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怪医异闻录》 第一章 交错的灵魂 “世上许多故事源自误会,世上许多浪漫始于交错。” 项阳,g市名校“环水大学”的大一学生,攻读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不对,用“攻读”这个词并不恰当。项阳虽然身处名校,但自从上了大学,便对人生感到迷茫,也就没有任何冲劲去学习些什么,只是在混着日子。 都说大学是个让人堕落的地方,现在项阳总算深切体会到了这句话。 “去他奶奶的!老子就天天吃喝玩乐又咋样!”项阳内心不爽,恼怒借着酒意溢于言表。 但等他醉酒醒来,他的人生却注定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那个幽暗的手术室中,他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对他说:“从现在开始的一段时间里,我是项阳,而你的名字,叫天才林杏!” 事情还得从昨夜说起。 时值半夜十点半,项阳刚唱完ktv,正和三个舍友返回校宿。夜里刚喝过些酒,于是,这四哥们便在路上摇摇晃晃地走着。 四个人之中,项阳长得高大挺拔,脸上棱角分明,很有一股男子汉的气概。其他三个舍友也各有各的特点,一个个头矮小,贼头贼脑的;另一个异常肥胖,一不小心就被人看成路上有一个大肉球在滚动;最后一个则戴着眼镜,像个学霸。 贼头贼脑的那个舍友名叫刘枢,他揶揄着项阳说:“阳哥,你喝多了吧?发酒疯呀。” 大胖子冯小星堆挤着脸上的横肉,好让他的嘴巴能说出几句话:“你个臭老鼠说什么呢?阳哥是谁!那可是千杯不醉!阳哥怎么会发酒疯,他是在发表人生至理名言。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天天吃喝玩乐又如何?” 项阳听得胖子的话,心里那个得意,瞬间就将片刻前的郁闷抛之脑后。 一旁的眼镜男李隆齐似乎没听到他们的对话,而突然冒出一句:“前方五十米,有个美女。她手上拿着的包,是在我们学校跳蚤市场买的……” 我们学校的美女?那可得好好搭讪一番。项阳二话没说,拉直自己的白色衬衫,便大步走了过去。虽然衬衫上有些污迹,但这丝毫不影响项阳的帅气呀。 李隆齐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弱弱地说:“我想说的是,再前面好像有几个流氓拦路……” 然而,饥渴的舍友们早已在十米之外,自然听不到李隆齐的补充说明。 月躲在了乌云之后,路灯老旧得只能投下昏黄的弱光。这时晚上十点半,这里离学校不远,但这里离一个工地也不远。 美女怔怔地站在那里,不往前走,却也不往后退,因为学校就在前面呀。而那三个流氓却开始向美女走过来,还带着一脸的邪笑。 “嗨,美女!你是我们环水大学的吧?” 声音在美女的身后响起,却是项阳雄浑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 美女先是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到却是学生打扮的年轻人,顿时心安起来。再听到是环水大学的同学,内心顿时淡定了。她羞怯怯地答:“我是环水大学医学院的学生,叫周舒淇。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那周舒淇身穿淡绿色连身裙,肩挎白色肩包,秀发扎起,留着单马尾,前面几缕发丝随风飘扬着。她的背影已经够美了,现在转过身来,正脸却加倍的惊艳。项阳看得呆了,一时之间忘了怎么说话。 那三个流氓却在这时候走了上来,领头的气势汹汹地说:“臭小子,连毛都没长齐,就想学人家英雄救美吗?” 项阳正自对着美女尴尬,突然听到有面相凶恶的男人说话,便挡到了周舒淇前面,昂首回答:“你们又是谁?在我的地盘,居然敢这样说话?” “你的地盘?你大爷的!混账小子,留下姓名来!” “你大爷我名叫项阳,项羽的项,阳光的阳。”项阳借着酒意,胆气比平时还大了几分。 “有种!兄弟们,给我打!”三个流氓一下子向项阳扑了过去。 “阳哥,我们来帮你了!”胖子冯小星和矮子刘枢都冲上来帮忙。 “李同学,你帮忙报警,我上去帮忙了。”赶上来的眼镜男李隆齐叹叹气,便加入了战场。 事实上,环水大学平日的治安还算良好,很少有街头斗殴这种事情发生。项阳等四人虽然血气方刚,却没有多少实战经验,虽然以四敌三,却仍然落了下风。胖子冯小星对付一个流氓,李隆齐和刘枢合力对付一个,项阳则对付一个脸带刀疤,神情凶狠的。 虽然四个大学生战力偏弱,但凭着酒气和意气,却一时不至败退。很快,双方身上都被打了几拳,各自都有些鼻青脸肿。 这时候,刀疤男突然从哪里抽出了一根铁棍,而另两个流氓则都抽出了把匕首。除了项阳外,其他三个舍友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项阳不退反进,抡起拳头就要揍过去。 “砰”的一声,刀疤男一棍敲在项阳头上。但项阳却像个铁人一般,丝毫不在意,一拳将刀疤男打倒,后者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了墙上。 “阳哥好样的!打得好!”舍友们在欢呼喝彩。 此时,剩下两个流氓中的一人突然一蹿,然后一把匕首插到了项阳肚子上。项阳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流氓,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流氓被盯得直哆嗦,颤颤巍巍地退开了。 “撤吧,为了那点钱,不至于搞出人命!恐怕警察也快来了。”剩下的那个流氓终于打起了退堂鼓。 然后,三个流氓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敌人退了,但项阳却倒下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项阳先是醉酒斗殴,后又被人用铁棍重击头部,最后还被匕首插入腹部。他能坚持到现在才倒下便已经是奇迹了。 “阳哥!”三名舍友扑过去,扶住了倒下的项阳。 项阳脸上的帅气依旧,却已经没了生气,脸色苍白得不像样。 “赶紧打120呀!”李隆齐冲发呆的刘枢吼着。 “最近的医院到这里也要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我认识一个可靠的私人医院,他到这里只需要不到五分钟。”周舒淇说完便拨打了一个电话。 然后,周舒淇从包里拿出了个绷带,给项阳进行着简单的包扎。周舒淇一边包扎,一边解释着:“这时候,病人不能过度活动,防止伤口撕裂或出血增多。我先给他包扎一下,等他过来就好。” 李隆齐问:“你说的那个私人医院,真的可靠吗?这种情况,还是应该去我们学校的附属医院吧?” 周舒淇完成了初步的包扎,说:“项阳的脸色苍白,那是失血过多的征象,那把刀说不定切到了脾脏。这时候应该尽快剖腹探查,越快越好!” 周舒淇的话音刚落,一辆白车就赶到了,像一般的救护车一样。 李隆齐推了推眼镜,觉得那辆救护车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但救护车上的人很快就搬下了担架和推车,李隆齐也就没时间打量了,他和舍友一起帮着救护人员将项阳推上了救护车。三个舍友和周舒淇也一同上了救护车,守着项阳。 白色的救护车开动了,开得很快,很稳。 世界仿佛突然静了下来。静得出奇,静得诡异,静得仿佛能听到灵魂的悲鸣。 李隆齐看了看时间,居然恰好是晚上11:11,这个数字也太诡异了些。 这时,胖子冯小星悄悄地说:“喂,兄弟们,不觉得今晚的发展有些诡异吗?难得我们兄弟四人见义勇为,却碰到了玩命的流氓。而且,我刚刚不小心看到了救护车外面印着些红色的字,好像是‘幽冥’两个字。” “我去!”鼠头鼠脑的刘枢一声惊呼,随即压低声音说,“我们不会是上了辆鬼车吧?” 三人都觉得背脊一凉,酒精都化作了冷汗。 冯小星说:“小声点!刚刚那姑娘,说是我们学校的同学,但你不觉得奇怪吗?大半夜的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呢?而且,我刚刚好像没看到她的影子。” 众人一惊,纷纷悄悄抬头看向周舒淇,明明有影子嘛。李隆齐长吁出一口气。 “你们三个挤在那边嘀咕什么呢?”周舒淇一直在观察着项阳的面色,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她眼角的余光瞥到病人的三个朋友一直在旁鬼鬼祟祟地说着什么,故发问。 周舒淇这么一问,那三个人却都全身一震。 周舒淇不明所以,暗自思忖,我的声音很吓人吗?明明很温婉动听呀。 车停了,还不到三分钟就到了,果然有效率。 救护车上的尴尬气氛也被有序的行动所缓和。医护人员将项阳推下救护车,推进神秘的医院,推进急诊手术室,一切过程有条有理,一气呵成。 等到项阳被推进去手术室了,三个舍友守在外面的时候,他们才觉得这里是如此的不正常!刚刚进来的时候,电梯是往下走的,所以手术室被设置在了地下?整个医院没见着几个病人,也没见着几个医生护士;除了救护车上的工作人员和刚刚出来将病人接入手术室的医生,他们就再没看到一个人了。 “这不会……真的是幽灵医院吧?”刘枢战战兢兢地问。 这次,周舒淇终于听到了问题,不禁笑了出来:“幽灵医院?哈哈哈,你们也算是大学生吗?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终于听到了一个确切的否定回答,三人的内心又松了一口气。 “不过,”周舒淇的话又将众人的心悬起来,“你们别把这里暴露出去。我想,这里应该算是地下医院。我把你们当救命恩人才把你们带过来的,千万别陷我于不义!” 李隆齐推了推眼镜,问:“地下医院?是黑市的意思吗?如果它不是对外公开的,你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周舒淇笑答:“因为我林师兄带我来过。我可是亲身领略过那位手术医生的手术,技艺精湛,堪比大医院的主任级别呀!” 周舒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特别荡漾,让人看得心都醉了。 手术室外的朋友们将项阳交给了未知的医生,尽管一切不太合常理,但它却这样发生了。而地下手术室里,给病人做手术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年轻的主刀医生,一个看着麻醉监护仪的年老的麻醉医师。连个器械护士和手术助手都没有,这个地下手术室,看来非常的不正规呀。 麻醉医师用他慵懒的声音问:“今晚为什么有加班呀?我还想去喝两壶来着。” 年轻医生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回答:“接到了个熟人的电话。” 然后,手术室里一片寂静。老麻醉医师已经习惯和年轻医生搭台,知道这个年轻人高冷的习惯。 一个半小时后,麻醉医师问:“大医生,你那边情况如何?” 年轻医生答:“剖腹探查发现右肾静脉撕裂伤,腹部有大出血,横结肠穿孔,粪瘘,其他没见异常,都已经处理完毕。” 麻醉医生赞道:“哟,小伙子,动作很快嘛!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黑市幽灵怪医,林杏医生!” 林杏医生说:“还没到放松的时候。患者头部遭遇重击,急查头颅ct提示脑出血水肿,得做个开骨瓣减压。” 麻醉医师舒服地躺下,说:“亏得他碰上你。要是碰到别人,要是再多耽搁一会,他小命恐怕就没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一切都在天才林杏的掌控之中。 本来,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就在他打开病人颅骨的时候,手术室却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怎么搞的?”林杏喝问。 “不知道呀!停电?不可能呀!我的手术室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麻醉医生惊慌不已。 接着,麻醉监护仪在闪了几下后,变得一片漆黑,监测仪也罢工了。然后,房间出现了剧烈的震荡,手术桌椅也在摇晃。“哎哟”一声叫喊,却是麻醉医生一个站立不稳,脚下一滑,摔了下去,然后就再无声息。估计是晕了过去。 “切。”林杏医生低声咒骂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口罩和帽子遮住了林杏的大部分面貌,但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仿佛能看穿黑暗。 “给我安静点!我是在救你!”林杏突然大吼一声,声音在手术室内回荡。 仿佛是某个未明的阴灵被震慑住了,房间恢复了光明,震荡也停止了! 林杏连忙拿起手术刀,把剩下的部分完成。只见他的双手运转如飞,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即使外行人看了,也必定会觉得赏心悦目! 当林杏最后一剪下去,宣告这个手术彻底完成。他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麻醉医师晕倒了,怎么也叫不醒。林杏只好自己用手探着病人的脉率搏动…… 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脉搏消失了?患者死了? 不不不!林杏又一次闭上眼睛,回顾刚刚手术的整个过程。自己的整个过程没有丝毫问题,难道是麻醉出了事?刚刚的停电……该死! “我是黑市的幽灵医生,我要朔造不死神话!我是不会让你死的。”林杏的双眼特别明亮,此刻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明亮! 不知过了多久,项阳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旁边还躺着一个老头,周围是一些奇怪的桌椅,桌子上也坐着一个人。 项阳站起来,眼睛不经意间瞥到了坐在桌子上的那个人,他口罩下的嘴巴顿时合不拢了。他从来没想到一个人的嘴巴会因为惊讶而张得如此大!因为,桌子上坐着的那个人,正是自己呀! 坐在桌子上的那个是项阳?那我呢?我又是谁呢? 坐在桌子上的“项阳”,却板着面孔冷冷道:“发生了许多事,很难描述。但可以确定的是,我救了你,而你要为现在的状况保密!简单来说,从现在开始的一段时间里,我是项阳,而你的名字,叫天才林杏!” 第二章 男子汉的约定 “有一些约定,是至死也要完成的。” 桌椅淡绿,绿色手术衣,衣服隔绝生和死,死要死在医生手底,底下的你却笑嘻嘻;灯光昏暗,暗黑手术室,室内站着我和你,你说你在我身体里,里边的我很生气。 花了一大段的时间让自己的脑袋瓜缓冲,项阳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和那家伙的灵魂互换了!他叫啥?叫林杏来着! “林杏!你给我出来!”项阳站了起来,揪着对方的衣领怒吼。 “这可是你的身体,手术后,伤口随时可能裂开。”林杏的话语永远波澜不惊,他淡淡地说,“几个小时前手术时,你的身体快不行了,但我发现他却没有任何器质性的问题,所以我推断,你的身体之所以不行,只是你的灵魂离开了。为了拯救身体,我的灵魂钻了进去;尔后你的灵魂无家可归,便钻进了我的身体。当时是特殊情况,我们完成了交换,我暂时还没想到怎么换回去。” 我的灵魂离开了我的身体,你的灵魂为了救我的身体,便钻进了我的身体,然后我的灵魂无家可归,便钻进了你的身体。 “好乱呀!”项阳显然梳理着这段关系,道,“而且我一向不相信什么鬼灵之说。” 林杏慢悠悠地躺下去,说:“这具身体是病躯,得多平躺。如果你不接受灵魂的说法,你可以认为,我们的大脑互相换了个位置。” 项阳吼道:“那还不是一个样!总之,我接受不了!至少,我接受不了我健壮挺拔的身体,却用你这种平淡阴郁的语调说话。那不是我的风格!” 林杏反唇相讥,说:“我也接受不了,我那富有医师素养的身体,居然像个惊慌失措的愚民一般,明明无济于事,却不曾停止吼叫。” “你敢骂我?你知不知道本大爷是谁!” “反正我在你身体里,你还能奈我何?你想报复的话,就去自虐吧,那是我的身体。” “别以为我不敢!”项阳拿起手术刀,停顿了几秒钟,“但我不屑!我才不中你激将法。” 林杏闭上了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要不是当时救人心切,林杏也绝对不会做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这个傻大个的身体,连能不能拿稳手术刀都成问题吧! 项阳脱下口罩和帽子,对着一面镜子端详着,脸上露出十二分的不屑。我去,像个娘们样的脸蛋,那么瘦弱的身体,以后还怎么出去和人打球打架呀! 两人彼此堵着气,谁也不说话。 手术室里只有三个人,老麻醉医师还昏迷不醒,或者睡着了?而占据着项阳身体的林杏和占据着林杏身体的项阳,全都闷闷不语。空气出奇的静,静得只能听到林杏的呼吸声。 半晌,林杏用命令的口吻淡淡说着:“你的这具身体,刚做完手术,还需要卧床静养至少一个星期。你用我的身份,调用这个地下医院的救护车,将我送到环水大学附属医院的神经外科去。记着,出去的时候戴上口罩和帽子,不可泄露了身份。” “这里居然是个地下医院?是非法行医的意思吗?”项阳打从骨子里反感着。 “这里确实是黑市医院,但却救了你一命。你的朋友都守在外面,有空就推着我去见一下他们吧,毕竟他们眼中,现在的我才是你。另外,手术费记得补交。” 项阳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林杏说得对,做了手术的可是自己的身体,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于是,他决定听林杏的话。 项阳戴上口罩帽子,摸索着找到了电梯,上到了一楼。他顺便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若是以往,这个点早就在宿舍倒头大睡了。 “啊!医生出来了。”三个舍友和那个周舒淇凑来过来,齐声问,“医生,我舍友情况怎么样?” 项阳看着朋友们关切的神情,心里温暖得无以复加。 他学着那刻板低沉的语调说:“手术做完了,病人的情况很好。接下来就转移到环水大学附属医院去,进行后续的康复治疗吧。” “太好了!谢谢医生。”周舒淇欢快地道,“那是我的救命恩人,没事真的太好了。手术费我来帮他支付吧……” “具体费用到时候会跟你说的。”项阳连忙抢先说,“现在先一起把那个项阳转移到环水大学附属医院吧。” 很顺利地,林杏被转移到了环水大学附属医院神经外科20床,他用项阳的身份遣走了朋友们,并拜托舍友帮忙办理请假手续。同时,林杏和项阳互相交换了电话,安顿下来的林杏通知项阳先在地下医院睡一觉,醒来后过去找他,有要事嘱咐。 天呐!这一定是个梦吧!我滴乖乖呀,让我睡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吧。项阳就怀着这么个渺茫的期盼,沉沉睡去。这个身体折腾了一宿,确实累了。 项阳睡去的时候,天色是灰蒙蒙的;项阳醒来的时候,天色也是灰蒙蒙的。 现在应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吧?恍如隔世之感,让项阳觉得分外的不真切。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看了看自己略嫌纤细的手指,稚嫩的骨骼。哎,果然还是不太熟悉这具身体,这才是不真切的原因吧。昨晚就喝了场酒,糊里糊涂做了些事,结果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易主了。这叫人如何接受? “哟,大医生,你醒了?”一个老迈慵懒的声音响起,向他打着招呼。 “嗯。”项阳并不是林杏,因而并不认识那个邋遢却经验丰富的麻醉医生。 麻醉老医生习惯了既往林杏高冷的态度,对项阳简短的打招呼也不以为意。他继续说:“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你在休息室睡了,病人也不见了。手术应该成功了吧?我检查了一下手术室,电源设备各方面都没问题。昨晚真是见鬼了。” 项阳模仿着林杏淡漠的声音说:“嗯,手术成功了。” 麻醉医生说:“没出事就好,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还忐忑不安了许久。好啦,我回去喝酒了。昨晚加班加点的,今晚要好好补休一下。” 老麻醉医生收拾完后,就从医院的后门离开了。项阳也换上林杏的便服,紧随其后,跟着他从后门走掉了。项阳还抗拒着“天才林杏”的身份,并不愿意去了解这个身份的一切。 在睡觉前,林杏让他去附属医院的神经外科探望他,说有事嘱咐。是该去呢?还是该去呢?项阳犹豫了一下,发现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去就去吧,既来之则安之,换了个身体而已,没什么好怕的!项阳内心生发出几分久违的张扬与自信,便前往“环水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环水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是本市负有盛名的三级甲等医院,也是环水大学医学生见习实习的主要场所。虽然,项阳也是环水大学的学生,但作为计算机专业的学渣,他对学校的附属医院并不熟悉,也就只有打疫苗的时候去过那儿吧? 几经折腾,项阳终于问出神经外科的住院病区的位置。他来到了一栋豪华崭新的“新手术大楼”下,仰望了一下,这栋大楼和周边落魄的楼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果然是因为外科医生比较有钱吧?项阳进去了,位置是15楼东区…… “嗨,林杏同学。”一路上,居然有好几个学生打扮的人向项阳打招呼。项阳心虚,都假装没看到,匆匆而过。 “不愧是天才林杏,气场和别人就是不一样!”几个花痴的女孩盯着项阳离去的背影,以仰慕崇拜的姿态评论着。 项阳则十分狐疑。那个林杏,不是黑市传说的“天才幽灵怪医”吗?怎么那几个人唤他“同学”? 奇怪归奇怪,项阳已经来到了神经外科的病房,以家属的身份来到了1508号病房,里面有三张病床19~21床,而林杏正躺在20床休息着。 项阳走了进去,坐在林杏身旁。项阳平日里也算半个话痨,但他现在却完全不想说话。看着别人占据着自己的身体,项阳确实无话可说。 但还眯着眼睛的林杏却说话了:“我给你办了住院手续,你的病床是21床,在我隔壁。” 林杏的话,永远那么直接到位,没有丝毫多余的客套。 项阳的眼睛瞪得老大,虽然大的程度肯定比不上以前那副身体。他站了起来,仿佛这样可以缓和一下自己内心的躁动:“你给我办了住院?你大爷的,你凭什么让我住院,而且还一定住在你的旁边?” 林杏淡淡回答:“你现在占据着我的身体,我心疼我的身体。昨晚我为了救你,我那具身体摔倒过,撞到头部,当然得住院检查。我让你住我旁边,方便我们交流。” “哼!”项阳也只能干哼一声,对别人擅自做的决定表示无可奈何。因为林杏说得对,自己现在这副躯体是林杏的,他有权对这个身体负责。 之后,护士过来给项阳测了血压、脉搏等,然后一个年轻的医生过来咨询项阳的“病史”,项阳扭头不愿意合作。一旁的林杏却帮忙说了:“他是我朋友,这些天喉咙不舒服不太方便说话。21床,林杏,24岁,男性,昨晚不小心摔倒撞到头部,当时曾经有一过性的意识丧失……” 于是,林杏帮项阳诉说着病史,因为这就是林杏自己跌倒的历史呀。 “你叫项阳对吧?”医生冲着20床的林杏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病史说得不错。然后这个林杏,难不成是我们医院前一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天才实习生?果然一副孤傲的范。” 医生说完,爽朗地走了。留下一脸淡定的林杏和一脸郁闷的项阳。错位的身份,真是让人十二分的郁闷呀! 项阳问:“喂,你用我的身份住院的时候,也要提供这些信息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年龄之类的信息的?” 林杏答:“那时候的我还意识昏迷,病史由你的朋友代诉。不过,我给你做手术之前,对你的基本信息也早就了如指掌。” 项阳还想再问些什么,但看到林杏占据着自己的身体在优哉游哉地躺着,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恼气,便狠狠躺下床,再不想说一句话。 林杏见项阳似乎在闹脾气,便说:“和占据着自己身体的人谈话,确实很别扭,对这种感觉,我感同身受。但是,我们的日常生活还得过下去,最重要的,林杏不能能消失!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项阳气鼓鼓地转身扭头,背对林杏。他还是在闹别扭。 对话戛然而止。当天晚上,两个奇怪的病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次日,1508病房的气氛还是十二分的沉闷,林杏和项阳互不对话的情景仍未打破。 缓和这片尴尬气氛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肤色偏黝黑,却长了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双眼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污浊。这个小男孩被安排住在21床,在项阳的右侧。 “孩子,叫啥名字呀?刚住院进来的吗?你爸妈呢?”项阳憋了好久没说话,此时碰到可以说话的对象,问句像炮弹一般打出去。 小男孩用他稚嫩乖萌的声音答:“我叫阿欣,我住进来快一个星期了,护士姐姐说床位调整,今天把我安排进来的。我没有爸妈,但我有大哥哥。” 没有爸妈?这话让项阳心里一揪,问句也变得谨慎起来。 而项阳和林杏都听到一旁的护士在低声嘀咕:“这小孩估计会被遗弃吧。车祸,父母双亡,6天前一个青年男子给小孩办了住院,结果就再也找不到人了。欠了一大堆的医疗费用,也只能由科室垫付了。哎……” “不会的!大哥哥一定会回来的!他向我保证过,男子汉的约定,是至死不休的!”小男孩尖声嚷着,话里蕴含着异样的坚韧。 对于小男孩内心的信念,所有人都默默地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大哥哥说好了,他一定会回来接我的,一定会,一定!”小男孩还是在赌咒,将被子蒙过头,哽咽地念叨着。 项阳扭头看了看林杏,后者轻轻摇了摇头。项阳又是一阵心塞,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一日无话。 当夜,凌晨,病房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走廊传来的光线,朦朦胧胧,透着一股阴森。 “踏踏踏踏……”睡梦中,项阳隐隐约约听到了脚步声。 “啊!大哥哥,你来了!你终于来了!”这是小男孩稚嫩的声音。 “是呀。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的,这是我们男子汉之间的约定!”这是一个成熟低沉的男声。 “嗯嗯嗯,我就知道,但他们都不信!太好了,大哥哥!”小男孩欢呼雀跃。 “听着,阿欣,大哥哥我还有事要出一趟远门,过几天你出院后,就暂时住在赵老家。我都安排好了。” “呀!我不要。我不要大哥哥走,我要和大哥哥一块。”小男孩不依。 “乖!男子汉之间的情谊,是不需要靠天天见面来维持的。阿欣,等你能独当一面了,我再回来找你喝酒好不好?所以,你要快点独当一面哟。”男声安抚着。 “……嗯。知道了,大哥哥。那等我能独当一面了,你就回来找我!这是我们男子汉之间的约定呀!” “好!” 朦朦胧胧中,项阳被对话声扰醒。他睁了睁迷蒙的双眼,隐约见到一个男子掩门离去。而小男孩,则睡着了,睡得异常安详。 第二日,项阳从医护和前来咨询的警察的问话当中得到一个信息:昨夜凌晨有个男子过来将小男孩的住院费用都缴清了,但当时走廊的摄像头莫名其妙地坏掉了,所以没拍到人影。警察在调查一个案件,七天前死了个男子,正是小男孩口中的那个大哥哥。据了解,那个男子在帮小男孩办完住院手续后,就离开医院因故丧命了。 那昨晚过来的那个男子又是谁呢?七天前死的?项阳以往不信鬼神之说,但“7”这个数字,也太诡异了点。 “男子汉之间的约定,是致死不休的!” 项阳的脑海中突然回荡着这句话。然后他慢慢回想着,当时林杏是看到自己快不行了,灵魂才主动进入我的身体的吧?那时候他也没办法料到我的灵魂是否会钻进他的身体吧?他是不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在救我呢? 项阳撇头看了看19床,看到林杏也已经醒了过来,正撇着头看着他。 项阳脸上微红,咳嗽一声,说:“那个,我答应了。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用彼此的身份,将各自的日常生活过好,直到找到交换灵魂的安全办法为止。这是我们男子汉之间的约定!” 林杏淡淡地说:“好。” 他说完,便扭过头去,一如既往的冷漠,没有丝毫多余的客套。 但他的嘴角,却分明弯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 第三章 禁忌的秘密 “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些疤,有些伤疤是碰不得的,它不仅会灼烧自己,还会灼伤他人。” 灵魂交错,身体易主。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几天,项阳渐渐也就习惯了。时间与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既然要以对方的身份去生活,那就必须活成对方该有的样子!这是项阳的决心,也是他对约定的理解。所以,林杏不仅要忍受重伤未愈的身体,还得忍受项阳的话唠模式。 “我住在环水大学的第一宿舍312房,有三个舍友,我的床位在进门右手边。我是篮球协会的主力,隔三差五就得去打篮球赛。同时我还加入了跑步协会,武术协会,健身俱乐部,有空都得参加那边的活动。我还没有女朋友,但有几个喜欢的女生。我的父母在m市,每一周都至少打一个电话回家陪父母聊聊天……” 整一个早上,除了护士来换药水的时候,项阳都一直在絮絮叨叨着。21床的小孩被推去做头颅mri的复查了,所以只有林杏在忍受着。但为了扮演好项阳的角色,林杏只能强忍着,心甘情愿地承受着。自己挖的坑,死也要填完;自己提的约定,再烦躁也要践行。 终于,项阳的粗略介绍结束了,他说:“回头我再整理一份详细的注意事项给你。既然决心要把对方的角色扮演好,那你也和我说说林杏的情况?否则我怎么扮演你?” 林杏递上一个文件夹,说:“这是我的简历,基本情况在上面。” “就这样?你也太简略了吧?”项阳接过简历,仔细地看着。 林杏是环水大学医学院大五的学生,目前在这个附属医院实习,要轮转一年。各方面的成绩都相当优秀,难怪被誉为天才。只是,家庭情况、人际交往、兴趣爱好等都不明。 项阳问:“你的交际情况呢?你的父母呢?我平常扮演林杏这个角色,需要注意哪些要点?” 林杏说:“我无父无母,平常特立独行,没什么朋友,所以不用费心。你只要没把我目前的医院实习弄砸就好。” 无父无母?项阳注意到林杏的神情黯淡,便消停下来。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脸庞,此刻却露出如此难受的神态,项阳心里很不是滋味。 既然要交换,那就换全套。项阳和林杏又彼此交换了手机,住所钥匙,各种证件,银行卡等。这是个大工程,在查漏补缺的过程中,两人都觉得互换身份是一个多么异想天开的事情。但偏偏两人都决心要这样做,为了各自的理由。 这种交换和互相提点,以后还要时时补充,但至少现在大致的轮廓已经出来了。 项阳看到刚刚林杏有两部手机,但却只交了其中一部,便问:“你那部被你收回去的黑色手机是什么?难道是你和情人专属的手机?” 林杏对项阳的调笑并没兴趣,而只是淡淡回答:“那是我联系黑市的手机。” 项阳啧啧称奇:“你一个刚刚实习的医学生,居然能够在黑市行医?你就不怕被举报发现,你的行医生涯就到此结束吗?” 林杏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什么好怕的。规矩都是别人定的,但我相信的是我自己。” 项阳开启了好奇猫模式,问:“老子突然觉得你真不一般,似乎藏着许多秘密的样子。不像我,就只是一枚普通至极的大学生。” 林杏却突然狡黠地笑了笑:“从今天起,藏着秘密的是你,而我是项阳,一个普通至极的大学生。” 项阳一拍额头,说:“这难道就是你提出互换身份的目的吗?不过,你在黑市被称为幽灵医生?为什么要叫‘幽灵’?难不成你是个幽灵吗?” 林杏却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解释,他冷冷地说:“你只需要负责把林杏医科实习生的身份扮演好。黑市的事情,之后也还是我亲自去处理。那是我的秘密,我心上的疤痕,我不想和别人分享。” 林杏说得决绝,项阳没有丝毫进一步探听的机会。 “吱”的一声响,大门被推开了。 “哟,阿欣,你回来了?”项阳以为是早上去做检查的小男孩回来了,习惯性地打着招呼。 然而,进来的却不是小男孩,而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项阳一愣,随即说:“我以为是可爱的小男孩回来了,却原来是个不可爱的大个子。” 项阳说话总是不分轻重,有时倒显得尖酸刻薄了。但那是因为他本人神经比较粗犷,只将这些话当做语言调剂品,往往察觉不到其中的讽刺意味。 “你所说的小男孩,是叫阿欣吗?”西装男说,“我叫宋世杰,是个律师。受阿朗所托,协助阿欣的收养工作。” 阿朗?难道就是小男孩口中的大哥哥?他做事倒是细致。 原来自己还是只能当观众,项阳将头重重地压在枕头上,无趣地说:“小男孩做检查去了,你在这儿等等吧。估计很快就会回来了。” 宋世杰律师点了点头,然后说:“其实还有个难处。当初阿朗只和我说由赵康老伯收养阿欣,但是前天老伯却因心脏病发作去世了。赵康老伯膝下有三兄妹,按照规程,我咨询过他们三人,都表示愿意收养阿欣。但是,这三人分居,所以孩子只能分给其中一个,他们三人正在向我争取孩子的抚养权。” 一直不说话的林杏终于说话了:“为什么他们要抢着收养小孩?” 宋律师一愣,他一直看着项阳,竟没留意到病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虽然不排除他们出于对赵康老伯的缅怀,或者对小孩子的喜爱……”宋律师摊了摊手,“但也可能是因为阿朗给阿欣留下了一大笔钱,价值千万。 “啧啧啧,他奶奶的!”项阳咒骂着,“年纪小小便已经是千万富翁了。唉,人比人,简直是比死人呀!” 项阳内心怨愤难平,但林杏却淡淡地浇个冷水:“你现在的形象,是不适合爆粗口的。” “既然阿欣还没有回来,我先把候选的监护人带进来吧。”宋律师边说边把门打开,“到时候等阿欣他自己选。” 三个人鱼贯而入,代表了三个阿欣候选的监护人。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善中年男子,长子赵昆;,一个打扮精致的青年女子,次子媳妇孙梦华;一个木讷呆滞的中年妇女,三妹赵红。 三人进了房间,便观赏感叹起来,与宋律师的画风截然不同。 “哇,这里就是阿欣住的病房吗?居然不搞个单人间或者vip房?” “医院多脏呀,阿欣要尽快好起来,尽快跟我回家。” “要回也是回我的家,干净舒适上档次。” 这三个人直接走到了21床跟前,随意翻动着阿欣的柜子,俨然已是阿欣的监护人了。而宋律师和项阳林杏三人则被晾到了一边。林杏和宋律师倒是没所谓,项阳却感到一肚子的火。 项阳看着那三个没礼貌的人,嘲讽着说:“你们该不会是在找那价值千万的财富吧?” “小哥,说什么呢?我们是关心我们自己的儿子。” “就是就是,这么说话真是太没礼貌了。” 项阳的嘲讽显然没有起任何效果,三人翻出了阿欣的一本画册,围在一起观摩着。 “呀,你看这幅画!画得多么精致呀。你看这线条,你看这里的毛发,还有这里的眼神。都已经不是栩栩如生之类的词语所能称赞的了,简直是灵魂之作!” “这该不会是阿欣画的吧?那样的话,这孩子简直是天才呀。” 阿欣是不是天才,项阳不知道,也不在意,反正此刻自己顶替的林杏的身份,也是被誉为天才的人物。在天才面前谈论天才,起不了多少震撼的效果,虽然项阳只是个披着天才皮囊的普通人。项阳确定的是,即使是小孩子,也是应该得到充分的尊重的。 仿佛是应了项阳内心的呼唤,门再次被打开,护士推着阿欣回来了。 “你们在干嘛!别碰大哥哥送我的画册!”小男孩从轮椅上跳了起来,一边尖声叫着,一边从和善的赵昆手中抢过画册。 “呀,叔叔不该随便碰你的东西。但阿欣呀,小小年纪,动作不能那么粗鲁的。”赵昆苦口婆心地教育着小男孩。 “是呀,良好的家教要从小培养。不过也不必急于一时,你跟阿姨回去,这些都慢慢来啊。”木讷的赵红在帮腔,炫着唬弄小孩的拙劣技巧。 大人们在互相聊着,彼此开解着,缓和着这片尴尬的氛围。 小男孩则躺在床上,蜷曲着身子,怀中紧紧地抱着画册,一句话也不说。 最怕回忆突然翻滚,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小男孩蜷缩屈曲着,身体似乎在颤抖。画册牵动着他的回忆,这是他的痛苦,这是他的阴影,这是他的伤疤。 半晌,小男孩似乎平静了下来,他问:“你们都看过这本画册了吗?” 声音冰冷低沉到了极点,不像以往稚嫩的童声,反而成了来自地狱的低吟。 “是看了……还,画得还挺好看的。”赵红似乎察觉到一丝诡异,颤颤巍巍地回答。 “哦?”小男孩不置可否,只幽幽地说,“但是你们晚上一定会做噩梦的。” 这时,一直在旁的宋世杰律师走上前,和小男孩解释了一大通。当听到律师是大哥哥委托过来的,小男孩便全神贯注地倾听。可惜,他的理解力限制了他,小男孩有很大一部分都听不明白。但他确定的是,要从这三个人中挑一个当自己的养父养母。 这是大哥哥的意思,大哥哥的约定,至死也要履行。 宋律师花了大半个小时解释,小男孩最终说:“让他们明天再过来吧,大哥哥会帮我做出抉择的。” 今天的小男孩有点奇怪,项阳感觉他不像是个小男孩。小男孩冷冰冰的态度也是有好处的,至少那几个烦人的“监护人”很快就被遣走了,病房恢复久违的平静。 护士进来换了三次针水,下午就过去了;护士进来换了两次针水,又快到睡觉之前。 自从遇上林杏之后,项阳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晚上十点之后,总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难道这就是“幽灵”医生的魔力? 但直到现在,病房也还是静悄悄的状态,林杏整整一天都在闭目养神,那个病怏怏的家伙!当然项阳在咒骂的同时,有意无意屏蔽的问题是,林杏病怏怏的身体,其实是项阳的。 “阿欣,睡了没?”项阳不想挑拨无趣的林杏,便将言语炮弹甩向可怜的小男孩。 “还没有呢。”阿欣用被子蒙住头,全身都笼罩在被单之下,但声音却清楚地传出。 “小小年纪,不早点睡觉呀?难道是在害怕以后的生活吗?”项阳的话中难得带了几分柔情,由原属林杏的声带说出的话,就更添了几分穿透力。 “不害怕!只要是大哥哥的安排,我就不害怕!”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却异常坚定。 “说得好!”这孩子倒十分对项阳的胃口,“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能独当一面!” “嗯。” 项阳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抵抗不了自己好奇心的拷问,他问:“那个画册是大哥哥送你的吗?能不能给我看一眼?” 小男孩沉默了,久久不答。项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 “不是我不愿意给阳哥看,但看了它,你晚上会做噩梦的!”小男孩终于还是说话了。 “哎,我堂堂男子汉,人称鬼见愁,会害怕噩梦吗?”项阳拍胸脯担保。 “我有过些玩伴,他们看过画后,都做了噩梦,之后都再也不陪我玩了。” 听得小男孩说得愈发玄乎,项阳的兴趣却越发浓厚。 最终,小男孩熬不过项阳的死缠烂打,终于将画册递给了项阳。 小男孩补充说:“既然是阳哥,那我就送你一幅画吧。你从画册中撕下一张,作为道别礼。我希望阳哥哥能藏着,但就算你把它扔了,我也是不会怪你的。” “什么话!你送我的礼物,我怎么可能会仍掉!”项阳仔细欣赏了一遍画册,撕了其中一张描摹精致的画,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起来。 画得确实不错!项阳带着这样的满足感,沉沉睡去。 凌晨五点,病房仍然一片漆黑,这还是黑夜的世界。 1508病房,项阳却猛然惊醒,病号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项阳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以往都是睡到清晨自然醒。但今天,却成了例外。项阳对这个例外却心存感激,能逃出那个可怕的梦,真是太好了!他心有余悸。 项阳左右张望了一下,小男孩还在安睡中,但林杏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侧着头看着自己。黑暗之中,林杏的眼睛却异常明亮,明亮到有些骇人。 “你……你怎么醒了?”项阳喝了一口水,用他平常绝不会用到的心虚的语气。 “被你梦中呓语吵醒了。难道你做了个被什么东西吃了的梦?”林杏评述着。 项阳又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平和地说:“林杏,你之前说你黑市幽灵医生的秘密,我本来很想刨根问底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承受别人的秘密,果然是需要代价的。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信心承受两个可怕的秘密。” “你这么说,我很开心。”林杏淡淡说道,“再睡一会吧,被小男孩看到你这幅怂样,就不太好了。” 两人再次睡去。这次的项阳,却睡得异常平和。 第二天醒来,项阳又变成了个欢快的大男孩,使出十二分的力量陪阿欣聊天,将小男孩逗笑得前仰后翻。林杏自然平躺在床,闭目养神。 今天,小男孩已经可以出院了。但是来接小男孩的监护人却迟迟没出现。 宋世杰律师已经到了,只是昨天那三个积极的监护人候选人却没有出现。 小男孩心情渐渐阴郁起来,却强忍着眼泪,项阳看得心酸。这种阴郁的氛围持续到中午,昨天的监护人中,那个打扮精致的女青年孙梦华再次过来了,只有她过来了。或许他们三人也做了类同的噩梦吧?项阳这么想着,也就是说,只有这个女人,在承受噩梦之后,仍然过来接阿欣了。 交接程序完成得很顺利,小男孩离开病房时,脸上的笑容是十分欢快的! 病房又一次只剩下项阳和林杏。 项阳快乐地说:“承受痛苦的秘密,需要勇气与真诚。林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说出内心禁忌的秘密的!” “哦?是么?”林杏不冷不热地回答。 “一定!”项阳看着那张小男孩送他的画,脸上神情神圣而坚定。 林杏忍不住伸长脖子瞄了一眼那幅画:那是在山林之中,狼群捕食的情景。画风细腻无比,每一根狼毛都画得十分到位,那一双双狼眼,都仿佛传达着图腾的狼意。 而最让林杏回味无穷的细节是,画中的一匹幼狼,面容和小男孩阿欣竟有八份相似! 第四章 项阳的约会 “人要脸,树要皮,开膛破肚得缝皮。”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天下无不分离的病友。 环水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新手术大楼15楼,神经外科的日常仍在庸庸碌碌地上演。 医生们的早查房,只用30秒就把1508房过了。主任医师只留下简短的话:“这个20床的林杏,今天就可以出院了;19床的项阳,下周再出院。” 20床的林杏,其实就是项阳。自从交换灵魂以后,项阳就占据着林杏的身体,无数次听着“林杏”这个名字;而真正的林杏却躺在自己旁边,还背负着项阳的名字。 阿欣昨天已经出院了,今天项阳也可以出院,那么这个病房里就会只剩下林杏了。 项阳看向林杏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惜别之意,但林杏的眼里,只有一如既往的淡漠。 “真是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项阳声音喃喃,心情愤愤。 中午,一群大学生过来探望病人,他们正是项阳的三个舍友,胖子,矮子和四眼仔。只是他们全都围在了19床,因为在他们眼中,林杏才是项阳。 那么多天以来,居然没有一个人会过来探望“林杏”?这家伙是多么的不合群,没朋友呀!项阳看着隔壁床的舍友,心中产生了相对于天才林杏的优越感——自己可是有着一群好哥们的! 舍友们热情地问候着19床的“项阳”,后者却总是板着脸,隐隐透出不耐烦的神态。只可惜,那三个舍友没有察觉林杏心情的细腻神经。这一切,让20床真正的项阳越发感到落寞。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是来看望“林杏”的呢! 此时,门开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未听其声,先闻其香。 随着“嗨”的一声招呼,一位妙龄女子推门而进,她身穿绿色连身裙,手执鲜花。项阳一看,却是当晚从流氓中救下的周舒淇! 项阳感到内心一阵扑通扑通的跳,但是那个来探望项阳的美女,果然跑到了19床的假项阳那儿。美若天仙,笑靥如花,但却全归林杏那混蛋!关键是,那家伙还一副爱理不理的高冷态度。我的老天!项阳在旁边看得揪心极了,恨不得立马将林杏的灵魂赶出自己的身体,取而代之。 周舒淇将鲜花插到“项阳”床头的花瓶上后,却瞥到了20床的存在。 “咦?这不是林师兄吗?”周舒淇马上窜到了项阳跟前,脸色似乎变得通红,显得十分可爱,她问,“林师兄居然和项阳住在一块。我们真是有缘呀。” “是……是呀。”项阳在模拟着林杏平日说话的风格,却没想到话都说不流畅了,“不过,我……我今天就出院了呢。” “难怪我听同学说,天才实习生林杏这几天请假了,全没想到是在这里住院了。然后居然能够让我遇上,真是太神奇了!”周舒淇的表情,就像是遇到了偶像的脑残粉。 “嗯。”自己心中的女神居然是林杏的迷妹?项阳觉得世界真是太小了。 不对不对。项阳在心中纠正着自己,现在我才是林杏,也就是说,女神是我的迷妹。哈哈哈,没想到,林杏这小子还是有那么丁点魅力的嘛! 片刻之前,项阳还怪林杏没朋友;顷刻之间,评价态度就发生了180度的改变。没办法,美女在旁,项阳就会变得那么肤浅。 “上次,多亏了师兄介绍的那个地下医院,不仅救过我,还救了旁边这个傻乎乎的项阳。”周舒淇甜甜地笑着,说,“你今天出院是么?能不能让我请你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 “当然可以!”美女请吃饭,项阳答应得不是一般的快! “那……吃完饭后,能不能陪我一段时间?我有些问题想请教的……”周舒淇两手食指在胸前打着架,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安与羞怯。 这……这是约会吗?天啊!这是来自女神的邀请! “没问题!下午四点,环水大学正门见。”项阳果断作答。 “一言为定!谢谢林师兄!”周舒淇说完,便像兔子般跑了出去。 不多时,项阳的舍友也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还要住一周的林杏和即将出院的项阳。 项阳看着林杏,一脸得意,仿佛在说,这天才林杏的名号,不用来撩妹,真的是太可惜了!林杏则不发一言,满眼鄙夷,一脸不屑。 项阳出院啦! 和煦的微风,温暖的阳光,缤纷的色彩!美中不足的是,自己顶着原属林杏的纤弱白皙的身体,感觉远没有自己高大健硕的身体来得痛快! 不过,正因为这副身体,今晚可以和女神约会。想到这,项阳内心就平衡了许多。回想起那个晚上,周舒淇那副弱不禁风却又坚忍不拔的模样,现在想起仍觉美丽动人。那回眸一笑,顾盼倾城的模样,早已深深地印刻在项阳的灵魂之上。 话说回来,项阳之所以重伤入院,还莫名其妙地和别人互换了灵魂,起因也是周舒淇。但为了心目中的女神,即使是死,项阳也是无怨无悔的,更何况只是换了个身体而已。 太阳在一分一分地挪,光阴在一寸一寸地过。 哎呀,时间为何爬得如此慢。项阳满心焦急,等待着约定的时间。 终于,时间到了,周舒淇也准时到了! “林杏师兄,你等很久了吗?”周舒淇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项阳连忙摆了摆手,说:“没有没有,我也刚到而已。” 看着项阳略带窘迫的模样,周舒淇噗嗤地笑出声来,说:“林杏师兄,大家都说你性格乖僻,高冷莫测,上次你救我的时候,匆忙之间,我也有这种感觉。但今天看来,林杏师兄还是很亲切的嘛。” 项阳讪讪笑道:“我……我那是看人的。面对舒淇这种大美女,我当然高冷不起来。还有,以后你就直接叫我师兄,或者叫我小名阿翔。” 项阳可不愿意女神在自己面前,左一句林杏,右一句林杏的。这是他项阳的约会,怎么可以让林杏那个呆子掺和进来呢? 周舒淇笑道:“阿翔?师兄是要在医学的道路上振翅翱翔吧。”她默默地念着“阿翔”这个名字,脸颊微红,连眸子里都饱含笑意。 飞翔之意?事实上,项阳的这个小名没有那么高级。那是有一次,项阳和几个同学出来游玩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一坨屎,而碰巧“项阳”这个姓名连读的时候就像“翔”一般,所以当场就有同学爆笑出来,“果然不愧是阿翔哥,哈哈哈。”之后,阿翔的小名就在同学之间流传了一阵。 虽然是个出身不好的小名,但至少是我项阳的名字!项阳安慰着自己,至少撇掉了林杏这个名字。而且只要在舒淇心中,这个名字是个好名字,那就足够了! 之后,两人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比较高级的西餐厅共进晚餐,氛围良好。项阳坚持请客,于是,他拿出林杏给他的银行卡,“刷刷刷”地完成了支付。反正用的不是我的钱,反正林杏那家伙好像有的是钱。用别人的名义,刷别人的卡,与心爱的女神约会,项阳也算是无耻到了极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是不是?项阳对这种“出于无奈”感到爽歪歪。 “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呢?”项阳非常绅士地询问。 “那就去解剖室好不好?阿翔?”周舒淇满脸期待,“能在天才林杏的指导下学习解剖,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这会轮到项阳傻愣了。约会地点在尸体解剖室? “天哪!”项阳暗叹着,“我竟然忘了我的女神原来是个医学生!” 书山有路,医海无涯。 路,是阴森冥灭之路,蛇形于环水大学的西北角。在一幢实验楼之后,路灯就没了,据说是坏了。而项阳的目的地,则在没有导航灯的小路之后。 项阳以前也知道学校的解剖室位置,但却从来没有光临过。毕竟,那是身穿白衣的医学生的专属领域,那是离死亡最近的场所,那是另一个世界。 此刻,项阳和周舒淇却在夜深无人之时,来到了这片幽深之处。终于抵达了最深处的实验楼,也就来到了“解剖教研室”。 项阳和周舒淇来到了一楼的一个大房间,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鼻而来。项阳微微皱眉,这是一个大教室,教室里面错落有致地排着10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面都有一个用布袋包着的东西。估计那就是供教学用的尸体了。 “太好了!没有其他人。” 周舒淇似乎很开心,她欢快的声音,在无人的解剖室久久回荡。 环水大学的医学生,到大三的时候就会学习“局部解剖学”,也就在这门课程中,医学生需要进行尸体解剖,这门课程,是基础,也是医学重点。一般实验课的时候,每十个学生一组,共同完成一具尸体的解剖学习。因为活人多,死人少,周舒淇就嫌白天的练习时间不够。老师称,解剖实验室晚上不会关,学生可以在晚上过来学习。 “踏踏踏”的声音响起,周舒淇走到了4号解剖桌。不知道是因为太空旷,还是因为太寂静,项阳觉得这里连走路的回声都特别刺耳。两人已经穿上了实验室的白大衣,戴上了手套和口罩,但项阳依然觉得空气中福尔马林的味道特别刺鼻。 “这是我们组的‘大体老师’,我们目前学到了胸部的解剖。”周舒淇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了会,便打开了4号桌的布袋,那具被学生们肢解得支离破碎的“大体老师”便呈现在两人面前。项阳觉得一阵恶心,视觉冲击有些强烈,但他自然不会把这股畏缩的情绪,在心爱的女生面前显示出来。 “大体老师”便是指那些躺在桌子上不会说话的尸体,那是医学生对他们的尊称。项阳听同学说过,这些提供给医学生的尸体,有些是死者自愿捐献的,来路比较正当;但有些则是直接将死刑犯的尸体运过来,填补医用尸体的空缺。 这么想来,这十具尸体,又会夹着多少死灵的怨恨与遗憾呢?项阳突然觉得阴风阵阵,背后发凉。 “阿翔师兄,那我动手啦,你在旁边指导指导我呀。”周舒淇已经拿起手术刀,对着图谱,开始解剖。 “嗯。我在旁边看着。解剖学习,最重要的就是亲自动手了。”项阳此刻完全懵逼,内心深处不断地问着,这场解剖室的约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呀! 这是属于两个人的时光。周舒淇感到浪漫,项阳却觉得诡异。 事实上,周舒淇学得相当不错,无论是理论知识还是动手能力,都堪称优秀。她并没有需要项阳给她讲解什么,反而时不时地给项阳指认着器官血管。 “阿翔师兄,这应该是上腔静脉,这是左心房、左心室,还有这是二尖瓣……”周舒淇正拿着尸体的心脏,对着图谱复述着。 原来,这就是人的心脏的模样呀。项阳内心暗暗称奇,人体心脏的结构,远比他印象中的“桃心”形象复杂,像是一颗奇妙的果实。 “师兄,这根是什么血管来着?这里这块组织整个都纠缠在一块了,我分不清。”周舒淇突然皱眉,指着心脏上面的一根冠状动脉问项阳。 项阳一下子懵逼了。他颤颤巍巍地接过周舒淇手上的心脏,翻来覆去地琢磨着。 “这个嘛……我看看啊,这个嘛……”项阳虚汗直流。 周舒淇一脸期待地看着项阳,项阳一脸懵逼地看着心脏。场面有些尴尬。 正当项阳不知所措的时候,教室的灯突然闪烁起来。“滋滋滋”的声音在实验室响起,氛围有些骇人。 周舒淇立马张望着,注意力被这不稳定的供电系统吸引了过去。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靠向了项阳。作为一个医学生,周舒淇不怕尸体;作为一个女生,她却是怕那些或许并不存在的“脏东西”。 项阳顺势把心脏放下,安慰着周舒淇说:“别怕,有我在呢。应该就是电路老化了。我看你也差不多学习完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嗯。”周舒淇点了点头,忽明忽暗中,她粗略地将尸体整理了一下,便将尸体的布袋罩上,拉链拉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向门口走去,这闪烁着的灯光让项阳觉得有些头晕。 突然,周舒淇停了下来,弯着腰,右手捂着胸口,表情痛苦。 “你怎么了?”这个实验室的诡异事件接连发生,项阳觉得内心有些虚。 “突然觉得胸口好痛。”周舒淇皱着眉,额头已经渗出些冷汗。 “那怎么办?”项阳并不是真正的林杏,他不可能有什么好对策。 “我自小心脏就不太好,但检查又没发现异常,就是会偶尔痛一下。应该休息一会就好了。”周舒淇直接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 “那你休息一会,我在这里陪着你。”项阳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能做的事情就只有“陪着她”。 “啊!我想起来了,刚刚‘大体老师’的心脏,好像忘记放回胸腔了,还落在尸体外面。另外我刚刚有些害怕,忘了把他的皮缝回来了,虽然有许多同学都不缝皮,但我觉得我们‘大体老师’贡献了身体给我们学习,我们至少要保持他外表的完好。”周舒淇有些虚弱地说,“师兄,我还有些难受,你能不能帮我去把他的皮缝一下?” “啊?哦!”项阳表现得一愣一愣的,他讪讪说着,“人要脸,树要皮,当然没问题。” 周舒淇依然坐在地上休息。项阳却再次戴好手套,来到桌前。他解开了布袋,再次见到了皮开肉绽的尸体。偶不,不仅仅是“肉绽”,连心肺等组织等暴露在空气之中。 冷静冷静!你行的你行的!项阳屏住呼吸,妄图借此稳定自身情绪。 他妈的!这怎么搞呀!我又不是林杏,我只是个学计算机的! 不行不行,得冷静。屏息屏息,万象皆空。 …… 在项阳内心挣扎的时候,那忽明忽暗的灯光却终于暗了下来,实验室变得黑暗,只有走廊还透进来一些微弱的光线。 光线变暗了,但其实还不到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步;然而项阳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他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了。不仅如此,他好像也什么都听不到了,也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师兄,那么黑,你能看到吗?”项阳最后似乎还听到了周舒淇温柔的声音。 等项阳醒转过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在了路上。 “啊?”项阳恍如睡梦中刚刚醒过来的人,突然张口喊着。事实上,刚刚的半个小时内,他就一直处在“梦游状态”。 “阿翔,你怎么了?”旁边的周舒淇拉着他的手,“刚刚给‘大体老师’缝完之后,你就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嫌弃我解剖的时候操作不好,要嫌弃我了呢。” 我给尸体缝完皮肤了?项阳冥思苦想着,刚刚在台上我应该是晕过去了吧? “你怎么样了?胸口还疼吗?”项阳想到之前周舒淇胸口痛,便关切地询问着。 “嗯,刚刚师兄把那颗心脏放回尸体身上的瞬间,我居然就神奇的不疼了。” 放回尸体的瞬间?项阳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将心脏放回去,又将皮缝起来? “我到宿舍楼下了。”周舒淇突然往前走两步,然后转身正面看着项阳,欣羡地说,“而且,刚刚师兄缝得好流畅呀,缝起来的皮也十分好看,简直就和阿翔师兄的脸一样帅。我超喜欢!” 周舒淇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倏地跑进宿舍楼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是对周舒淇的最佳描述。 “那当然,我是谁!人要脸,树要皮,缝合自然没问题!” 项阳冲周舒淇的背影喊着,他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漂亮的话还是会说的。 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呢?哎,不管了。女神好像对我倾心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哈哈哈…… 第五章 杀机暗伏 “当一个人葬身书海,当一个魂成了谜,你不知道他们为何离去,就像你不知道,一切已经悄然开始。” 闹市是人的海洋,波涛汹涌,人潮永不停歇。 而在闹市之中,圈出了一片古朴雅典的小区,远离喧嚣尘世,如同海中孤岛。 而林杏的住所,在这片小区的最深处,在那栋旧楼的最高层。 此刻,占领着林杏房间的,自然是项阳。 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林杏,居然就在楼价飞涨的g市拥有了自己的套房!项阳本来觉得欣羡嫉妒。但转念一想,现在他才是林杏,这房子的主人已经是他项阳了! 项阳拿出了手机,拨打了林杏的电话。现在两人已经互换了手机,所以项阳是在林杏的手机上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真是奇怪的感觉! “我顺利抵达你家了。你大爷的,你就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简直是拉仇恨呀!”项阳躺在客厅上的沙发椅上,一副享受的神态。 “你先熟悉一下,认清楚卧室,书房,药房,操作室的位置。然后你就可以到书房去学习了。”林杏的声音永远都是不咸不淡的。 “学习?学习什么?” “林杏还在附属医院实习。他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所以下周一,你作为天才林杏,就要回归医院了。”林杏温馨提醒着。 “我去!那么快,我哪知道怎么当医生呀!”挑战永远那么猝不及防。 “你到时候就说,摔倒了脑,失忆了。许多知识都记不起了。” 林杏的建议倒是中听;失忆这招真是太好了,许多问题都归咎于“忘了”就好。项阳一下子就安心了许多,但确实,即使是临时抱佛脚,去看看书也是应该的。 “对了,前天晚上我和舒淇在解剖实验室的时候,我好像无意识间,完成了一次缝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项阳想起那晚的异象,便问一下林杏。 “缝合我以前就做过很多。或许这些基本操作,我的身体都记住了,所以你没意识的时候,原属于我的身体反而反射般地完成了所有过程。”林杏这样分析着,但他心里却还有另一个没说出来的想法。那天晚上,他很早就睡了,好像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这样呀。”项阳恍然大悟,他想了想又问,“还有个事,昨晚有两个人发微信到这个手机,说要来探望一下大病初愈的我。一个叫柯西,另一个叫陈彤,你朋友?” 林杏答:“陈彤是我实习小组的组长,热心肠的女性。柯西我也不认识,只是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 项阳无语。那个柯西,在林杏的微信里面备注了“同学”,但林杏本人却说不认识。不认识又怎么会上门探病呢?又或者只是林杏那高冷的家伙忘了人家吧? 林杏突然又说:“我刚刚黑市专用手机也来了条信息,老毛说今天要送我一本约好的笔记本,你帮我收了吧。老毛是黑市的麻醉医生,你就收了笔记本就可以赶他走了,别露馅。你的舍友来探望我了,先挂。” 林杏说完,就挂断了手机。项阳满嘴的话还憋在嘴里,来不及说出去。 不过,今天居然有那么多林杏的访客,还要先去看书,项阳觉得心烦意燥。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了项阳的书房,然后他看到了一座山。一座由医学专业书籍堆砌起来的大山! 他奶奶的!这么座大山,怎么可能看完呀。项阳有些后悔答应扮演“林杏”这个角色了。 林杏家里的书房,精致典雅,小巧别致。房间的装潢,书桌的位置,图书的摆放,都十分用心。这里,很适合学霸静心学习,也很适合学渣安心睡觉。 项阳自然是后者。但是他不单纯是睡觉,他还做了一个梦。 梦中,项阳也在这个书房中看书,看得天昏地暗,神魂颠倒。 突然,他听到了门外有动静,便想可能是哪个访客到了,准备起来去开门。但门却突然打开了。梦中的项阳仿佛拥有上帝视角,即使他身在书房之中,也能看到整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那个擅自入门的家伙,应该是个小偷,他蒙着面罩,身穿黑衣,蹑手蹑脚地搜寻着林杏的套房。小偷先是在客厅翻找了一遍,他找得很仔细,每个抽屉都撬开了,每个可能装着首饰的盒子也都被打开了,但他却没把那些或许还算之前的首饰带走。小偷又先后到了卧室、药房、操作室仔细搜寻,但都没有结果。其中,操作室里面有个人偶模型,和真人一样高,那是用来练习心肺复苏的女性人偶。小偷稍微看了看那个人偶,却没有像别的地方那样去仔细搜查,便退了出去。接着,小偷还找了厨房、洗手间,显然还是一无所获。小偷来到了书房面前,他下定决心后推开门,同时手中亮出了一把剪刀。 小偷进了书房,项阳却还在看书,他背对着小偷。小偷蹑手蹑脚地看着项阳,剪刀提在手中,面露凶光。项阳知道这一切,但梦中的他却居然无法动弹。他很想动,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任人宰割。 小偷悄然靠近,距离项阳的后脑勺只有一个身位的距离。小偷突然一个加速,向项阳扑了过去…… “救命啊!”项阳不自觉地喊出来,却发现原来一切只是一个梦。 他醒了,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口水在前方的桌子上流淌着。哪有什么小偷,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项阳自嘲地笑笑,把做这种噩梦的缘由归咎于林杏孱弱的身体。他看了看面前那本外科书的封面,正是一个身穿手术衣,戴着口罩帽子的医生,他手上拿着把剪刀,竟和梦中小偷的剪刀有几分相似。 医学的书籍果然邪门,以后绝对不能趴在医科书籍上睡觉! “咚咚咚”,书房门响起了敲门声。 咦?不对。项阳再迟钝,也终于想起,家里大门都没开,为何书房却有人在敲门? 项阳脑海中闪过梦中小偷,手持剪刀,在门外徘徊的样子。不过和梦中不同的是,现在的项阳,能够行动。 他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打开了书房门。来者却是一个邋遢的老者,正是林杏提过的黑市麻醉医生老毛。 “我的小天才,怎么在家里看书都不锁大门的?”老毛以他一贯的慵懒语气说,“刚刚我好像听到你在房间里喊‘救命’?你没事吧?” “没事。”项阳机械地回答,他的脑海却反复问询着自己,我没锁大门? 项阳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老毛的关切之情上,所以对老毛的态度也出乎意料的冷淡。不过,老毛已经习惯和这个怪异搭台,这正是林杏一贯的态度。所以老毛也未曾介意。 “你要的笔记本,我拿给你了,放在客厅的茶桌上。”老毛揉揉鼻子说,“另外,你这儿怎么没有个打火机呀?我翻了半天,甚至各种盒子都找了下,就是没看到。” “你翻找了各种盒子?”项阳反问着,他的脑海里却全是梦中小偷翻箱倒柜的镜头。 “我就随意翻找了一下客厅,可没别的意思。”老毛打了个哈欠,“行了行了,你的笔记本我送到了,我这就撤了。” 老毛说完,就匆匆撤离了房间。他穿着破旧的灰长袍子,样子像个跑龙套的临时演员。 项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落寞萧条。这个麻醉医生倒似乎有种和林杏类似的特质:误落凡尘,生人勿近。 老毛就这样来了,走了,像什么事业未曾发生;那个梦也是这样来了,走了,像什么梦都未曾做过? 项阳随手翻开老毛送过来的笔记本,上面的内容主要是某个人的手术记录。字迹十分潦草,难以辨认,但间中会配上一些素描图,图画得倒是十分精致传神。 项阳以图为重心,配合着艰涩的文字说明,一页页地翻过笔记本。虽然都是深奥枯燥的医学知识,但笔记本上的故事远比教科书上的描述有趣得多。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谁写的这本笔记?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那么认真刻苦地去手写。怀着一丝莫名的敬意,项阳渐渐看得入神。 项阳看到了一个有趣的记录:有一对刚出生的不幸的双胞胎,双胞胎中的哥哥是个无脑儿,是一种先天性的神经管畸形,患儿缺少头盖骨,脑部发育极原始,故不可能存活;而双胞胎中的弟弟神经系统发育良好,但身体的心、肺、肝、肾等内脏都存在着畸形,也不可能存活。结果,手术医生将哥哥身上几乎所有的内脏,全部经由原位移植给了弟弟。而这个手术记录和其他的记录不同,只有一幅非常简单的配图,记录比其他案例要简略许多,让项阳有些怀疑这个案例的真实性。而在手术记录的备选术式上写着简单的四个字:换颅手术。 前段时间,项阳在新闻上看到被炒得很火的“世界首例换颅手术”,描述极尽夸奖之能事,满满的炒作色彩,因而项阳便不小心记住了它。把一个人的头颅给换掉?不管怎么想,项阳都觉得这有些匪夷所思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项阳放下笔记本,走过去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青年男子。 那男子身穿白色衬衫,搭黑色西裤,面容光洁,头上却扎了个短马尾,看着有些不伦不类。如果只看他的身体,项阳会觉得他是一个推销员,正要进行业务推销;若是只看他的头,项阳会觉得这要么是个艺术家,要么就是某个外国球星的狂热粉丝,正在模仿偶像的发型。但把他身上的严肃的衣着和他头上搞笑的发型放到一块,项阳就只有无语了。 “你是谁?”项阳堵在门口,问对方。 “我是柯西呀!就是之前说好要过来看望你的柯西呀!”男子夸张地仰头,单手捂脸,满满的失望神色,“天哪!你居然不认识我?我真是太伤心了。虽然我们没同班,也没有一起上过课,但是背地里我们是被并列的‘天才’呀!走在马路上,同学们都会说‘高冷的林杏,狂热的柯西’!噢,天哪,实际上我也是‘智慧型’的天才,只是世人都被我的‘热情’所迷惑,但作为天才的你,见识应该会和一般人不同吧?毕竟上天注定,我们两个天才之间,终将有一场终极的对决。” 这家伙,有病吧? 这是项阳听完柯西热情洋溢的自白之后的第一感觉。 原来这家伙就是柯西,原来柯西居然是这么个画风的。项阳算是大跌眼镜了,虽然他不佩戴眼镜。项阳习惯了林杏高冷的画风,觉得学医的人都应该差不多都是这样子的,如今这个概念被眼前的柯西彻底破坏了。 “所以呢?我们是朋友吗?你来找我有事?”项阳记得林杏说过不认识柯西,故此发问。 “噢,我们是朋友?虽然素未谋面,但我们都听说过彼此的大名,也算是神交已久的朋友。”柯西又在发表他热情洋溢的演说,“只是,俗话说一山不能容二虎,一个医院容不下两个天才。虽然很遗憾,但我想我们也同时是敌人。由于分组分班的不同,我们两个人很遗憾地在很多地方都完美错开,但我一点也不难过;我们就好像两个骑士,在准备着一场空前绝后的决斗。直到今天,我们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了和对方碰面,在真正战斗之前,我们都为对方保留了一份最大的敬意。本科五年,我都在默默地准备着,准备着与你的终极决斗。此番前来,我是听说了天才林杏受伤请假的消息,又听说你已经出院,所以特地来慰问一番。” 项阳心里有些无语,林杏都说不认识你,你却自作多情地自我定位成林杏的朋友和对手。 “你的慰问我收到了,没事的话就请回吧。”项阳学习着林杏的高冷姿态。事实上,如果是他本人平常碰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人,早就大吼一句“神经病”了。 “不不不,我的朋友,你热情匮乏,这份冷淡可称不上骑士的浪漫。”柯西似乎在痛苦地顿足捶胸,动作依旧夸奖至极,“难不成,你不相信我就是天才柯西?” 项阳一愣,他刚刚根本不在乎这家伙是不是柯西,他急切地想赶柯西走,为的是继续回去看刚刚的笔记本上的故事。 见项阳不答话,柯西却低吟了一会,然后摆出一个自以为很酷的姿势,说:“那么我来向你证明一下,我是天才柯西的证据。在我抵达之前,有三个人在今天拜访了你。” 刚刚就只有老毛来过。项阳正想出口否定,却听柯西抢先一步说: “你不用着急着反对,因为第一个访客,你可能并不知道她来过。容我从头说起,这里的楼道,虽然陈旧了些,但清洁工作却十分到位,所以应该会有物业管理或者工人每天帮忙打扫。而这里是九楼,只有你这么个住户,外人是不会来这里的。在楼道走廊中,我看到了头发、酒瓶等东西,结合刚刚每天打扫的事实,那些东西只能是今天的拜访者留下来的。我看到的头发,是柔顺的长发,说明有女性曾来拜访你;过道和电梯里都有同一股香水味,而在我站着的这个门外,香水味最为浓郁,说明那个女性曾在这里驻足停留了许久。但是你开门之后,室内却没有传来这股香水味,房间内部本来是密闭性更高的空间,我原以为那股味道会从里面扑鼻而出,结果并没有。唯一的解释是,那名女性最终并没有进入你的飞房间。这应该就是第一个访客。 “然后第二个访客是个不速之客,我猜他是个小偷。你今天一天都待在房间里,那么为何第一个访客没有进去呢?第一个可能是像我现在这样,被你拦在门口说话,哎呀,这真是个忧伤的事实;第二个可能是,你在房间里面睡着了,没听到第一个访客的敲门声。而第二个不速之客也证明了这一点。门锁上有新的金属划痕,提示有贼人暴力开锁;而门缝之中夹着黑色纤维丝,估计是小偷开门的时候,衣物被勾住而留下。因为第三个访客是个身穿灰色旧长袍的酒鬼,第一个访客是个清纯亮丽的女性,所以黑色的纤维丝必然是第二个访客留下的。 “第三个访客就更简单了,他形象邋遢,动作随意,而且我在楼下的时候还碰到了他,那个脏兮兮的臭老头。 “如何,现在你相信我是天才柯西了吗?” 项阳听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不明白他是不是柯西,与这番推论有啥联系,但对方的逻辑确实很强悍呀。 柯西绅士地躬身,又说:“我亲爱的朋友和敌人,我说过,我们是终将一战的对手,我们以前从未碰面,彼此将这份神秘留到了开战前夕。那么,请容许我向你提出第一个挑战,根据我的观察和推理,第二个访客进去之后,并没有再出来。我可以理解为,你已经将那个小偷绳之以法了吗?” “什么?很遗憾,并没有这样的事。”项阳并不知道前两个访客,又何来绳之以法。 柯西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对此,我提出质疑。小偷进去后没再出来,我的观察告诉了我这一点。所以请容许我入室稍微察看验证一番?” “你随意!”项阳让到一边,让柯西走进房间。 柯西进入房间后,像一个参观博物馆的游客,很快又启动了热情洋溢的傻逼模式。 “哇塞!你居然有那么多的藏书!”“这是你的浴室?太豪华了!”“还有那么多的药,难怪林杏同学的药理学成绩是全年级第一名。”“你还有自己的操作室?还有个身材那么好的人体模型?在这里练习缝合打结,四大穿刺等各种操作都很方便呀!” 然而,就是没有找到那有进无出的第二个不速之客。 柯西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失望神色,他用戏剧化的声音说了告别语:“我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自然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总之,我们这两大天才已经碰面,我们之间骑士的战斗也拉开了序幕。下一场挑战场地,应该就是我们的‘实习生技能大赛’了吧,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好好鏖战一番。” “再说吧。”项阳终于体会到‘炮语连珠’的威力了,平常说话的人都是他,但和柯西碰面那么久,自己说的话还没有对方的十分之一吧。 柯西出了房门,却突然回头道:“对了,虽然我没找到那消失的第二访客的踪迹,但根据房间内的一些痕迹,我可以推敲出,他带了一把剪刀哟!就像你书房那本书封面上的那把剪刀一样!” 柯西说罢,扬长而去。 项阳却还在门口傻愣,听完柯西的话,他的思维再次回到奇怪的梦中。 半晌,他的手机一震,却是陈彤发来的信息:今天到你家拜访,敲门无果,已返回。我们周一再见。 她就是第一个访客…… 第六章 一言千浪 “明灭可见的是未来,暗流涌动的是人心。” 这是林杏的家,古朴、典雅,韵味自成。 这是林杏家中的的小餐厅,红木桌椅,纯银餐具,临窗眺望城市星灯点点,抚杯醉听爵士乐曲款款。 即使是项阳这个粗人,在这种考究的餐桌前,动作也变得规矩许多。他铺好餐巾,理好衣着,斟了杯红酒,放了首乐曲。纵使自饮自酌,亦当仪表堂堂。 他坐了下来,拿起手中的刀叉,却没有立即动手,而是耐心地等待着。桌前的美食已经溢出诱人的香味,惹得项阳口水直流。但他依然绅士般地等候着。 终于,项阳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端起了那碗冒着香气的美食: 一碗泡面! “哇!真他妈香!”项阳狼吞虎咽,吃得吧唧吧唧响,彻底糟蹋了大好的环境。 这便是项阳的晚餐,虽然寒酸了点,但却经济实惠,还美味十足。更重要的,吃饱了肚子,才有精力去思考问题,不仅要思考让人头大的医学知识,还要思考林杏奇怪的人际关系。项阳只是一个大一学渣,他的脑袋又如何够用。 先理一下林杏的人际关系吧,否则项阳都不知道该怎么扮演这个天才了:林杏,24岁,环水大学五年制临床医学专业学生,目前大五,目前在环水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普外科实习。他头脑聪明,相貌阴柔俊美,所以在同学和学妹当中拥有大批女粉丝。但林杏本人却十分高冷,不善交际,所以那大批女粉丝都是一厢情愿。他无父无母,独居在外,也没有其他亲朋好友,他的同学朋友大都只是工作需要的点头之交。同时,林杏还在黑市之中当了多年医生,在地下市场,他以“幽灵医生”的身份亮相,同样保持着高冷的神秘范,黑市之中唯一熟悉的大概只有搭台的麻醉医生老毛。或许老毛就是林杏目前唯一的朋友? 项阳梳理着林杏的信息,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自己的舍友,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损友们,虽然简单平常,却实实在在的快乐呀。他突然有些同情林杏,那个天才林杏,之前可还有七情六欲?他那样生活着,也算是个人吗? 不对不对,现在我就是林杏,我怎么能把自己想成不是人呢?项阳立马纠正了这一点。说不定,林杏还有一些暧昧的关系没说出来呢?项阳傻乎乎地想着,像周舒淇好像就迷恋着林杏,这样的迷恋者或许还有很多,说不定其中就有林杏未曾说明的恋人呢? 终于,项阳有了一个决定:发一个朋友圈! 他打开林杏的微信,发现那个天才之前居然一次朋友圈也没发过。我的娘亲呀,他这样也算是生活在网络时代的年轻人吗?项阳决心拯救林杏的人际关系,激发出天才也应该有的七情六欲,因为现阶段这个七情六欲的发泄者正是自己呀! “重伤初愈,身疲力竭,头重脚轻,诸事遗忘。抱恙之躯,明天却决心返回病房,返回我的世界。” 项阳在朋友圈中发布了这么一段话,还配了“翻开的外科书”的图。项阳非常得意,这个朋友圈不仅表明了自己头部受创,暗指自身专业知识有所遗忘,而且还装了可怜,强调了自己积极的心态,这样说不定还可以引出林杏潜在的恋人。 发了朋友圈后,林杏觉得精神十分满足;刚刚又吃饱了晚饭,胃部也十分满足。人一旦得到了满足,就容易犯困,所以项阳决定小睡一会。 昏暗的街头,一个身穿症状,头扎奇怪短马尾的青年缓缓独行。 那正是自诩与林杏齐名的天才柯西。他带着耳机,慢悠悠地走着,嘴巴不断地在说这些什么,像是在和谁讲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个给玲姐做手术的黑市医生真的是林杏吗?说实话,我真的不太相信,虽然他号称天才,但毕竟也只是一个实习生而已呀!就算是我,也不知道多少年后才可能主刀给病人做手术。” “是,没错。‘暗流’可能盯上了他。但他们也仅仅派遣了一个二流的小偷,不正说明‘暗流’同样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嘛?” “那个小偷?这事也确实奇怪,我是亲眼目睹他上了九楼的,之后就没见他下来。当时我还胡乱诌了些理由,骗得他让我进屋察看一番,结果真没看到人。真是奇了怪了。也可能是那个小偷也觉得他可能性不大,那东西不可能在林杏那,所以在我没注意的时候使了个障眼法溜掉了?” “那小偷有没有发现我的跟踪,那根本不重要。重点是,我仍然觉得林杏不可能,从我对上他时的直观印象考虑,我觉得这个‘天才’只是徒有虚名,正所谓见面不如闻名。我的感觉一向比我的推理可靠,我都觉得他不可能有这个能力,那他应该就真的没有。” 柯西走到了一个拐角处,突然停了下来。他拿出手机,点开了朋友圈,看到了“林杏”发的那条状态。“咦?这样事情好像又变得有趣了些。可能性稍稍多了几分。”柯西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热情洋溢起来,准确来说,他的身心都变得狂热,化作与外人交流时的常见状态。他在“林杏”的朋友圈下面评论: 欢迎回归竞技场,望眼欲穿,我亲爱的天才! 狭小的小黑屋,迷醉的醉酒人。 他身穿灰旧长袍,不修边幅,正是那个麻醉医生老毛。 老毛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手机,他看到,正是项阳以林杏的身份发的那条朋友圈。 前路漫漫,且心切担心呀,我的小天才。哟呵呵呵…… 老毛一边喝着酒,一边笑呵呵地感叹着。 他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一个评论。 但在“林杏”实习医生的朋友圈中,老毛并非叫老毛,他有另一个身份。 老毛以“茅山小医”的网名在下面评论:看好你哟,年轻人。 环水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神经外科1508病房,林杏仍在卧床休息。 当初项阳的身体确实严重受创,没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是好不了的。当时是林杏亲自做的手术,所以他自然知道这副身体的状况。更何况现在这副身体已经成为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情况,自己最为清楚了。 林杏遭遇的情况,其实和项阳很像,他也同样占据了另一个人的身体,要扮演另一个人的身份,开启另一段截然不同的生活。与项阳喜怒形于色的简单不同,林杏的脸上永远是一副冰霜,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在忧心呢?还是烦恼呢?还是无所谓呢?或者早已胸有成竹? 林杏拿起项阳的手机,开始刷朋友圈。以前,他还是天才医生的时候,几乎从来不刷朋友圈。但现在他是项阳,他知道项阳就是会以较高频率刷朋友圈的,既然要演对方的角色,就先从对方的习惯做起。 然后,林杏就看到了那条朋友圈。 林杏以项阳的身份看到了项阳以林杏的身份发的一条状态,这种事,真是傻乎乎的。 他想了想,以项阳的身份在下面评论:傻瓜。 古楼幽居,最大的好处就是永远都很安静。在林杏静谧的家中,项阳睡得非常畅快。 项阳拿起手机,看到自己发的朋友圈有二十多的点赞和评论。 不错嘛。项阳心里高兴,林杏那家伙虽然高冷讨人厌,但事实上还是有很多人在关心关注着他呀。 项阳点开朋友圈,一个个地看点赞和评论的都有些什么人。 项阳总结了一下,林杏朋友圈中的朋友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只点赞不评论的,这部分占了三分之一;第二类是林杏的迷妹,回复的评论居然出奇的一致,都是“学长好帅,我们永远支持你”这一类的,这一部分人占了大多数。而第三类则会给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评论的,这部分人只有寥寥几个。 项阳看到了柯西的回复,这家伙,真是自作多情,热情澎湃呀。 项阳还看到了“茅山小医”的回复,他点开“茅山小医”的备注信息,林杏给他的备注是“陌生医生,曾经送过复习资料”。 也还有归在“陌生人”分组的评论,“如果重伤让你忘记一切,那么我就会让你重新记起我。”也只有“陌生人”才会这么挑逗林杏吧? 项阳还看到了林杏以“项阳”的名义评论“傻瓜”。他没来由的一气,就算是傻瓜,你也是骂自己呀。 最后,项阳还看到了一个名为“玲姬”的评论:阿杏,别怕,照片中的怨灵我已经帮你摆平。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项阳看到“玲姬”的头像是一片黑暗,中间有两个明亮的光点,像是她的眼睛。这是个诡异的头像,看着都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她的评论是什么意思?照片中的怨灵?这世上哪来什么怨灵呀?项阳记得他上传的照片是一本翻开的外科书呀,没别的东西。项阳又点开那张照片,仔细端详着。然后他看到了让他合不拢嘴的事情:那本书的上方,隐约可见一个影子,那个黑影全身黑,还戴着黑色的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两个眼睛。黑影手上还拿着一把剪刀,那把项阳已经很熟悉的剪刀。项阳感到背脊流着冷汗,房间似乎也变得一片黑暗。慢慢的,那个照片上的黑影转过头,举起剪刀,其双眼透射出邪恶的光芒,其嘴巴发出猖狂的笑声…… “啊……”项阳醒了过来,又是一场梦? 项阳敲着脑袋,自觉有些昏昏沉沉。他睁开迷蒙的双眼,掐了掐自己的脸颊,确实很痛。现在应该不是做梦了吧。最近怎么回事,怎么总是做些奇怪的梦?他脑海中闪过之前闯进家门的小偷,闪过那把在黑暗中闪耀着的剪刀,如果这是梦,那也太真实了。难不成是因为林杏的身体有病,所以才容易做这些稀奇古怪的梦? 项阳到冰箱里拿了些零食,吃着甜食,让自己的心情逐渐平复。 他同时打开朋友圈,看到了那些评论自己朋友圈的人。 他惊诧得合不拢嘴,一如他在梦中的时候一样。因为,那几个评论,居然和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项阳急切地翻动着屏幕,他在找一个名字,然而他并没有找到。在梦中出现过的“玲姬”,在现实生活中却不存在。项阳在好友列表中搜查,也没看到“玲姬”。而那张照片,也只有一本摊开的外科书,一张红木书桌,其他别无一物;没有什么怨灵,没有什么黑衣人,没有什么剪刀。 果然是梦吗? 项阳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半,林杏应该没睡吧? 他拨了电话,接通了依旧卧床不起的林杏。 “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吗?”林杏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 “我……”项阳的声音没有了平日的爽朗,“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林杏说:“我那老家,风格复古了些,氛围静谧古怪了些,你做噩梦也很正常。” 项阳支支吾吾地答:“嗯……对了,你认识一个叫做‘玲姬’的朋友吗?” 半晌无言。 林杏终于说:“我以前给她做过手术,也加了她微信。但后来她死了,我就删了她的微信。这事已经过去。” 项阳又问:“那么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或者你以前有没有偷过别人的什么东西?如果有小偷进来,专门在你家翻找某样东西,你觉得他会找什么?” 半晌无言。 林杏终于说:“如果真有这种人,那可能跟我在地下医院行医有关。但我在地下医院是以‘幽灵医生’的名号出场的,一般人都没见过我,地下医院的保密系统十分完善,无论是病人还是其他医生,基本不可能找到在现实生活中的我。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大概只有老毛了。但老毛这人,十分可靠。” 项阳逐渐想明白了些事情,但有更多的事情不明不白。他只知道,林杏一定藏着更多的秘密,他的身份也同时伴随着巨大的危险。一想到自己生命可能受到了威胁,项阳忍不住爆喝道:“臭家伙!我他妈的可是在扮演着‘林杏’的角色,也当然包括‘幽灵医生’的身份。你却这个不说,那个不说,一大堆的秘密我不知道,你这是让我蒙着眼睛走独木桥呀!” 电话那头,林杏淡淡说:“你先把星期一的实习生角色扮演好,幽灵医生的秘密,我慢慢会和你说的。你之气不是说过嘛,你会让我主动把我心中‘禁忌的秘密’告诉你。” 项阳得意地说:“那当然!我们可是灵魂之交的好朋友。” 林杏淡淡地笑了笑:“我林杏一向没有朋友,这个‘灵魂之交’倒来得有趣。” 项阳也笑了笑,因为他第一次听到林杏笑,尽管笑得很淡。 “今后要注意安全,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及时和我说。”林杏撂下这句话,就挂断了。 切,下次我一定要先挂了你。项阳赌气地这么想着。 第七章 血泪(上) “大多数人从小就被禁锢在一个模子里,等他长大后,就长成了社会需要的样子。” 天才实习医生林杏,从今天起要回归医院了! 然而,真正的林杏还躺在15楼的病床上,冒名顶替而来的只是一个愣头青,项阳。 环水大学的医学生,进入大五之后,整整一年都要在医院实习。实际上,实习是从五月份开始的,此前林杏已经结束了儿科的实习,而外科的实习也已经过了一半。此时是九月中下旬,林杏的实习进度到了外科之中的胃肠外科,这也是项阳作为实习医生的开端。 在陈彤的提点下,项阳准确地找到了科室;他七点半的时候就抵达了更衣室,穿上了林杏的白大衣,上面挂着“林杏”的胸牌。披上白大褂的瞬间,项阳内心深处陡然生发出一种敬畏尊崇的情感——这就是医生呀! 原本,项阳的动作有些萎缩,内心有些胆怯;但在穿上白大衣之后,他感到自己和医院融为了一体,他成了医院的一份子,他是个医生了。他的动作少了些生疏,多了几分自然,甚至碰上忙碌着的护士,也能笑着打个招呼。 不多时,和林杏分在同一个实习小组的陈彤和李伟荣也出现了。之前林杏就提到过,陈彤是他们的实习小组长,一个热心肠的女生;而李伟荣则是个男的,看上去并不难相处。当项阳主动地向他们俩打招呼时,两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看那样子都要怀疑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了。 我的天啊,林杏的日常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就打了个招呼,有这么出乎人意料吗? 三人在八点前来到了医生办公室,准备进行早交班。陈彤昨晚值班,她先进行了一番实习生交班,报告着周末新收了哪些病人,又有哪些病人出院了,有哪些病人病情有变化,做了怎样相应的处理。尔后,又有住院医师对陈彤的交班进行了补充。其他十几个医生都在一言不发地听着,也不知道他们听清楚了没。反正,项阳是没有听清楚的,因为他甚至连听懂都做不到呀! 之后就是各组查房,作为实习生,自然是跟在庞大的查房队伍后面。胃肠外科有两个治疗组,也就是有两个大教授分庭抗礼,分别带领自己的治疗队伍。李伟荣被分在了一个治疗组内,而陈彤和项阳则在另一个治疗组中。而他们三个实习生,又各自有一个直接的带教,负责指导他们日常的医疗工作。 项阳和陈彤在李君久教授组,他们查到了37床,一个女性患者,星期五下午的时候才入院,所以李教授对这个病人还没有印象。李教授问:“37床是谁管的?欧阳水,这是个什么病人呀?” 欧阳水是轮科的住院医师,比实习医生高一个档次,他也是项阳的带教。但是欧阳水管理病人却不太认真,对这个女病人似乎没有什么印象,于是欧阳水说:“林杏,你来汇报一下病史,不完整的话我再补充。” 欧阳水自然是在叫项阳,大有一种找替死鬼的感觉。但项阳哪能扛住呀!且不说他压根儿就不知道病人的病情,项阳甚至连“汇报病史”是个啥玩意都不清楚呀。于是,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而一旁的欧阳水也在翻找着37床的病历本。 李教授不高兴了,他责骂道:“你们这样子管床不行呀。病人的病情还需要看病历本的吗?就那么几个病人,还记不住吗?” “37床,吴情,20岁女性。”一个清脆干练的声音响起,正是一旁的陈彤,她从容地汇报着,“患者主因‘反复右上腹痛2天入院’,疼痛为阵发性绞痛,查体见murphy征阳性,门诊考虑‘胆石症’;但入院查腹部超声没看到胆道结石,下午再做腹部ct……” 陈彤显然非常熟悉患者病情,她有条不紊地汇报着,李教授不时点头,表示满意。 “病人诊断未明,先把检查都完善了,肝功胰酶也再复查一下。”李教授下断论,然后又对项阳说,“你叫林杏对吧?我听肝胆外那边反映说,你在手术台上的表现良好。但是,就算是外科医生,也不能只会手术,管病人是要用心点的。” 项阳无从反驳。他总不能说,其实现在的自己连手术也肯定做不好吗? 但是一旁的陈彤却争辩说:“老师,林杏他上周请假了,所以不清楚这个病人的病情。” 李教授呵斥说:“那他今天早上也应该提前些过来,把病人的病情和检查结果都过一遍。” 事实上,项阳还真的提早了一些过来,只是早到的时间都被他用来体验“医生的荣誉感”了。没想到,第一天过来就挨骂了,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呀!项阳内心是崩溃的。 查完房后,李伟荣便跟手术去了,病房里的实习生就只剩下项阳和陈彤。实习生自然是医院生物链的最底层,他们会被吆喝着去做各种苦力,各种写病历,补病程,各种跑腿,接送病人做检查,还有会被叫去给病人换药。项阳就被欧阳水使唤去给三个病人换药了。 “换药?这该怎么弄?”项阳为难地自言自语。 “就是普通的换药呀!那几个病人都没啥特别的地方。”陈彤听到了项阳的话。 项阳犹豫了下,厚着脸皮对陈彤说:“实际上,我受伤之后,很多东西都忘了,很多知识也记不得了。你能不能从头到尾带一下我?” “你是说,你失忆了?”陈彤随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我今天总觉得你有些奇怪。” 项阳只有拼命地点头。 “行呀,我教你!能教天才林杏,是我莫大的荣幸!”陈彤嫣然一笑,“实际上,失忆后的你,比以前的你可爱多了。” 项阳讪讪地挠挠头。 外科的病人,许多都是做了手术的;手术切口处有纱布等覆盖其上,换药其实就是给切口消消毒,换一块纱布。操作过程注意无菌原则就行。 陈彤一边示范,一边讲解着。项阳听得很认真,同时他也学得很快。轮到他自己动手时,开始时还有些颤颤巍巍的,后来动作就纯熟了。项阳感到很开心,他感觉自己更像一个医生了。当他给最后一个病人换完药后,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很傻很天真。 然后,陈彤带着项阳去污物室处理换药时产生的垃圾,继续耐心滴讲解着。 陈彤突然说:“你果然还是失忆后可爱一些。刚刚你换完药后的笑容,我都有些羡慕了。我想以前我或许也会露出那样的笑容,但现在我已经不会了。” 项阳一愣,反问:“你刚刚面对病人的时候不也都是笑着的吗?” 陈彤叹了叹气,说:“那不一样。职业性的微笑和发自内心的微笑,是完全不一样的。当我家里不断给我施压,一定要我做个医生时,我的梦想就变味了,我的微笑也就变味了。” 陈彤似乎在感慨着什么,在表示着某种无可奈何。但项阳没有那股细腻的心思,他也不知道能怎样安慰这个其实并不太熟的组长。项阳思考再三,只能咧着嘴对陈彤说:“能重新学习许多知识,我感到很开心。而你是我的小老师,所以我的这份开心,可以分一半给你。” “哈哈,我就只有刚上大学时才会说这种傻话。”陈彤略带自嘲地笑笑,“不过,你的那一半快乐,我接受了!” 两人相视一笑,消失在医院的走廊拐角处。 医生的节奏是加速的,上班的时间溜得飞快。早上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干,就到了中午。项阳去探望了一下楼上的林杏,同时交流着自己的心得。 林杏边吃着午饭边说:“听上去,你表现还可以。虽然专业知识还是几乎一片空白,但你至少把表面功夫做好了。” 项阳愤愤然:“什么叫一片空白,我周末有好好看书,那些粗浅的知识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林杏不置可否,显然相对比项阳,他觉得面前的饭菜更有吸引力。 项阳没好气地问:“你可别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我现在可是顶着‘林杏’的名义在实习的,不想你自己名誉受损,就赶紧指导一下我。那边有一个37床的病人,叫做吴情的。她说自己是因为上腹阵发性疼痛过来看的,但我总感觉她的病史写得很粗糙。我想重头到位好好再问一下,话说医生一般是怎么和病人沟通问病史的?” 林杏停下来吃饭的嘴,一本正经地说:“过分专业了,有时候反而无趣了。这个阶段,你就当自己是个八卦的听众,向你的病人打听故事就行。” “八卦故事吗?这个我喜欢。”项阳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下午,项阳来到病房,便直接来到了37床的吴情跟前。 项阳还没开口,吴情便轻佻地问:“有什么事吗?小帅哥医生。” 项阳尽量让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用着专业的口吻说:“你再好好和我说一下你的故事。” “故事?”吴情一听,捂着肚子笑了出来,“你是想问问我的病史吧?医生。” 项阳说:“是的。你是说你肚子痛吧?当时是怎么个痛法,现在又感觉如何?” 吴情说:“我现在得下去做ct检查,要不你陪我下去,我一边走一边给你讲?” 吴情说身体疲累,走不了路,就让项阳推着轮椅送她下去。吴情还说,如果她走路走多了,也很容易会导致肚子痛的。项阳没有办法,而且本身也要好好和她聊一聊病情,送病人去做检查也是实习医生该做的事。 吴情似乎很快乐,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完全不像是一个病人。她滔滔不绝地向项阳说着话,讲着她的“病情”,但讲着讲着,就跑了题,真的讲起了她的故事来。项阳没有主导医患之间交流的概念,就任由吴情讲着。 吴情的父母自幼离异,她由单亲妈妈带大。妈妈的脾气性格十分不好,动辄就对吴情指手画脚,打骂相向。等到她十六岁的时候,吴情就离家出走,离开了她的妈妈,单身一人来到这座g市。她辗转街头,做着一些价格低廉的工作,尽管很苦,但她也觉得比在家里好多了。后来,吴情碰到了一个比他大两岁的男友,男友和她在同一个餐厅打工,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展起来了。在这座冷漠的城市,吴情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温情。但可惜好景不长,在交往一年后,男友因为车祸去世了,临死前,男友就是住进了这个医院的胃肠外科,只可惜受伤太重,最终抢救无效而死。 项阳听着,内心不胜唏嘘。这个世界,悲剧太多,每一件都让人无可奈何。 “但就算他死了,他的关怀却还是在的,我还是一样很开心呀。”吴情笑着说,她笑的时候闭上了双眼,弯起了嘴角,看上去很天真烂漫。 但是,那闭合的眼皮之后,是否强忍着眼泪? 到了ct室,吴情就要进去做ct了。ct又叫计算机断层扫描,是通过组合的x线透射人体,进而呈现人体内部的脏器结构,发现病变,协助诊断。 本来,作为医生的项阳,应当到操作员那边,既可以回避ct检查过程中产生的射线,又可以监看着吴情的情况。但是吴情却拉着项阳说:“医生,我怕。” 然后,项阳只好穿上防护的铅衣,在检查室里面陪着吴情。原本陪护的工作可以由病人家属来做,但吴情孤身一人,并没有陪护的家属,所以这工作只好由项阳代劳了。 很快做完了检查,ct室的医生说,粗看没看到结石,正式的报告到时候再发。 检查看不出问题,那诊断就存疑了。说到底,吴情到底是为何入院的呢? 项阳一边推着吴情回病房,一边思考着,仿佛一个专业的医生,在认真地思考着病人的病情。吴情却坐在轮椅上,嘴上还哼着小曲,她说:“帅哥医生,谢谢你。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哟。” “什么秘密?” “我呀,今天晚上得请假,到‘吸血鬼酒吧’表演节目。” “到酒吧表演节目?”项阳语气中带着些责备,“你现在是在住院。怎么还可以去酒吧?而且,你的这个请假,我们也不一定会批准的。” “就算不批准,我也是会溜出去的。”吴情有些调皮地说,“我有手有脚,谁也拦不住我。” 是呀,这可是那个当初离家出走的小女孩,又有谁能拦住任性的她?自由的她!那么多年的苦难与悲戚,早已铸就了吴情的坚强,只是她的笑脸之后,是否还夹杂着泪花? 时间早已过了晚上六点,但项阳在加班着。连值班的李伟荣都催他赶紧去吃饭了。项阳点了点头,临走之时去看了看37床的病人,果然没看到人影了。项阳轻轻地摇摇头,皱着眉走出了医院。 事实上,吴情根本就没病吧?既然检查结果都是阴性的,就不可能再考虑外科疾病的可能。她一直坚持说自己上腹部疼痛,甚至做检查的时候,一碰就说痛。这样看来,她要么是在说谎,要么是“神经官能症”。项阳也查阅了一些书籍,对吴情的情况渐渐有了自己的判断。只是,那个有些强颜欢笑的脸庞,却让项阳久久不能忘怀;那悲惨的童年经历,已经在不经意间打动了项阳。林杏也说过自己无父无母,不知道林杏是否也拥有过一段苦难的童年呢?兴许,吴情只是找个理由住进胃肠外科,住进他男朋友去世的地方。这样是不是能够更加接近已死去的恋人? 项阳就一直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站在了“吸血鬼酒吧”的门口。现在也就才晚上九点,对于g市的酒吧而言,时间还是有些早的。项阳以前也去过一些酒吧,但他并不怎么喜欢里面的氛围,过于迷乱。 项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他实在放心不下他的病人。在自斟自酌了个把小时后,酒吧的表演节目终于隆重开场。 登台演出的,正是吴情;虽然她换了衣着打扮,但项阳还是认了出来。 在舞台之上,吴情身穿黑色紧身衣,性感而魅惑。她的脸上化着吸血鬼妆,配了一双黑框眼镜。舞台上的她,正被三个壮硕的男子围攻,围攻的男子们挥着皮鞭,言辞动作都充满戏剧性的挑逗色彩。背景音乐逐渐将观众们带入故事的高潮,随着舞台上的一阵烟雾喷出,吴情身上长出了黑色的翅膀,嘴角伸出了鲜红的獠牙,三个围攻的男子应声而倒。吴情凑到其中一个男子的脖子旁,等她再次面向观众时,嘴边已经一片殷红。三名男子已经倒地,吴情则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三杯殷红的液体,如同那三个男子的鲜血一般。台下的观众喝彩声一片。喝彩声中,吴情仰头畅饮,鲜血般的红酒不断注入吴情的身体内。 此时,主持人嘹亮的声音响起,他用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说:“观众朋友们,这位便是‘吸血鬼酒吧’的七大名鬼之一,红眼的女吸血鬼!” 主持人的声音之后,酒吧的摄像头拍向吴情的眼睛,给她的眼睛特写。只见那双原本正常的眼白和眼珠子,正在逐渐变成红色。没有任何的道具,没有任何的诡计,吴情就略微低着头,俯视着镜头,一动不动。而就在摄像师和酒吧所有观众的见证之下,吴情的眼睛变成了彻底的红色,红得吓人。到最后,红眼的女鬼似乎流出了殷红的眼泪,吴情戴着的那双黑框眼镜,与眼睛贴合得丝丝入扣,而从她眼睛之中流出的红色液体,就在密封良好的眼镜之下,不断累积,像是鲜美的红酒,又像甘甜的鲜血。台下自然又是一片热烈至极的喝彩。 最后,主持人将吴情眼镜下的红色液体收集下来,为其命名“吸血鬼的眼泪”,是为今晚最贵的红酒,竞价出售! 这场表演当真匪夷所思,这或许是某种魔术的技巧吧?奥妙或许藏在吴情戴着的那双眼镜上?项阳这样分析着,但他承认这场表演确实很精彩。吴情已经退到了后台,但项阳也移动着身体,不断靠近着,关注着她。 那“红眼的女吸血鬼”的双眼,居然久久未曾褪色;眼球里的血丝,清晰可见!项阳惊讶至极:她的红眼,不是因为用了什么特殊的眼药水,吴情的眼睛,真的是在红肿充血呀,这是名副其实的“红眼女吸血鬼”! 第八章 血泪(下) “积攒太多的眼泪,终有一天会决堤。” 当天晚上,项阳回到林杏的家中之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很快地洗漱了一下,便沉沉睡去。然后,当晚项阳又做梦了。 梦中,项阳看到了那双红色的眼睛,红得妖艳,红得诡异。他梦到了红色的月亮,红色的街道,在这片红色的背景中,红色的吸血鬼向他张开了嘴,露出了獠牙。但在危急关头,红色的背景之中,闯进了一片黑影,那片黑影之上,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那就是玲姬的眼睛。红与黑斗得势均力敌,平分了项阳的梦境。 梦境的最后,出现了一道白光,非常刺眼。项阳醒转过来,却发现自己忘了关房间的灯光。又是奇怪的梦。项阳敲敲自己的脑袋,却也心平气和多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就是梦境而已,而且还是有趣的梦境。项阳这么想,很快就可以进入旁观者的位置,对这类稀奇古怪的梦境,多了份包容的态度,心中也就不以为意了。 项阳看了看时间,早上六点半。这个时间很尴尬,七点多就该出门上班了,回去睡觉也不好,不睡也不知道该做啥。 此时,电话响了。项阳一看,是自己熟悉的手机号码,林杏打过来的。 “喂?一大早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项阳问。 “发音清晰,看来你果然醒了。”林杏的话永远都那么波澜不惊。 项阳撇嘴,说:“你打电话过来该不会是验证我有没有醒过来吧?万一我还在睡觉被你吵醒,看我不跑过去杀了你。” 林杏说:“之前我说过,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和我说。昨晚你还有没有碰到什么你无法解释的事情?” 项阳无所谓地说:“我好想又梦到了玲姬。对了,这次还梦到了红眼的吸血鬼……” 然后,项阳和林杏说了一下昨晚“吸血鬼酒吧”的情景,特别强调了吴情的双眼。 林杏听罢,冷冷道:“什么红眼吸血鬼,亏他们说得出来。依我看,那个吴情该转来神经外科看看,她说不定有脑血管的疾病。像她那种眼睛充血红肿,有可能是因为颈内动脉海绵窦瘘,导致眶内静脉高压,眼球就充血水肿了。只是,那个吴情平时眼睛却是正常的,这倒有些奇怪。” “你说得一堆我都没听懂。”项阳无奈地说,“不过,你是想说她的红眼睛不是吸血鬼,而是因为有病吧?” “没错。你今天就给她开一个头颅mr的检查吧,看看她脑袋里面血管的情况。” 早上七点四十分,项阳来到了科室,他先去37床看了一眼,发现吴情正好好地躺在病床上;她穿着病号服,面容有些憔悴,像任何的普通病人,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早上八点,又是循例的早交班。昨晚值班的是李伟荣,他进行了实习生交班,之后昨晚值班的住院医师进行了一些补充。病房的生活都是这般千篇一律的,交班之后就到了查房时间。 这一次,李教授再次走到了37床跟前,问了昨天的做的ct等检查结果。 项阳这次主动站了出来说:“昨天的ct没有看到异常的地方,肝功能也正常。不过,我昨天补充问了一下病人既往史,她以前好像有过眼球充血,而且也常常有头痛头晕的症状,所以能不能给她检查一下头颅,做个脑部的mr检查?” 项阳没说出昨晚吴情去酒吧的事实,所以就把她的“红眼病”归入了既往史。 mr就是核磁共振检查,它和ct都是检查患者身体内部情况的影像技术,它们只是成像的原理不同,看不同组织或病变,都有各自的优缺点,常常结合着使用。 李君久教授邹了邹眉,说:“那你就给她开一个检查,再请神经科会诊。” 李教授说完,就带着查房的大队伍离开了病房。项阳走在最后,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却看到吴情正冲着他微微一笑,闭着眼睛,弯着嘴角。 查完房的时候,陈彤笑着对项阳说:“在胃肠外科,你居然能想到病人脑部的问题。不愧是天才林杏,你果然不会被固有的思维所限定,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面对陈彤赤裸裸的夸奖,项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解释说:“这个患者生世可怜,但她却有一颗向往自由,冲破枷锁的决心。她身上拥有着某种吸引人的地方,所以我多留心了一些。” “向往自由,冲破枷锁的决心吗?”陈彤喃喃自语着,似有所思。 项阳看着脸上带着迷茫的陈彤,也不知道该如何搭话。但项阳想,若是换了林杏,恐怕他能说的话更少吧,那个高冷的天才。这样想着,项阳也就不着急着打破沉默,尴尬就尴尬吧,两人默默地走回医生办公室。 快到办公室的时候,陈彤突然说:“对了,待会我们组有手术,需要一个实习生的。你要上台吗?” “可以的话,我就先不去吧。”项阳有些心虚,他完全不知道在手术室该怎么表现呀! “那太好了,我今天先上手术。下次有机会再让你上。”陈彤说完就快活地走开了。 而项阳在学着在电脑上写病历,记录病程;幸亏有大批的模板可以套用,否则项阳这个外行人,真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入手。忙碌之余,项阳再仔细看了一遍吴情的各项检查结果,还对着教科书,一个个查看那些指标各自有什么意义。 他渐渐发现,原本觉得枯燥无比的医学知识似乎多了些趣味;他渐渐发现,吴情这个患者算是他第一个用心管理的病人。 第二天下午,项阳推着吴情去做头颅mr检查。还是那张轮椅,还是那两个人。不同的是,这次吴情不再讲着自己的故事,而是在讲着她希望和项阳发生的故事。 吴情说:“我告诉你哦,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肚子痛,从头到尾我都是在骗你们的。” 项阳先是一愣,随即很淡定地说:“居然还有你这种没病装病跑到医院来啥折腾的人,你是嫌自己钱太多了,还是觉得医院的伙食比较好?” 吴情笑了笑,说:“因为,在医院里面,有医生和护士在关心我呀。” 吴情笑的时候,总喜欢把双眼闭上。 项阳听了却笑不出来。吴情之前已经和他说过她那悲戚的生世,知道她在这个冷漠的城市,确实拥抱不到丝毫的温情。只是,因为医院里有人关心照料而想要住院,这种情况项阳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项阳将脸转到一边,说:“你告诉我说你没病,这样我会把你赶出去的。” 吴情得意地笑说:“你不是说我脑袋可能有病吗?这样我就是真正的病人了!” “我倒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希望自己有病。” 又过了一天,吴情的头颅mr结果出来了,居然真的看到了颅脑血管真的存在一个动静脉瘘。李教授说:“行呀!林杏,这就是神经外科的问题了。你联系一下神经外科的蔡教授,看看什么时候可以转到神经外科,让她做做介入治疗。反正就没有我们科的事情了。” 李君久教授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病人,毕竟各项检查表明,她不太可能拥有胃肠外科的手术指征。只有能做手术的病人,才是“高质量”的病人,外科就是一群喜欢动手的手术狂。 查房后,项阳的忙活告一段落后,又跑到37床跟前看吴情。却看到她一脸委屈的表情,闷闷不乐的样子,都差点哭出来了。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项阳走了进去,他的白大衣微微飞扬而起,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魅力。大概是项阳越来越像一个医生了。 “我不要转科,我要留在这里。”吴情提出了一个无理的要求。 “这怎么可能?”项阳反驳,“你的病是神经外科的事,当然得由那边的医生给你治疗。最关键的是,我们科的医生是不懂脑血管的介入手术的。” 吴情急了,眼珠子变得有些殷红:“我不管,我要留在这。” 项阳劝道:“乖,那边的医生护士也同样会很关心你的,这边和那边一个样。” 吴情马上说:“不一样。这边有他……” 项阳知道,那个“他”,可能指的是在这里死去的吴情的男朋友。 “而且……还有你。”吴情补充了一句。 后面那半句倒让项阳有些无奈了。他心里一半得意,一半着急。他得意的是,本大爷果然魅力十足,到哪儿都受到女生的欢迎;着急的是,他现在可是医生,被一个病人将他和其男友相提并论,若是让周舒淇知道了,那还得了。 项阳咳嗽两声,义正言辞地说:“别胡闹。不管怎样,先把你的病治好了再说。” “如果要治,我也不要让别的医生治;我要你给我做手术。”吴情坚定地说。 项阳更加无奈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不可能给病人主刀做手术的。而且,你要不要转科,什么时候手术,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一切都是教授级别的人物的决定。” 吴情又说:“如果不能在这里住院,如果不是你给我做手术,我宁愿出院,也不要转科。” 这话没法聊了! “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自己的身体自己负责点。”项阳就撂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他心中有些气,果然关心则乱,书上说和病人要注意保持一段距离,这果然是真的。 当人忙活起来,就容易忘掉许多烦心事;当人忙活起来,难熬的时间就会走得很快。 当天下午,项阳想起吴情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办理出院手续了。确实,她是个坚定的女生,她说了不转科,就绝对不转科。给吴情办理出院的是他的直系带教,住院医师欧阳水。 “师兄,我们就这样放那个37床的病人出院了?”项阳问欧阳水。 “这是病人的强烈要求,她自己要出院,我们还能怎么样?”欧阳水一边忙活着整病历,一边没好气地回答项阳。 “这样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 “师弟,你在临床轮多了就会知道,很多病人都会有自己的无奈,医生不是万能的。”欧阳水以过来人的身份说教着,“有些病人没钱手术,有些病人家里人不愿意他做手术,总之,病人自己拒绝接受治疗,我们医生只能把相关的风险和可能的后果告知,别无他法。别想太多了,赶紧帮忙整整病历。” 晚上,项阳又到15楼去看望林杏,并且和林杏说了这件事。 林杏淡淡地说:“你欧阳水师兄说得对,病人不想做,我们也没办法。” 项阳不服气,说:“病人并非不想做手术,只是她指定了手术医生罢了。” 林杏问:“他指定的是你,但你能做手术吗?” 项阳却答:“她指定的是林杏医生,据我所知,林杏医生是能做手术的。” 林杏哭笑不得:“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穷了,想为我的地下市场拉点生意?但我拒绝,我在表面上也只是个实习医生,没有执业资格;而在地下医院有地下医院渠道的病人,给她做手术,会暴露自己的。” 项阳却保证:“她不会说的,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她不应该带着伤病活下去。” 林杏反问:“如果那种病态,病人自己不介意,还能称为疾病吗?那个女生,她在酒吧有表演什么红眼吸血鬼吧,如果治疗后,她再也表演不了了呢?” 项阳一愣,又问:“那她这个疾病有生命危险吗?” 林杏答:“不是我的病人,我无法说太多。如果真的是动静脉瘘,动脉血直接流入静脉,静脉承受不了这股压力,久而久之,静脉会动脉化,血管容易破裂出血,那时候就有生命危险。不过,根据那个女的症状,她的红眼时有时无,所以她的病情还不一定就只是这样。” 项阳吼道:“医生就该救人,哪需要考虑那么多!既然很有可能会死,那你为什么还不愿意帮她?” 林杏问:“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女生。” 项阳答:“因为她是我第一个用心管理的病人呀!” 一片沉默,1508病房里陷入死寂。 突然,项阳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半晌,电话接通了。 项阳对电话那头说:“吴情吗?你居然就这么出院了……对,是我。我是天才医生林杏!我和你说,林杏已经答应给你做手术了,大概手术日期定在下周吧,你注意保持手机畅通,迟些再和你联系。” 项阳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看着林杏,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林杏无奈地说:“好吧,你这招先下手为强,算是你赢了。虽然我不愿意给她做手术,但是你刚刚左一句林杏,右一句林杏,既然你都帮我答应了下来,我只好认了。只要幽灵怪医接下的病人,就永远不会有放弃的道理!” 项阳欢呼雀跃,差点就当场拥抱林杏了,他爽朗地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呀就是刀子口,豆腐心。你情愿舍弃灵魂都要救我,又怎么可能会放弃一个楚楚可怜的病人呢?” 林杏躺倒在床,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睡下了。他沉默不答,也就算是默认了。 在一个未知的小房子里,吴情和一个神秘的男子面对面坐着。 吴情得意地说着:“你看,他答应给我做手术了。身为一个实习医生,却有自信和能力来给病人做手术,这应该很不寻常吧。” 对面的神秘男子说:“确实不寻常,他便是那个医生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几分。” “如果这是真的,我该有多为难呀!”吴情舔了舔舌头,她此刻的神情和白天截然不同,仿佛是摘掉了白天的面具,“那个小帅哥,那么温柔体贴,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倘若让我去杀了他,我该有多为难呀。” “就你会装。”神秘男子冷哼道。 吴情咧着嘴笑着,这次她不再闭上眼睛,反而眼中噙着泪花,然后泪水顺着双颊流了下来,仿佛她内心深处真的十分为难与不忍。 而,让神秘男子也有觉得有些瘆人的是,吴情流的泪,不是两行清泪,而是两行鲜红的血泪! 血泪流到了吴情的嘴角,她伸舌头舔了舔,脸上露出十分享受与陶醉的神色,仿佛在品尝那最美味的红酒! 第九章 婴儿怨 “世上最恶的,不是什么死去的怨灵,而是活着的人心。” 现在是星期五晚上八点,但项阳却还在医院,这是他的值班夜。 今晚睡在医院的话,应该不会再做那些或奇怪或有趣的梦了吧?项阳如此想着。 环水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实习医生需要值班,值班的当晚需要留在医院,管理整一个病区的所有病人。当然,实习生之间轮流值班,住院医师之间也会轮流值班;所以,项阳上面有带教的值班医生,大小事情上头都会有人担着。项阳值班之夜,主要就是跟在上级医师后面,做一些苦力活。 今晚值班的住院医师叫杨欢,是个有点年资的医生,处事不拘小节。项阳喜欢叫他欢哥,每次叫的时候都带着些痞子气,但杨欢听得也很高兴,称项阳会做人。 项阳正在医生办公室里面写着病程记录,杨欢走进来说:“师弟,新生儿科有个会诊,我带你去溜达溜达。” 会诊制度是综合性大医院的重要一环,就是某个科室碰到了其他科室的问题时,可以找对应的科室医生过来,协作完成对病人的诊治。 刚刚,新生儿科的医生打电话到胃肠外科,杨欢接了电话,得知那边有个做完手术的患儿,伤口有些感染,要外科去看看。所以,杨欢就带着项阳过去了。 外科的科室主要在新手术大楼,而儿科在隔壁的6号楼。大晚上的,杨欢和项阳还得经由风雨长廊穿梭过去。白天的医院,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像是个大集市一般;但到了晚上,活人几乎全部退散,只剩下这片夜和夜里的东西。 项阳之前还从来没去过新生儿科,这一路他紧紧地跟着杨欢师兄。两人离开了崭新的大楼,进入破旧的建筑;6号大楼已经有好多年头了,连电梯都吱呀吱呀作响,在空灵静寂的医院中,这声音特别刺耳。医院是生命交替的重要场所,生命在这里生,在这里死,生与死在这里仅有一条线的距离。 黑暗与幽静,有时候会将恐惧渗入人心,项阳觉得总得说点什么破除一下僵局。 项阳问:“师兄,那个新生儿的会诊是个很急吗?为何不等白天再过去?” 当时,两人刚刚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杨欢回答:“其实,患儿的病情并不十分急。只是……” 杨欢停顿了一下,项阳居然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提到嗓子口了。真是的,这时候还吊人胃口干嘛? 杨欢压低了声音,说:“只是,儿科和新生儿科,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有患儿‘打包’了。” “打包”是指病人死亡。因为病人死了之后,都会打包好,送到停尸间。 项阳重复着杨欢的话:“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有患儿‘打包’了?那么邪门?” 杨欢说:“所以呀,新生儿请求的会诊,我们还是小心点,别出差错了。” 就算患儿的病情再重,连续三天都有人死去,这也太邪门了吧!而且居然都是在晚上死的。不过,项阳以前就听说过,凌晨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许多病人就会一睡不醒。 新生儿科在6号楼的二楼,杨欢已经带着项阳来到了门禁之前。按铃之后,杨欢和项阳来到了缓冲区和换衣间。由于新生儿的抵抗力弱,所以新生儿科注重防护与隔离;其他科室都是随便进出的,但新生儿科家属不能随便进去探望,而医生和护士进去的时候也要穿防护衣,换鞋,以保证不把外界的污染源带进去。 项阳学着杨欢,套上了一件干净的隔离衣,穿上了鞋套,再走进去。里面的场景还是出乎项阳的意料的,这个病区,有些像科幻电影里面的情景。 因为是新生儿,所以他们不是躺在常规的病床上,而是躺在一张张的车床上。而那些危重的患儿,则是躺在隔离程度更高的恒温床上。那种隔离恒温床是由玻璃围成的小房子,密封,里面的温度和氧气浓度等都是可以设定的,整一个高霸上的感觉。恒温床有两个小窗口,可供医护人员将两只手伸进去,对里面的婴儿进行医护操作。 这是,新生儿科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过来,项阳突然觉得他身形有些熟悉。 仔细一看,那家伙是个男生,头上却扎了个短马尾,这种逗比的装扮,不正是柯西吗? 返回医院实习之前,柯西就来找过项阳。那个狂热的柯西找上门,向项阳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柯西自诩是和林杏并列的天才,称终有一天会与林杏展开天才之间的终极决战。而按照柯西的说法,两大天才之间的决战,在会面当天开始,就已揭开序幕。 没想到,这家伙却在新生儿科实习?而且还刚好在今晚值班。 柯西自然也看到了项阳,他一如既往的热情:“那不是我亲爱的对手与朋友,林杏同学吗?士别三日,当真如隔三秋。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今晚又在这碰上了!这大概就是宿命呀。不过,我们儿科新生儿科的病区,这些晚上仿佛中了魔咒一样,总有重病患者走掉,不知道我今晚的夜班,能不能打破‘黑’的诅咒。不多说了,来来来,随我看看我们科要会诊的患儿。” 柯西一直冲着项阳说话,这让站在前面的杨欢不高兴了。他说:“来会诊的是我,不是我师弟。病人在哪?” 杨欢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爽与责备,但柯西却完全不在意,他说:“在这边,师兄,请跟我来。” 患儿在恒温床上,杨欢用酒精喷了喷手,算是做了简单的消毒;然后将手从窗口之中伸了进去。这是个先天性肠梗阻的患儿,此前做了手术,杨欢仔细地查看术后伤口的情况。最后,杨欢给患儿消了毒,换了药,叮嘱了几句,写了个会诊单。这个小孩情况还算稳定,暂时不用怎么处理。 新生儿的住院医师听完杨欢的叙述后,点了点头就忙别的事去了。柯西则将杨欢和项阳送到了门口。柯西夸奖地鞠了个躬:“林杏同学,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说,能留几分钟吗?” 杨欢“哼”了一声,觉得新生儿科这个小小的实习同学真不够尊重自己。他说了声“我先回病房了,小阳你待会回来”,然后就愤愤然离去。 新生儿科门口,两大天才实习生相对而视。准确来说,是一个狂热的天才和一个假冒的天才。病房里面不时传来患儿们的哭声,尽管有隔音系统,但哭声却清清楚楚地传达到两人的耳边。 “听呐,这是代表生命的哭声,但也可能是死神来临之前的悲鸣。”柯西像一个诗人一般感叹着,“你知道吗?说不定真的有死神在病区上头盘旋着呢!” “你是指这些晚上都有小孩死去的事吗?”项阳试探性地问着。 “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那些小孩真的是病死的,那也可奈何,单纯就是因为我们科这几天收了比较危重的病人罢了。”柯西像换了个面具,狂热化为冷酷,“无论是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孩,还是是极低出生体重儿,或者其他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疾病的小孩,他们的死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凌晨1点左右,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心跳和呼吸。这几个晚上都是!如果生命没有结束在对应的疾病上,那么他们就是死于非命。” “在危重患儿中,难道死亡不都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发生的嘛?”项阳心里虽然也觉得邪门,但他不自觉地要站在柯西的对立面,“他们的死,并没有超脱常理。说不定就是你们科在治疗的那个方面出了问题?” 柯西说:“或许是我多心了吧。但是,看到小孩子接二连三地死亡,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我们古老村庄的真实故事。” 项阳“哦”了一声,等着柯西讲下去。 柯西靠在墙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一会,他幽幽说着:“我们的村庄,很小,很古老,像是从未开化的原始部落。我们村庄有个名字,叫做云村;在我们的方言当中,云和魂很像,所以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村名是‘魂村’。但不管叫啥名字,我们的村庄早已不复存在了。 “大概在我十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直接导致了我们村庄的消失。那时候,我们村庄有个神圣的古庙,相传里面有一样宝物,名为‘魂玉’,它世世代代守护着我们村庄。有一天,一个小孩私自闯进了古庙,独自一人。刚好古庙地板年久失修,有一处地方塌陷了,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深坑。那个小孩,掉了进去,再也爬不出来。小孩的父母得知小孩失踪后,全村的人漫山遍野地寻找,却始终找不到失踪小孩的身影。说来也奇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村里的人都忽略了那座神圣的古庙。五天后,小孩依旧没有找回;这时,我在人群当中低声说了句,他会不会在那座庙里面? “一开始,大人们都回避着,不肯承认这种可能性。但小孩的父母却闯进了庙中,果然发现了在坑里面的小孩。只可惜,那个小孩已经死了,他是饿死的。父母伤心欲绝,哭得悲天跄地。然而事情还没完,村长还发现,原本保存在圣庙当中的‘魂玉’消失了,怎么也找不到。知道‘魂玉’消失后,村里人都惶惶不安,不可终日。 “不详的事情继续发生着。从那一天起,村里有好几户人家的小孩都夭折了。而那些怀孕的母亲相继流产,或者刚刚生下来就发现孩子是个死胎。村里人都认为,这个村庄是被诅咒了。由于‘魂玉’的消失,没办法再镇住村里面的怨灵。而刚好那天饿死的小孩,怨气尤其大,所以累及村里的小孩和婴儿。而新死掉的孩子,又会汇成新的怨灵,恶性循环,没有完结之时。 “此后,村里的人纷纷离开村子,我的父母也带着我搬家了。听说,坚持留在村里面,不肯跟着其他人离开的,只有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女孩。但是,这是不是真的,也已经无法考究了。” 柯西听了下来,似乎他们村庄消失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项阳皱了皱眉,问:“然后呢?你的这个故事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项阳幽幽说道:“死法,是一样的呀。我们村里的小孩,也都是在凌晨时分,无声无息地死去了。甚至连死因,都无法找到。” 项阳觉得一阵不寒而栗。他告别了柯西之后,在破旧的6号楼中快速穿梭着。 项阳不敢搭电梯,他总觉得这里有什么脏东西在头上盘旋。他从楼梯走下去,偏偏楼梯的灯光坏了,项阳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明,慌慌张张地离开。太邪门了! 项阳不敢回头,在昏暗之中,他快步走着,耳边生风。他弱弱地诅咒着柯西,那家伙居然给他讲那么吓人的故事,当真不怀好意!项阳走下一层楼后,推门出了楼梯道,却发现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昏暗,低矮,完全不像6号楼一楼的情景。那一瞬间,项阳脑海当中闪过无数恐怖桥段,难道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分明不是一楼呀! 项阳的手电筒找到了墙壁之上,看到了一个“m”的标志。嗯,这里确实不是一楼,因为它是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夹层呀!果然是疑心生暗鬼。项阳退出去,又向下走了一层楼梯后,看到墙壁上写着“1楼”。他走出去,终于是正常的一楼了。 项阳松了一口气,用最快地速度跑回了新手术大楼。 项阳决定先不返回科室,而是到15楼看望一下林杏。这时候才晚上九点多,林杏应该还没睡觉吧? 1508病房,林杏饶有兴趣地听着项阳的叙述。 听完后,林杏说:“你一个大男人,却居然会怕这种虚无缥缈的怨灵之说?” 项阳反驳:“我以前也不信这些。但是你自己不就号称‘幽灵怪医’吗?我们居然还会发生灵魂交换,还有这些天做的奇怪的梦,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说不定真的有一些脏东西。” 林杏说:“世界还有许多未知,把未知的东西归为脏东西,那是人类的愚蠢,那会阻碍你的求知欲和判断力。先不扯那么远,关于新生儿科的奇怪事件,我倒是有些看法。” “哦?”项阳睥睨着林杏,“你就这么听我转述一下就有看法了?” 林杏冷冷地说:“事实上,这些天我听说了新生儿科的连续死亡事件,便悄悄地溜进医生办公室,用我以前在儿科实习时的工号进入了系统,查看了所有新生儿的医护记录。” 项阳啧啧称奇:“哟,我大名鼎鼎的天才林杏,也会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林杏说:“这是在地下医院存活的基本技能之一。你让柯西今晚十二点左右测试一下37,44,和53恒温床的温度和空气中氧浓度等,并检查一下恒温床的报警装置。” 项阳说:“难道你是怀疑机器故障?我的老天,就这么个故障害死好几个小孩?” 林杏说:“因为死掉的小孩都是病情相对重的,他们居住在这种完全密封的恒温床中,就会对死亡原因的判断造成混淆。而且我看记录中,那几个孩子的父母都拒绝尸检,所以死因不太明确。我怀疑,造成患儿死亡的是环境!到了特定时间,那几张特定的恒温床,它的温度会变得很低,将小孩冻死;或者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变低,所以孩子就这样死在了密室了。原本正常的隔离床,只要有一丁点数据偏离了设定值,就会报警,但那几张必然因为某种原因出了故障。” 项阳:“怎么可能会有故障这种事?这可是省级的大医院!” 林杏漠然道:“机器不会故障,但人心却会!这不是事故,这应该是谋杀!在那个病区,确实有一个怨灵,却不是什么死去小孩的亡灵,而是活生生地在那里工作着的人呀!” 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心。 尔后,项阳给柯西打了个电话,以自己的名义,转达了林杏的猜想。毕竟,这本来就是林杏的猜想,以林杏的名义对柯西说,没毛病。柯西听完后,居然有种觅到知音的感觉,他感叹着“英雄所见略同”。然后就再次宣扬着他的“天才的终极决战”的浪漫理论,项阳不堪忍受,果断挂了电话。 第二天,新生儿科没有死人。在柯西的值班夜,新生儿科守住了太平。 第三天,新生儿科某护士因涉嫌谋杀而被捕,该护士在不久前丧子,心情一度抑郁,后来她被检测患有精神疾患。而凶手的谋杀过程,只是在每天下班后调改一下其中某台恒温床的设置,次日蹭着混乱再调回来。 又是一个幽僻的角落。那个身穿正装,头扎短马尾的柯西,正戴着一个耳机;他像是在和谁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个林杏,这次的表现让我很吃惊,我真是觉得越来越有些看不透他了。” “不过,我提到‘魂玉’的时候,仔细看了看他的神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所以,结论是,要么我们搞错了,他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要么我们没搞错,他正是那个深藏不露的人,而且深度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第十章 水底幽灵(上) “忍不住化身一条孤寂的鱼,逆着洋流独自游到底。” 难得的一个周末,项阳本来想着在家里躺尸两天,舒舒服服地补觉。实习医生的工作强度,实在大得有些出乎意料。 但是,一个信息,就让项阳打消了宅的念头,而且还是十分积极主动地打消。因为他的女神,周舒淇,约他晚上去游泳。 现在是秋天,虽然天气渐渐凉了下来,但在寒冬来临之前,戏水还是很好的选择。更何况,项阳只要想想周舒淇身穿泳衣的模样,便会觉得全身热血沸腾,足以抵御一切冰寒。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地点是学校附近的游泳馆。现在时间还早,但项阳却立马收拾好衣服,背着行囊,急匆匆地离家。在赴约游泳馆之前,项阳想先去医院看望一下林杏。 环水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即使在周末,也依然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项阳对医院的环境已经非常熟悉,他快速地穿过1号门诊大楼,再途径2、3号院楼,来到了5号楼面前,5号楼正是那幢高端霸气上档次的“新手术大楼”。 项阳已经站到了神经外科1508房间内,喘着粗气,看来他一路上跑得挺急的。林杏则躺在病床上,一如既往。这一周多以来,项阳看到的林杏几乎都是这么个不变的形象——躺在床上,或睁着眼睛发呆,或闭着眼睛睡觉。 项阳说:“我现在正在和周舒淇约会,你以前和她的关系如何?” 林杏先是一愣,继而淡淡说道:“她对林杏,所知道的和其他人一样;所以你不用怕会露馅。” 项阳又问:“那你以前会不会游泳?她知不知道你是否会有游泳?” 林杏说:“我当然会游泳。我参加过游泳比赛,所以周舒淇有可能知道我会游泳。” 项阳一拍脑袋,叹道:“我的妈呀!我就怕是会出现这种情况!” 林杏问:“她约你出来游泳?但你并不会游泳?” “我的天才呐!”项阳凑上前,按住林杏的双肩,问,“你一句话就说出了我的内心!” 林杏不屑地说:“那是因为你的答案都写在了脸上。” 项阳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林杏,问:“那你有没有什么游泳速成法,让我在两个小时之内学会游泳?而且和以前的你游得一样好!” 林杏笑着说:“速成法吗?我有呀,而且保证成功。” 在项阳的记忆中,这是林杏的第二次笑容。只不过,这股笑怎么好像带着些诡异? 项阳问:“当真?你别骗我!我们的终身大事,可就全靠这个速成法了。” 林杏说:“自然当真。而那个速成法也十分简单,你只要拥有‘天才林杏’的身体,你就一定会游泳。” 项阳诧异道:“我现在不正是拥有你的身体吗?这是什么意思?” 林杏难得地吊起项阳的胃口:“想知道答案吗?自己去试试吧。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八卦我的秘密吗?你今天或许会发现我的又一个秘密。人呀,有时候就是个奇怪的生物,答案明明就在眼前,但那双眼睛却怎么也发现不了。” 之后,这个话题就这样被打住了,虽然项阳还是不太明白林杏话语当中的含义,但林杏却闭上了眼睛,不再解释。和女神去游泳显然重要得多,所以项阳也不再纠结。反正林杏都担保了,项阳只要用着林杏的身体,就一定能够游泳。难道林杏的身体自己已经记住了怎么游泳,到时候我只需要放松身心,让身体自然动就行了?项阳想起之前在解剖室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难不成这个身体自身的记忆竟然强悍如斯? 项阳带着游泳装备,来到了游泳馆前,发现周舒淇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她面若桃花,长发披肩散落。与之前的清爽干练相比,今天的周舒淇更多了几分典雅。项阳看得有些呆了。 “阿翔哥?你怎么了?”周舒淇看着怔怔出神的项阳,问道。 此前,项阳为了在和周舒淇约会的时候屏蔽“林杏”这个名字,便让周舒淇叫他的小名“阿翔”;现在,周舒淇已经习惯用最独一无二的称谓,呼唤她心目中的“天才林杏”。 “噢,没什么没什么。我就看得有些呆了。”项阳讪讪地回答,他居然说出了真心话。 周舒淇脸上微红,低垂着头,拉起了项阳的手,娇声说:“我们进去吧。” 项阳不禁心神荡漾,幸福来得太突然。 项阳恍恍惚惚地进了男更衣室,迷迷糊糊地换上了泳衣。他走到泳池边,等待着,抚摸着刚刚被周舒淇牵过的手,似乎还留有对方的体温,对方的味道。 不多时,换好泳衣的周舒淇也走了出来。项阳再次呆了,他恨不得自己全身上下都长出眼睛,这样才能更加彻底地欣赏女神的惊艳。项阳不敢多说话,不敢多行动,他害怕这是一场梦境,一旦做出了什么举动,就会打破这个梦境的微妙平衡,然后就会苏醒过来。 周舒淇娇羞地说:“阿翔,你在看什么呢?该下水了。我记得师兄两年前的学校游泳比赛中是得了几个第一的吧,待会可要教一下我呀。” 项阳一愣,幸福化作尴尬。我去!林杏那家伙居然能拿游泳比赛的第一?就这么个孱弱的身体,还能得到游泳比赛的第一?事实上,林杏的身体并不孱弱,这副身体虽然没有健壮发达的肌肉群,但却没有丝毫的赘肉,显得十分精干。只是,项阳更喜欢他以前的那副身体,强而有力,全身肌肉,让他总觉得自己可以刀枪不入。 现在没时间发愣,项阳只好跟着下了水;冰凉的池水刺激着他的全身,这种真实的感觉,确实不像是梦境!此刻,项阳内心的唯一念头是,就绝对不能在女神面前丢脸。 下水后,周舒淇就好像变成了一条自由的鱼儿,沿着泳道畅游起来;反观项阳,在水里瞎折腾,不得要领。 周舒淇已经游了个往返,她看到项阳还在原地,便忍不住问:“翔哥,难道你失了一次记忆,便忘了怎么去游泳了?” 项阳尴尬至极,今天铁了心不能在女神面前出糗,但是偏偏现在明显事与愿违。那个该死的林杏,他不是说只要我下水,自然就能游泳吗?我可完全感觉不到这副身体能够自己游泳呀! 但女神的问话,项阳还是要回答的,而且是死了都要装逼的回答:“游泳我当然记得,我的强项啊!只是太久没有接触水了,我得先好好熟悉一番,热身一下。” 项阳说完,便一头潜进了水下。他现在只想找一个洞钻进去,而在水中,最好的洞就是水底之下了。 项阳潜到了水下,身体却突然放松下来。池水清澈,他在泳镜,在水底也能把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当然包括周舒淇的泳姿。周舒淇现在游的是自由泳,两手轮换交替地前后划水,脚则像是踩单车一般往后踹着。项阳钻到水下之后,原本直直站着的身体慢慢放松放平,投入了这片池水的怀抱。他模仿着周舒淇的泳姿,开始向前游动。其实,项阳以前确实从没下过水,刚刚他的动作也十分不协调,完全是个旱鸭子。但自从钻到水下之后,项阳的动作就变得十分自然而协调,仿佛,他天生就是属于水的世界。 渐渐地,项阳居然追上了周舒淇,与她并排游着。不一会,两人都抵达了对岸。项阳钻出水面,冲着周舒淇咧嘴笑着,一脸得意。 周舒淇也很开心,她赞叹道:“学长你真是厉害!居然可以一口气游过来,中途竟完全不需要换气,这肺活量也太强悍了。” “哈?”项阳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完全没有换气! 周舒淇以为项阳刚刚没听清楚,就又把那个赞词说了一遍。 项阳这才回答说:“哈哈,那是自然。我可以游泳冠军!” 两人又继续往回游,项阳刚刚的迟疑算是被他蒙混过去了,不过这个疑问却在他心里扎根。项阳依然是潜在水底下游,依然是一口气就游到了对岸,中途根本没有换气。而且,项阳居然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仿佛,就算他不呼吸,也不会难受。 两人继续这样结伴游着,一来一回,不停歇,不间断。而在游泳过程中,项阳的精神满满集中在思考林杏的秘密上。他放松精神后,身体也变得更加放松和协调,泳姿也更加协调好看;渐渐地也会有换气动作了。这就像是身体反射性动作一样,项阳越是不集中精力,就游得越好。 林杏说过,他身上有很多秘密。林杏说过,有些秘密的答案其实很明显。是呀,林杏的这副身体,根本就不需要呼吸,那么明显的答案,之前项阳居然没有留意到!项阳发现,不管他呼吸还是不呼吸,身体都没有丝毫影响。他想起来,之前和人独处的时候,在环境十分幽静的时候,他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这种情况,在和林杏对峙时出现过,和周舒淇在解剖室的时候出现过,看来,当时项阳太过紧张而忘了呼吸!而且,他的呼吸就算被忘掉,好像也没有事! 项阳最后下了难得正确的结论:我其实并不需要呼吸空气。 至于,为何他可以不呼吸,项阳已经不在意了。反正,这是结果,而这种结果,可以让他在水里畅游无边。项阳第一次觉得游泳是如此畅快的事! 周舒淇累了,在边上休息着;但项阳依然不知疲倦地享受着。周舒淇看着水下那个矫健的身影,心头泛起丝丝甜意。 终于,游泳馆要关了,管理员开始赶人,项阳这才依依不舍地爬上岸。 项阳在男浴室冲洗身体,他心情十分愉悦,像是突然发现自己拥有超能力一般。不对,项阳自我纠正着,我就是拥有了超能力,不必呼吸,这是个很了不起的能力呀! 在得到充分的自我满足后,项阳才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冲洗结束,离开了。天哪,一不小心分了神,项阳才意识到自己在浴室里面好像耗了很长时间,估计周舒淇在外面都等得急了。他匆匆换上衣服鞋子,背上背包,走了出来。 项阳看到,那个宛若天仙的周舒淇,正在游泳馆门口等着他。 项阳急匆匆地奔跑过去,他第一次觉得人生竟然可以如此美好! 然而,美好往往是短暂的;人品往往是守恒的。 今天的项阳,已经获得了太多的惊喜,他注定要在最后承受悲剧。 就在项阳离游泳馆还有十米的时候,也是周舒淇笑着向他招手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游泳馆外面,有一伙人突然将小车停在了周舒淇旁边,然后车上走出了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男子,身形有些熟悉。那名男子从后面靠近周舒淇,然后用手帕按住周舒淇的嘴,便将周舒淇的身体拖进了车。那辆小车立马启动,很快就飞向前方。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突然。 项阳用了一秒的时间反应,然后他才冲出游泳馆,但小车已经启动,绝尘而出。他突然十分悔恨,自己为何会反应如此迟钝,钥匙没有那迟疑的一秒,周舒淇说不定就不会被劫走。 但是,现在还不到悔恨的时间,项阳心中只有追回周舒淇的念头。他就地拦了一脸的士,将几张百元大钞往司机身上一扔,甩出一句话:“追前面那辆车,他们劫持了我的朋友。” 司机也就愣了两秒,然后再不含糊,开足马力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项阳报了警,向警察说明了情况,警方说会立马封锁道路。然而,那时候的劫匪已经出了市区,来到警力薄弱的郊区,并且继续向东边疾驰。项阳也发了个信息给林杏,只有一句话:舒淇被拐了,我在追。 天越来越黑,路越走越偏,人越来越少;前面的歹徒车辆,始终在项阳的视野范围。路面没有其他车辆,黑暗之中,前方唯一开着车灯的歹徒车辆就显得特别显眼。行到路深处,的士车司机开始慌了起来,再这么走下去,即使追上了,也没有能力和对方抗衡呀!在司机项阳打退堂鼓的时候,却发现脖子上有一把刀片抵着,却是项阳在威胁他。 项阳变得十分阴沉,前所未有的恐怖,他淡淡地说:“他们不是好人,但你也别逼我做坏人!” “放……放心,我会帮你追到底。”司机心里暗暗诅咒了一句,但车也开得更快了。 项阳一直向东追着,在这没有摄像头的野路上,出租车是时速早已超了一百。路面崎岖不平,不太好走,一不小心就会导致车毁人亡的恶果。然而,项阳始终追不上歹徒的车辆,只能紧咬着对方的尾巴。g市临海,不多时,两辆车已经一前一后来到了海边。再过了几分钟,歹徒的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了三个男子,他们搀扶着昏迷不醒的周舒淇向海边走去。 项阳也追了过来,他告别了出租车司机,却没想到司机伸出一张名片给他说:“我叫强叔,这里那么偏僻,如果你还能活着回来又找不到车回去,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但是要双倍的车费哟。” 项阳顺手拿过强哥递过来的名片,便向歹徒的方向追了过去。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而地点是一个被荒废了的码头。几盏昏暗的探照灯为世人带来局限的光明,只见在荒芜的码头之上,海边的浮木,陈旧的木桥还扎根于海边,在破桥的前方,停着一艘轮船。这里荒无人烟,是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那艘船显然正是歹徒们准备的,他们想带着周舒淇从水路逃走。歹徒他们已经上了船,收了船锚,正缓缓启动,准备向未知的大海深处驶去。而项阳,现在依然在破旧的木桥上飞奔。 项阳跑到了木桥的边缘,前面就是那艘船了;但是轮船已经距离桥边十米,而且正在加速离开。 “我的女神,由我来守护!”项阳心中带着这么一股执念,纵身一跃,跳入了深海当中。他拼了命地向前游动,手上终于抓住了一根绳索,他像是在绝望的深渊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再也不肯放开。 而项阳抓在手中的“绳索”,正是附着在游轮之上的破渔网,渔网连接着游轮与项阳,向更深的海洋游过去。 项阳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个镜头:古代一种虐待敌人的刑罚,便是将犯人的双手绑好,并且用长绳连于快马之后,而快马飞奔之时,犯人就会被拖拽前行。这不正是项阳正遭遇的惨况吗? 不过,现在的项阳,即使化作幽灵也是心甘情愿的,又何惧酷刑! 第十一章 水底幽灵(下) “即使我是他的影子,也要对你不离不弃,红尘相依。” 这是一艘破旧的小游轮,但是发动机却仍在健康地运转着,航速极快。 船上有三个男人和一个昏迷的女生,船上灯光昏暗。 女的自然是美丽动人的周舒淇,此刻她昏迷不醒,斜靠着墙壁,身穿纯白色的连身裙,柔顺的秀发自然垂落,自有一番娇美动人。 而那三个男人,如果当时项阳距离再近一些,应该就会发现正是灵魂交换前的那个晚上,在路边企图欺凌周舒淇的三个流氓。 这三个流氓当中,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显然是一伙人的老大。虽然他们已经成功完成了任务,只要将这个女人交给那个人就结束了,但刀疤男此刻神情凝重,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而另外两个人流氓,其中一个一直盯着昏迷不醒的周舒淇,不时用舌头舔弄着自己的嘴唇,一副急不可耐的色眯眯模样;另一个流氓则总是在慌张地张望着,一点动静都能把他惊得一惊一乍的,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似乎是个相当胆小的懦夫。 好色的流氓问刀疤男:“大哥,你咋一脸严肃?美女当前,要不我们兄弟几个先玩一把?” 刀疤男尚未答话,胆小流氓就先说了:“别胡闹,那个人说好了要活捉,不得有损失。那种恐怖的主,我们得规矩些。而且……我听说,我们将要过去的岛,是个相当阴森的地方,沿海都有恶灵镇守。” 胆小流氓说到最后,声音压得极低,好像是怕得罪了那些个恶灵。 刀疤男冷哼一声,说:“幽魂鬼怪,有啥好怕的。真正可怕的是那个人。再说,我们明明可以在码头那里就进行交接的吧?为何那个人强调一定要我们把人送到岛上呢?”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这样,多走一步路都觉得会掉了身价。”好色流氓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盯着周舒淇,吞咽着口水。 “或许吧。”刀疤男语焉不详地说着。其实刀疤男在担心,在这样的深夜,前往那种荒芜的小岛,万一被对方杀人灭口,也没有一丁点办法。只是,这份担心,无凭无据,说出来也于事无补。再说,像他们这种底层的混混,生命又能值几个钱呢? 突然,船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船上的三个流氓都因此站立不稳,身子摇摇晃晃。 胆小流氓惊慌地问:“怎么回事?” 好色流氓的视线离开了周舒淇,他判断说:“难道是触礁了?” 刀疤男赞同,说:“有可能,我们出去看看。” 胆小流氓嗫嚅着:“我听说这片海域以前死过不少人,该不会是海上的怨灵作祟吧?” 但是,刀疤男和好色流氓都走出了船舱,胆小流氓只好跟了出去。独自一个人留在里面,他更加害怕。 三个流氓走到了甲板,却看到了一个全身湿漉的男子。那男子似乎刚从海上爬上来,靠在船舷上休息,昏暗的光线为那名男子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恐怖色彩。三个流氓都停在了甲板上,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忘了刚刚还打算查看触礁情况的想法。只是,这片空无一人的大海之上,又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人呢? “鬼……鬼呀!”胆小男子一个哆嗦,直接吓得跌倒在地。 “你大爷才是鬼呀!赶紧把周舒淇还给我。”那名男子大声喊着,声音划破苍穹。 神秘的是湿漉男子,自然是项阳。他被轮船拖拉了一段距离之后,慢慢地顺着破渔网,碰到了轮船,几经辛苦,终于爬上了甲板之上。这不才刚爬上来,项阳就和敌人对峙了。 “原来不是什么鬼,只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刀疤男戏谑地说着,看向项阳的眼神充满鄙夷。 也是,项阳此刻体格单薄,形单影只,怎么看也不像能充当流氓的对手。 项阳听到刀疤男说话,却觉得有几分熟悉,等他仔细看着刀疤男的那张脸,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他认识。 “咦?是你!”项阳惊呼而出。 “你认识我?”刀疤男冷笑着,“但这时候才想套近乎,有点太笨了吧。” 项阳说:“你们是不是近半个月前就企图劫持舒淇的坏人?” 这会倒轮到刀疤男一愣,他说:“你知道这个?但我似乎却不认得你。” 当时,项阳还拥有自己的身体,为了拯救周舒淇而跟眼前的刀疤男搏斗过;而现在,项阳的灵魂占据的是林杏的身体,对方自然认不出项阳了。 项阳质问着:“看来你们是一早就盯上舒淇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刀疤男大笑:“哈哈,做什么?我们只是做生意而已。有人给我们钱,我们就去完成任务。” 项阳厉声说:“到底是谁想抓舒淇?” 刀疤男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就凭我这双拳头。”项阳脱掉湿透了的沉重外套,准备开始一番搏斗。 “大哥,船好像在倾斜!可能刚刚触礁后,船底破洞,要进水了。”胆小流氓报告说。 好色流氓眺望前方,隐约看到了塔灯,他说:“大哥,但我们有好消息。前面不远处就是目的地了,我们快要登岛了。” 刀疤男点了点头,说:“待会你们把那女的带过去,我来对付这个小鬼。” 流氓们的对话,项阳都听在耳朵里,他意识到自己得加快行动速度了,否则前路只会越来越被动。所以项阳就向刀疤男扑了过去。 但项阳拥有自己健硕的身体时,能和刀疤男打个旗鼓相当;但使用林杏的身体,攻击力量弱了许多,就不是刀疤男的对手了。几个回合之后,项阳渐渐落入下风。渐渐地,项阳发现林杏的身体敏捷程度好像更高一些,他开始回避正面的对碰,绕着刀疤男游走着,使出了打拳击时的步法。 船已经倾斜有30多度了,再过不了多久,这艘破轮船就该彻底沉默了。而此时,船也已经抵达孤岛。项阳仍然在和刀疤男对峙着,另外两个流氓则背着昏迷的周舒淇,下了船,登上了岛。 项阳就像是个孤胆英雄,独自深入敌营,孤单地面对一切未知。这样确实有勇无谋了一些,但勇气,确实可嘉呀。 见到周舒淇被人带下了船,项阳就想摆脱刀疤男,追下去。但是,刀疤男却扑过来,直接用双手锁住了项阳的脖颈。有刀疤男的纠缠,项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神被别人带走。 刀疤男死死地勒住项阳,想直接将项阳勒死。然而,项阳却根本不觉得难受,因为他就算不呼吸,也没有任何事。项阳不会被勒死,但刀疤男的力气很大,项阳却也挣脱不出。 此时,船身已经倾斜四十五度,逐渐沉下去。项阳一跺脚,用全身的力量压向刀疤男。刀疤男自然承受不住,两人就此滚落,从甲板的一边滚到另一边,再顺势滚入了海洋之中。进了大海的怀抱,那就成了项阳的领域。 两人在海底缠杀,项阳挨了几记拳头,很痛。项阳不介意,他用力拽着刀疤男,始终不让他浮出海面。终于,刀疤男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他急着爬上去,但是身体却被人拽着,无法上浮。刀疤男吞了几口咸咸的海水,觉得十分难受。当他发疯似地挥舞着拳头时,攻击就完全不成章法。项阳抓住漏洞,一拳打向刀疤男的太阳穴,然后刀疤男便不再动了,也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死了。 项阳将刀疤男拖向海岸边,自己则继续往岛里追过去。 岛上有一盏很高的塔灯,为小岛提供了照明。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项阳看到了海岸沙滩上的脚印,他沿着脚印追着,追着他心爱的女神。 过了沙滩,便见到草地和柏油路。既然出现了柏油路,说明这个小岛是有主人的,而且从小岛的布局看来,这里的主人还挺有品位。但是,岛上的警卫却没有这样的品位,所以他们丝毫不介意用鲜血啦点缀这片美丽的草地花园。 项阳已经追上了周舒淇和两个流氓,只是这三个人,已经没有一个是站着的。周舒淇依然昏迷倒地,而好色流氓和胆小流氓也全都倒在了地上,可见鲜血直流。再远处,则是两个黑衣警卫,他们向倒地的流氓走去,扶走周舒淇,便准备离开。显然,这岛上的主人才是真正想要抓周舒淇的幕后黑手。 “站住!”项阳冲了出来,冲警卫喊,“把人给我留下。” 两个警卫对视一眼,却没有理会项阳的话。他们嘀咕了一句:“原来还漏了一个呀。” 其中一个警卫拿起手枪,指着项阳。一言不合就开枪,难怪那两个流氓都倒地不起了。 项阳反应神速,他快速躲到草地上的岩石之后,一时不敢出来。他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脸红耳赤。 我去!这都什么人呀?动不动就玩枪。 警卫一步步地向岩石之后的项阳走来,这是死亡的脚步声。警卫走得很慢,但一步步的很有节律,每一个脚步声都是对项阳的煎熬。 “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项阳听到远处传来一声虚弱的诅咒,却是倒在地上的胆小流氓在诅咒。胆小流氓俯卧在地,他歪着头,怨恨地盯着那两个警卫。他用尽生平最后的罪恶毒的声音说着:“我已经看到了这个地方的怨灵,在小岛上空萦绕不去,我一定会化成怨灵的一份子,对你们施加最为恶毒的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哟,还没死透呀!”警卫就像在评论一头畜生。 “砰”的一声枪声,胆小流氓再也没办法诅咒了,因为警卫补了一枪。至于他能不能化成怨灵,项阳就不得而知了。 可恶!项阳在心里咒骂着,他想冷静下来,但却一丁点办法也想不出。对方有枪,训练有素,杀人不眨眼,根本无懈可击! 都说人在死前很容易就回忆起自己的一生,但项阳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要死去了吗?他不甘心。脚步仍在一步步地靠近,项阳下定了决心,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准备和敌人拼个鱼死网破。 光明出自于黑暗,希望孕育于绝望。就在项阳下定决心的瞬间,奇迹发生了。或许是因为项阳的祈祷触动了上天,或许是胆小流氓的诅咒生效了,反正这个小岛突然在剧烈地震动。紧接着,项阳能感觉到小岛正在下沉,不断地下沉。 “怎么回事?”一个警卫惊慌地问。 “我也不知道呀。‘净化日’应该不是今天呀,是谁触发小岛的下沉按键的?”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还在外面,这里一分钟就会沉到海底,我们背着个人,哪里能赶回去?” “背着个人不行,不背不就好了吗?就当我们没遇到这几个人。” 两个警卫开始拔腿就跑,向着岛的更深处狂奔而去,速度之快,堪比猎豹。 项阳觉得莫名其妙,但至少,周舒淇被留下来了,就躺在草地上。项阳冲过去,抱起了周舒淇。太好了,还活着!还是那个美丽动人的女神,看样子只是之前被麻醉了而已。 项阳用疼痛刺激了一下周舒淇,后者缓缓醒转过来。周舒淇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了她的师兄正抱着她。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周舒淇心中却觉得十分幸福安心。 项阳说:“舒淇,我们在一座小岛上,而且这座小岛似乎正在下沉,可能一分钟只能就会沉下去了。” 周舒淇环视一周,确定自己的环境,然后问:“一座小岛,怎么可能会沉呢?” 项阳摊了摊手,说:“这一阵子,我碰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知道。” “那我们要怎么办?” “逃呀。” “往哪边逃?” “我……也不知道。”现在来的船也沉了,小岛要沉了,能往哪儿逃呢? 项阳的颓丧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他随即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放弃你的,我们也不会死的。大不了,我们跟着那两个警卫,深入虎穴!” 周舒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她也不会抛弃怀抱着她的男子。 海水已经蔓延上来。准确来说,是小岛已经快要彻底沉下去。就在两人准备往小岛深处走过去的时候,周舒淇却指着海岸的方向:“你看!那边好像有一艘船。” “呀!真的!我们赶紧过去。”那艘突然出现的船,即使是幽灵船,项阳也会毫不犹豫地过去的。因为和警卫所在的小岛深处相比,幽灵大概更容易相处一些。 周舒淇突然一笑,说:“没想到那么快又可以游泳了,而且还是在大海中畅游哟。” “那我们就再比赛一番吧,目标那艘‘幽灵船’”。 周舒淇脱下外衣,奔跑出几步,就开始游起来,游向那艘船,而项阳紧随其后。但周舒淇刚游了几秒,就觉得身体不对劲。她觉得浑身乏力,根本动不了。 “刚刚你被人注射了麻醉药,可能还有肌松药。”项阳在水中搀扶着周舒淇,分析说,“药力可能还没过去,所以你才用不了力气。” 周舒淇确实觉得全身酥软,那不太远也不太近的船,此刻看起来却十分遥远! “我会带你过去的!”项阳安慰着,他试图拖拽着周舒淇游过去,但怎么也没办法协调。 这也难怪,算起来项阳算是今天才学会了游泳,而且是倚仗着水下也不用呼吸的特点才学会的。他根本没学习过水中救人的技巧,甚至还不懂仰泳,所以项阳并不知道在水下该怎么救助别人。 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周舒淇也开始忙乱起来。但是动作越是慌张,越是忙乱,死亡就会来得越快。项阳擅长的是水下潜游,看着女神受难,他心中突然冒出个主意。 项阳凑过去,张大了嘴,牢牢地贴在周舒淇的嘴唇之上。周舒淇先是一愣,随后便镇定了下来,不仅是因为心爱之人一吻的力量,还因为项阳在给她过气。项阳的嘴不松开,双手环抱着周舒淇,然后带着女神,钻到海底,在水面之下向船的方向游过去。 这就是项阳想到的办法,既然自己擅长的是水底下的潜游,那就带着周舒淇从水底之下游过去吧。而周舒淇也觉得很神奇,因为她呼出去的气体进入到项阳的身体中,然后再由项阳的肺部呼出来的气体再回到周舒淇的肺中,这样一来一回,周舒淇居然不觉得难受。周舒淇也是一个医学生,她知道人呼出来的气体大部分是二氧化碳,如果只是项阳的二氧化碳进入到自己的肺里,氧气含量太低,根本不可能满足自己呼吸的需要。但是事实上,周舒淇却丝毫不觉得呼吸困难。此刻,项阳仿佛变成了一台“空气净化机”,由周舒淇呼出去的气体,在项阳身体里面周转之后,就会变成饱含氧气的气体回到周舒淇的肺中,满足周舒淇的呼吸需求! 两人一呼一吸,呼吸的频率十分协调,而两人也在水底之下,不断前进前进。 终于,项阳来到了船下,他钻出水面,看到上面已经垂下了梯绳。项阳顺着梯绳,爬上了他心中认定的“幽灵船”。不多时,他便爬到了船上,也看到了船的主人。 这确实是一艘“幽灵船”,因为船的主人,是真正的“幽灵怪医”林杏! “呀!这是项阳同学?”周舒淇冲着林杏惊呼,“你又救了我!太谢谢了!不过,你不是还在住院吗?” 林杏的灵魂占据着项阳的身体,所以周舒淇自然会把林杏认成是项阳。 林杏冷冷答道:“刚出院。我们回去吧,大晚上在海上,可没什么好玩的。” 项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另外,这个小岛怎么会突然沉下去?” 林杏微微一笑,说:“你发了信息给我,怕你死掉,自然要过来。至于我为何能知道你在这里,那是另一个秘密了。至于小岛能沉下去,可能是幽灵在作怪吧。” 项阳又哼了一声,说:“去你妈的,又是秘密!” 林杏说:“在周同学面前爆粗口可不好呀,林杏同学!不过,这次我就再多给你些提示吧,事实上,我不是知道你在这里,而是知道周舒淇在这里。” “关我什么事?”周舒淇一脸懵逼,但是林杏已经转身不答。 这时候,项阳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冲海面张望着。果然看到了一个男子正在冲着他们的船游过来。正是那群流氓的领头,刀疤男! 项阳轻轻地说了句:“喂,救一下他吧。虽然这家伙是绑架舒淇的流氓,但罪不至死。” 林杏点了点头,像刀疤男抛下了梯绳。 “是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明明是你们心中的坏人。”刀疤男躺在甲板上休息着,狐疑地问,“难道你们是想对我严刑拷打,想从我这里探听什么消息?” “老子救了你,别给我瞎吧唧。”项阳头也不回,说,“我救你,仅仅是因为,我是个医生!” 在小岛深处,有一座防水抗压的密封宫殿,这座小岛已经沉在了海底,需要一天的时间才会再次浮出水面。但是宫殿在水底也毫发无损,宫殿的天花板是特殊材质做的,完全透明,配合上照射出去的探照灯,海洋就成了宫殿主人的海族馆。 此刻,有人向宫殿主人报告:“‘绿藻鬼’大人,突破安保系统,闯进操控室的是这个人,正是他导致了这次人工岛的提前下沉。” 显示屏上出现一张照片,正是林杏在操作小岛动力系统的照片。 “据查,这个人名叫项阳,是环水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大一学生。” “项阳……嘎嘎嘎,哈哈哈。”绿藻鬼狞笑着,他就像是一个活在深海里的幽灵,正盯着“项阳”(身体里面是林杏的灵魂)的照片,死死地盯着。 第十二章 第一次手术 “规则都是别人定的,但我相信的只有我自己。” 从东边孤岛返回g市,已经到了凌晨三点。项阳和林杏遣走了刀疤男,再将周舒淇送回宿舍,之后两人结伴回家。嗯,自然是回林杏的家。 深夜的马路上,城市的灯光依然明亮,城市的生活本就部分昼夜。路上偶有车辆往来,行人稀疏,天桥之下有时可以看到几个流浪汉。和林杏一起走,氛围自然是枯燥到了极点,那简直就是一个闷葫芦。 项阳好歹经历了一场生死的斗争,怎么憋得住,他非常想好好地倾诉一番。但每每他谈及经过,林杏的反应都异常冷淡,肯回一个“嗯”都是值得庆幸的事了。结果,项阳不到一分钟就把事情经过梗概给讲完了,他想要说的细节,想要细述的心路历程,结果一个没提。 真是个闷葫芦!对林杏,项阳只有这么个总结。 项阳憋得久了,只好把聊天的重心放到林杏身上,项阳问:“你应该还是在住院的吧?你是怎么溜出来的?” 林杏答:“你的这副身体素质还可以,我已经基本痊愈了。这次事情紧急,我也是临时请假出来的,等中午的时候我还得回医院办出院手续。” 项阳笑道:“终于出院了。之后你记得要回去上课呀,好好过属于‘项阳’的大学生涯。” “过几天我会回去学校的。” 这些天以来,林杏一直都在医院病床躺着,根本不知道扮演别人身份的辛酸!总算出院了,项阳巴不得林杏之后会碰到一个又一个的棘手的尴尬问题。心里头这么想着,项阳嘴里就不自觉地大笑了出来。 林杏却不理会项阳莫名其妙的笑声,他突然说:“对了,这次想要抓周舒淇的,是一个叫做‘暗夜’的组织。据说,那个小岛,很有可能是暗夜长老‘绿藻鬼’的地盘。” 项阳奇道:“咦?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刀疤男悄悄和你说了?” 林杏说:“他没和我说,我是从一个叫做‘死灵’的组织中得知的。另外,据说暗夜可能已经盯上你了,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盯上我了?”项阳觉得这太搞笑了,“盯上我什么?我根本不知道那什么暗夜组织。” 林杏说:“他们可能是盯上林杏了,只是你现在顶着林杏的名号,所以陷入危机中的是你。他们为何会盯上林杏,大概和我之前在地下医院的行动有关,等我确证了再和你详细说。总之,你最近出门在外要多留一个心眼。” 项阳无奈地说:“我果然变成帮你背锅的人吗?都怪你,好好的医学康庄大道你不走,偏偏跑去地下医院当黑市医生。” “当黑市医生,我没有选择。”林杏的话似乎透着几分无奈,但又似乎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就算你被暗夜盯上了,也不用担心。‘死灵’组织是罩着地下医院的,而他们有能力对付暗夜。” “我去!不知不觉,我感觉自己陷入黑市斗争的漩涡中心了。”项阳想了想,又问,“我还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这副身体似乎不用呼吸?” “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地下医院改造过,他们在我体内植入了一个器官,叫做‘叶绿器’,能够利用身体能量产生氧气。所以,我就算不呼吸,细胞也不会缺氧。而如果我呼吸空气中的氧气时,那个‘叶绿器’就会自发地休眠。”林杏补充说,“而这点就是我那副身体的秘密之一。” “才之一?那个地下医院都拥有什么样的黑技术呀!”项阳摇头感叹。 林杏说:“再补充一点,那个植入的‘叶绿器’工作之时,它产生的氧气会先经过肺循环,所以你肺里面的血液氧气浓度较高,你的肺呼吸进行气体交换之时,反而会把氧气交换出去,所以你可以通过接吻,暂时解救无法呼吸的周舒淇。” “虽不太明白,但还是觉得很厉害呀!”项阳脸颊微红,说,“重点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接吻了?” 林杏淡淡地说:“我看到了。” 依然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但项阳听来却有些奇怪的刺耳的味道。他感觉有些窘迫,便不再多言。 两人静静地走了一会,项阳又问:“喂,待会我们怎么睡?我可不会和你睡同一张床。” 林杏淡淡地说:“你睡床,我睡书房。” 项阳似乎松了口气,说:“那就好。不过,你现在的身份是项阳,你应该回我宿舍睡。你还记得我宿舍吧?我和你说过,环水大学第一宿舍312。” 林杏说:“记得,我之后会好好扮演项阳的角色的。不过,我明天晚上,准确来说,现在已经是今天凌晨,所以今天晚上有一台手术,从家里出发方便些。对了,你到时候过来当我的助手。” 项阳一脸懵逼:“我今天要死要活的,明天难得周日,居然还要手术?而且,你的手术是地下医院的吧?你为什么要我过去当助手呢?” 林杏瞥了一眼项阳,说:“因为我不能你在实习的时候玷污了‘天才林杏’的名号。” 当晚,两人回到了家中,很快就各自睡着了。这一觉,项阳睡得十分安详,也没有做什么噩梦,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 项阳揉着眼睛,走出了大厅,看到了林杏给他的一张纸条:我先回去医院办理出院手续。餐厅里面有我叫的外卖,你饿了就可以吃。下午四点待在家里,我带你去地下医院。看完即烧毁。 项阳看到那最后一句话,不禁愕然,用得着烧掉吗?真是麻烦。 不过说归说,项阳还是将纸条烧掉了。而且林杏那家伙居然还给他准备了吃的,刚好肚子饿了!项阳很开心,总算不用又在家里吃泡面了。 下午四点,林杏准时返回,他带着项阳前往地下医院 林杏解释说:“为了保证安全,地下医院的医生身份都是保密的,所以一般人并不知道我就是黑市的‘幽灵怪医’。而作为保密的重要保障,就是地下医生出入地下医院的通道。地下医院的位置并不是秘密,它的正门也为许多人知晓;但地下医院有后门,这个就只有我们医生知道了。医院的后门会和不同的地下通道衔接,通往七个不同的出口,不同的时间,后门会通向不同的出口,一般这些出口都会在比较隐秘的地方。譬如游乐园的鬼屋之中,譬如公园的假山口……” “上次刚刚交换身体之后,我出来的时候是跟着那个麻醉医生出来的,出口正是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公园假山当中。”项阳回想着。 “不错,我们今天也是要去那座假山,然后通过地下通道进入医院。” “那如果有不怀好意的人想对付你们黑市的医生,只要守在假山口,不就可以知道你们的身份了吗?” “我们的‘死灵’组织会为我们解决这类问题。至于是怎么解决的,我也还不太清楚。反正,目前还没有黑市医生的身份被外人揭穿的先例。即使地下医院的医生之间,彼此知晓身份的也是少数。” “这个地下医院,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恐怖呀。” 两人来到了那座市中心的公园中,这座公园人还是挺多的,但好像越往那座假山的方向走,人就越少。冥冥中有一股力量,使得世人有意无意地回避了那个地方,更可怕的是,一般人还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屏蔽了一个地方。来到了假山跟前,居然没有一个其他人。林杏说,每次来到这个地方,他都没见到过其他人。仿佛这个地方被别人施加了一个魔咒,能够让普通人自动无视这个地点。 假山中间,有一个洞口,两人钻了进去。再下一个阶梯,就来到了广阔的地下通道之中。通道装饰相当现代,给人十分舒适的感觉。项阳和林杏在通道当中走着,路上也没碰到任何人,但项阳却总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守护着这条通道。最后,两人通过一扇门,来到了一处更衣室,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抵达地下医院。林杏带着项阳换上手术衣,戴上口罩帽子,再通过一扇门,就进入了医院治疗区。 在地下医院的医生,并不需要和病人打交道,他们主要负责给病人做一些必要的检查,以及做手术。所以,这里只会有外科医生和麻醉医生。 又回到了这个地方。项阳有种阔别重逢的喜悦。他也不明白心中的喜悦到底从何而来。 项阳和林杏做了电梯,来到了负一楼的手术间,那里,老毛已经在守候着。 麻醉医生老毛冲项阳打着招呼:“我的天才,今天来得倒是挺早的呀,病人还没过来呢。咦?后面这位是?” 项阳说:“这是我的助手,我带他来帮我。待会你给病人麻醉好后,就可以回去喝酒了。剩下的由我看着。” “那敢情好!”麻醉医生呵呵地笑着,这很对他的胃口。 项阳的说辞,自然是林杏的吩咐。即使是老毛,也不知道两人已经发生了灵魂交换。所以,拥有林杏身体的项阳带着拥有项阳身体的林杏前来手术室,之后,林杏就可以号称“出师”,单独前来,接手所有以前“林杏”该完成的手术! 不多时,那个预约好的病人就被送了过来,很直接地躺到了手术床上。老毛开始给病人麻醉,而林杏则带着项阳去洗手。 “手术最重要的是无菌原则。”林杏开启说教模式,“你之后的在附一实习,也是需要上手术的,如果被发现你连洗手上台都不会,就太说不过去了!” 在手术过程中,手术医生要切开病人的身体,进入到各种内脏器官。如果洗手不干净,或者操作过程当中违反了“无菌原则”,很容易将细菌之类的带到病人的伤口中,引起严重的感染,甚至可以导致死亡。而外科术前的洗手,和平常的洗手自然是不一样的。林杏一边纠正着项阳的动作错误,不厌其烦地强调着洗手时要注意的细节。在用肥皂洗手两次后,两人再涂抹了消毒酒精,方才进入手术室。 进了手术室之后,林杏开始给病人消毒,而项阳则先去穿手术衣。手术衣的穿法,林杏在家里的时候就已经给项阳讲解过,所以穿衣过程也顺利完成。等林杏消完毒,在老毛的帮助下穿好手术衣后,项阳就让老毛离开了。 “那我去喝酒去了。”老毛笑呵呵地说,“老弟加油,我希望你的‘零失败、零死亡’的手术记录能够一直天才地保持下去。” 老毛说完就走了。 项阳惊叹道:“你的手术都没有失败过吗?难道无论多么危重的病人,你都抢救回来了?” 林杏淡淡地说:“是的。不过这不仅需要技术,也还需要运气。” 项阳想了想又说:“不对呀。你之前不是和我提到过玲姬吗?你说你给她做过手术,但是她不是死了吗?” 林杏说:“那是因为,那个手术本来就是让她去死。” 项阳又是一愣,他想不明白,让人去死的手术是个怎么样的情况。手术不应该都是为了救人的吗?但他看到林杏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过多纠缠,也就识相地不再多问。 手术已经开始了。林杏的操作十分娴熟,而项阳则只是在一旁呈递器械,包办了正规医院手术室中器械护士的工作。之后,项阳也会帮忙拉拉勾,固定手术切口等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也算是能帮到林杏。 项阳原以为,自己说不定会害怕,会作呕,因为他之前可从来没在活人身上动过刀子。实际上,到了手术台上,病人大部分都被无菌布单覆盖着了,只露出了一个切口,是为手术视野。当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之时,项阳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毕竟连完整的身体都无法想象,面前也就只有“物质”而已。 项阳问:“这是个什么病人?” 林杏答:“一个18岁左右的小男孩,在黑市打黑拳的,导致内脏多处挫裂伤,其他脏器情况还好,最严重是脾撕裂伤,内出血,我们在剖腹探查,看情况得把他的脾脏给切除了。” 项阳呆滞了几秒。 林杏问:“帮忙吸一下。怎么了?你会晕血吗?” “没,没有。”项阳回过神来,拿连着吸机的吸管,将术野中的血给吸干净,让林杏能看得清楚。 项阳边吸边说:“我以前高中的时候,也在黑市打过一阵子拳。那时候少年意气,差点就丢了小命,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林杏说:“看不出来呀。你这种水平也能上台。” 项阳也自嘲地笑了笑:“是呀,我没死在台上,真是奇迹呀。” 林杏问:“所以你当时是为什么去打拳?又是怎么退出来的?” 项阳说:“有个仇人,我们要用最放肆,最不受约束的方法解决掉恩怨。他有门路,所以我们就在黑市上打了一场。” 林杏默不作声,他似乎没办法理解少年人快意恩仇的感受,所以他只是在默默地做着手术,不予再多的评论。而项阳对这个话题也不想多说,这是少数的几个他不想提及的话题。 手术接近尾声,一切平稳。幽灵怪医出手,死神从旁绕走。 “我大病初愈,体力不支,现在累了。”林杏坐在凳子上,说,“接下来你来缝合吧?” “啊?”任务来得太突然,项阳完全没有准备,“但我不会。而且你身体怎么那么弱?这么几个小时就体力不支了?” 林杏说:“我这还不是你的身体?没有人一开始就会的,你不会的话,我教你。而且,我说过我一般都只相信自己,所以只能由我教你。” 项阳说:“那好吧!” 事实上,项阳的眼神当中早就透露出跃跃欲试的姿态。这个少年,有他高中时候的影子,所以项阳也想为这个病人做一点什么。他拿起了针线,在林杏的指导下,认真仔细地缝合起来。动作有点笨拙,甚至因为紧张还有些发抖,但一针一针地缝过去,却也十分顺利。然后,林杏还手把手教项阳打结,后者迅速学习吸收着。就差最后一针一线了,项阳屏住呼吸,穿针引线,他的手上功夫越发纯熟,最后的一阵完美完成。 林杏笑道:“你知道为什么林杏会被称为‘幽灵怪医’吗?” 项阳问:“为什么?” 林杏说:“我计算了一下,你刚刚共有5分钟是没有进行呼吸的。” 项阳一惊,说:“我都没有注意。这副身体居然不用呼吸,我一直觉得很诧异。” 林杏说:“正因为我有些时候不呼吸,所以不会发出任何动静或者声响,有时候走到别人身后都不被发觉。就像是幽灵一样。” 项阳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说:“你该不会真的是个幽灵吧?” 林杏说:“就算是幽灵,那也是你了。从今天起,你也是名副其实的‘幽灵怪医’了!” 第十三章 实习医的鬼故事之序幕 “人围成一圈,圈住的不只有团结,还有被逼上绝路的孤独。” 风雨山庄,位于g市东郊,是近年被开发出来的旅游度假村。今夜,这个小山庄被一群大学生给承包了。他们是一群特殊的大学生,因为他们目前都是大五,在g市的各大医院实习。而今晚,他们的主题便是“试胆大会”。 那天,项阳突然收到一封邀请函:亲爱的林杏同学,想调剂一下枯燥无味的医院时光吗?想和人分享自己的夜话怪谈吗?想在极致的恐怖中与人相守相望吗?今晚七点,欢迎莅临风雨山庄,“试胆大会”与你不见不散。 医学生的试胆大会?这倒很有意思。据项阳所知,学医的孩子们在大学期间就会接触各种恶心的动物,人体的内脏,解剖过尸体,在此过程中,他们的心脏变得越发强大,这样的人会怕黑怕鬼怕恐怖片吗?为了能见识医学生的恐怖底线在哪,项阳欣然决定应约前往。 当天,项阳下午五点半得以准时下班。不用下班,这真是谢天谢地呀,项阳都觉得自己是踩了狗屎运。风雨山庄距离医院还是有点距离的,过去大概也要一个多小时吧。所以,项阳随便收拾一下就出发了。跟着地图导航,项阳坐了地铁,再转了公交,最后还走了一段蜿蜒曲折,没有路灯的小路。 这条路可真有些诡异,项阳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地打量着。他看了看路牌,这条小路的名字叫做“奇魁路”,和地图的导航是吻合的,所以项阳径直走了进去。过不了多久,项阳便来到了一个三叉路口,其中对着的那条路叫做“斗弥路”,另一条路则是无名小路。项阳看了看地图,向无名小路走去。这条无名小路的尽头,就是目的地了。 这条路越走越窄,两旁的建筑物越往深处,就越破旧,看上去也不像有人住的样子。接着黄昏时分的微弱光线,项阳隐隐见到建筑物的墙壁上有许多涂鸦,各种广告,治疗男科疾病的,卖春药的,卖地铺的,看卦算命的,不一而足。而这些乱七八糟的广告涂鸦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看风水或驱魔除鬼的。看来这地方的人还相当迷信呀?这里的环境和g市大都市的灯红酒绿形成了强烈反差,项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哪个不知名的世界了。 突然,天起了大风。风在墙角和小巷中穿来穿去,摩擦出“呜呜”的声音,不绝于耳。项阳停了下来,看着门外的破布飘摇,不远处的落叶飞舞,地上的尘土飞扬。这风,也太邪门了吧?项阳回过头,他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小时候,项阳村里的老人曾说过,晚上赶路的时候,如果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只管快点赶路,千万不能回头。此刻,项阳显然忘记了那个遥远的忠告。 “喝!”一声爆喝突如其来。 项阳感到自己的内心明显咯噔了一下,他被吓到了,反射性地转过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李伟荣。 “是你呀!”项阳的声音洪亮,似乎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虚怯,“白天别吓人,晚上别吓鬼。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李伟荣与陈彤都和项阳在同一个实习小组,只是李伟荣和项阳跟的大教授不同,所以项阳对李伟荣不如对陈彤熟悉。但毕竟天天交班都能见到,李伟荣也算是项阳的熟人。在这种阴森诡异的郊区,有个熟人在身边,项阳顿时觉得安心许多。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来!”李伟荣似乎很兴奋,“不瞒你说,其实我特别喜欢各种恐怖片,鬼故事之类的;有人组织策划这个‘试胆大会’,真是太合我心意了!” 李伟荣平日里是个严谨的学生,态度认真,不苟言笑;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恐怖情结。 “有人?是谁组织的?” “这个我倒不知道。”李伟荣说,“我比你早来一些,路上我察觉到有个人跟在我身后不远,所以我就特地停下来,躲在这里吓唬他。我倒是没想到那个人是你!” 项阳继续掩饰着自己的心虚:“还好是我!我才不会被你吓到。万一换了别人,不小心被你吓坏了,那么我们的这个大会不就少了一个人了?” 李伟荣说:“不会的,这次的组织者很有心,我想他邀请的人,也一定经过筛选,不会被我一叫一吼,就吓坏的。” 项阳表示质疑:“人你都还没见到,你就知道组织者用心了?” “从选址就可以看出来。”李伟荣的膜拜之情溢于言表,“比方说,你知道这条路,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吗?” “名字?”项阳问道,“这条只是一条无名小路吧?” 李伟荣得意地说,“你没发现吧,其实这条路是有个隐藏的名字的。我们刚刚都经过了一个三岔路口,这条路可以说是由‘奇魁路’和‘斗弥路’汇合而成,‘斗弥’应该是‘斗’字将会弥散之意,那么‘奇魁路’就变成了‘奇鬼路’!所以,这条无名小路,其实是一条鬼路呀!” “无聊的字谜游戏。”项阳继续向前赶路。 “你还别不承认,事实上这里还有许多‘细思极恐’的地方,我一个个给你分析……”李伟荣追着项阳,“一厢情愿”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项阳表示无语,日常生活中,项阳说的话比李伟荣多得多了,可没想到,来到了这个恐怖的“鬼世界”之后,情况似乎被反转了。 所幸,没走多久,项阳就看到了“风雨山庄”的牌匾,李伟荣的话也随之停止,项阳就不用继续忍受那些“细思极恐”的解说了。 牌匾有些古旧,红漆都掉得差不多了,反衬出一种暗黑,像是陈旧的血的颜色。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这里叫“鬼怪山庄”,项阳和李伟荣都是要进去的。 赴约的人陆续到齐,他们全都聚在风雨山庄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里。房间内有四男两女,一共六个人,其中是两个项阳还都认识。 一个是自己同组实习的李伟荣,这个日常生活中沉默腼腆的大男孩,在这时却变得很活跃,满脸欣喜与兴奋;另一个项阳认识的却是柯西,那个整天自诩“和林杏并列的天才”! 剩下的那个男生是一个敦厚的小胖子,叫做胡学廷;而两位女生,一个端庄典雅,名叫陈怡;另一个则清甜可爱,名叫张绣绣。 而这个房间的布局也非常考究。在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圆桌,红木材质。圆桌上面,放着一盏古铜烛台,烛台之上点着油灯;桌上还摆着一个茶壶,一个大碗和六个小茶杯。围着圆桌的,是六张无法移动的椅子。除了桌子和椅子,房间没有其他任何家具或者杂物。而房间墙壁上,贴着各式各样的恐怖贴画,天花板上垂吊着一些十字架。而在地面和墙壁之上,都用红色的液体随意涂刷过,弄得像是一个死亡现场,曾经有大批死者在这里血溅当场。而正中的墙壁上,用几个显眼的红色大字写着“青铜灯芯,夺魄勾魂”! 夜,已经降临了,房间里更是黑暗无比,除了那一盏青铜灯,没有其他的光源。六个人在彼此对望一下后,就各自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没有人出来主动说一些什么,场景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项阳问:“喂,你们谁是组织者呀?出来说点什么呀?这个‘试胆大会’到底要怎么进行呀?” 没有人回答,似乎他们六个人当中,没有组织者? 沉默几秒后,那个敦厚的胖子胡学廷说:“虽然我不知道谁是组织者,但是我这张凳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些什么。” 柯西仍然一如既往的热情洋溢:“念来听听,在这夜与诗的世界里,到底有怎么样的信息,要留给我们这群历练的勇者?” 胡学廷念了出来:“各位勇敢的参与者,你们好,我是本次‘试胆大会’的发起人,暗夜使者。本次聚会,我们的目的十分单纯,只是想各位分享一下身边的恐怖素材,以激发我们的创作灵感。但是,如果这种交流无法深入灵魂,那么效果将会差得很多。为此,我为诸位准备了非常有意思的奖惩方案。这个房间,是一间死亡房间,你们一旦在椅子上坐下,机关就即时启动,所以在游戏过程中,请勿轻举妄动,离开椅子范围,否则你们的鲜血将会成为下一批游戏者的装饰。而整个游戏过程很简单,你们六位勇者轮流讲述一个恐怖故事,这个房间里藏着一个机器,它是环水大学计算机学院前辈设计的一个人工智能小冰,具有分辨和感受情感的能力,而它对恐怖的情绪特别敏感。因此,小冰就作为你们的故事恐怖程度的评委,在你们六个人都讲完后,小冰将给出一个评分。其中,第一名和第六名,可是有惊喜的哟。那么,介绍就到此为止,请诸位在喝下身前的‘契约之茶’后,便轮流开始鬼故事的讲述吧。” 项阳听完,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这是什么鬼?藏头露尾的家伙,我们凭什么听从他的摆布?” 张绣绣用娇小卖萌的萝莉嗓音说:“哎呀,大哥哥,你可别动怒。依我看,这样很有意思呀!不然怎么辨别出勇士和懦夫呢?” 李伟荣也说:“就是呀!组织者真是太有心了!居然还给我们限定了这么个有趣的情景。看来我得精心准备一个故事,让你们吓一大跳了。” 陈怡轻轻说:“可别跳得太厉害,万一触动了这里的什么死亡机关,那就不好了。” 胖子胡学廷说:“还好我体重比较大,再可怕的事情,我也不太容易惊得跳起来。” 柯西也说:“死亡的碰撞,勇士的角逐,今晚似乎会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展开。既然在座的都是医学生,要不我们再限定一下,我们讲的鬼故事,必须和医院或者医学相关。” “没问题。”所有人都纷纷应和着。 纸条上的话,似乎没有被重视?项阳看着这么一群沉醉于恐怖世界的医学生,略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是不害怕死亡呢?还是不相信纸条的死亡威胁呢?虽然项阳也不太相信,一旦离开椅子,就很可能会死掉的话。但是他却真的不太敢轻举妄动了。现在,纸条的留言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幕后的组织者是谁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场的人,都享受这种带着死亡味道的恐怖游戏。既然要玩,项阳自然要奉陪到底! 项阳举起面前的茶杯,他看了看里面的液体,红红的,显然不是茶。但项阳也不介意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大声说着:“既然大家都这么想的话,那么我们就把这场仪式做完吧,饮下这杯‘契约之茶’,然后就可以开始今晚的恐怖旅程。” “等一下。”项阳刚要一饮而尽,却听到了李伟荣的阻止。 只见李伟荣拿起桌子中间的大碗,将自己的茶倒了进去,然后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几滴血进去。 李伟荣做完这些后,说:“既然茶的名字是‘契约’,那么最好自然是‘以血为契’。大家都把杯中的茶倒入这个大碗中,并滴几滴血进去吧。” 李伟荣将大碗传给旁边的胡学廷,胡学廷照办之后,再传给柯西,柯西传给陈怡,陈怡传给张绣绣,张绣绣最后传给了项阳。所有人都把自己的茶倒了进去,而且都滴了几滴血。项阳以前看过一些恐怖片,那些玩“通灵游戏”的人,就会这么玩,说什么血液相融,心意相通。项阳虽然不信,但这么做确实能增添几分诡异的气息。 项阳把茶倒进碗里,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几滴血进去。有点痛,项阳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也滴进去那碗茶里了。圆桌中间的青铜灯一直在点着,通过灯火,项阳看到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全都透着说不出的神秘。 之后,他们六个人一人喝了一口这“契约大茶水”,作为今晚鬼故事大会的开端。 柯西又提了一个建议:“只让那个什么‘小冰’这个机器人当评委,这样可不符合人类的地位。我们待会讲故事的时候,彼此拉着手吧,这样的话,谁的内心有多少颤动,必然会通过手传达给我们所有人。一个故事是否恐怖,应该有我们自己的评判。” “赞同!” 于是,六个人手牵着手,开启了这场恐怖游戏。 只是,手牵着手的人,是否能心连着心呢?夜幕,已经揭开。 第十四章 实习医的鬼故事之赤牙 “当爱情变作獠牙……” 在风雨山庄的小房间里,六个追求恐怖体验的医学生在玩着恐怖的游戏。他们喝下了“契约之茶”,手牵着手,围着圆桌,开始轮流讲故事,讲那些最能吓到别人的故事。第一个自告奋勇的讲者是张绣绣,那个娇萌的小女孩。 (以下是张绣绣讲的故事内容。) 我几年前的时候,交了一个男朋友,他阳光可爱,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和他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个动物园,那是一次唯美的邂逅。那一天,我和闺蜜小丽一起去动物园游玩,当时天气燥热,游客也多,我没有半点游玩的兴致,但偏偏小丽兴致很高,活蹦乱跳的,总是跑在我前面十多米的地方,然后掉头喊我快一些。真是拿那丫头没办法。 然后我们来到了一个老虎园,这个地方却出乎意料的少人。可能是园子里面的老虎都在无精打采,昏昏欲睡,所以游客们都到更有观赏性的鹦鹉园去了。 没有人的地方,就是我欣欣向往的地方,我果断地往老虎园走过去,只为求片刻安宁。 那时,天上的太阳似乎变得温暖柔和了一些;那时,吹拂的徐风似乎变得畅快凉爽了些。也就在那时候,我的眼前一亮,整个身心都被吸引住了。当然,吸引我的并不是园子里的老虎,而是在老虎园围栏外,躺着一个少年。他居然斜躺在围栏外的树荫下,闭目养神,休闲帅气,全身上下都散发出迷人的阳光味道。我的小心脏“砰砰砰”地跳动着。 这时,园子里面的一头老虎正向这边走过来,一步一步的,似乎在盯着躺在树荫下的少年。 “当心!有老虎!”我因为担心而失声叫了出来。 少年听到了我的叫唤,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我,对我微微一笑,我登时呆住了。他的笑也非常迷人,他笑的时候,嘴角会露出两对虎牙,非常非常可爱。 少年冲我笑完后,转过身面对了老虎。老虎已经走到了园子边缘,和少年只有一个围栏的间隔。少年不退反进,居然又向围栏走了两步,走向那老虎。 我很想阻止少年,但是劝阻的话却被崇拜的感情压到了心底。我突然觉得,少年一定是一个不平凡的人,就像所有电影里面的男主,能拯救公主的英雄! 少年微笑把手伸向老虎,那只老虎居然低垂了头,任由少年抚摸。 “太神奇了!这可是老虎,而不是绵羊呀!”我的心中只剩下叹服。 少年冲我说道:“你要不要来摸摸它试试看?” “咦?可以吗?”我觉得自己没有这种勇气,但是脚步却不自觉地向少年迈去。 我离少年只有一步之遥,离老虎有两步的距离。在少年的抚摸下,老虎竟一直处于温顺状态,这太神奇了。尽管如此,我却依然不敢把手伸过去。 少年突然用他的另一个手,握起了我的手,我的心又是一颤,感觉整个人都如堕云雾之中了。在少年的牵引下,我的手也慢慢地伸向老虎的头,它依然很温顺。我碰到它了! 我居然在抚摸一头印象中凶残恐怖的老虎,我当时的心情已经无法形容。我冲少年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却看到他也正冲着我笑着,露出的两个虎牙特别可爱! “喂!你们在干什么!”老虎园的管理员看到了我们,并向我们发出警告,“你们没看到告示牌吗?谁允许你们越过禁区的!” 管理员很凶。毕竟如果出了事,他就得负全责。 少年突然拉起我的手,然后就奔跑起来,任凭那个管理员在后面叫骂,我们却快乐地将他屏蔽。 那时候的我非常快乐,被喜欢的男孩牵着手,在阳光下奔跑着,我都感觉身边仿佛有美丽的花朵在飘洒,我们正奔向幸福的殿堂。 我相信,这就是一见钟情!在奔跑到一个角落后,我们停了下来,在长椅之上拥吻。我们就这样成为了男女朋友。 少年很神秘,所以也很有魅力;我不知道他的身世信息,也不知道他的日常生活,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谈天说地,评论千秋,但话题永远不会扯倒他的身上。但我也不在意,只要是他,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但,我意料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那一天,我们约好晚上在烤肉店吃自助烤肉,吃完后还安排了一系列的约会节目。但那一件事,却把当晚所有的浪漫安排全都毁了。 我们当时在烤着鸡腿,吃着鸡腿,而且,我们还拿了几包番茄酱。我很喜欢吃番茄酱。 他很喜欢吃肉,一口又一口,未曾停歇。原本,他吃东西的样子也挺帅气的,但他给他的肉浇上番茄酱之后,一切就都变了。他原本可爱的一双虎牙,很快染上了赤红色的番茄酱,竟变得有几分狰狞。 我不明白,那一瞬间我的感觉竟会如此强烈。仅仅一包番茄酱,就将一个阳光可爱的男孩,变成了一个狰狞可怖的肉食狂魔?或许,少年没有变,变的只是我的心。 但是,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我和他在一起,不也是根据我自己的直觉吗? “你怎么了?”他察觉到我脸色的变化,非常贴心的询问我。 “没什么,就突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身体不舒服呀!”他很紧张,“要不,今晚我就先送你回去休息吧?你的身体最重要。” “嗯。”我点了点头,我确实再没有心情进行接下来的节目了。 于是,当晚我们就这样匆匆离散。 我原以为,这间事情会很快过去;却没想到,那个赤红獠牙的画面,在我的心中留下了强大的心理阴影! 以往,他的笑容很阳光很迷人,那一双虎牙让我觉得非常可爱;但是,那以后我总觉得他的微笑让我恶心,觉得不寒而栗,每次看到他的獠牙,我的内心深处就会闪过莫名的恐惧。我甚至为此抑郁寡欢,日渐憔悴。 终于,有一天,吃饭的时候,我对他说:“你的虎牙,能不能去拔了?我有一个亲戚,就是做牙医的……” 他先是一愣,然后原本笑着的嘴闭上了,脸上一副委屈的抑郁神情。我说完后,就默默低着头,等着他的回答。过了几分钟,他才终于“哦”了一声。 接下来的那一顿饭,我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吃完的,我第一次察觉到那个阳光的少年也有阴郁低沉的一面。 之后几天,他像是消失了一般,音讯全无,手机也打不通。 五天后,他才终于出现,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嗨。”他向我打了招呼,微笑着,嘴角看不到那双虎牙了。他的笑,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少了几分阳光可爱。 这可能是因为虎牙没了的缘故。但是,我面对他的笑容,那股熟悉的怦然心动的感觉再次出现了。没有了獠牙的阴影,我对他又再次只剩下迷恋。 我主动凑过去,吻了他的嘴,舔弄着他的舌头,他的牙齿。我的内心充满了快乐和满足。 又过了一个月,我们的交往非常顺利。 但渐渐地,我又发现他不喜欢笑了,准确来说,我好像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他笑过了。他连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一直低着头的,说话也有些躲躲藏藏的感觉。 “你怎么了?你不喜欢我了吗?”我哭着问他。 “不是。我爱你。”他将头瞥到一边,支吾着回答,“但我怕吓到你。” “到底怎么了?”我不依不挠地追问。 “我的牙齿,好像又自己长出来了。”他下定决心,抬起头,冲我露出了他的牙齿。 他嘴角上的那双虎牙又出现了,而且似乎比之前还要长,还要锋利,还要可怖。我的心中一阵咯噔,那股熟悉的心理阴影又再次袭来。不知为何,我居然吓得想要哭,眼泪一直在眼珠子里打转。 他立马急了,说:“我,明天就过去把它们给拔了!” 然后,他就急匆匆地跑开了。 第二天晚上,我又见到了他,那双新长出来的虎牙果然又不见了。只是他的嘴角和鼻翼有点下塌,少了之前的几分英气。但只要没有了那一双虎牙,我就觉得他是世上最帅的男孩! 我又凑过去,吻了他一口,深深的一吻。 激吻之后,他挠着头,在一旁傻笑,但笑声中却似乎蕴含着几分抑郁。 我觉得,这可能是伤痛的影响吧。没有了心中那股可怕的阴影,我就快乐地拉着他,赶往大街小巷,吃着小吃,逛着花街。这才是恋爱的感觉! 但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发生了。两周之后,他的虎牙又一次长了出来,而且长出来个苗头后,虎牙就会迅速长起来,一天之内就变得比之前还要长,还要锋利,还要可怖! 这次,我拉着他到我认识的牙医那里,要求医生要将牙槽彻底清除掉。 于是,他的虎牙又一次被拔出。医生信誓旦旦地说,那双牙齿不可能还能继续长,他早就过了还能继续出牙的年龄了! 但医生很快就被打脸了。 五天后,他的牙齿又一次长了出来,长得比之前还要长,还要锋利,还要可怖! 我们又过去给他拔了一次牙。 四天后,他的虎牙又一次长了出来,长得比之前还要长,还要锋利,还要可怖! 我们又换了个牙医给他拔了一次牙。 三天后,他的虎牙又一次长了出来,长得比之前还要长,还要锋利,还要可怖! 我崩溃了! 现在,他的虎牙已经不是当初那双可爱的虎牙了,变成了真正的獠牙,又长又锋利,想必可以轻松撕裂人肉吧。 他委屈地看着我,似乎在说,他也不想这样的。 我看着少年,早已没有了当初阳光英雄的影子,也没有了那份神秘可爱的浪漫,有的只是恐怖与丑陋。因为多次拔牙,少年的面容受到了些影响,原本端正的五官变形了,鼻翼和嘴角塌陷,嘴角略微拉长,配上那双獠牙,更加像一张野兽的脸。 这么一张脸,露出来的笑容,除了恶心和恐怖,我再也想不到其他形容词。 我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我们分手吧。” 少年没有拒绝,他黯然失神,落寞地离开了。他似乎就这样离开了,再也没出现过,仿佛他从来都没出现过。 那恐怖的獠牙,那阳光帅气的脸,渐渐被时间冲淡;但不管冲得怎么淡,我却始终无法忘怀。那个少年,始终都在我的内心深处占据了一席之地。 终于有一天,我又来到了那个动物园,我和他初始的地方。 和当初一样的天气,一样的阳光,一样的徐风。我来到了老虎园外,一样无精打采的老虎,一样的围栏,一样的树荫。不同的是,树荫之下,却再也没有了那个少年。 我信步前行,来到了树荫之下。我学着少年斜躺的模样在地上躺了下来,回味着内心深处的点滴美好与浪漫。突然,我的手摸到了树荫之下的地面上,有一块松动的地方。我好奇地探查着,却发现了一个土坑,坑里放着一个盒子,包装精美,像是一个礼物盒。 我好奇地拿起盒子,将它打开,却看到盒子里面装着一堆獠牙!各种大小的牙齿都有,而且全都是沾满鲜血的赤红色的牙齿。仿佛是外面卖的獠牙道具,各种型号,一应俱全。但是,它们却真的是牙齿,这是他的牙齿,这是他拔下来的带着鲜血的牙齿! “啊!”我把盒子一扔,失声叫了起来。 这一次,我没有引起哪个少年的注意,却引来了一头老虎。我认得那头老虎,正是那天我和他一起抚摸过的老虎。 但是,今天的老虎却并不温顺,它看向我的双眼露出凶光。 老虎一步步地向我走来,我躺在地上看着它向我逼近,身体居然忘了怎么去反应。我和它隔着围栏呢,应该不会有事的。 当我的内心闪过这么个念头的时候,里面的那头老虎却突然一个加速,向我疾奔而来。老虎一个助跑,再一个跨越,居然越过了高高的围栏,扑到了我的身边。老虎向我张开了大嘴,那一双獠牙非常锋利,非常长,它向我的肩膀咬了下来! 一阵刺痛,撕心裂肺。我痛晕了过去。我晕过去之前,看到管理员拿着麻醉针向我这边跑来…… 当我醒来,老虎已经不知所踪了。我的右肩被谁包扎好了,仍带着刺痛。管理员在一旁关切地看着我,看到我醒来后,他的脸上显然松弛了下来。没出人命,大家心中都会松一口气。 管理员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哎呀,这几天,那头老虎的心情不好。因为它的兄弟前一阵子死掉了,之后它的情绪就一直不稳定。” “它有兄弟?” “是呀。说来也奇怪,”管理员的声音突然带了几分神秘,“它那死掉的老虎兄弟,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牙齿一个一个地掉了下来。最后,那老虎的牙齿掉光了,不吃东西,很快就活活饿死了。哎,真是奇了怪了,我都从来没遇过这样的事……” 管理员突然看着我,紧张地说:“喂?你怎么了?怎么了……” 我的内心深处又亮出了那双獠牙,那张阳光帅气的脸,还有那头老虎咬我的瞬间,然后我就又晕了过去…… 故事讲完了。 项阳皱眉问道:“就这样,感觉还差点味道呀。” 李伟荣却说:“那是你没有用心地听,这可是越品味就越恐怖的好故事!” 其实,张绣绣在讲述的过程中,代入感极强,项阳中途也是有点被吓着了,但他却死活不肯承认:“是吗?反正我就觉得一般般吧。” “是吗?”张绣绣突然用阴森的声音幽幽说,“那,这样子呢……” 黑暗当中,青铜灯照耀着张绣绣的脸,她的脸上苍白毫无血色。而她此刻,正咧着嘴,嘴角露出了一对獠牙,赤红赤红的獠牙! 第十五章 实习医的鬼故事之青鼻 “我也很苦恼呀,但我偏偏就是可以嗅到死亡的味道。” 张绣绣的故事讲完了,项阳只觉得嘴唇干裂,很想喝水。他下意识地端起前面的大碗,喝了一口,然后才发现这是融合了所有人血液的“契约之茶”。项阳微微皱眉,却又不好意思将那口茶水吐出来。不过,说来也奇怪,那“契约之茶”的血腥味,似乎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般浓郁了。 项阳觉得牙关痒痒,突然好想吃一些东西。他要是有镜子,大概就会看到此刻自己的两侧门牙,已经被沾血的“契约之茶”染成了赤红色。 项阳身体有些不自主的颤抖,旁边的李伟荣第一个感受到了,问:“林杏同学,你没有事吧?” “当然没事!刚刚这口茶有些呛。”项阳找了个并不太高明的借口。 不过,林杏可是黑市之中号称幽灵医生的存在,项阳既然占用了其身体,自然不能让一些恐怖故事给吓到。 “既然没事,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我来讲个故事吧。”李伟荣突然神秘兮兮地说,“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可是能够闻到死亡气息的哟。” “啊?” “我已经闻到了,这个房间里面,有着异常浓郁的死亡气息。换言之,我能预判生死,预测死神的位置。”李伟荣似乎在故弄玄虚,“至于我是怎么获得这个技能的,就容我细细道来。” (以下是李伟荣讲的故事内容。) 这是发生在不久前的事,就两个星期之前,刚好那段时间林杏同学请了病假。 那时候,我在肝胆外科实习,科里面有一个奇怪的病人,我要讲的故事,就和这个病人有关。他是一个肝硬化病人,肝功能基本没了,满肚子的腹水,胃底食管的静脉也异常曲张,随时都有可能破裂出血。总之,如果没办法进行肝移植的话,这个病人是活不长了的;而他这次住院,也是为了等待肝移植的供体。 但他一个很奇特的外貌特征,他的鼻子又青又肿的,让人过目难忘。 我的上级医生说:“有可能是因为他的肝功能没了,一些激素没办法灭活,导致的形体外貌上的变化;也可能是病人本身就有一些免疫系统的疾病,像是‘酒渣鼻’。但我见过酒渣鼻,长得并不完全一样。” 总之,连上级医生也说不清楚,这个奇特的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这里是肝胆外科,病人的鼻子也只是影响外观而已,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其他地方,所以,我们也就不以为意,单纯地觉得,这个病人天生就有些奇怪。 但有一次晚上,我值夜班,夜查房的时候经过了那个青鼻患者的床前,他却把我叫住了。为了方便讲述,我就把那个患者叫做青鼻了。 青鼻说:“医生,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我一愣,随即职业性地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很恶心,我觉得难受。” 青鼻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真的闻到了什么很恶心的味道。 “可能是你自己的味道吧?明天我让护士给你擦擦身。”我只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青鼻却说:“不是这种味道,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味道,强烈而浓郁。你没有闻到吗?” 我摇了摇头,随即说:“你先好好休息,我给你抽个血,查查看。” 我怀疑他这是肝性脑病的前兆,已经有些精神症状了,所以想给他查查血氨。之后,急查的结果却没有发现明显的问题,看到指标正常后,我也就放心了。安心地去睡了一觉。大概是我多心了,他也多心了吧? 睡到半夜的时候,夜班护士把我吵醒了,急事! 我和上级医生都爬了起来,跑到病房,发现和青鼻同一个病房的患者生命垂危。 那是一个肝癌晚期伴有糖尿病的病人,我们都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这个病人白天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我们抢救了一下,终于不治而亡。上级医生及时通知了家属,让他的家人见到了他最后一面,之后我们就把他送走了。直接死因是糖尿病酮症酸中毒,但之前的血糖明明控制得可以,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我想不明白,只闻到死者身上一股浓郁的烂苹果的味道,这是糖尿病酮症特有的味道。上级医师已经离开,忙着和病人家属交代病情,还有补写一些列的记录去了。而我却还在病房里发呆,面对生死,我还没有像上级医生那样麻木与淡然。 我发呆得有点忘我,甚至忘了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在,直到一旁的青鼻说话了。 青鼻说:“医生,那股味道消失了。” 我一怔,回答说:“死者都推走了,那股烂苹果的味道自然就没了。” “不不不,不是那个病友身上的味道,是另一股独特的浓郁的味道。”青鼻较真地说,“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闻到的那股味道。” 我心中隐约有股一样的感觉,但表面上还是用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安抚着青鼻:“反正那股味道已经消失了,好好睡觉吧。过些天,如果顺利的话,你就可以进行肝移植的手术了,治好了你就可以出院了。但前提是你要休息好。” 之后的病房,运转如常。生和死,这种事情在医院是经常发生的,医生都很忙,根本没有时间用来感伤悲叹。 又过了两天,我又一次值夜班,又一次来到了青鼻的病床之前。 青鼻又拉住了我,他说:“医生……” “什么事?”我一如既往的耐心。 青鼻说:“我又闻到了那股味道,和上次的味道很像,这次是从外面飘过来的。” 这一次,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因为上一次的死亡,确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问:“那是从外面飘过来的味道?那是怎么样的一股味道?只有你自己能闻到?” 青鼻说:“我也不清楚呀。那股味道很难描述,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闻不到。” 他说完,就揉了揉自己青紫色的鼻子,硕大的鼻子,周边有些痤疮,毛细血管有些扩张,在房间灯光的照耀下,鼻尖竟反射出一股幽幽的青色。 我又问:“你知道大概是哪个方向吗?我过去看看。” “有些远,应该在病区之外。”青鼻抬起手来指着一个方向,说,“应该是在那一边。” 我点了点头,就决定走出去看看。 我走出了病区,顺着青鼻指的方向走,那边却是一个逃生楼梯。平常,一般人上下都会乘坐电梯,楼梯确实很少用到。我犹豫了一下,推开了通往逃生楼梯的大门,走了进去。 这栋新手术大楼的设计中,推开的门都是可以自己闭合的,这就是“防火”的逃生设计。我推开了门,走进了楼梯口,门“吱呀”一声便自己闭合上了。同时,声控的楼道的小灯泡也亮了起来,柔和地照耀着原本黑暗的楼梯。 医院的晚上没什么人,过道和走廊都静悄悄的,更何况是这个原本就不会有什么人光顾的楼梯道。这个世界,一旦安静下来,内心空虚的人就容易不安,容易害怕,其实我就是这么个人。所以,我有些害怕起来。我立马就想往回走,才不管青鼻口中说的什么味道了。 我转身,想要拉开那扇逃生门,离开楼道,回到走廊,回到病区。但是,门却出了毛病,怎么也拉不开。难道这是带磁的自动锁?刚刚闭合上的时候门就自己上锁了?还是哪里坏掉了?这真是太滑稽了,我居然自己把自己锁在了楼梯道当中? 然而,比滑稽还要深邃的事实是,我是一个人,在晚上被锁在了黑漆漆的楼梯当中。我应该感到害怕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内心的爱好恐怖的细胞一旦苏醒,我就觉得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既然这一层的防火门锁上了,那我就上下走一两层,通过一扇没上锁的防火门,离开楼道,再搭乘电梯回到这个楼层,然后就可以回到病房里面了。 往上爬太累,我决定往下走。“踏踏踏”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道中回响,这是我自己的声音,却又显得如此空灵,不太真切。我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听到背后有什么声音,或者从上层的楼梯传下来的声音。 “有人吗?……过来呀,过来呀……” 声音有些空灵,若有若无,如真似幻。这或许只是我的幻听吧?我的脑海里面突然冒出一个以前有人和我说过的警告:夜里走路时,若果听到叫唤你的声音,千万别回头,只管往前走。 我现在不是往前走,而是往下走。听到上面传来呼唤的微弱的声音,我有些毛骨悚然,便一个劲地往下走。下了一层楼梯,我推开了防火门。太好了,这一层的门没上锁!我离开了楼梯道。接着,我搭电梯上了一层,顺利回到了病区。 经过青鼻的病房的时候,他叫住了我:“医生,怎么样?那边可有什么情况?我觉得那股奇怪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我看了一下,还走了一层楼梯,没看到什么异常。”我说的是实话,我却是没看到什么,我继续劝慰病人,“得了,你就是神经太紧张了,好好休息吧。” 我说完,就走了,病区里面一夜平安。 第二天,医院出来一个消息:有一个病人家属,夜里想要吸烟,便跑到楼梯口去抽烟,结果突发心脏病,死掉了。 当然,那不是我们科的病人家属,本来是和我们没啥关系的事情。但那个病人家属的死亡地点,就在我们的上一层楼。也就是说,昨晚,如果我不是向下走,而是向上走,我就能遇上那个濒死的人,说不定还能给他进行急救,挽回他的生命。只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我突然想起来昨晚在楼梯道听到的呼唤,这或许是死者临死前听到了声响,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呻吟吧。 我头痛欲裂,深深的愧疚感让我有些抓狂。 我跑到青鼻的房间,刚好那个病房里只有他一个病人。我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一些惊慌失措,我问他:“你能闻到死亡的味道?” 青鼻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呀。不过,我现在又闻到了那股浓郁的奇特的味道。” 我问:“这次又是在哪?” 青鼻说:“这次是在楼下。我记得那是心胸外科?我肝脏的供体就是一个住在楼下的一个病人吧?是不是他要不行了呢?” 确实,楼下有一个心脏病的病人,因为经济问题,家属已经放弃抢救了。他们签署了同意书,愿意提供病人身体健康的器官,譬如肝脏。而病人的配型和青鼻是完全吻合的,所以青鼻才有了肝移植的希望。 虽然这是事实,但我觉得青鼻的话中透着一股愉悦之情,因为别人的死亡而感到快乐。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个事实! 这一次,青鼻的鼻子又正确了,而且他的猜测也对了。当天,楼下的那个病人确实不行了,而且医生们也紧急发动,两个科室的大牛一同安排了一场庞大的肝脏移植手术。而我作为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有幸能够跟台手术。 青鼻被麻醉后,是由我来给他进行消毒的,在消毒的过程当中,我似乎看到了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仿佛是在笑。但是,一个已经被全身麻醉的病人,是不可能会笑的。 之后,手术很顺利,青鼻的身体很健康,估计不日就可以出院了。至少,医院里不仅仅只有死人,也是可以救人的。对此,我内心感到一丝丝欣慰。 青鼻出院前一天晚上,我又一次值班。当晚,我特意地去了他的病房看望他。其实他现在病情相当稳定,没有需要处理的地方。但我还是想去看看他,因为他已经被我默认成“死亡先知”了。 青鼻的精神状态相当好,而且他原本又青又肿的鼻子已经稍微消退了一些。或许上级医师说得对,他鼻子的畸形,和他肝脏功能的丧失也是有一定关系的,现在他换了个健康的肝脏,肝功能恢复了,鼻子的畸形也会渐渐消失吧,至少一定程度减轻吧? 青鼻笑着说:“医生,你来了。” 我一般性地叮咛着:“出院后要规律作息,定期返回医院检查呀。” “那是当然的,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我肯定会倍加珍惜的。”青鼻笑着说,“对了,医生,今晚我又闻到那股奇特的浓郁味道了。” 我的心理咯噔了一下,果然又来了么? 青鼻继续说:“就在我们这一层楼,我想医生你现在也应该可以闻到才对?” 经青鼻这么一说,我似乎真的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味道,很特别的一股味道,特别难闻,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走出了青鼻的房间,循着味道的来源走过去,最后来到了14床跟前,那就是味道的来源。14床的病人,此时正安详地睡在病床上,生命体征十分稳定。 我立马回去办公室,给14床的病人开了一系列医嘱:上心电监护,吸氧,检测血糖血压,急查心功能、肝功能、肾功能…… 上级医生疑惑地问:“14床怎么了?他病情一般而已呀。”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这是我管的病人,我的带教让我谨慎些。” 上级医生喃喃了几句:“你这样是过度治疗了……” 但看到我异常坚定的眼神后,上级医生就再也没说什么了,那就这样吧。 当天晚上,14床的病人心跳骤停,但由于有心电监护,发现得很及时。护士把我们叫醒后,我们组织了急救,心肺复苏、除颤,很顺利的,病人的心跳恢复。我们确确实实拯救了一条生命。 上级医生很是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护士说:“继续进行心电监护,吸氧,密切关注病情变化。” 上级医生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大概他认为这是我管的病人,所以对病人的病情了解得比较好!我是个认真的实习生,这大概就是他对我的评价吧。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为此感到高兴和自豪! 第二天,青鼻在出院之前把我拉到一旁,说:“医生,你昨晚是不是救了一个人。” “是呀。”我的话语中充满了自豪。 青鼻却叹了一声:“哎呀,你傻呀!和死神作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不以为然,说:“医生本来就是和死神作对的职业。” 青鼻却转口说:“难道你没闻到吗?现在,那股味道正从你身上散发出来!” 我一惊,确实,我闻到了那股味道,还很淡,但确实是那股奇特的味道。 青鼻冷笑道:“你现在知道害怕了?人力终究是不能胜天的。” 我默而不答。 青鼻压低声音说:“不妨告诉你,其实,之前我也闻到过自己身上的味道,后来我悄悄杀死了身边的一个人,我的味道就消失了。就好像……让死神误以为,那股味道就是从我身旁的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啊?!”我只要张嘴惊叹。 青鼻说:“按照我的经验,你的味道在一周之内,会变得最浓郁强烈,那时候就是你的死期。到底该怎么办,你自己决定了。我只能言尽于此,否则我又该染上那该死的味道了。” 青鼻说完,就急匆匆地办完出院手续,离开了! 当晚,我回到家,对着镜子好好端详自己的面容,竟然发现我的双侧鼻梁似乎稍微高耸了些,上面的皮肤颜色有略微的变化,毛细血管轻度扩张,我感觉我的鼻子也要变成那青鼻了!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就是死亡之鼻,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这就完了?”项阳见李伟荣久久不再说话,不禁问。 “嗯。这就完了。”李伟荣轻声说,很轻很冷很淡。 项阳说:“但我总感觉没有结尾呀!之后呢,你的死亡味道怎么办?为什么说知道这是死亡之鼻,但一切都太晚了?” “你这个问题也太迟钝了吧。”李伟荣耸了耸肩,说,“结果是,我现在还活着才加了这个鬼故事的集会。而且,我刚刚说了,我闻到了现场有死亡的味道!” 李伟荣皱着眉头,仿佛真的闻到了什么难闻的特殊气味。但项阳仔细嗅着,却没嗅到任何味道,连自己刚刚不小心放的臭屁,他也没有闻到。 不对!项阳幡然醒悟,刚刚李伟荣说,闻到了现场的死亡气息!难道,这不正是青鼻的一贯做法吗?将原本仅属于自己的气息转移到身边的人身上。 项阳看到了李伟荣的鼻子真的比白天的时候肿了些,青了些。这是被死神诅咒的鼻子,这鼻子是用来传递死亡的! 第十六章 实习医的鬼故事之黄皮 “情花有刺,如何才能相拥入眠?” 听完李伟荣的故事,胖子胡学廷却说:“整天扯什么死亡的味道,死有什么好怕的?” “那可怕的是什么?” 胡胖子说:“可怕的当然是生不如死!譬如让你承受酷刑之痛。” “那倒也是。所以你接下来是想要讲一个酷刑的故事吗?” 胡学廷说:“我才不要讲那么血腥的故事,反正我都根本不害怕酷刑!我要讲个浪漫的恐怖的故事。” “浪漫的故事何来恐怖?而且一个胖子哪来的浪漫?” 胡胖子说:“是否恐怖,有机器人小冰评价。如果那个胖子是个美男子,自然可以有浪漫的故事!” 事实上,胡学廷并非一个美男子,他就只是个单纯的胖子。 (以下是胡学廷讲的故事内容) 这是发生在我老家的故事。 几年前的暑假,我回了老家,在家闲了几个星期。我的老家位于m市的一个小村庄里,村里人还过着相对原始封闭的生活。但不管怎样,这都是我度过了童年的地方,一花一草都满载回忆。 于是,在一个傍晚,我决定在村子里四处走走。十多年的光阴荏苒,小村庄早已是人事全非了。儿时的玩伴,我一个也早不到,所以村里的景色,我只能独自缅怀。我们的小村,主要分为前后两部分,前村相对发达,交通便利,而后村则树木林立,花草丛生,只有散在的几户人家。后村再往后,则是一张池塘,池塘之后则是一片坟墓,那里也就只有在清明扫墓时分才会热闹一些。 大城市的现代建筑,我已经看腻了,想好好体验一下田园风光,所以我一直往后村的方向走。一路上,我想起小时候的种种事迹,其中我们小时候还经常在晚上跑到坟墓所在,算是玩着“试胆游戏”。只是,一群小伙伴往往踏入幽深黑暗的后村几米之后,便开始往回跑。还真没有人在晚上到达过池塘,更不用说再后面的坟墓了。 那时,我一个人在走着,太阳已经下山,天地间还有一些太阳的余光,估计过补了多久,天色就该完全暗下来了吧。我想,小时候居然没有在晚上深入过后村,现在长大了,胆子自然不会像以前那么小,所以机会难得,我决心完成小时候的“未竟之业”。 再逛了个把小时,天色渐暗,能见度只有几十米了。我便开始向后村之后的池塘和坟地走去。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因为后村就那么几户人家,他们的生活很原始,这个点应该在家里看着电视,不可能再出到外面逛的了。我来到了池塘边,池塘边还种着些芭蕉树。以前,村子里面的老人总会拿一些老掉牙的段子吓唬我们,说啥池塘里面会有水鬼,让我们不能下去游泳;又说芭蕉树下有些时候会流出红色的血,那时就会有一个长发的女鬼站在芭蕉树下,勾引着路过的行人。 这些老掉牙的故事,自然无法再吓到长大后的我。 池塘的水很平静,我在芭蕉树下捡起了一块扁平的石头,往池塘里掷了过去。石头在水面上漂了五六下,然后才沉降下去。微风拂过,池塘面上激起阵阵涟漪,对于这次“打水漂”,我觉得很满意。小时候,我们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比试这个了。 “好厉害!”一个柔弱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 居然有人?我先是一愣,然后转过头,却看到了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她正一蹦一跳地向我这边走来,而且她的头似乎总喜欢习惯性地微微上扬。或许是因为夜里看不太清,我觉得她非常漂亮。 小女孩走了过来,也拿起一块石头,学着我的样子往池塘里扔了过去,可惜,石头只在水面上弹起一次就沉了下去。 小女孩一副沮丧的样子,看上去居然也十分可爱。 我说:“别伤心,我第一次也打不好,我教你。” “好呀好呀!”小女孩欢呼雀跃。 我其实也好久没玩过这个,毕竟在城市里,是不可能玩这个的。但为了在女孩面前装一下逼,我还是说得头头是道,似乎我是这个领域的天才,权威一般。 我说:“这个打水漂呀,首先第一个最关键的是挑选石头,你一定要找一个尽可能扁平一些的,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石头挑好了,你就成功了一半……” 我一边解说,一边示范,小女孩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之情,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又扔出去了一个石头,这次又激起了七八个涟漪,成绩还不错! “大哥哥,你好厉害!”我也能做到你那样吗? “当然可以,毕竟你是我教出来的呀!”我笑着说,“另外,别叫我大哥哥,我叫胡学廷。你的名字呢?” “嗯……”小女孩沉吟了一会,说,“你就叫我小花吧。” 很老土的小名,却很朴素,自带一股纯真。 小花跃跃欲试,她还想再多打几个水漂。她东瞧瞧,西望望,附近并没有合适的石头。她便在地上跑了起来,跑着的时候,她的头也还是习惯性地微微上扬。难道她有颈椎病?被医学荼毒过的我这般想着,但她和我说话的时候,头面部的活动却是很自然的呀。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小花却“哎哟”一声,摔倒了。 这种英雄救美的时刻,我自然不会错过。我急忙向小花走过去,三步并两步,一下子就窜到了小花跟前。我十分绅士地伸出来手,要将她拉起来。 小花先是笑着向我伸手,表示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但她伸到一半,手却突兀地收了回去。 我很尴尬地僵在那里。 小花自己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谢谢。” 我把手收了回去,大概是女孩子比较矜持吧。毕竟今天我们也是第一次见面,这也可以理解。或者,她是嫌我长得胖,样子还丑吧?这么一想,我就立马低落了。 小花似乎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说:“胡哥,刚刚谢谢你。只是一般人碰到我的手,会被扎到的,所以……” 她叫我胡哥?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亲切又有些熟悉? 不过,碰到她的手会被扎到?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的手还能长刺不成?村里人就是单纯呀,编个谎话都编得那么错漏百出。 我随便应了一声,说:“小花呀,今晚也有点晚了,都看不清水面了,水漂练习就到这儿吧。我也得先回去了。” “这样就走了呀……”小花似乎有些恋恋不舍,“那你明晚还会过来吗?” “嗯,有时间的话我还会过来逛逛的。”我又说,“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我住那边。我们不顺路,所以不用送我了。”小女孩指了指后方,那是坟地的方向。 难道我太久没回来村里了,连坟地都被人动工建起房子来了?另外,她居然知道我不顺路呀? 既然女孩子都婉拒了,我只好说:“那好吧,我先走了。再见。” 当晚,我回到家后,觉得有些困,有些累,就早早地睡下了。好像迷迷糊糊地做了些梦,但醒来就全然记不得了。而且,等我醒来之后,已经是早上十一点了。昨晚居然睡了十二个小时,真是堕落呀! 白天又在无所事事中度过了,等太阳下山,我的脚又动了起来,无法抑制地行动了,当然我也不想抑制。难道我是喜欢上那个小女孩了? “嗨,你来了。”这一次,小花等在池塘边。 她今晚穿着一身白色连身裙,纯白美丽,配着散落在肩的秀发,纯白之中又透着几分魅惑。我只看一眼,两只眼睛就再也没办法离开她。 “我今天有进步哟!”小花拿起了一块石头,向池塘掷了过去,激起了三个涟漪。 “不错!”我先夸奖了她,再提建议,“不过你可以把扔石头的时候的角度放得更平一些,扔的力度再大一些。” “是!胡哥。”小花一脸认真的样子,也是十分可爱呀。 我们就在打水漂的教与学当中度过了一个小时,快乐的时间果然是过得很快呀。在此过程中,小花果然还是下意识地回避着身体接触。有几次我想矫正她的动作,要碰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躲避着的。 我有些不悦,说:“小花,昨晚你说,如果我碰到你的手,会被扎到?” “是呀。”小花很自然地做了回答。 “我果然很在意!所以我想试试被你扎到的感觉。” “你真的不怕吗?会很痛的。” “我不怕。来吧!” 小花伸出了她的纤纤细手,我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右手像是触电了一般,强烈的刺痛感。难道这便是爱情的火花吗? 但是,果然还是很痛,我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果然,就算是你,也是受不了的吧。”小花一脸难过的表情。 看着她快哭的样子,我于心不忍,说:“第一次总会痛的,多试几次就好了。” 我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我坚持了三秒。 “谢谢你,今晚就先这样吧。”小花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她就这样告别了。 没办法,人的疼痛感是实实在在的,即使意志力再怎么强悍,我也没办法改变我的感觉。 回去之后,我就查阅起我带回来的医学书籍及资料等,我想不明白世间居然会有这种不能碰触的疾病?或许是她身上自带电流,所以碰了就像触电一样刺痛?又或者她长出了一些很细很细,细到看不见的刺?我苦心查阅,却无果。时间很快又到了第二天的晚上。 我还是走了过去,去到了池塘,我下定决心,今晚我一定要用强大的意志力克服这股疼痛的感觉!真正的爱,都应该是刻骨铭心的! 这一次,小花也一早就等在了池塘边。我很快乐地走过去,眸子里都是克服疼痛的决心。 小花却先说话了:“我有一个办法,你只要喝下它,你就不会感到疼痛了。” 小花从身边拿出了一个黄色瓶子,里面装着一些液体,是水?还是什么中药? “真的吗?”我接过黄色瓶子,没有半分犹豫,咕噜咕噜的就喝下了那瓶水。 小花一直在看着我,似乎担心我会出现什么异常反应。还好,一切正常。然后,小花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伸向我,伸向我的脸。碰到了!她的手碰到了我的脸,有些冰凉,又有些温热。这是我们第一次零距离的接触。 “不疼了!所以,这到底是什么药?居然那么神奇!”我惊讶地问。 “如果我说,这是我的血液混成的水,你相信吗?”小花顽皮地问。 我嘻嘻哈哈地笑了笑,却不回答,而是直接将小花拥入怀中。我们相拥,相吻,芭蕉下,池塘边,是这对最浪漫的恋人! 接下来的一周,我每天晚上都会出去和小花约会,我们一起打水漂,一起谈天说地。我给她讲着城市的见闻,她则给我讲解各种花的知识,小花似乎很喜欢花。我们相伴相拥,情到浓时,便会深深地一吻。只是,我们都小心翼翼地拿捏着一个度,一切的浪漫都只会停留在那一吻上。 我们每次约会,时间都会在一个小时左右,之后她就要回去了。我似乎是担心戳破了某一层看不见的纸,一直都没提出要送她回去。我希望这种浪漫的约会,能够越持久约好。在理性的时候,我也觉得这种约会过于梦幻了,但如果这是梦,我真的不愿意醒来! 那一天黄昏,太阳还没下山,也就还没到和小花约见的时刻。我便在后村的花草林木之中游逛,穿梭在乡间小路之间,自得其乐。然后我遇到了一个挑着担架的老者。 老头叫住了我,说:“年轻人,你的肤色似乎有点奇怪。” 我一愣,说:“有吗?” 老头问:“你有没有觉得,你的皮肤变得比以前要黄一些了?” 老头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皮肤好像真的变黄了些。只是我们原本就是黄种人,皮肤泛黄,也不太明显。但我毕竟是一个学医的,皮肤变黄就很自然地想到了“黄疸”。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去医院查一查肝功能了呢?那时候的我,还隐约记得,肝功能受损的时候,人就有可能出现“蜘蛛痣”、“黄疸”等症状。 老头又说:“你最近是不是服食过坟地边的‘仰面花’?” “仰面花?那是啥?”我这次坚定地回答,“但我肯定没有,这些天虽然我去过池塘边,却还没深入到过坟地。” “这就奇了。”老头似乎在喃喃自语,“我是一个老中医,一些花草的药性我还是知道的。你的这种肤色泛黄,倒像是误服‘仰面花’或者其汁液的病人。” 我沉吟半晌,问:“仰面花,它是怎么样的一种花?” 老头慢悠悠地回答:“仰面花,花开朝阳,风吹雨打也无法打压它仰面的傲然之气,故得名。其根茎带有尖刺,其花蕊,花瓣,通体皆黄,常生长于坟场边上,埋葬尸骨的土地旁。它可分泌汁液,呈黄色,可入药,曾被用作麻醉之用,但会引起皮肤泛黄的副作用。另外,如果长期服用花汁,其药性会集聚在人体的血液之中,再也无法化去。到那时,中毒之人会先失去痛觉,之后全身都会变得麻木,失去一切触觉。” “学得可真玄乎,可惜,我学的是西医,在我看来,你上面的那些论断,有好几处不合理的地方。所以不足为信。”我辨证地反驳着。 老头又从他的担架中拿出了一朵黄花,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总得把自己的本分工作做完。这是我刚刚从坟地边采下的仰面花,你以前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一朵花或者服用过它的汁液?” “没有!”我果断地回答,然后就告别了老头! 时间差不多了,我满怀期待,再次来到了池塘边。但是,这一次,小花却没有事先在等着我。女孩子嘛,偶尔迟到一两次也是人之常情。我这么安慰着自己。但是,直到夜幕降临,天色全黑了,小花还是没有出现。说不定她今晚突然有事不来吧? 又过了一天晚上,我再次来到了池塘边,在那里等着小花。等着根本不会再出现的小花。 就这样等了三个晚上。 我终于决定,往坟地方向走,找到小花的家门口。 在黑暗中,我摸索前行,走了几百米后,来到了坟地边。但这里哪有什么人家!周围都是一座座土堆,土堆的尽头是密集的荆棘,无法通行。这里除了坟墓,还是坟墓。那小花呢?她的家又在哪呢? 这是,我突然想起了老头的话:“这是我刚刚从坟地边采下的仰面花……” 就是那天开始,小花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又想起了小花第一次出现时,仰着头,蹦蹦跳跳的可爱模样。我想起了她给我喝过好多次的黄色液体……老头的话和小花的形象不断重合,之后,小花的形象和那天老头给我看的仰面花不断重合…… 我发了疯地往回走,我回到了村子里。我用了一天的时间,挨家挨户地打听那个老头在哪!后来,我终于知道他是在后村居住的一个孤寡老人。当我找到他家的时候,却发现,老天已经病死了,尸体已冷,死了已有一天了吧。而在老头尸体旁,有一朵已经枯萎的黄色的仰面花…… 我把仰面花的花瓣和带刺的花茎捡了起来,仔细地藏到了一个瓶子里,然后就离开了!从那以后,我就把仰面花带在了身边,一个人寂寥的时候,就会抚摸着她的花瓣,她那带刺的花茎。 “故事讲完了?”项阳问,“所以,你这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到底恐怖在哪?” “恐怖的地方呀……”胡学廷阴森地笑了笑,说,“难道你们忘了,你们刚刚可是喝过了我的血。” “那又怎样?” “真是迟钝呀。难道你没发现,自己的皮肤变得比之前要更加黄了些吗?” 项阳一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青铜灯的缘故,自己的双手皮肤看上去确实是黄了一些。 “这个故事恐怖的地方,就在于爱情那深入骨血的毒力呀!” 不知是谁,这么幽幽地点评了一句。 第十七章 实习医的鬼故事之蓝音 “我的心中曾住过一个歌手,后来他死了。” 风雨山庄,黑暗的小房间,青铜油灯在静静地燃烧着。 鬼故事大会已经过去了一半,这六个人基本上一直都手牵着手,却又心隔着心。 他们口中都沾着血,但他们已经不再觉得腥臭;空气之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但他们也全都浑然不觉;他们用尽全力握住彼此的手,企图感受着身旁人的内心颤动,但他们能感受到的,也只有一片空白。 绝望的海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他们全部隔离,他们却浑然不知。 胡学廷已经讲完了他的故事,众人沉默半晌,似乎在细细品味着。此时,端庄优雅的大美女陈怡说话了:“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用第一人称来讲故事呢?说得好像那些故事真的发生在你们自己身上一样。” “还不是冲着评分去的。开头不是说了嘛,这个房间有一个叫小冰的机器人会给我们评分,若是输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陈怡保持着她那高高在上的不屑姿态:“既然是机器人来给我们评分,一味迎合人类自身的感知习惯,又有何用?就算用‘我’来进行故事的叙述,在小冰看来,也只是‘你们’而已。根本起不了任何吓唬人的效果。” “那又有谁知道机器人会喜欢怎样的故事呢?噢,不对,应该是又有谁知道小冰会害怕怎样的故事呢?” “机器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做着重复的工作吧,机械、枯燥,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循环。”陈怡自以为抓到了要点,“那么我就来讲一个和‘循环’有关的故事吧。这个故事并非我亲身经历,却是我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那和第一人称代入的叙述差不多嘛……” (以下是陈怡讲的故事内容) 我在精神科实习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了“情感一区”。在那里,抑郁、躁狂、精神分裂的病人比比皆是,整日整夜的都可以见识到妄想、幻觉、思维错乱、情感淡漠等情况,那真是一个疯狂的世界,也是一个遭罪的世界。 整天和这些病人呆在同一个楼层,我都快觉得自己的灵魂被玷污了。 但是,在这一片精神浊流之中,我却难得地见到了一股清流。那是两个帅哥,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听到医生们的讨论,他们似乎都是因为严重的抑郁而住进来的,当然上级医生好像一直在情感障碍和精神分裂的诊断上纠缠不清。哎,精神科的医生就是这样,不管最后诊断是啥,最后用药不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我们对精神病患者的治疗,真是太简单粗暴了。 不过,怎么用药是他们的事,我也不在乎,在这里混两个星期我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我管那么多干嘛。 那两个帅哥是一起住进来的,反正我见到他们的时候,要么是两个一块见到,要么两个都见不到。说来也奇怪,那两个帅哥不太喜欢和别人聊天,就喜欢和我聊天,大概是因为我长得美丽动人吧。我对待别人也都是一副高冷的模样,但一见到这两个帅哥,就完全把持不住了!这个就不多说了,我才不要让你们看到我花痴的一面。 有一天晚上,我和这两个帅哥聊天,他们的名字我忘了,就分别叫大帅和小帅吧。 当时,我们在聊到了一个歌手的话题,而且难得的是,我们三个人居然都很喜欢那个张国荣,就是十多年前在愚人节当天自杀的那个风华正茂的歌手!一开始,我们聊着他的歌,他的电影作品,他的理念,他的人生。然后,我们聊到他演过的一部和心理主题有关的电影,再之后就到了他自杀的问题上。就是在这里,我们产生了分歧。 大帅说:“要是换做我,我也会像大哥那样做的,在尚未老去的时候离去,留给世界的就是最俊美的容颜。既然无论如何,都要给历史留下一副尊荣,为何要留下那个又老又丑的模样呢?” 小帅却说:“时间可老,灵魂却从来不会老,他本不必这样。一个我最爱的人,却这么突兀的离我而去,我难受!无论如何,我都接受不了呀。” 大帅说:“人活于世,能好好对自己负责就很了不起了,哪里还有余心顾及他人。反过来,一个人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又哪有资格要求别人怎么做呢?” 小帅带着哭腔:“但是,我心里苦呀!明明大好年华,大好才华……” 我当时只是在听着两位帅哥的对话,对这个话题并没有多插嘴,因为我也不确定自己是怎么想的。我认为大帅说得有道理,但是我的内心却是偏向小帅那一边的。哎,这是煽动我青春萌动的初心的话题,这真是一个困惑人心的难题呀! 大帅和小帅又争了一会,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改变不了谁。 这时候,大帅却突然说:“罢了罢了,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纠结了。” 小帅却执拗地说:“不!我非要在这里理出个头绪不可!” 大帅轻轻笑了声,说:“我不像你,我不必对偶像的生死耿耿于怀,因为他一直活在我的心中。” 小帅不服气地说:“他也永远活在我心中!” 大帅说:“我们不一样。我这么跟你说吧,其实,我能一直听到他的声音,他的歌!” 小帅不屑地说:“他的所有唱片,我都有收藏。我也天天都能听到他的歌。” 大帅恬淡的神态中带了几分得意:“我说了,我们不一样。我能够随时随地听着他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听着他的歌。包括现在!” “咦?”小帅惊疑,他来了兴趣。 “秘密在我这双耳朵!”大帅亮出了他的耳朵,能够微微颤动,但和一般人的耳朵的外观没什么两样。 “这耳朵有什么神奇之处?”小帅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大帅闭上眼睛,头脑似乎在跟着某股旋律在晃动:“嗯嗯嗯,这段曲我最喜欢了!” 看上去,大帅真的是在听着歌,听着我们其他人听不到的歌! 终于,在我们的注视下,大帅的摇头晃脑告一段落,他回过头来说:“你知道吧?这个世界,声波的频率其实比我们所能听到的要宽广很多。正常人能听到的声音频率在二十到两万赫兹,比这个低的叫做次声波,比这个高的叫做超声波。而人的灵魂其实还是可以向这个世界发出声音,但那个频率范围甚至超出了超声波和次声波的范畴,那是任何先进仪器都测不到的声波频率。我们叫它做灵魂波长。” “当真?”对这种不靠谱的话,小帅居然相信了七八分。 “当然!”大帅也相当认真地回答,“我这双耳朵,又叫做‘执念之耳’,是专门听灵魂波长的。而且,我是选择性过滤听取,因为我内心对张国荣有着极大的执念,所以我能听到他的灵魂之音。随时随地,每时每刻!” “真的吗?真的吗?”小帅两眼放光,“我也想要!” “那我可不能给你。”大帅说完就离开了。 小帅就这样追了出去。 真是有趣的两个人。我本着科学理性的医学思维,自然不会对这些无稽之谈所扰,所以我闭上眼睛,安心睡觉去了! 之后,我每一次见到这两个帅哥,都是小帅在追着大帅要“执念之耳”。 又一次,大帅终于对小帅说:“不是我吝啬,不肯赐予你‘执念之耳’,只不过就算有了这双耳朵,你也不一定就能听到偶像的歌声呀!” “为什么?你不是能听到吗?” “那是因为我比你年长,比你纯粹。”大帅分析着,“你还太年轻,心太杂,执念不够,是听不到纯粹的声音的。到时候,你没办法成功过滤掉杂音,反而终日听到各种稀奇鬼怪的响声,那时候你倒要过来怪我了。” 不知道这是真有其实,还是大帅被追得烦了,随便找着些理由来搪塞小帅。 “不会的!我对偶像的心,无比纯粹!”小帅信誓旦旦地说。 “等过些时候再说吧。”大帅又一次甩下了小帅。 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同时见到过大帅和小帅,却能够常常分别见到他们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他们之间有了啥约定还是单纯的大帅成功躲过了小帅的追捕。 但每一次,我分别见到他们,还是会聊很多话,谈天说地,一如既往。而且,我们聊天的时候,话题也越来越多地集中在张国荣上。主要讨论的核心都是小帅应不应该得到那双“执念之耳”。 大帅总是向我叹气,说:“小怡呀,要是换做是你,也一定不想要这双‘执念之耳’吧,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活在过去的人都是灵魂已死的人,只是在等着他的驱壳入土罢了。据算是要追星,也不应该追到黄泉之路呀。” 但小帅每次见到我,却总是会向我说:“陈怡,你一定也想要那双‘执念之耳’吧!我知道你有多喜欢张国荣,就和我一样!那家伙真是不痛快,净找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推三阻四。真正的粉丝团是应该团结互助的!” 如果真的可以,我会不会想要那双“执念之耳”呢?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终于有一天,我又一次同时见到了大帅和小帅。大帅看上去很孱弱。 “刚刚,那帮子糊涂医生把我拉去做治疗了,他们简直是要杀了我!”大帅虚弱地说着,“我看样子是不行了。” “别这么说,坚持住!”小帅安慰着他。 “先别管我。”大帅有种烈士的情怀,“我最后问你,你现在还想要那双‘执念之耳’吗?如果你对偶像的执念足够强,你就能每时每刻都聆听到他的声音!” 小帅一愣,一直以来,他都在索要着这双耳朵,但好消息来得那么突然的时候,他却愣住了。他犹豫了,犹豫了几秒。 “要!”小帅的回答听上去依然十分果断。 “那好,你闭上眼睛!”大帅的双手捂在了小帅的双耳上。 小帅很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从今以后,这双‘执念之耳’就归你了。至于后果如何,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等小帅睁开了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时,大帅已经不见了。 “我好像真的听到了一些声音,一些奇怪的声音?”小帅兴奋地叫着,他问我,“陈怡,你现在能听到那声音吗?” 我郁闷地摇了摇头。 “太好了!这是真的。果然是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小帅兴奋地跑了出去。 我带了几分不解,几分羡慕,看着小帅离去的方向。算了算了,夜已深,不管了,先睡觉!我才不相信什么“执念之耳”!我才不相信呢。不相信……我自我催眠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此后,我再也没见过大帅,每天能见到的只有小帅。难不成大帅是治愈出院了?还是不治身亡了?精神科也会治死人的吗?我一直在纠结着这个小问题。 再看小帅,一开始的几天他非常兴奋,简直成了一个躁狂患者;但后来,他却越来越焦虑,越来越低沉,越来越抑郁!好像,事情并没有他预想般顺利。 小帅找到了我说:“陈怡,我觉得这样下去,我会死掉的!” “别说傻话,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 小帅支吾着说:“你还记得那双‘执念之耳’吗?” 我说:“当然记得呀,怎么了?那一天你不是说确实可以听到些声音吗?” 小帅一脸苦恼:“是可以听到声音,但却不是偶像的歌声!真奇怪,明明我也很喜欢张国荣的!” 我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貌似小帅对获得那双“执念之耳”的执念要更深一些。 但这时自然不能打击他,只好耐着性子问他:“那你听到的是什么样的声音?”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小帅苦思冥想了一会,终于说,“这是蓝色的声音!” “蓝色?声音有用颜色来形容的吗?”虽然我知道“通感”的修辞手法,但咋一听“蓝色的声音”,确实是完全不知所以。 “我听到的声音,很杂,很乱,透着一股淡淡的哀伤。所有声音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背景,那就是蓝色。”小帅说,“有些像最后几天他说话的语调。” 小帅口中的他,应该是大帅。大帅答应给小帅“执念之耳”的那几天,确实话语中都透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小帅突然说:“我觉得我可能快不行了,你要不要那双‘执念之耳’。” “啊?你在说什么傻话。”这般突然的询问,我也和当时的小帅一般,触不及防。 “你别管那么多!你想不想要。至于你能听到什么声音,我就管不了了!” 我犹豫了几秒,果断地说:“要!” “好!我这就给你!”小帅要将他的手伸过来,伸向我的耳边,我很自然地闭上了双眼。 他的手并没有触碰到我的耳朵,因为我没有感觉。正当我想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首歌,一首张国荣的《风再起时》,这也是我们最喜欢的歌!我不知道是有人在播放了这首歌,或者这就是所谓的灵魂之波?但不管如何,如果小帅是因为这首歌而停止动作,那么此时他心中肯定是幸福而欣慰的吧! 然而,当我慢慢张开眼睛,却发现只是医院在放着这首背景乐,而不是什么灵魂之声。而那个小帅,已经被远远地拖走了,被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们拖走了。 他是要痊愈出院了呢?还是要不治而亡了呢?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我的实习轮科时间已经到了,我也要离开这所精神病院了! 说到底,我还是不知道那所谓的蓝色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 陈怡讲完了。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这就讲完了?”项阳又是一阵郁闷,“我去他妈的,你们的故事怎么都好像有一种没头没尾的感觉!” “首尾呼应,前后完整!”陈怡高傲地回答,没有一丝多余的解释。 “这就是重复?这就是循环?这就是机器人小冰会害怕的类型?”项阳说,“反正,我是没看出来,小冰会害怕哪一点。” 李伟荣拉了一下牵着他的手,说:“我的天才林杏呀,你在医学的造诣如此了得,怎么在面对恐怖故事的时候,反应却如此迟钝?” 项阳说:“不就是一个什么‘执念之耳’的传递嘛,不就听了会死人的‘灵魂之音’嘛?这些都是套路了,哪有什么好怕的!” 李伟荣摇了摇头,说:“这当然不是故事最出色的地方。我问你,陈怡在故事中,好几次和大小帅说完话之后就直接睡着的,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项阳一脸疑惑:“什么怎么回事?” 李伟荣说:“我们实习生轮转精神科的时候,是不用值夜班的,晚上根本不可能呆在病房。所以,陈怡之所以呆在那里,并非因为她是实习医生,而是因为她是精神科的病人呀!而我们也可以这样理解,那个只和她聊天的大小帅,完全就是她自己精神分裂的产物。这是一个她自我救赎的故事。” “当然,这最后到底是痊愈出院,还是不治身亡。就有待商榷了”不知是谁,这么评论了一句。 陈怡狂笑几声,说:“很应景,不是吗?这个鬼故事集会!我再和你们说个事,在这个黑暗的房间中,我也是听到了那种声音哟!那个蓝色的声音,而且,还是深蓝色的……” 陈怡前几句说得有些狰狞,后几句又说得极慢,项阳听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仔细地侧耳聆听,仿佛,这个房间之中,真的有一种“蓝色的声音”。 第十八章 实习医的鬼故事之紫夜 “那一晚无法逃脱,那一夜不断重现。” 如果按照每人讲一个故事的节奏,现在只剩下项阳和柯西还没有讲述了。 这六个人依然手牵着手,心隔着心。桌子中间的青铜灯火光扑朔,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的恶魔,又像是在眨眼的天使。 柯西用他一贯的热情洋溢的声腔说:“哟,林杏同学,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还没有说了,又是剩下我们两个。仿佛天公作美,死神也很希望欣赏我们这对天才的对决呀!以生命为赌注,让我们来为这场鬼故事集会画上压轴之笔,写上终末之章吧!” 项阳听得有些无语,自从他拥有了林杏的身份之后,这个柯西似乎总是想要进行一场什么“天才的对决”。现在倒好,只是因为一时好奇,想来体验一下医学生的试胆大会,却没想到那柯西还是念念不忘这一茬。 项阳耸耸肩说:“随你怎么说。既然你那么积极热情,那就由你先讲下一个吧。” 项阳谦让地让柯西先说,因为他似乎还没想好该讲个什么样的鬼故事。说来也奇怪,其他人的故事怎么像是信手拈来一般,说得完整而连贯,难道他们都有事先准备? 柯西应声道:“行啊,反正后发制人也不是我的风格。我还是偏向抢占先机的做法。那么我就开始讲一个鬼故事了。嗯,让我想想……” 所有人都盯着柯西。项阳看到,青铜灯的照耀下,柯西的脸色似乎有些发黄,鼻子似乎有些青肿,模样有些瘆人。而柯西渐渐进入状态后,拉长了自己的脸,极力营造着一股阴森的氛围。 柯西问:“你们有听说过一个叫做‘暗夜’的组织吗?它是当今地下世界一个庞大而恐怖的组织,而我这个故事,虽然也是道听途说,但却和‘暗夜’有些牵连。而且,这个故事发生的舞台,也是这个‘风雨山庄’哟。” 听完柯西的开场白,项阳心里马上咯噔了一下。“暗夜”?他好像听过。项阳想起来了,他记得林杏和他提起过“暗夜”和“死灵”这两个组织。 但没等项阳说出内心的疑惑,一旁的柯西却继续自顾自地开讲了。 柯西说:“这个‘风雨山庄’,听闻是一个被荒废了的山庄。但是,说来也奇怪,明明没有人打理,但这个山庄却好像又有人打理一样。时不时,‘风雨山庄’就会迎来一些客人,他们或是在某个角落突然看到了预约电话,又或者是在某个边角的网页上看到了链接,总之,‘风雨山庄’并没有一个完全公开的开放的预约渠道。而那些预约了‘风雨山庄’的客人们,却全都没有真正见过‘风雨山庄’的主人。所以,有人传言,这个山庄,是鬼魂在打理。而这个鬼魂,就是源于‘暗夜’那次内斗。 “听说那一次,‘暗夜’里面的几个高层在争权夺利,七大长老要排出个等级顺序来。于是,他们相约在这个‘风雨山庄’进行决斗,至于决斗的形式究竟如何,外人就不得而知了。流传出来的说法是,那一夜之前,‘风雨山庄’还是一个明媚灿烂,充满人气的地方;那一夜之后,风雨山庄就变得死气沉沉,无人问津。甚至连通往这个山庄的道路,也经常发生各种奇怪的事情,导致人口流失,这里方圆几里都变成一片废土。甚至乎,连风雨山庄的存在,都变得虚无起来。大家还记得我们过来山庄的时候会经过一条无名小路吧?听说那条鬼一样的路,并不是总是存在的。在有些时候,那条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某些时候,它又会出现,所以,风雨山庄是幽灵般的存在。 “再说回‘暗夜’高层长老们的决斗,他们决斗的方式我们不得而知,所以在城市街头暗角流传的版本就有很多,而其中有一个版本,我觉得非常有意思,而且可能也是最贴合实际的。听说,‘暗夜’高层的几大长老,便是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小房间里进行的决斗。他们点着青铜灯,坐在无法逃脱的固定椅上,而且还通过了某种特殊的方法,让这个房间产生了某种魔力,某种诅咒。在这个房间当中,决斗者所说的话,提出的普适性的设定,在合理的前提下,都会变成‘真实的’! “譬如,如果有一个人说,这个房间突然变得好热,那么这个房间就真的慢慢会变得热起来;如果有人说,这个房间的空气变得很稀薄,我呼吸困难了,那么这个房间就真的变得很难让人呼吸。而‘暗夜’长老们的比拼也是轮流改变房间的设定,然后看谁在那个奇怪的设定中承受不住,失去意识。先失去意识的人,就会被固定椅给拖走,获得一个稍微偏后的等级排名。而坚持到最后的那个人,就将是他们之中的老大。我不清楚他们是否也会让机器人小冰作为评价者,但整体感觉和我们今晚的游戏有些类似。 “那一场特殊的决斗,当真匪夷所思,各种奇怪的想法层出不绝,长老们充分展现出了人类所能耐受的各种恶劣环境的极致,如果他们还是‘人类’的话。反正,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暗夜’所有的长老,都是有一技之长的。比如,有一些人就特别能承受压力,就算是在海底那种压强极大的地方,他也能健康存活着。所以,所有的人都根据自己的自身特长,为房间设计有利于自身的条件、设定,从而达到只有自己在房间内存活的目的。而正是在这奇特而畸形的氛围当中,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有一个特别偏执的长老,他认为自己最突出的优点是‘耐心’,而他最能够耐受的东西是‘时间’。外界的传言中,那个长老也是最神秘,议论最多的。但关于他的一切资料,一切特征,都几乎是完全空白的,我们只知道,那个长老的代表颜色是紫色。 而在当天晚上在进行设定的过程当中,他暗中悄悄设计了几个相同的情景,并在最后提出的一个决定性的设定:刚刚发生过的一切,都还会在发生。 “于是乎,黑夜,就变成了一个没有尽头的黑夜。那几个高层们,不断循环经历着差不多的重复的恐怖经历,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被房间里面的烈火煅烧,一次又一次地被房间里面的低温冰冻,一次又一次地被房间里的蚊虫噬咬,一次又一次地被圆桌上冒出来的板钉戳刺,一次又一次……循环不断,没有终了。 “世上最不堪重负的是灵魂,最难耐受的是时间。这场最终决斗,没有人知道是怎么结束的。有人说,最终这个无限循环的夜晚困住了长老们,他们全部都死掉了,所以身化怨灵,在打理着‘风雨山庄’的同时不断向外界招徕好奇者,那也是献给怨灵的贡品;也有人说,长老们的那一夜,其实从来都没有结束……” 柯西的话戛然而止。 那一夜,其实从来都没有结束。这句话仿佛附有某种魔力,在所有人的耳畔久久回响,挥之不去。它激荡着在场所有人的内心,震动着他们的灵魂。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贯对恐怖点十分敏锐的李伟荣,这一次却提出了疑问。 “就算你把情节和我们现在的情景联系起来,也是吓不到我们的。”娇萌的张绣绣这么说着,但她的双手却在颤抖,他们手牵着手,这股颤动无法掩饰。 可怕的,其实不是柯西的故事本身,而是他们现在经历的情景本身。 仿佛是为了让所有人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圆桌中间的青铜灯,火光突然变得明亮了许多,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照耀得暴露无遗。只是,这火光,却隐隐透着紫色,这是紫色的火,这是紫色的光,这是紫色的夜。 而在这灯光的照耀下,他们都看到了,其他人的牙龈处都隐隐露出了一个赤橙色的獠牙;所有人的鼻子似乎都变得有些青肿;大家的皮肤也都变得蜡黄蜡黄的;而项阳也开始听到了一股声音,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喊“全都去死吧,那些无趣的生活!那些无聊的日常!” 仿佛,之前几个鬼故事当中的核心设定,都渐渐地出现了,这不正是这个房间该有的诅咒吗? 这个房间能够让设定成真!如果这个诅咒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柯西的鬼故事也同样是真实的了?难道,在漫长的长夜中,暗夜的长老们彼此争斗不息,连记忆都被时间冲刷掉了,但却依然在重复着这场决斗?我们,是不是正是“暗夜”的六大长老? 这些明明很荒唐的想法,却在同一时间涌现在所有人的脑袋当中——直到现在,当初的那些暗夜长老们都还没结束决斗,还在争夺顺序排位。紫色的长夜,原来从未逝去。 这时候,柯西身体突然开始剧烈抖动着,因为这六个人彼此手牵着手,柯西的抖动传达到所有人身上。柯西,就像是突然发羊癫疯一般。 陈怡用她强自镇定的的声音问:“你怎么了?” 那声音却在颤抖,带着几分关切,还有几分恐惧。她是挨着柯西的,她现在想要松开柯西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对方紧紧握着,怎么也无法松开。 柯西的颤抖停了下来,他睁开了双眼,眸子显得无神。他开始说话了,言语有气无力。 柯西用一种完全没有激情的语调说:“你们都是被诅咒的人,灵魂受创,无法痊愈,也就无法逃脱这个诅咒。想要离开这个山庄,重获自由,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拯救这里的怨灵。如果你们当中有能够治愈灵魂的医生,那就请站出来吧。” 这种语气,这种语调,这种语言,都不像是柯西会讲的。 胡学廷似乎很有经验,说:“我看他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陈怡终于松开了双手,说:“喂,柯西,别搞得那么恶趣味,就一个排名而已!” 她似乎并不相信柯西的故事,而认定他只是想要吓唬大家而已。 李伟荣却跟着柯西的思路,沉吟着:“治愈灵魂的医生?这里的灵魂,是虚指还是实指呢?如果是指真正的鬼魂,那我们又哪里能治疗鬼魂呢?” 张绣绣点着头,作为一个专职装弱卖萌的女生,符合是她的技能。 然而,“治愈灵魂的医生”,这句话在项阳听来,却别有深意。因为,林杏在地下医院就是号称“幽灵医生”呀!据项阳所知,他对林杏几乎还是所知甚微,却不知道那个天才,是否真的能够所谓的“灵魂”治病呢? 更重要的是,林杏此前曾经和项阳说过,暗夜已经盯上他了。这一次的鬼故事集会,来得本身就有些诡异,而在故事当中,居然相继出现了赤牙、青鼻这样的角色。项阳记得,在救女神周舒淇的那一次后,林杏就说,当时的幕后黑手是“暗夜”组织的绿藻,这些颜色为代表的名字,是不是存在着些联系呢? 项阳最终提炼出两个最关键的点:第一,这是一场和“暗夜”组织紧密相关的集会;第二,这个集会现在正寻找着“幽灵医生”! 不知为何,项阳感觉到了危机。 那个“被鬼魂附身”的柯西徐徐转动着他的头,眼光扫视着所有人,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现在的耳朵里,可是不断地回响着这么几个字,快出来,快出来!” 那是“执念之耳”,这是他心中的执念。 紫色的青铜灯还在恍恍惚惚,是谁在这片黑暗中找寻着什么,是谁在这片黑暗当中躲避着什么。紫夜漫漫,找寻者终能寻得到,躲避者终将躲不开。躲开了,夜就不会结束。 项阳站了起来,他说了一句扭转乾坤的话:“天亮了,鬼魂就会全死了。” 第十九章 实习医的鬼故事之天明 “梦里你不知道你在做梦,醒时你又如何确定自己正清醒?” 柯西的话,似乎改变了整个小房间,改变了那六个人;又或者,这里本来就已经发生了这些改变,柯西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赤牙,青鼻,黄皮,蓝音,紫夜,这些故事,似乎都因为柯西的话而变得愈发真实;这个房间真的是“暗夜”长老们争斗过的房间吗?他们六个人,真的就是堕入了争斗的黑夜循环,无法逃脱的六大长老吗?柯西最后又提到,只有能够治愈灵魂的医生,才能逃脱循环。难道这个真的是幽灵在作祟吗? 当时,项阳只是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话:“天亮了,灵魂就会全死了。” 但是,没想到在这句话之后,这个小房间开始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手牵着手的几个人(柯西松开手),彼此之间却突然多了一道看不到摸不着的屏障,他们看到其他人的身影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圆桌中间的青铜灯火仍然在闪扑着,却似乎变得原来越遥远。项阳只觉得,刚刚还闻到的死亡气息,刚刚还听到的执念之声,刚刚还变了色的麻木了的皮肤,都渐渐变得不真切起来。墙壁模糊了,圆桌变形了,这个世界似乎离得越来越远。 项阳一直在盯着那逐渐远处的青铜灯火,但它的亮度却突然变得强烈起来,如同太阳光一般刺眼。项阳发现,原来,不仅仅是黑暗能够吞噬世界,光明也同样可以。等到强光变弱,变回到了青铜灯的亮度,项阳觉得自己似乎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因为,周围的景象全变了。 柯西,李伟荣,胡学廷,陈怡,张绣绣,这些来参加鬼故事集会的实习医生,全都不见了。项阳依然坐在那张固定椅子上,盯着桌面上的青铜灯,而青铜灯之后,是坐在他对面的一个黑衣人。黑衣人全身都是漆黑的,倒是只有那一双眼睛泛着紫光,显得异常诡异。 契约之茶没了,牵手围坐的同伴没了,仿佛不久前发生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黑衣人却先说话了:“你醒了,恭喜你脱离了无限循环。” 项阳懵了,无限循环?是柯西所说的那个“暗夜”长老的决斗吗?这么说,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项阳问:“你是谁?我的其他同学们呢?” 黑衣人说:“这里从来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哪来的你的其他同学?” 项阳说:“那你是谁?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黑衣人说:“我叫紫夜,你是幽灵。我们六个人在这里争夺‘暗夜’的‘魔主’之位。我本来给你设置了一个困局,原以为这个迷局无解的,却没想到你刚刚已经成功地逃脱了那个死循环的困局。” 项阳又愣住了,他的脑海中回响着柯西的故事。 “暗夜”的六大长老,为了权势的排位,相约“风雨山庄”决斗。那个小房间中,所提及的设定都会成真。而有一个长老,或许就是眼前的紫夜,他自信自己最能忍受的是时间,便巧妙地设置了一个循环陷阱,将其他人拉入到鱼死网破,不死不休的困境。难道,项阳也是其中的一个长老?那其他的长老呢?他们是否已经在这场分不清真实还是幻境的循环中倒下了?还是仍然在循环的某处迷失着。 项阳并不擅长思考,所以他决定把答案问出来。 项阳问黑衣人:“我是怎么逃脱所谓的死循环的?” 黑衣人说:“那是因为你说了一句‘天亮了,鬼魂就会全死了。’这句话,破解了循环。” 项阳不明所以:“这句话又怎么破解了循环呢?” 黑衣人的语调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的声音如同机械一般:“因为这个循环是我为了解决对手而精心设计的,退出循环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循环中死掉。这个死循环的名字为夜,活在夜里面的都是所有人的灵魂,而只有灵魂死掉,人才会脱离夜,那时候天才会亮。而你那句话,或者有心或者无意,正好戳中了循环的核心。因此,房间的系统产生误判,你就脱离了循环。” 项阳说:“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你说的那些,我完全不明白。” 黑衣人说:“你没印象?除非你在循环之中触犯过灵魂的禁忌?你是不是曾经弄过别人的灵魂,所以才有此恶果。” 项阳立马反驳:“我可没有动过别人的灵魂,只不过……” 项阳把话说到一半,却硬生生把后半句给塞了回去。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很荒唐的念头:“难道是林杏曾经参与过这个变态的游戏,然后我顶替了他,这就是灵魂交错杂乱的恶果?也不对呀!如果我只是林杏在幻境循环之中的人,我又怎么可能顶替得了林杏的灵魂,在所谓的游戏中苏醒过来呢?” 在林杏把话说了一半的时候,黑衣人身体明显颤动了一下。项阳硬生生地把话缩回去了,黑衣人却变得有些着急:“只不过什么?” “没什么了。”黑衣人有些诡异,项阳的直觉让他缄口不言。 黑衣人站了起来,没有了之前的机械与淡定:“在我的夜里,坚守秘密是没有用的。这是任何灵魂都无法逃脱的禁锢,人类要是想逃脱,只有依靠‘魂玉’的力量。” 魂玉?这个词,项阳似乎在哪里听过。 项阳正思索着,却突然发现黑衣人的身影越发高大,像是一个膨胀的巨人,矗立在项阳面前。项阳觉得自己越来越渺小,小到了尘埃里。 这是黑衣人的精神压迫,在这个特殊的时空里,利用灵魂的能力,向对手施压。这种压力,是黑衣人的得意手段,像是一个残酷的灵魂酷刑,将对手逼得没有退路,最后只能吐出心中的秘密。 眼看项阳就要濒临崩溃的极限了,意识几近丧失。 黑衣人抓住时机,他很擅长抓住这样的时机:“说吧!关于玲儿,关于魂玉,关于暗夜,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项阳很痛苦,如果能让他解脱,他真的无论做什么都愿意。但是偏偏,黑衣人提的那三个问题,项阳并不知道多少,他心中根本没有关于这三者的秘密。即使有心,也是无力。 灵魂的压力再度增强,项阳只觉眼前一黑。 黑衣人用阴冷至极的声音说:“在我的领域,就算你想用晕厥来逃避,那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我可以随时把你唤醒。” 黑衣人正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项阳,却自己醒了过来。 他的眼神似乎变了,眸子里投射出异样的光芒,那种仿佛能看破一切的光。 “我若想逃,易如反掌。” 项阳的这句话说得极为冰冷,冷到了极点,也阴暗到了极点,那不像是一个活人所能说出来的话。 黑衣人惊了,他的身形陡然变小,他赶到了灵魂受压。他虚汗直流,若果一个不小心,随时都有可能被反噬。 项阳冷冷地说:“蠢小子,才两层梦境而已,你就醒不过来了?” 黑衣人不说话,项阳口中的“你”,似乎并不是指向黑衣人。 “那个似是而非的‘暗夜长老’拼杀故事,只是第一个局,为的就是把你引入这第二个局。无论是第一个局还是第二个局,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追查着幽灵医生的下落。只要想通了这一点,一切的一切自然就会不攻自破了。” 项阳的话,波澜不惊,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这不是项阳的语气,这是天才林杏的口吻! 当然,在黑衣人看来,这就是对方应该会拥有的口吻。 黑衣人还想要进一步探寻些什么,但他的身材却不断地变小变小,小到了尘埃里,最后消失不见,再无影踪。 斜阳清清浅浅,透过窗户,晨光照亮小房。 项阳觉得自己一阵头痛欲裂,他睁开了眼,只觉得眼皮很沉重。 这是怎么回事?项阳打量着周围,这是一个小房间,中间是一张圆桌,桌子中间是一盏青铜油灯,灯已灭。除了项阳,房间别无他人。项阳坐在了一张椅子上,两手向左右,似乎在牵着什么人的手,但左右却并没有一个人,其他的椅子都是空空如也。 面前有茶壶,还有茶杯,清茶,并没有泛起鲜红的血色,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更加听不到什么离奇的声音。项阳捂着头,他似乎想起了昨晚的一个梦? 昨晚应该是和柯西、李伟荣等人来到了风雨山庄的这个小房间里,然后手牵着手,互相讲着鬼故事才对?而且到后来,柯西讲了一个奇怪的故事,还涉及了“暗夜”组织,到后来都分不清是真是幻了。虽然说,即使到了现在,项阳也没办法知道此情此景,是真的还是幻觉? 项阳又捂着头,好像后来还碰到了一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说,项阳已经脱离了一个虚假的死循环,成功逃脱。但后来,所谓的逃脱了死循环,却是进入了一个新的假象?这是梦中梦吗?再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项阳已经想不起来了。 项阳突然低头,看到了一张方形纸张,和药店里包装着药品的纸是一样的。项阳拿了起来,看到上面残存着一些粉末,这包药粉,难道刚刚被倒进了茶里面吗?项阳翻开纸的背面,却看到上面写着“致幻剂”三个字。 原来如此,项阳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昨天,自己收到一个恶作剧般的邀请,来到了这个风雨山庄的小房间里,然后莫名其妙地喝了一杯混有致幻剂的茶水,然后产生了各种幻象。现在睡晚了,梦醒了,一切就结束了。 项阳一旦自以为想通了,一切也就都释怀了。不过,其他人有没有来呢?他在路上碰到了李伟荣,这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还是自己将记忆与梦幻混淆了?管他的,回去问问李伟荣不就知道了嘛。 哎呀!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已经迟到了!项阳赶紧跑回去,理所当然地迟了到。因为他赶到医院的时候,都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 医院里的繁忙如故。李伟荣今天不用上手术,倒是在科室里忙活着给一个又一个的病人换药。他作风严谨,行动干练,表情严肃,阐述医理科学细致。这样的实习医生,真的会是那个迷恋鬼怪故事的人吗? 项阳将李伟荣拉到一旁,悄声问:“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去那个风雨山庄?” 李伟荣愕然,反问:“风雨山庄?那是什么地方?” 项阳一愣,又问:“你昨晚在哪?” 李伟荣说:“我就在家里睡觉呀。不过……好像做了些奇怪的梦?梦里面,你也有在场哟。” 李伟荣说完,就离开了。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在自嘲昨晚的梦境。 看来,我也只是在另一个地方做了一个梦而已。项阳轻轻地摇了摇头,走了开去,似乎是在自嘲昨晚的梦境。 而在城市的另两个角落,却还有两个为了这个梦境而蹙眉的人。 一个是在环水大学的第一宿舍312房,长着一副高大壮硕的身材,刚毅硬朗的脸,正是拥有着项阳身体的林杏。他蹙眉而思的模样,被李隆齐,刘枢和冯小星看在眼里,这些可爱的舍友都为项阳居然在思考而感到惊奇不已。林杏在一直在低声念叨着几个词:“暗夜,七鬼?魂玉,玲姬……” 而另一个则是在一个幽暗的房间,身穿黑衣,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谁说着话:“虽然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过,他能逃出来,至少还是说明了一些东西呀。” 幽暗中终于有一个女性的声音回复:“探知都是相互的,你得到他的信息的同时,他也会得知你的信息。这样做还是鲁莽了些,之后的行动再审慎些吧。” 黑衣人笑了笑:“不这样做,才觉得欠点意思呀。” 黑衣人似乎笑得很灿烂。 如果说,在这片夜里,曾有两个人在斗智斗勇,那么,项阳就是一个最糊涂的中介体和见证者。 第二十章 魔鬼的诱惑 “一辆车进入了黑色的隧道,出来的时候,车上会不见两个人。” 日子还是一如既往。 但对项阳而言,这种日常,确实非常有趣。原本,他只是计算机学院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学渣,每天在浑浑噩噩之中消磨时间,日子过得如同行尸走肉,无趣之极。而与林杏交换了灵魂之后,一切都变了。 一开始,项阳的内心还有一点拒绝,但渐渐地,他就乐在其中,恐怕已经难以自拔。现在,项阳的工作日浸淫于医院之中,他可以见识到许多人情世态,生离死别。对项阳而言,或许只有生和死才能刺激到他那快要麻木的灵魂。而且,林杏的神秘,远远不止于见证生死。一次又一次的离奇遭遇,一次又一次的脱离日常的经历,项阳已经开始期待。更何况,现在项阳的日常,还可以和心爱的女神约会。为了周舒淇,项阳可是连灵魂都愿意放弃的。 这不,又到了一个周末,项阳和周舒淇到游乐园约会去了。 今天,周舒淇穿了紧身的上衣,搭了一条短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神、干练。时而端庄典雅,时而活力四射,这就是项阳对女神的印象。而周舒淇短裤之下的大长腿,举手投足间露出的小蛮腰,让项阳看得神魂颠倒。 “翔哥,你在发呆什么呀?”周舒淇突然问,她正看着项阳,眼睛一眨不眨的。 此时,两人正在一个名为“夜闯鬼屋”的游乐项目前排着队,而项阳只是心思沉浸在周舒淇曼妙的身材上,面对她突然的发问,项阳却有些尴尬,脸色微红,一时竟不知道怎么作答。 但是,在女神面前一定要保证形象,项阳咳嗽了两声,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借口:“我在想,你应该不会怕‘鬼屋’这类东西吧?毕竟在游乐园里面的鬼屋,一般都假得很。” “才不呢,我会怕的呀!”周舒淇突然靠向项阳,说,“什么尸体呀、动物的脏器呀,我都不怕,但是我还是会怕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的。所以呀,待会你可要好好地保护我。” 周舒淇这么一撒娇,项阳就觉得整个人都酥酥软软的了。 这个“夜闯鬼屋”的项目,其实就是坐在轨道列车上来闯鬼屋,中间可能还会搭上过山车般的回旋与颠倒。游客们坐上过山车后,车会先在外围转了个圈,在所有人惊魂未定之时,列车会慢下来,缓缓开进一个隧道之中,而隧道门口正写着“夜闯鬼屋”这几个字。隧道里面的情况,项阳尚未得知,但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惊叫声不断。而也有一些时候,黑暗的隧道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但这种时候反而更显得可怕。此外,项阳还发现,似乎上一班列车,出来的游客比进去的游客少了两个? 项阳正疑惑,周舒淇却拉着他的手走了过去:“翔哥,到我们了。赶紧走!” 周舒淇显然很喜欢这类游乐项目,整一个迫不及待的模样。 两人坐在了列车上的第一排的位置上,扣好安全扣带后,列车就开始动了起来。周舒淇的手主动握向了项阳的手,那柔软的触感又让项阳内心一阵悸动。也不知道是因为这过山车的缘故还是周舒淇的缘故。 列车已经徐徐经过了“夜闯鬼屋”的牌子,开进了黝黑的隧道之内。车子开得很慢,慢得有些出奇,甚至让人觉得异乎寻常。与刚刚过山车的几个回旋颠倒和垂直落下不同,那时,整辆列车都是惊叫声不停;可现在,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隧道里面寂静得可怕。由于,列车开得很慢很慢,“咔嗒咔嗒”的列车运行的声音变得一顿一顿的,很有节奏感。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其实,我听说这个隧道里真的有鬼。这是一辆名副其实的鬼车。” 隧道里的风声呼呼作响,那个人的声音也有些飘忽。车子开得慢,就是给游客闲聊,让人担惊受怕的吧? “真的吗?但这里不是游乐园吗?每一圈每一圈都那么多人进出,也没见出啥问题。” 有人这么回答。是呀,别人也坐了这辆过山车,都没事,所以哪来的什么吓人的话。 “谁说没出问题。”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得意地说,“我好好地观察过了,之前进来的几批人当中,有几次出来的人比进去的人少了一些。” “什么?如果真的有人在隧道里消失了,游乐园的负责人还不理不管?” “说不定整个游乐园都是有问题的……” 对话到此,过山车突然加速起来,众人的讨论也就化作了一阵阵的尖叫声;一路上,隧道内部不断闪出幽蓝的灯光,时不时就会升腾出一些鬼火,有些化妆精致的布偶会从侧面突然弹出,总能将猝不及防的游客吓得一身大叫。一路上,周舒淇都紧紧抓住项阳的手,显然这鬼屋对女孩子还是很有效的。不过,项阳倒是没有一丁点的害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内心居然会如此的波澜不惊。 过山车又缓了下来,现在列车大概开到了隧道中间的位置。妖魔鬼怪,幽灯鬼火也全都消失了,隧道深处又一次重归寂静。 周舒淇弱弱地说了句:“翔哥,我怕。” 项阳还没答话,却听到后面有人抢着说:“小姑娘,你别怕,要是你男朋友不行,我有我们几个兄弟呢!” 项阳火了,正牌男友在此,岂能容女神遭受他人的调戏! 项阳没好气地吼道:“你他妈的才不行!我的女朋友,自然由我自己来保护。” 周舒淇心中一阵荡漾,她娇羞地说:“翔哥,没想到你还会爆粗口,还那么有范!” 项阳一愣,没想到说些骂人的话,还能博得女神好感? 本来,项阳和周舒淇一对小情侣在鬼屋里面打情骂俏,和别人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们身后的那个人却始终死缠烂打着:“这条路很黑,就凭你,恐怕还保护不了你女朋友呀。” “操!你还有完没完了。”项阳回过头,想看看那个没头没脑的家伙长啥样。 就在此时,列车已经完全停了下来,停在了隧道深处。真奇怪,再怎么样凝造气氛,也不会将车停在这儿吧?难道这个车坏了? 隧道当中,昏暗的灯光亮了起来,而正转头的项阳也看到了身后的那个人。但他没有看到他的样貌,因为项阳后面的座位上,坐着的是两具没有头的身体。 “啊!!”项阳再怎么淡定,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惊叫了出来。 “怎么了?”周舒淇也跟着项阳回头,然后就是两个尖锐的叫声在隧道里面反复回荡。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辆过山车上,已经没有其他活人了! 接着幽暗的灯光,项阳看到身后的人全都坐在座位上,身上的衣服各异,其共同的特征都是没有了头!项阳不敢想象,自己方才是和一车子没有头的尸体坐了一次过山车。原来,最恐怖的不是列车要穿越的鬼屋,而是列车本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项阳惊魂不定。 “这不是人,这是假人!”细心的周舒淇却发现了关键。 项阳一愣,再仔细端详着身后的无头尸体,虽然很像,但确实不是真的!这是游乐园的项目之一吗?居然用假人来吓唬人!只是刚刚上车的时候,应该是真人上的车吧?那在外面的活生生的人,项阳不可能看错。那又是在什么时候,人被掉包了呢? “这还是名副其实的鬼车呀。”项阳感叹着。 “但这鬼车也没啥可怕的,还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可怕一些。”周舒淇倒是很淡定。 此时,两人的安全扣自动解开了,列车的门打了开,一条横梯从旁边伸了过来,伸到列车门前。而横梯的另一边,则是一扇发着暗绿色荧光的小门,门上写着三个字“鬼斗场”。 这一切来得很突然,项阳和周舒淇的脑海里都布满了疑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他们身后的无头假人却说话了:“现在,你们面前有两个选择,第一,进去这个鬼斗场;第二,搭着这个过山车离开,就和别的鬼屋游乐场一样。” 和别的游乐场一样?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鬼斗场”还是这个游乐场的特设项目?是用来吸引游客的? 周舒淇问:“所有的游客,都会面临这样的选择吗?” 假人回答:“并不是。我们暗中有筛选的方法,只有通过筛选的人,才有资格进入‘鬼斗场’,否则,这个小门,也只是这个隧道里面的一个普通布景罢了。” 周舒淇兴奋地问:“所以,我们是有这个资格的?” 假人答:“是的。那么你们要不要用这个难得的入场券呢?” 周舒淇不再犹豫:“那当然要呀!” 女人呀,就是这样,很容易就中了别人的营销陷阱。只要适当地提高价位,就会让她们觉得这一切都很难得珍贵,然后就开开心心地去购买了。但说不定,他们对每个游客都会说:“这个门只对少部分有资格的人开放。”然后所有人都会这样乐呵呵地相信了。 项阳不信这一套,他虽然神经大条了些,但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他问:“进这个门的代价和好处呢?进了里面是做什么的?” 假人回答:“进了里面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但能确定的是,优胜者能获得一件无价之宝,那是一对石头,名叫‘心心相印’,又叫‘心印之石’。传闻两个恋人各持一块石头,彼此思念的时候,石头就会发光。距离越近,思念越强,所发出来的光就越强。” “哇!心心相印的石头……”周舒淇双眼放光,到底是女生。 “无价之宝呀……”项阳也是两眼放光,毕竟是项阳。 项阳虽然不会中他所鄙视的营销全套,但他毕竟是神经大条,经不起还没被验证的诱惑! 项阳想了想,说:“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们进来的时候,所有的乘客都是货真价实的,为什么通过一个黑暗的隧道之后,就变成了假人呢?虽然说,装神弄鬼显然是这个游乐场的风格,但是带着疑问进去一个将有更多疑问的地方,我想我的脑袋是应付不过来的。” “你只要知道这个答案,就答应进去是吗?”无头的假人询问。 “是的。”项阳回答。 假人的声音是从其腹部一下的地方发出来的,所以项阳想里面应该是装了喇叭之类的东西。但一开始的乘客是怎么消失的呢?这个假人又是什么时候上车的呢? 这时候,一个简单无比的真相出现了:从过山车的座位之下,钻出了真人。正是一开始和项阳一同上车的诸位乘客。 那个真正的乘客爽朗地笑了:“哈哈,答案很简单。因为,这辆过山车,只有你们两个是真正的游客,我们其他人都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然后我们一同上了过山车,我们的座位之下都准备了一个假人。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会说一些渲染气氛的话,让我们的游客渐渐入戏。在隧道之内,快速回旋之后,不也有一段很长的很缓慢的行进阶段吗?而且那个阶段,周围的磷火和鬼怪的声效很大,掩盖了我们的小动作。也就是趁着这段时间,我们所有真正的乘客,钻到了座位之下,而将本来在座位之下的仿真的无头尸体放到了座位之上。之后,再由我引诱你,带你说话,让你发现无头假人的秘密……” 那个工作人员解说完了,然后就大笑起来,显然为自己出色的演出感到满意。 “那确实很简单呀。我就说哪有什么办法让一车子的人同时消失,原来是他们自己消失掉。”项阳恍然大悟,他又问,“那那扇门之后是什么,真的不能透露吗?” 假人工作人员回答:“我们只是收了钱,按照吩咐行事。每一轮我们几个人会前后凑在一块,夹住被选中的游客,和那被选中的游客一起上车,然后就让那游客在这里做选择。至于门之后又是什么,其实我们也不知道。” 你们也不知道呀。项阳沉思着,这里果然还是有些奇怪。 工作人员又说:“好了,那你们进去吧。看来,这一趟过山车出来的时候,又会是少了两个乘客的。不知道下一个能发现这个秘密并被选中的乘客又是怎样子的呢?” 接着,项阳下了车,而过山车就继续前进开走了。显然,等这辆车出去的时候,车上的所有“乘客”都会若无其事地离开,一般人根本不会发现那里少了两个人。除了少数的特殊的有心人。 项阳和周舒淇手牵着手,共同穿过了那扇“鬼斗场”的大门。周舒淇手心微微出汗,脸上却完全没有害怕的神色。她只是感到无比兴奋! 医学生,果然一个个的内心都变态无比。虽然项阳现在自己也同样是个医学生。 而进了鬼斗场后,项阳立马碰到了另外一个变态。同样是医学生的自封天才——柯西。 柯西也看到了项阳,一如既往地感叹起来:“啊!那不是我最大的朋友和对手,我的宿敌,天才林杏吗?果然,命运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两的,天才的决斗,随时随地都存在着。你们也是为了心印之石来的吧?不过,林杏同学,你要想获得奖品,可是要堂堂正正地赢了我哟。” 这家伙,怎么无处不在呀!项阳感到一阵厌烦,心中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那个自恋而狂热的柯西,那个留着杀马特发型的柯西,居然也牵着一个女生的手。 就那个柯西,居然也有一个妖艳魅惑至极的女朋友? 第二十一章 心印之石 “世上没有不劳而获,凡事讲究的是代价和牺牲。” 鬼斗场内,站着十多对男女,显然都是被游乐场“邀请”过来的被选中之人。 项阳和柯西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彼此对视,分外眼红。 项阳突然发现,柯西正在斜斜地盯着周舒淇,那眼神显然不怀好意。 项阳一把抱住周舒淇,说:“这是我的正牌女友,周舒淇。” 柯西一愣,回过神来:“呀,你好。这是我的……女朋友,妖姬,请多指教。” 柯西介绍着他旁边的妖艳女生,双眼却仍然在打量着周舒淇。 项阳也看着柯西的女朋友,她穿着夸张显眼的大红裙,波浪形的头发披肩而下,眸子里带着几分慵懒和傲气。她叫妖姬?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名字?就算是起个小名,这样也有些另类吧。 “你在看啥呢?”周舒淇使劲地掐了掐项阳的手臂,双腮都变得气鼓鼓的。 “没看啥,这不正看着你吗?”项阳转过头来,百般哄着周舒淇。 周舒淇把头别到一旁,继续等着项阳来哄她;柯西还在一直盯着周舒淇,蹙眉而思;妖姬则在一旁,始终保持着持才傲物的神态。 一向张扬狂热的柯西,突然沉闷不语,只是在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周舒淇;而周舒淇也因赌气不愿说话。这样一来,项阳就觉得有些尴尬。不就多看了另一个女生几眼吗?有那么夸张吗?他有心向周舒淇道歉,却无从下手;而此刻现场又是一阵沉闷,好久好久都没有人说一句话。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叮铃铃……”项阳的手机响了,这声音拯救了他的尴尬。 这以前林杏的手机,所以来电的铃声才用了系统默认的铃声。待会得帮它换一个来电音乐,林杏那木头人真的太不会享受生活了。项阳这么想着,按下了接听键, “你方便过来地下医院一趟吗?”电话那头是林杏那熟悉的不咸不淡的声音。 “我在约会,没空。怎么了?”项阳悄声答道。 “你还记得你之前碰到过的那个脑血管畸形的病人吗?叫做吴情的。就是在什么酒吧的表演时,双眼曾经变成红色的那个女人。” 项阳当然记得。那个女生,身世飘零,因为男朋友死在医院,之后便想找各种理由住到医院来,只是为了更接近她死去的男友。后来,在医院实习的项阳发现了她内心深处的这个秘密,还深夜观摩过她在酒吧的特殊才能,之后吴情要求项阳给她做血管畸形的手术,也只愿让项阳来做。项阳盘算着让林杏在地下医院给她动手术,便最终用林杏的身份答应了下来。所以,吴情这个名字,项阳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当然记得。她怎么了?” “根据地下医院系统的安排,今天要给她做手术。既然最初是你的病人,你要不要过来当助手?” “今天?怎么那么突然?还有这是地下医院的安排?”项阳问,“之前你不是给周舒淇和我做过手术吗?那都是没有经过地下医院的,由你自己决定的吧?我以为给吴情的手术,也可以由你自己来决定。” “说来也奇怪,我还没有安排吴情的手术,或许她又私底下找到了地下医院渠道?” “她明明能够在正规医院接受治疗,为什么一定要私下里找地下医院呢?而且,她之前也似坚持让我来给她手术呀。很难想象她还会自己找别的渠道。” 林杏沉默几秒,说:“或许,这里有问题。但是,救人第一,这是医生的天职。” 项阳说:“那好吧,你给她动手术就好,反正我也帮不上忙。而且现在我正忙着争夺什么‘心印之石’呢……” 林杏似乎吃了一惊:“什么?” 项阳说:“我在一个游乐园,莫名其妙地到了个‘鬼斗场’,似乎有机会获得心印之石。” 林杏似乎恢复了平静,说:“你自己小心些,听说那石头有些邪门。而且,今天很多地方都透着邪气。” 项阳大咧咧地回答:“怕什么?邪门的事,我这些天见多了。” 电话那头,林杏已经挂断了电话。 项阳也收起了电话,回到了周舒淇身边。 周舒淇用幽怨的眼神盯着项阳,说:“翔哥,你刚刚在给谁打电话呀?” 项阳漫不经心地回答:“就一个朋友而已。” “哼!”周舒淇再度将头别向一旁,气嘟嘟的。 项阳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他再看柯西,那家伙居然还在盯着周舒淇!天呐,我的女神怎能容你这样一直盯着!项阳心中很不爽,但他却没有什么办法,毕竟眼睛就长在别人身上,难道他还能把对方的眼珠子挖出来不成? “各位游客朋友们,欢迎来到鬼斗场!”这时候,远处的舞台之上,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拿着麦克风讲话。 项阳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边。在场的十多对游客,也都看向了舞台那边。 面具男继续说:“诸位都是我们在游乐场上精心挑选过的情侣或伴侣,你们都有资格争夺‘心印之石’。在此,我先对提供了奖品‘心印之石’的神秘组织的感谢之情;然后本游乐场将遵循其旨意,将一场诡异绝伦的争夺战组织到底。” 诡异绝伦?项阳眉头一皱,居然公然表示这次的争夺战的诡异性质? 面具男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俗话说得好,想要赢得一定价值的奖品,就必须承受同等价值的风险。而争夺‘心印之石’的第一个步骤是,在场的所有竞争者中,都是以两人作为一个小队。你们两个人之中,需要出一个人,进入这个大牢笼之中,而在外面的另一个人,则进行抢夺战。” 现场一片哗然。进入他们的一个牢笼之中,这是不是非法关押?有些人胆怯了,当场就想退出游戏。当然,也有许多人却觉得非常有意思,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面具男补充说:“当然,进入了牢笼之中的人是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的,由我们主办方进行相应的保证。而且,进入这个牢笼,也是为了游戏需要,因为这个牢笼之中便有这对‘心印之石’中的一个。” 现场又是一片哗然。“心印之石”的其中一块就在里面?那这个牢笼,就很值得进去了! 面具男提高了声调,他似乎要说到最激动人心的部分了:“在牢笼里面,有唯一的一块真实的‘心印之石’,但在牢笼之外,却有四块‘心印之石’,而其中只有一块是真的,其他三块都是高度仿真的赝品。那么大家的任务很简单,在48小时之内,找到那块真正的‘心印之石’,返回到这个牢笼之中,救出自己的伴侣,同时也就获得了这一对‘心印之石’。” “有没有判别石头真伪的办法?”人群当中有人问。 “我们主办方自然有辨别真伪的方法。而对于游戏的参与者,也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因为心意相通的两人在同时拿到这对心印之石的时候,这对石头就会发光。距离越近,心意越强,那么石头发出的亮光就更强!” “石头真的能发光?这是不是真的?到时候别说石头不亮是因为我们心意不通。”有人这样子质疑,石头能发光,这种说法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但不正是因为如此,这石头才显得奇特珍贵吗?”有人宁可信其有。 面具男说:“那么接下来,请有意愿的竞争者,派出一位甘愿进入这黑暗的大牢笼的人吧。同时,在外面的那个人将会得到一个失踪器,失踪器上面有四个点,分别指示着在外面的四块石头的位置。然后,在48小时之内,带着真正的石头重新返回到这个‘鬼斗场’的人,就是本次竞赛的获胜者!” 面具男的开幕致辞已经结束。在舞台的一旁,有一个巨大的铁门打开了,铁门后面,是看不尽的黑暗。那就是牢笼吧!那里面的黑暗,仿佛能够吞噬掉一切。这幽深的牢笼,似乎让许多参与者一时胆怯,尚未有人主动走过去。 这时,周舒淇捏了一下项阳的手臂,说:“作为你刚刚对别的女生动心的惩罚,那就罚你在外面好好找石头,然后过来救我!” “我没有对别的女生动心。”项阳弱弱地反驳着。 “哼!我才不管。反正你是传说中的天才,是我心中的英雄,”周舒淇温婉一笑,“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拯救我的,不管多少次。” 周舒淇第一个走进了牢笼之中,消失于项阳的视野,被吞噬于无尽的黑暗。她走得很是安然,那是对她的男友的信心,那是周舒淇的浪漫情怀。少女都是期待英雄的! 项阳突然有一些后悔与不安,不管奖品是什么,都不该让周舒淇进入那片黑暗之中呀!这个神秘的组织,这个诡异的争夺游戏,背后也不知道有什么阴谋或目的。但项阳已经没有时间后悔了,这是周舒淇的选择,这是女神期待的英雄救美。虽然项阳并不是传说中的天才林杏,但是项阳却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拯救自己的女朋友,不管多少次! 看到周舒淇第一个走了进去,其他人也都变得蠢蠢欲动。柯西和妖姬对视一眼,并不多说一句多余的话。妖姬就直接走了进去,紧随周舒淇之后,进入了那个漆黑幽暗的牢笼之中。妖姬的步伐姿态也十分妖艳,腰身婀娜多姿,随着步子的迈动,她的红裙下的酥胸和长腿也变得若隐若现。配合着昏暗的现场灯光,更凸显诱惑力,吸引了无数男子的眼光。 接着,在场的其他竞争者也都有人陆续进入了牢笼之中。项阳还看到,进去的不只有女性,也有男性进入的。根据项阳的观察,被主办方选中的参与者都是一男一女的搭档,有男的走进了牢笼,也就意味着有女性留在外面进行争夺战。虽然说,争夺战的具体形式和要求还没完全说破,但是这种明显需要较大体力的任务,一般人都会交给男生吧? 当然,也有几对人是直接退出了“鬼斗场”,主办方也没有挽留。 最终,包括项阳和柯西在内,有八个人留在了“鬼斗场”上,也就是说,参与竞争角逐的就是这八个人。其中有六个是男性,两名女性。 面具男将八个失踪器发了下去,说:“那么,请尽情开始这次游戏吧。手段随意,生死不论!能带着真正的石头返回的,就是优胜者。主办方有能力为优胜者消除在游戏期间所做出来的‘出格’的事情。” 生死不论?项阳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场不择手段的争夺战。而为了“心印之石”搭上的赌注,却是自己和周舒淇的生命! 这时,柯西突然对项阳说:“哟,我亲爱的林杏同学,虽然现场有如此多的竞争者,但我真正在意的,也只有能当我对手的你而已!” 柯西的话热情如故。 但此时项阳哪里还会有半分游戏的心态,他冷冷回答:“我才不在乎什么游戏,什么对手,我只是想救出舒淇而已!” 柯西说:“随你怎么说,反正你我都已经深陷其中,目前只有深入这个游戏,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是脱离之道。所以,你要不要先和我结盟?” “啊?”项阳倒是没反应过来,这个柯西,居然会主动提出与他结盟。 “在这个混战游戏当中,有一个信得过的可靠盟友,显然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但我们就真的彼此信得过吗?”项阳反问。 “至少,我们彼此认识,还有共同的目的呀。”柯西仍在游说。 “彼此相识的人,有时反而最信不过。”项阳这时显露出了超乎他自身的深邃,他说,“不过,我愿意暂时和你结盟,结盟期间,本次游戏的信息共享。只是,我们的联盟随时可以单方打破。” “赞同!” 就这样,这对天才的联盟就此达成。 在一个华丽的办公室中,一个身穿正装的手下正向一个紫色大袍的神秘人汇报。 手下说:“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中,只是我实在不太明白为何要这么做。不管怎样,用真正的‘心印之石’作为诱饵,代价实在有些大了。” 紫袍人说:“作为属下,你的任务是执行任务。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手下颔首说:“属下多言了。” 紫袍人说:“不过,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和你说说也无妨。这次的鬼斗场的任务,除了给那些达官贵人观赏,赚一些赌资之外,我还有三个目的。第一,暗夜的四个新人需要锻炼,否则他们直接这样晋升长老,太说不过去;第二,我有情报,那个神秘的‘幽灵医生’,很可能就在我们的游戏参与者中,借此或许可以将他找出来;第三,实际上,借助‘心印之石’,还有可能找到‘魂玉’的下落。” 手下说:“属下明白了!” 紫袍人舒服地躺在真皮椅上,品着杯中殷红的饮料,嘴角向后弯起了个弧度。 他很享受这份运筹帷幄的自信。 第二十二章 虚假联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或者也可以先把敌人的凶器毁掉。” 鬼斗场内,八个被莫名其妙卷进来的游戏者,已经渐渐进入状态。他们毕竟都是被主办方选中的人,而入选的其中一个条件便是,对未知或恐怖怀有兴趣。所以这个诡异的游戏,那个神秘的奖品,很快就吸引了参与的八人。既然是不择手段的游戏,那么就必须玩得更加专心致志了。 在场的八个人都在端详着面具男发下来的示踪器,项阳和柯西也不例外。示踪器也就是针对“心印之石”的雷达,它的结构简单,只有巴掌大,上面是一个显示屏,下方是几个放大缩小的按键。显示屏上有四个发光的点,应该就是指示着四颗石头的位置。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当显示屏退到主界面时,屏幕被分成了四份,每一份都是一块石头的位置情况,但是每一块石头下面标注的时间却都是不一样的。项阳发现,他的四块光点下面的时间分别是一个小时前,四十分钟前,二十分钟前和即时。也就是说,他只能看到一块石头现在的位置,而其他三块石头的位置,分别是三个时间点之前的位置。而且,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石头都在移动中。 项阳在思索着延时示踪的难题:面具男说过,这四块石头当中,只有一块是真正的“心印之石”,也就是说,每一块石头都有可能是真正的宝物,但是项阳却只能看到其中一块的即时位置。如果真正的石头是其他三块中的一个,项阳只能看到它们之前的位置,按照示踪器上面的显示,当他找到那个位置的时候,石头在这段时间内肯定已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也就是说,项阳得根据其历史位置预测其路线。这种事情,项阳可是不太擅长呀。 这时候,所谓的盟友柯西却凑了过来:“哟,我最大的敌人和我亲爱的朋友,我们要不要来享受第一次结盟的好处,彼此信息共享一下?” 项阳点了点头,和柯西走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对照着彼此示踪器的差别。 柯西的示踪器的屏幕上也是显示四个亮点,也分别对应了那四个时段。但是,柯西的示踪器果然还是和项阳的不一样,项阳的即时位置的亮点是第四块,而柯西示踪器上显示了即时位置的石头则是第三块。 柯西开始分析着:“这是多么有心的设置呀。可以想象,我们八个人当中,示踪器被分成了一模一样的两组,每一组有四个示踪器。而在那四个示踪器当中,它们分别显示了四块石头的即时信息,而对于其他三块石头,都是延时示踪。” “然后呢?”既然有喜欢思考和分析的人在,项阳就决定只需要听取分析了。 柯西确实一副意犹未尽的感觉,说:“这个竞赛的核心就在于示踪器,如果我们能够将其他人的示踪器抢过来,就能主导游戏。” 抢示踪器?刚刚项阳还在思考预测位置的办法,但柯西的提议却更加直接。也是,如果能够把所有的示踪器都抢了过来,那所有的石头的即时位置也都是知道的了。 柯西凑到了项阳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项阳仔细地听着,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又悄声讨论了一会。 之后,项阳特意大声地说:“什么?那个地方还会有额外提示?” 柯西说:“小声点,这是我们两个示踪器结合起来才显露的信息,自然是不会错的。这两个示踪器都交给你保管,事不宜迟,赶紧动身吧。” 项阳那声夸张的惊疑之声,立马引来了其他选手的注意;尔后柯西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有意无意地给其他人听到了。 柯西和项阳已经走出了“鬼斗场”,顺着主办方准备的安全通道,离开了隧道。 而其他选手,在柯西与项阳密谈的时候,却一直在彼此打量观察着。他们没有及时地和其他人结盟,因为最终的胜者只有一个,这种时候结盟,谁也无法相信谁。大家都这么想着的时候,便都犹豫了。有些人习惯谋定而后动,而另一些人则是单纯的不知所措地等待罢了。那剩余的六个人,有四个已经先后走了出去。只剩下一男一女仍留在“鬼斗场”内。他们都穿着紫蓝色的衣服,脸上都写着傲慢与不屑。 项阳和柯西一路小跑着,出了游乐园之后,所走的路也越来越幽深。 项阳有些不安地问:“你说他们这样能上当吗?我总感觉我们刚刚的演技太过浮夸和做作。” 柯西说:“噢,我亲爱的盟友。我觉得刚刚的那一声惊疑之叹,洋溢着热情,透露着神秘,非常自然,一切都好。” 项阳忍不住吐槽说:“问你也是白问。你平常的话也都是浮夸至极的。” 柯西却说:“被我最大的对手如此夸赞,我的内心无比喜悦。不过,我能保证的是,至少会有四个人,一定会跟过来的。” 项阳保证,他绝对没有在夸奖狂热的柯西。但柯西却能保证至少会有四个人跟过来?这个项阳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了。项阳用余光瞥了瞥柯西,那个男人,头上扎着个小马尾,身上穿得直挺,像是一个搞笑的相声演员,却又处处透着让人猜不透的神秘。 g市的东郊,有一个被荒废的角落。它几年前是被人开发出来的度假村,但是不知何故,后来就变得无人问津,渐渐没落了。而那个地方,正是“风雨山庄”。 项阳之前来过这里,参加了个奇怪的“试胆大会”,而且那次柯西也在。但不知为何,那次试胆大会,后来就像是一场梦境一般,项阳在第二天醒过来后,前一个晚上发生的各种诡异的事件全都消失了。项阳当时问过梦中同样在场的李伟荣,后者的回答是并没有来过这个山庄。所以,项阳的记忆中,那晚柯西也在,但他没办法确定,柯西是否真的在。 而现在,项阳再度返回这里,却是柯西的提议。柯西的策略是,将所有的竞争者诱拐到这个地方,然后将他们制服,夺取其手上的示踪器。 项阳已经在那条无名小路上前进着,过不多时,就会来到他既熟悉又陌生的风雨山庄。项阳走得很慢,像是放慢了脚步等待着后面的追踪者,他是诱饵。而柯西,则已经到达风雨山庄,做着相应的准备工作。按照计划,到时候将其他人引诱到一个房间之后,柯西会悄悄地放迷烟,将所有人都迷晕。而如果项阳也不小心吸入了迷烟晕倒了,就有柯西将他救出,予以解药。柯西当时说:“这叫做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 项阳来到了风雨山庄的大门前,推门走了进去,之后就回到了那条晚上的小房间内。房间幽暗,还是没有一个人,青铜灯仍在点亮着,静静地躺在圆桌上;而桌子四周,则是那六张熟悉的椅子。项阳坐在了椅子上,等待着所谓的“跟踪者”前来。 项阳坐在椅子上等着,青铜灯的火光扑朔迷离,映衬得这个房间如真似幻。不多时,那四个人真的来了,就这么拙劣的演技,还能把四个竞争者吸引过来?项阳觉得不可置信,但现在却不得不信。 当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项阳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他的心中突然涌出强烈的不安,总觉得自己犯了一个什么致命的错误。那四个人已经站到了房间内,项阳呆呆地看着,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气息,因为他确实没有在呼吸。其一,柯西说过会放迷烟,项阳本身拥有不需要呼吸的能力,所以他才没有反对自己来当诱饵,也不反对迷烟的策略。所以,进入房间之后,他就下意识地不呼吸了。其二,眼前四人的外貌特征,让项阳完全惊呆了,以至于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呼吸这一回事。 眼前的四个人,身材和样貌都是在“鬼斗场”中出现过的参赛选手,但现在他们四个人的外貌也都有了一些不同。而且,这三男一女的体貌特征,项阳可以说是相当熟悉。那三个男的,一个伸出了赤红色的獠牙,一个拥有青肿的大鼻子,一个全身肤色异乎寻常地发黄,而那个女的,则有一双灵动的蓝色的耳朵。赤牙,青鼻,黄皮,蓝音,项阳的脑海里面回荡着这四个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上当了!”蓝音这么对项阳说,“你的那个叫柯西的同伴,并不是你的盟友,而是我们的盟友!” 那个蓝色耳朵的女子,一语道破天机。 从刚才开始,项阳就总觉得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现在想来,这个错误从一开始就发生了。那个不太正经,兼具热情与冷酷的柯西,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盟友呀!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柯西就已经不断地在强调和重复:我们是最大的对手! 这一切,只是柯西作为对手,对项阳主动出击而已。项阳假装这里有线索,还在“鬼斗场”秀了一会浮夸的演技,连他自己都没自信能够让人上当并跟过来这里来。然而,别人却真的跟来了,当时项阳还觉得不可思议,但现在他完全明白了。柯西确实是玩了一招高明的“瓮中捉鳖”,只是要捉的不是所谓的其他参赛者,而是项阳自己呀。项阳被所有人包围着,已经没有一点退路了。 小房间内,四个人将项阳团团围住,随时可以对他下手。 项阳只好采取拖延战术:“你们是那个所谓的‘暗夜’组织的人吧?你们为什么会和柯西联盟?难道他也是‘暗夜’的人吗?” 赤牙低声咆哮了一下,像是一头猛兽,显露了自己能撕碎猎物的獠牙。 黄皮说:“你居然知道我们是‘暗夜’组织的?你的情报力量看来还挺强的呀。” 青鼻说:“至于我们为什么和柯西结盟,那是因为我们需要完成组织的任务,找到那个‘幽灵怪医’,找到那个‘魂玉’。而柯西主动和我们提出了合作的要求,他的筹码是帮我们捉到黑市中流传已久的幽灵医生,也就是你。” 目的是为了捉我?项阳渐渐明白了,柯西是要利用一个组织的力量,来阻挠他。柯西的演技,如果是为了骗别人,确实很浮夸不足为信;但如果是为了骗项阳,柯西的演技简直可以拿奥斯卡奖了。 幽灵医生,是林杏在地下医院的身份,这个秘密也是林杏要求保密的。现在,项阳拥有林杏的身体,自然也不能将这个秘密轻易泄露出去。 项阳装傻说:“什么幽灵怪医?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讲什么,反正你们要找的人不是我。” 青鼻说:“你否认也是没有用的。传言说,幽灵医生行动无声无息,婉如幽灵一般,不会显露出丝毫的气机。刚刚我就没嗅到你的气息,这不就和幽灵怪医很像吗?” 项阳已经有些慌了,他强自镇定着说:“就凭这些虚无缥缈的流言,你们就这样去完成任务的?” 黄皮说:“还有你知道我们是‘暗夜’的这个信息,说明你不是普通人;再结合柯西透露的关于你的情报,我们很有理由相信,天才的实习医生林杏,便是地下医院当中天才的幽灵怪医。” 说到底,还是柯西在捣鬼。项阳恨得咬牙切齿,只想叫爹骂娘,他的心里面已经将柯西的祖宗十八代都咒了一遍。 项阳喊道:“那柯西呢?叫他出来和我对峙。” 青鼻说:“我们已经把我们四个的示踪器交给他了,他现在应该是去找上头布置下来的心印之石了。” 项阳又听到了一个情报,反问:“这么说,这个神秘的游戏,心印之石的争夺战,也是你们‘暗夜’一手策划的?” 青鼻说:“上头的想法我们也不懂,我们接受的任务只是,在这次游戏当中,抓到幽灵医生,找到‘魂玉’。” 黄皮说:“还说那么多干嘛?赶紧一起上,把任务完成了事!” 原来,柯西利用了“暗夜”组织,将项阳困在这个小房子里面,柯西本人却因此获得对方的示踪器,然后便去寻找“心印之石”。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但是,按照这四个人的说法,柯西并不是“暗夜”组织里面的人物,那他的身份到底是啥呢?为何他能知道那么多?他的目的又何在? 项阳本来就不喜欢思考和分析,目前的状况真的是为难他了。而且,围在他周围的四个人,已经拿出了凶器,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项阳只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飙升,赤手空拳,对上四个手执凶器的非普通人,项阳心里完全没有底。 就在项阳准备束手就擒的时候,那个蓝色耳朵的女子蓝音却接了个电话。几十秒后,她对众人说:“红眼给来情报,幽灵医生,很有可能是柯西。我们上了他的当,赶紧去追!” “咻咻”几声,这四个人很敏捷地窜了出去,消失无踪。只留下项阳一个人瘫在椅子上,冷汗直流,他敏锐的神经能够意识到,刚刚确实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但这四个人为何又突然放过他,走掉了呢?那个红眼是谁?是她救了自己吗? 项阳满脑子的疑问。但他渐渐冷静下来后,心头只剩下一股怒气:“柯西!你他娘的竟敢骗我!我一定会让你好看!” 不久前,柯西与项阳联盟,定下了夺取示踪器的方案,但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而再在此前,柯西又曾和那“暗夜”的四人结盟,但现在他们也在互掐与背叛。所谓的联盟,本来就是个靠不住的东西。 这时,项阳的电话响了,却是林杏的电话。 “真正能靠得住的人,当然只有你和我。”电话那头,林杏不咸不淡地说。 第二十三章 天才的解密 “总有一个人会对你说,你只管往前走,你的身后交给我。” 在风雨山庄的小屋里,项阳一个人呆着。眼前闪动着的是青铜灯,空气凝聚着的是失措与惊慌。不久前,名义上的同学朋友加对手柯西,却在“心印之石”的竞争中欺骗了他。项阳痛恨自己的觉悟太低,这本身就是个不择手段的游戏,优先把所谓的最大对手解决,本来就是合情合理的事。然而,项阳当时真的是将柯西当做盟友的。 之后,“暗夜”四鬼登门,项阳才发现自己原来并非诱饵,而是猎物。在以一敌四的情境下,项阳毫无准备,而对方却是有备而来,训练有素,合作无间。当时,项阳都以为自己只有束手就擒了,但一个电话却改变了他的命运。 那个电话,似乎是对方一个叫做“红眼”的同伙打来的,之后,他们再次把追逐的目标指向柯西。 然而,这个转折由何而来,项阳困惑不已。就在此时,真正的天才林杏,那个目前占据了项阳原本身体的林杏,打了电话过来。 真正能靠得住的人,当然只有你和我。 林杏这句不咸不淡的话,这次却显得如此有力,直击项阳的内心,震撼到灵魂深处。 项阳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时候和我说明了吧?” 这一次,项阳说得十分认真,因为他不仅要对付林杏的实习医生的日常,还要面对他在地下医院幽灵怪医的日常。他决定,一定要把林杏的秘密挖出来,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让他蒙混过关了。 “这一切?你指的范围不够精确,我很难回答。”林杏似乎还想带着项阳绕圈。 刚刚,项阳确实是感受到生死攸关的危机的,在心跳加速,毛孔扩张,交感神经极度兴奋后,他渐渐平静下来。而平静下来的项阳,思路却变得异乎寻常的清晰。 项阳说:“那我就一件一件地问你了。据我所知,一个叫‘暗夜’的组织在寻找‘幽灵怪医’,也就是在找你,或者说在找我,同时他们也在找‘魂玉’,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月前,地下医院得到了一个叫做‘魂玉’的宝物,传闻那宝物来源于一个古老的村庄,叫做‘魂村’。我用这个宝物做了个牵涉生灵和死灵的手术,救了一个人。” 这次,项阳想起来了,在上一次“婴儿怨”的事件中,他跟着师兄到新生儿科的会诊时,柯西就已经向他提及过魂玉,也提及过他们的村庄是魂村。 项阳又问:“那‘暗夜’组织是想要得到魂玉?那‘暗夜’为何想得到它?” 林杏今天十分配合,似乎是准备好了有问必答了:“是的,他们应该是想得到魂玉,所以才盯上了传说中幽灵怪医。因为,除了我,现在没有人知道魂玉的下落。而‘暗夜’那个组织,是隐藏在阴暗之中的组织名字,他们明面上也有个组织,名字叫‘暗流’。这个组织的情况很神秘,似乎是‘死灵’组织的死对头。至于他们想要‘魂玉’,大概是因为魂玉神奇的效用吧。” 项阳说:“今天你的话倒不含糊嘛?那‘魂玉’现在是在哪?”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否则你会更危险。”林杏还是有所保留,他说,“还记得那个如梦似幻的实习医的鬼故事大会吗?你当时要是知道这些,必定已经暴露了,说不定已经死了。” 确实,当时黑衣人给予项阳的精神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如果他知道这些,早就把这些告诉黑衣人了。自己也早就暴露了。 但他转念一想,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声向林杏吼道:“不对!那个鬼故事集会,我之前并没有向你提起,你是怎么知道我经历了这么个如真似幻的试胆大会的?另外,这次你打电话过来的时机也十分奇怪,你好像……知道我这边的情况?难道你在我身上装了监控或者窃听器?” 林杏叹了叹气,说:“我想,我应该是有一道残魂留在了你的身上。或者说,当时我为了救你,我的灵魂脱离自己的身体进入了你的身体,但是留了一道灵魂的影子在我原本的身体里面。结果是,在你精神虚弱的时候,我的灵魂影子可以暂时重新掌控那个身体,而且那个影子还和我本身的灵魂能遥相感应。我当初救你的时候并非有意这样做,我也是慢慢才发现这么个现象。” 项阳默默思考着,这么一来,很多事情就说得清了。为何第一次陪周舒淇在解剖室约会的时候,在自己意识模糊的时候却反而将缝合做得完美,还有几次在意识快丧失的时候,都隐约感觉身体会被另一股力量掌控。这么一来,项阳现在的身体里面还有寄生着另一个灵魂,想想都觉得有些恶心和可怕。不过,如果真的较真起来,那个林杏的灵魂残影才是身体的主人,项阳才是外来入侵的灵魂吧。 项阳说:“我先梳理一下……当初你救了我,我们意外地发生了灵魂互换,所以交换了身体。但是你有一道灵魂残影留在了原本的身体里面,也就是我现在的体内。那道残影能够在特定的时刻出来掌控这具身体,并和你存在感应关系,所以你能够感知我的情况。而你在我们交换灵魂之前,曾经在黑市地下医院做过一个手术,那个手术,涉及到‘魂玉’。魂玉拥有神奇的功效,所以引来了‘暗夜’的觊觎,千方百计要找到‘魂玉’,找出幽灵怪医。” 林杏淡淡地说:“不错嘛,思路比之前清晰了很多,和你的成绩所显示的智商不太符合呀。你比我预想的要聪明一些。” “那是当然,我大学只是不想学习,才成了学渣的。”项阳有几分得意,“那么,柯西呢?他又是什么身份介入这件事的?” 林杏说:“我猜,他就是魂村的人,也就是说,那‘魂玉’本身就是属于他的。” “所以,他的目的是想要回他自己的东西而已?那你都知道,干嘛不把那啥‘魂玉’给他?”项阳有些愤愤然。 “已经给不了了。如果要将‘魂玉’还原在交给他,会有两个人死掉。” 林杏说得哀怨委婉。 “谁……谁会死掉?”项阳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测。 而林杏直接把它说了出来:“周舒淇和玲姬。” 项阳一下子懵掉了。 不过,他慢慢回想,却发现时间上是吻合的。第一个相遇的晚上,周舒淇曾经将重伤的项阳送到了地下医院,而周舒淇能知道那个医院,是因为他曾经在林杏的指导下来这里做过手术,而且正是由“幽灵怪医”给她做的手术。当时,项阳并没有追问,这是什么手术。但现在看来,显然就是那个和“魂玉”有关的手术;而一旦收回“魂玉”,周舒淇也就会死掉了。一想到这事情的背后牵涉了女神的姓名,项阳变得紧张而激动,以至于他忘了追问一直在意的“玲姬”的事情。 项阳的声音都在颤抖:“林杏,我求你!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周舒淇死掉。” 林杏淡淡地说:“那是自然,我是医生。” “谢谢你。”项阳这一次的道谢说得十分诚恳。 林杏继续说:“而且,那个自诩为天才和我的宿敌的柯西,他确实不简单。因为出自那神秘的‘魂村’,柯西身上也有些特殊的能力。如果我没有猜错,你那个如真似幻的‘实习医生的试胆大会’,就是柯西一手策划的。” “他?他为什么要那样故弄玄虚?”那天柯西确实也在场,但他却完全没有想到,一切都是柯西策划组织的? 林杏回答:“那当然是因为柯西也在寻找‘幽灵医生’,他也在找‘魂玉’。从那次聚会的情况看来,他至少有两个目的,第一是尝试直接从你口中套出‘魂玉’与‘幽灵怪医’的线索;第二个目的是让你和‘暗夜’组织产生些瓜葛,告知你一些‘暗夜’的情报。” 项阳说:“这么说来,那天的聚会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只是柯西对我施展的一个催眠术?所以那天其他人说的故事,居然那么巧合的都提到了‘暗夜’成员?” “可以这么说,那不是简单的催眠术。实际上,柯西那晚是精心编排,直接攻击你灵魂的。”林杏稍微纠正道,“但是后来,我的灵魂残影突然蹦出,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因而收手离去。” “那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一些‘暗夜’组织的信息?”项阳问,“如果他一早就和那几个劳什子的青鼻,赤牙,黄皮,蓝音勾结了,何必再把他们的信息告诉我。” 林杏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也进一步说明,柯西并非‘暗夜’成员。所以,围绕着‘魂玉’,至少有四股势力牵涉其中。” “四股?哪来的那么多?” “暗夜,柯西,死灵还有我们。” 林杏的回答,将他和任何组织隔离开,看来他虽然在“死灵”庇护下的地下医院工作,但他却是不愿意归属任何组织的。对于这个定位,项阳很赞赏。至于林杏也把柯西独立出来,这算是对他个人的尊重,还是表示“魂村”所剩下的实力就只有柯西一人? 项阳说:“那好。那现在的情况,我们该怎么办?我现在进行着‘心印之石’的争夺,周舒淇还成了人质。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 “那就获胜吧。”林杏说得十分轻巧。 “好!虽然第一轮被柯西坑了一下,但是反击的时刻才刚要开始。进来之前,我可是把柯西的示踪器也拿到了手,我手上可是有两个示踪器的,这样预测那四块石头的动向,就比普通玩家多了个优势。” 林杏打击着他:“现在,柯西手上有四个示踪器,你哪来的优势?” 项阳似乎没听到林杏的话,他对冷嘲热讽向来有自动屏蔽的能力。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个示踪器,却发现它们全都黑屏,怎么按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亮度。坏掉了? 项阳叹道:“看来,它们被柯西动了手脚。现在我连示踪器都没有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入手了。我已经陷入彻底的劣势了。” 林杏却说:“有些时候,劣势就是你的优势。别忘了,这可不是一场一对一的游戏。暗夜组织内派的四个玩家,现在已经转而盯向柯西,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另外,既然你们一共有八个人,剩下的那两个也别忽视了。” 项阳点头,问:“那,我的天才,我的导师,我的救星,我应该怎么办呢?” 林杏笑了笑,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柯西用过的招数,我们不妨多用一次。” “哦?” 林杏说:“刚刚,我已经策动‘暗夜’的人将目标转向柯西,这就是我们反击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还需要挑拨剩下的两个参与者与柯西的关系。到最后,如果柯西仍然领先着,那就回我们的家吧。” 项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回家?我还要救周舒淇呀!” 项阳一肚子的骂人话就要顺着他的怒气喷薄而出。亏得林杏还号称天才,居然会提出落后就回家的想法。项阳虽然头脑简单了些,但是他的意志力却十分强韧,不轻言放弃,不轻言失败,他就是这么一直走过来的! 最关键的,那可是她最爱的女神呀! 林杏说:“我的意思是,柯西如果得到了‘心印之石’,一定会发现并找到玲姬的。而玲姬,就在我们的家。” “玲姬在我们的家?你是指她一直都在吗?是我们交换了灵魂之后,我一直居住着的那个家吗?” 项阳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林杏却没有作答。默而不答,算作默认。 原来,这个幽灵医生的家里,一直都住着一个幽灵? 项阳想起来了,在家里睡觉的时候,总能做些奇怪的梦。梦中曾见过那双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明亮的眼睛。 项阳知道,那就是玲姬! 第二十四章 天才的反击 “风儿已经吹过,事情已经发生,但世间不一定留下了它们的痕迹。” 在项阳陷入危难的关头,林杏的一个电话打过来,便拯救了措手无措的项阳。他为他说明了许多事情的来由,提出了解决之道。事实上,天才的方案在他提出来之前就已经会完成得七七八八。 项阳突然问:“那么,你知道刚刚那‘暗夜’的四个人的突然离开是怎么回事吗?他们好像接到了一个谁的电话,然后就去追柯西了?” 林杏似乎在电话的那头笑了一下,说:“我知道。因为,是我骗他们的。” “啊?”项阳又一次懵逼,林杏远在千里之外,怎么能骗到他们? 林杏却循循善诱,像是在鼓舞项阳思考:“你还记得那个吴情吗?就是我今天要给她做血管畸形的手术的那个病人,也即是眼睛会变成血红色的那个人。” “记得呀!”项阳怎么可能问,那是一个特殊的女孩,因为男友在医院死去,便想方设法住进男友曾经住过的病房。而且,在一次酒吧的表演中,吴情的双眼能自己变得血红,仿佛化身红眼的吸血鬼。 林杏说:“事实上,她不是个普通的女孩。” 项阳听着,心里在不屑,废话,我当然知道她不是个普通的女孩。 林杏说:“她就是‘暗夜’成员之一的红眼鬼。” 咦?她是“暗夜”成员?我们现在的敌人?项阳不敢相信。 林杏说:“事实上,她当初强烈要求一定要由你来给她做手术,我就开始觉得奇怪,便开始留心起来。我暗中调查了一下,结果很简单,她的目的也同样是‘幽灵医生’和‘魂玉’。而且,她已经锁定了‘林杏’,所以想了办法接近了当时在医院实习的你。所以,她要求你来给她做手术,就是对你的一种试探。” 项阳却弱弱地问:“那她所说的男朋友的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林杏叹道:“这我怎么能知道。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你问你的心吧。” 那个女孩所说的一切,难道都只是为了接近和哄骗而说的吗?项阳思考着,默不作声。 林杏继续说:“今天,我收到通知地下医院排了她的手术,然后我发现了她藏着针眼摄像头。我手术的时候,换了个发型,化了点妆,在口罩的半遮半掩下,我看起来有几分像柯西。而柯西在给她做手术的镜头,有意无意地比针孔摄像头拍了过去。” 项阳稍微缓过神来,接着说:“所以,‘暗夜’将偷拍得到的照片拿出来分析比对,发现那形象和柯西很像。于是乎,他们就将目标重新锁定在柯西身上。” 林杏说:“正是如此。” 原来,在项阳正式参加这场“心印之石”争夺赛之前,竞争便已经开始。这是林杏和柯西的竞争,这是两大天才之间的对决。一如柯西最开始不断念叨的一样。 最初,柯西和暗夜四鬼勾结,并且透露了项阳很可能便是幽灵怪医;现在,林杏通过“红眼鬼”的眼睛,让暗夜四鬼以为柯西才是幽灵怪医。两人争锋相对,都得旗鼓相当。 项阳问:“我们回到‘心印之石’的问题上。目前,柯西拥有四个示踪器,我想,所有石头的位置都会一目了然了。我们却连任何关于石头的信息都获得不到了。这可怎么办?” 林杏答:“先回游乐园隧道,或者进入‘鬼斗场’,试试寻找那两个剩下来的参赛者。然后和他们结盟。” 项阳说:“首先,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否还留在原地?其次,就算我见到了他们,又怎么说服得了他们结盟呢?” 林杏说:“第一,如果他们没有留在原地,那就不足为惧,除外搜寻石头的话,他们的速度比不过柯西的;第二,我们的目的当然不是结盟,而是破坏他们的结盟。” 林杏最后的那句话,似乎有几分高深莫测。 不管怎样,试一试还是可以的,反正现在也找不到其他事情做了。于是,项阳挂断了林杏的电话,离开了风雨山庄,再次回到了游乐园。 项阳回到游乐园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游乐园里面的一般游客,已经陆续被清赶出场。但项阳回来的时候,游乐园的门卫却问也不问,主动给他打开了方便的大门。 和白天相比,晚上的游乐园透着几分诡异。 夜,静静悄悄的;游乐园像是一个黝黑的洞穴,而那个“夜闯鬼屋”的隧道,则是洞穴深处更深的洞穴。项阳走在夜里,走在夜路上,无声也无息。因为他现在全身神经毛孔都在颤动着,他不敢呼吸,他怕惊扰了自己敏感的观察之心。 在抵达隧道的时候,仍然有工作人员在协助项阳登上了过山车,开进了隧道深处。 项阳坐在第一排,他白天坐着的那个位置。而那两个一男一女的工作人员,也悄悄然坐到了过山车的后排。过山车徐徐开动,同样经历了先快后慢的过程,就像白天那样的节奏。不同的是,白天是由光明进入黑暗,而现在是由黑暗进入光明。 外面是黑暗的,隧道里面的灯光反而更加明亮一些。 项阳突然说:“你们两个,根本不是工作人员,其实也是参赛者吧?” 项阳头也不回,但他显然就是对那两个工作人员说的。项阳全神贯注之下,观察感知的能力也是很强的,毕竟他体内可是有两道灵魂。 坐在后排的那两个“工作人员”,彼此对视一眼后,脱掉了身上的黑色外套,显露出一身紫蓝色的衣服。项阳虽然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们,但还是能听到两人脱掉衣服的动作一致而协调。 项阳问:“你们是兄妹吗?” 男的说:“是的。你很机敏。我叫紫龙,她叫紫凤。” 项阳笑了笑,说:“龙凤胎吗?你们居然一起参与了这个游戏,倒是巧得很。” 紫龙说:“我们其实是从其他城市过来旅游的。我带来女朋友来玩,紫凤妹妹带了男朋友来玩。觉得这个游戏有趣,就参与了。” 项阳说:“如果我告诉你们,这是一个赌上性命的游戏,你们会不会有所退缩?” 紫龙和紫凤似乎愣了一下,一时不答话。 紫凤的干练的女声响起:“不管赌注是啥,既然要参与,就必须获胜,这是我们的原则。况且,我们有两个人,比其他人有优势。” 项阳说:“那万一,另一边有一个五个人的结盟呢?” 紫龙反驳:“胜者只能有一个,他们五人迟早内乱。而我们兄妹,是真正的结盟,因为我们不在乎我们之间谁赢谁输。” 项阳说:“一般情况下确实如此。但是本次游戏当中,最多只有四个真正的参与者,因为其他四个是游戏组织者派遣的,他们也会是真正的结盟。而且主办方大概也希望由自己的内部人员回收奖品,所以他们的优势显然更大。” 紫凤狠狠地说:“真是卑劣的手段!” 项阳笑了,问:“那么,你们要不要考虑和我结盟呢?” 紫龙轻蔑地笑笑:“过去的一个小时内,各个石头都还在按照原本的轨迹移动着,你并没有带着石头过来。你第一个跑出去,却又空手而归,你的能力值得质疑。而且,我们为何要和你结盟?” 项阳说:“因为我能提供另一个守株待兔的好地方。” 显然,紫龙紫凤是打算在这个终点等候着。当其他游戏的参与者带着“心印之石”折返时,他们便在这里突然杀出去,用偷袭等方式将敌人干掉,将“心印之石”抢过来。这样以逸待劳,省去了搜寻石头时耗费的体力,对决之时确实有优势。 紫龙问:“难道这个地方不够好吗?” 项阳说:“用你的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这当然不够!最重要的一点,由于搜寻的过程中你们没有出现过,所以你们埋伏在这里,其他玩家完全可以猜得到,所以达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而且进入隧道的方法其实也不只有这个过山车,他们完全可以由其他通道进去,就算徒步从出口那边逆行走回来,也是可以的。到时候,实际上是你们在明,对方在暗,你们的优势也就没了。” 紫龙和紫凤沉吟一会,觉得项阳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紫凤问:“那么,你说的更好的地方在哪?” 项阳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们的敌人当中,有一个名字叫做柯西的,他第一个拿到石头的可能性最大,而如果他得到了石头,根据他的另一个目的,他还很可能去另一个地方。我们在那个地方等着,更能出其不意。” 紫龙犹豫:“万一他实际上并没有去那个地方呢?而且,我为何要相信你?那个柯西,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你的盟友吧?说不定,你们现在是在用调虎离山之计,由你出面将我们引开,然后柯西就可以趁机避开我们的埋伏,直接回到‘鬼斗场’了。” 项阳愤愤然说:“他已经不是我的盟友。当然如何抉择,还得看你们。世上没有百分百确切的事情,说到底,这也是一场博弈。但是,有一点肯定的是,只懂得静静等待的人,是没有胜算的。” 或许,紫蓝色的男女被项阳最后的那句话说服了,他们答应了结盟。这样项阳与紫龙和紫凤的联盟就达成了。当然两人协议,结盟只在伏击行动中有效。当敌人的势力瓦解,这个联盟也同时失效。最终,也就紫龙和紫凤能够互相信任,这是由兄妹的血缘情谊维系的结盟,自然无人能破。 过山车没有在“鬼斗场”的门前停下来,而是直接开了出去,出了隧道。然后绕了一个大圈,再回到了起点处。经历了这趟幽暗的旅行,三人的内心又都清晰了几分。 这时候,项阳拿出了两个示踪器,说:“其实我还有另一个筹码,我身上有两个示踪器,只可惜,他们都被柯西动过手脚,现在好像坏掉了。” “给我看看?”紫龙立马要求。 反正也是坏了的示踪器,项阳也就不在意了,随手抛了一个给紫龙。 “这个,我能修。”紫龙检查了一下后,下了结论。 项阳惊喜万分:“真的?你真的会修?这个该怎么修?” 紫龙说:“怎么修你就管不着了。把另外一个坏掉的示踪器也给我,再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 项阳将另一个示踪器也给了紫龙。然后紫龙就走到游乐场的一棵大树之下,背着项阳,似乎拿出了什么道具,在折腾起来。而一帮的紫凤,则守在紫龙身后,显然是在护法。而项阳则站在十米外,静静地看着。 照理说,柯西弄坏了一个失踪器,不可能是无关痛痒的小伤吧?难道真的能那么容易就修好吗?这两个紫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半个小时后,紫龙转身,笑了笑说:“我修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四个示踪器了,四块石头的即时位置,我们应该都能看得到了,而且还可以对比得到历史时刻的位置信息。这真是太好了!” 是呀,虽然人数上还难以定夺判断,但至少示踪器的数量上,项阳他们一派和柯西那边的那一伙已经是旗鼓相当了。 “不过……”紫龙表情有些尴尬,“示踪器上原本是四个小光点,现在变得多了,足足有十六个光点在闪动。” “十六个光点?但主办方不是说,石头只有四个吗?”项阳疑问,“难道示踪器没有修好?” 紫凤说:“示踪器应该没有问题,确实是带信号的石头变得多了。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原本的两个示踪器,上面也有了十六个光点。” 紫龙说:“应该是他们找打了至少一块石头,将石头打碎破裂,这样示踪器显示的光点才会变多。目的自然是要迷惑其他的搜寻着。” 已经找到石头了吗?那看来,我们得加快点速度了,现在就动手前往我们的伏击地点吧! 第二十五章 天才的交锋 “谁是你的棋子?你又是谁的棋子?” 在一次出游当中,项阳和女友周舒淇来到了一个游乐园,玩了个隧道鬼屋的游戏。结果在隧道深处,因缘巧合参加了一个“心印之石”争夺战。周舒淇走进了主办方的牢笼,而项阳则与其他七个选手同台竞技。 一开始,选手柯西与项阳结盟,企图抢夺其他选手的示踪器,结果项阳被暗算,真正结盟的是柯西以及主办方内派的四名参赛选手,也即暗夜四鬼。在天才林杏的策划下,项阳得以扳回一局,让暗夜四鬼重新怀疑柯西。与此同时,项阳找到了另外两名兄妹选手紫龙与紫凤,并暂时结为同盟。紫龙修好柯西的两个示踪器后,本以为凭借四个示踪器可以确定四颗石头的下落,结果示踪器显示屏上的石头变成了十六颗。 这场游戏,依然胜负未卜。 闹市之中,圈出了一片古朴雅典的小区,远离喧嚣尘世,如同海中孤岛。 凌晨十二点,柯西走在这片小区的最深处,在那栋旧楼的最高层。 柯西来过这,这里是林杏的家。果然在这里吗?柯西无法抑制自己内心,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金属盒子,盒子里面装着真正的“心印之石”。他是跟着“心印之石”的指印,来到了这个地方,来到了他曾经到过的地方。 这个小区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异乎寻常,夜悄悄吞没了所有虫鸣鸟叫的声音,也吞没了一切光明。柯西或许已经知道,其他选手估计会在这里守候埋伏着,当然包括他的宿敌。 柯西并没有猜错,项阳现在已经在这里埋伏守候了几个小时。在这个过程中,项阳和林杏一直保持着联系,有任何特殊情况他都会向林杏汇报,毕竟守株待兔、以逸待劳这个策略,也是林杏先想出来的。项阳的身后是紫龙和紫凤兄妹,正当他们等得不耐烦,要出去根据示踪器找一直闪动着的十六颗石头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目标出现了,他们看到了柯西正慢慢地从远方走过来。一时间,所有的抱怨都消失于无形。 正当项阳准备采取一些行动的时候,却发现有别人先行动了。那是暗夜四鬼,他们先前也躲在暗处,这时候却率先冲了出来,拦到了柯西面前。敌明我暗,这才是优势所在。项阳边庆幸自己没动,一边观看着柯西与暗夜四鬼的交锋。 柯西停了下来,因为他没办法走下去。那赤牙,青鼻,黄皮,蓝音四人正拦在他面前。 赤牙吼道:“柯西,你竟敢戏耍我们?你才是那个‘幽灵怪医’吧!” 柯西眉头一皱,眉毛上挑到额头中部,他那扎起来的短发看上去更加滑稽了。 柯西反问:“谁和你们说这个的?那个参赛者林杏?” 青鼻回答:“我们自然有自己的情报。总之,我们要带你回去交差,束手就擒吧。” 柯西沉思半晌,虽然他不知道细节是怎么回事,但方向还是有的。不用说,肯定是自己的宿敌将这些棋子再次引来这边了。 柯西耸耸肩,他那正经的西装看上去也多了几分滑稽。 柯西说:“其实,我是不是幽灵怪医,这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问题是,魂玉的下落。” 蓝音用娇气的声音问:“所以,你是打算交出魂玉了?” 柯西说:“你们想想,我已经得到了心印之石,为何没有直接返回‘鬼斗场’,而是来到了这个地方?” 蓝音却问:“我比较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心印之石’的,不然你其实没有得到心印之石,那么你的问题的前提条件不就没了?” 柯西笑了笑,说:“我有没有得到心印之石,你们明明知道,否则你们怎么可能找到我。不过说说也无妨,我得到了四个示踪器,所以随时随地可以得到四块石头四个时间点的位置。根据它们的移动速度和移动范围,我断定石头被绑在了某种飞行的鸟类身上。之后就是玩鸟的事儿了。我预测四颗石头的聚集点,在那棵大树下,准备了许多小鸟都喜欢的东西,果然引来了一大堆鸟类,包括那带着那四块石头的小鸟。我当然能分出哪一块石头是真正的‘心印之石’,之后为了混淆其他人,我还将假的石头分割,再次附在各个鸟上,将它们遣走。” 最后那句话,柯西说得很大声,仿佛是故意让躲在暗处的某些人听到。 黄皮问:“那你是怎么知道哪颗石头是真品,哪个是假货?” 柯西诡异地笑了笑:“难道不是因为我是‘幽灵医生’吗?” 暗夜四鬼同时问:“你承认了?” 柯西说:“我说过,真正关键的是你们要寻找的‘魂玉’的下落。” “那魂玉到底在哪?” 柯西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向赤牙抛了过去。 柯西说:“这是一个雷达,在附上心印之石的力量后,它就能显示出‘魂玉’的下落。我就是根据这个雷达的显示,来到这儿的。” 蓝音仔细打量了柯西扔过来的雷达,感觉和显示“心印之石”的示踪器很像。但显示屏上面,确实只有一个光点,而且就在离这里不远处。所以,这真的是追踪魂玉的雷达吗? 蓝音看着柯西,后者脸上一副恬淡的神情,看不出丝毫内心变动波澜。 蓝音问:“这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柯西反问,“作为暗夜长老重要的候选人,难道你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吗?” 蓝音看着柯西的眼睛,却始终无法断定。但柯西说得不错,幽灵医生的下落并不是最主要的,如果能直接找到魂玉,那才是真正完成了任务。 蓝音决定:“姑且相信他一会,我们去看看所谓的‘魂玉’的下落。反正,这家伙无论如何也是逃不出我们的掌控,没必要急在一时。” 暗夜四鬼相互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反正,柯西的下落,他们随时可以知道。如果这所谓的“魂玉”是假的,那么到时候再回来找柯西的麻烦就是了。 柯西笑了笑,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蓝音看了看雷达,目标在几百米的范围内,可以说是非常近。 暗夜四鬼在暗夜之中疾驰,目标是一面矮墙之后。那里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树,在黑暗中并不显眼。而在那棵树下,则藏着三个人,却是项阳和紫龙紫凤。 项阳他们看着暗夜四鬼与柯西进行一番交涉之后,柯西递给他们了一个东西,然后这暗夜四鬼就突然冲向项阳这边。这个冲锋太过突然,项阳他们自然没办法避让,只能碰上了。 实际上,柯西给出去的自然不是魂玉的雷达。他在之前自己的“心印之石”的示踪器上黏上了光标,在自己的雷达上可以显示其下落。柯西最初只是为了掌控项阳的行踪,现在却用来将敌人引向项阳他们那边。而柯西自己,当然在悄然间离开,走向那栋旧楼的最高层。 项阳这边,已经和暗夜四鬼对上。 赤牙一上来就喝问:“把东西交出来。” 紫龙回答:“我们只是尾随至此,当然没有得到‘心印之石’,你们不找那个柯西,却反而跑过来找我们做什么?” 黄皮说:“谁说我们想要心印之石,我们要的东西是‘魂玉’!” 蓝音说:“喂,小鬼头,东西在你身上吧?” 蓝音看向项阳,因为雷达显示,东西就在这个人身上! 此时的项阳,正戴着蓝牙耳机,他在和林杏通电话。在柯西和暗夜四鬼交锋的时候,项阳就已经接通了林杏的电话。此时,电话的那头响起了一个淡淡的声音:“把从柯西那里得来的示踪器拿出来吧。” 林杏不愧是林杏,一下子就看穿了真相。 项阳很听话地将那个示踪器拿了出来,扔给了蓝音。 青鼻闪过来接住了示踪器,仔细端详着。而蓝音看到雷达上的光标移动了,这就是所谓的“魂玉”? 蓝音恼怒地说:“混蛋柯西!又骗我们?我们回去!” 蓝音又带着三个男的往回跑。他们似乎能知道柯西的下落。 紫龙和紫凤看得出奇!这四个人,匆匆跑来,然后声色俱厉地质问,却被项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退了回去。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只是衬托出项阳的本领!现在,紫龙和紫凤内心开始对这个有些弱小的项阳刮目相看了。 “我们也追过去吧。迟了,就让柯西逃了。”项阳领着紫龙和紫凤追了过去。 这七个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那栋旧楼之下。项阳对这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毕竟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但今天,他却觉得这里有些不同。哪里被动过了? 七人走到了一楼,却发现,无从上去。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这栋旧楼并没有物业管理员或者保安会值班,周围都静悄悄的。七人来到电梯下,却发现电梯一直停留在9楼,怎么也不下来。 他们又想搭乘楼梯上去,项阳却发现,楼梯突然多了一道铁门,加了锁,一时半会无从上去。 暗夜四鬼暴力破门,几分钟后,门就打开了。上了一层之后,却发现楼梯上堵了许多大箱子,要想清空一条路出来,又不知得费多少劲。 “此路不通,我们换条路吧!”蓝音当机立断。四人走出了大楼。 来到了大楼外,四人拿出了攀岩绳和十字弓,将绳索射向高处。攀岩绳勾住了九楼的防盗网,这四个人居然就沿着墙壁,攀爬上去。 项阳感到一阵无语:“我去,要不要这么炫技能?” 紫龙和紫凤说:“我们倒是可以有攀爬的体力,柯西,一时半会找不到绳索呀。” 这三个人看着暗夜四鬼爬向高处,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项阳叹气道:“我们回去清理楼梯道吧。” 九楼之上,是林杏的房间,也是项阳住过了许多天的房间,这里藏着秘密。柯西循着心印之石的指引,来到了九楼,来到了这个房间。暗夜四鬼则跟着柯西,走的是飞檐走壁的路线,他们在几秒之后,也将到达柯西所在地。而项阳等人,却还在楼梯道里清空着堵在前面的箱子,也不知道要清到何年何月。 项阳一边做着苦力活,一边问电话那头的林杏:“现在我们能怎么办?这样下去,等我们弄完的时候,说不定柯西已经找到魂玉了。” 林杏淡淡地说:“不着急,他们一时半会也无法完事。现在我有点忙,我得调查一下之前和柯西在一起的那个女人,那个叫做妖姬的女人。” “她?她难道不就是柯西的女朋友而已吗?”项阳问。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林杏一脸凝重,“这楼梯道里面的阻挠,就是妖姬预先叫人准备的。能预计到这一地步,她可不简单。” 既然林杏都这么说了,项阳就只能继续清理箱子了。 紫凤说:“其实,两分钟能走一楼层,这么下去,也就二十分钟左右我们就可以走上去了。” 紫龙说:“不错不错,二十分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过我感兴趣的是,你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项阳微微一笑,他们只是结盟而已,没到推心置腹的程度。他故作玄虚地说:“我的军师,也是我的灵魂。” “军师还好理解。灵魂又是怎么回事?” 项阳说:“不说这个了,赶紧清出一条路来吧。” 九楼之上,林杏的房间里,柯西呆呆地站立着。 柯西面前,是一个人偶,是平常用来做心肺复苏练习用的。但是,柯西看着这个人偶,神情专注,面色凝重。这个人偶,似乎不是死物,而是有灵魂的人偶。柯西拿出来了那个“心印之石”,石头发出紫色的荧光,比之前的荧光都要明亮。 柯西听过,那一对心印之石能够彼此感应,在掌握着它们的恋人彼此思念的时候,它们能发出代表爱的红光;而这对石头,在‘魂玉’面前,却可以代表紫色荧光。 所以,柯西断定,魂玉就藏于人偶之中。 然而,柯西已经用透视仪扫描了一遍人偶,里面并没有发现藏着任何东西。最后,柯西得到了连他自己也目瞪口呆的结论:这个人偶本身,就是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