祗的要求,或者说请下来的神祗,因为种种原因,不愿就此离去。那这个请神之人可就要倒大霉喽! 往轻了说,此人自此疯疯癫癫,不明世事。 往重了说,那就是非死即残的下场啊! 所以民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谬语,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而修士的出剑和收剑,亦是这样的道理! 张龙虎有些吃力的将手中巨剑背于身后,蜡黄的脸颊上,早已惨白一片。枯瘦的身躯,站在地上更是有些脚步虚浮的模样。要不是陈一剑见机快,一把冲到他身旁,将他搀扶住。恐怕张龙虎就要一个趔趄,一屁股倒坐在地上了。 张龙虎带着惨白的脸色,扭头看向陈一剑。咧咧嘴,笑着对他说道:“谢了,兄弟!” 只是他的声音,此时已经显得非常虚弱了。 陈一剑不由皱眉骂道:“谢个屁,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 张龙虎灿灿笑道:“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吗,十五楼的变态,哪里有这么好留下的啊。” 陈一剑继续骂道:“又没人让你真的要留下他。” 张龙虎仍是灿灿笑道:“你知道我脾气的啊,对于这些邪物,我从来都是这样的啊!” 陈一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张龙虎那没有一丝血气的脸颊后。还是忍住了到嘴的话语,转而说道:“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搞定那个河神。” 张龙虎点点头,没有任何犹豫。 对于一方河神的实力,他心里面还是非常清楚的。以陈一剑十三楼的修为,想要斩杀一个小小的河神,那简直就是绰绰有余。 轻轻将张龙虎放于原地,让他坐在地上休息。 陈一剑再次将腰间长刀抽出握于手中,转身便朝着叱水殿的大门大步迈去。 本来还没有想着要把那河神怎么着,可是如今自己最好的朋友,却因为此事,而受到了不轻的伤势,那结局就得两说了。 虽然陈一剑也是来自东胜神洲,但他对于这些神祗的感观,却并非和其他人一样,见一个就要斩杀一个。他虽然他从小就接受着这样的思想灌注,让他对待神祗时,一定要悍然出手。但自从认识秋巧儿后,他却忽然发现,这样的念头其实真的很容易让人心里产生疲惫啊。 那时候的他,心里只想和她安安静静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待在一起而已! 脑海中,再也没有那些所谓的恩怨纠纷。 更不曾有那世世代代,纠缠着每一个东胜神洲人命运的枷锁。 就如她曾经所言,我们的相遇,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我们的相爱,亦是无数轮回积攒的情意。 多好啊! 多美啊! 只是,如今的他,和她。 曾经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又该如何去解释呢? 她,早已嫁为人妇! 而他,却折了剑,失意再也不是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郎。 如今白衣犹在,可与黑衣又有什么区别呢?! 陈一剑有些烦躁,握在手中的长刀,不断被他快速旋转着。脚下的剑气,犹如脱缰的野马,肆意在身旁驰骋。 敞开的殿门,好似一道水幕,将大殿与外界隔绝。一步踏入,便已是另一番风景。 陈一剑没有在大殿内看到河神的身影,却也不着急。就这般沿着大殿内,一条用汉白玉铺砌而成的小路,一步一步朝着大殿最上方的那张交椅缓缓行走而去。 当他来到来到用纯黄金打造的交椅前,他转身坐了下去。手中的长刀,被他随意杵在身前。锋利的刀尖,犹如刺在豆腐上,轻而易举的,便插.进了极为坚硬的青冈岩铺就的地面上。 陈一剑抬起头,将目光落在大殿内每一个角落。看着极尽奢华的大殿,陈一剑嘴角不由翘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 好嘛,世人在世受苦受难,尝尽种种煎熬。最终想要得到的,无非也就是一个平平安安,吃穿不愁。 再看看你们这些神祗,日子过得那是一个比一个舒坦啊。 难怪世间有人说,为恶者,多富贵人啊! 原本我还不怎么认同,今天看到你一个小小的河神,居然小日子过得这么安逸,我倒是有一点点认同了呢! 陈一剑脸颊上带着笑意,开口对着空旷的大殿内说道:“你要是还不自己出来,那我就要亲自来找你了。” 空旷的大殿内,有过短暂的沉寂。随即在大殿的中央的位置,蓦然有过一阵涟漪荡漾开来。恰似那平静的水面,有嬉戏的蜻蜓点水而过一般。 一名身材魁梧,披头散发,光着膀子,满脸狰狞的男子,便悄然出现在了大殿内。 不用陈一剑问,就知道此人定然是这叱水河的河神。 陈一剑摩挲这长刀的刀柄,微笑着看着叱水河河神,说道:“说说吧!” 叱水河河神没有和陈一剑对视,低着头。并没有立即开口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陈一剑随意地说道:“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管你今天说什么,你都会死的!只是死的舒不舒服的问题而已!” 叱水河河神依旧不说话。 但他在听完陈一剑的这番话后,狰狞的脸庞上立马便浮现出了一丝怒意。双眼中,更是有过恶毒的神色一闪而过。 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与其等着对手动手,还不如自己先发制人呢。说不定,到时候还能靠着这方小天地的存在,让自己得以逃过一命呢。 只是一想到方才这少年,和他的同伴,竟然能将灰杉仙尊逼退。叱水河河神心里刚打起的一点勇气,便又立即消散了去。 有些无奈重重长叹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坐在本应是他坐的椅子上的少年。叱水河河神终于开口说道:“反正都是一个死,既然上仙想要知道,那我就全部告诉你好了。反正留着这些秘密,死了也没有任何的意义。相反,在步入轮回的时候,还有可能成为我的负担呢。” 陈一剑微笑着说道:“那就开始你的表演吧!” 叱水河河神也不废话,直接便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给说了出来。 原本他也算的上是一方正神,虽说没有为当地百姓谋取过太大的福利。但自打他来到福泽镇后,福泽镇可以说是年年风调雨顺,家家户户不但都能吃上饭,到了年末,那更是仍有盈余啊。 起先,他也没有奢望过百姓会就此对他感恩戴德。只要他们能够帮自己立一所庙宇,每逢过年过节,来给他上一柱清香,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直到有一天,灰杉仙尊莫名出现在叱水殿,和他说他有办法帮助自己再网上提一提品质,成为统辖方圆千里的大神,他的初衷这才有所改动。毕竟,对于他这样的神祗来说,能够统辖这么广泛的地域江河,那便是意味着修为的上升啊。 而修为的上升,所带来的收益,那更是巨大无比啊!不说别的,就光说存活的时间,那就是大大提升一个档次啊。如果说叱水河的河神身份,能够让他活一千年。那么只要成为统辖方圆千里的水神,最起码能再让他多活个三四千年啊。 修神修神,为何要修神?不就是为了能够多活个几千年嘛! 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他又怎么可能承受的住呢?! 所以,他很快便和灰杉仙尊混在了一起。 …… 说道这里,叱水河河神有意朝着陈一剑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所说的事情中,这才悄悄在心头送了口气。这多活一刻,就要多活一刻。 叱水河河神继续说道:“而为此所要报答灰杉仙尊的,便是帮他凑齐九九八十一名童男童女。具体为何要这么做,我就不得而知了。灰杉仙尊不说,出于我和他实力差距实在太大的缘故,我也不敢随便开口向他询问。然后,我就帮着他凑齐了八十名童男童女。而今天的祭祀,便是那最后的一名童男童女……” 说到这里,叱水河河神再次停下了话语。看着高坐交椅上的少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完全一副沉浸在自己所说的话语中。叱水河河神不由朝前轻轻移出一步,开口小声的对陈一剑说道:“上仙,我说完了。” 陈一剑像是这才回过神来一般,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叱水河河神。微笑着开口说道:“那八十名童男童女此时在何处?” 叱水河河神恭敬的说道:“就在后殿,小的可以带上仙向往。” 陈一剑点点头,从黄金打造的交椅上站起身。一边走向叱水河河神,一边开口说道:“带路!” 叱水河河神恭敬回应一声,在陈一剑走到自己身旁时。这才转身,不急不缓的朝着后殿的方向走了过去。 没过多久,便带着陈一剑来到了那间关押八十名童男童女的牢房。 陈一剑抬起手中的长刀,指了指牢房上的铁锁。意思很明确,是要让叱水河河神将牢房大门打开。 叱水河河神没有任何犹豫,手中便兀自多出了一把钥匙。三两下,就将牢房的大门给打了开来。 扭头看向陈一剑,狰狞的脸颊上,带着掐媚的意味。开口讨好地说道:“上仙,您能不能看在我是初犯,饶了我这一次啊。我向您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若是上仙不信,我可以对天起誓。” 陈一剑笑着看向他,说道:“你不是已经跑了吗,还要我怎么饶你命啊?” 阿谀奉承的笑脸,瞬间僵硬。叱水河河神有些惊恐的看着陈一剑,声音颤抖的说道:“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陈一剑依旧笑脸灿烂,说道:“要是连这点雕虫小技我都看不出来,我会冒险闯入你的地界吗?给你个忠告,能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的跑。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等我将牢里的这些孩子带到大殿,我可就要出手喽。” 叱水河河神眼中闪过一丝阴毒,说道:“敢留下姓名吗?” 陈一剑乐了,说道:“怎么,还想着以后找我报仇啊?” 叱水河河神冷笑着说道:“敢吗?” 陈一剑大笑着说道:“我叫陈一剑,记住哦!” 说完,陈一剑不再搭理叱水河河神,径直便走入了牢房之中。在确定是八十人,没有少一个后。陈一剑这才一挥衣袖,连带着八十名童男童女,一同消失在了牢房内。 等有人反映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间关押数月的牢房。不过对此他们依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个个脸上带着好奇的表情,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那名白衣大哥哥。 想要开口对他询问些什么,但看到他忽然抬起手中的长刀,并很是轻描淡写的朝身前一刀横向斩出。他们仍是被吓得不轻,到嘴的话,硬生生又被他们憋了回去。就连看向白衣大哥哥的眼神,也不由多出了一丝畏惧的神情。 对此,陈一剑却只是笑笑。开口说道:“都跟在我身后,我带你们回家!” —— 叱水河河神,真如陈一剑所说一般。几乎是用上了毕生的力量,疯狂的朝前逃逸而去。 前一刻他的身影还在这里,下一刻再看他的身影,便已是那遥遥数十里之外了。 陈一剑说给他一盏茶的时间逃命,叱水河河神心里自然不是很乐意。但此一时彼一时,又哪里轮得到他去讨价还价啊。 只能在内心深处期盼着,这一盏茶的时间,是属于那文人悠然慢饮,小口小口品之的一盏茶。而并非是那不知雅韵,生活在市井巷弄的粗人牛饮一盏茶。 然而,这样的念头才刚出现在叱水河河神的脑海中。 一道璀璨的刀光,便已经瞬间从他身前一闪而过去。几乎没有给叱水河河神丝毫抵抗的间隙,便已经无情的斩去了他的生命。 前行的身体,依旧快速往前而去。 蓦然暴睁的双眼中,在闪过恐惧、震惊、不可置信等一系列神情后,最终定格在恐惧。 微微开启的双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随着身体在河水中的慢慢解体,而重归闭合。 到死,叱水河河神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而那一道璀璨的刀光,又是如何出现在自己的身前的! 或许,这一切只有等到他进入地府,才能询问清楚吧? 可是,没有了神魂,他又如何进的了地府呢,入得了轮回呢?! 白衣少年郎 第四十二章 风骨 (7500大章,求收藏、票票啊!!) 抽刀时的写意,似那风流才子提笔蘸墨写佳句。 收刀的潇洒,亦如那江湖浪子不羁的处事风格。 虽然陈一剑很想再开口说上几句脍炙人口,在世间广为流传的名言名句。但当他扭头瞅了一眼身旁的八十名小屁孩,其中岁数最大的小姑娘,也不过才十一二岁时,他便果断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对着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们说这些,压根就没有半毛钱的意义啊。 难不成还想着,来个童养媳不成? 陈一剑曾经倒是有过这样的想法,可后来被他姐姐知道后,并赏给他一个板栗,他就再也没有这样龌龊的想法了。 多造孽啊! 欣欣然作罢的陈一剑,在对八十名童男童女说了声“你们在这里等我会儿”后,身体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这让本就对他惊为天人的一众孩童们,心里是愈发的对他产生出了一丝崇拜的感觉。 其中就有一名八九岁的小男孩,在回过神,并且有些艰难的闭合张开的大嘴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中,尽是那不加遮掩的羡慕与敬佩。抬起的手肘,轻轻捅了捅身旁的一名小女孩。在小女孩带着好奇的眼神扭头看向他时,小男孩这才一脸激动神情的开口对她豪迈说道:“等我长大了,也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学武功,穿白衣,用长刀。到时候,你就跟着我,我来罩你。” 小女孩眨巴了眨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小男孩脸上豪迈的神情,像是在考虑某个问题似的。 忽然,小女孩嗓音轻灵的开口对小男孩说道:“可是我觉得你穿白衣服不是很好看咦。” 小男孩一愣,不解的询问道:“为啥?” 小女孩稚嫩的小脸上,蓦然浮现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说道:“因为你长的黑呀,要是再穿件白衣服,不就是那黑白无常了吗?我可听我爷爷说了,黑白无常长的老吓人了呢。” 小男孩猛然抬手一拍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地说道:“对对对,我不能穿白衣服。到时候我就穿黑色的衣服,然后在弄把黑色的长刀,一定老帅气了。是吧?!” 小女孩在脑海中想了想,将来他穿黑衣服的模样。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也许吧。” 小男孩哈哈大笑着说道:“不是也许,是一定!我方小虎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不帅气呢!” 小女孩脸上立马浮现出灿烂的笑容,点头说道:“对!” 方小虎还想再开口对小女孩说些将来的事情,可还没等他开口。他就看到神奇消失,又神奇出现的白衣大哥哥,此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前。不仅是他,在他的身旁,还多出一个陌生的少年来,便也就将那些美好的幻想咽回了自己的肚子。 不过看孩子看向陈一剑的眼神,却是越发的炙热了起来。 或许,这就是一个人对某件事的向往,而产生的风骨吧?! 就如风骨的本身,没有任何限制。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风骨。 江湖武人,有江湖武人的风骨。 平头老百姓,有平头老百姓的风骨。 沙场武将,庙堂文官,亦是有着他们的风骨。 那孩子,自然也有着属于他们的风骨。 风骨为何物? 风骨既是信仰,既是追求,既是心中的向往! 更是梦想! 张龙虎的身体依旧有些虚弱,虽然有过短暂的休息。但此时若不是陈一剑从一旁搀扶着他,估计他想要稳稳当当站直身体,都有些费劲呢。所以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离开这里,然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调养调养自己的身体。 视线在一众孩童身上扫过,张龙虎开口对陈一剑说道:“你确定一个人能安全的将他们都带出去?要是不行你就说话,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陈一剑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当我纸做的啊?” 说完,一手搀扶着张龙虎的陈一剑,抬起另一只手,在身前轻轻一甩。叱水殿大殿内的所有人,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等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站在叱水河河边了。 秋日的骄阳,和煦的洒在每一个人身上。河边凉爽的秋风,轻轻吹拂着众人的脸颊,带起鬓角的丝丝秀发。 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接触到阳光,所以当八十名孩童站在河边,太阳底下时。近乎所有人,都不由下意识微眯起了双眼,抬起一只手,遮挡在了自己的眼前。好以此来减轻,悬挂在天空中太阳所带来的刺眼感。 因为小镇的百姓皆是将视线看向叱水河的方向,所以他们第一时间便看到了蓦然出现的陈一剑众人。 起先,小镇的百姓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当他们切切实实的感受到,那些孩童的蓬勃朝气后,他们这才猛然回过神来。一个个飞也似的冲到孩子们中间,眼眶噙满泪水,寻找起了自家的孩儿。 而已经适应骄阳的孩子们,在看到久违的亲人们后。一个个也是哇的一声,放声陪着自家亲人大哭了起来。 他们之中,最小的人如今不过五六岁。 最早被献祭的,则已是有一年之久的时光。 一年,或许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很久远。但对于这些可怜的孩子们来说,却是那实实在在的漫长岁月。 自打被献祭之后,他们就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够和自己的亲人相逢。 就算有想过,那也只会出现在每一个深夜的梦境中。 年轻的知县黄烨,看着这些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得以重逢的小镇百姓。他的心里是真的由衷感到高兴啊!虽然他并没有被这重逢的一幕所感动到泪流满面,但发红的双眼,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黄烨抬起自己的右手,轻轻抹了把鼻尖,将那隐约而出的鼻水擦拭后。迈开脚步便朝着陈一剑和张龙虎的身前走了过去,在走到二人的身前时。黄烨忽然用手撩起了自己官袍的下摆,然后对着陈一剑张龙虎二人,便这般直直双膝跪拜了下去。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两位少侠对于福泽镇的恩情,在下将永世不忘!” 一看到知县大人对两名少年跪拜,那些刚和自家孩儿重逢的小镇百姓,便也不约而同,一齐朝着二人跪拜了下去。几乎每个人在跪地后,皆是满脸的泪水,带着发自肺腑的感恩之情,开口对说道:“两位少侠的大恩大德,我们将永世不忘。谢谢,谢谢两位少侠的出手相救!” 莫名其妙的来这么一出,别说是张龙虎一脸紧张的表情。就是搀扶着他,自认没脸没皮的陈一剑,一时间也是被吓得不轻。 哪里还顾得了张龙虎能不能自己站住,一把松开搀扶着他的手。立马便跑到了知县黄烨的身前,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并开口对所有人说道:“叔叔阿姨,婶婶伯伯,爷爷奶奶们。你们赶紧起来,你们对我一个小辈行这么大的礼,我哪里能承受的起啊?快起来,快起来!” 原本按照黄烨自己的想法,是要再对陈一剑张龙虎二人行那叩拜之大礼的。但此时强行被陈一剑从地上扶起,他也只好就此作罢。但到嘴边的一些感恩话语,仍是被他说了出来“两位少侠,俗话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我黄烨却并不这么认为。虽然我也知道,光凭嘴上说说,是远远无法表达你们对福泽镇百姓的恩情的。但有些话,不说出来,恐怕我连睡觉都睡不踏实啊。” 黄烨顿了顿,像是在措辞自己心中的话语一般。然而足足过了半晌,他也没能将心中那些感激的话语,用完美的文字说出来。就好像他这辈子读的书,识的字,在这一刻都成了那陌生的过客人一般,尽是完全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最后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表达的黄烨,只得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将所有的千言万语,化成那最简单,却又最是朴实的两字。 “谢谢!” 而陈一剑呢,则是对他微笑着说了两个字。 “客气!” 不曾走向那群孩童的袁和夫妇,在从地上站起后,便一同来到了陈一剑的身前。袁和本想着也开口说些什么,但见到知县黄烨和陈一剑的话语后。他还是选择了没有说话,而是朝陈一剑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并深深朝他弯腰一揖。 对此,陈一剑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开口去阻拦。 毕竟,这也是人家的心意。 袁母等自己的丈夫行完礼,重新挺直腰杆站住后。这才伸手指了指叱水河,开口说道:“陈少侠,她怎么办?” 陈一剑顺着袁母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看到袁小衫此时仍还处在那艘小舟上。不由忙一拍脑门,讪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我差点把他给忘记了。” 说完,陈一剑对河中小舟一招手。原本还安静悬停在河面上的小舟,便立马朝着河岸便快速行驶了过来。在靠到岸边的时候,早已有小镇百姓,将绑在小舟上的袁小衫从上面搀扶了下来。 对此,袁小衫一一向他们道谢。快速来到陈一剑等人身前,看着陈一剑却也不说话。 陈一剑对她点点头,扭头对知县黄烨说道:“黄大人,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带我朋友去县衙养养伤。” 黄烨忙说道:“张少侠的身体要紧,这边的事情,就交给在下吧。” 陈一剑报以一笑,重新搀扶着张龙虎,转身便朝县衙的方向快步行走而去。 袁家夫妇因为担心自己闺女,在和知县黄烨说了声先走后,便也带着袁小衫,一齐陪着陈一剑二人离开了此地。 一路上,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双方竟然默契的达成了一致的沉默。 张龙虎有心想要开口打破这份气氛,但出于身体虚弱的缘故,只要稍稍一说话,就会牵扯到体内那絮乱的气机,直接导致体内气海如翻江倒海般的剧烈疼痛。所以在尝试了一下后,他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只是让他心中奇怪的是,为何此时的陈一剑会这么沉默呢?按照他对他的了解,陈一剑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反应才对啊。就陈一剑那话痨一样的性格,就算你那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不让他说话,估计都很难实现。反过来,他都能针对你手中刀的材质,刀锋的锋利程度,以及你拿刀的姿势,跟你天南地北的扯个没完没了。 今天这是咋回事啊,也太不正常了吧? 难不成这小子也受伤了,碍于面子的关系,死撑着? 可我想不起来,他有受伤啊?! 心中的胡思乱想,不免让张龙虎时不时的朝陈一剑投去一个好奇的眼光。 陈一剑在发现他那好奇的眼光后,不由对他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老是看我干吗,虽然我长得很帅,可我不会喜欢男人的,你就死心吧。” 张龙虎狠狠吐出一口痰。 已经有些许恢复蜡黄色的惨白脸颊上,顿时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说道:“你丫才喜欢男人。” 陈一剑笑着说道:“就算我喜欢男人,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瞅瞅你现在的样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你觉得我会看上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张龙虎知道陈一剑的损人性格,自然也不会把他的话当真。前行的脚步不停,斜眼看着陈一剑。对他挖苦道:“对对对,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是不知道是谁,两年前连到嘴的天鹅肉,都能让他飞走哦。” 然而,刚说完这番话。张龙虎心中就后悔了,后悔的连肠子都青的那种。 自己没事提这茬干嘛啊,不是明摆着往他伤口上撒盐吗。往日还埋怨陈一剑的嘴巴不积德,怎么现在自己也这般不积德了? 果不其然,在听到张龙虎的这句话后。原本脸上还挂着笑容的陈一剑,立即便变的愁眉不展了起来。也没有再和张龙虎唠嗑的兴致,就这般眉宇间带着淡淡的伤感,默默往前行走。 张龙虎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抬起一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揉捏着,像是想要以此来安慰他。将心中的话语稍作斟酌,开口柔声说道:“你要是心里真的放不下她,等我养好伤,我就陪你一起去趟雷家。” 陈一剑没有扭头看他,但语气中却明显带着一丝怒意。说道:“去那里干嘛?” 张龙虎笑笑说道:“直接把她给你抢出来喽!” 陈一剑依旧将视线看着前方。 忽然,他的视线被脚下道路旁的一朵野花给牢牢吸引住了。 洁白的花瓣,犹如冬季那纯洁的积雪。没有绿叶的衬托,只有一根光秃秃的花梗,支撑着它恰似那亭亭少女,立于半空中,随风悠然摇曳身姿。 陈一剑看着花卉,花卉也在看着他。 行走的脚步,虽然不曾为它停下。但迈步的速度,却明显缓了下来。 陈一剑指了指洁白的花卉,对张龙虎说道:“你看它,盛开的多美。虽然没有绿叶的衬托,却依旧风姿不减。” 张龙虎顺着陈一剑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看到那朵花卉时。原本还对陈一剑的话不是很理解的他,瞬间便全明白他的意思了。 在某些事情上面,并不是一定要得到,才会是最美的。就像眼前这朵鲜花,你远远的看着它,心里会觉得很美。你上前将它采摘,放于手中看,依然会觉得很美。可是当它失去最后的生命,不再宛如这刻般美丽,你还会觉得它美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 既然明知道会这样,那又何必一定要去将它占为己有,而最终导致它失去那份美呢?! 为何就不让它选择自己的宿命,在花开的季节,尽情绽放属于它的美。在花谢的季节,能够独自默默的凋零呢?! 或许这样做,会让你心里产生一丝遗憾。可当遗憾过后,又将会剩下什么呢? 是无所谓的如一缕清风,任其消散在漫漫的记忆长河中呢? 还是会在某个不经意间,思绪蓦然触及曾经的那份美。然后在嘴角上扬起一个淡淡的笑意,最终选择将它永远停留在记忆的某个角落,等着下回的不经意,再次回味它所为你带来的美中呢? 或许,有人会选择前者。但张龙虎知道,此时的陈一剑,已然选择了后者。所以,日后要不要去雷家,其实意义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张龙虎的脸颊上,再次浮现出往日的灿烂笑容。只是比起平日来,此时的他,更加虚弱而已。搭在陈一剑肩头的手,在拍了拍他的肩膀后,便已经被他收回。望向不远处的视线,旋而落在陈一剑侧脸上,开口说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陈一剑想了想回答道:“我准备去一趟西边的陇川。” 张龙虎好奇的问道:“去哪里干嘛?” 陈一剑答道:“前不久听说那边有战事发生,我想去试试运气。” 张龙虎就更加好奇了“你要投身沙场?” 陈一剑摇头解释道:“我是要去试试能不能感悟新的剑意,你知道的。自从……‘佳人’折断后,我的修为便一直停在了十三楼,甚至隐隐还有着下降的趋势。而我的新剑,却一直迟迟没能铸造而出。也不是说完全缺少铸剑的材料,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更多的还是,自那次以后,我好想对于脚下的剑道,有些陌生了。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重新寻找一条新的剑道,让修为再次往上提一提。你知道我性格的,对于曾经拥有,后来失去的东西,是从来不会再回头去捡起来的。这是我的性格,同样也是我的大道。” 或许对于很多修行中人来说,但凡涉及到自身大道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对外人诉说的。但陈一剑在张龙虎的面前,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顾忌。从这一点也能看出,陈一剑和张龙虎之间的友情,究竟有多么的牢不可破。 至于一旁还有着袁和夫妇和凤头八哥,陈一剑压根就没为此有过担忧。抛开袁和夫妇并非修士,只是最普通的百姓不说。就说凤头八哥,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也属于是修士的行列。但一个是人,一个妖。两者所接触的大道,那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所以,陈一剑才会这般直言不讳的和张龙虎说这些。 不然的话,陈一剑怎么可能会傻到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张龙虎听完他的这番话后,先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对他说道:“这样吧,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就等我养好伤,我陪你一起去陇川吧。反正我来这里的首要目的,也是历练。既然是历练,到哪不是历练啊,是吧!“ 陈一剑对此没有拒绝,也没有对他说什么感谢的话语。正如张龙虎自己所说,到哪里还不是历练呢。既然都是历练,那又何必去在意到哪里呢?! 心情略微有所好转的陈一剑,扭头朝着走在身后的袁和看了过去。俊俏的脸颊上,依旧是熟悉的灿烂的笑容。开口对袁和说道:“袁叔叔,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哦。” 一直埋头走路,心中想着事情的袁和。在忽然听到陈一剑的这句话后,这才将低着的头抬起,同样看向走在前面的陈一剑。当看到少年脸上那熟悉的笑意时,袁和本有些惆怅的脸颊上方才浮现出一丝朴实的笑容。开口对他说道:“陈公子放心,一定帮你完成!” 陈一剑咧嘴高兴的笑了笑,犹如一个天真的孩童般。 通往知县的道路,算不上远。很快便在陈一剑等人的闲聊中,回到了知县后堂。 坐在回廊上的袁小衫,在看到自己的父母回来。立马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他们迎了过来。“爹,娘,你们没事吧?” 袁和点点头,说了声没事,便不再开口。 倒是袁母,在将袁小衫一把搂入怀中后,便小声抽泣了起来。不过也没有过多说河边的情况,只是拣选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和她说。估计袁母是担心,若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自己的女儿,会让自己的女儿心里害怕吧! 陈一剑有心想要和袁小衫说句话,但一看母女两此时的模样,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随即指着变化成袁小衫的凤头八哥,对张龙虎询问道:“需要你再次施法吗?” 已经坐在回廊椅子上的张龙虎,看了看凤头八哥。说道:“不用,估计再有个一炷香的时间,它就能便会原来的模样。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先说的,毕竟怎么说它现在也是你的小弟。就是经此一事后,恐怕会对它将来的修行有所阻碍。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弊自然就有利。别的我不管说大话,但对于你将来的幻化成人,却有着莫大的帮助的。” 前半句是对陈一剑说的,后半句,则是对凤头八哥所说。 听完这番话,凤头八哥忙对张龙虎一揖,以此来表达自己对他的感激。 对于它来说,将来的修行能走多远,它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它所在乎的,只有那幻化为人的契机。以前是这样,以后也只会是这样。 尤其是在今天,它变化成人后,心中对于这个念头,那更是根深蒂固,牢牢不变。 —— 距离福泽镇西边百里外的山路上,有一道淡黄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等再见到它时,便已是数百步开外的地方。 黄光很淡,也很矮小。穿行在枯萎的杂草丛中,几乎很难能让人发现。 忽然,如急电般前行的淡黄光芒在一块凸出的大石上戛然而停。黄鼠狼的身影,瞬间从黄光中显现出来。一双短小的毛茸茸小腿踩在大石,两只同样不长的手,相互交叉横在身前。一颗贼溜溜的小脑袋,不断朝前方眺望着。 只是它的身材实在太矮,并不能让它看到太远的地方。就算它已经是站在大石的最高处,并且还跳起身来往前看,但最终也没有太大的实质性区别。 这就让脾气暴躁的黄鼠狼,不由开口大骂了起来:“什么玩意哦,你身为一块这么大的石头,居然才这么点高。要是换成我是你,我都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哪里还有你这厚脸皮杵在大路中央挡人道哦。” 犹有不甘的黄鼠狼,再次蹦起身来朝远方眺望。只是这次它在落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整个身体便一把从大石上摔了下来。顿时又惹来黄鼠狼的一阵骂街,临了还不忘朝着大石上面,狠狠吐出一口唾沫。 或许是因为摔倒的时候,地上有碎石子,正好膈到它。所以此时的黄鼠狼正伸出一只手来,快速的在自己屁股上来回揉搓着。 一边揉,一边呲着牙恨恨说道:“我就知道交给我的准没好事。” 它又转身四处看了看,见四下连个鬼影都没瞅见后。便提起鼻子来,在空中一阵乱嗅。最后确定没有人,这才身影一闪,再次化作一道淡黄色的光芒,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快离去。 —— 福泽镇,镇北。 孤零零的一座老旧矮房内,黑袍老妪将身上的黑袍脱下,并随意丢在一旁角落后。这才拉过一张椅子,有些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下。 直到这一刻,老妪那已是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有所放松。 因为屋内的窗户都被她蒙上了一层黑布,而且此时她也没有点蜡。就是那唯一能进入光源的大门,也已是被她紧紧关上。所以即使外面骄阳明媚,屋内也仍是黑的宛如深夜。 不过已经在此生活大半辈子的老妪,脑海中对于屋内的所有一切,却清晰明了的很。 也不用眼睛去看,就靠着感觉,便伸手将一旁的水壶抓到了手中。 正当老妪要抬起水壶喝水的时候,一个刺耳难听的嗓音却突兀在她耳边响了起来“你的使命可以结束了,以后福泽镇再也不需要你主持祭祀了。” 声音刺耳,对于老妪来说还能忍受,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可声音中夹杂的寒意,却让老妪瞬间从椅子上起,朝身前跪拜而下。并开口语带祈求地说道:“大人,奴婢还有利用的价值,还望大人能再委以重任。奴婢这辈子,下辈子,都将会是大人手中最得力的工具。” 只听黑暗中那个刺耳的声音一声冷哼,淡淡地说道:“你已经不配!” 说完,不等老妪再次开口。 就看到黑暗中闪过一丝绿光。 下一刻,哪里还能再听到老妪的声音。 有的,只是那殷红且滚烫的鲜血,在冲出体外时,所发出的细微流淌声。 白衣少年郎 第四十三章 唾沫星子横飞 (求收藏,求票票啊,大佬们!) 因为张龙虎身上有伤,所以陈一剑只得暂时的停留在福泽镇。 知县黄烨当天忙到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更是显得疲惫不堪。好像一下午的时间,就用去了他几十年所积攒起来的力气一般。不过在他疲惫的脸上,却是充斥着发自肺腑的高兴笑容。想来经此一事后,积郁他胸中良久的那口闷气终于给彻底散发了。 就是和身为百姓的袁家三口说话,那也是客客气气,丝毫没有为官者的架势。要不是袁母说家中还有两个孩子等着她回去做饭,黄烨都准备将他们一家三口留在县衙吃晚饭。 最后好说歹说,知县黄烨才命人亲自将袁家三人送回家去。 托着疲惫的身躯坐在一张椅子上,脸颊上的笑意不曾有片刻淡去。一会儿将视线看向陈一剑,一会儿又将视线转向张龙虎。黄烨是越快两人,心里越高兴啊。 你说天底下怎么就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前一刻自己还在为祭祀的事情发愁,让手底下的手出去寻访修行大能。没想到下一刻,人家居然就主动找上门来了。而且还不止一个,一来就来两。你说说,运气这东西,上哪说理去? 看来我黄烨,是注定命中有贵人相助啊。 就像当初自己进京赶考一样,要不是遇到那位老先生,和他老人家有过一番秉烛夜谈,自己怎么可能会高中哦! 不仅如此,自己在高中状元后。居然又被执掌六部之一的吏部尚书所看中,并将自己的独生闺女许配给了自己。自此,可谓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啊。 甚至连黄烨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这一切来得太过虚幻。可每当看着枕边佳人,触手便是那嫩滑肌肤。黄烨心里这才彻底相信,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真实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黄烨便不禁想起自己的妻子。这次要不是有她的提醒,估计这次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这么轻松的了解此事。 不说别的,就说修行之人的事情。 出身贫民的黄烨,怎么可能会知晓这些东西哦。要不是曾经自己妻子和他说过关于这一块的事情,恐怕当时在他妻子说出修行二字的时候,他只能一脸懵逼的看着她,问她何为修行之人呢。 而随后上门的张龙虎,估计也没这么轻松就能见到他黄烨。 而这一切的归根结底来说,还是他黄烨的运气实在太好,命中贵人实在太多! 由于晚饭还没有做好,所以黄烨只得陪着陈一剑二人坐在后堂客厅内等待。 屋外,不知何时已经下去绵绵细雨。 本就微凉的秋风,在透过雨幕吹入厅内时,不由更让人觉得一阵发寒。 黄烨坐在椅子上的身躯轻轻有些蜷缩,望向屋外夜幕下,那在华灯中如缠绵悱恻细雨的视线,有过片刻的恍惚。脑海中泛起的某段久远记忆碎片,让他不自觉喃喃开口说道:“又下雨了。” 闭目养伤的张龙虎没有接话,依旧恰似那老僧入定,一动不曾动过。 倒是陈一剑,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也将视线转向了屋外。 看着隐隐中有愈下愈烈势头的雨幕,微笑着开口对黄烨询问道:“黄大人喜欢下雨吗?” 黄烨想了想,回答道:“喜欢!从小就喜欢下雨!” 不需陈一剑继续询问,黄烨便已经继续说道:“小的时候家里穷,那会儿又赶上大旱。一旱就是整整一年时间,一年内可以说百姓时颗粒无收,所以村子里便死了好些个人。我和我娘也差点死在那次大旱中,要不是后来……我爹隔三差五从外面带回一些肉吃,估计这会儿我都已经转世为他人了。 喜欢下雨,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窗户,看看外面有没有下雨。 久而久之的,就这样喜欢上了下雨。 后来呢,每当下雨的时候,就能看到百姓脸上洋溢着开怀的笑容,对着身边的亲人说上一句,今年应该会有个好的丰收。我就更加喜欢上了下雨。尤其是在穿上这身官服,成为百姓名义上的父母官后,就更是对下雨喜欢的不行。因为我心里清楚的知道,下雨对百姓的意味到底有多么的大。” 说完,黄烨扭头看向陈一剑,微笑着对他询问道:“陈公子喜欢下雨吗?” 陈一剑想了良久,回答道:“有过一段时间喜欢,后来就没那么喜欢了。” 黄烨笑着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去追问原因。“其实在我心里面,一直觉得一个人喜欢某件事物,并不是一定要从始至终都喜欢,才能称为是真的喜欢。我就觉得,只要有过喜欢,那就是喜欢。抛开人性不去说,就说世间种种因素,总会或多或少影响到一个人的。可能是不经意,也可能是有意。难不成因此就要断明,你曾经喜欢过的事物,就是不喜欢了吗?这未免也太强横霸道一些吧?! 举个例子来说,一个男人说喜欢一个姑娘,起初那个男人必然是真的心里喜欢那个姑娘,才会说出自己喜欢她的事实。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男人不再喜欢那个姑娘了。难道就说,这个男人其实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那个姑娘吗? 在我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为何呢? 因为男人只有在真的喜欢那个姑娘的前提下,才会对她说出他喜欢她的话来啊。只不过最后因为各种原因,两个人没能在一起罢了。而男人对姑娘的喜欢,则是真正有过的。” 黄烨微笑着说完这番话后,再看向陈一剑的眼神中,已经多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能被一部尚书看中,并对其给予厚望。又怎会是那眼光拙劣,不谐察言观色之辈呢? 要知道,为官之道的精髓,便在于那一个‘看’字上。 若是没有这份能耐,就算你学识再如何渊博,治国手段再怎么高明。临了,无非也就混个下下知县而已。 黄烨之所以能一下子被礼部尚书看中,其中关键便是他有这份能耐。 不然人家堂堂从二品大员,更是有着‘天官’之称的头衔。凭啥看上你一个才刚高中状元,还不曾正式踏入庙堂的雏鸟呢? 一直闭目养伤的张龙虎,在听完黄烨的这番话后。终于睁开了双眼,扭头看向陈一剑。有心想要从陈一剑眼神中看出些许的变化,却无奈他一直扭头看着屋外。除了能看到一张侧脸外,哪里能够瞧得见他的双眸啊。 张龙虎有些无奈的暗自叹息一声,回首看着黄烨说道:“没想到黄大人对于此间的道理如此的明了,真不愧是读书人啊。” 黄烨讪讪一笑“张公子见笑了,在下也不过是随口妄言而已。再说,圣贤书上又怎么可能教人这些东西啊,都是我自己没事瞎琢磨着打消时间的。” 张龙虎亦是笑笑“黄大人谦虚了,不过黄大人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在贫道听来还真是很有道理,从中的获益更是良多。贫道再次谢过黄大人,无心的言语,却让贫道受益匪浅。” 黄烨有些羞赧“张公子过奖了。” 轻微的脚步声,从屋外的回廊传来。黄烨的妻子,身着一袭淡黄色的华衣由门口走入。淡施薄粉的容颜,算不得倾国倾城。但脸颊上的那一份恬静笑容,却也让她看起来尤为美丽动人,恰似那亭亭玉立的二八少女。 女子在走进屋后,先是对陈一剑和张龙虎微笑的施了个万福。这才嗓音悦耳的开口说道:“饭菜已经准备好,请两位公子挪步偏厅吃饭。” 大家大户出来的女子就是不一样,不论是说话还是行为,皆是有规有矩,不失半分礼仪啊。 陈一剑点点头,率先从椅子上站起。等一旁的黄烨起身朝屋外迈步后,这才搀扶着张龙虎跟在他身后,一齐朝外面走去。 出了后堂大厅,绕过檐下回廊。大约走上五十步,便是用餐的侧厅。 侧厅面积不大,只有后堂大厅的一半大小。侧厅内摆放家具也不多,除了一些个必备之物外,便是厅中央的一张小圆桌,和四张小圆凳。 此时小圆桌上,已经整齐摆放了八道菜。没有大鱼大肉,皆是一些时令蔬菜。 陈一剑在将张龙虎搀扶到左边的一张圆凳上坐下后,便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虽然黄烨开口让他坐在上首的位置,但陈一剑并没有真的去坐。只是微笑着和他说了声,坐那里都一样。 待所有人都坐下,自然有奴婢上前为四人盛饭。 因为没人喝酒,所以这顿晚饭吃的很快。 知县黄烨在吃完饭,让下人为陈一剑二人安排好住处后,便与自己的妻子一同离开了侧厅。 今天的他,是真的太累了。 送走黄烨夫妇,陈一剑看着张龙虎说道:“直接回屋休息,还是再陪我坐会儿?” 张龙虎笑笑“两个大老爷们坐一起实在没劲,我还是回去养伤吧。” 陈一剑没好气的骂了声“滚!”都懒得去他一眼,直接就把视线望向了屋外,那已经是下成瓢泼的大雨上。 张龙虎见此也没去在意,笑嘻嘻的就一人朝屋外迈步行走离去。 先前帮着盛饭的那名婢女,此时身后还跟着一名年龄与她相仿的婢女。两人在走进屋后,只是微微对陈一剑行一礼,便兀自忙着收拾起了圆桌上的剩饭剩菜。 没过一会儿,两人手中捧着一大堆碗碟,便再次出屋离开了此地。 陈一剑等两名婢女离去有一会儿时间,确定不会再有人来到这里。才以心声的方式,让等在外面的凤头八哥和黄鼠狼,一同来到这间屋子。 陈一剑将视线从屋外收回,看着凭空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黄鼠狼和凤头八哥。俊俏的脸颊上扬起淡淡的笑容,开口对它们说道:“之前答应给你们的东西,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 说着,陈一剑抬起一手在身前随意一挥。一大堆金灿灿的碎片,便蓦然出现在了厅内地面上。顿时,本就明亮的侧厅,便愈发的明亮几分。 乍一看到这么些个金灿灿的碎片,饶是以凤头八哥这样的淡然性格,此时也不免两眼放光起来。看着几乎犹如一座小山包的金色碎片,它有些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声音带着几许颤抖,开口询问道:“大哥,这些都是那水神的金身碎片?” 陈一剑笑笑“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黄金?我可没这么多的钱!” 早已是哈喇子直流的黄鼠狼,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飞快旋转。一下看着那些金身碎片,一下又看看坐在凳子上的陈一剑。脑海中急速闪过无数个念头“大哥,你之前说我和凤头八哥一人一半,你一点都不要,是这么回事吧?” 陈一剑依旧笑意盈盈“放心,这东西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黄鼠狼脸上这才浮现出由衷的笑容来“那小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悻然接下大哥的这份厚礼了。” 说着,黄鼠狼已经一个飞扑,朝着那堆金身碎片扑了上去。 虽然要和凤头八哥平分,并不能将所有的金身碎片都占为己有。但就一半之数,黄鼠狼在心中大致估摸一下后,也觉得足够自己再把修为往上升一升了。 毕竟,做人不能太贪心吗! 屋外的瓢泼大雨,犹如顽劣的稚童,时而骤然减小,时而又倾盆下倒。 就这么坐在侧厅坐了一夜的陈一剑,终于在清晨时分等到了这场大雨的落幕。 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惬意的舒展一番有些僵硬的关节。陈一剑没有惊动县衙任何人,包括好友张龙虎,便独自一人朝着朝着县衙外大步走去。 秋天的清晨,又加上刚下过雨,所以有些冷。 卯时初的小镇,显得比往常更加的宁静。 青砖铺砌的街道上,仍残留着无数的大小水洼。将两旁的房屋,一一收敛其中。就好像它们并不止是一洼清水,而是那别具洞天的福地一般。 陈一剑没有去刻意避开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洼,就这么悠哉悠哉,不快不慢的往前迈步行走着。 已经有多久没有如此时般,放下所有的思绪,安安静静的走在清晨小街上了? 一年?两年?三年? 好像不止吧,记得最近的一次,好像也有五年时间了吧?! 那时候,姐姐还在家中,奶奶的身体还非常的健朗。而自己呢,还是个完事不上心,一心只想着到处闲玩的主。整天吃饱了就玩,玩累了就吃。脑海中没有思念,也没有忧愁。更没有那袭水蓝长裙。 唯一有的,好像就是手中的那把剑吧?! 多潇洒! 多自在! 陈一剑扬起的脸颊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上灿烂的微笑。举目远眺天空,低沉的乌云已然悄悄褪散,和洁白的云层相互接壤。层层叠叠,白中透着灰,灰中带着白。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横铺天际数万里,既惊艳,又震撼。 就是见惯无数大风大浪的陈一剑,此时都不免心中产生一个念头。要不要直接去往那方天地,好亲身感受一下它的那份瑰丽气势。 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很简单,在这条街对面的拐角处,忽然走出了一个人来。看那人的打扮,陈一剑就知道他是在县衙当差的衙役。 陈一剑看到了那人,那人自然也发现了陈一剑。 略带黝黑的脸颊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随而很快又恢复如常。 特意加快几分前行的步伐,来到陈一剑的身前。男人停下脚步,微笑一抱拳,说道:“仙尊大人,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陈一剑微笑着说道:“出来走走,雨后的空气挺清新的。” 男人哈哈一笑“不是我胡斌有意要在仙尊大人您面前吹牛,就我们福泽镇的空气,那是叫一个清新舒适啊。好不夸张的说,就算一些个所谓的仙山,也没有我们这里的好空气呢。” 这一点陈一剑倒是很认同。 走过这么远的路,其间经过的一些名山大川,其空气的清新程度还真比不上这里。要么就是带着黏糊糊的潮湿感,要么就是那种干燥到,随便擦出一点火星,就能将整个地区的空气都燃烧的那种。和福泽镇比起来,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呢。 福泽镇唯一缺少的,也就是那股浓郁的天地灵气而已。 所以陈一剑也不建议顺着胡斌的话,对这福泽镇夸上那么一夸“你们小镇的空气,确实是我见少有的好。” 胡斌很是自豪的咧起嘴“是吧,我没骗您吧。” 陈一剑笑着点点头。 胡斌又问道:“仙尊,这么早您是要去哪里吗?或者说你只是想随便走走啊。要是您不觉得我在边上吵,我完全可以带您到我们小镇好好转一转的。” 陈一剑好奇的问道:“你不是要去县衙当差吗,还有时间带我逛小镇?” 胡斌一脸惬意的说道:“要是换成以往,那我肯定是没有这个时间的。不过现在嘛,我倒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陈一剑只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了。“既然这样,那你带我到处走走呗。” 胡斌嘴上欢快的吆喝一声,立马便调转了方向。说道:“那我就先带您去我们小镇的最东边,那里可是我们小镇最热闹的地方。您别看我们小镇规模小,但一些个必备之物,还是很齐全的。就拿镇东头来说,什么油盐杂货铺、打铁铺、服装铺、茶肆酒楼的,那是一应俱全。 而在镇南呢,则多是些烟花巷弄之地。不过仙尊您可不要误会,我说的烟花巷弄,可不是那些个大城中的烟花巷弄。我说的烟花巷弄,更确切的说,是那女子卖艺,书生作赋的文雅场所。与那腌臜的皮肉生意,可完全不搭边。” 脚步轻盈走在前面的胡斌,忽然回过头来看向陈一剑。黝黑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深含寓意的笑容“不过要是仙尊想了解一番那个烟花巷弄,我依然能带您去的。毕竟仙尊您也是男人,虽然天天看的都是一些仙子,但时间久了,眼睛也会看疲劳的吗。偶尔换一换口味,品一品凡夫俗子的别样韵味,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吗。是吧?!” 对此陈一剑只能无奈地讪讪一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接他的话语。 难道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是那种喜好风花雪月的人? 见陈一剑不说话,胡斌也就没有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转回头,继续慢慢朝前走去。 不过在他心里,却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来。“难不成这位仙尊,还是个雏吧?看他如此的年轻,在聊到这类事情的时候,眼神中又有些羞赧,该不会真是个雏吧?!” 接下来,胡斌又将小镇的西面和北面,大致和陈一剑说了一番。 小镇的北面,他倒没有过多话语。只是说那里没什么人居住,就一半死不拉活老太婆。 而在说到小镇的西面,胡斌的话就要多上许多了。说那里可是福泽镇的圣地,不仅坐落着本镇唯一的一家私塾,更是本镇大小四五个姓氏宗祠的所在地。 其中,就有他胡氏一族的宗祠。 而一说到这些个关于祖辈的事情,本就有些话多的胡斌,便愈发的变得话多起来。 也不管身后的陈一剑愿不愿意听,一股脑的就把他们胡家,但凡有些建树的祖辈全部给说了出来。不光如此,就是那些祖辈的光荣事件,也一一被他如数家珍般的搬了出来。 什么他的爷爷的爷爷,曾经是多么多么的有钱,帮小镇修过多少多少的路。 什么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曾经当过某位大官的扈从,武功是多么多么的高,那位大官是多么多么的信任他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而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在江湖上又是多么多么的有地位,有很多江湖大侠都对他尊敬有加。 …… 反正,这一路走去,胡斌的那张嘴就没一刻的停歇过。 可是说来也奇怪,跟在他身后的陈一剑。不但没有因此觉得他聒噪,反而脸上还浮现出了沉浸其中的美妙笑容。 这就让无意间回头看到这一幕的胡斌,愈发说的起劲起来。 唾沫星子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