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风尘》 第一章 军营中的生活 当涉远路,踯躅风尘中。 《人在风尘》上部 ——《木槿花的泪水》 今天的天气非常的晴朗,天空蓝蓝的,竟然看不见一丝白云。 太阳当空,艳艳地照着,照着大地,一片生机盎然。 这是一个宽阔的操场, 是施家军队驻在仲平县城的军营, 驻在仲平剿定叛军的军营操场。 前些日子,才跟叛匪们打了一仗,一场险恶的仗。 但是在施家年青将军施玥的卓越领导下,还有将士们的英勇奋战下,战争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 经过一段日子的休整,将士们的精力,又都恢复起来,一个一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充满了年轻的朝气和自信力! 但是将士们,在将军的领导下,并没有骄傲自满和有所松懈, 每天依然坚持着操练,做好战斗的准备。 今天,与往常一样, 晴朗的天空下面,大家都纷纷走出营帐,在操场里面聚着。 放眼看去,宽阔的操场上,一片热火朝天。 许多士兵在那里,有的在操练,有的在自由地活动,休息。 在操场的另一个角落,一群人围在那里热火朝天地闹着,笑着,吆喝着。 不时的传来一阵一阵的喝彩声。 走近了,挤进人群中一看,原来是几个将士在那里比试着武艺。 敢于进来参加比试武艺的,都是几个老兵了,围观呦喝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年轻的新兵。 对于新兵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而且,如果谁在比试中得胜了,将会赢得他们的赞赏和敬仰。 所以,这几个老兵都暗自鼓足了劲儿,使出自己的八般武艺,想尽办法地要战胜对方,为自己在新兵中建立威信,确立自己未来的地位而使着力气。 在笑声,吆喝声,喝彩声和鼓掌的声音当中,一个一个稍弱的参赛者被淘汰了下去。 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呢,却还是不服气。但是整个氛围下来大家都是开心的。 逐渐的,挑战者就只剩下一个了。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面上长着浓密胡须的一个彪形大汉。他凭着精湛的武艺,粗壮的胳膊,强壮的身体,打败了一个一个的挑战者,赢来了一片的赞赏声。 “谁?谁上来!” 他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和坚硬的拳头,向人群挑衅着。 “要打架的,就上来!不上来,我可就是胜者了!” 场地里人群一下安静了,大家都不说话,也没有人再敢上去与他挑战了。 这样强悍的对手,谁都有自知之明,而不愿意上去自讨苦吃。 挑战者看着这个场面,心里很是高兴,脸上现出得意的神情。 “呀!” 他不停地挥舞拳头,以示自己是个赢者。 这时候几个人骑着马,向这边走了过来。 “施将军!” 人群里有人喊了出来,“施将军来啦!” “将军,快来比试!” 人群中有人向那个得胜者大声地吆喝,“你敢跟施将军比武吗!” “只要你赢了施将军,我们都服你!” 被挑战者看向骑在马上的,那个年轻的将军, 那个年轻,英俊,清秀的将军, 施玥。 他不再像先前那样得意和自信了。 这个年轻的将军可是军中最优秀的将才啊! 虽然他如此年轻,但是他的武艺极其高强,而且军事指挥能力非常卓越! 他的名声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自己可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啊! 但是强悍的武士还是有些不服气,没有比试,谁知道谁高谁低! 他紧紧地盯着马上这个年轻的俊才,眼神里还是有一种挑战。 “来吧!我们比试吧!” “比一下就知道高低了!” 他的眼神向对方透露出这样的信息。 马上的这个年轻俊才微微地笑了一下,“你们玩吧,我可没有这个闲心。” “不行!” 人群向他大声地吆喝。 “将军,给我们露一手吧!” “吼!吼!吼!” 士兵们整齐有力地大声吆喝着, “将军!将军!” 面对这样热情的期待,年轻的将军笑了起来, “好吧!” 他平易近人地向士兵们笑着, “那我就献个丑吧!” 他从马上下来,把马鞭交给身边的侍卫。 被挑战者提高了精神,紧张地,全副精力地注视着面前这个来者。 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将军,但是这个年轻的俊才,面对普通的下属,却依然是那样的有修养,他向被挑战者拱手施了礼, “承让了!” 他礼貌地向被挑战者说。 两人开始进入对立的角色。 这是一场精彩的比赛, 两人身手,各有千秋,各具特色,但是明显的将军肯定是比对手要高得多。 不仅仅是卓越的武艺,还有深厚的内力。而且,在这短暂的比赛当中,还有将军灵活的战术和智慧融进于此。 在回合当中,被挑战者明显的,渐渐地处于劣势,最后被将军施玥给摔翻在地上。 人群一下欢呼起来。 将军把手伸给地上的失败者, 失败者悻悻地看着赢者,满身心的懊恼和羞愧。 但是他看见了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 看着自己, 那样的温和, 没有一点的骄傲和嘲讽! 这个年轻俊才看着自己的的眼神,是如此的纯净和安详! 不知觉中,地上的这个人,把手伸给了面前这位将军。 将军手中用力,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将军像哥们似的,拍拍这个人的肩膀,然后面向大众,轻轻挥了挥手。 “施将军!”全场爆发出欢呼! 这次全场的人,都是发自内心地服气,赞赏, 还有敬佩! “吼!吼!吼!” “施将军!施将军!” 整个场地里,响亮地响彻着这样的欢呼。 将军的武艺,还有谦逊的人格魅力,也彻底折服了被挑战的这个剽悍的武士。 “施将军!施将军!” 他也大声融入战友的欢呼。 如此的热闹和兴奋,把旁边的那些将士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将士们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光亮和神采。 大家都明白是年轻的将军用自己的不凡能力,和他的个人魅力赢得了大家认可的心, 还有赞赏,敬佩的心! 整个操场里的人,都跟着欢呼起来。 “施将军!施将军!” “吼!吼!吼!” 场地里这样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面对这样的认可和赞赏,年轻的将军施玥竟然羞涩起来, 他的脸竟然微微的红了。 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这样的羞涩,竟然是这样年轻的将军所表现出来的! 他向大家挥了挥手,又跨上马,带着羞涩走出了操场。 第二章 缘生梦起1 秋天的南方,风意萧瑟,树叶泛黄,零落飘扬,铺积在古旧的栈道上,寂寂无语。 隐隐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年轻的将军施玥带着他的一个卫兵,匆匆地从栈道上奔驰而过。 昨日,他们才从平息叛乱的战场上出来,身上的盔甲尚未卸下,还有着战场上残留下来的血迹和尘土。 疾疾的风沙迎面吹乱他们的头发,吹痛他们疲倦而风尘仆仆的面容。虽如此辛累,却掩不住他们眼睛里透出的坚毅和神彩。 昨日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施玥,就收到家里的急信催他赶快回去,与当朝丞相之女魏妩媛成亲。 年轻的将军施玥喜悦而又羞涩,带着卫兵立即驰马往家赶去。 施玥很年轻,年龄也就20岁左右,容貌清秀,身材挺拔。他是镇南大将军施光季的第四个儿子。 他深受施光季的亲传,武功高绝。多年来,一直追随父亲在南方平息叛乱,由于其武功高强,加上作战英勇,杀敌众多,所以战功累累,深受敌军忌惮,仇恨,被敌军冠名为“黑心蛇”。 由于朝廷昏庸无为,世道混乱,民不聊生。连年来南方一直不平稳,各类叛乱、起义此起彼伏,搞得经济潇调,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 朝廷派镇南大将军施光季率军平叛,经过多年的努力,多年的战争,终于平复消灭了大多数的乱军。 但是,南方最大的一个叛乱组织“复云会”根深蒂固,难以拔除,一直是朝廷也是镇南大将军施光季心中的一根尖刺。 再转过几个山头,就要看见镇南大将军府地所在城正渭了,施玥挥手一鞭,促马而驰。突然一声尖哨,从山坡两旁的树丛里“嗖嗖”地跳出若干人众,把施玥两人给团团围住。施玥凝睛一看,见那些人个个手中拿着兵器,眼冒凶气,心中顿时一紧,不好,中了埋伏。 那干人众也不说话,直接冲上去,与施玥两人拼杀起来。施玥毫不畏惧应战起来。施玥武功高绝,不多回合后就把敌人给打败,卫兵拦住败寇,正欲杀之,施玥一声断喝阻止了他。 卫兵:“将军,杀了他们。” 施玥:“不要杀,我将大婚,放了他们。” 施玥:“让他们走!” 卫兵把剑收回,那些人赶紧爬起来逃去。 ……………… 施玥二人一路奔驰,转过街就到镇南将军府了,施玥看见大门口早已挂上喜庆的红布,贴着喜字。几个家丁喜气洋洋地站在那里,看见施玥都兴奋起来。施玥的贴身侍童东东也在里面,高兴地跑过去牵住他的马缰。 东东:“公子,你可回来了!快去沐浴换衣,下午吉时新娘子就要进府了!” 施玥与东东赶紧进府。洗沐过后,东东帮助施玥换上新郎装。 东东:“公子,你今天真好看!” 看着镜子里自己新郎倌的样子,施玥脸一红。 施玥:“真的吗?” 东东:“公子,少夫人一定很漂亮吧!” 施玥:“不知道。” 施玥羞涩地低下头。 “不管她美与不美,”施玥心里暗暗地念叨,“她都是我的妻子了。” 东东:“公子,衣服换好了,快去给老爷他们请安吧。” 施玥遂与东东来到施光季的书房,仆人通报后进到屋里。 房间里站着几个人。坐在正位的是一位身着华服,年近半百的长者,容貌威严,目光炯炯有神,给人感觉不怒而威,气势很是强大,他正是镇南大将军施光季。 左边站着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其容貌刚毅俊朗,气质不俗,很有一番男人味道,但目光犀利,却隐隐闪现出几丝阴沉,让人捉摸不透。他是施玥的大哥施毓,是镇南施家军中施光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 旁边健壮的男的也是30岁左右,这是施家的二公子施竞,面容显得相对平和。 对面一个十多岁的白皙少爷是施玥的弟弟施凝,一看便是一个不知衣食之忧的纨绔子弟。 施家五位公子中的老三已在几年前战死疆场。 施玥向施光季施礼。 施玥:“爹!” 施光季:“嗯。” 施玥分别向几个兄弟施礼。 施玥:“大哥、二哥、五弟。” 施毓没有开腔,施竞与施凝对他点头示意。 施竞:“你回来了。” 施光季:“你去准备吧,魏家的孩子就快来了。你去迎接吧!” 施玥:“是!” 施玥施礼退下,他抬眼瞟了一眼大哥施毓,施毓依然面无表情。 施竞:“施玥,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遂走出书房。 ……………………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高朋满座,唢呐喧嚣,极其喜庆。 看着盖着红盖头坐在床边的新娘,他目光满是羞涩与温情。 “这是我的妻子,”施玥心里对着自己说。“是我施玥今生的妻子。我该怎样待她,才能不辜负她。” 施玥抬头望向窗外,窗外月色明朗,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施光季。 施玥心里是很爱这个父亲的,但是更多的是对他的敬畏。在施玥的记忆中,从小到大,这位父亲,几乎就没跟自己说上几句话。他的形象一直都是那样的严肃而沉默,并且是那样的生疏。 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对自己笑过。 但是施玥经常看见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几个兄弟,一直都很和蔼,并且经常与他们交流,常带他们去游玩。 特别看重大儿子施毓。 一想到自己的大哥施毓,施玥心里悄悄地掠过一丝黯然。 施毓、施竞是大房夫人所生,施玥与施凝是施光季的两个妾所生。施光季有过几房妻妾,但不知为什么,均死的死,走的走,身边仅留下施凝的母亲。 这几位兄弟当中,施玥早已敏感到自己的地位的特殊。自己是不融入他们的,自己是被自己的兄弟所排斥的。 尤其是被自己的大哥施毓所排斥。 自己是孤立的。 施玥为此感到痛苦,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子。 有时施玥甚至认为自己不是施光季的亲生儿子。 但是这次施光季竟然让自己与丞相的女儿结亲! 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一刻,施玥感受到父亲对自己还是看重的。 施玥的心里泛起淡淡的温情。 施玥轻轻的走到新娘子的身边,他犹豫着,还是伸手把新娘头上的红盖头掀开了。 真美啊! 新娘魏妩媛如此明艳的面容,如一轮姣洁的明月,让新郎施玥的心猛地一悸。 新郎施玥傻痴痴地看着自己的新娘,一时竟不知自己做什么好? 温馨的烛光照耀着美丽的新娘,照耀着羞涩的新郎。 窗外一丝细风轻轻拂过。 但是,坐在床边的新娘,却一直沉沉地没有抬起头。 第三章 缘生梦起 2 施玥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新娘依然没有抬头理会他,为了打破尴尬,施玥转过身倒了杯茶递给新娘。 施玥:“你口渴吗?喝点水吧!” 魏妩媛低着头,没有动。 施玥讪讪地收回茶,放在桌上。 施玥:“你一定累了,早点休息吧!” 魏妩媛还是低着头坐着。 施玥只好自己脱下衣裳。施玥:“不早了,你也休息吧。” 施玥坐上床,他看看新娘,不禁伸手轻轻拉拉她的衣袖。 新娘猛地一惊,抬头懼然地看着眼前这男人。 她的眼睛是那么的美丽,她的眼神是那样的迷茫,甚至带着一种惊恐。 有那么一刻,施玥竟然觉着在她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一种莫名的无助。 这样的尤物,这样的眼神,刺激了年青的将军施玥。 我的新娘!这是我的女人! 他控制不住自己,把她拥入怀中…… ……………… 施玥睁开眼,轻轻转过头看着身边还睡着的妻子,昨夜一切犹如一梦。 过了一会,魏妩媛缓缓睁开眼,目光呆呆的。 施玥:“你醒了?” 魏妩媛一惊,猛地扭头瞪着施玥。 施玥略略羞涩,避开她的眼光。 两人就这样各自躺着,没有语言。 良久,魏妩媛微弱地发出一声叹息。 施玥捕捉到了这丝叹息,他惊愣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觉得她的脸色无比苍白。 施玥呆了一会,找不到什么话应该说。 施玥:“休息好了就起来吧,我们去向老爷请安。” 魏妩媛起身,默默穿上衣服。 二人来到施光季房子,施光季早已起床,二人请了安。 施光季对他们说了些场面上的话,然后招下手,仆人忙躬腰呈上把宝剑。 施光季:“施玥,你已成亲,是成人了,以后待人做事要步步稳重,不要轻易出差错。这把紫玉剑追随我多年,风里雨里经历多少的腥风血雨,一直没离开过我,今天,我把它赠与你。” 施玥万没想到施光季有此举,竟呆呆的不动。 仆人把剑呈给施玥,施玥呆呆接过剑,半晌才反应过来,倍感受宠若惊。 施光季:“你可不要辜负了它!” 此话出来,施玥赶忙跪下嗑头,竟自激动得说不出来。 施光季:“你们退下吧!” 施玥夫妻施了礼,退了出来。 施光季贴身仆人:“四公子,这可是老爷的剑啊!几十年没离过身,老爷把它比自己的命还看重啊!” 施玥:“是,是……” 施光季贴身仆人:“你们去给大公子问安吧!” 施玥:“喏,喏!” 施玥遂带着魏妩媛又向施毓房间走去。 施光季虽是一家之主,但几乎不管家事,施府上上下下都是施毓一手做主,施毓在施家及军队中应该说是说一不二之人,地位极其尊贵。 夫妻二人来到施毓房间,通报后进了屋去。 二人向施毓施了礼,施毓看着施玥手中的紫玉剑,沉默了半响。 施毓:“这……紫玉剑……” 施玥:“哦,我新婚,爹把紫玉剑赐给我了。” 施毓没有说话,转向魏妩媛。 施毓:“弟妹新进施府,可否有不适应之处?” 魏妩媛依然低头,向施毓施礼。 魏妩媛:“蒙长兄关怀,弟媳一切安好。” 施毓:“初次见面,我也没有准备厚礼,这只玉镯给你吧!” 魏妩媛施礼接过玉镯。 施毓:“这玉镯可是我母族家传之物!” 众人听了一愣。 施玥:“这可怎么好,这么贵重的礼物!” 魏妩媛抬起头看施毓,脸色刹那苍白,受了惊吓般直直地瞪着这男人。 施毓:“弟媳尊贵之躯,屈嫁我施家,是我施家莫大荣幸,这玉镯也只有弟媳配得上啊!” 房间里陷入一阵寂静。 施玥:“还不谢过兄长!” 魏妩媛:“谢谢长兄!” 施毓看着魏妩媛,不说话。 众人无语,房间里又陷入一片静谧。 施毓:“好了,你们退下吧!” 二人退出房。 施玥:“我们去见二哥吧!” 魏妩媛:“……不,我不舒服……” 施玥看魏妩媛脸色苍白,身子竟似在瑟瑟微抖。 施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魏妩媛:“我忽觉很冷,我想回去休息。” 施玥:“好吧,咱们先回去吧!” 魏妩媛象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急急向回走去。 整个一天,魏妩媛都显得心神不宁。施玥见她这样,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 月上枝梢,烛灯初上。 施玥:“天晚了,休息吧!” 魏妩媛:“嗯。” 二人上了床,施玥的手碰了一下魏妩媛,魏妩媛猛地一惊,瞪着施玥。 魏妩媛:“你干什么?” 施玥被她目光吓了一跳。 施玥:“我……” 魏妩媛:“哦……我,我不舒服,我想睡了。” 魏妩媛合衣而卧,把背留给施玥。 施玥发了一会儿呆,只好自个躺下。 他翻个身,给魏妩媛轻轻盖上被子。 第四章 缘生梦起 3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两个人。 东东:“公子,公子,快起来!仲平县又动乱了,大公子传令快去大厅!” 施玥赶忙起床,急急走出屋,他回头看魏妩媛,魏妩媛闭目躺着一动不动。 施玥转身向大厅跑去。 大厅里施毓坐在正位,面目肃穆,几个将领垂首站在两边。 施毓:“施玥,怎么迟迟才来!” 施玥忙跪下。 施玥:“末将睡过头了,请将军原谅!” 施毓:“哼!原谅!军机大事岂容小视!掌嘴!” 施玥赶忙“啪啪”抽自己耳光。 施毓:“复云乱贼又在仲平闹事,我与施玥去仲平,施竞与张将军去梅溪,陈将军去卫离,各自镇守!” 施竞:“将军,施玥才新婚,可否另派他人去仲平?” 施毓:“不行,儿女私事怎可误国家大事!准备一下,即刻出发!” 众将领令各退去。 施玥回屋换上铠甲,提上紫玉剑。 魏妩媛已起床坐在镜前自顾梳妆,无视自己丈夫的勿忙。 施玥转头看她, 施玥:“我,这就去仲平,你……” 妩媛半响才动动身子,也不看他,低低地点了点头。 施玥看着她,停了半响,转头而去。 ……………… 施玥跨在战马上,一改在妻子面前那羞涩文静的书生气,紧闭着嘴唇,手中紧紧握着宝剑。 他相当的聪慧,并且十分敏感。没有见着魏妩媛前就对她怀有美好的憧憬,见到她后,她的娇柔更令他心醉。 但是他已感觉到新娘对自己的冷淡,而且非常冷漠。 他微微皱皱眉头,轻甩了甩头,他认为自己过于小心过于敏感。 对于自己的敏感,他常自责,然而也正是他的敏感,使他自一懂事起就感觉到周围人对自己的蔑视,甚至敌意。 他知道自己是小妾所生,地位卑下,然而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的母亲死在野外。 他不知详情,但是他知道这些原因使他在施家的地位,如同一个佣人。 甚至是连佣人丫婢都看不起他的原因。 他的父亲施光季对他的态度也与众不同,冷漠而又不可捉摸。 他从来不对自己笑,也从来不对自己发火,但是他却常常爱训斥另外几个儿子。 施玥却希望自己也与别人一样可以受到父亲的责骂,这样他才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才可安慰一下自己自卑的心,才觉得自己与其他兄弟一样的平等。 施玥常常躲在大门后,痴痴地看着父亲带着几个兄弟谈笑着出门游玩的背影,那样和谐的情景,从没有自己的身影在里面。 施玥有时真的好羡慕……好孤独。 但是施光季,竟然把他的宝剑紫玉赐给了自己! 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境况? 施玥使劲摇摇头,用手抚平紧皱的眉头,不想想,不想想这些混乱抑郁的念头。 ……………… 仲平的动乱平息下来了,施毓让施玥驻守仲平,自己回正渭去了。 这一驻守就是一个月。 新郎思念新娘的心,是那样的迫切。 一日一日,一日又复一日。 施玥隐隐地感到自己的新娘对自己的冷淡,在充满思念与憧憬的心绪里,施玥的心中无法排解一阵阵的担忧与失落。 终于有一天,施玥被告知可以休假几天,他迫不急待地驰马回赶。 施玥回到施府,急急地向自己住处走去。穿过走廊,看见东东站在那里。 施玥:“东东。” 东东:“公子!公子!你可回来了!!!” 施玥:“怎么了,东东,这么着急?” 东东欲言又止。 东东:“公子……” 施玥:“有什么事吗?” 东东:“公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施玥向住处走去。 施玥:“要守仲平啊,这才有假回来看看。” 东东:“回来了就不走了吗?” 施玥:“不,只待几天又要回去。” 东东呆呆站着。 施玥见他样子很奇怪。 施玥:“怎么了?东东,少夫人好吗?” 东东脸色苍白,紧紧咬着嘴唇,他一把抓住施玥的衣服不放。 施玥停住脚步,不解地看他。 东东:“公子……” 东东:“公子,你不要再走了好吗?” 施玥:“嗯?” 施玥:“哦,东东,你想我了吗?” 施玥欲走,东东紧紧抓着他,要哭出声来。 施玥:“你怎么了?有事吗?” 东东:“公子,公子……少夫人她……她……” 施玥怎么,少夫人怎么了?快告诉我!” 施玥:“我好想她!东东你知道吗,我好高兴,要见到她了!” 东东流下泪。 东东:“少爷,少夫人她,不好!” 东东:“少夫人她,她不是个好女人!” 施玥不解地看他,心里隐隐地有种不祥的感觉。 施玥:“怎么回事?” 东东:“你可要把她守好啊!” 施玥:“你瞒什么?快说!” 东东:“少夫人她,她,你自己去后花园看吧!” 施玥心“噇噇”急跳,他紧咬牙关,大踏步向后花园走去。 后花园里传来一阵阵欢笑,有女声有男声。 魏妩媛的陪嫁侍女悦儿坐在后花园门口,看见施玥,忙惊慌地向花园里跑去。 施玥几步跨上抓住她,一把甩在地上,冲进花园。 花园里的场景让他一下呆住了。 施毓把魏妩媛搂在怀里,二人说笑着。 施玥看见自己的妻子颜如桃花,是如此容光焕发。 魏妩媛看施毓的目光是如此多情,痴迷,整个天地宛如只有施毓一人的存在。 施玥脸色苍白,全身瑟瑟发抖,竟自无法动弹。 施毓转过头看见施玥,吓了一跳,一把甩开魏妩媛。 两人瞪着施玥,吓得呆住了。 施玥心如刀绞,嗫嗦着说不出话来。 施玥:“你,你们……在做什么?” 施毓:“四弟,你,你怎么回来了?” 施玥的双眼几乎要喷出血来,两手紧握拳头。 魏妩媛一下跪在施玥面前,紧紧抱住他的双腿。 魏妩媛:“不,不!施毓,你快走!你快走!” 施毓慌慌张张地跑出花园。 魏妩媛吓得不停颤抖,双目大睁,抱着施玥不放,深怕他去追施毓。 魏妩媛:“不管他的事!不管他的事!” 她尖长的红指甲深深地掐进施玥的肉里,施玥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好难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施玥猛地朝她扬起拳头,魏妩媛吓得闭上眼。 施玥痛苦地一跺脚,踢开这女人,转身冲出花园。 施玥一拳一拳重击在树干上。他的心在颤抖,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鲜红的血流淌下来。 “天,天!“他低呻着。 他恨施毓,也恨魏妩媛。 他恨施毓,为人之兄,夺弟之妻;他恨魏妩媛不贞不忠。 此时,他却更恨自己。 他恨自己如此的不堪,连自己的新婚妻子都看不起自己,都不要自己! 他敏感自卑的心被更加地重创一刀。 施玥在野外游荡了很久。 他想了很多,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从未某过面的母亲,想起施光季的冷漠,想起施毓对自己的压抑,想起施家人对自己的鄙视,想起仇人对自己的怨恨…… 他觉得自己应该哭一下。 泪水真的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腮上滑下。 第五章 缘生梦起 4 多年来,施玥努力地习武,尽量少说话,追随父亲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在江湖上,他的名声比施毓还响亮,赢得了“黑心蛇”的外号。 想到这,施玥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蛇,是一种极其阴毒的动物,被蛇毒咬中的人十之八九都会死去。平常的人听见“蛇”时,都会产生恐惧和厌恶的心理。然而施玥的外号竟然在蛇前面,响当当的加了两个字,“黑心”! “我的心黑吗?”施玥苦涩地自嘲。 施玥清楚江湖上的人对他的憎恨与厌恶。但是,这是自己所愿的吗? 施玥记忆中的仇恨已是数不清辨不明的了。他又何尝不惭愧,不自责,可是自己特殊的身份和地位决定了他不得不在战场上去杀敌,去结上无数的仇怨。 施玥是朝廷钦命的大将,必须得听从将令,否则军法如山。更何况冲锋杀敌,这是保家卫国,维持和平,利益百姓的事啊! 这是作为一个将领该有的职责。 同时施玥尤其明白自己只有拼命的杀敌立功,镇压叛军,才能使自己不陷于真正的贱人之列。 这么多年的苦战,施玥确实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军中,在施家奠定了自己的声威与基础。 即使没有赢得别人的尊重,但也至少减少了别人对自己鄙夷的目光了。 一直对他心存芥蒂的施毓也不那么容易能找到他的一些茬子来惩罚他,侮辱他。 看着功绩没有自己大,地位原比自己低的人一个一个都被提拔上去,施玥也没什么不平与妒忌。 他已很满足了,自己是一个死在野外的小妾所生下的卑贱儿子,施光季所冷淡的人,是施光季最看重的儿子施毓最厌弃的眼中钉。 能在夹缝中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已是最大的幸运了。 他举起手中的剑,细细的看。“嗖”地一声,把剑拔出,一道寒光闪过,刺激得他不由把眼睛紧闭。 只有这把宝剑,才能唯一的证明他不是一个贱人,他是一个有着卓绝武功的将士,是一个朝廷的功臣,仍可有一点维持自尊与自豪的资本。 而且他还有一个绰号叫“黑心蛇”! 这是他的仇人,对自己的畏惧、仇恨的代名词。 施玥想到这里,嘴角又泛起一丝苦涩的笑。他以往是怀着复杂歉疚的心情想着这三个字,而此时的他却有着一种自我安慰与苦涩的欢悦。 至少它证明了他并不是施家人认为的那么贱,那么鄙劣。 还有人,而且不仅只是一个两个,而是成千上百的人对他是恐惧的是仇恨的! 这一点不也证明了他的成功吗? 但是面对这样的成功,他的心是纠结的,是痛苦的,是迷茫的。 施玥张开干裂的嘴苦苦笑了一下,然而,一颗泪水却也随着滚落了下来,浸进了他的嘴里。 ……………… 今夜的月光出奇的亮,月色从窗户泄入房间里,桌上燃着一根蜡烛,微微的烛光轻轻地摇曳。 魏妩媛呆呆地坐在窗前,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玉镯,这是施毓给她的那只镯子。 她想起一年前施毓在她耳边悄声喃呢的那句话。 施毓:“我最心爱的东西是一只玉镯,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 施毓:“会有一天,我会把它戴在你的手上。” 魏妩媛叹口气,把玉镯轻轻靠在腮边,闭上眼,默默的感受着。 一颗泪珠悄然滑下。 魏妩媛:“毓君……” 魏妩媛想起一年前的那个春天。 与君初识。 那个春天,魏妩媛与母亲去山里的寺院还愿,母亲要在寺院里静修一个月,魏妩嫒便与母亲一起呆在寺院里。 魏妩媛闲着无聊,便带着丫鬟悦儿在寺院山上闲逛,这个时候来了一群人,带头的公子爷看见她的容貌妩媚,便上前调戏。 说不了几句,那公子哥儿淫心大起,竟然掳了魏妩媛欲带走,惊得悦儿大声呼救。 正在绝望之时,恰好有两个男人骑着马过来,见了大呼一声,跳下马,几个回合,就把公子哥儿等给打得屁滚尿流,四处逃窜。 其中一个贵公子打扮的男人,把跌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魏妩媛扶起,轻声安慰。 悦儿:“多谢公子相救!请公子留下姓名,我们当告知相爷,对公子定当厚谢!” 男人微微一笑,挥挥手,转身欲走。 魏妩媛:“公子,请留步,定当告知尊姓大名,必做厚报”。 施毓:“在下免贵,姓施名毓。姑娘家住何方,这荒郊野外,定是不安全。这样吧!如果姑娘信任在下,就让我把你们送回府上吧。” 施毓让魏妩媛与悦儿,骑上他们的马。施毓亲自牵着魏妩媛的马缰,缓缓地向寺院走去。 马蹄轻轻地踏着山上的野草,微微的风吹拂起施毓的衣衫,扑打在马身上,扑打在魏妩媛的裙上。 骑在马上魏妩媛,偷偷地打量这个给自己牵马的男人,年轻潇洒,并有着与众不同的英气飒爽。 施毓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他回过头对魏妩媛微微一笑。 这一笑,顿使魏妩媛不知所措,羞涩得满脸通红,心速疾跳,目光躲闪开这个男人,不敢再去瞧他。 这一笑,促成了冥冥之中不可躲避的一段爱情。 这段爱情与别的爱情一样,是快乐的,痛苦的,美丽的,也是丑陋的。 欲望的。 其实,所谓的爱情,不过也就是相互欲望的交换。 爱欲。 这一笑也促成了命运中一场难以追悔的孽缘。 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别的人是无辜的,其实自己,又何尝解脱过? ……………… 将军施毓停下了远行的步伐。 停下了风霜的催蚀。 停留在了此生中最爱的,这个女人如水的温柔中。↗ 第六章 欲海孽缘 1 窗外月色朦胧,树影摇摇曳曳。 一丝细风拂来,魏妩媛微微动了一下,从回忆中出来。 ……………… 魏妩媛:“你……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施毓:“当然会,我会把你接到我的身边。” 施毓:“让你,一直陪伴着我。” 施毓:“今生……永远。” 魏妩媛泪眼婆娑。 施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骑上马,扬鞭而去。 魏妩媛紧追几步,伸手企图抓住那奔驰而去的身影,却只抓住一片空空荡荡。 我会把你接到我的身边。 让你,一直陪伴着我。 魏妩媛:“我……等你……” ……………… 日复一日,无止无尽的等待,牵肠挂肚的期盼,却没有等来郎君承诺的兑现。 等来的却是一纸婚约。 一个陌生的名字,施玥。 反抗是无力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丈夫的大哥竟然是,他!!! 那块玉镯,他曾经承诺会把它戴在自己的手上。 把自己接到他的身边,会让自己陪伴着他。 今生……永远。 是啊,他没有违背对自己许下的诺言,他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是一个守信的人。 可是…… …………………… 施玥与施毓去仲平平乱一些时日了。 魏妩媛独坐空房,黯然泪下。 一阵轻微的脚步,停在了她的身边。 一只手轻轻地伸向她蓬松的发鬓,却又迟疑一下,缓缓收回。 施毓:“媛儿……” 魏妩媛一惊,猛地扭过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对自己笑着。 一如既往那曾经的微笑。 施毓:“媛儿!” 魏妩媛泪涌出眶。 施毓:“媛儿。” 魏妩媛:“毓君!” 两人猛地抱在了一起。 …………………… 夜色迷离,月光依然静谧。 悦儿走进屋,她见魏妩媛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叹口气 悦儿:“夫人,夜深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魏妩媛:“你不要管我,你先去歇着吧!” 悦儿:“夫人,不要想多了。有大公子在,四公子不敢对你怎么样!” 悦儿:“我在这施府待了这么段时间,对施家上上下下全部都摸个透了。这施家除了老爷之外,当家做主的就是大公子了。大公子在施家,在军营里是说一不二的头号人物,谁不怕他,谁不听他的?他想让谁好,谁就好!想让谁不好,谁就不好!甚至他想谁死,谁就不得活!” 悦儿:“可是,这个四公子,就是难说了。我听说,他的生母不过是个卑微的小妾,而且还死在外面,死得不明不白的。老爷对这个儿子很厌弃的,施家几个儿子都不与他来往,大公子更是不待见他!三天两头的就找茬罚责他,听说还给他上刑法,拿鞭子拿板子什么的责打他呢!” 悦儿:“而他,哪有半点敢反抗!他在施家地位实在太低了,就连这个家里的佣人婢女都看不起他,没人把他当主子看!” 悦儿:“唉,老爷当初为什么不把情况给调查清楚,就把你许给了这样一个人!你一个堂堂相府千金,如此的金枝玉叶,怎么落在这样的一个贱人身上!这样的一个人是你的丈夫,你在这施府的地位,可真就是一落千丈了!” 悦儿:“就连我,在这个施府里都是抬不起头的,那些可恨的佣人婢女看我都是趾职高气扬的!” 悦儿:“唉,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魏妩媛:“……” 悦儿:“可是,大公子就不同了,他的地位那么高。小姐,有大公子在背后罩着你,那咱们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魏妩媛:“你在胡说什么,赶快住口!” 悦儿:“夫人……” 魏妩媛:“你不要说了,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悦儿只好退下。 魏妩媛心里非常的烦闷,悦儿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却都是事实。 跟着施玥,这日子肯定是不会好过的。自己从小娇生惯养,地位尊贵,是万万受不了这些苦的。 如果跟着施毓,那就不同了。 况且在自己的心中,本来也就只有施毓一个人。 魏妩媛一时心绪纷乱,万般不得开解。 而且今日施玥的突然到来,识破了他们的秘密,魏妩媛心中甚是恐惧和担忧。 自己有什么不好,到也罢了。可是,万万不能伤害到施毓。 如果他把这件事去告诉了施光季,如果他去找施毓打杀…… 她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一阵委屈之感又涌上来。 她垂头泣哭起来。 第七章 欲海孽缘 2 天已微微泛起晨曦,魏妩媛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施玥推门进来看见她这样子,轻声地叹了口气,取出一件衣裳,准备去洗澡换衣。 魏妩媛醒了过来。 两人都呆呆地看着对方。 施玥低下头转身欲走。 魏妩媛突然跪在他面前哭泣。 施玥一愣,呆在原地。 魏妩媛:“公子、公子!” 施玥:“你,你不要这样!你起来!” 魏妩媛:“公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去怪你的大哥!” 魏妩媛:“是我,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施玥痛苦地扭过头。 施玥:“为什么?要这样做?” 魏妩媛:“我和你大哥在一年前就已经认识了,而且我们还私下定了终身!” 施玥一惊。 施玥:“是吗?一年前你们就认识了。” 施玥:“而且,还定了终身!” 魏妩媛:“我不知道他就是你的大哥,我真的不知道!” 施玥:“可是,你怎能和他在一起?他已经有了妻子,还有两房妾室。而你贵为相府的千金,你怎么可能做他的小妾?” 魏妩媛:“我,我开始并不知道……他也没有跟我讲过……我也不想问他。” 施玥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走了出去。 走到院中,他低低地叹了口气。 施玥徘徊了很久,想了很久,然后他朝施毓的房间走去。 施毓看见施玥,心虚地从椅上站起来。 施毓:“四、四弟。” 施玥:“你明知道她是我的妻子,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她?” 施毓:“我……” 施玥:“你已经有妻妾了,而她贵为相府千金,是不可能嫁给你做小的!她心里面只有你,你明知道她心里不可能再接受我了,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把她娶进门!” 施玥:“你既然做主让她嫁给了我,为什么,你又要去找她?” 施毓明白他已经知道了内情,虚情假意地辩解。 施毓:“四弟,不能怪我,我也有难处,是爹做主要娶她给你做妻的。” 施玥:“可爹最器重的是你,没有你的意见,他怎么会同意娶魏氏?你明知道她心中只有你,你却又把她娶给我。” 施玥:“你明知道你们两个会见面的!” 施玥:“可你却害了我一辈子!” 施玥:“你有妻妾,你不可能娶相爷的女儿做偏房,你就通过我把她娶过来,让你们能够长久在一起。” 施毓:“不,四弟……” 施玥难过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施玥:“可我也是一个人,我娶了她,注定了我不可能再娶小房,她是相爷的女儿,我敢休了她吗?就是爹也不可能轻易做主休了她!” 施玥:“可我,却只得到她的一具空壳,她的心永远都在你这里。” 施玥:“你真的忍心让我一辈子就这样过吗?” 施毓:“四弟,小声点,小声点,你听我说,别让人听见了!” 施玥:“大哥,我们虽不同母,但也同父,不管怎么说,你我也是同胞兄弟,要么你娶了她过来,要么从此以后你不要再去找她,这二者,你要选择其一!” 施毓:“好,好,四弟,我发誓不再找她了!不过,你可不能把这事告诉给爹。” 施玥看了他一眼,转头而去。 施毓呆了半响,用手擦去脑门上的冷汗。 他抬起头看向门外,目光逐渐地阴沉下来。 他相信施玥是不会把这事给施光季说的。 因为,他太了解这个人的脾性了。 实在是善良,忍让,温和。 虽然他的外号叫“黑心蛇”。 但是他又心存疑虑,这些品性是否都只是外在的假象。 "黑心蛇”,不是浪得虚名,凭空而来的。 刚烈的施光季怎会有性格反差如此大的儿子? 施毓的心中实在是厌弃这条“黑心蛇”,实在是恨这条"黑心蛇”。 "笑面狼"是复云会乱贼给他的称号。 "笑面狼"与"黑心蛇”是乱贼最忌惮,也是最仇恨的两个人。 也是施家军中武功最高,战功最显赫的两个人。 但是可笑地是一个人地位至上,另一个人却卑微下贱。 但他们两个却是兄弟,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施毓对这个弟弟的仇恨是来源于长辈之间的恩怨。 来源于自己母亲绝决的行为,留给他终身无尽的痛苦与梦魇。 自己的母亲是因为这个弟弟的母亲的原因,用刀刺进她自己的肚子里,自尽在自己的面前。 那时的施毓才12岁。 叫他如何才能忘记! 那鲜血淋浬,撕心裂肺的场面。 梦魇一般,痛彻心骨。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他母亲临终的时候,嘴里还在喃喃地念叼。 施毓的母亲在施光季发达之前就一直追随着他,风里雨里一直扶持他,直到坐上镇南大将军的位置。 可是自从那个女人出现过后,施光季就抛弃了施毓的母亲。他的母亲性格刚烈,不堪忍受这种背弃与侮辱,竟然在自己年幼的孩子面前自尽,以死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这样的痛苦,如何让还那么小的孩子来承受? 那样的仇恨,如何让还那么小的孩子来背负? 扭曲的情感如此的沉甸甸,压在心上二十多年。 无法释放! 总得要把这种仇恨和痛苦,给宣泄出去。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可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还活着。 施玥,则由他来承受长辈之间的仇恨。 他来替他的母亲还债! ……………… 花园里,魏妩媛独坐亭内。 天已转冷,冬意渐浓。 魏妩媛感受到了施玥人品。 他再没有在她的面前提起过那件事,对她就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对她甚至还是那样地温柔,关怀。 这个男人真的很宽容,善良。 她知道他在渴求她的回心转意。 可是…… 突然一阵莫名的恶心涌上来,魏妩媛控制不住干呕起来。 悦儿:“夫人,你怎么了?” 魏妩媛:“不知道,这段时间老是不舒服,老是想呕。” 悦儿:“啊,夫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吗?还有其他的什么感觉?” 魏妩媛:“其他倒没什么,就是时常感到有些疲倦。” 悦儿:“夫人,莫不是……” 悦儿:“夫人,你莫不是有了身孕了?” 魏妩媛:“什么?” 魏妩媛一惊。 悦儿:“我听人说只要夫妻同了房,女的就会怀孕,怀孕的时候就会干呕,就会感觉到疲倦了。” 魏妩媛:“……” 她想起了新婚洞房的那一夜。 新郎施玥对自己…… 魏妩媛:“(脸色苍白)悦儿!” 悦儿:“什么?” 魏妩媛:“怎样才能确定自己是否怀了孕?” 悦儿:“那就得找大夫来看呢!” 魏妩媛:“那我们去看一看大夫。不要把大夫请到府里,我们出去找!” 药铺里,魏妩媛坐在郎中面前。她头戴宽边帽子,帽子周边垂下的黑纱把她遮住,看不她见的容颜。 大夫给她把脉,“恭喜,是个喜脉,夫人已有身孕了!”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半响,魏妩媛才起身,与悦儿走了出去。 悦儿:“恭喜小姐,真的有身孕了!” 魏妩媛:“……” 悦儿:“怎么呢?夫人,你好象不高兴啊?” 魏妩媛:“这件事,你千万别给外人说!” 悦儿:“为什么?” 魏妩媛:“这件事就你我二人知道,谁都不要去说!” 悦儿:“好的,我知道!” ………… 魏妩媛呆呆地坐在床边很长时间了。 她脸色苍白,一语不发。 良久,她缓缓伸手捂在自己的肚子上。 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 我怎能,让他,受苦?! 因为他父亲的原因?! 她轻轻躺在床上,抚摸腹部,神情凝重。 ……………… 施毓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桌上摆了几个酒菜。 魏妩媛:“毓君。” 魏妩媛缓缓走过来,含笑看着他。 魏妩媛今日打扮得很是娇艳,目光如水,含情脉脉。 施毓竟自呆了。 魏妩媛:“毓君,你好久没来看我了!那施玥去仲平了,今天让我们好好对饮几杯可好?” 施毓:“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这样美丽?” 魏妩媛:“与君对酌,理当如斯。” 魏妩媛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把他引到桌边坐下,递给他一杯酒。 魏妩媛:“毓,让我们今晚畅饮一番,不醉不休!” 施毓豪爽地大笑,接过酒一饮而尽! 二人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良宵佳夜,桌上残菜已是一片狼藉。 施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施毓:“媛儿,夜已深了,我该走了。” 魏妩媛伸手拉住他。 魏妩媛:“毓君!” 她含情脉脉地偎依在他身上。 魏妩媛:“不要走了,今夜就在这吧!” 施毓一愣。 魏妩媛拉着他来到床边,把他衣裳解开。 施毓:“(醉眼迷离)媛……” 魏妩媛目光如水,如花娇羞。 施毓如何抵挡得住这样的目光,他猛地把这女人拉入怀里…… 第八章 欲海孽缘 3 天气越来越冷了,寒意料峭,空气中夹杂着零零星星的一些碎细的雪花。 离家又快近一个月了,施玥休假回家。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发簪。 这是他在仲平为她买的。 又快要见着自己的妻子了,他的心里有一丝喜悦,期盼。 但同时又夹杂着隐隐的不安,甚至忧虑。 远远的就要看见施府了。 一个人看见他,急急地向他跑过来。 原来是东东,他紧紧地抓住主人的手。 东东:“公子,公子!你怎么才回来呀!” 施玥:“怎么了?” 东东:“唉,你自己去看吧!” 施玥心一下沉下去,有一种剑刺的痛觉。 他冲进府,向自己的住处大步走去。 “哐当”一声,他踢开门。 魏妩媛衣衫零乱,从床上坐起。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魏妩媛:“你,你,你回来了!” 施玥看见她颤抖的嘴唇,看见床头并排放着的两个香枕,都是向下凹陷的。 刚才有人在这床上睡过。 后窗是开着的,那个男人跳窗跑了。 他直直地瞪着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在他的目光下,萎缩下去,头垂得低低的,颤抖的手忙不迭地把胸前的衣衫拉拢。 她的肌肤雪白而细腻,然而,那里刚还有个男人抚摸过亲吻过。 施玥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转过头“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东东闯进来,慌慌张张拍抚着他的胸口。施玥掀开他,冲出门,蹲在院中呕吐着。 此时,他能做什么呢? 他要休了她。 ……………… 施玥失魂落魄地在外面游荡了好几天,消瘦憔悴了很多。 回到施府,他把休书递给她。 魏妩媛苍白着脸。 魏妩媛:“你,你想干什么?” 施玥:“我们俩在一起不合适,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你我都解脱,这对你也很好。” 魏妩媛:“可,可是我已经有身孕了!” 他的心被重重的一击,击得他后退一步,他苍白着脸怪笑着。 施玥:“谁,谁是他父亲?” 魏妩媛:“(发怒,嚷道)除了你还会有谁?你没心肝的!” 施玥心如刀绞,但仍面含笑。 施玥:“我是他的父亲吗?可是他的确也姓施,只是我是他的四叔!” 魏妩媛苍白的脸变红又转紫,她又羞又气,扑在床上大哭。 施玥把休书甩给她。 施玥:“你还是走吧!” 魏妩媛猛地转过身,仇恨地看着他,拾起休书,狠笑道。 魏妩媛:“你想休我?一脚蹬我?我魏妩媛虽不是皇侯玉枝,却也是丞相千金,你想出我爹的丑?!” 她一把一把地把休书撕成碎片丢在地上。 魏妩媛:“这肚里的,我不管你认不认他,可我告诉你,你别想休走我!” 这时,悦儿把施光季与施毓引了过来。 魏妩媛抱住施光季的脚,大哭。 魏妩媛:“爹,你要给儿媳做主啊!你不给儿媳澄清不白之冤,儿媳只有一死了之!” 施光季扶起她。 施光季:“怎么了?不要哭哭啼啼的,什么事寻死觅活的?” 施毓:“弟妹,不要这样。四弟才回来,怎么就闹成这样子?有爹在,还怕做不了主。” 魏妩媛跪在施光季的脚下,哭着。 魏妩媛:“爹,儿媳虽然卑微,但也自小也是学了四书五经,耳里听的是三纲五常。儿媳就是死了也不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魏妩媛:“如果爹不为儿媳做主,儿媳只有以死明志,表明我的忠贞,让冤魂去远方哭拜我可怜的父相了!” 施光季:“悦儿,发生什么事了?” 悦儿:“老爷,小姐自从嫁进府上,一直专心侍夫,恪守妇道。四公子公务繁忙,长月在外,难得回来几天,可是对小姐却一直冷言冷语很是看不惯。” 悦儿:“这次好不容易等他回来了,却一进门就说要休了我家小姐!” 施光季:“怎么回事?” 魏妩媛:“老爷,你可要给儿媳做主,儿媳有个三长两短,到没有什么,只可惜肚中这个骨肉就可怜了。” 施光季:“怎么,你有孕了?” 魏妩媛:“(哭泣)我要这劳什子做什么,自己的亲爹都不要你,你还生下来做甚?” 魏妩媛说着就向桌子角撞去,悦儿赶忙抱住她。 悦儿:“小姐莫这样,这儿容不下你清白身,咱们回相府去,总得有个论理的地方。” 施玥:“爹,你不要听他们乱说,她肚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施毓:“哼,四弟,太过分了吧!不是你的孩子会是谁的?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施毓:“我知道你在外面有个妓女与你相好,可怎么与相府千金相比?可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施玥怒视他。 施玥:“你!” 施毓:“我,我怎么了。你长期出门在外,弟媳可从来没有走出施府一步。她坚守妇德,一心待你,施府上下哪个不看在眼里?” 施玥气得说不出话来 施光季:“施玥,你太过分了,四儿媳怎样,我们又不是看不见,不许乱说,你都是要当爹爹的人了。” 施玥:“爹,我真的不是……” 魏妩媛:“爹,你在哪里?女儿好命苦,你的女婿要休了你的女儿。我的小苦命,你与娘一起死好了。” 说着就又要寻死觅活,施毓与悦儿赶忙把她拦住。 施毓:“爹,还不快教训这个不贤之人,出了人命,怎么向相爷交代!” 施玥跪在施光季的面前。 施玥:“爹,孩儿是冤枉的……” 施玥话没说完,施毓一耳光打在他脸上。 施毓:“贱人,还要乱说!” 施光季:“施玥,你究竟想干什么?” 施毓:“贱人,你为了一个妓女,如此羞辱相府千金,不好好的教训你一番,你真不知天高地厚!” 施毓:“来人,把他拖下去,重责三十大棍!” 没等施玥辩解,几个侍卫便如狼似虎的冲上去,把他拖出屋按倒在地,用棍子一棍一棍地打了下去。 几十棍子打下来,把施玥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 听见身边的啜泣声,施玥渐渐地从半昏迷中醒过来。 东东在旁边守护着他,眼睛都已经哭红肿了。 东东:“公子,你醒了,你疼吗?” 施玥:“没什么。哦,你的眼睛都哭肿了。” 东东:“公子……” 施玥:“干嘛要哭呢?我受刑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东东:“可是公子,他们太欺负人了。” 施玥苦笑一声。 施玥:“人,我还算是人吗?” 施玥:“偌大的将军府,只有你还把我当人看!” 东东:“公子,你不要这样说!” 施玥:“公子不像公子,佣仆不象佣仆……” 施玥:“也就贱人一个。” 东东(哭泣):“不,公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四公子。” 施玥面目悲伧,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 夜阑更深,薄雾初漫。 一个人影走进亭内。 早已有人在亭内等候。 魏妩媛:“毓,你可来了!今天可把我吓坏了。如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收场了。” 施毓:“你真的怀孕了?” 魏妩媛:“是的。” 施毓:“谁是他的父亲?” 魏妩媛:“当然是你,你怎么这样问?” 施毓:“……” 魏妩媛:“怎么?你在想什么? 施毓:“是我的孩子?” 魏妩媛:“怎么?你怀疑我?除了你,还有谁是他父亲?” 魏妩媛:“哦,你是在想施玥?” 魏妩媛:“毓君,我虽嫁给他,可是我从来没有与他同过房啊。” 魏妩媛:“你第一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啊!” 施毓:“那次我酒喝得太多了,什么情形,记不清楚了。” 魏妩媛依偎在他身上。 魏妩媛:“毓君,这是我们的骨肉,你怎能怀疑呢?” 魏妩媛:“他一定好可爱,你怎么忍心这样待他?” 施毓:“真是太好了,我们有了自己的骨肉,我们更加的结合在一起了。” 施毓把魏妩媛拢入怀中,怜爱地亲吻她的发丝。 施毓:“我会好好地疼他,还有你!” 施毓:“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魏妩媛:“毓君……” 魏妩媛:“是啊,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第九章 欲海孽缘 4 施玥沉沉地睡了很久。 这是一间偏房,陈设很简陋,屋中弥漫着药香。 东东:“公子,你醒了!” 东东把药端给他,把他扶起来喝了。 东东:“身上还疼吗?” 突然,门被推开,几个士兵闯进来。 士兵:“奉将军命,东东即刻赴北方戍边!” 两人一惊。 东东:“什么?!” 士兵:“奉将军命,东东即刻赴北方戍边!” 东东:“不,不!我不去!我就守在公子身边!” 士兵:“军令如山!即刻起程!” 东东:“不!不!” 卫兵上前挟住他就往外拖。 施玥忍着痛,挣扎爬起身,去拦他们。 东东:“我知道,是他们要把我从公子身边赶走,他们害怕我把他们的丑事给……” 施玥急忙打断他的话。 施玥:“不要说!” 东东呆呆地看他。 施玥向他摇头示意。 施玥:“不要说!不要说!” 施玥:“你,要保护好自己啊!” 东东:“(落泪)公子!” 卫兵推搡他,把他拖着走。 施玥挣扎着爬下床要追他们,卫兵把东东给拖出门。 施玥踉跄几步跌在地上,东东已被拖出屋。 门"哐当"一声,把主仆二人无情地分隔。 远远传来东东绝望的喊声。 东东:“公子,你一个人可要照顾好自己啊!” 施玥痛苦地闭上双目。 ……………… 施玥踉跄着走进魏妩媛房间。 施玥:“你们为什么要把东东从我身边抢走?!” 魏妩媛不理睬他。 施玥:“我身边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你们也要夺走他!” 魏妩媛冷冷地一笑,不屑地从他身边扬长而过。 施玥全身抖着,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 乌飞兔走,转眼一年多年过去。 一卫兵急步走进大厅,向施玥施礼。 士兵:“将军,将军府又来信催将军回府了!” 施玥坐着不语,也不接信。 他身边的侍卫接过信把它放在施玥面前。 士兵:“将军,夫人已诞下公子快满周岁了,老将军催将军赶回去举办周岁宴。” 沉默半响,施玥站起身。 施玥:“你等好生驻守仲平,我回正渭一段时间。” 施玥伤好回到仲平后,就一直留在仲平,或去其它地方平乱,再未回过正渭。 魏妩媛生下一个儿子。 施光季发了几封信催施玥回家,施玥均未动身。孩子已满周岁,这一次,施玥实在无奈,只得回去。 ……………… 施府张灯结彩,宾朋满座,一派喜气洋洋。 施家的小公子周岁宴热热闹闹地举行着。 施玥回到施府,他来不及更换衣服,解下佩剑就被带入宴会。 桌上堆满各种小孩抓周的物品,笔、金银、算盘什么的应有尽有。 奶娘把小宝宝抱来,众人纷纷围拢过来。 宝宝长得眉清目秀,白胖可爱。 奶娘把宝宝放在桌上,宝宝毫不畏生,大眼咕噜噜四处转动。 众人屏息静注,所有目光都注视着他。 小宝宝东张西望了一会,摇摇晃晃地在桌子上爬动。 突然,众人发出一阵欢呼,正在发呆的施玥觉得似有什么在撩动他。 他低头一看,愕然看见胖宝贝儿竟伸出肥肥的小手,一把抓住挂在他腰间的宝剑。 小宝贝儿"咯咯"地大笑起来。 "爹……爹……” 宝宝竟冲着施玥口齿不清地叫出几声! 顿时满堂欢笑声,赞叹声。 魏妩媛惊喜地抱起儿子。 魏妩媛:“啊!他开口说话了!他还叫爹呢!” 施玥呆呆地看着这个小儿,心绪真是纷乱。他对这小东西是很排斥的,但却没想到他如此招人喜爱。 当他小小地手抓住剑,对自己笑的那一刻,自己冰冷的心一下融化,温暖弥漫了自己的身心。 “爹……” 他竟然喊自己"爹"! 施玥冷冷的目光渐渐融化,他温柔地注视着这个小孩。 这时,一丝阴冷的目光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转过头,看见施毓冷冷地把头扭向别处。 施玥的心猛地一抽搐,顿觉好疼。 他的目光黯淡下来,低下头,默默地走出人群,离开喧嚣的大厅。 在院中,施玥踫见施竞。 施玥:“二哥,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施竞:“爹给取的名字,叫施霄轩,意取“气冲霄汉、气宇轩昂”的意思。” ……………… 复云会是南方最大的叛乱组织,组织严明,人员众多,剽悍勇猛,特别是几十个大小头领,个个武功高强,勇敢强悍。 复云会最高头领云王高云鹏更是武功卓绝,英明强干,统治有方,深得会众拥戴。 云王之下本有四王,但已剿灭二王,还剩北,西王两部。 复云会存在多年,朝廷连年征讨,均未铲除,一直是朝廷的大患。 施光季在大厅紧急招见施家军多将领。 施光季:“据探子报,梅溪将有大动作,动乱加剧,这次各将领军定要尽力剿杀,平息匪患!” 施光季:“施玥带施凝去梅溪打前锋,再据形势而定。其余将军由施毓分配去各地镇守。” 众将领遂由施毓分配了,各自领命而去。 ……………… 梅溪是个四面环山,景色秀丽的小县城,一条小河环城而过。 施玥率施家军浩浩荡荡地进驻梅溪。 街道两旁站着的老百姓看着军队,沉默着。 施玥看着他们,从他们的沉默中感受到一种无声地仇视。 “黑心蛇,他就是黑心蛇!” 他耳边隐隐传来低声议论。 施玥低低地叹了口气。 接连几天,梅溪风平浪静,气候也风和曰丽,呈现一种病态的和平。 施凝:“四哥,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去城里逛逛。” 施玥:“现在还不稳定,也不安全,你要多带几个人啊!” 施玥不放心:“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施凝:“不用了!” 施凝说着自顾上了马。 施玥还是不放心,追上去,拉着他的马缰。 施玥:“五弟,还是让我陪你一起吧!” 施凝很是不耐烦:“不用,不用!啰哩啰嗦的,招人厌!” 施凝本是随别人看不起施玥,就算施玥在出征中是他的长官,也对施玥从来都狠声恶语,从不顾及他的感受。 面对众人种种羞辱,施玥亦是习以为常,唯有忍受。 虽如此,众将士面前,施凝此番态度还是让施玥感到尴尬,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施凝一鞭挥下,马儿疼得猛冲出去。 施玥一个跙趔,被马跑带着,跌跌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第十章 梅溪河畔,那年初次相见。 ……………… 天气良好,风和日丽。 施玥换了一身淡粉色的便装,提着剑,走出军营,在梅溪闲散地走着。 梅溪风景秀丽,山青水秀。只是连年的战乱,人丁不是很兴旺。这段时日暂时的平静,梅溪街上到也出现少有的热闹。 施玥面色苍白,瘦削单薄。一双眼睛没有光彩,幽幽的眸子冷冷清清。 他穿过热闹的街市,目光直直的,周围的一切喧嚣似与他无关。 但他一身与众不同的贵族公子的打扮却纷纷让街上的人对他注目。 梅溪河绕城而过。 今天的梅溪河也有些热闹,敲锣打鼓,人声鼎沸,原来是在举办划舟竞赛。 施玥木木地驻立在梅溪河畔,微微的凉风吹拂着他,吹拂起他粉色的长衫,吹拂起额前几缕散发,吹动着他深深的目。 "这把剑好漂亮!" 突然,一句清脆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施玥一愣,寻声转头看去。 身边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把他看着。 这个小女孩儿长得很是清秀,头上挽着一对朝天的发髻,穿着一身质地很好的绣花薄裙,显得玲珑可爱,有一番自然的灵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微微上翘,水波一般动人心扉,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施玥冰冷的心莫名其妙地悸了一下。 "这把剑真漂亮,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小女孩竟慢慢伸出手,摸了摸施玥手中的剑。 施玥的心,有些微微地颤抖,如此单纯的一个小女孩,如此单纯的一颗心。 这可是"黑心蛇"! 她摸的可是"黑心蛇"的剑啊! 最主要的是,施玥从她的眼神中,竟然看到一种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一种阳光,一种温暖,没有设防,没有厌弃,没有鄙视,没有仇恨。 施玥的心被投了一颗石子般,微微地荡起一丝涟漪…… 女孩大大方方地从头到脚地打量面前这位青年俊才。 “你……真好看!” 女孩露出甜美的笑颜。 施玥没防她这样说,愣了一下。 “你是谁啊?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啊!”小女孩眨巴着大眼晴。 施玥:“……” "我想把花投给获得胜利的船,可是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大哥哥,你可以带我去吗?" 小女孩说着,竟把手伸向施玥。 施玥呆呆地看着她。 水汪汪的大眼,扑闪扑闪,把施玥的心都扑闪得迷过去。 施玥不知不觉地伸出手,小女孩大方地牵住他,笑咪咪地把他向人群拉着走去。 河边人潮涌动,纷纷簇拥着,向得胜的船只抛撒花朵,以示赞叹和敬意。 小女孩挤来挤去挤不进去,着急得满脸通红。 “咋办?咋办!挤不进去!” 施玥默默地看着她,样子甚是可爱。 他沉默半响,弯下身,把她轻轻抱起,让她骑在自己双肩上,双脚一蹬,轻盈地腾空而起,飞跃过人群上空,向河中得胜的船只跃去。 施玥轻功了得,越过河面,轻轻落在船头。 小女孩弯下腰,把花递给当头的船员。 船员笑着接过花,向河边人众挥舞,人们兴奋起来,欢呼鼓掌。 小女孩骑在施玥肩上,高兴地“咯咯”笑着。 施玥抓牢她晃动的双腿,抬起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他腾空而起,带着小女孩回到岸边, 把女孩轻轻放下地。 施玥抬眼,看见女孩对着自己艳阳般地笑颜。 “谢谢你大哥哥。你把头低下来,好吗?” 她举起一枝花, "我给你留了一朵花儿,” 她轻轻地把花插在他的头发上。 施玥怔怔地,怔怔地看着她。 小女孩双目如星,亮亮地,闪闪地看着这个男人。 她向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宛如芙蓉花开,照亮了他灰黯的心灵。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看了很久…… 看了进去…… 身边人潮的涌动,人声的鼎沸就像消失了一般。 他们的世界,仿佛就只有彼此, 如此怡人心扉…… 在这样如水的眼波浸转中,施玥冰冷孤寂的心被溶化了, 如春日和风细雨,浸润了这个男人荒芜枯竭的天地。 施玥的脸微微泛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把目光转向旁边。 边上停了个做糖人的摊子。 施玥走过去取了一只糖人,回过头, 小女孩大眼闪闪地看着他。 施玥走到她面前,把小糖人递给她。 小女孩高兴地直冲他笑。 她看看小糖人,又看看面前这个年青而俊秀的男人,伸手接过糖人。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儿郎,突然冲过来,一巴掌打掉女孩手上的糖人。 “真是贱人,谁不行?偏找这人说话!偏要他的东西!”少年恶狠狠地责骂道。 小女孩儿委屈地看着这个少年,脸涨得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着滚,却不敢掉下来。 施玥懼然地看着少年,他的心,又紧紧闭上。 少年狠狠地抓起小女孩儿的手,恨恨地瞪了一眼施玥,拉着少女就走。 远远的,少年明目张胆地回头朝施玥啐了一口唾沫, “呸!黑心蛇!” 施玥呆立着,面色苍白, 眼眸渐渐地暗淡下来。 冷冷清清,冰冰凉凉。 他木然地抬起脚,沉重地向前走去,地上的糖人被沉沉地踩在脚下,踏入尘土里。 ……………… “与君初相忆,风尘迷离,转转眼波流伤,无限水远山长,唯有凭栏意。” ……………… 第十一章 保谷口之战 施玥漫无目的地沿着梅溪河畔走着,周围的喧闹恍是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黑心蛇”,那个小男孩竟然当着他的面,骂他是黑心蛇! 施玥突然心中一凉。 他们是谁? 难道,他们会是复云会的人?! 那个小女孩儿…… 施玥心中一阵莫名的痛楚。 希望…… 施玥呆呆地站在岸边,眼中没有一丝的神光,看着没有焦点的远方。 希望……她…… 不是…… 突然他感觉全身毛发倒竖,一阵阵的凉意弥漫在他的周围。 他四处一望,人群中有一些人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复云会的人! 施玥漠然地回过头,继续沿着河边走着。 “嗖”地一声,南部升起一只红色的烟花。 这是施家军特有的用来报警的信号。 这是施凝,他有危险! 施玥飞步向南冲去。 那些复云会的人也不追他,而是朝着那对少男少女走的方向跑去。 施玥奔到出事的地点,看见一大群人正围着施凝几人围打。 施玥一个腾空跃进人群,站在施凝的身边。 不知谁叫了一声,“黑心蛇!” 空气一下凝固,全部的焦点都集中在施玥的身上。 施玥感到自己被一群仇恨的狼紧紧围住。 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全身发冷。 原本他与他们素不相识,但是这些人都是带着他们刻骨的恨来寻他。 他们要杀了他! 为了他们的父母兄弟妻儿。 他们是复云会的人。 四周一片寂静,远远的传来几声赛舟会上的喝彩。 施玥紧紧地握住剑柄,慢慢地抽出剑。 复云会的人也举起武器。 一道寒光闪过,施玥出手撩倒一个人。 复云会的人冲向他。 一场昏天黑地的厮杀开始,施玥发现复云会来的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人,施玥渐渐地感到有点力不从心。 这边挡住,那边又是一群涌上来。 上当了! 施玥突然明白过来,复云会的人早就估计他们要来了,埋伏了武功高强的人来袭击他们 施玥眼角瞟到黑压压的人,从四周的树林里跳出来向他扑来。 他明白复云会的人在这等他,他们是专冲他来的! 施玥挥剑砍到一个人,已有点站立不稳。 复云会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倒下了一批又冲上来一批。 施凝带来的几个手下已死伤。 施玥极力寻找施凝,见他已经招架不住,处境危险。 施玥猛喝一声,杀开血路,跃到他的身边。 施凝象见了大救星,颤抖地喊道,"四哥!" 施玥用剑封住胸口,背靠着他,轻声安抚。 施玥:“别怕,有四哥在。” 说归说,他看着拥上来的,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已经绝望了。 官府的救兵怎么还不来? 救兵不会来了!绝不会来了! 恍惚间他听见施凝叫了一声,急回头,看见他中了一刀倒在了地上。 施玥忙抱起他。 人群慢慢地涌上来,把他们两个围在中间。 施玥抱着弟弟,用剑护住他。汗珠从他脑门上滑下。 突然一个像大鹏一样的黑影,跃到了他的面前。 施玥定睛一看,只见是一个身材高大,留着胡须,一身黑袍的中年男人,面色却白的出奇,双目如鹰般发出闪电一样犀利的光。 一看便知是一个来历非凡的人。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施玥。 “你就是黑心蛇。” 施玥紧紧的握着剑,凝视这男人,不知为什么竟脱口而出。 施玥:“高云鹏!” 高云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高云鹏:“黑心蛇,笑面狼,杀尽了复云好兄弟,吸尽了妻儿的血泪。” 复云会众人面露悲壮,大呼"杀了他!杀死黑心蛇!” 高云鹏回头扫视众人一眼,又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施玥紧抿着嘴,一句话不说。 高云鹏审视着他,脸色渐渐地变了。 高云鹏:“你,你是……” 施玥惊愕地看着他。 高云鹏注视他半响,慢慢移过目光,遥遥地望向天空。 高云鹏:“你有什么话要说,你今天已不可能回去了。” 施玥:“我知道你们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可是我的五弟才十八岁,我请求你们放了他。” 施玥:“如果你们放了他,就随你们怎么处置我!” 高云鹏看看施毓,施毓低下头。 高云鹏鄙视他一眼,又转过头,目光奇异的看着施玥。 高云鹏:“好,我答应你。” 施玥:“我们只有几个人,你们这么多,如果让我这样死,我死不甘心。” 高云鹏大笑。 施玥一动不动。 复云会的人一动不动。 高云鹏:“(停住笑)好,我与你在保谷口较量一番,让你死个甘心!” 高云鹏:“弟兄们,你们都快回去,今天我要教训教训这个小子,免得人家说复云会的人以多欺少。” 复云会的人应了,迅速散去,隐没在树林中。 复云会的人散尽了,高云鹏昂首向保谷口走去。 施凝:“四哥!” 施玥:“你有伤,快回去!复云会的人是讲信用的,他们不会杀你的!” 施凝:“你怎么办?” 施玥无语,转身跟上高云鹏。 保谷口,高云鹏停住脚慢慢地回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施玥。 施玥向他一施礼,抽出剑。 高云鹏仍用那个表情看着他。 施玥一个金鹏展翅,向他刺去。 高云鹏挥袍迎上。 高云鹏武艺真是高深莫测。 施玥是施光季嫡传的武功,在江湖上叫得也响亮,然而不到几十个回合就被高云鹏打掉手中的剑,一掌掀在地上。 他向施玥走过去。 施玥紧张地看着他。 高云鹏俯视他一会儿,慢慢地扬起了手掌。 施玥闭上双眼。 又是一阵大笑,高云鹏手垂了下来,但是却没有落在施玥的身上。 施玥睁开眼看他。 高云鹏:“小子,告诉我,你是他第几个老婆生的?” 施玥一怔。 高云鹏:“施光季那么多个老婆,你是他哪个老婆生的?” 施玥心里涌起一阵自卑。 施玥:“……” 高云鹏:“我跟施光季多年有交,他身边的人,我也有些认识。” 高云鹏:“也许,我跟你的母亲,还是旧识呢。” 施玥沉默了一会儿。 施玥:“我刚生下,我娘就死了。我只知道,她娘家姓南。” 高云鹏:“南!” 高云鹏又是一阵笑,笑过后,他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看施玥。 高云鹏:“你走,今天我心情舒畅,不想杀人。” 高云鹏:“不过,回去了,可得装几天重伤,弟兄们那儿我还得有个交代。” 他再没有看施玥一眼,越过他扬长而去。 施玥怔不知所以,呆呆地看着他远去。 施玥一直等着这怪人又笑。 等了很久…… 一阵风过去,小草动了动身子。 那人没再发出那骇人的大笑。 施凝怎么样了? 施玥爬起来,拾起剑。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被人打掉手中的剑。 第一次练武时,被施光季打掉的。 第二次是被这个人打掉的。 高云鹏。 复云会头领,高云鹏。 真是个怪人。 但死又复生,施玥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施玥走出谷口,施凝仍在原地,几乎是眼珠都要蹦出来似的,直瞪瞪着他。 施玥:“五弟。” 回到营地,尸横遍地。 复云会早就谋划,一直设下埋伏伺机袭击单独出行的施玥,等着施玥没在军营中时,派重兵杀入军营中。 这次施玥,败得一踏糊涂。 第十二章 无围的爱 正渭军营里, 施玥跪在帐下,垂着头, 施凝已被送去医治。 梅溪已换了将领驻守,施玥兵败被勒令回正渭问罪。 帐中气氛有些紧张,众将表情肃穆。 施毓走进帐内,看得出他神情很是气愤。 他径直走到施玥跟前,抬手几耳光重重扫在他脸上,一脚把他踢翻在地。 施玥被打得眼冒金星,捂着脸,半句话不敢说。 施毓:“你这贱人玩忽职守,擅离军营,造成这样大的恶果,你该当何罪!” 施玥爬起,跪着不敢开腔。 施毓:“你与高云鹏交手,他武功何其之高,老将军尚与他是平手,你是如何从他手下活命的?” 施玥:“我……” 施毓:“你!你和他做了什么?莫不是你与他串通好了这事!” 施玥:“(大惊)不,不!” 施毓:“那你是在他面前做了丧辱施家军的丑事?” 施玥:“不,不!将军,没有这些事!” 施毓:“哼!罪将还敢顶嘴!犯下这样大的过失,留有何用?拖下去斩了!” 众将一惊。 施玥:“啊,将军饶命!” 施竞出列下跪。 施竞:“将军息怒,现在军中急需用人,请将军手下留人,让他出征复云会北王总部,将功补过!” 众将齐跪求情。 施毓余怒未消。 施毓:“来人!把他拖下去,打100大鞭,帐上罚跪一夜!” 话音未落,几个卫兵冲上前,把施玥双手反剪拖出帐来,绑在木杄上,"啪啪"地鞭打下去。 听着帐外的鞭打声,夹杂着受刑人的惨叫声音,施毓的脸上的怒气依未消去。 渐渐地,听着帐外的声响,他的愤怒化为一种怪异的情绪。 自己所厌憎的人,被自己任意地责打,不敢有一点反抗, 卑微得如一草芥。 一丝冷笑,隐隐地在他嘴角泛起。 鞭打完后,施玥被士兵卸下木杆,让他在帐外跪着。 施玥被打得已是血肉模糊,体无完肤,半点力气都没有。无奈,谁敢反抗,他只有硬撑着跪着,身子无力的扒拉着,头几乎垂在了地上。 营中来来往往的士兵从他的身边经过,指指点点,悄悄议论。 疼痛与羞辱笼罩着他, 夏夜的蚊虫趁机在他无力闪避的伤躯上肆意的叮咬。 ……………… 施玥伤躯哪跪得那么长的时间,半夜里就昏迷在地上。 等他慢慢从昏迷中醒来时,他已躺在施府自己的那间偏屋里。 他唇干舌燥,浑身痛疼不已,实在动弹不得。 施玥:“水……水……”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应他。 以往都是东东在照顾受伤生病的施玥,端水缚药。 东东早已被赶走了,施毓也再没给他配佣人,谁还会再来顾及这个卑贱的人? 施玥实在口渴难忍,他挣扎着翻身,企图爬起去寻水,却滚下床,重重摔在床下。 这一摔,把他疼得龇牙裂嘴,“哦哦”痛呻。 “嘎”的一声,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跑到施玥跟前,蹲下身,使劲摇他。 他的手不知轻重,把施玥弄得更加疼痛。 施玥痛呻着,扭头看去,却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竟是魏妩媛的儿子施霄轩。 施霄轩:“爹,爹,你怎么了?!” 施玥:“哦,哦,轩儿!轩儿!你莫摇我,你的手把我弄得好痛啊!” 施霄轩赶忙松开手,关切地看着他。 施霄轩:“爹,你还好吗?” 施玥看着身边这个小儿,他已经有三岁了,长得非常的乖巧。 在外人的眼里,他是自己的孩子。 施玥对与这个小孩的关系很是尴尬。 他对这个小孩的感情很是复杂。 他尽量地避开这个小孩,冷落这个小孩,但是这个小孩却出奇地眷恋他,关爱他。 在他的心目中,这个男人就是他的父亲。 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让他称呼这个男人为"爹”。 施霄轩:“爹,是不是大伯又打你了?” 他很是愤愤不平。 施霄轩:“大伯真讨厌,我要去告诉爷爷,让爷爷打他。” 施霄轩:“他老是找茬,动不动就打你骂你!” 施霄轩:“我讨厌他得很!” 施玥:“不不,这次是我的错,犯了大过失,打了败仗。” 施玥:“应该受到惩罚的。” 施霄轩:“就算是爹的错,也不应该受这么重的责罚啊!看看爹,你全身都是血,都是伤。” 施霄轩:“他们好狠心啊!” 说着这个,小孩竟“呜呜”哭了起来。 施玥被他的关怀感动了,抚摸着他的小脸,对他露出笑脸。 施玥:“不,别哭。我不疼,我不疼。” 施玥:“轩儿,你对我,真好。” 施霄轩:“真的吗?爹,你不疼吗?” 施玥看着这个单纯的小孩,心里一阵一阵地涌荡着温暖。 多么可爱呀! 自己竟然还排斥他,冷落他。 施玥心中暗暗地自责。 小孩无比单纯、光明的世界里,怎么能被这些大人们的阴暗自私所污染呢? 不管大人做了什么,小孩子是无辜的啊! 施玥:“轩儿……” 施玥的眼眶竟然微微的湿润了。 施霄轩伸出小手轻轻地抚摸施玥的面部。 施霄轩:“爹,你疼吗?” 施玥看着他,摇摇头。 突然,小儿在他脸上亲一口。 施玥怔住了。 小儿对他展开灿烂的笑容。 施霄轩:“爹,嘿嘿!哈哈哈……” 施玥看着这个小孩,小天使一般。 他的心被融化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甜蜜浸润了全身。 施玥:“嘿嘿,嘿嘿。” 两人相对笑着。 这时,魏妩媛和悦儿从门外走了进来。 魏妩媛:“哼!” 施玥抬头看见她们,心黯下去,他低下头。施霄轩:“娘,娘,你可来了?你看爹爹又挨打了。” 施霄轩:“娘,又是大伯,又是大伯!他打爹爹,大伯真讨厌!” 魏妩媛:“住口!你胡说什么?” 施霄轩:“娘,我讨厌大伯,我讨厌他!” 魏妩媛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众人惊呆啦! 魏妩媛:“悦儿,把少爷带出去!” 悦儿忙把小儿牵了出去。 小孩儿嚎啕大哭起来。 施玥:“你怎么能够打他?!” 魏妩媛:“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不是你挑起的吗?” 施玥:“我?” 魏妩媛:“你为什么要挑拨离间轩儿恨他?” 施玥:“?” 魏妩媛:“你明知道谁才是他的父亲,你恨他,所以你就挑拨轩儿去仇视他。” 施玥:“(痛苦)你胡说!” 魏妩媛:“如果我是胡说的话,那你自己就不要再靠近我的儿子!” 魏妩媛:“我们的儿子!” 她冷冷地看了地上这个惨遭刑打,遍体鳞伤的男人一眼,转过身摔门而去。 施玥脸色苍白,痛苦得全身发着抖。 良久,他伏下身子趴在地上, 久久地,久久地一动不动。 第十三章 俊香楼的诱惑 转眼有些时日过去了,施玥身上的伤也有些好了。 施毓亲自带领队伍去梅溪驻扎。 施家几兄弟都随着去。 这次施光季是要下个狠手了。 梅溪北边的皎离山是复云会北王苏第初的驻地。 一个月前,复云会对施玥带领的部队痛下杀手,沉重地打击了施家军。这次由施毓亲自领军报复,来势汹汹。 这日,营中无事,施玥换了便服走出营帐,打算去买一些生活用物和疗伤的药品。 转过街头,两个抹红戴绿的女人围住他,推攘着。 施玥见是两个青楼女子,欲避开她们。 这时,妓院里一个军官走出来,“啊,是施将军,快进来!快进来!” 施玥见是一个认识的军官殷千。 一个妖艳女郎走了出来,她上下打量施玥,媚笑道“啊,这是哪个施将军啊?这样的年轻!” 殷千:“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黑心蛇,施玥施将军。” 青楼女子:“原来是施将军!快进来吧,我们正谈论你呢!” 两个青楼女趁机把施玥给推进了俊香楼。 他们把他推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一个大桌的周围已经坐了几个青楼女子,和另外一两个施玥不认得的军官。 殷千殷勤地把施玥拉到身边坐下,那个妖艳女人却一把扯过,把他塞到一个着浅红衣裳的女人身边。 施玥的脸一下窘得通红,几个青楼女子“嘻嘻”笑起来 施玥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时他身边那个女人,轻声地对他说,“不要理她们,她们就是这样。“ 说着,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他。 施玥脸更红了,垂下头。 青楼女子:“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黑心蛇?好扭怩了,象个书呆子。” 殷千:“不要看施将军这样,武功可是顶呱呱的!施将军与我位列同等的官职,我觉得太亏他了!” 几个青楼女子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 青楼女子:“黑心蛇可是威名赫赫啊!与笑面狼同是施家军的大顶柱子!复云会的人最恨的,最怕的就是他俩了!” 殷千:“唉,可是同样威名赫赫,但是两人的待遇却是千差万别!” 青楼女子:“听传文说,将军你在施家军里,不是怎么受待见啊?” 殷千:“将军,有些时候我们都看不过去!你在军营里出战最多,战功那么高,可是却三天两头受大将军的责罚。” 殷千:“责罚也就算了,还常常把你在军士面前公开示众,实在是羞辱人哪!” 其他两个军官也纷纷附合,表示心中的不平。 殷千:“不知道大将军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这样压制羞辱你!” 施玥沉默不语。 青楼女子:“一定是那施大将军,妒忌我们这个小将军!这样年轻,这样有为,岂不是要盖过了他的功劳吗?” 青楼女子:“换做是我呀,我才不留在那里受委屈。” 殷千:“不留在军营里,让将军去哪里。” 青楼女子:“要是我,有这么大的本领,我宁愿去复云会,也不愿意在那里受别人的践踏和侮辱。” 殷千:“听说复云会的大头领高云鹏是一个气势如天,礼贤下士的大英雄!” 青楼女子:“就是,我说呀,将军如果跟他,怎么样也不可能受那种见不得人的欺辱!” 施玥:“不要说了!” 施玥拍桌而起。 施玥:“不管大将军怎样待我,我始终是个军人。将军怎样待我,那定是因为我,我自己有错,是我自己做得不好。” 施玥:“做人要忠君爱国,怎能因为自己私人的一点委屈就心生不满,对自己的上级产生怨恨,甚至因此背叛朝廷!” 施玥:“如此不忠不义的话怎能从你等军人的口中说出!” 施玥:“就算……” 施玥心里有些难过,嗫嗦着嘴唇, 施玥:“就算是苦痛再深,那怕是逃离,也绝不可背叛!” 施玥:“你们在我面前,七嘴八舌,胡言一片,是什么居心?!” 众人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场面一下安静下来,陷入尴尬。 施玥转身欲走。 他旁边的那个浅红衣的女子一直没有说话,看着他。 她轻轻拉拉他的衣袖,“不要理他们,咱们去楼上,那儿清净。” 那女子牵着他的手,盈盈上了楼。 女子引着他进一个房间, 施玥站在门口不进去。 女子回头向他招手,“进来呀,施公子!” 她向施玥走去,把他拉进了屋。 施玥:“不,我还是回去了。” 冯牡丹:“不要害羞嘛,公子。我冯牡丹其实也是出生大家的,只是家道中落,迫于生计,才卖身进了俊香搂。” 冯牡丹:“公子,你坐一会儿吧!” 她袅袅婷婷地走过去把门掩上。 施玥一下站起。 施玥:“不要关门!” 冯牡丹双眼含情地看着他。 冯牡丹:“将军好俊呐!我一直以为黑心蛇是一个面目狰狞,又狠又恶的人,万万没有料到却这般俊秀。” 她把他拉在身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冯牡丹:“公子,把这杯酒,喝了吧!” 施玥不接。 他抬眼看这女子。 这女子年轻貌美,眉眼如水,自然含情,肤如雪脂,颜如桃花,自有一番撩人的风流。 施玥垂下眼。 冯牡丹含情脉脉地把他看着。 冯牡丹:“真没想到我冯牡丹会有这样的一天,能与大名鼎鼎的黑心蛇,如此近距离的坐在一起!” 冯牡丹:“我耳边,可是经常听人提起将军你的大名啊!” 施玥:“见了我,让你失望了!” 冯牡丹:“将军武功盖世,外表却文秀温和,如此杰人,我冯牡丹可是少见呢。” 她说着,轻轻地把手搭在这男人的肩上。 她双目含情,如花似雨,如此撩人,把个施玥撩得心跳加快,坐立不安,都不敢抬头看这尤物一眼。 冯牡丹看见他这样面红耳赤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笑,但也有几分惊异。 这是黑心蛇吗?在女人面前,怎么会这样的羞涩? 跟一个初涉风月的少年郎儿有什么不同。 传说中的黑心蛇可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 她看着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心中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冯牡丹:“将军,你可不像是常涉风月场所的人啊!” 施玥:“我……” 冯牡丹:“莫不成……你不可能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吧?” 施玥:“我从来不进这些地方,只是今天被你们拉进来罢了!” 冯牡丹一怔,目光异样地看着他。 施玥站起身,欲离开。 冯牡丹把他拉住,身子向他靠拢,她热热的气息扑打在男人身上。 她手指撩动着施玥的头发,眼神迷朦。 冯牡丹:“将军,你别急着走啊!这样的温柔乡里,留不住将军吗?” 施玥被她这样撩得心猿意马,动弹不得。 冯牡丹:“将军,我不美吗?” 她越发地靠近他。 年青的男人施玥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一把抱住这尤物亲吻起来。 冯牡丹嘻笑着,把他衣裳撩开。 冯牡丹:“啊!” 她怔住了。 普通的衣衫里面,男人的肌肤伤痕斑斑,让人不忍目睹。 施玥见她这样看着自己的伤躯,心里不禁隐隐伤痛,下意识自卑地用手挡住伤痕,转过身把衣衫拉拢。 他羞辱地提剑准备离去。 冯牡丹拉住他。 冯牡丹:“哦!将军!” 施玥:“……” 冯牡丹:“原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冯牡丹:“将军,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施玥心里一阵阵难过。 冯牡丹:“那个施大将军……心好狠啊!” 冯牡丹从背后把男人抱住,把头倚在他背上。 冯牡丹:“将军!将军!” 冯牡丹:“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施玥:“你,看见了!我……这样子!” 施玥:“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是个卑贱的人?” 他低低地苦笑一声。 施玥:“你也看不起我!” 冯牡丹:“怎么会呢?将军!你怎么这样说!” 施玥转身,仔细看着这个妩媚的女人。 她的眼中,他没有找到鄙视与厌弃。 施玥:“你,可愿意随我走?” 冯牡丹:“?” 施玥:“如果你愿意,过些时日,我来接你。” 冯牡丹迷惑:“什么?” 施玥:“如果你愿意做我施玥的女人,就在窗台上放一盆红菊,我就接你走!” 施玥:“如果你不愿意,就在窗台上放盆黄''菊,我就不上来了!” 冯牡丹:“……” 施玥看了她一眼,提剑欲走。 冯牡丹:“将军!” 施玥停住脚步。 冯牡丹:“将军,可否把你剑上的挂坠留下来?” 施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紫玉剑的挂饰取下来,放在桌上。 他走了出去。 留下房间里的女人,呆呆的。 半响,她拿起桌上的挂饰。 细细地,细细地看着。 第十四章 初征北王府 施玥回到军营。 一士兵向他跑来。 士兵:“将军,你去哪儿了?大将军刚才紧急招将领开会,就你不在!” 施玥心一紧,急忙向营帐跑去。 施玥急急进了营帐,施毓正与众将领商议什么。 见了施玥,施毓脸色阴沉下来。 施玥不敢看他,忙跪下。 施毓:“你跑哪去了?军中急会你竟不在!衣服也是便装!” 几句话说得施玥心惊肉战,伏地不起。 施毓:“与复云会交战在即,纪律如此松散,成何体统!” 施毓:“你施玥做为军官,带头如此,这样的军队如何有战斗力!” 他怒拍惊堂木。 施毓:“来人,军法从事!将他帐外重责二十军棍,从示敬尤!” 卫兵领命,上来拖了施玥出帐,进行刑责。 施玥跪在帐外,军棍一棍棍落在他身上。 他咬着牙忍着不出声。 他的心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厌倦。 以往受责时,心中是痛苦,孤独与耻辱。 可这次,心中浓郁地升起一种厌倦和疲惫之意。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无休无止的呵斥、刑责。 无论自己如何小心,如何努力……如何讨好, 生命中始终充斥着羞辱,鄙视,仇恨和和贱踏! 他感到前所没有过的心灰意冷。 此刻,他才从心里明白,在这个地方,在这样的环境里,自己永远是极其卑微的,是任人贱踏、蹂躏的对象。 无论自己怎样努力,怎样付出,永远都换不回尊重与温情。 这一刻,施玥陷入深深的绝望。 俊香搂…… 那个……女人…… 棍捧一棍一掍重击在他原本还未恢复的伤躯上。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起来, 过些时日…… 窗台上……会……是…… ……红菊…… 还是……黄…… 最后一棍,重重落在他伤痕满布的背上。 衣裳已被破裂的肌肤里渗出的血浸湿。 ……………… 施毓打算攻打复云会北王驻地的皎疑山。 他派施玥打前锋,先带些队伍去试。 施玥的刑伤还没康复,身体也感乏力,但军令下来,不敢违抗。 施玥带着军队向皎疑山前行。 皎疑山山势险峻,植被茂盛,易守难攻。 施玥领兵由宽渐窄,逐渐进入了山的深处。 施玥让士兵放缓了脚步,加强警惕,一步一探,提防埋伏。 队伍走到一个大山坡前,施玥挥手停住队伍。 他观察着周围, 一片寂静。 连风吹动草叶的声息都能听见。 太''安静了! 施玥紧握剑柄 手心的汗出来了! 一阵悠悠的笛声响起,如泣如诉。 山坡对面的树林里缓缓出来一个骑着马的女人。 笛声就是从她嘴边的笛子里传出来的。 众将士抬头四处一看,周围已被复云会的人包围了。 施玥的剑拔出几寸,发出阵阵寒光。 骑马的女人远远地:“来者可是黑心蛇!” 施玥紧紧地看着她。 女人:“你们想去北王府吗?先问问我手中这笛子同不同意!” 近了,看清这女人年约四十左右,风韵犹存,气质雍容。 双目隐隐含笑,却透出一种杀机。 两人目光相踫,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两人交锋起来。 交锋几十回合,怎耐施玥刑伤未好,力气渐渐不支,出手也渐缓了。 与敌方应战,动作幅度大,牵扯肌理,身上一些未愈合的伤被拉开,鲜血浸流出来。 身痛力弱,施玥应对得渐渐吃力。 几次都停下伏身喘气。 那女人看出其中怪异之处,停住手,诧异地看他。 看见他从袖口处漫溢出来几络血。 女人停住攻击,“你怎么了?还未伤你,身上怎么有血出来? “你脸色苍白,应对无力,是来干什么的?送死的吗?” 施玥不语,咬紧牙关,挥剑又上。 女人武功也高,但看出端倪,不愿趁虚攻击。 “黑心蛇,你似身上有伤,我倪娘不做趁人之危之事,实话道来,定不无理相逼!” 施玥苦苦一笑,喃喃自语。 施玥:“哼,无理相逼!” 施玥:“什么是理?什么不是理?连一贼寇尚论理,可堂堂将军却没有理可说。” 施玥:“生杀打骂均以心情定夺……” 施玥满眼悲凉。 他已心灰意冷,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施玥:“你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废话何其多!” 他挥剑又上。 双方军队冲杀起来。 复云会又冲上三个将领,与妇人一道团团围住施玥,共同攻击他。 双方战士均很英勇,这一场战直打得天昏地暗,死伤无数。 施玥虽心意冷散,但顾及手下将士,也是尽力拼杀,无奈伤势较重,确也力渐不支。 复云会将领合力砍向施玥,施玥挥剑力挡,把持不稳,跌下马来。 妇人飞身而起,手中笛子猛地砍向地上的施玥。 施玥紧闭双目。 “朋”的一声,妇人被一掌掀开,跌向一边。一个高大的黑影跃在施玥面前,挡住了他。 施玥定睛一看,竟是高云鹏! 几个将领惊讶地:“云王!” 高云鹏一挥手:“你们退去!” 众将领退开。 妇人不解,看他。 高云鹏:“倪儿,你可真心要杀了他?” 女人:“鹏哥,怎不杀他?他是黑心蛇!” 高云鹏:“他是萝儿的儿子!” 女人一怔,“什么?” 高云鹏:“你仔细看看,能忍杀了他吗?” 女人仔细端详施玥的脸,她的脸色渐变。 高云鹏:“是的,他是萝儿的孩子!” 高云鹏:“因为长辈的恩怨,这孩子受尽了苦。” 高云鹏:“放过他吧!” 女人呆呆看着地上的施玥,喃喃地:“真的吗?真的是姐姐的孩子吗?” 她的目光柔软而慈和。 地上神经紧绷的男人被搞糊涂了。 女人伸手轻轻抚摸施玥的脸。 “可怜的孩子!” 施玥紧绷的心弦在这妇人如此慈祥,如此关爱的且光下,竟有一种温暖渐渐柔和他的心。 施玥呆呆地看着她,竟认她抚摸自已,忘了动弹。 旁边的高云鹏见他可怜的样子,低低地叹了口气。 高云鹏:“倪儿,走吧!” 妇人看看施玥,轻叹一声,转身随高云鹏离去。 地上的施玥还没搞懂什么情况,一脸懵逼。 ……………… 复云会的人撤了。 施家军也伤亡较重,灰头土脸地回到军营。 营帐中,施毓怒气冲冲地坐在正中。 施玥垂头跪在下面。 施毓:“施玥,你几次三番,又打败仗!” 施毓一拍惊堂木:“说!” 施玥:“……” 施玥:“将,将军……我,我。” 施毓:“我,我什么我!” 施毓:“连打几次败仗,你还有什么可说?!” 施玥:“我,我身上有伤,实在力不能敌啊。” 施毓:“有伤!你的意思是说,你打了败仗,要怪我哦!你身上的伤都是我下令刑责给你的!” 施玥大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施毓:“你连打败仗,屡犯军规,我做为堂堂大将军,就不能惩罚你吗?” 施玥:“不,将军,一切都是末将的过错,末将的无能,还望将军宽恕。” 施毓:“军中将士都看见你已经被叛贼打下马,命不能保,高云鹏一来,就放过了你!” 施毓:“究竟是怎么回事?” 施玥:“我,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施玥:“是高云鹏让那反贼不要杀我。” 施毓:“哦!是高云鹏不让杀你?!” 施毓:“这是为何?” 施玥:“我也不清楚。” 施毓:“不可能!施玥,你撒谎!” 施玥:“将军,我真的没有撒谎,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放过我!” 施毓:“上次在保谷口,可也是他放了你吗?” 施玥:“是的。” 施毓:“为什么?” 施玥:“我不知道。” 施毓:“不知道!” 施毓:“施玥,你怕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施玥大惊:“不不不,将军,我没有什么可瞒的!” 施玥:“将军,我对朝廷的一片忠心,对将军的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 施毓冷笑:“哼,忠心可鉴!那你就把这件事说清楚!” 施玥:“将军,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高云鹏他要放过我。” 施毓气得猛拍桌子 把众将都吓得抖动一下。 施玥惊得伏在地上,猛磕头。 施玥:“将军息怒,请将军明鉴!” 施毓:“施玥,你不说吗?那我就只有硬让你说了! 施毓:“来人!就在这帐中,给这个贱人军法伺侯!” 施玥:“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施毓:“给我重重鞭责,让他把话说清楚!” 士兵领命上前,三下两下粗鲁地解下施玥身上的盔甲,抡起鞭子狠狠地向他抽下去。 “啪!啪!” 一鞭一鞭,响亮地落在肉体上。 地上跪着的这个男人, 被冤屈的男人, 身体上本已伤痕累累,没有康复, 新的鞭抽一条接一条, 毫不留情地又击痛伤在旧有伤口上。 本是干净的衣衫,被抽破! 绽出条条血痕! 受刑的人咬紧牙关,努力控制着,控制呻''吟不要发出,不要在营帐中众多战友面前发出。 努力维持自己的尊严,低着头,不去看他们复杂的面部表情和眼神,企图遮挡自己的痛楚,不想增添绞心绞肠的羞辱。 可是,鞭子重击肉体与伤口,那种疼痛,又怎能人为地遮掩? “哦!哦!” 痛苦的呻''吟还是止不住,一声一声从嘴里哀楚地发出, 身子痛得颤抖, 颤抖…… 鞭打进行了很久,被打的人衣服已被被血浸湿,人已被打得蜷缩下去,几乎伏在地上。 又被士兵粗暴地提起来。 鞭打还在无情地继续进行着。 施毓指着受刑责的施玥,对众将喝道。 施毓:“你等看见了,如有二心背叛朝廷,下场就是如此!” 施玥强忍痛疼:“将军,将军,我是冤枉的!” 施玥:“我没有通敌!我,我根本不认识高云鹏!” 施毓:“哼!还在强词夺理!给我打!我就不信你不招供!” 施玥昏迷过去又被弄醒, 施毓:“逆贼,还不招供吗?” 施玥艰难地抬起头,强睁模糊双眼,嗫嗦着嘴。 施玥:“我,我没有通敌!没有就没有!” 施玥:“为什么,要强迫我,说自己通敌!” 他话音刚落,头就重重垂下,昏迷过去。 施竞向施毓下跪。 施竞:“将军,我看他这个样子,确实不像是通敌。其中,定是有另外的蹊跷。” 施竞:“他已受刑如此,继续下去怕是承受不了了!还望将军暂且宽恕,日后再查。” 施凝也出列下跪。 施凝:“请将军饶过施将军。” 众将纷纷下跪也替施玥求情。 施毓见施玥如此刚硬,拒不承认,心中也有些疑惑,怀疑自己是不是确实错怪了这个人? 征讨复云会,还需要人手,此时废了他,确实还是可惜了,便决定趁阶而下。 施毓:“好吧!这事暂且搁下,日后再查,把他拉下去!” 第十五章 窗台上的菊花 ……………… 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 已是秋天了。 梅溪城内,一如旧往,街贩小摊,人来人往。 官府与复云会间的战争似乎对城内的人,没有什么影响。 俊香楼前依然热闹,几个妓女在那里忙着拉客。 这是一条偏僻的小巷,没有什么人来往,直接通往俊香楼的后院。 一个头戴斗笠,身着布衣的人,默默地站在小巷的尽头。 他在这里已经站了两天两夜。 这人把斗笠拉得很低,几乎把他的面容都给遮住了。 他的身形瘦削,在秋风的瑟瑟中,显得很单薄。 如一片零落的秋叶, 那样的孤独无助。 但他的手中却提着一把与布衣不相符的,华丽的宝剑。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俊香楼里后院上那个窗台。 那个窗户一直紧紧的闭着。 窗台上什么都没有放。 ………… 施玥呆呆地看着那什么也没有放的窗子。 没有红菊,也没有,黄''菊。 冷冷清清。 ………… 他转过身,沿着小巷走去。 极度的孤寂,空虚, 悲凉。 他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 只有仇人。 朝廷在捉拿他这个逃兵, 复云会的人在寻他报仇, 四处都是仇恨与危机。 他仰天深吸了口气,苦苦地笑了一下。 他脸上的伤痕新旧交错,倍感沧桑满眼。 一个全身黑衣,头戴黑斗笠,斗笠周围垂着黑纱的人,幽灵般的走到他的身后。 黑衣人轻轻地跟着他,紧紧地看着他。 拖玥身上的伤口阵阵痛疼,他倚墙喘息着。 他的伤势实在是有点严重。 他的心实在是已经冰凉极了,对他周围曾经的一切,实在是感到失望和厌倦极了。 他不愿意再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下去。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逃离。 黑衣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将军!” 施玥一惊,猛地回身,手紧紧地抓住剑。 他愕然地瞪着这个黑色幽灵,一丝恐惧传遍全身。 黑衣人见他这样,悠悠地叹口气。 “将军!” 施玥听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的心急跳起来。 冯牡丹:“真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施玥:“是你!” 冯牡丹:“你还是来了!” 冯牡丹:“我一直注视你,你在这里等了两天两夜!” 施玥仔细地看着她,想看清楚这个黑纱后面的容颜, 想看清楚这个黑纱后面的那颗心。 施玥:“你知道我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出来?” 施玥:“红菊还是黄''菊?你总得让我明白。” 冯牡丹叹口气,低下头:“你不要这样瞪我,你看不清我的。” 施玥:“……” 冯牡丹沉默一会,抬起头:“将军,你赶快离开俊香楼!这里到处都是复云会的人,他们一旦知道你在这里,是不可能让你轻易活着出去!” 施玥:“我还怕什么呢?已是无家可归的人,是生是死,只是听天由命。” 冯牡丹注视着他,好久,幽幽地叹口气。 冯牡丹:“你没有在军营,却到了这儿……我知道笑面狼对你好狠毒……可你真的来了!” 施玥:“你……可愿意跟我走?” 冯牡丹看着他,良久无语。 冯牡丹:“将军!” 冯牡丹低头:“将军,你并不真的爱我!” 施玥:“可我来了,这不证明我心中有你吗。” 冯牡丹长叹口气:“可是,你心里并不是真的有我。” 冯牡丹:“我在你心里只是一个青楼女子。” 冯牡丹:“你需要我,只是要我对你的热情……可你,从心底里,并不认可我!” 施玥叹口气:“这么说,你不会走了?” 冯牡丹轻轻摇摇头。 冯牡丹:“我是谁,你根本就不知道!” 施玥:“我干嘛要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冯牡丹就行了。” 冯牡丹轻叹口气:“……” 施玥见她这样,沉默了一会,转身欲离去。 冯牡丹:“将军,你现在要往哪里去?” 施玥叹口气:“我也不知道。” 冯牡丹:“将军不回军营吗?” 施玥苦笑一声:“军营?还能回得去吗?!” 他把目光投向虚无的远方, 一片黯然。 标目,在哪里? 他低低地叹了一气。 施玥:“亡命天涯吧!” 他提剑欲走。 冯牡丹:“将军,你的儿子被复云会的人掳去了!” 施玥大惊失色:“什么?!” 冯牡丹:“你到保谷口去等,今夜复云会的人会带着小公子经过那里!” 施玥惊慌不已,他怀疑地瞪着面前这女人。 施玥:“你怎么知道?施府有高手把手,怎么可能掳走轩儿?” 冯牡丹:“尊夫人带着小公子,前些日子去山上上香,复云会的人派了高手掳了去!” 施玥:“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去保谷口?” 冯牡丹:“你们官军这次打算灭了北王府,北王府为了自保,就想出这个主意,掳了小公子当做人质来要挟你们。” 施玥疑虑地瞪着这女人, 施玥:“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冯牡丹:“……” 她叹气。 冯牡丹:“梅溪到处都是复云会的人。” 冯牡丹:“俊香楼……也一样!” 施玥瞪着她,这是个奇怪又神秘的女人。 不知为什么,但他相信她的话。 施玥转身欲走,又停下,解下身上的钱袋给这个女人。 施玥:“你拿去,本来我想用它们赎你出来。你最好还是离开俊香楼,那儿不是一个女子长留之地。” 冯牡丹站着不动,并不去接那钱袋。 施玥把钱袋放在地下,转身跑去。 冯牡丹呆呆地目送他消失。 黑纱后面的面孔,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良久,她蹲下身拾起地上的钱袋,久久的注视着。 一个黑影站在她身后。 她站起身,回头,吓得叫出声。 冯牡丹:“云王!” 她转过头看, 施玥早已跑远。 ……………… 保谷口,树林枝繁叶茂,风吹叶动,“飒飒”作响。 夜色渐浓,月上技梢。 施玥坐在地上,背靠着树杆。 他已在谷口伏下多时,还未见一个人影。 凉风习习,吹拂着他单薄的身躯。 施玥倍感疲倦,他微微闭上眼休憩。 身上的伤实在太重,很多没有愈合,稍一动弹,血也会泌出。 实在痛疼难忍。 渐渐地,他昏昏睡了过去。 …………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他。 他猛地睁开眼,从树叶的缝隙中向外探去。 一队人马急急地向谷口驶来。 施玥看见,中间有一个人抱着一个小孩。 小孩的头上,盖着布,看不清面容。 施玥没有犹豫,一跃而出。 马队惊了,为首的大喝声“谁!” 施玥:“放下孩子!” 马队中有人惊呼:“黑心蛇!” 小孩被惊醒了,他双手舞动,把头上的布扯下来。 施玥一看,正是施霄轩。 施玥:“轩儿!” 施霄轩看见他,惊喜地挥动双手,大叫。 施霄轩:“爹,爹!” 施玥:“你们放下孩子!” 为首之人冷笑一声:“那得看看,我们手中的武器允不允许!” 施玥紧闭双唇,不想废话,一跃而起,挥剑砍去! 双方猛烈地交起手来。 如果在以往,这十几个人,定不是施玥的对手。可是施玥身上伤势太重,痛疼难忍,他的力气渐渐落下。 施玥救子心切,顾不了一切,挥倒几个,跃过去抢过孩子。 众人拥上前,争锋相夺。 他们已看出施玥力气漂浮,出手一招比一招无力。 知道这男人应对不了几下了,遂加力挥动手中武器砍向他。 施玥实在无力御敌,重重摔在地上。 他用剑插地,勉强地支撑身体,虚弱地喘着气。 手中紧紧抱住孩子。 小孩也紧紧搂住自己的爹。 复云会的人如狼似虎,慢慢向他们围拢。 手中的武器发出阵阵寒光。 施玥用尽全力,欲抽剑挥去,无奈力量微弱,全身只剩颤抖,哪还有劲抗敌! 施玥的心中掠过一丝绝望。 只是他倍感痛苦,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怀中的这个小孩。 还这么小,就要无辜地死去。 而自己却实在没有能力,来保护他! 这一刻,他心如刀绞。 这时,“忽”的一声,一个黑影从空而降,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惊张地抬头一看,竟是黑袍一身,面色苍白的高云鹏! 复云会的人齐声向他施礼。 “云王!” 高云鹏看着施玥,目光如炬。 施玥用力站起身,紧紧瞪着面前这人。 渐渐地,他从这人如炬的眼中,没有看见杀气。 施玥紧抱着孩子,一步一步向后退走。 高云鹏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他。 施玥退了几步,抱起孩子,“忽”地一声跃出包围圈,逃亡而去。 众人欲追击, 高云鹏止住他们, 挥了挥手, 众人齐声“喏!”,向他施礼退下。 第十六章 迟迟深情 ……………… 施玥抱着施霄轩走了很久。 他的步履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缓慢。 渐渐的,他的视线模糊起来。 他已抱不起手中的小孩, 全身微微地抖索着。 他们走到一棵树下,施玥把小孩放下,自己颤颤微微地靠着树坐下。 他实在是太疲惫了。 靠着树,慢慢的,竟然昏沉沉睡着了过去。 施霄轩:“爹,爹。” 也不知过了多久,施玥被施霄轩的唤声给弄醒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了小儿充满稚气的脸。 施霄轩:“爹,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施玥无力地摇摇头:“不,轩儿,你让我休息一下吧!” 施霄轩:“嗯。” 他乖乖地伏在施玥的身上,闭上眼。 施玥见他这样,心生爱怜。 施玥:“轩儿。” 施霄轩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看着他。 施玥:“轩儿,我本来,想把你送到你的母亲那里……” 施玥:“可是……” 施玥:“我身体……我太累了……我走不动了……” 施玥:“我只有把你送到你的大伯那里去了。” 施霄轩高兴地:“真的,太好了!我好久没有见着大伯了,我好想见他啊!” 施玥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看他那样的高兴,对他微微地笑了笑。 缓缓的,他无力地又闭上眼,半昏迷过去。 ……………… 军营大门,一队士兵守卫着。 远远的,两个人影缓缓地走了过来。 渐渐地进了,原来是一个穿着布衣的男人牵着一个小孩。 一个士兵持铁枪向前,大声喝道。 士兵:“站住!” 那两人没有停下,缓缓近了。 士兵:“啊,施将军!” 呼啦啦一下,那十几个士兵一起涌上去,把他们包围住。 明晃晃的铁枪,直接指向他们。 施玥一脸憔悴,平静地看着他们。 手里紧紧拽着小孩的手。 施霄轩对这个阵势,一点都不害怕,大眼扑闪扑闪地看着这群气势汹汹的士兵。 士兵:“将军,你去哪里了?” 士兵:“一直在追捕你!” 施玥不说一句话。 两个士兵把他们俩押着,向大将军的营帐走去。 施毓看见施霄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施毓:“轩儿!” 施霄轩:“大伯!大伯!” 他向施毓跑去 施毓紧前几步,一把抱住了孩子。 两人都异常的激动,互相抱着对方,亲吻着对方。 施毓:“轩儿!轩儿!” 施霄轩:“大伯!大伯!” 施毓:“你去哪里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我到处找你!” 施霄轩:“大伯,我被坏蛋掳走了!是爹爹把我救回来的!” 施毓这才注意到施玥。 他的脸沉了下来。 施玥低头向他跪了下去。 施毓:“哼,拿下!” 士兵应声,上前把施玥给擒了下来。 施霄轩大惊! 施霄轩:“爹,爹!你们干什么?你们干嘛要抓我的爹!” 他挣脱施毓,去解救施玥。 士兵牢牢解着施玥,让他无法动弹。 施毓:“把小公子抱下去!” 士兵应声抱了孩子,任凭孩子怎么挣打,还是把他抱出帐外。 施毓冷峻地看着施玥。 施玥不敢迎视他,垂头跪在他脚下。 施毓冷冷地:“哼!” 施玥应声颤抖了一下。 施毓:“这几天哪里去了?” 施玥:“……” 施毓:“你不是逃跑了吗?!” 施毓:“怎么又回来了?!” 施玥:”……” 施毓:“你自己送上门来,不怕失了性命吗?” 施竞:“施玥,将军问话呢!你这几天究竟去哪里了?” 施玥低头不语。 施毓冷冷一声:“哼!” 施玥颤抖了一下。 施玥:“我……我……” 施毓:“你,你什么?快说!” 施玥:“我听说,轩儿被复云会的人掳走,就,就去找,找……” 施玥结结巴巴:“去,去救轩儿了!” 施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施玥:“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施毓:“你知道这件事,就应该禀告,为什么私自做主,就离开军营?” 施玥:“我,我还不肯定这件事是否是真实,不敢,不敢禀告。” 施毓:“哼,你擅离军营,属于叛离逃跑,罪当至死!” 施玥:“将军饶命!” 施毓:“来人!” 施玥磕头不止。 施玥:“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施竞:“将军,我看他本意并非想叛逃,也是救子心切,一时来不及禀告将军。” 施毓:“就算如此,死罪暂饶,活罪难免!定当军法重责!” 施玥:“将军,将军饶恕我!” 施玥:“我知道自己罪责难逃,绝不推脱!” 施玥:“可是我身上旧伤未能痊愈,如果再对我施以刑法,我实在是,实在是,承受不起了!” 施玥:“请将军宽恕!请将军手下留情!” 施竞向施毓跪下。 施竞:“将军,施将军这次也是救子心切,也多亏了他,把轩儿给救了回来,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施竞:“将军,施将军身上的伤势确实很是严重,腐烂的肌肉都还没有痊愈,如再刑责,他定是无法承受!” 施竞:“况且,即将派军平定北王府,正是急需人手的时候。” 施竞:“恳请将军这次暂且饶恕,待他把伤养好,平定北王府之后,再根据他的功过一起定夺也不迟!” 施毓:“哼!既然施将军替你求情,我暂且给他一个面子。” 施毓:“平定北王府后,再根据情况给你一起定夺!到时如再犯过,定不轻饶!” 施毓:“刑责可以暂且不施,但是惩戒不可避免。来人,把这罪人,拖到帐外,罚跪一天一夜!” 士兵应声把施玥拖到帐外,跪地示众。 ……………… 模模糊糊的,他也不知道跪了多久。 秋天的风,打在他的身上,凉凉的。 身体单薄,伤痛乏力,真让他有点承受不起。 他低低地干咳着。 秋风吹乱了他披散着的发,吹乱在他的脸上, 憔悴不堪。 全身颤颤巍巍,意识已经模糊。 他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 身子一点点倾倒下去,又强行着支撑起来。 施玥:“水,水……” 没有人应他。 他的神识渐渐昏沉,身子蜷缩成一团。 施霄轩:“爹爹,爹爹!” 施霄轩由一队将士护送着走过军营。 他远远看见跪着的施玥,挣脱将士的手,向父亲跑过去。 施霄轩:“爹爹!” 他使劲地摇晃着半昏迷的施玥。 施玥努力睁开眼,看见了他。 施玥嘴唇干裂着,说不出话。 施霄轩:“爹爹,爹爹,你在这里啊!你怎么不来找轩儿!轩儿好想你!” 施玥:“……” 施霄轩拉扯施玥。 施霄轩:“爹爹,咱们走,咱们回家去!” 施玥看着他。 施霄轩:“爹爹,你怎么不动啊?为什么不说话?” 施玥强扯唇肌,嘴角勉强拉出一丝笑,满眼慈祥,任他摇晃问话,依不言语。 一个将士对施霄轩说:“小公子,施将军正在受责罚,罚跪时是不能说话,也不能随意动的!” 施霄轩:“爹爹,你怎么又在受责罚啊?” 士兵:“施将军犯了军规,所以受责!” 施霄轩:“一定是大伯,一定又是他!” 施霄轩:“他又在责罚爹爹了!” 施霄轩:“真讨厌!” 施玥忙轻轻地轻轻地向他摇头,依不能言语。 施霄轩抚摩他脸上的伤痕, 施霄轩:“爹爹,你好瘦啊……你,痛吗?” 施霄轩:“爹爹,你要乖,你要听话嘛,你不要犯错误嘛!像轩儿一样,这样大伯就不会责打你了!” 施玥呆呆地看着他。 施霄轩:“爹,大伯要把我送回娘那里去,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施霄轩:“轩儿想跟你在一个床上睡觉,要你给我讲故事!” 施霄轩抱住施玥,靠近他,小脸轻轻地摩擦着施玥的脸。 施霄轩:“爹爹,好不好,好不好?” 听着这些稚嫩的话,施玥的心都要碎了。 他本坚毅的眼眸渐渐潮湿。 施霄轩:“你要是答应我,轩儿就会好好听话,做个可爱的小宝宝,会让你高兴的,也会让大伯高兴的,这样,大伯高兴了,也不会责打你了!” 施霄轩:“都怪轩儿不听话,常常惹大伯不高兴,所以大伯生气,就要责怪爹爹你了!” 听着这么小的孩童嘴里,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施玥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施霄轩:“爹爹,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在一个床上睡觉,从来都不跟轩儿玩耍呢?” 施霄轩:“一定是我不乖!” 施霄轩:“我以后一定要听爹爹的话,听大伯的话,听娘的话,乖乖的,让你们都爱我!” 他双手捧着施玥的脸庞,眼睛是那样的天真无邪。 那样的爱意浓浓。 施霄轩:“爹爹,我这样做对吗?” 小孩的目光,清澈如水。 施玥:“……” 施玥心里好难过。 施霄轩在施玥脸上乱亲一番, 口水粘了施玥一脸, 把施玥的伤口弄疼。 旁边的将士轻轻拉施霄轩,“小公子,时候不早了,还要赶路呢!” 施霄轩:“不要不要,我不要离开父亲!” 他紧张地紧紧抱住施玥不放。 将士互看一眼,还是伸手把他强行从施玥身边拉开, 抱起他,向军营外走去。 施霄轩使劲挣扎,“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施玥心疼地看着他远去,一动不能动。 风吹乱了他的发,扑打在他瘦削的脸上, 遮挡了他的目。 旁边的士兵不经意地回头看见, 一行清泪,终于忍不住,在地上跪着的这个人伤痕交错的脸上,悄悄滑下。 ……………… 第十七章 相逢知何日,此时难为情 皎疑山山势比较险峻,山高坡陡,云雾缭绕,到有一番别样的景味。 复云会北王府就座落在这苍峰叠翠之中。 北王府周边景色很是靓丽,溪水潺潺,鸟语花香,橙黄桔绿,很是一番祥和怡人的风味。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独自在这青山绿涧之间倘佯。 她上身穿着一件粉红的花衫,下身着一件玉蓝的罗裙,钗环叮当,神色迷朦。 此女容颜极为青秀,眉似远山,眼如秋水,顾盼生辉,可谓初长女儿,真是千娇百媚,如花似玉。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应是对她的描写。 如此的豆蔻美丽,但是她朦胧痴迷的眸中却隐含忧思。 她轻揽罗裙,细声独步,一人在山林花海间行走。 ………… 那双眼睛…… 悠悠的…… 怎么那样的…… 忧郁孤独…… 看了让人,心隐隐悸动…… ………… 他的那身淡粉的长衫…… 风儿吹拂着, 那样的飘逸…… ………… 还有…… 那把剑…… ………… 中年心事浓如酒,少女情怀总是诗。 ………… “这把剑真漂亮,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自己,竟慢慢伸出手,摸了摸,他手中的剑! 自己怎么了?竟然对他没有一点的顾忌! 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萍水相逢, 自己从来就没有见过他。 可是怎么觉着,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他…… ………… “我想把花投给获得胜利的船,可是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大哥哥,你可以带我去吗?“ 他弯下身,把自己轻轻抱起,让自己骑在他双肩上,轻盈地腾空而起,飞跃过人群上空,向河中得胜的船只跃去。 他带着自己,轻落船头,弯下腰,把花递给当头的船员。 一片欢呼声。 ………… 自己悄悄地留了一朵花, 轻轻地插在他的头发上…… 他的眼神好惊讶,好惊讶! 女孩悄然浅笑。 ………… 女孩走乏了,轻轻躺在花丛中一块石头上。 她脸泛红晕,羞涩如芙蓉初绽。 双目朦朦胧胧,痴痴迷迷…… ………… 他现在,在哪里…… ………… 那个小糖人…… 女孩明亮的眼睛暗淡下来 小糖人…… 滚落在地上…… 裹挟在尘土中…… ………… 那样俊秀的脸容…… 怎么那么忧郁 瘦削…… ………… 他……是谁…… ………… 罗带鸳鸯尘暗澹,更须整顿风流。天涯万一见温柔,瘦应因此瘦,羞亦为郎羞。 ………… 朝廷下了决心,誓要重剿复云会。 施光季亲自率军进攻复云会总部,连攻近一个月,双方俱有损失。 复云会各部俱派兵增援。北王府人员抽走,防守力量空虚,施毓趁势派大兵,重重围攻。 北王驻地已被封山多日,粮尽箭绝,已是濒临绝境。 施玥奉命率先头部队,奋力冲杀。北王府,眼看就要攻破了。 北王苏第初在大厅里焦虑地走来走去。 王府外杀声振天, 苏第初的妻子朱氏,带着十二岁的女儿苏入梦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苏第初惊讶地:“你们怎么还没有走?” 朱氏含泪:“王爷,四周都已经被官军包围着,快打进来啦!我们没有退路了!” 苏第初抚摸弱女苏入梦的头,沉吟半响。 苏第初:“可是咱苏家说什么也得留个根苗,一定把梦儿送出去!” 苏入梦含泪:“女儿不走,女儿不离开你们!” 苏第初爱怜地看她:“梦儿,你一定要活着,去找云王,去找你的大哥!” 苏入梦泪流满面:“不,爹……” 一个士兵冲进来。 士兵:“王爷,王爷,官军冲进来了,见人就杀!” 苏第初冷静地把女儿交给妻子。 苏第初:“快走,你们从后院的暗道跑!” 朱氏与女儿齐跪他面前,痛哭。 朱氏:“王爷,你呢!” 苏第初:“我不能丢下弟兄们不管!” 苏第初:“如果入琦还活着,他一定会找到你们!切记,拼死也要保住我苏家的一条根!” 朱氏含泪点头。 苏入梦伏地痛哭。 苏入梦:“爹!” 苏第初辛酸地朝他们挥挥手。 朱氏拉起女儿,转身而去。 苏入梦再次回头,泪流满面。 苏入梦:“爹……” 官军如潮水一般冲进北王府。 苏第初挥刀冲向敌人。 刀剑相搏,又一场昏天暗地的大恶战。 施玥率军冲进北王府。 进攻北王府前,施毓就下重令,剿杀北王府家眷,不得漏留一个! 必须斩草杀绝! 施玥为此立下军令状,成则旧罪皆免,败则军法严惩! 北王府战争,是施玥至关重要的一战。 ………… 官兵潮水般涌上来。 苏第初已是身负重伤,精疲力尽。他凶猛地砍倒几个扑上来的官兵。 他抬头看见施玥,仇恨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燃烧,他大喝一声,向他扑过去。 施玥听到背后有风声,急忙回首一剑挡住苏第初的大刀。 只听“当”的一声,刀剑相碰,闪出耀眼的火花。 苏第初手中的刀被施玥的剑打掉。 苏第初大嚎一声扑向施玥,施玥挥剑欲挡,一个军官跃过去一刀砍在苏第初背上。 苏第初痛嚎一声,虎目圆睁,倒在地上。 一声尖利的哭声响起,但马上又被什么堵住。 施玥看看地上的苏第初,抬头四望,周围一片厮杀。 他听见了先前的那一声哭叫。 只有刀剑相击与人的惨叫之声,再也听不出其他什么。 但他确信自己是听见了的。 那是一个童音还未消尽,悲痛欲绝的少女的喊声。 她,叫了一声“爹……” 是苏入梦在叫,但马上被母亲用手紧紧的捂住了嘴。 他们躲在暗道口,被一块石头挡住,眼睁睁地看见了自己亲人的惨死。 朱氏心中充满了仇恨,充满了悲。 苏入梦心中充满了悲,充满了仇恨,充满了极度的失望。 对打掉了爹手中刀的人,对那穿着一身粉衣,提着剑看赛舟的人,对那买支小糖人给自己的人…… 她恨他! 极度的失望,极度的悲。 朱氏咬咬牙,拉起她转身向后花园跑去。 一只箭射了过来。 其实没有人注意到这母女俩,只是乱箭中的一支,没有飞向原定的目标,却飞向了一边,穿过那块大石,正正中在母亲的背心。 母女俩停了一下头也没回,仍向前跑去。 但这时,施玥看见了两个人影闪了一下。 他提剑追了过去。 这个暗道光线很黑,但是不长,几十步处便是出口,外面是北王府的后花园。 这个花园花草茂盛,有许多假山暗室,奇形怪状。 大树下面,一个人躺在地上,一个少女跪在她身边,低声啜泣着。 施玥提剑走了过去。 少女听见脚步声猛地一回头,脸上满是泪珠。 见了他,脸色“刷”的变白。 少女紧张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剑。 她记得几个月前,在梅溪河畔,曾经看见过这口剑,还有提剑人忧郁而温和的面容。 可此时这口剑上满是猩红的鲜血,正缓缓的向下流淌。 也是这口剑,打掉了父亲手中的大刀。 此时,它正对着自己,寒光冷瑟。 苏入梦心中充满了悔与仇恨。 她再抬眼看他,目光中已没有先前的惊恐和无助,取代的是仇恨的怒火。 在这怒火下,施玥的心在干枯,回缩着。 他已经认出了这个少女。 那日风和日丽,云淡风轻。 在梅溪河畔,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他遇见了一个给他带来,从未有过的爱意与温情的美丽的少女。 她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灿如星辰, 纯净得如两汪清水,泌人心扉。 几个月来的鞭打,侮辱,仇恨与厮杀,施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没有忘记那河边的相遇。 天意有缘,他又看见了这个少女。 依然美丽,依然动人。 只是此刻,她眼中包满了泪水,眼中充满了仇恨。 她的身边静静地躺着她的母亲。 母亲已经死了。 母亲的眼睛仍然睁着,她舍不得丢下可怜的弱女。 她担心,只剩下女儿一人该怎么办? 她实在放心不下,死不瞑目。 在苏入梦充满仇恨的目光下,施玥手中的剑慢慢垂了下来。 施玥呆呆地着她。 她仇恨地瞪着他,她知道自己,已不可能再逃脱生还。 因为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蛇,一条“黑心蛇”。 施玥的心一阵疼痛。 他看着这个没有还手之力,任人宰割的小羔羊,心如刀绞。 他能杀她吗?能杀了这个曾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小女孩吗? 她……果然是复云会的人! 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施毓的声音传来。 施毓:“进去看看还有没有人!” 施玥的心一阵猛跳。 他再看少女,少女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施玥跨前一步,抱起苏入梦,把她塞进一个假山洞里,藏在一巨石后面,回身猛砍枝叶,堆在洞口。 苏入梦瞪大双目看他。 一阵脚步声正向这儿过来。 施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欲走。想起什么,又转回身,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她的手上,才又回头而去。 苏入梦闭上眼晴。 一会儿,她听见施玥的声音从暗道那边传来。 施玥:“我刚进去看了,没有一个活人。” 施毓:“往那边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后花园恢复寂静。 苏入梦紧紧地攥住手中的银子。 她的脸上满是血,满是土,满是泪。 ……………… 第十八章 夜凉淡如水,树树皆秋色 ……………… “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施玥的脸上。 施毓气得大发雷霆。 北王府之战已结束,清理战场,搜来搜去,就没有看见北王苏第初的女儿苏入梦。 后花园里已是翻查了个遍。 士兵掀开施玥堆放在苏入梦藏身的洞口的枝叶,进去搜查。 施玥紧张地看着,心都提在嗓门上了, 手心冷汗直冒。 士兵搜了出来,没有苏入梦。 士兵:“大将军,这花园搜查了个遍,没有找到什么!” 施玥心中的巨石落下。 施毓:“哼!” 他怒气冲冲地瞪着施玥, 施毓:“人呢?!” 施毓:“苏第初的女儿呢!” 抬手连扇面前这男人几大响亮的耳光。 “啪啪啪” 直把施玥打得耳鸣眼花,站立不稳,倒退几步,重重跌倒在地, 嘴角渗出血来。 施毓指着地上的朱氏,冲施玥怒吼。 施毓:“苏第初的女儿一直和她娘在一起,这里怎么只有她的娘!” 施毓:“她人呢?!” 施毓:“苏第初的女儿呢?!” 施玥跪在他脚下,捂着脸,垂着头半句话不敢说。 施毓:“刚才这花园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发生了什么只有你知道!” 施毓:“你!” 施毓:“哼!回去有你好受的!!!” 他一脚蹬翻施玥,怒气冲冲地走出去。 众将士匆匆紧随而去。 花园里只剩下施玥一人。 良久,他才慢慢爬起身,步履沉重地跟了上去。 ………… 营帐里众将垂首肃立。 施毓正襟危坐于正中。 施玥在帐外踯躅不前。 他看看营帐的门,心中一阵阵惧忧。 他知道,一旦他进入这个门,面对他的将是什么。 军令状。 人生真是讽刺剧,知道开始,却无法料到下一步会是怎样。 自己拼了命地想立战功,想去讨好,想改变自己命运,却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怎么会是她呢? 自己的不忍心,将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遭遇啊! “哼!回去有你好受的!!!” 想到施毓这句话,施玥的心都在颤抖。 他已感到身上肉骨的痛疼。 将军施玥真的害怕踏进这个门, 等待自己的是…… 其实他,还有帐内的众将领,都心知肚明。 命运…… 施玥想流泪的感觉。 命运面前,将军施玥感到如此力不从心, 如此无奈…… ………… 此次征讨北王府大获全胜,施毓很高兴,他论功对将士行了赏。 赏赐完后,自是惩罚。 他把目光冷冷地投向了施玥。 其实,此次征讨北王府,实战功绩最高的当属施玥。可是苏第初的女儿给逃走了,这一过失把他所有功劳全否定了。 施毓大将军大权在握,对手下人的生杀荣辱的定夺,全凭他一念之间。 就那么任性! 特别是这个施玥, 在他眼里根本就草芥都不如。 本来兴高彩烈的营帐顿时静下来,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施玥。 施玥垂头站着。 施毓冰冷地:“施将军……” 施玥走出行列,跪下。 施毓:“北王府一战,施将军功劳挺大啊!施将军,你说我该怎么犒赏你啊!” 施玥伏地不起。 施毓:“各位爱将,你们说,面对着功劳卓著的施大将军,我该怎样赏赐他呢?” 众将面面相觑,都不敢言语。 施毓:“施玥,你自己说吧!” 施玥磕头不止。 施玥:“请将军宽恕,请将军宽恕!” 施毓:“我宽恕你什么?” 施玥只知磕头,那敢再言。 施毓:“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施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过,不停的挑战我的底线。” 施毓:“第一次讨伐北王府,你与高云鹏勾结,我没有深究。你又逃离军营,我也没有处理。这次,你立下军令状,可是却放走了孽种!” 施毓:“你说,怎么处理这件事?” 施毓:“处罚你,他们又要求情,好像是我心太狠了,显得我处理不公。” 施毓:“可是我这次再放过你,又如何维持军心,又如何肃整军纪?!”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却是说给众将士听,言语很缓和,但是却暗藏杀机。这样下来,谁敢再站出来,谁敢向他求情呢? 一时之间营帐中鸦雀无声,气氛紧张,众将唯唯诺诺。 施毓:“施玥,你有什么可说的?” 施玥:“……” 施毓:“施玥,屡犯军规,与逆贼勾结,私离军营,放走逆贼家眷,罪不可赦!” 施毓:“此次战役情况,我会上报朝廷,功过自有朝廷定夺。” 施毓:“至于罪将施玥,先羁押下狱,等候发落。” 施毓:“来人,把罪将施玥悬吊操场鞭责,召集将士围观,从示惩戒!” 土兵领命上前,解下施玥身上盔甲,把他押向操场中央,双手捆绑高吊起,开始鞭打。 一会儿,一个士兵急急跑来。 士兵:“大将军命,将罪将施玥褪下衣衫,以示羞辱!” 旁边士兵听了俱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士兵再宣:“大将军命,将罪将施玥褪下衣衫,以示羞辱!” 士兵们面露难色,都没动。 犹豫一会,两个士兵上前褪施玥衣衫。 施玥脸色惨白,惊恐地瞪着他们。 施玥:“你们!” 施玥:“你们要干什么?!” 士兵:“施将军,请恕我们无礼!这是大将军的命令!” 施玥身子躲闪,但被吊着,又怎奈何?痛苦万分,却无一丝办法。 施玥:“不,不要这样!” 施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士兵上前强行褪他衣衫。 施玥悲愤万千:“你们这样羞辱我!不如杀了我!” 士兵不言语,褪下他衣衫。 观的将士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俱不言语。 操场上一片静寂。 ………… 不知过了多久,施玥遍体鳞伤,神识已是陷入半昏愦,头发披散覆遮面部。 一阵马蹄声打破沉寂。 将军施竞带着几个士兵从营门外进来。 他看见这一幕,大惊失色。 他跳下马,大步跨过去,看见施玥的这一副惨相,勃然大怒。 他几巴掌打在那几个士兵脸上,把他们踢翻在地。 施竞:“你们在干什么?!” 士兵下跪:“将军,这是大将军的命令!” 施竞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他气得嘴唇颤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施竞解下身上的披风,把它裹在施玥的身上。 施竞大声地:“把他放下来!” 士兵赶快上去把施玥放了下来。 施竞抱着施玥,看他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真是额蹙心痛,难以言说。 良久,施竞才从身体里叹出一口气, 施竞:“怎么办啊?!” 施竞:“你怎么办啊!!!” 施竞:“你……该怎么办啊!” 众将士沉默着,各自散了去。 ………… 施竞闯进施毓的帐里, 施竞激动地:“你!” 施毓:“施竞,是你!有什么事吗?” 施竞:“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对他?!” 施毓:“什么?” 施竞:“你怎么能这样对施玥?” 施竞:“这样地羞辱他!” 施毓:“哦,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么激动。” 施竞:“你这样做太过分啦!” 施毓:“什么?” 施竞:“他犯过失,你责罚!他立功,你也责罚!” 施竞:“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施毓冷漠地:“你在替他打抱不平吗?” 施竞:“大哥!他毕竟是我们的弟弟啊!” 施竞:“这样对他,于心何忍?” 施毓:“……” 施竞:“这样的羞辱,是人能够做出来的吗?!” 施毓突然暴怒:“有什么不可以做?他痛苦,他可怜。可是谁又来同情我的痛苦!” 施毓:“他所受的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要怪就怪他的母亲。” 施竞:“可是,那是长辈之间的恩怨,怎么能把仇恨施及在无辜的后代身上!” 施毓:“无辜?” 施毓:“是的,他是无辜的!可是我呢?我不无辜吗?!从12岁起,就一直活在痛苦中!一直活在仇恨中!一直到现在,20多年了!” 施毓:“我的母亲,因为他的母亲,自杀在我的面前!!!” 施毓:“我的痛苦谁来补偿!!” 施竞呆呆地看着暴怒的施毓,一时之间,心剧烈地痛疼起来。 他的心好难过。 母亲! 那也是,自己的母亲啊! 母亲离去时候,自己才几岁, 母亲长的什么样子,自己没有一点的印象。 从小到大不知道在自己的心中,描绘过多少次母亲的容颜,幻想了多少次,母亲的声音…… 施竞说不出话来。 他呆立半晌,难受地转过身走出帐篷。 ………… 夜已深,秋风凉凉,吹打在操场地上躺着人身上。 施玥躺在操场中,一直半昏迷着。 身上盖着施竞的披风。 没有大将军的命令,谁也不敢把他抬下去。 一个人牵着一匹马,走到他身边。 那人蹲下身,抱起他,轻声地呼唤他的名字。 施玥慢慢睁开眼睛,看见是自己的二哥施竞。 施竞帮他把衣服穿上,扶着他骑上马。 施竞牵着马走出军营,他放了一袋钱在施玥衣裳里,把紫玉剑放在它主人的手上。 他看看施玥憔悴不堪,伤痕斑斑的面容,深深地叹气。 施竞:“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施玥目光呆滞地看他。 施竞不忍心看他的眼睛,用手猛地拍打马身,马“得得得”地向前走去。 夜幕深沉,渐渐的,他们消失在漫漫黑夜里…… 军营门口的士兵手持铁枪站着,目光肃穆,一动不动,宛如尊尊雕像。 ……………… 第十九章 俊香楼的秘密 施毓在营帐中气急败坏地来回走着。 施竞走了进来,向他跪下。 施毓怒气冲冲地瞪他。 施竞:“罪将施竞前来领罪!” 施毓大声地:“领罪!你还知道你有罪吗?!” 施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施竞:“放过他吧,大哥,不要再伤害他了!” 施毓大吼:“我伤害他了吗?他自己难道没有做错事吗?” 施毓:“他与叛贼勾结,逃离军营,放跑叛贼,这一切难道都是我编造的吗?” 施竞:“……” 施毓:“施竞,你一直认为我严苛对他,仅仅只是因为私人的仇恨吗?你错了!” 施毓:“他施玥自身行为不检,屡犯过失,桩桩件件哪个不是明摆着的?” 施毓:“你施竞告诉我,为什么几次三番高云鹏要放过他?!为什么不是放过别人?而是放过他,施玥!” 施毓:“我给了他机会,让他解释,可是他解释清楚了吗!” 施毓:“以为我不知道吗,他施玥确确实实是因为受不了军纪责罚,私自逃离军营的!看在他救轩儿的份上,我还是放过他了!” 施毓:“你仔细算算,今年他打了多少次败仗?” 施毓:“他的这些所作所为,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我施毓,作为大将军,我不公正处罚,我怎么能够严肃军纪,平抚人心?!” 施毓:“是,他是我的弟弟,可正因为这种兄弟血亲,我们更应该惩前毖后,而不能有所偏袒!” 施毓:“如果换成是其他人,处于他这种境况,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处置?如果是这样,你施竞绝不会这样妇人之仁,早就对他们严惩不贷了!” 施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他立下军令状吗?就是因为他之前所犯的过失,实在是太重!如果不严惩,人心难服!我只有叫他立下军令状,以此为藉口给他,也是给我自己,找个堂而皇之的台阶下!” 施毓:“如完成了军令状的任务,那么,我就可以以这个理由,而免去他以前的罪责!” 施毓:“可是,他自己不争气,立下了军令状,却又做不到!” 施毓:“只是要求斩杀北王家眷,如此小事他都无法完成,有何用处?!” 施毓:“既然立下军令状,就必须得严格按军法处理!” 施毓:“他施玥有胆立下军令状,就必须得承受因此而带来的后果!” 施毓:“这种种事情,如果换上是别人,我也会同样处置的!” 施竞:“……” 施毓:“施竞,你擅自放走罪将施玥,你自己说,该怎么做?” 施竞磕头。 施竞:“大将军,请按军纪处置!” 施毓:“好吧!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是我至亲的兄弟……” 施毓:“可是不处罚,难以服众!” 真要处罚施竞,施毓还是于心不忍,但军法如山,焉能辜息! 施毓:“来人,将施竞拖出帐外,杖责四十!” 士兵领命上前。 施竞向施毓扣首,起身随士兵走出帐外。 听着杖责声,施毓倍感心疼, 施竞是自己唯一的同母兄弟,母亲去后,从小一直是自己照顾他,此中情意是至深至切的。 对他使用刑责还是第一次。 打在他的身上,就如同责在自己的身上一般。 可是军纪如山,容不得半点私情偏袒! 施毓清楚自己对施玥确实带有私心的仇恨,对他以公报私。可是施玥自己也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被别人抓得住把柄。 更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施毓:“来人!” 士兵上前领命。 施毓:“罪将施玥叛逃,罪不可赦,速速派兵四处缉拿!” 施毓:“定要擒获,否则不可回营!” 士兵:“喏!” ……………… 北王府被剿了,梅溪陷入一片混乱。 官兵四处追捕北王残余,是与不是复云会的人,抓了一大堆,弄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俊香楼也是搜查的地方。 官兵闯进楼里,里面一片狼藉,早已人去楼空。 ………… 施凝急步走进大将军营帐。 施凝向施毓施礼:“大将军!” 施毓冷峻地看着他。 施毓:“搜查得怎么样?” 施凝:“大将军,这次搜查进展得很顺利,搜捕了很多北王府的残余,也获知了一些重要情况。” 施毓:“哦?” 施凝:“梅溪城内有一家妓院,名叫“俊香楼”。俊香楼表面上是一家妓院,实际上是复云会的重要据点。” 施凝:“它里面的老鸨、妓女、佣仆实际上都是复云会的得力成员。它主要为复云会收集情报,周转银票,运送药材和武器。” 施凝:“更重要的是,妓院里的妓女,他们以美色为饵,引诱朝廷和军队里的一些官员,从官兵口中盗取朝廷和军队的秘密。” 施凝:“如有官兵被诱惑,则为他们所用,从而背叛朝廷。” 施凝:“如果有忠义刚烈之士,不被诱惑,那么他们就会下毒手将其杀死!” 施毓惊愕:“……” 施凝:“我这里获得一份去过俊香楼的官兵的名单,特向将军您呈上!” 施凝呈上名单,侍卫接过,交与施毓。 施毓打开逐个看来,突然,他的心猛地一震。 在这份名单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 施玥! 施毓脸色阴翳,神情凝重,心绪沉郁下来。 虽然他心里厌恨这个人,可是他毕竟是施家的子弟。 施家饱受朝廷重用和恩泽,满门俱以是朝廷忠臣为荣,怎么能容忍出现一个大逆不道的叛逆之贼! 施毓此刻唯感疾首痛心。 现在,他心中恍然明白,为什么复云会最高头目高云鹏会一再地放过这个施玥。 大将军施毓此时对拖玥除了旧有的厌恨之外,更增加了一种鄙视。 贱种就是贱种,还那样龌蹉,令人鄙夷! 施凝:“将军,据说俊香楼不仅只是敌寇一般的据点,还常有复云会的高级成员出入。” 施毓感兴趣:“难道高云鹏也常去那里?” 施凝:“这个,我专门问过,高云鹏倒是很少去那里。” 施凝:“俊香楼存在这些年来,高云鹏也就去过一两次。” 施凝:“但是其他的一些高职,则是多有来往的。” 施毓陷入沉思。 施毓:“这俊香楼不是平凡之地,俊香楼里的人也非闲辈……” 施凝:“是的,将军,里面的那些妓女、佣仆,有些本身就在复云会里身居要职。” 施凝:“更何况与复云会其他成员纠缠,千丝万缕。” 施毓:“如此看来,只要是抓住俊香楼的关键人物……那么,复云会的高层秘密,我们就都清楚啦!” 施毓精神振作起来,一扫先前的阴郁,面渐显笑意。 施毓:“施凝,听令!” 施凝:“在!” 施毓:“速速派兵,四处严设关卡,务必捉拿复云逆贼。” 施毓:“尤其是俊香楼的人,一定要大力搜捕,不容放过!” 第二十章 命运的交错 官兵在南边比较动乱的几个地方加大了镇防力度,各个关卡增强了兵力把守,严防严查,抓捕很多乱贼分子,捣毁了一些窝点。 这是梅溪和卫离之间的一个小村,地处偏僻,人烟稀少。 一队官兵急急地冲进村里,直接包围了一户农舍。 内线告发,有复云会重要人物躲在此舍。 待屋里的人觉察到官兵的时候,已经无处可逃,遂与官兵发起了生死拼搏。 无奈官兵人多势众,房里的几个人败下阵来。 但他们拒不投降,个个手持兵器,紧紧地守住房门不让官兵闯进屋。 为首的军官看出其中端倪,猜测房中定有重要人物。 他遂下令士兵加大力度进攻。 眼看复云会的人已把持不住,纷纷倒下,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人从房里跃出,挥刀砍向官兵。 士兵群起而攻之,与对方刀枪相见,拳脚相交,只打得眼花缭乱。 官兵身强力壮,人多势众,咄咄相逼。而对方仅此一人,力不能及。 只听“哎呀”一声,那人手中的刀被打掉,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众士兵手中的武器“刷刷刷”全部对准了他。 这才看清,跌坐地下的这个人,竟然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这女子年龄也就十八九岁,容貌美丽,气质不凡,脸色赤红,气喘吁吁,目光紧张而警惕的瞪着众人。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突然一声清脆的啼哭,从女子身上发出。 士兵们仔细一看,原来女子背上,竟然背着一个婴儿。婴儿被震痛了,“啊啊”地啼哭着。 士兵们愣了,房间顿时静了下来。 这时一直躲在暗处的内线跑了出来,对着军官大声地说道:“就是她!就是她!这个孩子是复云会重要头目的儿子!” 官兵都兴奋起来。 他们向那婴儿看去,见他也就几个月大,长得眉清目秀,白胖可人,“呀呀”啼哭。 军官:“是哪个头目的儿子?” 内线:“究竟是哪一个,我也不知道。”他指着那女人说:“她就是那重要人物的女人!” 女人恨得咬牙切齿,恨恨地瞪着那个人。 士兵:“长官,怎么做,杀了他们?” 军官:“我们立大功了!这婴儿用途极大,把他们交给大将军,由大将军定夺。” 军官:“把这婴儿夺下,快马送回军营!” 话语一出,那女人顿时大惊失色。 士兵上前欲夺下婴儿。 女人护子心切,情急之下,冲口喊出:“你们不能伤害他,他是黑心蛇的儿子!” 官兵们一下怔住了。 军官:“什么?!” 那女人面色苍白,喃喃地:“他,他是黑心蛇的儿子!” 她缓缓从袖里取出一只挂饰:“这是黑心蛇的紫玉剑上的挂坠……是这孩子父亲的剑上的挂坠……” ……………… 已经逃亡了一个多月了。 南方的天气越发瑟冷了。 吹在身上的风已有些凛骨。 施玥着一身单薄的布衫,头戴顶破旧的斗笠,低低地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他牵着马,徐徐地走在田埂上,手中提着紫玉剑。 冷冷清清。 风阵阵地扑打在他单薄的身躯上,扑打在树与草之间,把它们吹得东倒西歪…… 施玥想逃亡北方,但南方各地气氛紧张,官兵加强搜捕,步步设岗,关卡林立。 城头乡村到处都张贴着他的通缉令,想要逾越,难上加难。 天气冷了,荒草枯木,野风习习,田野外人也少走动,倍显萧瑟。 施玥的心如同此景此色,却还要更加凄凉孤寂。 以往再怎么受施毓打压,但毕竟自己还有施家、军队和朝廷为依靠。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自己是复云会的人仇恨的黑心蛇,却更是朝廷所不齿的逃犯…… 曾经的将军施玥内心的痛苦与孤独,尤如一张大网密密地笼罩住他, 无比压抑……绝望…… 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施玥走到一条小河边,把马引着喝了些水,拴在一棵树上。 自己也用手捧了点水喝下。觉着有些乏了,就着这树丛的茂密,合衣躺下休憩。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一阵马蹄声过来。 施玥警觉地睁开眼,伏在树丛中,向外探望去。 几个士兵骑马过来,临近了停下,纷纷下马在树丛边坐下休息。 士兵:“我们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连施玥将军的影子都没看见。” 军官叹口气:“是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 士兵:“我们逮不住施玥将军,可就不能回营啊!” 军官:“……” 士兵们七嘴八舌地论起来。 施玥紧张地听着,知他们在议论自己。 士兵:“唉,一日逮不住他,我们一日不能回营。如几年逮不住,几年都不能回去吗?” 士兵叹气。 士兵:“家里的人也不可见面……唉!” 施玥听着心里难过起来。 军官:“大将军是铁了心要抓施玥将军回营!施竞将军现在还关着,等着抓住了施玥才能放出来!” 施玥怔住了。 士兵:“施竞将军迟早是会放出来的,大将军不会将他关久的。” 军官摇头:“这次怕是由不了大将军了,施玥将军这件事早已报到了皇上那里,想轻易了掉,怕是难啊!” 士兵:“这事看来闹大了,施玥将军不归案,施竞将军怕是轻易出来不了啦!” 军官:“就连大将军,也怕是会连累啊!” 众人交头接耳,纷纷摇头叹气。 军官:“老将军现在心里不知有多焦虑!” 士兵们沉默下来。 休息了一会儿,众人重上马继续前行。 树丛中的施玥依然伏着,久久没动, 良久,他抬起头,脸色灰暗,目光痛苦而纠结。 施玥:“二哥……” ……………… 天越发冷了,寒气袭人。空中浅浅地飘下些碎碎的小雪花,落在地上,一会就浸入泥土,消失了踪影。 军营门口的几个士兵微微缩着头,在寒风中冷得轻轻地发着抖。 一个人牵着一匹马徐徐地向营门走来。 士兵:“站住!” 来人没有停住,继续缓缓地走近。 士兵用铁枪指向他,大喝:“来者何人?再不站住,格杀不论!” 来人没有停下,继续走近了。 士兵小跑过去把他围住,寒闪闪的武器咄咄逼向他。 士兵:“啊,施将军!” 施玥停在他们跟前,目光沉静而平和。 面容胡子巴茬,沧桑瘦削。 疲惫而憔悴。 第二十一章 生存的谎言 施毓看着手中的挂饰,陷入沉思。 这是一根剑穗, 宝剑紫玉的剑穗。 华丽而又雅致。 本是富贵人家的饰品,却流落花间柳巷,落入青楼女子手中。 甚被玷污。 竟然还生有一孽子! 真是龌龊! 可恶! ………… 看来那贱种是真的为了美色,背叛了朝廷,做了可耻小人。 施毓眉头紧皱,心情十分阴郁而沉重。 只可恨,玷污了施家一门忠义! 大将军施毓的手不知觉中紧紧捏成拳头,青筋暴出。 如果逮住那叛贼,定不轻饶! 士兵匆匆进来,禀报。 士兵:“大将军,老将军来了!” 施毓一惊,忙起身相迎。 施光季大步走进帐来。 施毓施礼:“老将军!” 施光季额首回应,走到堂中椅子上坐下。 施光季:“施玥抓住了吗?” 施毓:“启禀老将军,还正在加紧搜捕。” 施光季眉头紧皱:“唉,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施毓:“施玥这厮品性卑劣,犯了过失,惧怕惩罚,居然逃跑。这还不是重要的,最可恶的是,他竟然背叛朝廷,投靠了复云会!” 施光季:“哦!怎么回事?” 施毓:“他不思报恩朝廷,心中一直怀恨对他的军法处置,加上抵挡不了复云会使用的美色的诱惑,竟然做了叛徒,投靠了复云逆贼!” 施光季:“……” 施光季:“这可不是件小事,可有证据吗?” 施毓:“梅溪有个妓院,叫俊香楼。明里是妓院,实际是复云会的据点,里面的妓女、佣从都是复云会的人。” 施毓:“妓院里的妓女以美色为饵,引诱朝廷和军队里的一些官员为他们所用,而背叛朝廷。” 施毓:“施玥这厮就被俊香楼里的一个妓女所引诱,做了不耻之事,成了复云会的走狗。” 施光季:“这事可否真实?” 施毓:“这事证据确凿。那女人叫冯牡丹,是俊香楼的头牌。施玥不光与她苟合,而且还生下来一个孽子!” 施光季一惊:“什么?孽子?!” 施毓:“施玥把紫玉剑的剑穗都交给那女人做了信物!” 他把剑穗呈给施光季。 施光季双目大睁,瞪着这剑穗,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的内心很不是滋味,这剑穗,如此精美,是她,专为紫玉剑而编制的。 可这逆子,竟把它给了个下贱的妓女! 真是让人感耻辱。 并且,竟背叛朝廷,当了一个可耻的叛徒! 真是可恶之极! 施光季心中顿生烦躁与厌弃之感。 脸色阴沉下来。 这时,士兵来报。 士兵:“启禀二位将军,罪犯施玥已回营投案自首,现羁押在帐外等候发落!” 两位将军俱睁大双目:“哦!” 施毓:“把他押上来!” 施玥被押进帐,他看见施光季,呆住了。 施毓冷冷地:“贱人!还不跪下!” 施玥跪下,垂头不语。 施毓:“你这逆将,竟敢叛逃,还敢回来!这次定不可轻饶你!” 施光季:“施玥,你究竟干了些什么?!” 施玥:“……” 施光季疼心地:“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可耻可恶之极的事来?” 施光季:“是施家对不起你吗?还是朝廷对不起你!” 施光季:“这样大逆不道!” 施玥伏地不起。 施玥:“将军,我,我错了。” 施光季:“唉,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为了一点美色,小利,做出背叛朝廷的事啊!” 施玥:“……” 施光季疼心疾首:“我施家一门忠义,怎么出了你这样一个叛臣贼子!辱我门风,败我名节!” 施玥流泪磕头不止。 施玥:“请将军息怒!请将军宽恕!” 施玥:“我施玥虽然懦弱,因不能忍受军法刑责,而私自逃离。可是我却决不可做出背叛将军,背叛朝廷的卑劣之事啊!” 施毓喝道:“哼!卑鄙之人!做了无耻之事还不敢承认吗!” 施玥惊惶:“我……我……” 施光季:“施玥!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堂堂男人,怎能这样没有担当!” 施玥:“我,我不明白你们什么意思?” 施毓:“哼,贱人!做了不敢承认,让人可鄙!” 施玥:“啊,将军!我,我私逃军营,罪该处置,我绝不推卸!” 施玥:“我知道我做错了,也不愿意连累其他的人,所以,我还是回来了,该怎么处置,但凭将军发落!” 施毓:“你只是逃离军营吗?你背叛朝廷,投靠复云会,叛臣贼子!不承认就可了去得了吗?” 施玥大惊:“不!不!我没有背叛朝廷!没有投靠复云会!” 施玥:“没有!没有!” 施毓:“你还不肯承认吗?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施毓把一本册子甩在施玥面前, 施玥疑惑不已,捡起册子翻看。 施毓:“这是去过俊香楼的所有官兵的名册,你施玥的大名就在上面,你能推脱吗?” 施玥迷惑地看着册子。 施毓:“俊香楼实际是复云会的重要据点,里面的妓女以美色为饵,引诱朝廷和军队里的一些官员为他们所用,从而背叛朝廷,你施玥就是其中一个!” 施玥大惊:“什么?!” 施毓:“施玥,你的艳福还不浅呢,你的情妇竟然还是里面的头牌!嘿嘿……” 施玥:“……” 施玥:“不!将军,没有这回事!没有!” 施毓冷笑:“还不承认,看来你真是脸皮够厚啊!” 施玥脸色苍白,望向施光季:“不!爹!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施毓上前两巴掌打在他脸上,怒吼道:“叛贼,还不承认吗,这是什么?” 他把剑穗甩到施玥脸上。 施玥看见剑穗呆住了。 施毓:“你把紫玉剑的剑穗都给了那贱妇,还生了个孽子!可不可耻!” 施玥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傻傻地呆在那里。 施毓:“来人,将他们带上来!” 冯牡丹怀抱婴儿被带上来。 施玥大睁着眼看着他们。 施毓:“施玥,你可认得此人!” 施玥:“认得。” 施毓:“他们是谁?” 施玥:“他们……是俊香楼的……” 施毓:“她叫什么名字?” 施玥:“她叫冯牡丹。” 施毓:“你怎么认识她的?” 施玥:“在俊香楼认识的。” 施光季失望地:“你!唉……” 施玥不解地看父亲。 施毓:“你不是不承认你投靠了复云会吗?人物俱在,还能狡辩吗?” 施玥:“她,与我投靠复云会有什么关系?” 施毓:“哼!还狡辩!她明是妓女,实是复云会的人,以美色勾引你,诱你叛变,你还有什么说的!” 施玥大惊:“不,没有这回事!没有!” 施毓:“紫玉剑的剑穗可是你亲手给她的?” 施玥:“是的。” 施毓:“为什么把这样重要的东西给她?” 施玥:“……” 施毓:“是用作定情物吧!” 施玥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施毓:“她怀中婴儿是谁的?” 施玥:“不知道。” 施毓:“不知道!你自己孽种,都不敢承认!” 施玥一惊:“什么?” 施毓问冯牡丹:“这婴儿是谁的?” 冯牡丹脸色苍白,看看施玥,又看看怀中幼子,嘴唇抖索了很久。 冯牡丹:“是,是施将军的!” 施玥大惊失色,瞪着这女人。 施玥:“你,你说什么?你胡说!” 冯牡丹朝他跪下,眼泪夺眶而出。 冯牡丹:“将军,将军!救救这孩子!救救孩子!” 施光季疼心:“施玥,你为自保,连自己的骨肉竟也不认吗?!” 施玥:“不,不……” 他话没说完,冯牡丹急切地打断。 冯牡丹:“将军!他是你的骨肉!你与我生下此子,你可要保护他!” 施玥怒视她:“你!怎能胡说八道!” 冯牡丹泪流满面:“将军!他们认为我是复云会的人,说这孩子是复云会重要人物的孩子,要加害与他。” 冯牡丹:“将军!” 她朝施玥磕头不止,泣不成声。 冯牡丹:“求求你,保护他!保护我们!” 施玥呆住了,见她是如此的无助,恐惧。 婴儿呀呀哭泣起来。 施毓:“好吧,施玥,你不承认他们也可,既然他们不是你的人,就把他们拉出去斩了!” 冯牡丹大惊失色。 冯牡丹:“将军!我死不足惜!孩子是无辜的啊!” 施毓:“来人,把着婴儿夺下!” 冯牡丹紧紧抱住婴儿,不让士兵夺去。 施玥看她母子惶恐无助的样子,可怜无比,心中甚是难过,不忍。 如再否认,便是推她母子上刑场,自己实在是不能忍心看见这样的事发生。 冯牡丹大哭:“将军!将军!救救我儿子!” 施玥:“住手!” 他嗫嗦嘴唇,脸色苍白。 施玥:“不要伤害这孩子,他……他……是我的……” 施光季失望地:“唉……” 施玥听见父亲叹息声,呆呆望向他,心如刀绞,他知道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形象已倾塌下来。 自己,纵有百口,也辩不清了。 施毓冷冷地笑一声,对这个兄弟从心底里感到无比的蔑视。 施毓:“哼!” 第二十二章 沉沦深渊 施毓向施光季施礼将军,“该怎样处置这个逆贼?” 施光季沉默一会:“既然,这个孩子是施家的骨肉,那么就得留在施家。可是,这个女人是一个下贱的妓女,罢了,把她赶走吧!” 士兵听命,上前夺去冯牡丹怀中孩子,把冯牡丹强行往外拉走。 冯牡丹拼命挣扎,要抢回孩子,无奈身单力薄,无力回天。 冯牡丹绝望地冲施玥哭喊:“将军,将军,他是你的骨肉!请求你,保护他!照顾他!” 施玥不知所措,看着这场景,心中难受异常。 冯牡丹被拉出帐外,只听见阵阵啼喊渐远渐去。 施毓:“施玥,你这乱臣贼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施玥:“……” 施光季:“施玥,你真是让人失望!家有相府千金,尊贵之躯,你不珍惜,却要流连花街柳巷,自甘堕落!” 施光季:“施家饱受朝廷恩泽,难道没有惠泽与你吗?为了一个庸脂俗粉,你竟然背弃大义,叛国投敌!让人不齿!” 施玥痛苦万分:“不……爹……” 施光季怒喝:“住口,你还有脸再说什么!” 施玥:“爹,我没有叛敌!我没有背叛国家!没有背叛将军您啊!” 施毓:“住口,你与那贱人,还有你那孽子,明摆在眼前,还要狡辩!” 施玥:“就算是我与那女人有什么关系,可并不能因此就定夺我叛敌啊!” 施光季:“施玥,朝廷对你不薄,我施家对你也不薄,自小你锦衣玉食,军中对你重用提拔,就是给你配婚也是几个兄弟中家世最显赫人家,你还做出这样的事!你对得起朝廷,对得起施家吗!” 他不说这句话倒罢了,这几句话说出来,却句句直戳施玥内心的痛处。 想到这一生所遭受的耻辱和苦难,施玥痛苦万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施玥:“哦!是吗?我饱受恩泽……呵呵呵。” 施光季生气:“怎么我说错了吗?难道我们虐待你了吗?我们伤害你了吗?” 施玥:“不,你们没有虐待……你们没有伤害。” 施玥:“都是我下贱,都是我卑劣。” 施光季见他这番态度,更是生气。 施光季:“施玥,你这逆子,真是让人失望,你做出如此羞耻之事,还怎能再做我施家之子!” 施玥惊心:“啊!” 施光季:“我施光季一生磊落,生此孽子,绝不姑息!把你押送进京,让朝廷处罚!施家,从此再没有你这个人了!” 施玥大惊失色:“不!爹!不能这样!” 施光季拂袖欲去。 见他如此绝情,施玥心如万箭穿心,痛到极处,反而哈哈笑起来。 两个将军瞪着他。 施毓:“你笑什么?” 施玥泪水滑下:“笑什么,我不能笑吗?我再卑贱,可也是个人了!不能笑吗?” 施玥:“你,你们!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一个人看待!认打认骂随便践踏。现在连您,我的父亲,也不愿意再要我!” 施玥:“是的,我本就卑贱!我的母亲,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小妾!” 施玥:“在你们的心中,你们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做您的儿子!当着你们的兄弟!” 施光季:“放肆!胡说八道什么!” 施玥瞪着施光季,压抑多年的痛苦爆发,冲口而出。 施玥:“你本来就没有把我当做你的亲生儿子,只是因为我的母亲抛弃了你,跟别的人跑了!” 残酷就残酷在这一句话, “我的母亲抛弃了你,跟别的人跑了!” 施光季狂怒,大吼:“放肆!!!” 施光季操起桌上的砚台,辟头朝他迎面打去。 “嘙”的一声重重击在跪在地上的施玥头上,几乎把他砸晕过去。 施玥:“啊!” 鲜血溅满他的脸庞。 施光季气得全身发抖,面色发黑,目喷怒火,煞是骇人! 施毓跨上前,狠狠一脚蹬翻施玥。 施毓:“来人!把这贱人拖下去重责!重责!” ……………… 几盆冷水泼过去,又把这个已经被打得昏迷过去几次的人,给慢慢弄醒了。 施玥艰难地睁开眼睛,低低地呻''吟着。 双手被反绑在木架上,全身已是被鞭抽打得惨不忍睹。 施毓走进来,冰冷地看着这个人。 施玥挣扎着抬起头看见来人。 施毓看他这副样子,冷冷地嘲笑起来。 施毓:“贱人!活该如此,当遭万夫所唾!” 施玥垂下眼,不想理睬此人。 施毓:“哦,好象挺不服气啊!你不认为,这些,都是你自作自受吗?” 施玥:“哼,如你所愿了。” 施毓:“什么?” 施玥:“你,不就是想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吗?!” 施玥:“现在,连父亲也唾弃我!” 施毓:“你做了那么些见不得人的事,这都是你咎由自取,怎么怪别人呢?” 施玥苦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施毓:“怎么?你还不承认,你做了那些可耻之事?是,我是一直都厌弃你,看不起你。可是却没有想到,你竟然做出叛国投敌的勾当!” 施毓:“以前只是觉得你厌恶,现在才觉得你是真正的下贱!” 施毓:“卑劣之徒!令人不齿!” 施玥恨恨地瞪他,不想再跟他说半句。 施毓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与仇恨。 他缓缓抬起手。 施毓:“你这逆贼,空有一身武功,却叛国投敌,这身武功,留有何用?只能害人,今天让我就废了你!” 话罢,朝施玥连拍几掌,除去了施玥的内力,竟然把他的武功废掉了! 施玥口喷鲜血,晕了过去。 施毓鄙夷地看着面前这人,从鼻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对士兵说道,“这个贱人心性卑劣,行为下贱可耻,就一个‘贱’字配他!” 施毓:“为了防止他再一次逃跑,给他用上黥刑。” 施毓:“在他脸上黥上‘贱人’两字!” 士兵:“喏!” ………… “施玥,施玥……”,轻声的呼唤让昏迷中的人渐渐醒过来。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站着自己的二哥施竞。 施竞看着自己的兄弟,这样一副惨相,真是痛彻心扉。 施竞:“唉……” 施竞:“你为什么,要对爹说那样的话?” 施玥:“……” 施竞:“这样一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回旋?” 施玥嗫嗦着肿胀血污的嘴,半响才难受地说出话。 施玥:“我,我也后悔……” 施竞:“唉,你这句话多伤爹的心呐!” 施玥:“……已经说出去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两人唯有叹气,陷入一阵沉默。 施竞:“已经放你走了,你为什么还要再回来呢?” 施玥:“我,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无辜的士兵,连累你。” 施竞:“唉……” 施竞:“施玥,在我面前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背叛了朝廷,投靠了复云会?” 施玥努力睁开青肿的眼睛看他, 施玥:“二哥,你也不相信我吗?我没有!我不是那种人!” 施竞:“那个女人和那小孩儿……” 施玥:“我不说那个婴儿是我的孩子,他们两个都会惨死的!” 施玥:“我……实在不忍心……” 施竞愕然地看着面前这个被酷刑,被命运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男人,心如刀扎,阵阵心酸,阵阵心痛。 他不忍心再看他,垂着头,转过身。 施竞深叹口气:“太善良了,太善良了……” 他步履沉重地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施玥一个人,双手依然被高高的反绑着,全身俱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冬天寒气刺骨,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打成一条一条的,几乎无法可以遮蔽。 他又冷又痛,头无力地垂了下去,又昏睡了过去。 ……………… 天气越发的冷了, 风已经带一些刺骨。 军营里许多将士在操场里面训练着,活动着,休息着。 突然一阵嚣闹。 大家的眼光都向营帐的那边投视过去。 几个将军站在那里,神情非常的肃穆。 一辆囚车停在一边。 人群骚动了,众将士纷纷地向那边拥了过去。 两个狱卒搀扶着囚犯慢慢地走了出来。 这个囚犯披头散发,冷冷的冬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 满脸青肿血污, 衣衫也被鞭子抽打破烂! 遮挡不住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全身俱是被各种刑具所施打上去的各式的伤! 青肿,血肉翻飞,甚至多处烙印! 手脚的指甲也被刑具弄得破裂。 实在是惨不忍睹! 因为他是叛国通敌罪, 如此重罪,罪大恶极! 要他招供他通敌的情况,以及敌方的种种情报, 不说出来就施以各种残忍的刑法! 在刑房里,已经被刑打了很多个日日夜夜。 可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残酷的刑责, 都得不到囚犯的一丝认罪。 从他的口中只听得见,一声比一声痛楚的呻''吟, 实在太痛苦了,止不住惨烈地嚎叫! 可是始终得不到那句,认罪。 大将军下令将这罪人给押送进京,由朝廷定夺。 众将士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这个囚犯。 因为受的刑罚太严重了,他全身是伤,根本就无法走动。 两个狱卒只好搀扶着他,他一点一点艰难地挪动着双脚, 颤颤巍巍,颤颤巍巍, 肩上还戴着沉重的枷锁。 他一点一点地挪动,艰难地走向囚车。 慢慢走到了那群将军身边。 这群将军里面,都是与他曾经出生入死的战友。 还有他的几个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可是他们看着他如此惨烈的样子,却没有一个人,有什么表示。 没有一个动作,也没有一句话。 都紧紧地抿着嘴,默默地看着, 看着这个已经被打得不像人形的,通身血肉模糊, 这个曾经的战友, 与兄弟。 囚犯低垂着眼,紧紧地抿着嘴, 乱发遮挡着他青肿伤痕的脸。 两个狱卒把他掺扶着,一点一点,颤颤微微地, 走过了这群将军的身边, 艰难地上了囚车。 整个军营里的将士都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 若大的操场,竟然静悄悄得听不见一丝声音。 囚犯坐着靠在囚车的木柱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不看,也不去管周围的那些人,周围的那一切。 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是那样的陌生, 那样的冷漠。 沉重的枷压在他的身上, 本已伤痕累累的身体,越发地沉重难受。 士兵们骑上马,在众将士各种各样的目光注视下,押着囚车缓缓地走出了军营。 ……………… 第二十三章 囚奴父子 由于囚犯拒不承认自己叛国投敌,朝廷又把他发回正渭,让施家大将军审办此案。 囚犯从囚车上下来,身戴沉重的枷锁,在施家亲人和众多佣从异样的目光注视下,蹒跚地走进施府。 他低着头,乱发遮面,不去看众人复杂的目光。 不去让自己本已伤痛的心,来更增添羞辱。 施大将军站在院中,看这个厌恶的犯人走过来,跪在自己的脚下。 他一脚踢过去,蹬翻这个贱人:“不承认自己叛敌!那好吧,把他关在施府狱房里,给我好好地用刑!直到他承认为止!” 士兵提起地上的囚犯,把他拖到狱房里,一番持续一番的逼供,一次又一次的昏迷,俱无法得到结果。 无奈,只有把他扔进囚室。 ………………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的人渐渐醒转过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斑驳灰暗的墙壁,墙上的蜘蛛网东一网西一网。地上堆积着满满的灰尘,墙角零零星星的散着薄薄的稻草。 随着知觉的清醒,痛疼感越来越强烈,从头到脚难受无比。 施玥:“哦……水,水……” 没有人响应他,他疲惫地闭上眼。 如此安静,一阵轻微的呼息惊动了他。 他懼然地转头看去,竟看见身边躺着一个婴儿。 婴儿睡得很沉,微微发出小小的鼻鼾声。 施玥愣愣地瞪着这个小孩,瞪了很久。 一阵痛楚油然而生,都是他!都是因为他,自己有口难辩,被冤屈,被毒打。 如此惨烈,如此无奈! 一个歹毒的念头升起,他挣扎着爬起身,伸手抓住婴儿细嫩的脖子,用力捏下去。 杀了他!方可解恨! “咯咯咯咯”,婴儿被弄醒了,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没有半点惧怕,反而清脆地冲他笑起来。 正欲对他行凶的这个坏蛋不妨他这样,一下愣住了。 小孩咯咯地笑着,眼睛清亮无邪地看着施玥,伸出小手撩拨他脖子上的铁镣。 “咯咯咯咯”,声音轻脆如银铃,可人如天使。 罪犯施玥的手颤抖着,不知觉中松下来。 他痛苦地伏地,自己怎么如此残忍! 怎能忍心下手伤害如此幼弱稚子! 小孩一直笑着, 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脸红扑扑, 可爱的笑声“嘎嘎”地在房间里回荡。 施玥不知道,这是这婴儿生下来第一次开口笑出声, 第一次欢快的笑声,给了面前这个苦难而善良的男人…… ……………… “呀,呀”,一阵清脆的婴啼声把沉沉睡着的囚犯给弄醒了。 囚犯睁开眼睛,看见身边的小孩哭得甚是厉害。 他起身抱起婴儿,轻柔地摇着晃着哄着,手腕上的铁镣随着轻轻地晃动。 可是婴儿太饿了,哭得越来越厉害了。 这个父亲手脚笨拙地哄着,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门却“哐当”的一声被打开了,狱卒厉声地喝斥这个囚犯。 “出来!” 施玥看看小孩儿,又看看凶恶的狱卒,无奈只好把啼哭的小孩放在地上,艰难地站起来,踉跄地出了门。 进了刑室,狱卒解开他的铁镣。 “把衣服脱了!”狱卒冷冷地。 施玥已经习惯了这种刑讯方式,他紧抿着嘴,抖抖索索地把衣服脱了下来。 “自己选一个!”狱卒鄙夷地看他。 话语不高,却痛击人心。 他环顾四周的刑具,所有刑罚他俱已尝遍,每一种都让人痛彻心扉。 他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动。 狱卒不耐烦了,粗暴地把他拖到一个刑架上捆绑起来,又开始逼供。 可是怎样地刑责,囚犯还是不肯承认自己是叛徒。 从外边传来了婴儿一声比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刑责没有让受刑的人屈服,那清脆的哭声却让受刑的人心如刀绞。 泪水从他的脸上滑了下来。 施玥:“哦,爷,求求您把我放下来吧!孩子哭得厉害。让我去把孩子哄了,您再来责罚我吧!” 狱卒看着受刑人的脸,见他已经是泪流满面。 冷酷的心竟然隐隐的有些抽搐。 面前这个男人,遭受了多少的折磨,从来没有软弱过,可是此刻,竟然因为婴儿的哭泣而让他泪流满面! 再冷酷的心,此时也是不忍。 狱卒们互相对看了一眼,还是不忍心,终于把这个人给放了下来。 男人千恩万谢,捡起地上的衣衫,抖抖索索地,向自己的囚房踉跄快步而去。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照顾这个可怜的婴儿。 可是没有奶水,婴儿饿得厉害,哭得越发的凄惨,声音已经嘶哑了。 他闭着眼睛,张着嘴四处地寻找食源。 施玥没有办法只好撩起破衣,露出自己的胸脯。 婴儿本能的寻找到他的干瘪的乳''头,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把男人痛得龇牙咧嘴。 可是欺骗只能维持一时,婴儿又开始大哭起来。 施玥走到门边,对着外面的狱卒乞求着:“爷,求求你们,让奶娘过来给他吃点儿奶吧!” 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 是二公子施竞。 他看见这哭泣的父子俩,如此的凄惨,心里很是心痛,皱紧了眉头。 施竞:“施玥,怎么了?” 施玥见了救星般,忙向自己的这个兄长跪了下去。 施玥:“爷,求求您!求求您!让奶娘给孩子喂点奶吧!他太饿啦!” 施竞紧皱眉头:“你叫我什么!” 施玥:“……” 施竞:“你叫我爷!” 他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个满身刑伤的人,这个自己的亲弟弟,从心底深处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这个可怜的弟弟已经被悲惨的命运折磨得, 彻底地沦落了…… 他抱起婴儿,深深地看了看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个兄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转身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让自己心疼,却又无能为力的, 悲惨的,同父异母的兄弟。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他悲惨命运中的一个过程罢了。 外面传来他与狱卒的对话。 施竞:“审讯得怎样了?” 狱卒:“什么刑都用上了,打得那个样子,他也不肯招啊!” 狱卒:“惨叫得……有时实在下不了手再给他用刑!” 狱卒:“唉,将军,这里面恐怕真是有冤屈啊!” 施竞:“……” 狱卒:“将军啊,这个男人,无论怎样刑责,都是那样的坚韧不屈。可是只要那婴儿一啼哭,这个人就垮下来了。那个泪水啊,止不住地就在他脸上流。” “唉!”,冷酷的狱卒竟然叹了口气。 “他的眼睛就不停地向着哭的声音那个方向去看,我们怎样刑责,他都不在意了。” “实在责得疼痛了,也就惨叫。” “满脸的泪水,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整个房子里就听见那婴儿的哭泣,还有就看着他眼泪不停地流。” 狱卒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看着他们父子这样……唉,有时也真忍不了心,下手再去责罚他啊!” 狱卒:“把他和婴儿这样关在这里,不是长久啊!” 众人无语,陷入了沉寂。 施竞沉重地叹口气:“唉……” 施竞:“用刑的时候注意点,可千万不要把他打死,打残了!” 狱卒:“知道,知道,这个肯定的。” 这些话传到了隔壁囚室跪在地上的,这个囚犯耳朵里。 他悲怆的眼睛里悄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样冷酷的人情寒冰世界里,幸亏还有这样一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在那里默默地关心自己。 虽然力量微薄,却也是寒冰里的一抹火苗,微微照亮和暖了这被残忍无情,蹂躏践踏得无以复加的, 卑贱而破碎的心…… 施竞走了后,狱卒又来提审施玥。 施玥从地上站起,颤颤抖抖地走到刑室,自己自觉地把衣服脱了下来,扔在地上。 狱卒打量着这个囚犯,见他浑身的伤痕,没有一处好,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狱卒:“唉,你还是招了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我们也好交差啊。” 囚犯低垂着头,站着不说话。 狱卒摇摇头,又把他吊起审讯。 奶娘把婴儿抱回来时,施玥受刑已过,被吊在刑架上昏迷过去。 奶娘叹口气,把婴儿放在他脚下,摇摇头准备离去。 这时被吊着的囚犯醒了过来。 他看看脚下的婴儿,见他吃饱了,睡得是那样的香甜,小脸红彤彤的,真是招人怜爱。 这个被绳子高高吊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没有人身自由的男人, 向面前这位奶娘恳求着, 那样苦苦地哀求。 施玥:“哦,爷,求求您!每天能够多来几次,给孩子多喂些奶吧!” 施玥:“他饿得实在受不了,哭得太可怜了!” 施玥:“求求您!求求您!” 施玥:“您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为您做!” 奶娘叹口气:“你看你还能做什么?你看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被绳子吊在这里,还能够做什么?!” 她话语不重,但是却如刀绞扎在囚犯的心上,把囚犯的心绞扎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尽的自卑和痛苦,浓郁地笼罩着他, 笼罩着他的身, 还有心。 奶娘看他这样可怜的样子,叹口气,摇摇头,转身走出刑室。 施玥一身的刑伤,疼痛无比。 他无力地垂下头,渐渐地又昏睡了过去。 父子俩就这样,一个被吊着,满身伤痛。一个在地上,都沉沉睡着…… ………… 也不知过了多久,狱卒进来,把吊着的父亲放了下来,把他拖到囚室里扔在地上。 父亲的身子重重地落在地上,伤口撞得疼痛极了。 痛得控制不住地低声呻''吟。 狱卒把婴儿抱过来,放在他的身边。 他努力地睁开青肿的眼睛,实在睁不开,就用手颤颤抖抖地把眼皮扳开。 他看见身边睡着的婴儿,呼吸那样的均勺而安宁。 是那样的可爱。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向婴儿靠拢过去。 把满是伤痕的脸轻轻地贴在婴儿的小脸上,充满爱怜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没有父母的小孩。 渐渐地,渐渐地, 在刑伤的疼痛中,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 第二十四章 草丛里细碎的小花 春天的大地绿意盎然,星星点点的小花在草丛中肆意地开放。 微风轻轻地摇晃着树叶,花草,吹拂着施玥散乱的发与单薄破烂的衣衫。 一只瘦小的手伸向花丛,摘下几朵小花。 这是个小男孩,衣衫褴褛,赤''裸着脚,没有穿鞋。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正在做活路的施玥背后,调皮地用手捂住他的眼睛。 施玥用手摸这双小手,拍拍它们。 他反手环抱住身后这人。 小手松开他的眼睛,“爹。” 施玥张开干裂的嘴,对他慈祥地笑笑,没有言语。 这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抱住他,甜甜地笑着,把摘下来的花递给他。 “爹,花好看吗?” 施玥点点头。 他转头看着这小男孩,这小孩长得青秀可人,眼睛大而美丽,灵气十分。只是营养过分不良,显得瘦弱羸黄。 时光荏苒,不论是痛苦也好,快乐也好,高贵也好,卑贱也好,已然过去了五、六年了。 年近三十的施玥没有半点年轻人的样子,憔悴瘦削,头发间夹杂着细碎的白发。虽是春天,但他的衣衫还是很单薄破烂。从破烂衣衫的缝隙中,可窥见枯瘦的躯干上斑驳的伤痕。 他的头发干枯而脏乱,胡乱的披散着,有些遮挡着他的脸。 他的脸看着很沧桑而羸瘦,脸部被纵横的伤痕覆盖,近乎被毁去了容颜。 在他的额头上面赫然的黥着两个字, “贱人”。 ……………… 施玥被押送进京受审,皇上开恩,看在施家一门忠义,保家卫国的份上,特意恩赦,让施光季自己处置这个儿子。 施玥便被留在了施府永久囚禁,但是也从此论为最低贱的奴隶。 头一年一直把他关在狱房,后来随着他儿子的长大,就把他放出来,从事府中的苦役。 一年到头,没日没夜地干着各种最脏最累的活路。 受着每一个人的白眼和嘲弄,还有无休止的喝斥责打, 却往往食不果腹,三饥两饱。 有时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侮辱与践踏,甚至想到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当他看见身边这个羸弱的小孩儿,却无法忍心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个小孩儿跟着自己饱一顿饿一顿,不知不觉竟然过了五、六年。 他聪明而乖巧,他察言观色。那么幼小的心灵,竟然就已经知道了父亲的痛苦和苦难。 他听话,他懂事,尽可能地不为自己和父亲惹麻烦。 他天真,他可爱,给父亲悲催的生命中带来了充满温情的一抹色彩。 也给父亲孤寂苦难的心,带来绝望中的那丝脆弱而温馨的期望…… 他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施小丹”。 意取他母亲的名字冯牡丹中的“丹”字。 他也不辜负这个名字,容貌十分秀气,非常像他的母亲。 如果不是因为他过于的饥瘦,可以看得出来,他长大以后,应该是一个非常清秀,俊气的人。 施玥看着这个孩子,心中隐隐地痛疼。 他的母亲希望因为自己而能够保护她的儿子,让儿子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所依赖的人命运何其不堪,令他的孩子过着如此可怜的生活。 施玥想到这里,心中阵阵的难过。 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能够活下去,都已经是,尽了自己的全力了! 施小丹:“爹,我肚子饿了!” 施玥看着面前的儿子,面露难色。自己也饿呀,昨天一天就没有吃上一口饭。今天干了一大堆的活,不知道厨房会不会象昨天一样,忘了给他们父子俩留下几口剩饭。 施玥:“小丹,爹教了你认识那几种野菜,你自己去草地里找找吧!” 施小丹听话地自行寻找去了。 ……………… 这是施府的后院,非常的大,主要是草地和一些树丛,还有些竹子,平时很少有人来,显得有些荒芜。 施玥与孩子就住在这偏僻之处,一间歪斜荒废的破屋便是他们栖身之处。 这破屋原来是施府的猪圈,后来荒废了,就把这对父子给驱赶进这里,让他们在此处栖息。 其实,这也是从心理上故意对这父子进行极至的羞辱。 特别是, 刻意地对这个父亲, 特地从人格上肆意地对他践踏和侮辱。 贱人也就贱罢了, 却连猪狗也都不如! 故意让心理上的这份阴影浓郁地跟随和笼罩着他, 如同他额上黥的那两个字, 贱人…… 紧紧地, 紧紧地追随着他, 怎么样摆,也摆不脱。 心底深处的自卑与痛楚, 像山一样沉沉地压制着他, 压制得他, 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此的卑微, 与低贱。 却又不能不继续, 苟延残活下去。 ……………… 春天的风还是夹着些许的寒意。 后院虽然荒芜,但是毕竟已是春天,生气渐渐地旺了起来。 然而,残忍的侮辱与践踏,对情感上深痛的伤害与打击, 又怎样才能消去, 悲怆与浸骨的痛楚又怎样才能释怀…… 泪水, 也已经无法包容,如此苦难所带来的, 日复一日,弥加沉重的悱哀,凄恻。 撕心裂肺, 沉沉地压抑…… ………… 日复一日, 期望…… 年复一年 无望…… 心, 被蹂躏得支离破碎…… 绝望…… ……………… 下了一夜的雨, 空气清新却又冷瑟。 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孩独自走进了这个院子。 他走到一块大石头前,撩衣坐了下来。 他的年龄也就十岁左右。他穿着非常的高贵,华丽。发髻上的佩饰是翡翠所制,金丝腰带上挂着玉佩。 但是与他华丽的穿着格格不入的,是他冷冷清清的脸与如霜的眸。 这孩子容貌清新俊逸,举手投足玉树翩翩,高贵又文雅,一看便知是一个锦衣玉食,受着良好教育的贵公子。 他正是施府集千万娇宠于一身的,十岁的小公子施霄轩。 他看见草地里,在低头寻找什么的施小丹。 看见这个贱奴的儿子,扯下一颗野草,竟然就往自己的嘴里塞。 他吃了一惊,赶忙向他跑过去。 施霄轩:“喂,你在干什么?” 施小丹吃了一惊,抬头看见他。 施小丹胆怯地:“……” 施霄轩:“你在干什么?怎么吃这个草?!” 施小丹:“小公子,我肚子饿……” 施霄轩:“肚子饿,也不能吃草啊!” 施小丹:“可是我没有吃的啊!昨天就没有吃东西,我真的好饿!” 施小丹:“这种野菜,爹爹教我的,可以吃的!” 施霄轩:“怎么?你们昨天没有吃东西吗?” 施小丹:“嗯。” 施霄轩:“今天吃了没有?” 施小丹摇头:“哪去找吃的!” 施霄轩:“你爹也没有吃东西吗?” 施小丹:“是的,爹爹饿得,都没有劲做活路了。” 施霄轩眼中泛起点点波光。 施霄轩:“他很饿吗?” 施小丹点头。 施霄轩牵起小丹的手:“你跟我来!” 施小丹怯怯地:“干什么?” 施霄轩:“我带你找吃的!” 第二十五章 坪上青青草,两小无嫌猜 施霄轩牵着拖小丹来到厨房,带着他进去。 施小丹停在门口,怯怯地不敢进去。 施霄轩:“怎么呢?进来呀?” 施小丹:“不,我和爹爹是不能够进这里的!” 施霄轩:“不要怕,我带你进来,你就进来!” 施小丹还是不敢进去。 施宵轩牵了他的手,带他进了厨房。 厨房里面满是吃的,各种的蔬菜肉类,香气扑鼻,极其诱人。 施小丹哪里见过这些东西,看得呆呆的。 他使劲地咽口水。 施霄轩:“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吃。” 施小丹看看那些食物,又看看身边的小公子,还是不敢动。 施霄轩让他坐上一个椅子,自己去用盘子盛了一些肉食放在他面前,把一块骨头塞进他的手里。 施霄轩:“吃吧,快吃!” 施小丹哪里经得住这些美食的诱惑,大口地吃起来。 施霄轩拿了两个大碗,盛了些米饭、蔬菜、还有肉食,装进一个菜篮子里。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厨子,他看见施小丹,气势汹汹地走上前一巴掌打在他身上,把他手上的骨头给打落在地上。 “贱种,你怎么敢跑这里来?” 他边骂,巴掌便劈头盖脸地落在施小丹身上。 施小丹被打跌在地上,“哇哇”地哭起来, 四处躲爬。 施霄轩气得脸色发紫,冲上去一脚蹬在那人屁股上。 施霄轩:“贱人,你才贱!谁叫你打他的!” 厨子见是施霄轩,嚣张的气焰顿时落下,“公子,这贱种跑到这里来偷吃的!” 施霄轩:“是我带他来吃的,难道我也偷吃吗?” 施霄轩:“你滚下去!” 厨子知道这个施家最得宠的少爷脾气很怪,得罪不起,忙点头哈腰溜出去。 施霄轩看见施小丹像小猫一样蜷缩在桌子下,吓得全身哆嗦,心中很是怜惜,拉他出来。 施霄轩:“不要怕,有我在。” 施小丹:“不,我要走,我要回去。” 施霄轩:“没关系,你继续吃吧!我会保护你的!” 施小丹发着抖,吓得不轻。 施小丹:“不,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说着,跌跌撞撞地就向门外跑去。 施霄轩忙提起装着食物的篮子,追了上去。 施霄轩:“等一等,我们把这些吃的给你爹拿去。” 施小丹:“不,小公子,你不要这样!他们看见了会打爹爹的!” 施霄轩:“不用怕,先给你爹送去,让他吃了。” 他牵着施小丹向后园走去。 施玥终于把手中的活给干完了,他真是又饥又渴。 他站了起来,眼前一阵晕眩,站立不稳,差点倒下。 施小丹:“爹,爹。” 一会儿,施玥的晕眩过去了,眼睛渐渐看清了面前的儿子。 看见了儿子旁边的施霄轩。 他与他都呆呆地看着对方。 过了一会儿,施玥才反应过来,赶忙向他跪了下去,朝他磕头。 施霄轩赶忙伸手要阻止他,但是,犹豫了一下,却又收了回来。 他脸色苍白,看着朝自己磕头的这个男人,感到自己身与心都是那样的无力。 这个人,自己曾经叫他“爹爹”! 从记事以来,在自己的心目中,他就是自己的父亲。 自己是那样的热爱他,那样的依赖他。 在自己的心目中,他是那样的慈祥,那样的温和,那样的伟岸。 在他年幼的记忆中,他永远都会记得那次被复云会掳去,是面前的这个人把自己给拼死救了回来。 羸弱的身躯,抱着自己走了很久很久。 在他的怀中,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安全。 可是…… 一切都,奇怪地变了。 他不再是自己的父亲,他是这座府第里,最最低贱的奴隶。 贱奴。 所有的人都不允许自己叫他爹爹, 所有的人都不允许自己与这个人有任何的接触。 而面前的这个奴隶,也刻意地躲避着自己。 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生疏,忧郁,自卑,甚至带着提防。 称呼自己为“小公子”! 年复一年, 自己与他,越行越远…… 今天终于与他这样面对面地站着, 而他却对着曾经的儿子,下跪磕头! 他这样的行为,让自己能够承受得起吗?! 施霄轩眼中水光隐隐…… 施小丹:“爹,小公子给我们拿了好多好吃的!” 施玥:“……” 施霄轩把篮子递给施玥。 施玥呆呆的,不敢伸手去接。 施霄轩把篮子放下,把食物端出来,递到他的面前。 施霄轩:“吃吧!” 施玥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食物,深深地咽了一口口水。 施霄轩把食物再递近给他。 施玥接过来,与施小丹吃起来。 狼吞虎咽, 风卷残云, 吃完了。 他的目光一直留在他身上,没有挪开。 施玥抬起头,与施霄轩的目光相碰。 施玥呆住了,移不开眼睛。 这个小孩的眼神……怎么,那么…… 施霄轩默默地看着这个憔悴不堪的男人, 衣不蔽体,羸瘦伤痛。 两人互相这样看着, 没有言语。 良久,贵家公子转过身,默默地离去,深一脚浅一脚。 ………… 施小丹走到施霄轩身边。 施小丹:“小公子。” 施霄轩转头看他。 施小丹:“小公子,你在干什么?” 施霄轩:“没什么,我很无聊。在这院子里走一走。” 施小丹:“这院子,有什么好玩的?什么都没有。” 施霄轩:“怎么没有?这么多草,这么多花。” 施小丹:“对啊,小公子,这么多花,我们用花做花环好吗?” 施霄轩:“做花环?” 施小丹:“对呀,我爹爹教我做了,我给你做一个,好好看哦!” 施霄轩:“真的吗?你爹爹教你做的?” 施小丹:“嗯,很简单的,让我来教你吧!” 施霄轩:“好吧!好吧!” 两人手牵手忙着摘花去了。 施小丹编好了一个花环,把它戴在施霄轩的头上。 他仔细地看着施霄轩,天真地笑着。 施小丹:“小公子,你长得真好看!” 施霄轩:“是吗?不是我好看,是花环好看。” 施小丹:“不,小公子,是你长得好看,戴上花环就更好看了!” 他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眼中露出羡慕的神情。 施小丹:“小公子,你好高贵哦!” 他指指小公子腰带挂着的玉佩, 施小丹:“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施霄轩:“你喜欢它吗?” 他取下玉佩给施小丹。 施霄轩:“送给你吧!” 施小丹受宠若惊:“真的给我吗?” 施霄轩把玉佩放在施小丹手上。 施小丹玩弄着玉佩,爱不释手。 施小丹:“真漂亮!” 施小丹:“小公子,我拿什么给你呢?” 他突然想起。 施小丹:“你等一等。” 他转身跑回栖身的小屋,拿着一只竹蜻蜓跑过来。 施小丹:“小公子,这是爹爹给我做的竹蜻蜓,给你!” 施霄轩高兴地:“真的吗?谢谢!” 他接过竹蜻蜓,拿在手中仔细看着。 这是一只施玥用砍柴的刀做成的竹蜻蜓,粗糙简略。 施霄轩把玩着,爱不释手。 慢慢的,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呆立了一会儿,把竹蜻蜓还给施小丹。 施霄轩:“我不要,还给你!” 施小丹小心翼翼地看他:“怎么?你不喜欢吗?” 施霄轩:“这是你爹给你做的,又不是给我做的!”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酸溜溜的? 施小丹:“这有什么,我爹给我做的,但是我把它给你不一样吗?” 施霄轩闷闷不乐:“不一样!” 施小丹仔细看他,猜测着他的心意。 施小丹:“我让我爹为你专门做一只,好吗?” 施霄轩展颜而笑。 施霄轩:“真的吗?” 施小丹点头:“嗯!” 施霄轩:“他会给我做吗?” 施霄轩:“专门为我做一只竹蜻蜓?!” 施小丹:“当然啦,爹爹肯定会给你做的!” 施霄轩非常高兴地笑起来,眼睛亮若星辰。 施小丹:“小公子,我们去那边玩泥巴好吗?” 施霄轩:“玩泥巴?” 施小丹:“对!好玩着了!我们还可以捏泥人呢!” 施霄轩:“捏泥人!?” 施小丹:“嗯!” 施小丹:“你从来没有玩过吧!让我来教你!这些呀,都是爹爹教我的!” 施小丹:“可好玩儿了!” 施霄轩好高兴:“好吧!好吧!” 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孩手牵着手,兴高采烈地一起跑远了。 第二十六章 风中的拥抱 又下了一夜的雨。 施玥身上的伤真是酸涩疼痛难忍。 实在是忍不住,低低地呻''吟着, 压抑着声音,不要把身边的小孩给惊醒。 小男孩儿沉沉地睡着,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那样的难受。 这个饱受打骂,满身都是新旧伤痕的父亲,实在太可怜了。 实在是太难受了,不光是身体上的难受,更有心灵上的痛楚。 隐隐的,贱囚的眼中竟然悄悄地闪烁着泪光。 没有旁人的时候,如此痛楚孤独的心,常常止不住地偷偷流泪。 泪水总是这样,不知不觉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在脸上挂满了…… 泪水总是控制不住地,不停地往下流,不停地往下流, 止不住地往下流…… 实在是太伤心了,就会抑制不住地发出涰泣声, 但是却要使劲地压抑住声音,不能让别人听见。 更不要让身边的这个孩子看见自己在流泪…… 其实他不知道,有时候,孩子其实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睛装着没有醒过来, 那么年幼,却这样地令人心疼地懂事, 不想增添父亲的羞辱和痛苦…… ……………… 雨停了,新的一天开始,人们又纷纷地出来劳作。 饥肠辘辘的父子俩找不到吃的,只有强忍着。 大人还有毅力强制着,可是几岁的小孩就已经有些受不了。 施小丹:“爹,我好饿!” 贱人憔悴的目光,看着脚下这个可怜兮兮的孩子,心里真是一阵一阵地痛楚。 他引着孩子向厨房走去。 厨子的儿子手中拿着一个大饼,正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吃着。 贱人的小儿子看着他手中的饼,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咽着口水。 贱人手中捧着那个破碗,向厨子跪了下去。 厨子看了看他手中的破碗,进屋里拿了一碗剩饭到在了他碗中。 施玥与儿子狼吞虎咽的,把那点可怜的粮食吃完了。 小儿子目光又专注向厨子儿子手中的大饼。 香喷喷的大饼。 经常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着,自己却从来不知道它是什么滋味。 他大口大口地咽着口水。 施玥看见孩子这个样子,他的目光真是难以遮掩地痛苦。 他站起身把儿子的手拉着,想离开这诱惑人的地方。 厨子看出他父子俩的心思,挑逗起这对可怜的父子。 “想吃饼吗?” 这句话引起了父子俩心中的那点希望,他们渴望地看着这个厨子。 “想吃饼可以。” 厨子把两只腿大大张开, “你!” 他指着那个佝偻着的贱人, “你从我这里钻过去,我就给你的贱种一个大饼!” 没有想到这人说出这样羞辱的话语,贱人的脸一下涨红了。 厨房门口的几个人,都把这个可怜的被羞辱的父亲给盯着。 眼神里充满了调笑和戏谑,还有鄙视。 贱人受不了这种羞辱,他拉扯儿子想离开这个践踏人的地方。 “可是……” 他竟然拉不动脚下的这个孩子! 他低下头,看见了儿子盯着大饼那饥渴的眼神。 他愣在那那里,自己竟然也挪不动脚。 “来呀!” 厨子继续挑衅着这个可怜而低贱的父亲。 父亲涨红着脸,呆在那里。 他看看厨子那大伸开的双腿,又看看脚下这可怜儿子嘴边已经流出口水。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贱人,低着头走到厨子的面前,跪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把他盯着,厨子的儿子也停止了吃大饼,把这个父亲给盯着。 父亲低下头,四肢挪动,慢慢地,慢慢地从厨子的胯下钻过。 没想厨子把双腿一夹,紧紧地夹住这个父亲。 竟然解开裤带,朝胯下的这个父亲淋起尿来! “啊……” 小孩儿惊呼着,扑上去要救自己的爹爹。 却被厨子的儿子伸出脚绊了个跟斗。 施玥:“小丹,快走开,不要过来!” 尿液继续淋射着父亲。 被羞辱的父亲,扭动着,挣扎着,企图摆脱这种羞辱! “别动!动了就不给你的杂种大饼了!” 父亲,一下就不动了。 他匍匐在地上,低垂着头,任由这羞辱的尿液淋湿在自己的头上,身上…… 众人哈哈大笑着。 “真是下贱呐!” “真好玩儿!” “太可笑了!” 厨子撒完了尿,腿一抬,跳到一边。 一脚把父亲踢翻。 “贱人,真是个贱人!” 他一巴掌把旁边的那个小孩,也给掀倒在地。 甩了两个大饼在地上,与其他人哈哈大笑着走进了厨房。 “呸!” 厨子的儿子也对这父子俩吐口水。 这对可怜的父子,就这样任他们随意地羞辱践踏着。 像猪狗一样被任意羞辱! 甚至连畜牲都不如! 小儿子赶忙爬起身来,搀扶被虐待的父亲。 贱人匍伏在地上,久久的,久久的也不愿意抬起头来。 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颤抖着。 施小丹:“爹,你怎么呢?” 过了很久,这个被羞辱的父亲才抬起头。 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 惨白,憔悴,极尽的耻辱! 小孩儿跑过去把地上的两个大饼捡起来,笑嘻嘻地捧给爹爹看。 施小丹:“爹!你看大饼啊!” 施玥:“……” 他的脸是那样的悲怆, 过了好久,好久, 都说不出话来…… 施玥:“……你吃吧!” 他是那么的疲惫,话语都是那么的无力轻弱。 施小丹:“我可以吃吗?” 施玥无言地点点头。 施小丹:“爹,也吃一个!” 施玥摇摇头,不说一句话。 小孩儿狼吞虎咽地使劲吃起大饼来。 施玥:“小丹,以后但凡是有人在打爹爹,一定都在屋里躲着,千万不要出来!” 施小丹:“嗯!” 小孩边点着头,边使劲地把大饼往嘴里塞。 施玥:“好吃吗?” 施小丹:“好吃!太好吃了!” 小孩儿把一个饼往父亲嘴里塞, 施小丹:“爹,你吃一口!” 父亲摇摇头,爱怜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 这个没有父母疼爱的,可怜的孩子。 只要他开心,自己做什么都愿意! 可是…… 贱人的眼睛泛起一层水雾, 有些事情,也真的, 太羞辱人了! 太,伤人了…… ……………… 复云会招安了。 很久没有回府的大将军施毓终于回家了。 他拜见了父亲,急匆匆的,就来到魏妩媛的房间。 魏妩媛惊喜地:“毓!你回来了!” 施毓换上便装:“嗯,轩儿呢?” 丫环呈上茶,他端过喝了。 魏妩媛:“轩儿出去玩儿了,我叫人把他带过来。” 魏妩媛细细端详面前这个男人, 已近中年,仍气宇轩昂,刚强威武,真正的一个英豪男人。 魏妩媛为此生能与这样的一个男人缘深,深感三生之幸! 她仔细看着他的眉眼,身躯……聆听着他的呼吸…… 深情满眼。 施毓看她一眼:“你干嘛老看我?” 魏妩媛微微一笑:“喜欢看嘛,怎么看,也看不够!” 魏妩媛:“你这次在家里要呆多久?什么时候又要走?” 施毓:“这次要待的时间长了,复云会招安了。” 魏妩媛:“哦,是吗?这不是很好吗?你怎么好像不是很高兴哦?” 施毓:“那些复云会的人招安了,要把他们安顿好。真是好笑,以前那些跟我们刀枪相对的敌人,现在竟要与我们同朝为官了。” 施毓:“以前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现在见面,却要客客气气,你好我好。” 施毓:“人生,真是一场儿戏啊!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魏妩媛:“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把自己的位置坐好就可以了。” 施毓叹口气:“……” 施霄轩进来,见了施毓很高兴。 施霄轩:“大伯,大伯,你可回来了!” 施毓高兴地抱起他,仔细看他。 施毓:“嗯,让我好好看看,我们的轩儿长大没有。” 施霄轩:“大伯你已经走了大半年啦,轩儿肯定又长大了!” 施霄轩:“再过几天,轩儿就十岁啦!” 施霄轩抱着施毓的脸亲了一口。 施霄轩:“大伯,你走了好久,我好想你。” 施霄轩:“大伯,你可不要急着又走了!你陪我过完生日再走好吗?” 施毓爱抚地抚摸他:“你想我吗?怎么想我的?” 施霄轩:“天天都想,每天都问娘,你什么时候回来?可是你却一直不回来。” 施霄轩:“盼着你快点回来,可以教我练武!” 施毓:“你现在武功练得怎么样啊?” 施霄轩比划几下,施毓赞许地点头。 魏妩媛:“轩儿性格太慈和了,不适合练武。” 施毓:“怎么这样说?我们施家的子弟个个刚强。我的轩儿,将来也要当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施毓:“轩儿,大伯会把我毕生的武功全部教给你,你愿意学习吗?” 施霄轩点头:“愿意学!轩儿长大了要成为像爷爷,像大伯,像……” 他停顿了一下。 施霄轩:“像你们一样的大英雄,大豪杰。” 众人呵呵地笑起来。 ……………… 施毓闲庭信步在施府花园,不知不觉走到后院。 他看见了草丛中蹲着做活路的施玥。 他踩着地上的花草,一步一步地向那个贱人走过去。 施玥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了他。 刹那间,施玥整个人的身子都僵住了。 施毓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 施玥低着头都能感觉到身边这男人目光的冷酷。 他打了个冷颤。 他朝施毓跪下,向他磕头。 施毓目光冰冷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说话。 施玥蜷缩着身子,不敢抬头看他,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沉默着。 过了良久,施毓冷冷地开口, 施毓:“把头抬起来!” 施玥抬起头,哪敢与他目光相接。 施毓两耳光给他扫过去。 施玥倒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施毓:“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施毓:“复云会招安了!” 施毓他看着地上这贱人,从心底里感到厌恶。 他把对复云会人的厌恨,全部转发这个身上。 他抬起腿猛地踢这人。 “贱人!” 施玥低声呻''吟着,任他踢骂,半点不敢反抗。 施毓:“你说话呀,怎么不说?” 施玥:“……” 施毓:“不说是吧!” 他解下身上的腰带,辟头朝他抽去。 施玥痛苦地呻''吟着,也不敢躲闪。 施毓:“叫你说话!叫你说话!” 施玥:“……” 施玥:“爷,别打了!您要我说什么?” 施毓:“复云会招安了!” 施玥:“……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施毓:“怎么没有关系?你这个投降复云会的叛徒!” 施玥:“……” 施毓:“你这下高兴了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以恢复自由了?” 施玥捂着伤处,沉默着。 施毓:“可是,这只是你的妄想,你的愿望落空了,没有人会记得你,没有人为你求情。” 施毓:“你真可怜!你背叛你的朝廷,背叛你的家庭,为那些逆贼做事。可是落得什么呢?你已经没有用处了,他们已经把你忘记了!” 施毓:“他们现在当官的当官,发财的发财。却没有一个人为你说话,甚至提起你!” 施毓:“你两头都不是人,真可怜!” 施玥:“……” 施毓:“你不说话吗?你很犟啊!” 施毓:“你说说你现在的心情吧!你说出来,我高兴了,就不打你了。” 施玥:“……” 施玥抬头看他一眼,很是无奈。 说别人很犟,其实这人才真的犟!自己没有投靠,却硬要说自己叛敌! 施毓见他竟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甚是气恼,扬起带子对他猛抽。 施玥“哦哦”呻''吟着,依然没有话可说。 施毓更加气了,提起施玥的衣领,把他拖到风口处,摔在地上。 施毓恨恨的:“你给我在这儿跪着!我没有发话,你不许给我起来!” 他蹬了他几脚,气恼地走了。 看他走远了,一直躲在树后面的施小丹,赶忙跑到父亲的身边,把他扶起。 施玥:“小丹,你快回房里去,不要再出来!等我回来!” 施小丹:“嗯。” 施小丹急忙跑回那间破屋,躲了起来。 施玥跪在风口,动也不敢动。 ………… 也不知跪了多久,春天的风一阵一阵,还是夹杂着一股股寒意。 尤其是这风口的风,没完没了,而且随着天逐渐的暗下来,风劲越发的厉害。 施玥的腿,已经跪得麻木难忍。 他本来就只是穿一件破烂的薄衫,怎抵挡得住这一股比一股强劲冷风,肆意地凛虐。 他又冷又饿,身体又极其的难受,但是仍不敢动弹。 他的意识渐渐地模糊起来。 身子蜷缩着,越垂越低,几乎要搭在地上了。 他的身子渐渐地开始颤抖,并且微微发起烧。 施玥:“哦……” 他低低地呻''吟着,实在是支撑不起了,他的眼皮沉重地搭下去。 这时,他隐隐地听见有脚步声过来。 他努力地抬起眼,模模糊糊中,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向他走过来。 是谁?那样的熟悉,却又陌生…… 他闭上眼,倒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离开了风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才慢慢地恢复过来。 他觉得自己身体逐渐的暖和。 他微微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被一个人紧紧地抱着。 这是一双强有力的男人的大手。 那人把他自己的大袍解开,紧紧的把他和自己裹抱在一起。 “原谅我!原谅我……” 耳边传来那人喃喃的低语。 在他再次疲惫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看见了那人夹杂有少许白丝的胡须,在风中飘动。 ……………… 第二十七章 此心深深处 施府灯火通明,乐声喧嚣,人声鼎沸,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施家的小公子过十岁的生日。 众星捧月,备受宠溺的施霄轩允许喝了两小杯酒,头就有些晕乎。 他觉得有些闷热,想吹吹凉风,便一个人走出热闹的大厅,慢慢地走到了后花园。 他坐在亭子里,头靠着柱子晕乎乎地闭上眼。 一个人从角落走出来,慢慢地走近他。 月光下,原来是贱奴施玥。 他是不允许进入前院的。 晚上,这后花园也是没人来,他才敢进来。 在这个后花园里,等小公子已经很久了。 施玥:“小公子!” 施霄轩睁开眼看见是他,愣了一下。 施玥向他跪下施礼。 施霄轩默默地看着他。 施玥抬头看了看他,垂下眼,依然跪在他脚下。 施玥:“小公子,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施霄轩看着他,不说话。 施玥有些讶异,抬起头又瞅了他一眼。 施玥犹豫了半响,还是鼓足勇气,抖抖缩缩的,把手中的东西拿出来。 施霄轩看看那东西:“什么?” 施玥:“小公子,今天是您的生日,小丹他,他,他让我把这个给您!” 施霄轩愣了一下,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用泥巴捏的小人。 施霄轩高兴地:“是小丹给我做的吗?谢谢!” 他把玩了一下那小泥人,然后抬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又是一阵沉默。 他看见跪着的人脸上於肿。 施霄轩:“怎么了?你又挨打了?” 施玥:“……” 施霄轩:“你自己小心一点,不要去招惹人家,挨打了,还不是自己痛!” 小小的年纪,话语这样的老成。 施玥有些诧异,抬头看看他。 施玥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不禁有些隐隐的疼。 他的眼神如此的冷清。 甚至还有隐隐的忧郁。 这个小孩儿才十岁呀! 施玥很是心疼这个小孩。 这个曾经叫自己“爹”的小孩。 自己也是多么的爱他! 虽然他是那个人的儿子。 可是从他是婴儿的时候,自己在心里就对他有一种浓郁的父爱。 他也深知这个小孩,对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他是真正地热爱自己,他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亲生父亲。 施玥心中有些难过。 他真正的父亲是另外一个人,是这施府里至高无上的主宰。 自己算什么? 一个千夫所指,众人所唾的极度卑贱的奴隶。 命运真是会安排…… 施玥再次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这个贵族公子。 自己也爱他,也想爱他,但是怎么可能呢? 唯一能做的就是躲避他,恭敬他。 自己只是一个奴隶。 离他远远的, 这种符合自己,也符合他的身份的份内之事。 花园里太寂静了,寂静得几乎可以听见草丛里虫子的呼息。 施霄轩清冷地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个人,站起身准备离去。 施玥:“哦,小公子!” 施霄轩回头看他。 施玥犹豫着,还是摸摸索索的,从衫里掏出一只竹蜻蜓。 施玥:“小公子,这,是我……” 施霄轩:“什么?” 施霄轩清冷的眸中闪现出几颗星光。 施玥:“这、这、这……” 施玥结巴半天,也说不清楚话。 贵族小公子紧紧地看着他。 施玥:“……这是我给小公子您做的!” 这个下贱的男人,对着这个只有十岁的贵族小公子,也用的是敬语“您”。 施宵轩:“……” 施霄轩:“这是你给我做的吗?专门为我而做的吗?” 施玥:“是啊!是啊,小公子,今天是您的生日。我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送给您……” 施玥:“啊,我说了吧,这么样的东西,小公子怎么会喜欢呢?” 施玥:“可是小丹,他硬是说,您会喜欢的!” 施玥:“真是的……” 他边自个唠叨着,边慌不迭地把竹蜻蜓要收回去。 施霄轩急切地接过竹蜻蜓,兴奋地打量它。 施霄轩:“真好看,我好喜欢!” 施玥呆呆地看他。 施霄轩目光闪闪地看施玥,面色不再有冷清,而是欣喜,而是感动。 施霄轩:“谢谢你!” 施霄轩:“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施玥看着他,心中感动,温暖。 施霄轩:“你……” 他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犹豫了好一会儿。 施霄轩:“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跪着的男人怔了,呆呆地仰望着这个,高高站在自己面前的贵族公子。 贵族公子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目光那样热切,渴求。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目光相交,象被磁铁吸住,紧紧不能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寒风吹过来,跪着的人打了个冷凛,意识回到了现实。 他低下头。 施霄轩的目光黯淡下来, 他冷冷地转过身,慢慢走出后花园。 ……………… 春雨刚过,空气一片清新,人的精神也不由有些振作。 施光季手托两个铁球,来回的转动,悠闲地在花园里散步。 不知不觉走到后院的门口,他提起长衫,信步走了进去。 他依然乌发身健,目光依然凛人。 只是他乌黑的胡须中夹杂着些许白丝。 目光中多了几份隐隐的惆怅。 他听着鸟语,看着树绿,闻着花香,心情也就渐渐开朗。 一个不经心,手中的一个铁球掉在地上,滚向草丛中。 他迈步正欲去捡,一只瘦小的手,把它拾了起来。 他看见一个衣衫褴褛,面黄饥瘦的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儿,正用他那肥大而破烂的衣衫擦拭着那个铁球。 小男孩儿把铁球擦干净了,便笑嘻嘻地跑到施光季的面前,双手捧着给他。 施光季懼然地看着这个小孩儿。 小孩儿看他这样有点害怕。 施光季伸手接过了铁球。 他认出这个孩子是施玥的儿子。 他看着小孩,孩子向他咧嘴而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不知觉的,他伸手摸了摸这个孩子的头。 施小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就这样清纯的目光下,施光季久已沉浊的心,竟然有些清凉的感觉。 施光季:“……” 施小丹:“你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施光季愣了一下。 施光季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很少来这个后院。 这个有些荒芜的院子。 偶尔到这里来,也没怎么看见过这个小孩。 这个孩子长得可真是清秀。 可就是,太瘦弱了。 施光季的心,隐隐的有些疼痛。 施光季:“你在这里干什么?” 施小丹:“我在玩抓石子,你想玩儿吗?” 施光季:“……” 施小丹:“你不会玩吗?来吧,我教你玩,挺好玩的。” 说着,施小丹就蹲下身,给身边这个男人示范起怎么玩抓石子。 施小丹抬头看他:“怎么样?喜欢吗?” 在他这样单纯的目光下,施光季竟然回答了问题。 他朝他点点头。 施小丹拉起他的手,把石子放在他的手上, 施小丹:“来啊,你来玩吧!” 施小丹:“我们来比试看谁抓的石子多!” 年过半百的老将军竟然傻乎乎地蹲下身,跟着这个五六岁的小孩玩起了游戏。 这一老一小很认真地玩着。 不时发出欢愉的笑声。 也不知过了什么时候,在他们的不远处来了一个人。 佝偻着身子, 呆呆地看着他们。 初春的风还是很凉的,裹挟着雨气,吹打着他的身躯,吹打进了他的心里。 他看着这一老一小和谐快乐的场景,心里真是百种滋味。 甚至有些淡淡的温暖,淡淡的欣慰。 然而,过后却是浓浓郁郁的悲凉。 浓浓郁郁的自卑, 浓浓郁郁的无望…… 这个施府最下贱人的心,一阵一阵的疼痛。 施小丹抬头看见他。 施小丹:“爹!” 施光季闻声看去,正与施玥目光相遇, 两人都呆住了。 施小丹跑过去拉着爹的手。 施小丹:“爹,我跟这个爷爷正在玩抓石子,好好玩!” 施玥低下头,眼睛躲避着施家这位至高无上的人物。 他拉着孩子向施光季跪下,磕了个头,站起来急急慌慌地跑开。 留下施光季一个人在那里。 手里攥着几颗小石子。 ………… 施光季的心感觉到好痛。 刚才那个憔悴不堪,伤痕斑驳的人,会是自己的儿子,施玥吗? 他看自己的目光,生疏而提防。 甚尔还有惧怕。 那个小男孩儿,是自己的孙儿! 想到施小丹,他心里荡起一缕愉悦,甚至还有浅浅的甜蜜。 这个小孩儿真是可爱,机灵。 可是…… 他的眉头又紧锁起来。 这孩子的父亲…… 施光季抬眼,去寻找那对父子,可是已经没有了踪影。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个那蓬头垢面,衣衫破烂不堪,一身伤痛的男人…… 是自己的儿子。 这个儿子,看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悲凉,那样的孤独,那样的自卑…… 那样的陌生……遥远…… 这个儿子现在如此的不堪,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他的母亲…… 施光季的心阵阵的作痛。 “萝儿……” 这个沉睡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女人, 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 为了她,自己抛弃了所有的妻妾,甚至可以为了她,而放下荣华富贵。 放下一切! 只要能和她相伴一起。 可是…… 在自己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却跟别的男人跑了! 而那个男人,就是把自己打伤的那个人。 施光季想到这里,心在流血。 如此的耻辱。 如此的痛苦。 如此的恨! 可是,就在自己已经绝望的时候,她的妹妹倪儿,却抱着一个“呀呀”啼哭的婴儿,回来了。 把孩子放在自己的手上。只是说了句, 他,是你的儿子! 姐姐,已经不在人世了! ………… 施光季刚毅的眼眶湿润了。 ………… 自己有多么的疼爱,这个儿子啊! 他的面容,他的性格跟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可是自己的心中,那种阴影,那个疙瘩! 挥不去,解不开。 爱他,却又不愿意去爱! 不爱他,可是却又挚爱着他!。 让自己,该怎样来面对他?! 无法去亲近他,却又时刻关注他。 可是,这个孩子却与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对自己总是那样的小心翼翼,躲躲闪闪。 他与自己没有父子的亲近, 只有陌生人的隔阂和遥远。 施光季把追随自己一生的宝剑——紫玉,赠给了这个儿子。 这样的爱,这样的器重! 可是,他竟然背叛了朝廷,投靠了敌人! 令人痛心, 令人极度的失望。 这么多年了,他也沦为施府的贱囚。 自己,刻意的回避着他,回避着一些事情。 也许是逃避吧! 不愿意去面对。 自己,再也没有与他有任何的交集。 自己能够做些什么呢?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施光季:“唉……” 他深深地叹口气,转过身,低着头,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出了后院。 第二十八章 悲怆的父爱 1 施小丹偷偷地观察着自己的父亲。 他已经在那里呆呆地坐了好长时间。 那么多的活路也没心思做。 就那样痴痴地坐在那里。 风一阵一阵的吹着,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把他身体吹得凉凉的。 他却感觉不到似的,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没有焦点。 天空中悄悄地飘下细雨, 一点一滴, 悄无声息。 落在他的发上,落在他的身上, 渐渐的,他整个人变得潮湿了…… 他在想什么呢? 孩子细细地观察着他。 从自己有记忆开始,这个父亲就一直那么忧郁,看自己的眼神,总是那样的不开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父亲总是被别人又打又骂。 任由别人的欺辱,他却从来不敢有一点反抗。 他一直都沉默寡言。 有时,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 自己跟他说话,他也不回答,就那样呆呆地看着自己。 此时,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好久,也不理会自己。 不理会自己就不理会吧,不管他了。 施小丹走到树下,自个玩起抓石子。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的,就是不要去打搅自己的父亲。 这个父亲,自从今早看见了那个老爷爷,人,就变成傻瓜了。 ………… 施玥呆呆地坐在那里,他的眼睛,恍惚看见了多年以前的那些景象。 自己的父亲教着自己习武, 手把着手,一招一式。 他还看见父亲领着自己,在疆场上,冲驰拼杀。 当敌人威胁到自己的时候,他无畏地挡在自己前面,拼了命地保护自己。 ………… 还看见了很多。 还有自己,新婚的时候,父亲把他的宝剑紫玉,赠给了自己…… 他饱经伤痛的眼眸,不知什么时候,莹莹的泪光闪现。 但是,他也看见了父亲暴怒地向自己,猛砸过来砚台。 重重地击在自己的头。 痛得自己差点儿晕厥。 鲜血流下来,遮蔽了自己的视线。 虽然已事隔多年,施玥还是感受到了当时的那个场景。 剧烈的疼痛、恐惧…… 还有近乎让人发疯的……狂乱…… ………… 事后无论多少刑具抽打的疼痛,都无法减轻自己对父亲冲口而出,冒犯他的那句话的愧疚,自责与后悔。 施玥喃喃地:“对不起……” “对不起……” 他跪着,深深地磕下去, 施玥:“原谅我!” “请原谅我……” 眼中转动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滴落了下来, 滴落在地上一棵野草上, 滚动着,滑下去,浸入了泥土里。 ……………… 贱囚终于把柴砍好了,搬到厨房门口堆集好。 他实在是太累了。 没有歇息地干着活,已经有两天没有东西吃了。 以往都是厨房里把一些剩菜残羹倒在他的破碗里,让他父子俩勉强着吃, 饥一顿饱一顿。 只要让这父子俩有点吃的,能把卑贱的命延续下去就行了。 可是这两天,厨房也许是忘了吧,竟然都没有给父子俩留吃的。 实在是太饿了。 还要不休止地干那么多重的活路, 贱人力衰之极,两条腿不停地打着颤。 他看着身边已经饿得说不出话的,小孩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真是痛楚万分。 可是他根本就不敢进厨房里去找吃的。 他把目光投向了厨房门口,放着的那个潲水桶。 里面肮脏龌龊的残羹剩饭…… 不知不觉地,他竟然向潲水桶走了过去…… 这时一个厨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看着这对衣衫褴褛,饿得头昏眼花的可怜的父子。 目光凶凶的,充满了厌弃。 父亲看见她的眼神,站在那里,蜷缩着,话都不敢说了。 可是…… 实在太饿了。 贱人带着儿子向厨娘跪下。 手里拿着平常吃饭的那个破碗。 施玥:“……爷,给点吃的吧。” 厨娘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做着她的事。 施玥:“……” 贱人又再次鼓足勇气。 施玥:“爷,我已经一两天没有吃东西了,给点吃的吧!” 施玥:“……” 施玥:“实在太饿了!” 厨娘看了这卑微的父子一眼。 施玥:“……哦,孩子,已经饿得受不了啦!” 他就这样苦苦地哀求着,卑贱地哀求着。 厨娘返回厨房,进去端出一大盆脏碗,站在贱人的面。 “把它们洗啦!” 贱人不敢违命,颤颤抖抖地拿起碗清洗起来。 脏碗里有一些剩饭残菜。 他和小孩儿用手掏着,把这些肮脏的剩饭剩菜使劲地往自己的嘴里面塞去。 看见了这父子俩这么下贱不堪的样子, 胖胖的厨娘差点呕吐出来。 她走到贱人跟前,扬起手中的锅铲,敲打在贱囚伤痕斑驳的背上, “快洗!快洗!” 贱人被打疼了,“哦哦”地**着,赶快清洗碗来。 好不容易把这一大堆脏碗清洗完,贱人已经是手脚颤抖,头昏眼花。 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厨娘拿着两个干硬的馒头走出来,甩在这对父子的面前。 父子俩捡起馒头,饥渴地啃咬起来。 不知为什么,小孩儿吃得还快一些,一会儿就把馒头啃完了。 他又把贪婪的目光,投向了父亲手上还剩着的那半边馒头。 父亲看出儿子的意思,把手中的馒头,分了一大半给他。 小孩儿几口又吃完了。 父亲虽然很饿,但还是慢条斯理地吃着。 他看见了小孩儿盯着自己手中馒头的样子,在咽着口水。 真是让人心痛。 他把剩下的馒头全给了自己这个孩子。 然后自己把目光,又投向了门边的那个潲水桶…… 小孩儿把馒头往自己的嘴里塞。 但是,他抬头看见了父亲饥渴地盯着自己手中馒头的眼神, 看见他控制不住地咽着口水。 小孩儿把馒头扳成两半,把大的那一半,放进了父亲的手中。 父子俩看着对方,慢慢地分吃着剩下的少得可怜的粮食…… 他们慢慢地吃着,尽量地延长吃粮食的时间, 却都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的那个小孩。 那个贵族小孩儿。 面色苍白, 全身竟然, 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发着抖…… 他看见了,瘦弱的父亲,卑贱地跪在厨娘这个佣人的面前, 苦苦地哀求, 看见他被佣人打着,羞辱着。 看见这对父子在脏碗里掏着肮脏恶心的剩饭菜,使劲地往自己的嘴里塞的样子, 看见父亲那样的饥饿,却一再把手中少得可怜的粮食, 分给自己的小孩吃的,那种慈爱的样子。 他的泪水, 止不住地, 止不住地, 流了下来…… ………… 第二十九章 悲怆的父爱 2 ………… 贵族小公子生病了。 全身发烫,神志模糊, “爹……” “爹……” 他嘴里一直就这样喃喃地呼唤着, 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滑下, 看着他这样痛苦的样子, 他的母亲,还有施家的主宰施大将军,真是心疼如焚。 为了尽快让儿子好起来,母亲决定去山上的寺院里祈福。 ………… 厨房的后门口,贱人坐在地上做着活路。 他听见两个厨子在那里说话。 “小公子这场病来得真是奇怪!” “一直昏迷不醒,全身都发着高烧。” “真是严重,请了几个大夫都治不好。” “四少奶奶今天去山上寺院里给他祈福去了。” “小公子一直神识不清。” “他什么话都不说,就只是在不停地叫唤。” 另一个厨子看他不说下去了,好奇地问他, “他在叫唤什么?” 厨子看了看地上做事的那个贱人,还是不说。 好像在顾忌着什么。 “小公子在叫唤什么?你说呀!” 厨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 “他一直在叫唤着爹呢!” “一直不停地喊着爹爹。” “爹爹!” 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 厨子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地上,这个肮脏卑贱的贱人。 正在做事的贱人,停住了手中的活路。 两个厨子看着这个衣衫破烂,身上布满了伤痕的,卑贱的下贱男人。 摇摇头,走进了厨房里。 贱人坐在地上, 呆呆的,呆呆的。 脸瘦俏不堪,那样的憔悴,布着伤痕。 额头上还黥着两个字, 两个,让他一辈子都生活在耻辱当中,永远摆脱不掉阴影的字, 贱人。 ………… 贱人站在这个院子的门口。 这个曾经是他住宿的院子。 这么多年了,自从被贬为贱囚后,就没有再到这里来,一直被禁锢在后面那杂草丛生,荒芜的大院里。 没有经过特别的允许,自己是不允许走到这些地方来的。 这些贵族们日常起居的地方。 自己这样卑贱肮脏的身躯,是会玷污这些高贵的地方的! 可是, 小公子…… 他,怎么了…… 这样的让人心疼。 病得那样的严重, 却还不忘记呼唤自己这个, 这样卑贱不堪的, 爹爹…… 贱人心里明白他呼唤的是自己,这个爹爹, 而不是那个爹爹。 他小心翼翼地四处观察,那个女人去寺院给孩子祈福了,佣人都跟着去了。 确认没有人在,他踏进了这个院子。 他简单地看了看这曾经熟悉的地方,看了看,他以前住过的偏房。 一把大锁把门紧紧的锁着。 自从他被驱赶出这个院子,这个房间就一直被锁着,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这么多年了,里面不知道已经集满了多少的灰尘。 他小声轻脚地走进四少奶奶住的房间。 这个熟悉的房间,曾是自己住过的房间, 摆设都没有怎么变。 他看见床上,那个小孩儿躺在那里,紧紧地紧闭着双目,沉沉地睡着。 贱人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爱怜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单纯的,一直在心里面把自己,当做他亲生父亲的孩子。 面色苍白,竟然瘦了好多! 贱人颤抖的手,去抚摸小孩的脸庞。 啊!真烫啊! 贱人心中充满了怜爱。 他伏下身,轻轻地,轻轻地在孩子脸上吻了下去。 他把自己的脸靠在他的脸上,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孩子, 感受着孩子的气息, 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 感受着他对自己没有贵贱之分的,无尽的爱, 深深的爱…… 父亲就这样把自己的脸靠着孩子的面上, 也把自己对这孩子深沉如海的父爱,通过肌肤相触,源源地给他灌输了过去。 此时,这里再也没有自卑,再也没有等级之分, 再也没有血缘的差别和顾忌, 只有,没有一点渣滓所参杂的, 最最真挚的, 无尽的爱…… 父亲和孩子就这样, 脸贴着脸,静静地,静静地, 感受着…… 彼此互相, 爱着…… ………… 父子俩如此地投入,竟然没有听见一个人已经走了进来! 魏妩媛惊呼:“你在干什么?!” 父亲一下离开孩子,站了起来。 他惊恐而紧张地瞪着面前这个妇人。 他慌不择路地准备冲出门去。 女人却一把把他拉住,狠狠地把他推了一下, 男人没有站稳,撞在桌上,把桌上一个瓷瓶给打落在地上。 “哗啦”一声,瓷瓶打碎了,落了一地。 两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床上。 还好,小孩儿沉沉地睡着,没有被惊醒。 男人惊张地看女人。 女人看着面前这个肮脏伤痕斑驳的,贱得不能再贱的下贱的男人,心中甚是恼火。 这个下贱东西,竟然还敢跑到这个房间里来! 竟然还敢来亲近自己的儿子! 甚至还亲吻自己的儿子! 真是没有一点等级之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真是招人厌恶! 她越想越气,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面前这个贱人的脸上! 如此的用力,把这个贱人的身子又打得歪倒向一边。 魏妩媛尽量地压低着声音:“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魏妩媛:“你这个下贱的东西!” 施玥不理她,痛苦地转过身准备走。 女人却恶狠狠地把他拦住。 魏妩媛:“我让你不要靠近他!不要靠近他!” 魏妩媛:“他不是你的孩子!你不是他的父亲!” 魏妩媛:“你来纠缠她干什么?!” 她鄙夷地上下打量这个,贱得不能再贱的贱人。 蓬头垢面,破烂的衣衫,瘦骨嶙峋的身上纵横的伤痕。 光着脚踩在地上,连双鞋都没得穿的。 手和脚的指甲都因受刑而破裂。 如此的不堪! 魏妩媛:“你看看你自己这副什么样子!” 魏妩媛:“人不人鬼不鬼的,这样的下贱肮脏!” 魏妩媛:“整个施府里面,就你是最低贱的!” 魏妩媛:“连猪和狗都不如!” 魏妩媛:“你还敢跑到这里来,跟我的儿孑纠缠!” 说着她又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面前这个贱人的脸上。 贱人脸上红红的几个手指印,赫然地现了出来。 施玥:“你!” 施玥捂着脸,气愤地瞪着面前这个女人。 这个不守妇道,自私凶恶的女人。 妇人没妨到面前这一向逆来顺受的贱人,竟然会用这样愤怒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竟然有些胆怯了。 这时,施府里的主宰施大将军走了进来。 他惊讶地看见那个贱人竟然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女人看见依靠过来了,她的狂妄又升起来。 她抓住将军的衣服,故意很亲热地靠在他的身上, 挑衅而鄙视地看着面前这个卑贱的男人, 魏妩媛:“告诉你,你睁大眼睛看了!” 魏妩媛:“他,才是我儿子的父亲!” 魏妩媛:“你,只是一个连畜牲都不如的贱奴!” 她肆意地悔辱着面前这个男人, 看着他被自己贱踏而痛苦的样子,心中真是痛快。 施毓:“这个贱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施毓:“哦,我知道,你是来看轩儿的吧!” 大将军心中生起一股妒忌和怒火,抬手就是几耳光,狠狠打在这个男人的脸上。 他的力气是那样的大,这个被打的贱人鼻子和嘴角都流出了血。 脸也被打肿了! 魏妩媛:“轻点,不要把轩儿弄醒了!” 施毓:“贱人!把地上的这些碎片给我捡起来!” 贱人蹲下身,哆哆嗦嗦地把地上的瓷器的碎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捧在手上。 大将军凶狠地拉着贱人的头发,拖出门,拖到外面的院子里,对着贱人就是一顿猛踢狠打! 贱人被打痛得“哦哦”的呻''吟,手中的碎片又落在地上。 施毓:“给我跪在这里!跪在这些碎片上!” 他充满恨意地看着地上,这个不堪的仇人的儿子。 贱人挣扎爬起身,双腿跪在碎片上。 尖厉刺心的扎着痛,星碎的血浸了出来。 贱人不敢动弹,眼中充满了痛楚。 将军扳下一根树条,在贱人身上狠狠地抽打着。 被打的人痛得“啊啊”呻''吟着,却不敢反抗,也不敢躲闪。 等施虐人把地上跪着的人打够了,泄发完了心中的愤怒和妒忌,才带着妇人离开了这个贱人,离开了院子。 院子里静静的,就只剩下,跪在地上的贱人,身上绽出一条条新的血痕。 动也不敢动,一直就这样跪着, 跪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 伤口火辣辣的痛,痛得止不住地哆嗦…… ………… 房间里的床上,躺着的贵族小公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痛楚,那样的不解,那样的迷惑…… 从那贱人走进房间里,亲吻自己的脸,自己就已醒了。 一直到贱人被拖在院中,被大将军用树条子抽打这些种种事,种种话,他全知道,全听见了。 当贱人亲吻自己的时候,他只是想多一点感受贱囚的爱。 他不想睁开眼睛,把这个贱人给吓跑,所以他一直闭着眼睛装睡着的样子。 可是…… 他什么都听见了。 他听见院子里传来条子落在肉体上的响亮抽打声,传来被打的人压制不住的痛苦的呻唤声。 他听见自己的母亲,响亮的耳光打在这个贱人脸上。 他听见自己的母亲训斥着这个低贱的男人。 听见母亲在说, 自己不是这个低贱男人的儿子! 那个人, 那个男人,才是自己的父亲!!! ………… 第三十章 后花园的夜宴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个男人就一直跪在院子里,跪在尖利的碎瓷片上。 又饿又疼又没有力气,且冷得发抖。 没有主子的允许,也不敢起身。 跪着的人渐渐昏沉起来,身向下倾倒,越来越靠向地面。 不知什么时候,贵族夫人和她的丫环从屋里走了出来。 丫环手里端着一盆洗脚水。 两个人走到这个贱人面前。 贵夫人戏虐地看着地上这个卑贱的人,“悦儿,这贱人好像受不了啦,要昏过去了。” 魏妩媛:“把这洗脚水泼在他的身上,让他清醒清醒。” 悦儿:“好啊!好啊!” 说着这个丫环就把手中肮脏的水,“嘭”的一声扑倒在地上这个男人身上。 从头到脚把他淋个湿透。 男人打了一个颤抖,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低垂着眼,全身哆嗦着,不愿意去看面前这两个凶恶的女人。 魏妩媛看着脚下这男人不堪的样子,眼睛里充满了对他的鄙视。 当初自己真是明智,没有选择这个男人,而是跟了那个人! 不然的话,自己现在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副倒霉相! 魏妩媛:“悦儿,把这个贱人给撵出去,他在这里,真是晦气!” 悦儿对地上这个男人嚷嚷:“快起来!快滚!” 说着还用脚去凶狠地踢这个男人受伤的身体,脚刚好踢在男人的伤口上,痛得他“呃呃”地惨呻。 男人挣扎着,抖抖嗦嗦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这践踏人地方。 悦儿:“站住!把这些碎片给收拾好,拿出去扔了!” 贱人返回来蹲下身,把碎片一个一个地捡起来,捧在手里,抖抖嗦嗦的,抖抖嗦嗦的,狼狈地走出院子,离开了这个地方。 满身污浊的脏水,顺着身子向下流滴着,滴落在经过的地方。 等他躲躲藏藏地,好不容易回到后院,年幼的孩子看见了爹爹,高兴地迎向他:“爹,你哪去了?一天都不见你!” 施小丹:“我好饿啊!你给我找吃的去了吗?快给我吧,我饿极了!” 看见爹爹的样子,一下禁了声。 看见爹爹鼻青脸肿,脸上糊着血迹,还有几条被什么打的血条子! 身上全是一条一条触目惊心的青红的楞子! 啊,这个爹爹不知道在哪里又被谁痛打了! 看样子被打得实在不轻呢! 被毒打的男人什么话也不说,都没有走到容身的那个破屋,就抖抖嗦嗦地躺在地上,闭上眼沉沉地昏睡过去。 可怜的小孩儿肚子饿饿的,看见爹爹这么可怜的样子,就不再烦扰他,乖乖地坐下来,把身体轻轻地伏在爹爹干瘦的身上,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爹爹的伤口。 趴在他的身上,渐渐地,也闭上眼睛睡着了。 ……………… 复云会招安了。 为平抚复云会,做出巨大贡献的施家沉浸在一片喜悦中。 辛苦了那么多年,终于可以全家人聚在一起,好好的休息玩乐一下。 施家几个兄弟出门打猎,准备晚上在施家的后花园开一个篝火晚会,烤肉、唱歌、跳舞。 尽情的玩耍,发泄。 佣仆们在后花园,忙忙碌碌地打整布置。 施玥被使唤做些杂活,特别要求砍一些柴火送到后花园。 他砍了柴火,也是快下午了。 他抱了柴火,进了园子。园子里已经布置好,佣仆都离开了。 他来回搬了几趟柴火,堆积在角落里。 有些疲乏地站起身,抬眼四处看了看。 在园子的旁边安放了一台古琴,是备着晚上乐妓用来弹奏的。 不知为什么,那个古琴就像施了魔法一样,深深的吸引住了这个奴隶。 他呆呆地看着它,目光竟挪动不开。 已经记不清了,有多久没有看见它,也没有弹奏过它。 这是自己以前最喜爱的乐器。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徐徐地向古琴走过去。 他呆立了半响,实在是敌不过面前这个物件的诱惑,情不自禁中,他竟然用手碰了一下琴弦。 “当”的一声…… 他惊吓地忙用手把音止住,抬起头惊慌地四看。 周围没有人,静悄悄的。 他松了口气。 可是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已经走到园子门口了,却又转过身来到了琴边。 他竟然坐了下来,颤抖着手,轻轻地拔动了琴弦。 琴律优扬地响起,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些弦律还是从他的指尖弹了出来。 琴声缠绵悱恻,委婉悲伤,令闻者动容伤怀。 一个人悄悄地走进园子,站在一棵树后面。 静静地聆听。 他是十岁的小公子施霄轩。 他认真的听着,听了进去。 他听出这是《胡笳十八拍》。 琴音反应一个人的心绪。 哀怨、悱恻、凄楚,矛盾…… 却又浩然正气。 施霄轩痴痴地听着,听了进去。 “当”的一声,琴声嘎然而止。 施霄轩抬起头,看见弹琴的人已经从琴凳上站起,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园子。 施霄轩走到琴边,伸手轻轻抚摸琴弦, 上面依然留有弹琴人的味息。 他坐下来,把头靠在琴弦上, 眼神漫无目的。 琴音,缓缓地,在他的双眸里流荡…… ……………… 傍晚的施家后花园,热闹非凡。 将士们打猎归来,收获颇多,围在篝火旁边,吃着烤肉,喝着美酒,笙歌舞伴,甚是快活。 施家的几个兄弟和家眷,以及一些重要的将士俱聚在园中。 老将军施光季过来一起饮酒吃肉,有些不胜酒力,就先回去休息了。 大将军施毓已经喝得有些醉了,他满脸通红,很是兴起。 他高举酒杯向众人敬酒。 “来来来,我们再干一杯。” 将士们豪气冲气,一饮而尽。 施毓:“今日欢畅,让我们高歌一曲!” 施毓:“唱什么”? “大风扬!” 众将士齐声喊道。 施毓:“好!我们一起唱!” 施毓:“大风扬!” 众将士齐声高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歌声洪亮、苍劲有力! 唱者无不激昂,闻者无不热血澎湃! 遒劲的歌声传到了后院。 施玥抱着孩子坐在栖身的破房里,静静地听着。 这时一个佣仆匆匆地跑过来吩咐他,叫他再砍些柴火。 施玥急忙起身去做事。 他把柴火砍好,给花园里送去。 他本想就把柴火交给花园里守门的人,可是门边的佣仆全部都围在园中,看着将士们高歌。 没有人留意到他的到来。 施玥不敢进园子,站在园子门口犹豫着。 这时大将军施毓看见了他。 施毓喝得大醉,他哈哈地大笑。 指着施玥:“你!过来!” 施玥的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他深感懊恼,还有恐惧。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一刻间,整个院子里陷入一片沉寂。 施毓醉醺醺的眼看他。 施毓:“你,过来!” 施玥慢慢地走进院子。 在众人的目光下,他把木柴放在地上。 低着头,蜷缩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施毓:“我们竟然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位施家军的将士!” 施毓:“他,可也是曾经为扫荡贼寇,为朝廷立下了大功啊!” 施毓:“来,来,来!让我大将军施毓也敬你一杯!” 他把酒递给跪在地上的这个人。 地上跪着的这个人,哪里敢去接这杯酒?! 所有的人看着他们。 施毓:“怎么?你不敢接吗?你不敢喝这杯酒吗?!” 他鄙夷地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个人。 这个下贱的人。 施毓:“你还是知道,你自己是没有脸,喝下这杯酒的!” 施毓:“我施家个个英雄好汉,气概冲天。” 施毓:“我施家的儿郎为了国,为了家,抛头颅,洒热血!不会眨一下的眼。” 施毓:“可是,却出了你这么一个卑鄙猥琐的叛徒!” 施毓:“真是耻辱!” “砰”的一声,他把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砸在施玥的脸上。 施玥惨叫一声捂住脸,血从他的手指缝中浸出来。 施毓:“哼!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要在这个世上苟活!” 施毓振臂一呼:“我们施家军的将士儿郎在哪里?” 施毓:“站出来!” 众将士俱喝了酒,个个热血澎湃, “喏!” 俱站了出来。 “将军!” 施毓:“我们的将士为了平定叛贼,流了多少的血,牺牲了多少的人!” 施毓:“这个叛贼,却在这里猥琐的苟活!” 施毓:“我们该怎样的对他?!” 众将士:“听凭将军下令!” 施毓:“来人!把马鞭拿来!每个人走到他面前,抽他的鞭子!唾他的口水!” 将士们走上前,朝地上的施玥惩罚着。 施玥不敢躲也不敢闪,全身发着抖。 这样极至的羞辱,令他几近崩溃。 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羞辱,终于伸手抓住了打向他的鞭子。 施玥:“不!我没有!” 施玥:“我没有背叛!我不是叛徒!” 忍耐多年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施玥:“我是冤枉的!” 施玥:“冤枉的!” 施毓一脚踢翻他。 施毓:“冤枉!” 施毓:“你强硬一点,我们还敬你是条汉子,可是你竟如此懦弱,让人鄙视!” 他捡起鞭子,劈头盖脸地就朝地上这人猛抽过去。 地上这人被抽得满地打滚,“啊啊”地惨叫着。 没有人说什么,做什么,就站在旁边看着。 突然,一个人冲了上去,紧紧地抱住施毓的手。 众人一看,竟然是小公子施霄轩。 施毓:“你干什么?!放手!” 他一把甩开这个小孩儿,小孩儿跌坐在地上。 魏妩媛惊呼一声,上前要抱自己的孩子。 施霄轩推开自己的母亲,猛地站了起来,挡在了施玥的前面。 他竟然抽出了护身的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悲怆地对着施毓喊道,“住手!你再打他,我就自杀!” 众人惊呆了。 场面陷入一片极至的寂静。 施毓深深地惊住了。 他大睁着双目,瞪着面前这个小孩。 这是自己的儿子! 可是他却为了地上这个贱人,不惜与自己翻脸! 甚至拼命! 大将军施毓刚强的心,如被刀割一般。 他狂吼一声,要冲上前责打这个逆子。 魏妩媛扑上去,拼了命地抱住他。 魏妩媛:“不!将军!” 魏妩媛:“不要!” 魏妩媛:“求求你,算了!算了!” 魏妩媛:“放过他!放过他们!” 施毓红红的眼睛瞪着她。 见她泪流满面,已吓得面色全非。 魏妩媛:“你知道,轩儿的脾气有多犟!” 魏妩媛:“他真的会伤害自己!” 魏妩媛:“他真的会自杀!” 施毓脸色涨得通红,喘着粗气,气得全身发抖。 “哼!” 他狠狠地掷下鞭子,转身大步地走出园子。 第三十一章 被买卖的奴隶 愤怒而疯狂的男人抽打着马臀,马如电驰奔。 这个贱种! 因为他,自己的爱子竟与自己拔刀相向! 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不能完全拥有自己的儿子。 只要有他在,轩儿心中的父亲始终都是这个下贱的人! 厌恶,仇恨,狂乱, 还有妒忌! 杀了他!杀了他! ………… 纵马狂奔。 也不知奔驰多远,奔驰了多久…… 施毓勒马停在一个荒芜的山坡上,他从马上滑下,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 杀了这个贱种是不可能的。 父亲是绝不允许! 轩儿也会恨自己! 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拔出这个眼中钉! 要怎做,才能让这个垃圾从自己的生活,从自己家人的世界彻底地消亡! 紧锁眉头,眼喷狂火。 这个性格暴烈的男人紧紧地,紧紧地,捏紧拳头。 一拳击在身边的石块上, 击得粉碎! ……………… 初春的早晨空气清新,夹杂着淡淡的寒意,但是已经不是那么浸骨了。 地上的碎石与草叶,静静地,看着小公子施霄轩走进院子。 远远的,他看见那对父子在一棵树下面。 父亲躺在草丛中,小孩子坐在旁边守着他。 施玥披散着发,脸上、身上俱是昨晚被鞭子抽的血痕。 一条一条触目惊心。 他躺在地上,羸弱的身躯沉沉的,几乎要浸入地里。 施霄轩看见他并没有睡,眼睛睁着,只是目光很呆滞 没有一点儿神光,面容麻木憔悴。 施霄轩鼻子酸酸的,很想哭。 施小丹:“小公子。” 施霄轩:“你爹爹怎么了?” 施小丹:“昨晚上他回来也不进屋里,就在这里一直躺着。” 施小丹眼中包着泪花:“小公子,他们为什么要那样我的爹爹?” 施小丹:“我爹爹做错了什么事吗?” 施霄轩眼泪涌上来,难过得说不出话。 施小丹:“爹爹他就一直这样躺着,也不说话,他怎么了?” 施霄轩:“你昨晚上,都看见了?” 施小丹:“昨晚上,我偷偷地跟在爹的后面,想去看一看是什么人在唱歌。” 施小丹眼泪流下来:“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一起打他?!” 施霄轩难过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躺在地上的施玥缓缓地动了一下,他呆滞的目光,看向身边哭泣的两个小孩。 他看见了施霄轩,挣扎着要起来给他下跪。 施霄轩忙用手阻止了他。 施玥本身也无力,也就继续躺下。 他看见两个小孩脸上的泪水,心中很是辛酸,感动。 其实昨夜的鞭打,相对于以前的那些折磨,已经算是轻的了。 只是昨天责打自己的,竟然全是以前,与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友! 比鞭子落在身上,更让人心痛难忍的,却是他们唾在自己身上的口水。 那样的鄙视与厌弃! 内心的痛苦,无助与绝望,如此惨烈的羞辱。 施玥的心已如槁灰。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什么冷!什么饥!什么痛! 算得了什么?! 了结了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也再没有羞辱。 再没有……感觉…… 可是……自己这样逃避了……身边的这个小孩…… 生命……真苦…… ……………… 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响起。 十几个骑马的人停在了施府的大门前。 这个马队,还拖着一个空的囚车。 骑马的人纷纷地下了马。 施凝站在门口,看见他们,急急地走向他们。 他向带头的一个男人拱手施礼。 施凝:“苏大人,您来了!” 这个被称为苏大人的男子,年龄也就二十出头,着一身锦绣绸袍,长得棱角分明,眼神深邃,面色冷峻。 他是复云会北王苏第初之子苏入琦。 他向施凝回礼。 施凝:“请!” 一干众人随着施凝进入了施府。 施凝带着他们来到了大厅。 施毓在里面等着,见了他们,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施毓:“啊,苏大人!” 苏入琦:“施大人!” 两人互相行了礼。 施毓:“苏大人一路过来,辛苦啦!” 这苏大人身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容貌很是清秀,特别是那双瞳剪水,微微上翘,很是动人。 施毓不由多留意了她一下。 男子看出他的心意,特向他介绍。 苏入琦:“这是舍妹苏入梦。” 苏入梦向施毓施礼:“施大人!” 施毓回礼,遂招呼苏入琦入坐。 苏入琦随施毓入了坐,苏入梦及其余人皆立他旁边。 施毓:“复云会招安,恭喜苏大人入朝为官,你我俱为同僚,同为朝廷做事。” 苏入琦:“我初入官场,什么都不懂,还希望施大人,多多指教提拔施毓。” 施毓:“哪里,你我需要互相帮衬,相互扶持,这才是最重要的!” 苏入琦额首,微微一笑。 大厅里一时无语,陷入一阵沉默。 各怀心事。 苏入琦打破沉默:“这是五百俩银子。” 一个随从把银子呈上去。 苏入琦:“我们现在可以把他带走了吗?” 施毓微笑:“苏大人不用那么急嘛,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说。” 苏入琦:“多谢施大人盛情!可是,我们还要赶回去,路途遥远,就不耽搁啦!” 施毓:“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 施毓:“来人,把那贱人带上来。” 佣仆应声去了。 这时,魏妩媛从外面进来,向苏入琦施礼问候。然后轻声向施毓讯问。 魏妩媛:“他们是来带他走的吗?” 施毓:“是的!” 魏妩媛:“真的要卖了他?!” 施毓不语,目光寒冷如冰。 魏妩媛见他这样,也不再说什么。 ………… 已经做了一整天的活路了,施玥感觉到很累,他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 院子的另一边,两个小孩儿,正在哪里开心的玩着。 他抬头看看天,天空乌云密布。 阴沉沉的,要下雨了。 施玥的身上一股一股的酸痛。 每到了阴雨天,他的日子就越发不好过了。 身上的那些伤带来的后觉,酸疼难忍。 他轻轻地按揉着痛处。 几个佣仆从院外走了进来。 一个佣仆手中拿着根很粗的绳索。 施玥惊惧地看着这几个人。 一种不祥的感觉由然而起。 他看看他们,又扭头看向那两个玩耍的小孩。 佣仆走到他面前,也不说话,把绳索往他脖子上一套,两个佣仆把他双手反扭,用力地把他牢牢地捆绑起来。 施玥苍白着脸,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把自己象棕子样的五花大绑。 两个小孩看见了,赶忙跑过来。 施霄轩:“你们在干什么?!” 佣仆:“大将军吩咐把他带到大厅!” 施霄轩:“带到大厅?干什么?!” 佣仆:“不知道。” 佣仆把施玥推攘着,向院外走去。 施小丹扑上去抱住爹爹。 施小丹:“爹!爹!” 佣仆把他推开,推攘施玥走出院子。 两个小孩儿紧紧地跟着。 施玥被推进大厅,他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他惊惧地环眼四看,大厅的气氛非常冷峻。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那么冰冷。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上位的两个人。 大厅里的主宰施毓不用说了, 旁边那个年轻的公子是谁? 他的目光…… 施玥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凛。 一个仆人用脚蹬了他一下,他跪了下去。 苏入琦一干众人都惊愕地看着他。 苏入琦看施毓:“他是谁?” 施毓:“他就是你们要的人啊!” 众人一惊。 苏入琦疑惑地:“他?!” 面前这个面黄肌瘦,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人, 身上脸上俱是伤痕,竟然还有一条一条血痕。 一看便是才抽打上去不久的。 身子被麻绳牢牢地捆缚着,动弹不得。 垂着头,蜷缩地跪那里,一看也就是一个饱受虐待的囚奴。 怎么能与传说中的黑心蛇联系在一起! 施毓看出他的疑惑,便向他解释:“他就是你们所要的黑心蛇!” 众人都吃了一惊,瞪着地上的这个人。 苏入梦:“啊……” 苏入琦看了施玥好一会儿:“好吧!多谢施大人,我们这就告辞了!” 苏入琦身边的随从走过去,把施玥从地上提起,极其粗暴地朝厅外推去。 施玥踉跄几步,没有站稳,跌倒在地上。 还没有等他站起身,那几个随从又走上前,对着他猛踢,大声地喝斥他:“快走!” 地上的人刚要站起来,又被随从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地朝前推攘出去。 施玥一个趔跙,“砰”的一声,撞在地上,痛得他裂牙痛呻。 施小丹呼叫着,扑上前抱住父亲。 施小丹:“爹!爹!” 随从走上前,提起他,把他扔在一边,继续踢打施玥。 施小丹爬起来,又扑上去抱住父亲痛哭。 苏入琦:“他是谁?” 施毓:“是黑心蛇的儿子。” 苏入琦走上前,提起施小丹甩在一边。 他粗鲁地抓住施玥的手朝门外拖。 施小丹大哭:“爹!爹!你要去哪里?!” 施玥回头,悲怆地看他,说不出话来。 施小丹:“爹,你带我走!带我走!” 他又跑过去抱住苏入琦的脚,哭喊道:“爷,求求您,求求您,把我一起带走吧!” 苏入琦嫌恶地一脚蹬开他。 苏入梦同情地看着这对父子。 大厅里的人看着这一幕,没有人说一句话,也没有人做什么。 小公子施霄轩脸色苍白地看着,已经不知所措。 突然,施玥猛地挣脱苏入琦的手,跌跌跌撞撞地返身向大厅跑去。 他发了疯般地奔到施霄轩面前,“咚”地一声跪在他面前,“砰砰”地向他猛磕响头。 施玥惨厉地:“小丹,过来跪下!” 施小丹跑过去跪向施霄轩。 施玥:“小公子,求求您!求求您!” 施霄轩大睁双目震震地瞪他,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施玥:“只有求您了,只有求求您了!” 施玥:“收养小丹!照顾他!保护他!” 施玥:“让他当你的奴隶,当你的佣人,什么都行!” 施玥:“我下辈子变牛变马来报答你!” 施玥:“小丹,快,快向小公子磕头!磕头!” 父子俩“砰砰”地向他猛磕响头。 施宵轩腿一软,也跪了下来。 他看着施玥,泪流满面,摇着头,摇着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入琦的随从上前,冷酷地提起施玥的手,朝门外拖去。 施小丹还要扑上前去拉父亲,施霄轩一把拉住他,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施小丹哭喊:“爹!爹……” 随从拖着施玥,蛮横地拖出大厅,拖出施府。 也不管手下这人的身躯磕碰在地上,磕碰在硬物上,有多么的疼痛。 他们粗鲁地把施玥塞进囚车,各人上了马,“得得”地驰马而去。 施玥绝望地大喊:“小丹……” 凄厉的呼喊久久萦绕不绝。 ……………… 随从抽鞭重重击在施玥面前囚车的木柱上,打在他脸上。 施玥收回身,蜷缩在囚车的角落里。 乱发覆遮他的面容, 身子抽搐着, 坠入深渊般无助的绝望…… 苏入梦骑在马上,转头悄悄看他。 同情,不忍, 怅然若失。 ………… 满眼的心疼、怜惜…… ……………… 五百俩银子,贱奴施玥,被卖给原复云会北王府大公子苏入琦。 ……………… 施府大厅里, 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静伫在原地,一动不动。 静寂得,连风吹过的叹息,都能听见。 施小丹停止了哭泣,抽泣着,看着空空的门外。 空中弥漫着复杂的气息, 愉悦,幸灾乐祸,害怕,担忧…… 无动于衷。 还有不解,痛苦,绝望, 忧伤, 如大海般深邃的忧伤…… ……………… 狂乱…… 刻入心骨的恨! 仇恨!!! 浓烈的仇恨! 缓缓地,沉重地燃烧起来。 如熊熊大火,巨大狂烈, 燃烧!!! 窒息!!! ……………… 令人疯狂! 第三十二章 痕迹,如烟飘渺 已经天黑,行了一天的马队也乏了,到了一家旅店停下来。 众人纷纷下了马,进店里吃饭歇息。 苏家千金姑娘苏入梦吃饭也是心不在焉,她不时地向店门外张望。 苏入琦:“入梦,你在干什么,快吃饭啊!” 苏入梦:“那个黑心蛇也饿了吧,我给他送点饭。” 她说这话,让周围吃饭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看她。目光是那样的怪,就像看一个怪物似的。 苏入琦阴沉着脸不说话,苏入梦一下禁声,再也不敢说这句话了,低着头继续吃饭。 众人吃了饭,走出门。院子囚车里的囚犯无力地靠着囚车柱子,乱发覆面,半昏睡着。 苏入琦走过去用马鞭狠狠地戳他身体,正好戳在他裂开的伤口上,“哦!哦!”囚犯痛得一下睁开眼睛,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 他憔悴而痛苦的眼睛,惊慌地看着面前这群如狼似虎的人,是那样的无助痛楚。 苏入琦狠狠一鞭抽在他的伤躯上:“给我跪着,不准睡,不准靠着柱子!” 贱囚颤颤巍巍地移动身体,跪在囚车里,低垂着头,乱发搭遮下来,遮住他的面容。 众人向住宿的地方走去。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苏入梦看看跪在囚车里的那个囚犯,又看看雨,“哥,下雨了。” 苏入琦:“嗯。” 苏入梦:“让他到店里避避雨吧。” 苏入琦:“管他干什么?早点去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苏入梦只好随着众人去自己的房间休息。 她的房间在楼上,从窗子正好可以看见院子里囚车。 她站在窗户旁边,看着囚车,看着囚车里的那个囚犯。 虽然院里没有人,那个犯人依然跪着。 一直跪着…… 雨丝丝地飘着,落在他的身上,渐渐地把他单薄的身躯给浸湿透了。 楼上的姑娘就一直看着他,偷偷地看着他。心中对他真是充满了怜惜与不忍。 还有浓郁的惆怅…… 怅然若失…… ………… 跪着的犯人,身体难受极了,终于,他动了动身躯,缓缓地抬起头。 楼上偷看他的姑娘一下离开窗子,躲在墙后面。 过了好一会儿,姑娘又控制不住自己,偷偷地又从窗子向下看。 囚犯已经又无力地垂下了头,又疲又疼又冷,被绳子紧紧绑着的身子蜷缩着,几乎已经要趴在囚车底部了。 姑娘就这样站在窗前偷偷地看着这个可怜的男人。 看见他全身发着抖。 也许是因为冷吧,或者也有疼痛, 因为身的疼,还有心的疼, 他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偷看他的姑娘对他充满了心疼,但是她却不能,也不敢为这个没有半点人身自由的男人做出什么动作。 她就这样站在那里偷偷地看他, 一直就这样偷偷地看着, 偷偷地看着…… 看着他…… ……………… 苏家庄园在当地数一数二,其辖区包括山区田园,极其广阔。归顺后,加上朝廷的赏赐,范围更加宽广。 辖区内依附民众多。 复云会一些旧部成为苏家护卫、家佣,部分成为佃农等在庄园生息,管制极为严格。 辖区周围护卫守护,佃户家佣的出入俱有相应的规定。 去施府接囚奴的马队回到苏家庄园。 苏家兄妹进了大厅,坐下休息。 苏入琦:“把黑心蛇带上来。” 侍卫把施玥押进大厅。 众人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囚奴。 经过两日的奔波,滴水未进的施玥,已经没有一点力气。 他蜷缩着跪在那里,是那么的渺小卑微。 苏入琦冷冷地:“抬起头来!” 施玥无力地抬起头。 苏入琦仔细地端详他。 他走下坐位,慢慢地走到施玥面前,用手中的马鞭把施玥的脸抬起来,让他面对自己。 他看着这伤痕斑斑的面容,看见他额头上黥的字。 苏入琦:“贱……人!” 他看着这两个字,不禁笑了起来。 苏入琦讥笑道:“这两个字到是挺符合你的!” 想了一下,又觉得有些疑惑,“怎么会给你黥上这两个字?” “谁给你黥的?!” “哦,难不成是施家的人!” 他惊讶地瞪着地上的这个人。 骨瘦如柴,全身不忍目睹的伤痕。 还是初春,天气寒意未消,身上竟然只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薄衣。 身上的肌体都遮不全,暴露在外。 因为冷,还在不停地发抖。 这个人,这些年来,都经历了些什么?! 他觉得真是不可理喻。 这,是黑心蛇吗?! 这曾经威名赫赫,让复云会的人闻之心惊,又仇恨又俱怕的黑心蛇! 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记得,多年前,自己曾经看见过这个人。 尽管他是自己的仇人,但说句实在话,这个人,那时长得到是蛮俊气的。 他也是施家的人,他的那些亲人怎么会这样待他? 惨不忍睹! 真是心狠啊! 不过,也是他活该! 这个复云会的大敌人,杀了多少的复云会兄弟! 特别是自己的大仇人! 自己的父亲,就死在这个恶毒的人的手上! 自己的母亲,也是惨死在,他所指挥的那场战争中。 想到这里,他又气又悲,怒火冲上来。 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向地上跪着的这个人,抽了下去。 他抽了几鞭,停下手,惊愕地瞪着这个被自己凌虐的人。 这人除了痛苦地呻''吟外,竟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自己的鞭子落在他的身上! 不要说反抗,就连本能的闪避,他都控制着不去做! 他难道一直就是这样被别人任意地**,而不敢有任何地反抗和自护?! 就那么的逆来顺受! 年青的庄园主苏入琦被迷惑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做。 看着面前这个极其痛苦,而又面色麻木的人,觉得自己打他,竟是个很残忍的举动。 他再举起鞭子,竟然有点儿下不了手! 他对自己竟有这样奇怪的想法,感觉到很懊恼。 苏入琦:“来人,把这人拖到场坝上,让所有的人来围观他,唾弃他!” 他想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让护卫守着,不要让那些愤怒的人弄死了他!” 庄园里全是复云会的人,他们每一个人都仇恨黑心蛇,恨不能撕碎了他! 这可不行,这人是要留着慢慢折磨的! 侍卫听了,上前把施玥拖起,押到庄园的大坝上,让他跪在那里。 场坝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奔走相告,黑心蛇被抓来了! 侍卫手持兵器牢牢地守护着施玥。 但依然扼制不了人们的仇恨和厌恶。 人们纷纷地向他吐着唾沫,把各种各样的东西扔在他的身上。 甚至还捡起地上的石头打向他。 几块石头打在施玥的身上,把他的皮肤打得裂开,血都给打出来了。 在侍卫的阻止和吆喝下,这些暴力被制止。 但是随着而来的却是各种各样,较软而脏的东西打向他。 一个胖胖的婆姨端着一盆洗脚水走过来,嚷道:“让开!让开!” “嘭”的一声把脏水全倒在施玥的身上。 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他,狼坝不堪,众人哄堂大笑。 “呸呸呸”众人使劲地朝这个五花大绑,跪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的仇人,痛快地唾着着口水。 肆意的羞辱,倾发出来多年积压在心中的仇恨和痛苦。 同时,也把对朝廷与他们多年的战争带来的,却又无法,也无处宣泄的不满与伤害,全部发泄在了这个跪在他们面前,不敢有丝毫反抗的人身上。 全身湿透的施玥,满身的口水与脏物,冷得瑟瑟发抖。 已经被麻绳紧紧捆缚了长时间的身躯,半点不能动弹,那种难受的滋味,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述。 他垂着头,任由这些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肆意地凌虐自己。 这么多年来,各种各样对自己的蹂躏都已经麻木了。 在这些人的眼中,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只是一个可以由他们任意蹂躏,玩弄,摆布的物件! 自己控制不住的呻''吟和惨叫,在他们的耳中也仅仅只是一个声音罢了。 施玥冷得全身发着抖,双腿也跪得痛麻难忍。 自己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啦。 这样的凌虐和羞辱,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再跪下去,自己,实在是无法撑下去了! 施玥越来越冷,越来越没有力气。 意识越来越模糊。 不知什么时候,他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 这是间较小的囚室,光线较暗,只有墙上的一个小小的窗户透进光线。 施玥蜷躺在角落里,身上依然被麻绳捆着。 一阵开门的声音,把他惊醒,他微微张开眼。 一个狱卒进来,他给施玥带了一些吃的。 狱卒把吃的放在他的面前,然后走过去把施玥身上的麻绳给解开。 不说一句话,走出去把门锁上。 已经两天夜没有吃过东西的这个囚犯,却是看也不看面前的这些食物。 眼睛没有一点生气, 定定的,呆呆的。 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不知道在思维什么。 面如死灰。 ………… 也不知过了多久,狱室的门又被打开了。 施玥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但是他依然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个人走了进来。 看着地上形容枯槁的这个男人,他身边的食物依然放在那里,动也没有动。 来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走过去,蹲在施玥身边,把手中装食物的篮子放在地上。 施玥感受到对方渐近在自己身边的气息,他慢慢地睁开眼。 看见了面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 他呆滞地垂下眼。 苏入梦犹豫了一下,“你……” 苏入梦:“你怎么不吃东西呢?” 苏入梦:“你还是吃点东西吧!你已经有三天都没吃东西了!” 她见对方没有动静,轻叹一声。 苏入梦:“不管怎么样,你喝点水吧!” 她把手中的水递给施玥,施玥的嘴唇已经干得起壳,但他看着水却依然一动不动。 他的心真的已如死灰,没有一点生机。 生是如此的绝望,痛彻心骨, 那么就彻底些吧! 苏入梦看出他的心意,知道他已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寻求绝决。 心中不由疼痛难忍。 眼中波光莹莹。 苏入梦:“你不能这样,你要坚强啊!” 施玥怔了一下,不由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女子。 这女子也就十七八岁,容貌到是清秀,可是她的穿着却是那样的华丽。 这样的穿着,应该是一个贵族。 怎么会到这肮脏的狱室里,给自己这低贱的囚犯送饭?! 而且用这样温和的态度,对自己说话! 竟然还说出这样内容的话! 自从自己论为贱囚,有谁用这种态度来对待过自己? 除了那两个小孩儿, 没有人把自己当做一个人看。 甚至在他们眼中,自己连卑微的畜生,都不如。 无论谁,都可以随意地践踏羞辱自己。 苏入梦把手中的水递给他, 苏入梦:“喝点水吧!” 恍恍然然间,施玥隐隐地觉着,这个女子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什么地方呢…… 什么时候…… 他在脑海里搜寻着…… 痕迹,如烟飘渺…… 若隐若现…… 如雾迷茫…… 似乎看得见却又抓不着…… ………… 啊,大概是那天在施府大厅里,这个女子,好像跟着一起来押解了自己! 施玥默默低下头,无力地靠着墙,面如土色,沉默不语。 苏入梦见他这样,心中很是难受,泪水几乎都要夺眶而出。 苏入梦:“你可以不管自己,可是,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你还有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在等着你呢!” 施玥心中一悸, 啊,小丹! 他本已麻木的心,疼痛得抽搐起来。 小丹!我的小丹! 我可怜的孩子! 脑海中浮现出小丹那瘦弱可怜的形象, 心如刀绞。 小丹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如星辰闪烁, 看着自己,却泪光莹莹…… 那样的无助, 如此的可怜。 施玥的心都要破碎了。 自己怎么那么自私? 因为无法忍受生命的苦难,竟然要抛弃那个可怜的孩子! 他那么小,没有一个亲人,自己走了,他,该怎么办?! 施玥干枯的眼晴渐渐的湿润。 他缓缓地把目光转向苏入梦手中的水, 慢慢地,慢慢地,伸手把水接了过来。 一滴泪珠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终于滴落下来,滴在碗里,与水溶为一体。 施玥干裂的嘴唇凑向碗边,把它们一起喝了下去…… 苏入梦把饭盒打开,端出饭菜放在他面前, 然后把狱卒送的食物端起,站起身, 她长长地,长长地看了他一眼, 深深地叹口气,转过身走了出去。 施玥看着地上的食物,怔住了, 这食物可真是好,不光有饭有菜,竟然还有肉! 还都是新鲜的! 这里的人对囚犯的待遇可真是好, 少见啊! 第三十三章 那年,那河,那个小糖人 天气晴朗,蓝天上只有浅浅的几丝白云,太阳当空高悬,照看着大地上的万物。 几场细雨下来,大地翻出一片新绿。 苏家宅邸的院子里传出一阵阵的笑声,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甚至惨叫。 庄园里的一群侍卫与佃户把施玥围着,肆意地虐待和玩弄他,不时发出讥讽而畅快的笑声。 施玥披头散发,全身颤抖,任他们虐玩,已是身乏神衰,半昏半疯。 求死不能,求活不得。 苦不堪言。 庄园年青的主人苏入琦坐在园中的椅子上,旁边的桌上,堆放着各种的食物、水果和美酒。 他懒洋洋地看着这些人,嘴里咀嚼着食物,偶尔咂口美酒。 虐玩的游戏已持续了大半天了。 太阳光照射下来,越发的慵懒。 庄园主有些玩腻了。 他招招手,侍卫便把施玥拖过来,把他扔在年青主人的脚下。 苏入琦高高地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用脚把这个贱囚的脸抬起来,面对着自己。 这个备受虐待的奴隶,神识已近昏愦,面无人色,目光呆滞。 鼻青脸肿,淌着血迹。 苏入琦看着他脸上黥的字,露出戏谑的笑容。 “贱人!” “真是可怜啊!” “黑心蛇,你万万想不到吧,还会有今天!” 他一脚蹬翻地上的人。 “你不是很神气吗?你当初杀我们复云会的人的时候,那种神气劲儿,在哪里去啦?” “当初你领兵攻入我北王府的时候,你不是很不得了吗?” “你不是英勇无比的将军吗?你率领的成千上万的士兵,又在哪里呢?” “命运真是可笑,你不觉得很是捉弄人吗?” 他站起身,用脚踩在施玥的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当初你是威风八面的朝廷将军,而我却是你们四处缉拿的叛贼逃犯。” “现在怎么样?你这个朝廷的大功臣,却沦为我这个逃犯的囚奴!” “我这个当初一心反朝廷的叛贼,反而却成了朝堂上有权有势的官吏!” “黑心蛇,你真是可怜,而且更是可悲!” “当初,你带兵攻打复云会,捉拿我们这些反贼,是奉朝廷的命令。” “可现在,你这个朝廷的大功臣,却象牲口一样被卖给我们这些叛贼,遭受我们的打骂,竟也是朝廷的允许!” 他脚上用力,踩地上这个贱囚。 哀呻,忍不住从被虐人口中声声唤出。 看着他这样的不堪,心中甚是痛快。 “你为了朝廷,反而被降为低贱的下等人,我反朝廷,反而荣华富贵!” “真是可笑!真是可笑!” “真是报应!真是报应!” “你当初杀死我的父亲是奉朝廷之命,我今天这样折磨你,也是朝廷的默许。” “黑心蛇,你活得太可怜,也太惨!” 他用力踢脚下这个人。 “你说话呀,你这个被你主子抛弃的人!” “啊,不,不是人,只是一条不要了的狗而已!” “一条下贱肮脏的狗!” 他看着地上这人不堪的样子,“哈哈”地笑了起来。 施玥趴在地上,乱发遮面,闭着双目,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语不发。 破烂的衣裳遮不住他的身躯,裸露在众目睽睽下,只有羞辱,没有半点尊严。 “你这样活着,如此不堪,生不如死。倒不如我今天成全了你,也可以用你的心,去祭在天的父母,在天的复云会的兄弟!” 他越说越激动,抓起放在桌上的马鞭,就朝地上这人劈头盖面地打去。 施玥躺在地上,任这人的鞭子,如雨地落在身上。 羞辱与毒打,激不起他任何的情感反应。 只有生理本能的呻''吟,从他的口中发出。 苏入琦打了一会,看见这个人又像以前一样,一动不动任人宰割的样子,心中那种不忍又由然升起。 他气恼地甩开鞭子,大声地喊道,“来人,把这个人给吊起来!” “没有我的同意,不准把他放下来!” 他对于自己的不忍心下手,去责打面前这个万恶的仇人,甚是不满。 气呼呼地,大踏步走出了院子。 侍佣七手八脚,把他吊在院中的一棵树上。 围着他又虐玩了一阵,然后各自散去了。 院子里静了下来,只剩下树上吊着的这个囚犯。 施玥的头无力地垂着,搭在伤痕斑驳的胸前。 他闭着目,紧抿着嘴唇。 他已没有什么力气。其实这样被绳子吊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再遭受那些人的凌虐,可以让倍受折磨的身心,稍稍休息一下了。 但是,一阵不由自主的痛楚和耻辱,在心中升起,渐渐的弥漫了他的整个身与心。 刚才那个主子的一番恶毒的话,如刀句句扎心,虽不入耳,却每句话都是真实的。 自己一心为国忠心耿耿,出生入死,毫不畏惧。为了报效朝廷,为了维持国家的安宁,不管经历了些什么,承受过些什么,自己从来没有任何的抱怨。 哪怕是受伤、流血,牺牲,饱受耻辱、蹂躏与践踏。 都无法撼动自己的忠诚。 尽管饱受非人的折磨,如此的冤屈自己。 但自己从来就没有抱怨过朝廷,甚至也没有抱怨过施家任何一个人。 因为,自己的内心深深处,始终抱有那么一丝无望的幻想。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能云散日出,冤屈能得以昭雪! 自己能够得到平反,能够重新获得朝廷的认可,获得人生的自由,获得别人的尊重。 总有一天,能够重新找回失去的尊严。 可是…… 现在的自己,竟然被卖给了复云会的人! 像牲口一样! 这样的耻辱, 这样的痛苦。 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羞辱更加残酷?! 如此凶残地践踏自己的的身心…… 自己在那些人的眼里,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甚至连个畜牲都不如! 他们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什么?! ………… 肆无忌惮的践踏! 肆无忌惮的蹂躏! 施玥伤痕累累的心淌着血, 已是支离破碎。 ………… 绝望, 沉论无边无迹般黑暗的绝望与恐惧。 痛楚, 浸入心骨的痛楚,痛得心都在发抖! 施玥努力抬起头,他睁开双目,呆呆的, 悲凉萧瑟无望到了极至, 渐渐地,浙渐地冰冷成霜…… …………. 已近傍晚,天色暗淡下来,凉风习上来了。 院中被吊着的这个人,一动不动。 头无力地垂着,乱发搭遮住他的脸。 已经吊了一些时间了, 身与心,冰冷麻木。 一个人悄悄地走进院子,慢慢地走向被吊着的这个男人。 她走到他的面前,抬头呆呆地看着他。 看他散乱的发,青肿的脸,紧闭的目,嘴唇的血, 还有额上黥的那两个字…… 看他瘦削的身,破烂的衣,赤''裸的脚…… 一身斑驳的伤,触目惊心。 令人伤怀心疼。 ………… 苏入梦泪水盈盈,满了眼眶。 ………… 施玥微弱地:“水……水……” 苏入梦:“啊!你要喝水吗?” 她急忙转过身,跑到桌边,倒了杯水送到被吊着的人身边。 她把水递到施玥唇边,“水来了,喝吧!” 施玥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唇边的水, 他抬起头,看见了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子。 清秀的面容, 看着自己的这双眼睛…… 那样的温……柔…… 关怀…… 他愕然地看她,认出了她。 这是那天给自己送饭的女子。 女子把水又向自己唇边凑了凑,水已微微浸湿了自己的唇。 “喝吧!” 施玥看着她手中的水,干渴得添着嘴唇,却没有张嘴去喝。 谁知道呢,是不是又在戏弄自己?水刚到嘴边,又会把水一滴一滴倒在地上? 看着自己沮丧失望而又狼狈的样子,引来施虐者一阵阵的开心地嘲笑。 苏入梦把水更凑前,已经贴在他干裂嘴唇上。 施玥再次看看她,她的目光,纯净而温柔, 像清凉凉的水, 透彻,湿润。 不知觉中,施玥张开干裂的唇,把水喝了下去。 “姑娘,你在干什么?!” 一个女子急急跑过来,一把夺下苏入梦手中杯子。 苏入梦一看,原来是自己贴身丫环白白。 白白:“你怎么给他水喝?大公子都没允许!” 苏入梦:“他……” 白白:“他是黑心蛇,渴死他都活该!你还给他水!” 她随手扔掉手中杯子。 苏入梦:“你干嘛扔了它?” 白白:“这个贱人沾过的杯子,还能再用吗?!” 白白:“那么脏!” 苏入梦:“你!” 苏入琦回头看施玥,施玥紧闭着唇,无力地垂下头。 在他垂下头的一瞬间,苏入梦看见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 无限痛楚, 还有无尽的自卑。 苏入梦的泪水盈上眼眶。 白白:“姑娘,快走,快走!” 白白拉着苏入梦走出院子。 ……………… 满是嫩芽新草的山坡,枝头浅浅的花骨含苞待放。 淅淅沥沥的细雨如丝飘下, 满天满地。 苏入梦一个人站在坡头,已是不知多久。 痴痴的目光看向遥远遥远, 不知看向何时…… 不知看向何地…… 她低下头,紧紧握着的手缓缓松开, 映入眼帘的,是手心里一锭普通的银子。 多年前的那一天, 他把它放在自己的手上。 那样深地看自己一眼, 转身离去…… 每一日,每一夜…… 已记不清…… 多少次…… 它在自己的手心里被自己的体温包裹, 被自己小心冀冀地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早已被抚摸得圆润光滑。 ………… 泪光盈盈,闪烁着, 在她美丽的眼眶里转动,转动…… 那年,那河,那个小糖人…… ………… 风中飘扬的发, 淡粉色的衣衫, 还有手中提着的那把剑…… “这把剑真漂亮,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可是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 “大哥哥,你可以带我去吗?” 他让陌生的自己,骑在他双肩上,带着自己一跃而起,落在船头。 ………… 那样忧郁的眼睛, 那样惊讶地看着自己…… 那朵花, 插在他的发上…… ………… 苏入梦热泪盈眶。 ………… 后花园里,大将军几耳光重重击在他的脸上, 跌倒在地的他,捂着脸,一动不敢动。 躲在暗室里的自己,硬生生地咽下叫声。 ………… 多少年过去了,一日又一日,一夜又一夜, 精疲力竭的思念, 没有尽头, 没有回应, 让人几乎已经渐渐陷入绝望…… 可是千回百转,却又再次遇见了他! 竟然是这样的命运安排…… 天意弄人,他却沦为现在的这副惨烈的境况! ………… 苏入梦潸然泪下, 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 可是,可是, 还有明天啊! 苏入梦抬起头,泪光闪闪,看向远方, 是啊,还有明天啊! ………… 满天满地的细雨, 无声无息, 迷迷朦朦, 滋润着冰冻了一冬的大地。 雨中伫立的人,任雨浸润单薄清丽的身躯, 不知何时, 早已泪流满面…… ……………… 第三十四章 小河边的相遇 天气晴朗,太阳在空中艳艳地照着。 苏氏庄园的田埂,路道,房舍群居处,几个侍卫手持铁枪押着犯人施玥游行示众,羞辱这个罪大恶极之人。 他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铁镣,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向前挪动。 身旁的侍卫时不时地拿鞭子抽打他,驱赶着他。 这样被押着游走示众,已经走了很久了。 旁边的围观者拿东西掷他,口水吐他,大声地嘲笑他。 他头上、身上全是脏物、口水,头发脏乱得打成结,双手紧紧提着铁镣,低着头,一步一挪。 紧抿着着嘴,任凭周边的一切怎样折磨他,他也是一句话不说。 乱发中遮掩的眼睛偶尔抬起来一下,看起来也是麻木空洞。 他又饥又渴又累,头昏眼花,双腿都已经在打着颤,实在是有些走不下去了。 双腿发软,已经跌在地上几次,侍卫挥鞭抽打,他不得不又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拖着铁镣往前走。 日头当空,有些热辣。侍卫见他实在走不动了,就停下,他们自己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喝水歇息。 依然让施玥在曰头下站着,也不给他水喝。 施玥佝偻着,全身颤抖,硬撑着站在那里。 一阵马蹄响起,苏入琦兄妹俩带着几个侍卫骑马过来。 苏入琦骑马停在施玥身边,挥鞭朝他身上猛抽。 施玥原地站着,身子蜷缩,强忍着,不敢反抗不敢躲闪。 但过于的痛庝,还是止不住发出呻''吟。 苏入琦:“哼!你还挺硬的!” 他问侍卫:“已经游走了多久?” 侍卫:“这两天都在庄园里游行示众,该打的也打了,该骂的也骂了。” 苏入琦看施玥蜷缩一团,颤颤巍巍的样子,确实也是精疲力乏,被折磨得够呛。 侍卫:“公子,还要把他押着游多久?什么时候把他送回牢房?” 苏入琦:“这个贱人把他关在牢房里,什么事都不做,反而浪费粮食。” “反正他的武功已经没有了,也不会存在什么危害。这里戒备这么森严,他这个样子,也逃跑不了。” “就算跑了,他这副样子,奇形怪状的,脸上还黥着字,到哪里不是被逮着!逮着那就是他死路一条!” “还是不用关着了,就让他出来在庄园里做活路,把那些最苦最脏、最累的活路让给他来做。” “从早到晚让他不停地做,除了晚上睡觉,不准休息!” “就是要让他累着,饿着,冷着!庄园里的人都可以任意的打骂他!” “但是不能够弄残,弄死他!违者重惩不饶!” 侍卫:“诺!” 苏入琦斜睨脚下这贱人,鄙夷地“哼”了一声。 挥鞭狠狠打在他身上,一道血痕赫然绽出。 他脚蹬马,驰马而去。 众侍卫紧随而前。 苏入梦紧蹙眉头,看看施玥,犹豫了一下,也纵马追上他们。 ……………… 下了一夜的雨,天空终于晴朗了。 初春的早晨空气清新,湿润,满山满坡的新芽发出, 一片嫩绿。 沉郁的心情也渐渐随着明朗起来。 苏入梦独自己一人在山间田野漫步。 环山的小河,流水潺潺,顺势流下。 苏入梦看见河边蹲着洗衣服的贱囚施玥。 她朝河边走去。 施玥手脚依然戴着铁镣,蹲在河边用力地搓洗衣服,身边放了一大盆脏衣。 苏入梦看着他,见他双手已被冻得红红的,动作僵冷。 双脚没有鞋穿,赤''裸着踩在河边碎石上,河水时不时拍打过来,双脚也是冻红。 施玥敏感到身边的目光,抬头寻看,与她目光相碰。 苏入梦的脸一下红了。 施玥放下手中的衣服,朝她跪下,给她磕了个头。 苏入梦一怔,忙挥手想制止他,不料手中的绢帕竟失手落进了河里。 苏入梦:“唉呀!” 施玥见了,急忙起身,踩着河石,走到河水里把绢帕拾了起来。 他回到岸上,走到她身边,给她跪下,双手把绢帕递上去。 苏入梦见他又给自己跪下,欲阻止,却又咽回话语。 她接过绢帕,“谢谢!” 贱奴施玥怔了一下,没听清。 他依然垂着头,跪着。 苏入梦呆呆地看着他,竟一时忘了该做些什么。 施玥跪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动静,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他又向她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走到河边,继续洗衣服。 苏入梦尴尬地站在那里,她觉得应该走开,但是却又不愿意离去。 她站在那里磨磨蹭蹭的,想找些什么事来做。 或者找些什么话来跟身边的这个人聊一聊。 找来找去也不知道找个什么话题。 她偷瞄着这个正在河边洗衣的人。 蹲在河边洗衣服的这个贱奴,他是何等的敏感。 他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却又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心里有些疑惑,同时也有一些紧张,甚至还有担忧。 她在做什么?她想对自己做什么? 自己哪里有做错的地方? 终于,苏入梦找到了话题,慢吞吞地走到他的身边。 施玥捕捉到她向自己靠拢的信息,紧张得身子都僵住。 他不知道,会不会有鞭子朝自己身上落下来。 苏入梦:“嗯……这水……冷吗?” 施玥不敢抬头看她,依然低着头。 他听了她的话,点点头,然后马上又摇摇头。 苏入梦:“哦,一定很冷的,你看你的手都冻红啦!” 苏入梦伸手碰碰水,冰冷得她一下把手抽回。 这样冰的水,他却在这里洗了这么多,这么久的衣服。 苏入梦真是心生疼怜。 又是一阵沉默。 苏入梦努力地寻找话题。 苏入梦:“你穿得这么少,一定很冷吧?” 施玥:“……” 苏入梦:“等我回去,给你找几件衣服送来!” 施玥依然垂着头,不说话,继续用力地搓洗衣服。 苏入梦得不到回应,觉得有些无趣,又找不到什么话题。 她无聊地在河边的石头上,来回地踩着玩儿。 不料,石头太滑了,一不小心踩滑了,竟然向河里倾倒了下去。 苏入梦:“啊!” 施玥抬头看见,急忙丢下手中的衣服,站起来把她的手一把抓住。 他一用力把她给拉了回来。 苏入梦惊魂未定,芳容失色,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施玥让她站稳了,欲把手松开,苏入梦脸一下红了,窘得低下头,赶忙把手松开。 本来施玥没有想到其他什么,但是看见她这样害羞,自己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苏入梦:“谢谢!” 这回他听清楚她说的“谢谢”,不由愣了。 她,怎么会对自己说“谢谢”! 自己只是一个卑下的贱奴, 她,这是这样的高贵! 施玥还不清楚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经常看见她跟那个男主人在一起,也听见一些下人称呼她为姑娘。 想来她一定是这个庄园里的千金姑娘了! 这个姑娘,真是与众不同,对自己从来不恶语相向,也不随意地虐打自己。 此时,她竟然对自己这样下贱的人,说谢谢! 已经多久了,没有听见别人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施玥不由抬起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谁料他这一个眼神,竟然让这个单纯的女孩儿痴住了。 苏入梦痴痴地看着他,半天也挪不动自己的眼睛。 施玥愕然地又抬眼瞅瞅她。 正好与她的眼神相交, 她的眸若秋泉,如此的美丽,清澈。 眼神纯洁却又浓情炽热, 竟然这样地看着自己, 那样的温柔缠绵。 施玥竟挪不动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两个身份极其悬殊的人,就这样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对方。 还是这个下贱的奴隶施玥理智上来,他收回目光,低下头,转过身继续洗衣服。 但是他已经有些不自在了。 这个姑娘就站在他的身边,不走,也不说话。 施玥洗完了衣服,他向苏入梦跪下磕了头,站起身端起盆子准备离去。 他手上的铁镣磕碰着盆子,“哐哐”的响。 苏入梦:“这个……链子戴着挺沉的吧!” “嗯,我给哥哥说,让他把这个铁镣给你取了吧!” “做事挺不方便的,碍手碍脚的!” 施玥默默地看她一眼, “姑娘,我的衣服洗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苏入梦一愣:“哦,好的,好的!可以,可以!” 她说着,却不由得跟在这个男人身后。 把这个极其卑贱的男人弄得有些心神不宁,搞不懂,身后这个贵族姑娘究竟要干些什么? 苏入梦:“啊,终于听见你说话了!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是啊,在她的记忆当中,从第一次跟他见面到现在,刚才那句话是他对自己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不过在施府的大厅里,她听见他说过话。 那时,他跪在施府的小公子面前,苦苦地哀求他,乞求他收留自己年幼的孩子。 苏入梦想到这里,心里不由难受起来。 施玥依然低头走着,沉默不语。 苏入梦看着这个男人瘦削单薄的背影,觉得他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真是惜话如金。 “但是我喜欢!” 苏入梦傻呼呼地自己对自己笑起来。 她的笑声惊动了低头走路的施玥,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苏入梦的脸又红了。 她的这一害羞,把这个男人也弄傻了。 这个饱受命运催残的男人呆呆地看她。 苏入梦对他展颜一笑,如花盛开,娇艳动人。 把个贱囚施玥看得愣住了,呆呆地站着,忘了做什么。 两人就这样站着,互相看着对方, 看了很久, 彼此都无法把自己的眼光给收回来。 就这样互相看着, 看着对方的眼眸, 看了进去…… 看得那样的深邃…… 一阵一阵凉凉的风吹过来,吹拂着风中站立的这两个人。 施玥收回了眼光,他一定想起了什么,目光又黯淡下来。 他低下头端着盆子,默默地离开这个女子,继续向前走去。 拖着脚上的铁镣,磕碰着地面,“哗哗“的响。 苏入梦抬起头, 哦,不知什么时候, 天空又下起了雨…… 漫天漫地的细雨…… 悄无声息, 一丝,一丝, 慢慢地,慢慢地飘下…… ……………… 第三十五章 手心上的蝴蝶 下了一夜的雨,听了一夜的雨。 苏入梦怎么样也睡不着。 她的脑海里全部都是那条小河。 潺潺的流水, 微微的风中,久久地凝视, 他的眼神…… 呆呆的,真傻…… 纯情的女儿羞羞地偷笑起来。 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河里飘着的绢帕…… ………… 啊!他的名字是什么? 竟然到现在,自己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 心事满满的女儿,羞涩了红, 晕染了满腮…… ………… 风中那吹动的发, 乱了他那样清冷的目…… ……………… 听了一夜的雨,迷迷糊糊中睡着的苏入梦,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雨后的空气清新而爽朗。 庄园里早起的人们开始了一天新的生活。 苏如梦的身影游走在田地里,山坡上,小河边。 她的眼睛四处地寻找, 他在哪里? 还是一个家佣告诉她,那个贱人到山上砍柴去了。 苏入梦沿着山路崎岖向上,或许在什么地方可以遇见他。 路边的树林渐渐的繁盛,草坡上已经有一些细碎的小花星星点点地出来了。 林间鸟鸣蝶飞,一片生机勃勃。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进入了山林的深处。 在一片草坡上,苏入梦停住了脚, 她看见了他。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身边放着一大梱才砍下来的柴。 这片林子寂静而深幽,草坪上新草密密地铺着,星星点点的小花点缀着它。 几只蝴蝶翩翩起舞。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一只绿色的小蝶在他的面前舞动, 一直围绕着他,不舍离去。 他看着这只小蝶, 痴痴地, 整个的世界里恍是就只有他们自己。 小蝶在他的面前舞动着,好像是想要在他身上停留。 不知不觉间,这个男人缓缓把手伸向它, 手上的铁镣微微地摇晃着。 小蝶翩跹了几转,轻轻地,轻轻地停留在了他的手上。 男人一动不动,看着它,小心翼翼地,生怕把它给惊跑了。 仿佛几世的期盼,几世的等待,终于在这里相遇。 他看着手心里驻留的这只蝴蝶,眼神是那样的痴迷而专注! 渐渐地,渐渐地,他清冷的脸上淡淡的浮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冰冰凉凉的眼睛,竟然有了几丝温柔。 苏入梦呆呆地看着这幅画面, 一种感动从心里缓缓升起。 不意之间,鼻子竟隐隐地有些酸涩。 驻足在手心里的蝴蝶,徐徐地升起来,在他的面前恋恋不舍地旋转着,旋转着,最终还是慢慢地飞远了。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它,直到它的身影在视线里完全消失。 他依然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看向那虚无缥缈的远方,久久地,久久地看着。 他的面容清瘦而憔悴,静静地坐在那里, 恍恍然间,宛如一幅静静的剪影…… 苏入梦的眼眶湿润了,她没有去打扰这片宁静,转过身慢慢地离开了这里。 ……………… 苏入梦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里游走。 不知不觉间,她觉得脸上润润的, 她抬头一看, 啊,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了。 雨水越来越大,渐渐地密如细帘。 苏入梦疾疾地向前跑,寻找躲避雨的地方。 前面有一个亭子,她跑了进去,却看见施玥也在里面。 施玥看见了她,向她跪下行了礼,然后站起身跑出亭外,把砍的柴留在亭子里。 他跑到不远处一棵树下站着。 雨水越来越大,“哗哗”地,打在树下的这个贱人身上。 身上越来越湿。 苏入梦:“喂,雨这么大,你还是进来避雨吧!” 施玥依然站在树下不动。 头发身上全湿了。 苏入梦跑到他面前,“雨太大了,你还是进亭子里吧!” 她见施玥不动,就拉住他的手,把他带进了亭子。 她回过头,正好与他的目光相碰。 施玥低下头,避开她的眼睛,缓缓地把自己被握在她手中的手,抽了出来。 苏入梦脸一下红了,她掩饰地走到一边。 施玥向她跪了下去,行了礼,等着她允许自己起身。 苏入梦看着他,却不出声。 施玥就一直这样低着头跪着。 苏入梦叹了口气:“你就一直这样跪着吗?我不允许你,你就不会起来了吗?” 施玥:“……” 他在心里苦涩地笑了一下,一直以来,自己都是被他们强迫这样做的。 自己是个特别下贱的囚奴,不这样卑微地跪着,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苏入梦:“你起来吧!” 施玥站起身,低着头,走到亭子的角落里,刻意地离她远一点。 苏入梦看着他,见他全身都已经湿透了。 初春寒意未消,他的身子冷得微微地发抖。 苏入梦很想跟他说些话,但是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只好把目光投向亭外,看着外面的雨景。 施玥一直低着头。 慢慢地,他抬起了头,把目光也投向了外面的雨景。 雨水哗哗地下着,没有停的意思, 滋润着,治疗着, 干涸和伤痛…… ………… 两人就这样各看各的,都没有言语,亭子里静静的。 苏入梦悄悄地转头看他。 这个男人默默地看着外面,面容冷冷清清。 湿漉鹿的头发搭在他的额前, 头发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滑下, 他的双眸深邃而忧郁。 苏入梦一直看着他,不想挪开自己的眼睛。 施玥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他微微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苏入梦垂下眼帘,掩饰地看向其它地方。 雨水好像依然没有停的意思, 山林中的万物都静静地享受着它的滋润。 亭子里的两个人就这样各自站着, 各自看着自己所看的, 想着自己所想的…… 雨哗哗地下着,拍打着亭檐。 苏入梦还是忍不住,又把目光投向了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这个忧郁的男人, 第一次见面,他就是这样的忧郁。 这么多年过去了,凭添了更多的单薄与沧桑,还有隐藏的坚韧。 苏入梦看着他, 看他的头发, 他的眉眼, 他瘦削的身躯, 赤''裸的脚, 看他的伤痕, 还有手和脚上的铁镣…… 她知道自己这样注视这个男人是不雅的,但是她不愿意移开自己的眼睛。 这个人,让自己思念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有多少次,在迷茫的梦里, 自己孤独地寻找, 渴求着, 多么想让自己看见他,却从来都是失望。 现在他真实的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这样的近距离。 自己清楚地看见了他身体上的每一处,这样的近,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呼息…… 但是,却又那样的遥远…… 他那样的冷清, 如此的沉默。 虽然他在自己的面前显得很卑微,他给自己下跪,给自己磕头。 但是苏入梦却觉得他的心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遥不可及。 在心的世界里,他是高高在上的。 自己多想走进他,触摸他,甚至亲近他。 可是他却在拒绝自己,刻意地疏远自己。 施玥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转过头看她。 两人的目光相接。 苏入梦没有再掩饰自己,她把目光勇敢地迎了上去。 施玥呆呆地看着她。 两人就这样互相注视着,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的肢体动作。 就这样,看着对方,看了很久很久。 苏入梦捕捉到了对方眼睛里那丝伤痛,还有自卑。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垂下眼帘,避开了她的注视。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亭外的雨帘。 雨密密地下着,下着…… 渐渐地,渐渐地小了。 两人都没有动。 苏入梦的眼睛里渐渐地有了一些淡淡的忧郁。 自己想了这么多年的人,他近在咫尺,自己却不能与他面对。 这样的思念,怎么会有如此的现实? 令人无奈。 雨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地变得稀疏,终于停了下来。 施玥又向她跪下,向她施礼。 她知道他要离开自己了。 那一瞬间,她的心中充满了不舍。 这个男人跪在自己的面前,低着头,等着自己允许他离开。 可是她不想让他离开自己。 她紧闭着唇,就这样看着他跪在那里,不愿意说出那句话。 施玥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所想要的那个允许。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却被她的目光象磁铁一样吸住了。 她的目光是那样的幽怨,却又包含着热切! 施玥呆呆地看着她,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一些明白了。 只是他不敢去面对,也不敢去承认。 这怎么可能呢?! 无论是从什么方面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事! 或许是自己多心吧! 施玥:“……” 施玥:“姑娘,雨停了,我可以走了吗?” 苏入梦:“……” 施玥又抬头看面前这个贵族姑娘, 她的目光更加的幽怨了,甚至带着一种责备。 施玥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只好一直这样跪在她的面前。 一直跪着,跪了也不知道多少时候。 雨后的微风轻轻地吹拂着亭子里的这两个人,他们的头发和衣衫,都随着风微微地飘动着。 他一直卑微地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但是他浓烈地感受到,身边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看着自己的目光,迷迷朦朦,像雾一般,把自己给笼罩。 他干枯伤痛的心,在这样的目光下,开始微微地悸动…… 良久,良久,他听见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走吧!” 施玥站起身,背上柴,低着头走出了亭子。 慢慢地, 沿着湿滑的山路,朝山下走去。 拖动着脚上的铁镣, 在碎石野草上划过, 一直没有回头。 ………… 虽然,他知道,那束目光,一直在追随着自己。 ………… 天空又开始飘起雨了。 淅淅沥沥, 慢慢地,慢慢地又开始变得密集起来。 苏入梦痴痴地看着它们, 心也跟着湿润起来。 雨无声无息地下着, 山与水,都是绿的。 初春万物萌新, 新的生命在孕育着, 生长着,努力着,兴奋着。 心也是一片新生命的绿色, 加上雨水的滋润, 一片抑制不住的生机盎然。 苏入梦的眼睛渐渐地明亮起来。 万物都在复苏, 一切都会变好起来。 只要心是美丽的,一切都会美丽起来。 她静静地伫立着, 不知什么时候,眼睛湿润起来。 雨,密密地下着, 没有停的意思。 漫天漫地的细雨, 静静地, 静静地, 下着…… ……………… 第三十六章 青色的雾 初春天气还是那样寒意料峭。 贱人蜷缩在一个废弃的破屋里。 四面墙壁缝隙裂开,寒风一股一股的吹进来。 身上的伤一阵一阵的疼,一晚上他都无法好好的入睡。 又饿又冷又乏,还那样的疼。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苟延的残活下去,能有一天算一天吧! 天虽然没有亮,这个卑贱的贱奴,就上山去砍柴了。 四月的高山上,寒气习习,云雾缭绕。 雾是这样的大,以至于十几步之内都看不清前面的景象。 湿气笼罩着天和地。 虽然这样的早,山路上还是传来脚步声。 缓慢而沉重。 渐渐地看清楚了来人。 这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男人,背负着一大捆才砍下来的木柴,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的衣衫非常的破烂,几乎遮挡不住他伤痕斑驳的身躯。 这梱柴太多太重了,沉重地压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几乎都要贴着地面在走。 如此艰难的行走,脚上却还拖着沉重的铁镣。时不时被地上的东西给牵扯磕碰着。 这更增加了他行走的困难。 这一两天也就只吃了一点点的东西。 每天都是无休无止地做着粗重肮脏的活路,故意不让自己休息。 做了那么重的活路,又累又乏又饿,却往往找不到吃的。 好不容易乞求到一些食物,也是少得可怜,自己也只有掂量着,分时着吃。 把自己这卑贱得不能再卑贱的生命,能够延续下去也就可以了。 一阵一阵的寒风吹拂着,透过雾气吹打在这个男人单薄的身躯上。 雾色迷茫的山景,其实是非常好看的,迷迷茫茫,非常的有种意境, 一种飘渺的意境。 然而,这个男人却丝毫没有一点心思和精力去体悟这些意趣高雅。 他低着头,身躯几乎伏在地上,背上背着如小山的柴火,步履沉重艰难。 青色的雾是如此的顽皮,她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 在这样寂寞冷清的高山上,很少有人来的。 这段时间,每隔几天这个男人就会到这里来砍柴。 这样的来来回回几次,给这寂寞清廖的雾们带来了别样的乐趣。 但是这个男人太清冷了。 他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眸是那样的冷冰,没有半点的光彩。 偶尔的抬眼四看,目光也是那样的孤冷如霜。 一缕青色的雾轻轻地靠拢他,在他的周围环绕。她看这男人憔悴孤冷的面容,很是想捉弄他一下。 很好奇,这个男人的笑容会是怎样? 青雾悄悄地靠近他的额头, 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面吹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是如此的敏感,竟然感觉到了这缕轻弱的气息! 他抬起了头, 愕然地向四处张看。 当然,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只看见一缕如烟的薄雾, 在他的面前停留了一会儿, 慢慢地, 慢慢地 消散去了……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竟然摸到了一滴小小的水珠! 他呆呆地看着被水珠润湿的手, 这双粗茧重生,疤痕满布的粗糙的手, 被雾水滋润湿透了的手指。 沧桑伤疼的心,竟然隐隐地有些悸动。 他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 感应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情绪…… 他再次抬起头,眼睛寻觅着那缕雾, 那缕已经消失了的青雾。 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只有如旧沉默的山谷, 还有周围迷茫无边的云雾…… 一切是那样的寂静, 无声无息…… ………… 走了很久,已经快要到山下了。 太阳也从云雾的遮蔽中露出圆滚滚的脸蛋儿。 它眯缝着眼,慵懒地看着大地上,这一切的万物众生, 看着他们来来回回,生生不息。 贱囚走得太累了。 他把如山的木材从背上放了下,自己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 再不趁此休息一下,回到人群居住的地方,这一天,是不可能再有休息的时候了。 那么多粗重肮脏的活路还等着自己呢! 他抖抖嗦嗦地从自己的衣衫里掏出来一块干硬的馍。 这是昨天他乞来的,没舍得吃,特意为今天留着的粮食。 “呜呜呜”,几声细弱的哀呻传来。 贱人他抬眼四望,看见一只小狗向他这边畏畏缩缩地靠了过来。 一看就是一条流浪的小狗。 又脏又瘦,皮包骨头。 身上长满病态的疙瘩,有的还流着脓。 大概有些时候没有东西吃了,又冷又饿。走到男人的身边,饥渴地盯着他手中的食物,“呜呜”地哀鸣着。 他那根又细又长的尾巴,不停地朝着面前这个比它高贵不了到哪里去的,卑贱的男人摇晃着。 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与乞求。 贱人看了看它,又看手中那块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馍。 他扳了一半丢给这只流浪狗。 男人自己拿起另一半正准备往嘴里送去,小狗已经几口就把馍吞了下去。 它又渴求地把目光盯上男人手中的那半馍。 男人见它这个样子愣了一下。 但是善良的他还是不忍心,又把手中的馍扳了一半甩给它。 小狗一口又吞了下。又把目光盯上了男人手上的食物。 男人叹了口气把整个馍都给了它。 他站起身,背起木材朝山下走去。没想到那只小狗竟然跟在了他的身后,“呜呜”地鸣叫着,不停地向他摇着尾巴。 施玥:“哦,我没有了!” 他看着这条可怜的小狗,“已经全部都给你了,我自己都没有吃的。” 可是小狗还是紧紧地跟着他。 它是那样的弱小可怜。 细细的尾巴拼命地朝着这个卑贱的男人摇着。 施玥明白了它的意思,这只小狗想跟从自己! 可是…… 施玥:“你不要跟着我,我自己都养活不了我自己,是无法养活你的!” 小狗还是紧跟不舍。 施玥的眼泪一下涌了上来。 “哦!” 他哀怜地看着这只小狗,“你不要跟着我,我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又怎么能保护你呢!” “你走吧!我不是不想养你。” “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 这只可怜的小狗好像听懂了他的话。 它看着面前这个瘦骨嶙峋,衣衫褴缕的男人,看见他含泪的眼睛。 它停住了追随的脚步。 它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背负着如山重物的男人,一步一步离他远去…… “呜呜” 它依然止不住,一声声低低地哀鸣着。 ………… 好不容易到了人群聚住的地方了。 下了这个山坡,过了田坝,就要到苏家大宅了。 施玥背着木柴,朝山坡下走去。 他看见前面几个小孩儿在那里戏玩着。 小孩儿看见他,朝他拥了过来。 “呸!黑心蛇!” “快看了,黑心蛇!” 这群小孩儿围着他,戏笑着。 这个卑贱的男人向他们跪了下去。 “大花脸,丑八怪!” 不懂事的顽童捡起地上的碎石块和泥团朝他扔去。 男人背负着沉重的木柴,躲也不能躲,更不敢阻挡。 顽童朝着他吐着唾沫,“黑心蛇,笑面狼,杀尽了复云好兄弟,吸尽了妻儿的血泪。” “贱人!贱人!” “叛徒!叛徒!” 前面的侮辱性的话语,这个男人尚且可以忍受。但是儿童清脆的声音:“叛徒!叛徒!” 这句话却雷击一般重创在他的心上。 此一刻,他的心如万裂千碎,滴淌着血,真是无法言表的疼痛。 这时苏家的千金姑娘与丫环白白正好向这边走了过来。 苏入梦看见这个场景,急忙走上前呵斥这些顽童:“在干什么!走开!小小顽童,怎么说出这样贱踏人的话!” 顽童见是庄园的女主人,“哄”的一下四处跑开。 苏入梦对跪着的这个贱人问道:“你还好吗?起来吧!” 这个被侮辱的卑贱的男人抬起了头,他的脸色是如此的难看,眼神是那样的悲怆。 这几个顽童的话,对他的打击是着那样的大,他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向面前这位高贵的女主人磕头,也没有征询她的允许,自己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不,” 他嗫嗦着嘴,似乎在向身边的人辩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是叛徒!我没有叛变!” 他自个说着,面色怆痛,却又麻木地向前走。 “不,不,我不是叛徒!” 他就这样喃喃自语着, 向前走着的步履是如此的沉重,蹒跚。 脚上的铁镣在地上划挂着, 划伤了地面,划伤痛着心。 他走到前方,那几个顽童又围了上来,在他身边跟着。 “丑八怪,大花脸!” “黑心蛇,贱人!” “大叛徒!” 这些话语阴魂不散地缠绕着这个男人,怎么也摆不脱,甩不掉。 他麻木地向前走着,任由这些恶毒的话语在耳边喧叫。 没有反抗,也不去驱赶。 就这样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站也站不稳,似乎随时都会倒在地上。 伤痕斑驳的光脚踩在碎石荊棘的地面上,也不知道疼不疼痛。 被木材重重压着身上的背影,看着是那样的孤独,痛楚。 一直看着他如此踽踽独行的苏入梦,真是心痛难忍。 “这个黑心蛇长得可真骇人,脸都破相了!” “太脏了!” 身边的丫环白白朝着前面的那个男人也涶一口水, “真是个贱人!” 苏家的千金姑娘没有说话,一直看着前面那个独行的男人,面容是那样的忧伤。 眼里早已难掩的是,却又不得不强行压制着的, 泪光隐隐。 第三十七章 婆娑的泪光 苏入琦兄妹带着侍卫骑马走过山坡,他们准备去迎接高云鹏。 高云鹏及其家眷要去正渭,路过庄园,顺便来看望他们兄妹俩。 远远的看见那个贱囚,正在地里躬着腰辛勤地劳作。 日头当空悬挂,耀眼四射。 马队向他走过去。 施玥听见马蹄声,抬头看见了他们。 他呆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苏入琦催马过去,照例又是扬鞭对着这个贱人劈头盖脸的一顿猛抽。 施玥劳作早已是精疲力尽,只是又得承受这顿痛责。 他开始还先强制忍着,后来他实在是忍受不了。 他想伸手去抓那落下的鞭子,可是又不敢。 躲避也不能。 施玥:“啊!爷,不要打了!” 苏入琦停下鞭打,讥讽地看着地上这个簌簌发抖的贱人。 苏入琦嘲笑他:“哼,你不是挺刚硬的吗?今天终于听到你求饶了!” “啊,你来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听见你说一句话!” “你再不说话,都还以为你是一个哑巴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施玥:“……给点吃的吧,好饿啊!” 苏入琦:“你说什么?大声点!” 施玥嗫嗦着嘴:“爷,实在是太累了!您让我歇一下,再打吧!” 苏入琦没防他这么说,愣了一下。 他看着脚下跪着的这个贱人,衣裳褴褛,遍体伤痕,簌簌发抖。 目光呆滞,那样地哀求自己。 年青的庄园主苏入琦扬起的鞭子,不知不觉垂了下来。 哼!不能让自己被这个黑心蛇表面的哀弱来欺骗自己! 他可是复云会的大仇人! 还是杀死了自己父母的罪魁祸首! 他又挥鞭打这贱人。 苏入琦:“你让我不打你,可以!你得说话呀!” 施玥:“……” 苏入琦:“想吃东西是吗?说话吧,说了话,我就给你吃的!” 施玥:“……爷,您要我说什么?” 苏入琦:“就说你现在的心情吧!你现在在想什么?” 施玥:“……” 施玥喃喃地,似在说给身边这些主宰自己命运的人,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太饿了……实在太累了……” “给点吃的吧!爷!” 苏入琦哈哈大笑起来。 “黑心蛇,你实在是太可怜了!太可悲了!” “早知道有今日,你为什么当初要做那么多坏事!杀我们复云会多少好汉!” “我的父母也是因你而亡!” 他激动地跳下马,对脚下这人拳打脚踢。 苏入琦:“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你的那个杂种儿子一起买过来吗?就是因为我也要让你尝一尝骨肉分离的滋味!” “你让我们成为孤儿,我也要让你那个小崽子成为孤儿!” 被踢打的人“哦哦”地呻''吟着。 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因为疼痛, 身体的疼痛, 还有心的疼痛。 苏入琦:“你还有眼泪!你知道疼了吗?那些被你害了的人,他们疼痛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幸灾乐祸地笑吧!” 苏入梦旁边看着施玥这么可怜,很是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施玥:“怎么会幸灾乐祸呢?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亲人!” “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要去伤害任何人!” 苏入琦:“哈哈!笑死人!你们看,黑心蛇在这里装好人!”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人上去敲打他的头,戏谑他。 施玥忍受着这些羞辱,强止着要涌出的泪,“我身为朝廷的将官,必须得服从军令啊!” “更何况护国安民,这本就是我做将士的职责!” 苏入琦:“这么说,复云会是大毒瘤咯?!” 施玥:“……” 苏入琦又挥鞭抽他,“你这个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认为你是对的!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就证明你一切都是错的吗?” 鞭子一鞭一鞭地落在这个人身上,把他一点一点地打得蜷缩下去。 试图想用这暴力,让对方屈服。 被鞭打的人忍受着,忍受着,最后,他终于挺起了腰杆。 施玥:“复云会叛乱不休,搞得国无宁日,百姓不能安居,剿杀它也是情理之中!” 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就像炸了锅一样。 这还得了!!! 不光是苏入琦,其他的那些侍从听了这番话,一个个从马上跳下来,对着这个贱人就是一顿暴风雨般地暴踢狂揍。 苏入梦已吓得傻了。 大睁着双目,瞪着这恐怖的场面。 施玥惨厉地声声痛叫。 苏入琦狂吼:“这个贱人,给绑起来,绑起来,给我打!” 侍从七手八脚地把他拖到一个枯木上,粗暴地把他捆在上面。 挥动手中的鞭子,雨点般地落向他。 苏入梦拉住兄长,苦苦哀求。 “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叫他们住手!” 苏入琦被狂怒惹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她的话,一掌把她掀开。 他抓住施玥的头发,狠狠地几耳光打在他脸上。 苏入琦:“贱人!你一片忠心为国为民,可是你得到的是什么?!” “谁记得你的忠诚?!谁记得你的功劳?!” “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你现在这样不堪,不都是他们所赐的吗?!” 施玥努力睁开青肿的眼,吐出口中的血。 “他们怎么对我,是他们的事!” “我,是我自己!” 苏入琦:“你遭受这么多的折磨和痛苦,你难道一点都不恨他们吗?!” 施玥:“……” 苏入琦:“我再问你一句,如果一切都能够重来,你会怎样做?” 施玥浑身颤抖,闭上目,良久良久,没有言语。 所有的人都把他瞪着,场面陷入寂静。 良久,这个悲惨被虐的人,张开血污红肿的嘴, “如果能够重来,我该履行什么样的责任,我还是会去履行!” 苏入琦长叹口气,他气恼地摇摇头,甩开施玥的脸,阴沉地走到一边。 “给我打!狠狠地打!” 侍卫遵命,上前挥鞭打向绑在枯木上的人。 痛苦的呻''吟,一声一声比一声高,变成了惨叫。 苏入琦气恼地跨上马,挥鞭而去。 侍从们纷纷上马跟了上去。 苏入梦苍白着脸,大声喝住打施玥的侍卫。 “不要打了!够了!” “不要打了,我们还是走吧!” 侍卫停下鞭打,跟随她跨上马,纵马向苏入琦等人追去。 施玥满身血污,他艰难地抬起头。 太阳在高空中静静地看着他, 他无力地把头靠在树干上,紧紧地抿着嘴唇。 阳光耀眼地刺射他的眼睛, 他不由得瞇缝着眼, 景物越来越模糊, 越来越模糊…… ………………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空的太阳已经斜到一边去了。 山坡上什么人都没有,就只有被绑缚在枯木上昏睡过去的贱奴。 初春的风一阵一阵地吹着。 吹痛着这个贱人的身与心。 一个人影悄悄地走了过来。 她走到施玥的面前,呆呆地,呆呆地看着这个被牢牢缚着的男人。 脸色苍白, 看了他很久,很久。 这人已经被虐打得不像人样,手脚戴着铁镣,身子被牢牢的绑在树上,破烂的衣衫遮不住伤痕累累的身躯,血迹斑斑。 她的眼睛慢慢地盈满了泪水。 已是春天,天气并不是很冷,但是她的身子却颤抖得厉害。 “是……你吗?!” 昏沉中的施玥,听见了她的声音。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但是眼前却是一片花雾。 那个人看着他这样子,都要哭出来了。 “真的是你吗?将军!” 施玥努着力,使劲地让自己睁开眼睛。 “快点睁开眼睛!” 他在心里命令着自己。 要不然又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惩罚了! 模模糊糊,模模糊糊, 眼前的花色渐渐地褪去。 终于看清楚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人是谁啊? 陌生,却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呆滞地看着她,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 “将军!” “将军!” 女人掩面而泣。 施玥愕然地看她。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冯牡丹!” 冯牡丹?啊! 施玥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她依然年轻美丽, 而且更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 她穿着黑色的绸衣,钗环富贵, 皮肤白皙。 哦,她过很好。 冯牡丹看着面前这个面目全非的将军, 真是今非昔比。 虽然如此不堪,但是在他伤痕斑驳的身上,还是可以依稀的寻找出往昔他那清秀的轮廓。 虽然岁月的无情,让他已经毁去了容颜,但是他的五官还是那样的立挺。 她难过得泪如雨下,“你怎么?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施玥:“……” 冯牡丹:“都怨我!都怨我!” “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 她泣不成声。 施玥沉默地看着她。 冯牡丹:“他呢?他怎么样?” 施玥难过地低下头。 冯牡丹:“他现在在哪里?” 施玥:“他现在应该还在施俯。” “他们把我给卖到这里,这家主人只买了我,没有买他!” 施玥看她痛苦的样子,心里非常地难受。 “我,我已是尽了我最大的努力!” “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对不起!” 冯牡丹:“不!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她泪光盈然,伤怀难抑。 “当初我不说孩子是你的,你就不会沦落得到现在这个样子!” “你现在……” 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忍不住的涕泪俱下。 施玥:“你不要哭了,他是一个乖孩子。” “他给我带来了很多的快乐。” “我应该谢谢你,把他带到我的身边。” 冯牡丹泪眼婆娑地看着这个满身伤痕,饱受磨难的男人,心里真是难过极了。 如此宽广善良的心胸, 命运怎么会如此的悲惨?! 冯牡丹:“他,叫什么名字?” 施玥:“他叫小丹,意取的是你名字中的那个‘丹’字。” 冯牡丹心如刀割,泪如泉涌。 施玥:“你怎么在这里?你真的是复云会的人吗?” 冯牡丹难过地点点头。 施玥:“……” 冯牡丹:“对不起,那次在俊香楼是我们设的计,故意让我来引诱你,想让你背叛朝廷,投到我们这边来!” “可是没有想到你那样的忠诚!” “真是不公平,你这样的忠心耿耿,怎么会被他们糟蹋成现在这个样子?!” 施玥:“……” 施玥:“小丹的父亲,是复云会的重要人物吗?” 冯牡丹点头:“是的,非常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施玥:“哦……” “那就好!那就好!” 他悲惨地笑,“真为他高兴……他的父亲是一个大人物,不是贱种……” 冯牡丹泪流满面:“不,将军,你就是他的父亲!你不是贱种!” 施玥苦涩地:“不要叫我将军,我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 冯牡丹:“你本来就是将军!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那个英武忠诚的将军!” “小丹真有福气,有你这样一个爹爹!” “他的爹爹是一个英雄,一个落难了的英雄!” 施玥懼然地看她, 英雄! 一个落难的英雄! 她这样地看待自己! 施玥:“你,把他接回去吧!” “他好想娘。” 冯牡丹真是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她实在不忍心再面对面前这个善良而悲惨男人, 全身颤抖着,用手捂着嘴,压抑着哭泣的声音,转过身踉跄跑开。 “啊!啊!” 跑着,跑着,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哭泣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情到深处泪自流 苏府客厅里,苏入琦兄妹陪着高云鹏及其眷属坐着休息聊天。 高云鹏容颜未改,依然是那样的高大英武。 脸色照旧的苍白,目光犀利,不怒自威。 他的眷属不管男男女女,个个都与他一样,穿着黑色的袍衣。 就算是没有穿黑袍的,外面也都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 这是高家的一个特色,黑色是他们的所爱,其实也就只是高云鹏的所爱罢了。 但是谁叫他是一家之主呢,所有的人都得遵循他的爱好。 众人说说笑笑,气氛甚是融洽。 高云鹏:“听说黑心蛇被你买来了?” 苏入琦:“是啊!但是有些奇怪呀。” “这个黑心蛇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现在的样子极其的不堪,纯粹就是一个被极度虐待的囚奴。” 高云鹏:“他被你们买过来不就是当囚奴的吗?” 苏入琦:“可是我刚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那个样子了。” “整个人全身都是伤痕,人都已经被毁容了。” “不知道施家的那些人,这些年是怎样待他的。” “他们都是他的亲人,怎么会如此残酷地虐待他?!” 众人一片沉默。 高云鹏:“这件事应该与那次北王府战争有关。” 苏入琦很感兴趣:“哦,怎么会跟北王府战争有关呢?” 高云鹏看看苏入梦,见她很认真地在听。 高云鹏:“这话说来就长了,跟你们兄妹还有关系。” “听说北王府战争,黑心蛇没有抓住你们兄妹俩,功不抵过,就被严惩了。” “好像当时把他责罚得有点厉害,让整个军营的人都去围观了。” 苏入琦:“怎么责罚的?打他的屁股吗?!” 说完,众人跟着他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高云鹏:“把他吊在军营中的操场上当众鞭打,而且……” “还被当着全军营的士兵面前,被褪去了衣服,极尽羞辱。” 苏入琦一惊:“什么?被褪去了衣服!” 众人都面面相觑,真没有想到会实行这样残忍的惩罚! 苏入梦脸色苍白:“啊!” 高云鹏:“是啊!琦儿,他在你这里,你可不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啊!” 苏入琦:“这……倒不会吧!” 高云鹏:“人是有七情六欲的,纵然是有天大的仇恨,可是还是不要太过了!” “那怕是给人那么一丝的路,其实也是给自己留一片天地啊!” 苏入琦:“……” 高云鹏:“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事,他就被去了军职,贬为囚犯了。” 苏入琦:“云王,你想不想见见他?” 高云鹏摇摇头:“我们已经招安了,你们以后不要再叫我云王了!还是叫云爷吧。” 苏入琦:“说句实在话,这个黑心蛇到是个有骨气的人!” “表面上他看着很软弱,任人宰割,逆来顺受的样子,但是他的骨子里面却是非常的坚韧。” “他遭受那么多折磨和痛苦,却一直还坚强地活着。” “那样的虐待他,他都不愿意放弃他的原则!” “这样一个有担当的人,现在却是如此的不堪,真的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惋惜。” “如果他不是我的杀父仇人,其实我倒是很敬佩他的!” 听了他的话,众人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打破了沉默,众人又转移了话题,继续聊着天。 谁都没有注意到苏入梦整个人的脸色都已经全变了。 她脸色苍白,心神不宁,几乎都有些神思恍惚了。 她摇着头,摇着头,嘴里低低地自言自语。 “不……不!” 突然,她“忽”地站起身,跑出了大厅。 她飞快地跑着,身边的景物向后疾疾地移动。 她满脸是泪,浑身发抖。 她疯狂地奔跑着, 穿过人群,跑过田地、跨过小河…… 她来到了那个山坡上。 山坡上荒目一片, 唯有在那干枯的树木上,被捆缚的贱囚。 他面如死灰,满身血痕,脏发乱散。 头搭拉着,紧闭双目,已是昏沉过去。 苏入梦慢慢地,慢慢地向他走过去。 她大睁着眼,看着他,看着他…… 泪流成河,已是泣不成声。 她就站在他的面前,这样的哭泣, 痛彻心髓的哭泣。 满心的伤痛,歉疚,真是无以言表。 悲伤的哭泣声惊动了昏睡的男人, 他缓缓地睁开了青肿的眼睛, 看见面前这伤心哭泣的女子。 这个女子痛心疾首地哭着, 毫不掩饰, 如此的痛哭,近乎失态。 他呆呆地看着她,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入梦泪眼婆娑,看着他, “你,你告诉我,” 她大声地,“你告诉我!” 她这样的大声,把捆在树上的这个贱人给吓住了。 施玥:“……” 苏入梦泪水滑下:“那次北王府战争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施玥一愣,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苏入梦:“你告诉我!” “你说啊!” 施玥默默地瞅她,沉默无言。 苏入梦:“我叫你告诉我!” “我命令你说!” 见她这样激动,施玥终于开口了。 “您,要我说什么?” 苏入梦:“我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会从一个将军,变成一个囚犯?” 施玥动了动青肿的嘴,沉默了半响,缓缓地开口回答。 “几年前,我带领军队攻打复云会的北王府。” “那场战争,是我负责指挥的。” “我当时立下了军令状,不光要拿下北王府,而且还要擒杀北王的家眷。” “如果我完成了任务,那么我以前的那些罪过就会一笔勾销。” “但是如果没有完成,那么我将会众罪并罚,严惩不饶!” “可是,可是我没有抓住北王的女儿。” “我无法完成我的任务,违背了军令状。” “因此……” 回想起这些痛苦的往事,他真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但是面对自己的主人的命令,他又怎敢违抗呢? “我因此而被责罚。” “因为实在是受不了那些惩罚,我就私自逃离了军营。” “后来,又加上其他的一些事情,大将军说我叛敌投靠你们复云会,就这样我被叛罪,成了囚犯。” “朝廷把我发给施家来处置,他们把我关在施府,一直到你们把我买来。” 说着,他抬眼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主人,觉得非常惊讶。 面前的这个年轻的女主人脸色苍白,不知道为什么,她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 她好像是受了什么重创, 她震震地看着自己。 眼神极其的痛苦。 好像在承受着一种无法承担的重负, 甚至谴责! 他呆呆地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努力地在脑海中回忆,自己哪点说错了吗? 他有些紧张,还有些担忧。 她怎么了? 苏入梦泪如雨下:“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她跑向被捆绑在树上的这个卑贱无比的男人, 紧紧地抱住了他! 抱住他肮脏而血污的身躯, 她抱着他失声痛哭。 施玥傻住了。 苏入梦身子颤抖着,慢慢地滑了下去。 她跪在他的脚下,紧紧地抱着他干瘦而伤痕斑斑的腿, 泪水沾湿了他腿上的肌肤。 施玥低头看她,被她的悲伤情绪给感触。 良久,他张开青肿的嘴,小心翼翼地问, 施玥:“你,怎么了?” 苏入梦抬起头,仰视着他。 悲不自抑。 苏入梦:“你不记得我了吗?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施玥:“……” 看着面前这样善良而又苦难的男人,苏入梦的心都要碎了。 他为了自己这一个不相干的陌生的人,竟然把他自己的大好前途,把他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了! 一个那么年青就当上了将军的作为青年,一切条件都是那么的优越。 家世也好,武功也高, 还有,那时的他是那样的清秀、俊朗! 前途是无限的,是光明的。 可是,可是竟然为了只见过一面的自己…… 一切都毁掉了。 把他给堕入了无底的深渊。 这些都还是其次, 这么多年来,他遭受了多少非人的痛苦和磨难?! 他所经历的这些,都不是常人所能够想象和能承受的! 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的, 折磨都是惨绝人寰! 身上的这些触目惊心,令人发指的伤痕, 竟然都是因为自己给他带来的! 曾经让自己倾慕不已的英俊的容颜, 被如此残忍地毁掉, 带来这一切不幸的,竟然是自己! 这么多年来,多少个日日夜夜, 多少的打骂,多少的侮辱, 多少的令人发指的蹂躏、践踏! 不知道带给了他多少的眼泪与痛苦。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更让人伤怀的是,他竟然已经记不起自己是谁, 已经记不起这个给他带来深重灾难的人。 他救了自己,放了自己,给了自己一条生路, 却把他本人给堕入深渊! 然而他并没有一点责怪自己的心意,也没有因为救了自己,而索求自己的感恩! 他已经把这个生命中带给他重大苦难的人给忘记了。 他只是做了他自己的心,认为应该做的事情。 这样的善良, 却如此的苦难。 命运…… 苏入梦真是悲不自胜, 内心的痛楚与歉疚, 真是无以言表…… 无尽的敬意浓浓地弥漫了她的整个身心, 更不用说对面前这个男人多年执着的爱慕, 多么的深刻和浓烈, 此情深深,已是深刻进骨子里去了! 此时此刻,纵然是再丰富的言语,也是无法把这样深刻的情爱所能表述出来…… 苏入梦紧紧地、紧紧地抱住这个男人, 抱着这个思念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心爱的男人。 把头紧紧地靠在他干瘦的腿上,泪流成河。 自己爱对了! 这么多年的思念和眼泪, 为了他, 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 这样一个善良的男人 如此坚韧, 伟大的男人, 都是值得的! 此心真的是没有付错! 施玥呆呆看着她,心里隐隐的有一些感觉, 这个女子…… 他仿佛已经隐隐约约地要抓住了,那丝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云烟…… 他懼然地看她。 苏入梦缓缓站起身,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不久前才遭到惨绝人寰的毒打,脸都还是青肿而血污的。 乱发披散,遮挡不住额头上那两个字, 贱人…… 那些残忍的人,故意在精神上极大地折磨他, 在他的脸上黥上这两个字,成为他终身去不掉的羞辱。 可是在年青女子心目中,这不是羞辱, 所有的一切的伤痕和耻辱,其实都是面前这个人内心的伟大和善良的印证! 苏入梦心痛地看着这个,被捆缚在树上任人凌虐的男人,控制不住地流泪。 “你还记得,那一年在梅溪河畔……有个小女孩,让你带着她去给赛舟得胜的船送花的事吗?” “……还有,你给了她一个小糖人……” 施玥看着她,听着她泣不成声的话,她是那样的伤怀。 他已经明白过来了。 北王府, 他记起了那个后花园。 后花园里惊恐地看着自己的那个小女孩。 自己把她给藏在了那个假山里面…… 难怪不得,自己才与她见面的时候,就在心里面隐隐约约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每次与她对视的时候,就总觉得看着自己的这个眼神,好像在哪里曾经见到过…… 原来,早在多年前,在那个喧闹的小河边,自己就已经为她,为这个女孩停下过脚步…… 施玥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画面, 那时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儿。 看着自己的眼睛,亮晶晶的, 那样的清纯,无邪。 给自己孤独,冰凉的心,带来了一抹从来没有过的温暖…… 施玥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 哦,原来她逃跑出去了! 苏入梦见他这样,心里更难受了,“你想起来了吗?你认出我了吗?” 施玥看着她,温和地向她点点头。 苏入梦:“是我害了你!都怪我!” “把你害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施玥摇头:“不,你不要责怪自己!” “放你走是应该的。” “这一切都是命!” “都是我自己的命!” 苏入梦心如刀割,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把这个男人紧紧地抱住,泪流满面:“不……不……” “对不起……对不起……” 施玥:“没什么,你逃出来了,这就好!” “我心里好担心你啊!” “你逃出来就好!” 他微微地笑着,“哦,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施玥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哭泣的女子,像父亲对着女儿一样的慈祥。 他疲倦地把头靠在树干上,任凭这个女子,靠在自己的身上放肆地哭泣。 他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乌云渐渐地堆积过来。 风一阵一阵的凉, 扑打着枯木下这两个人。 哦,要下雨了吧! ………… 第三十九章 暴风雨里的依偎 远远的一个人跑过来。 “姑娘,姑娘。” 原来是苏入梦的贴身丫鬟白白。 她看见了面前的这副场景,顿时惊呆了。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家的姑娘竟然紧紧地抱着树上被捆缚的那个贱人! 白白:“姑娘,你在干什么?!” 姑娘没有理会她,继续抱着被捆在树上的这个男人,哭泣着。 是那样的伤心,紧紧地抱着他, 好像无论什么,都无法把她从他身上分开。 被抱着的那个贱人也没有说话,任由她在他的身上哭泣。 白白愤怒地:“黑心蛇,你对姑娘做了什么事?” 施玥看看她,紧抿着嘴,不说一语。 白白上前拉自家的姑娘,“姑娘,你在做什么?” “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她愤怒地看施玥,抬手打了他一耳光。 “黑心蛇,你这个下贱的东西!你对姑娘做了什么?!” 苏入梦:“你不要打他!” 白白:“姑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在哭什么?” “你抱着他干嘛?他那么下贱,那么脏!” “你不怕脏了你的手吗?” 苏入梦:“住嘴!你不要乱说!” 白白一怔:“姑娘,你怎么了?” 苏入梦泪眼婆娑,看着施玥, “他不脏!他更不下贱!” “他是最干净的人!他是最高贵的人!” 白白:“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她强行把苏入梦从施玥身上给拖走。 苏入梦流泪:“不,不!” 白白:“姑娘,咱们还是走吧,不要让别人看见你这个样子。” 苏入梦回头看施玥,还是舍不得走。 白白:“如果让大公子看见你这样,那可不得了!” 想到苏入琦,苏入梦眼神黯淡下来,只好被白白拉着走了。 但是还是边走边回头, 泪光盈盈,留恋不舍。 施玥看着她被拉着越走越远,目光平静而温和。 冷冷清清的眸中,隐隐约约,一抹潮湿的柔和微微地闪烁着。 天上的乌云堆积得越来越多。 阴沉沉的, 向这个大地沉沉地压下去。 似乎要把大地上的一切都给压扁,压平, 压得窒息。 隐隐约约的,听见了雷声。 ………… 风越来越大,雷声间隙地响起, 看来要下大雨了。 然而雨说来就来,“刷刷”地越下越急。 越来越猛! 轰隆隆的雷声震彻大地,夹杂着闪电,撕心裂肺般,让人心生恐惧。 苏入梦在房间里坐卧不宁,来回焦虑地走着。 不时地看着着窗外的疾风暴雨。 白白在旁边看着她,心里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唉,这个姑娘怎么了? 她跟那个黑心蛇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 又一个闪电疾驰而过, 一声响雷,把大地都震得摇晃! 苏入梦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 她苍白着脸,满脸的惊恐和焦虑。 “不,不!” 不由分说,她冲进了大雨。 很快便被密急的雨帘给吞没。 白白:“姑娘,姑娘,你去哪里!” 她急忙追出去,想了一下又转回身,把姑娘的披风给拿起,举了把伞,追进雨里。 滂沱的大雨里,苏入梦快速地奔跑着。 在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什么狂风,也没有什么雨水,没有恐惧。 有的只是担忧,牵挂。 被捆缚在枯木上的他,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样大的雨,这样恐怖的雷电交加, 无情而又残酷。 他被捆在那个枯木上,半点儿不能动弹, 任雨打,任风吹, 雷电闪鸣,如此的危险…… 自己必须得去把他解救下来! 她疯狂地奔跑着,全身已经被淋得透湿。 雨帘密集的山坡上,终于看见了那棵枯木, 枯木上,依然被缚着的那个男人。 苏入梦踉跄奔跑,终于到了他的跟前。 施玥的头无力地垂在胸前,在狂风暴雨的摧残里,已经昏迷过去多时了。 苏入梦抓住他的双手,使劲地摇晃他,“你怎么了?你还好吗?快醒醒!” 施玥缓缓睁开眼睛,他茫然四顾,看见了大雨滂沱里,面前的这个女子。 苏入梦泪水涌出:“你还好吗?” 施玥震惊地看她,她到这里干什么? 又一个响雷震下来。 苏入梦惊叫一声,吓得扑在施玥身上, 紧紧地抱住他,手中的指甲几乎都要嵌进他的肉里,籁籁地发着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惊恐中恢复过来。 苏入梦:“我把绳子给你解下来!” 她用力去解绑施玥的绳子,无奈绳结太紧,力气太弱,弄了半天都打不开。 苏入梦急得泪水流下来。 “啊,怎么办!怎么办啦!” 又一个闪电凄厉闪过,接着雷声“轰轰”劈下来。 似乎要把这个大地,以及上面的生物全部劈得粉碎。 苏入梦:“啊!” 她猛地扑在他的身上,紧紧地把他抱住。 施玥低头看她,“你快走,这里很危险!” 苏入梦泪流满面,反而越发地把他抱得紧了。 “不,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施玥:“……” “你还是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苏入梦:“那你呢?你怎么办?” 施玥看着她,自己是什么人?如此的卑贱,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任意地贱踏自己,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却这样的关心自己! 施玥:“你不要管我,我这样的人,是不重要的。” 大雨劈劈啪啪地倾倒下来,把这两个紧紧依偎的人,打得透湿,生痛。 苏入梦看着他,不停地流泪,“你不要这样说!你怎么会不重要?” “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我也是不会活的!” 施玥听了这番话,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 他的心中真是百感交集,青肿的嘴颤抖着,说不出话。 看着风雨中这样紧紧地抱住自己这个女子, 她本身是那样的娇弱, 可是却在这样的狂风暴雨里,用她的弱躯来挡住打向自己的危险! 他枯裂而饱经伤痛的心湿润了, 他的眼睛也慢慢地变得潮湿…… 大雨越发的疯狂,伴着大风肆虐着大地。 风雨中的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又一个闪电疾驰而过。 闪电的亮光,照亮了树下这两个紧紧依偎的男女。 照亮了伤痕斑驳的脸上,那耻辱而伤怀的两个字, 贱人…… 苏入梦已经吓得不敢睁开眼睛,越发紧紧地抱着身边的这个男人。 施玥看着面前这个不畏风险,紧紧依偎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饱经风霜的脸上不知何时,泪水已悄然滑下。 大雨肆意地倾倒着, 打在他们脸上,身上…… 这颗备受悲苦命运凌虐,倍尝孤寂的心,终于感受到了生命里, 凄厉的风吹雨打中, 相依相偎的温暖…… 他的眼泪在自己伤痛干枯多年的眼眶里,控制不住地涌出…… 大雨“哗哗”地倾泄着,打在这暴风雨中紧紧依偎的两个人的脸上, 已经分不出什么是雨水,什么是泪水…… ………… “姑娘,姑娘!” 白白追了过来。 她看着眼前的这副场景,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这样危险的景况,必须得把姑娘赶快带离这里。 白白:“姑娘,姑娘,你在干什么?这么危险,快回去!” 苏入梦紧紧地抱着施玥一动不动。 白白伸手拉她。 苏入梦:“哦,白白,帮我把绑他的绳子给解开!” 白白:“你管他干什么?” “姑娘,这里很危险,快走吧!” 苏入梦紧紧地抱着施玥:“不,我不走!他不走,我也是不会走的! 白白:“你……” 白白见她很坚决,叹口气,只好无奈地去解绳结。她的力气要大得多,把绳结费力地解开了。 施玥颤颤巍巍,颤颤巍巍,站也站不稳,只有紧紧地靠在苏入梦的肩上。 白白也只好无奈地帮自家姑娘,把这个所厌弃的贱人搀扶着走离枯树,离开山坡。 大雨滂沱中,看见前面有一间残破的小屋,两人便把施玥搀扶进了那个小屋里。 施玥伤痛难忍,又饥又乏,已是精疲力弱。 他由苏入梦搀扶着,抖抖索索地躺在地上。 苏入梦把他抱着,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就这样让他躺着。 施玥:“哦,姑娘,把我放在地上,不要弄脏了你的衣服!” 苏入梦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 苏入梦:“不,你不要说话,好好地休息吧!” 施玥冷得发着抖,他无力地靠着身边这个女子,心里真是各种情怀俱有,千言万语唯是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苏入梦:“白白,把你手中的披风盖在他身上!” 白白很是不情愿,但是碍于主人的命令,还是把披风甩在这个肮脏的下贱人的身上。 施玥看见她对自己极其厌憎的目光,心里很是痛楚, 他下意识自卑地把身子蜷缩起来。 眼睛卑微地躲避着,站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的这个人嫌恶的眼神。 苏入梦用披风一角把施玥的身子擦干,再把披风干的部分盖在了他身上。 渐渐地,渐渐地, 在抱着自己的女子温暖的胸怀和披风的裹覆下,这个饱受厌弃和摧残的男子闭上疲倦的眼睛,沉沉睡着了过去。 现实中的痛苦,孤独,绝望,还有疼痛,以及自卑…… 随着睡了过去,一切暂时渐渐地远去了…… 苏入梦紧紧地抱着这个苦难而又挚爱的男子,身子一动不动,生害怕惊动了他。 她久久地注视着怀中这个男子沉睡的面孔, 久久地注视着。 她轻轻地,轻轻地把头靠在他的脸上, 默默地,默默地感受着他的体温, 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 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特有的男人气息…… 那样的温暖, 魅力无穷…… 让人沉醉……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浓郁的痴迷着, 浓郁的陶醉着…… 一行清泪在她的脸上悄悄地滑下, 滴落在怀里这个沉睡着的男人清瘦的脸上。 男人微微动了动, “哦,哦。” 睡梦中不知梦见了什么,痛苦地呻''吟着, 慢慢地, 慢慢地, 又沉沉地睡着了过去…… ……………… 第四十章 青青叶韵,悠悠我心 四月的春天,生命更盛了。 满山满坡的嫩草,各式树上发满嫩叶。 杏花、桃花、梨花纷纷争奇斗艳,缀满枝头。 春天的雨更多了。 淅沥沥的细雨,密密如帘, 滋润着大地,滋润着万物 滋润着干涸的心。 满眼的新绿, 满天满地新的生机。 ………… 地里,坡上劳作的人多了起来。 但是闲散无事的人也有。 坡上几个人围着万恶的黑心蛇戏虐着,发泄着。 这个贱人已经被他们各种花式折磨得身心衰竭,苦不堪言。 就连他手脚上的铁镣也成了戏耍他的工具,被他们拉着铁镣推来甩去。 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他们兴奋地嘲笑着,却似乎听不见被贱踏的人痛楚的呻''吟。 远远的,一个人骑着马奔驰过来。 她看见这糟踏人的场面,心中顿时气愤不已。 她纵马过去,一语不发,扬起手中的鞭子,“啪啪”地抽在那些人的身上。 那几个人被抽痛了,“呀呀”尖叫, 苏入梦怒喝:“滚!” 这几个人见是庄园的女主人,话都不敢说,一个二个争先恐后地抱头鼠串。 苏入梦紧抿着嘴,看这个已经被虐得身心交瘁,精疲力竭的男人。 她不语,把手伸给了他。 施玥看看苏入梦伸给他的手,又看看她, 看见她眼中闪烁的光芒。 他犹豫了一下,不由得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苏入梦握住他的手,用眼神鼓励他。 两人一起用力,施玥纵身上了马。 由于脚上戴着铁镣,他只能斜骑着马。 他双手扶住苏入梦。 苏入梦脚一蹬,挥鞭策马,骏马嘶鸣一声,载着两人疾驰而去。 马轻快地奔跑着, 穿过田地、山坡,跨过小河, 奔向了山的远处。 旁边的树和花草,山川,所有的景色向他们后面移动。 迎面的风把他们两个的头发和衣衫吹起,女子乌黑的头发扑打在这个男人的脸上, 迷迷乱乱了他的眼。 施玥默默地看面前这个女子。 他坐在她的背后,可以不用那样拘谨和卑微。 他看着她, 看着她乌黑的发,看着她娇小的身体。 还有她,扬鞭策马的样子。 他的手倚扶在她的腰间,感觉得到她的身躯和心的柔软。 闻得着她那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花般的清香…… 施玥清冷而憔悴的脸上,渐渐地显出浅浅的温暖…… 他抬起眼看向迎面而来的远方, 阳光,蓝天,白云, 山川,花草…… 还有希望, 以及久违的生机盎然…… 点点的星光, 在他寂寥的眼中隐隐地闪烁。 骏马拖着两个主人,踏着地上的草石, 欢快的向着那广阔而又充满着美好憧憬的远方, 奔驰而去。 ………… 马儿拖着两人来到了一个山坡上。 这个山坡开满了各色各样的野花。 各色的蝴蝶,还有脾气有些暴躁的小蜜蜂们,在花丛上面轻盈起舞。 小鸟清脆的叫声时不时地响起。 一条小河围绕着山坡孱孱地流下。 两人从马上跳下来,看着这一片春光盎然的景色,让人心胸豁然开朗。 苏入梦轻盈地跑进花丛中,欢笑着,摘下两朵野花凑在鼻前嗅了一下。 啊,多么的清香! 苏入梦心情愉悦极了。 情不自禁中,她举着这些小花,在花丛中婀娜起舞。 她旋转着,舞动着, 美丽而迷人。 施玥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 这个起舞的女子, 年轻而美丽, 如此的优雅神秘, 宛若一个林中的花仙子一般轻灵,迷朦。 苏入梦停下舞姿,转过头看向这个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卑贱的奴隶,对着他莞尔一笑,恍如春光绚丽,把这个男人的心都看得迷糊过去。 她举着鲜花向他走过去,目光闪闪地看他。 把花举到他的面前,妩媚地笑着,“好看吗?” 施玥默默地看她,不说话。 苏入梦清泉般的眼睛,扑闪着。 她看着面前这个清瘦而憔悴的男人, 一如继往的沉默寡言。 她静静看他,眼眸中闪烁着点点的星光。 不知不觉间,她把手中的花,伸向他, 轻轻地, 轻轻地, 插在了他的头发上。 男人惊愣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苏入梦看着他,本来灿烂的笑容渐渐地褪去。 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看他憔悴伤痕的脸, 看他头发上清丽的小花…… 她如水的眼眸里,缓缓地流转着痴迷,与怜惜, 还有淡淡的怅然若失…… 那年的河边, 这张脸,是多么的清秀。 插着花的发, 乌黑…… 同样的脸,现在的却是这样的伤痕憔悴, 同样鲜花插着的头发, 却星星丝丝的夹杂着斑驳的白发。 只有那双眼睛, 依然是如旧的忧郁, 如幽幽的深潭一般…… 苏入梦的眼睛不知不觉地潮湿起来。 她对着面前这个苦难的男子灿烂地笑,“我已经长大了,现在不用你低下头,我都可以把花插在你的头发上了!” 施玥听了她的话,默默地瞅她,依然没有话语。 但是在他的眼里,隐隐地暖意却悄悄地,悄悄地在闪烁着…… 苏入梦:“那边的花好多,我们一起去摘,好吗?” 她伸出双手把这个男人的两只手给拉住。 施玥愣了一下,看看她牵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看她, 看见她对自己展颜笑着, 如绽开的山花, 像阳光一样的灿烂绚目。 苏入梦牵着他的手,把这个男人带到了坡的那边。 苏入梦兴奋地摘一大棒野花,她抬起头看向男人, ***在花丛另一面,身子微微地佝偻着。 面容削瘦而憔悴, 还有些淡淡的忧郁…… 但是他看她的目光, 却萦绕着浓郁的柔软, 和润湿…… 他就一直这样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年青的女子。 四月的风,把他的乱发,微微地吹扬着,吹拂在他清癯的面容上, 时不时遮挡住他看她的眼睛。 苏入梦捧着鲜花走向他, 她勇敢地看他, 他也看着她。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停住了脚步。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距离是如此的近, 近到微风可以把他们俩的头发,吹拂在对方的身上。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互相凝视着。 这次是男方没有移开眼睛,反而是女子有些羞涩了, 她的脸微微地发烫,她把眼帘垂下来,掩饰着自己的心情。 她寻找着话题,企图打破这场尴尬。 “哦,你穿得这么少,冷吗?” “必须得要哥哥的同意,才能够把你的铁镣解下来。” “他也不准我送衣服给你……” 施玥垂下眼帘,接过了她手中的花。 他蹲下身子,用心地编织着,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花环。 他站起来,把花环递给了她。 苏入梦惊喜地:“你给我做的吗?!” 她接过花环,把它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带着花环的女子,越发的美丽了。 在旁边看着她的男子,眼睛都有一些移不开。 苏入梦:“你教我!我也要做一个!” 施玥就教了她。 苏入梦不一会儿也做好了一个花环,她走到他的面前,把花环轻轻地戴在了他的头上。 施玥的心已经彻底地融化了。 他看着面前这个清秀的女子,面色已经没有清冷,浓郁而潮湿的温暖盈满了他的双眸。 他有些羞涩了,眼睛垂下来,避开着对方挚热的目光。 他拖着铁镣,走到一棵树下。 摘下一片树上的叶子,放在嘴边轻轻地吹起。 手上的铁镣,轻轻地摇晃着。 优美而又轻脆的旋律,从他唇中的叶子上传了出来。 音乐悠远,婉转,却又有点忧伤。 苏入梦认真地听着, 听着这个旋律, 听着这个男人的心情…… 一曲终了,这个男人看了身边这个女人一眼。 他终于对她张开了难得的金口,“好听吗?” 苏入梦点点头:“嗯!” 施玥将身子靠在树干上,又开始吹起另一首乐曲。 这首乐曲跟先前的那个调子,是两个不同的风格。 这一首竟然是有力而高亢,听了让人不禁精神振奋, 甚至有一种热血澎湃! 吹着乐曲的男人眼中,渐渐地,竟然闪现出了一种从没有见过的光芒。 他黯然忧郁的眼神,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神采奕奕。 他继续地吹着这首调子,用了心地吹着, 他自己也听进去了这个旋律里。 苏入梦看着他,被他这种从未有过的神采所撼动。 他吹的是什么? 这样让他焕发生命的力量! 她静静地看着他,直到旋律渐渐地停了下来, 渐浙地完全消失…… 她看见他神采奕奕的眼睛慢慢地又黯淡了下来。 眼眸里尽是哀伤, 还有无尽的失落…… 苏入梦小心地:“你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 施玥慢慢地把目光转向她, 看着她,看着她,却一句话也不说。 苏入梦被他的哀伤所感染,心里也隐隐地有些疼痛。 良久,他不宜察觉地叹了口气。 施玥:“这是军营里的曲子。” “是战士们上阵打仗时的曲子。” 苏入梦:“哦……” 苏入梦有些明白了。 她看着面前这个靠树而立的男人, 他是那样的单薄,孤独, 还有无助…… 爱他的女人心里,对他充满了温柔的怜惜。 苏入梦:“你……还在想它吗?” 他没听懂她说什么。 “你还在想军营,还有那军队里的生活吗?” 男人怔住了, 呆呆地,呆呆地, 过了很久,很久, 他低下头,苦涩地笑了一下,目光是那么的黯淡和痛苦。 苏入梦叹了口气。 两人就这样站在那里, 沉默着, 沉默着, 没有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