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符道士》 第一章 肉符道士 我叫夏猎,开着一间纹身店,但是主要的收入来源,却不是纹身。我说一个职业,保证各位都没有听说过,叫做肉符道士。 别的半仙大仙画符用黄纸,我们肉符道士,直接是在人身上画符。肉符道士一开始也是道门正统,只可惜,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脉彻底没落。 我应该是除了那个男人外,唯一一个还会画肉符的人。名门正统的打压,让我们不得不改头换面,把肉符改做纹身,隐藏与市井之中。 跟纹身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在身上动刀针上颜色,而且一次付费,永久有效,叫做纹身师,也不冤枉。 我店里只有两个人,除了我,还有一个叫张力的年轻小伙子,我教他纹身,但是他八字不够硬朗,没吃肉符道士这碗饭的命。 天色阴沉沉的,沉闷的气氛让我压抑得快要疯了一般。张力在一旁用笔在素描纸上不停勾画。 学纹身,有最重要的三个基础,一是临摹,二是素描,三就是耐心。这些是扯卵淡的,揭开不表,和我要说的没有太大关系。 虽说现在是科技时代,有很多电子ai代替了人工,手艺人越难存活。 但我一直坚守着以手艺吃饭,从来不用机器。这跟我年少时候的一个承诺有关。 “张力,关门吧!”我伸着懒腰对张力说道,张力这小子立马如同一只猴子一样,蹦跶到卷轴门前,将卷轴门拉下。 不过在还有一道缝隙时,一双纤细的手,拉住了卷轴。这是一双女人的手,而且从手看,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造物主不会将这双手安在一个丑女人身上,那样也太暴殄天物了。我挥手制止张力,放那人进来。 果然,我猜得没错,真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以及饱满的胸脯,无时无刻不在炫耀她的本钱。 张力看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高挑女人在店里扫了一圈,随后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径直走到我跟前。 “我是唐书介绍来的。”单刀直入,没有跟我丝毫废话。我轻轻点点头,从抽屉里面拿出两百块钱,递给张力。 “今晚你放假了,去玩吧!”张力嘴边露出一个我懂的笑容,满脸邪笑的看着那个高挑女子和我。 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示意他赶快滚。这小子挺懂事,走的时候顺带把卷轴门给拉了下来。 我对那个本钱很足的女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叫夏洛洛,唐书说,你这里可以帮我。”我不置可否,将这个叫夏洛洛的女人带到工作室,随后拿钥匙打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带着夏洛洛进到小门之中,昏暗的光线下。摆着一套纹身常用的工具,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夏洛洛丝毫不害羞,一下脱掉上衣。双手捂着胸口的本钱,趴在工作台上,露出光洁无暇的背部。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强行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我一边带上口罩,一边故作轻描淡写的问道:“你要画什么符,画在哪里?”夏洛洛摆动着身子,如同一条充满诱惑的美人蛇一样,自己尽量躺得舒服一些。 “背上,给我画个麒麟溢血。”听到麒麟溢血这四个字,我拿针的手猛的抖了几下。 针直接扎穿了我的手皮,血珠子立马冒了出来。画肉符就是纹身,或者说纹身就是从道门肉符一脉衍生出来的,只不过少了些许步骤。 所以,用的工具都差不多。我急忙扯过一团棉纱,将手上的血擦干净,然后把染了我手指血的刺针包好,慎重的放进自己的口袋。 夏洛洛一脸平静的看着我,似乎觉得还不够劲爆,又加了几个字。 “割肉画法,满背麒麟溢血。”我嘴边闪过一抹冷笑:“姐妹,我看你也不像是嫌命长的那种,怎么?想不开啊?”夏洛洛突然笑了一下,笑容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唐书说只有夏师傅你能帮我,你就不能帮帮洛洛这个弱女子吗?”我深吸一口气,妈的,张无忌他妈说得没错,漂亮的女人都是祸害。 原句虽然不是这个,但是大致意思差不离。我转身出了工作台这间小屋子,掏出手机给唐书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没响两声,就接通了,唐书特有的慵懒声音想起:“喂!小猎啊!”我强压着怒火说道:“唐书,你个王八犊子忘了我的禁忌了?”唐书这个混球,从我踏入这个地方,吃文身这一口饭开始,就认识他。 除了名字有点操蛋,念着像是堂叔,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很守规矩。我们的关系,用通俗点的描述来说,他就是个经纪人,我就是他手下的艺人,当然,他手底下的艺人不止我一个。 偏七行几乎全占了,我这个肉符道士只是其中之一。唐书不急不躁,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如同三春暖阳。 “不就是三四不画吗,你放心,那个叫夏洛洛的女子不一般,能压得住。”三四不画,就是三个四不画,四个部位不画,四种方法不画,四种图案不画。 这些东西,一辈传一辈,都是我们肉符这一行的禁忌。割肉画法,溢血麒麟,这两个都是三四不画之中的。 我咬牙切齿的说道:“唐书,你在偏七行捞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这种事,要是出点什么意外,不止我们一辈子毁了,估计下辈子也跑不了。”电话那段,唐书沉默了许久:“你画,这次对方开出的条件我没办法拒绝,就当你帮我这一次。”我冷笑一声:“帮你?拿我自己的小命帮你?”唐书似乎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你描述的那个男人,我有消息了,你帮我画这一次肉符,我拿这个消息来换。”在唐书第一句话出口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法拒绝,那个男人就是我的致命软肋。 关于他的太多太多,我都无从知晓,每当想起他那张带着邪笑的脸时,我就感觉我的脊梁骨一阵生疼。 只要能找到那个男人,不说就是给那女人画个麒麟溢血,就是给我自己画,老子都干。 那个男人不止给了我画肉符的本事,还给了我一个夜夜不间断的噩梦。 我想,我要是不找到他,这辈子,我都摆脱不了这个噩梦。不就是张肉符吗? 画! 第二章 千万别画 我让夏洛洛将衣服穿好,麒麟溢血不是那么好画的,估计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搞不好。 打电话叫张力回来。张力浑身酒气的站在我面前,一脸坏笑的看着我:“嘿嘿,老板,这么快就完事了?”我有些阴沉的看了他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递给张力。 “我老家有事,要回家几天,你拿去玩吧!”张力明显愣了一下,看着后面工作室百无聊赖在翻弄纹身工具的夏洛洛。 还想再说什么,看着我的脸色,又把话给噎回去了。打发走张力之后,我对满脸无所谓的夏洛洛说道:“你先坐会,我准备准备。”说实话,我现在已经没有半分恐惧。 因为我只要把这个麒麟溢血给画好了,我就能知道那个男人的消息了。 我现在依然还活着,就是为了找到他。三四不画我只知道是禁忌,不能随便画,但是画了有什么后果,我也不知道。 估计教我画肉符的那个男人,也同样不知道。我的店面在一楼,二楼也同样是我的地方,将夏洛洛留在一楼,我到二楼之上,开始了准备工作。 先是沐浴,脱衣服的时候我才想起那枚沾了我指尖血的钢针,我取出来,小心翼翼的搽干净,随后冲进下水道。 这枚刺针是专用画肉符的,肉符肉符就是画在人的皮肉上,不可能真的是拿笔画。 那样洗个澡就没了。得和纹身一般,用刺针。画肉符的刺针,一枚只会给一个客人用,肉符道士本身的血,更是大忌。 别问我犯了大忌会出现什么,我要是遇到过大忌,估计现在腿骨都能做鼓杵了。 我做画符道士,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意外,这些以后再说。裹了一件干净的浴袍,再把头发擦干,我站在一面墙前,呼吸有些急促。 墙上挂着一幅画,画旁边有两个字。画上人是我,那两个字是我的名字。 肉符道士不拜祖师爷,生死富贵全靠自己的手艺,所以拜自己。我长出一口气,从盒子里面拿出四支灰色的长香。 三支香是祭拜神鬼的,我还活着,拜我自己,所以得用四支。我的手都有点发颤,肉符我画过很多次,但那些都是打擦边球。 三四不画,那个男人当年只是告诫我绝对不能画。但是画了之后有什么效果与后果。 我一概不知道。香烟苒苒,我再次深呼吸一口,将四支长香插在桌子上的一块四四方方的黑色泥土上。 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箱子,就冲下楼。唐书口中那个男人的消息,就跟肾上腺素一样,让我浑身充满了力气。 每做一次那个梦,我对那个男人这种扭曲的思念就加重一分。夏洛洛几乎和我一样高,她凑到我身前,在我脖子旁边使劲嗅了嗅。 脸上极尽妩媚的一笑:“要我也去洗洗吗?”我急忙退后一步,离她远一点。 “躺好,开始了!”我取出一双干净的一次性橡胶手套,打开旁边的盒子。 盒子摊开,有立成一排的七只蜡烛,蜡烛不是常见的红白之色,而是青色的。 这蜡烛我一共就点过两次,一次是给一个中年人画赌神骰子。赌神骰子不是三四不画之中的,但是我那时候功力太差,不得不点蜡烛。 还有一次,是给我自己画,画的是钟馗夜巡城,想以此来镇压住那个噩梦。 但是没一点作用。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噩梦是他带给我的,所以我必须找到他。 我看着夏洛洛光滑的背部,思考着下刀的位置。一开始,她说她要画麒麟溢血,我还以为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知道了点什么,跑来找刺激。 随后从唐书的态度中看出,这个女人肯定不简单。我是唐书手底下的摇钱树,但我不缺钱。 我只是为了借助他在北贵一带的势力和人脉,来找那个男人。一开始他和我说的是七年之内,他给我消息,放我走。 但是现才三年不到,他就把消息放给我。证明夏洛洛这个女人开出的条件,比我白给唐书干七年,还要划算。 驱散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我深吸一口气,手中细小锋利狭长的刀片开始翻动。 割肉割肉,就是把肉割成想要的符篆图案。肉符和传统符篆的区别,不仅仅是材料之上,还有就是传统符篆或许只需要寥寥数笔。 而肉符,则要复杂得许多。第一刀的时候,夏洛洛明显颤抖了一下,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手抖了一下,我也是第一次画这种三四不画之中的肉符,深怕出点什么意外。 瞟了一眼趴着的夏洛洛。夏洛洛回头给我抛了一个媚眼。 “轻点,我第一次,有点疼。”我:……刀片翻飞之间,我脑门上开始不停留下汗水,麒麟溢血的图案我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闪过。 四种不画的肉符图案之中,麒麟溢血是最复杂的一个图,但也是风险最小的。 麒麟本是瑞兽,溢血的麒麟,就有点邪气了。手腕翻动,一时间,夏洛洛如同白玉的后背上血痕交错。 但是这个娘们也是个狠人。割肉这种方法,纹身也有很多,许多大老爷们都一个劲的哼哼,甚至是惨叫的。 但她硬是吱都没吱一声,死死抓住工作台上的白色床单。我停下手中的动作,那毛巾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水,随带递给她一张毛巾。 又摸出一块小碎花布,将她后背上的鲜血擦去。 “你知道麒麟溢血有多凶吗?还用割肉这种画法!”夏洛洛缓缓吐出一口气。 “画吧!我要去的地方,不是麒麟溢血镇不住,不关你的事别打听。”模样依旧妩媚。 我摇摇头,脱下已经被我汗水打湿透的橡胶手套,洗了一个手,再次换了一双手套,开始继续。 天色放亮,连续十多个小时过去,麒麟的图案总是是勾勒出来。接下来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我对夏洛洛说道:“你休息一会,肉符不是纹身,不可能分几天完成,我上楼准备一下,开始第二阶段。”刚跨上楼梯,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嗡嗡的响了起来。 唐书的电话。我不耐烦的按下接听键,电话刚放到耳边,话筒就传出一阵凄厉的吼声。 “夏猎,千万别画,千万别画啊!”我耳朵都被震的发麻。 “你丫的神经病啊!不是你叫我画的吗?”唐书的声音说不出的恐惧和着急。 “这群疯子是从南疆来的,他们要去赵家老宅,千万别画啊!画了跟这件事有关的就都完了。”我满脑子都是赵家老宅这四个字,有股头重脚轻的眩晕感。 满嘴苦涩的开口说道:“晚了。”唐书那边响起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晚了?你画到哪儿了。”我吞吞口水:“马上要点蜡给麒麟开眼了。”唐书语气决绝,没有任何犹豫:“跑,快跑,我带你去外地躲一阵子。”我望了望楼梯两旁的墙壁。 稀稀拉拉,小虫子爬动的声音不停响起。 “可能,也晚了。” 第三章 养蛊的赵卿 我按下挂断键,定定的看着二楼站在我画像前的黑衣男子。我只能看到一个背影,真正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从他脚下爬出来的,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几乎爬满了整个二楼。黑衣男人回头对我一笑:“夏师傅,你好,我叫赵卿,南疆来的。”我微微后退两步,离这个叫赵卿的男人远点,或者是说离脚下那些虫子远点。 “那赵先生找我做什么?画符还是纹身啊?”赵卿微微摇头:“我朋友在楼下画符,我怕出什么意外,所以特地来看看。”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地板上我叫不出名字的怪虫没有继续蠕动,我小心翼翼的捂住口鼻。 试探性问道:“养蛊的?”赵卿爽快的点点头。 “不错,算起来我和夏先生还同属偏七行啊!”偏七行就是:养蛊、肉符、堪舆、扎纸、鞋匠,还有两个已经断绝的职业,起码在我看来已经断绝了。 在偏七行混了这么多年,我听都没有听到过剩下两个行业的人。赵卿拿出一个细长的哨子,放在嘴上吹了一声。 哨子声音低沉发闷,声音响起之后,房间中密密麻麻的虫子立马如同潮水一样往回缩。 从赵卿的裤脚钻进去,那种稀疏的爬动声一直响,赵卿满脸享受的神色。 我看得简直头皮发麻。赵卿从旁边挤过去,向楼下走去。 “夏师傅很聪明,你刚才要是想跑,估计不死也得脱成皮,为了这个麒麟溢血,唐书可是狮子大开口啊。”我不禁在心里问候了一下唐书所有直系亲戚,虽说估计他亲戚应该早被他克死了。 赵卿一边下楼,一边接着说道:“画吧!画完了也就没你的麻烦了,对了,我的蛊虫,捂住口鼻没用的,直接从你皮肤进去了。”我暗自骂了一声娘,随后揉搓了一下脑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先把这个麒麟溢血给她画完,等送走这两尊惹不起的菩萨,拿到消息,我大不了去老拐哪儿躲一阵子。 要是这一男一女真的吃了仙人胆,要去动赵家老宅。那我就是给他们两个浑身上下画满肉符,估计也没什么卵用。 我瞥了一眼黑色泥块上那四支敬我自己的长香,还好,已经全部燃完了。 解下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的浴袍,换了一身干净的唐装。最后,又请出了那个男人给我的那件褂子。 这件褂子我就穿过一次,还是给我自己画钟馗夜巡城时。褂子的样式很 “复古”,就跟古时候那些脚夫纤夫穿在身上的褂子一样,勉强算是块布料。 褂子的前后,都用丝线勾画一个模糊的人像,那个男人和我说的是,这个画像就是传下肉符这门手艺的人。 但是我们这行不拜祖师爷,我连点黄纸都没给他烧过,也不知道他这次会不会保我。 褂子搭在外面,又从插香的黑色泥块下面取出一个火折子。不点蜡,我估计麒麟溢血还有割肉画符这两种三四不画,我摆不平。 这火折子就是点蜡的火源,当然,我不是穷到买不起打火机。肉符这一行,要是碰到肉符道士没把握活计时,就要点青蜡烛守魂。 不然一个不甚,在开眼时候找来什么东西,魂就没了。点青蜡的火也不能是普通的火,必需是至阳之火,说简单点,就是童男子的第一次心头欲火,至于这心头欲火怎么收集,以后再表。 连同火折子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支细小的毛笔,和一盒干燥的朱砂粉。 这是给麒麟开眼的东西,麒麟不开眼,就是死麒麟。一切就绪,我理了理衣服,同样向楼下走去。 早做完早收工,送走这两尊菩萨,但愿赵家老宅里面的东西,不要找上我就行了。 要是真找上我了,那就看老拐他这个扎纸的手艺,能不能保住我这条小命了。 走到楼梯口,我想了一下,又回身到卧室床边的抽屉旁,从抽屉里面抓了一把五谷粉。 五谷就是稻、黍、稷、麦、菽。这玩意,最克蛊虫。楼下,赵卿一脸心疼的抚摸夏洛洛的背。 此时被我用刀片割出来的伤疤已经开始慢慢结痂,一头麒麟的形,已经出现夏洛洛的背上。 接下来就是第二步,叫做开眼,也叫作请神,让这头麒麟有一丝活性。 我轻轻咳嗽一声,走上前去。赵卿也拿开在夏洛洛背上抚摸的手,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我继续。 其实一般开眼,都要翻翻黄历,选个日子,不然开眼请神的时候会请到不该请的东西。 所以有时候画肉符需要十多天的时间。但是我仗着有那个男人留给我的青蜡,还有身上这件褂子,更急着送走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拿到唐书手里的消息。 所以准备早干早好,干完收场,直接撸袖子开干。我扒开火折子的塞子,用手扇了几下,没有火焰出现,但是整个屋子都温暖了几分。 将火折子凑到青蜡灯芯上,也同样没有明火出现。但是青蜡却有融化的痕迹,一点点蜡油顺着蜡烛往下滴落。 我知道,青蜡算是点燃了。不过这火,烧的不是普通东西,所以我们人看不着。 要是能看见这火,估计也不是人了,是鬼。这一次,我没有带手套,直接夹着刀片,在夏洛洛背上麒麟眼睛的位置,开始动起来。 “忍着点,有点疼。”也不管夏洛洛有没有听清楚,直接刷刷两刀。连皮带肉,将麒麟图案眼睛部分给弄出两个圆润的眼球。 我对赵卿说道:“把灯关了,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不要走出我这青蜡能照明的范围。”赵卿没有说话,人也没有动,又是虫子爬动的声音响起。 原本就昏暗的灯光,这下彻底消失了。但是工作台附近,却依旧有着昏黄的亮光。 这是青蜡发出的。我深呼吸一口气,接下来,我这麒麟溢血,能不能成就看这一哆嗦了。 现在这眼,只有形,没有神,要给他请一尊神进去。 第四章 开眼请神 我谨慎的拿出毛笔,还有那盒朱砂。被我用刀片剜出的两个血球般的眼睛,不停向下流淌着鲜血,染满了夏洛洛整个后背。 我已经连续将近十五个小时,没有合眼了。但是我精神却兴奋得一批。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要来了,三四不画,我一直没有画过,更别提一次画两。 请神倒是请过好几次,但没请过这种禁忌级别的。我已经不记得这是我第几次为了放松心情深呼吸了。 毛笔轻轻点了一下朱砂,干燥的朱砂在毛笔碰上的瞬间,就攀附上原本洁白的软毛。 这支毛笔不是那个男人留给我的,是我自己做的。其实肉符道士的每一件东西,细说起来都有点来头。 说它珍贵吧,又随处可见,说它是个垃圾吧!要弄一套又麻烦得蛋疼。 七只七年以上的大白公鸡,取七片尾巴上的白鸡毛,就成了这杆毛笔的笔头。 笔管是十七年槐木钻孔,当然,要是能找到七十七年的,那就更好。等到整个笔头都吸满了干燥的朱砂后,我抬手向被我剜出来的眼球部位点去。 别问朱砂不掺水怎么吸满的,也别说违背科学。您看我现在干得那一件事,跟科学沾边啊? 我手中毛笔还没有落下去,搭在身上的褂子就一阵发热,就跟火烧起来了一般。 手一抖,差点就偏离了落笔的位置。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哪怕我第一次给人画肉符,虽说当时的气氛有些古怪,但也没有现在这么玄幻。 我有种将褂子扯下来的冲动,但是理智告诉我不能那样做。一只白净的手搭上我的肩膀,赵卿声音低沉的说道:“画。”声音低沉有力,我瞟了一眼赵卿白净如同女人的手腕。 差点没把我舌头给咬到。一只肥嘟嘟,一看胶原蛋白就很充足,毛毛虫样式的虫子从他袖口钻出来,顺着他的手腕爬上我的肩膀。 更让我吃惊的是,他手腕上有个一闪而过的疤痕。要不是我是个肉符道士,我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个疤痕和手腕的皮肤一个颜色,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这是张肉符,画的是什么我没看出来。 但是那种画法,也是四种不文法之一。坦白的讲,我敢画麒麟溢血,也敢用割肉这种画法,但也不敢用他手腕上那种。 三四不画中,四种不画的画法分别是:绣皮、割肉、注脉以及雕骨。赵卿手上那张肉符,就是用雕骨的画法。 前面三种,我都有把握试一下,但是雕骨,我一直连从什么地方下手都不知道。 雕骨雕骨,就是把符雕在骨头上。这世上,除了我和那个男人,还有谁会话肉符? 还是雕骨这种连我都掌握不了的画法。随着赵卿手腕爬出的那只虫子爬到我的肩膀上。 我整个人从里到外的透出一股清凉的感觉。专注了一下精神,我再次握着沾满朱砂的毛笔,向夏洛洛的后背点上去。 这次没有在发生意外,毛笔准确的落在我开眼的地方。朱砂混杂着血液,猩红叠着鲜红,夏洛洛背后这只麒麟,立马有了一丝活性。 这只红眼,凭空给麒麟增添了几分妖邪的气质。刚一提笔。耳边就响起两声嘿嘿的冷笑。 封闭的工作室内,挂起一道刺骨的寒风,简直就是可以冻掉耳朵的那种寒冷。 搭在身上褂子,这次直接发出淡淡的黄光,才将这股寒冷驱散了几分。 轻微的两声扑闪,原本填满半个屋子的光亮消失一大半,只有工作台附近还依然是在光亮之中。 七只往下淌蜡油的蜡烛,现在只剩下三只还在接着淌。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呼哧带喘的声音。 躺在工作台上的夏洛洛突然惨叫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她惨叫。整个后背麒麟图案覆盖的地方凸起一条条青筋。 这些青筋还跟小蛇一样,在不停扭动。赵卿嘴唇被冻得乌黑,刚才那一阵寒风,他一点准备也没有,估计现在十分不好受。 我也是全赖身上搭着的这件褂子,要不然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我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这次开眼请来的神,怕不是什么正神。才开一只眼睛,青蜡就灭了四根,要是等青蜡全灭了,我们在场三个人的魂,估计也就没了。 燃青蜡,就是为了守魂。这次请的神,怕不是什么易于的玩意。开眼请神,这个神不是神仙的神,要是我能请天上的神仙,还画个屁的肉符,早就上路去西天取经了。 这个神是一种灵性,就好比眼睛有神是活人,双目无神就是傻子或者死人。 夏洛洛不停地再扭动嚎叫,赵卿乌黑的嘴唇不停颤抖,身上各种颜色的虫子从他衣服裤子的缝隙间掉了下来。 我手里拿着沾满朱砂的毛笔,不知道该怎么办。开弓没有回头箭,这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是我不把这麒麟的两只眼都给开了,估计这玩意就赖在我纹身店里不走了。 更重要的是,夏洛洛估计得活活被疼死。但要是接着开眼,护魂的青蜡只剩下三支了,开第一只眼时,就接连灭了四支。 要是青蜡全灭完,我身上有这件褂子,能不能挺过不说,起码有个心里安慰。 但是赵卿现在差不多都快被冻成植物人了,估计魂直接就得被收走。我左右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娘的,横竖是个死,我不画,赵卿也得被请来的这玩意给活活冻死。画! 沾满朱砂的笔头狠狠向下一戳,笔头直接压扁。耳边嘿嘿的冷笑声接连不断,立在箱子上的一排青色蜡烛,最后还燃烧着的三根直接折断。 昏黄的光亮消失,四周陷入一片死一样的黑暗。就连一直惨叫的夏洛洛,也同样闭了嘴。 一步一顿,很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有东西向着我们这边走来了。身上这块布料一样的褂子,模糊的人像轮廓随着脚步的靠近,慢慢清晰起来。 但依旧看不清五官是什么样。我看不见,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个浑身散发阴冷的东西,从我面前走过。 过了好一会,躺在工作台上的夏洛洛突然满足的叫了一声。四周的气温也开始变得正常,光亮也从缝隙间投射进工作室内。 夏洛洛背后的麒麟,闪烁着妖冶的红光。被刀割出来的红色疤痕,组成了麒麟身体的线条,就好比周身都在溢血一般。 朱砂混合血液的眼睛,炯炯有神,就跟活物一样。夏洛洛扭了一下脖子。 “完事了吗?真舒服!”我:…… 第五章 赵家老宅 我看着夏洛洛没有丝毫脸红的站起身,还给我和赵卿看了看她背后的麒麟溢血。 刚才凸起来的青筋还没有消散,都在背后割出来的那麒麟的鳞片下。我退后两步,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甩甩手,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青筋好似给麒麟上了色,被我用刀片割出来的红色疤痕连接鳞片,好像鳞片之间有鲜血溢出。 最惹人注意的是,那一双红艳的眼睛的,好像无时无刻在注视你一样。 这麒麟溢血,算是成了。夏洛洛穿好衣服,没有遮拦,上身的风景一览无余,不过我现在就跟脱力了一样,没有半点性趣。 这就成了?好像这所谓的三四不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除了开眼请神的时候,有一点渗人,其他的,还没有给我自己画肉符时候艰难。 赵卿这时候也恢复过来,在我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夏先生是北贵人吧?对于赵家老宅了解多少。”我揉着有些酸胀的手腕,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赵卿。 “你要是真想动赵家老宅,就是把它茅厕位置都了解清楚,都没用,都是一个死字。”赵卿用手搓着下巴没有说话,刚才从他身上掉下去的虫子,又慢慢的开始蠕动。 最后各色的虫子汇聚成一条五彩斑斓的细线,顺着赵卿的裤脚又爬到了他身上。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过没有给赵卿和夏洛洛倒。赵卿看着我的动作嘿嘿一笑。 明白了我的意思:“洛洛,我们走,从赵家老宅出来再来拜访夏先生,哦!对了,你身上我没下蛊。”我挥挥手,示意他们快滚。 夏洛洛对我妩媚一笑,赵卿拉开卷轴门,一闪身钻了出去。太久没有看到这么强的光,我眼睛被刺得流泪。 夏洛洛对我做了一个飞吻的手势,也同样跟着赵卿出了我的纹身店。我端着茶水的手感觉到了一种刺骨的寒冷。 好久没有回过神来。夏洛洛没有影子。刚才出去那一瞬,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没有影子。 我灌了一口茶水,颤抖着掏出手机,找到唐书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许久,没有人接。 我气急败坏的说了一个草。随后又打了一个电话,这次电话没有响多久,话筒里就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来。 “喂,小猎吗?”我舌头都有些打结了,结结巴巴的问道:“拐叔,咱们偏七行里,有没有什么活做完后会让人影子消失掉。”这个电话是老拐的,和我同属偏七行,不是画肉符,他是个扎纸匠。 但是他入行五十多年,见识肯定比我广。老拐沉默了许久,轻轻咳嗽了几声:“你先到我这里来,唐书今早死了。”啪嗒! 我手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死了……了?我看过唐书的面相,唐书属于那种祸害遗千年的货色,不可能这么早死的。 最重要的是,他死了,答应我的消息,还没给我啊!我费力的滚动一下喉结。 立马把已经断了三根青蜡的盒子收好,里面除了七根青蜡,还有一套工具。 跑着上楼将挂在墙上我的画像取了下来,那块黑色的四方泥土,带上这三样东西。 我逃荒般的上了我的车,向老拐哪里奔去。我知道,我这次肯定玩脱了。 唐书的死跟赵卿有没有关我不知道,但是他的面相绝对不会死这么早。 夏洛洛出门那一刻,没有影子的身形,也在我心中挥之不去。再加上他们要去动赵家老宅,更让我恐惧几分。 赵家老宅,只要是在北贵混偏七行的,都知道这么个地方。就算不知道祖师爷的规矩,也不会不知道这么个地方。 据说是几十年前,民国时期,一位姓赵的奇人居住的地方。说是大院,但其实就他一个人。 或者说整个大院只有他一个活人。那个姓赵的奇人,压得当时整个北贵的偏七行喘不过气来。 他扎的纸人可以有血有肉,文身开眼请神可以让纸人有说有笑,纳的鞋放纸人身上就可以让他们如同常人一样行走。 至于其他养蛊堪舆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赵家老宅的位置就是他选的,风水地理位置绝佳。 我对赵家老宅那个奇人的了解,仅限于当年教我文身那个男人跟我说的这些。 他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个进了赵家老宅还活着出来的人。那个奇人在偏七行的每一行当上都有极深的研究,所以前些年,没少有偏七行的人打它的注意。 从里面弄出一两件东西出来,哪怕不是自己这一行当的,和别人交换东西也是个能坐地起价的玩意。 但是!不说进入到赵家老宅,就是跟赵家老宅沾染上半点关系的,最后都死得不明不白。 渐渐地,赵家老宅,已经成了我们北贵一片,偏七行里的禁忌,连提起都已经不再敢有人提起。 所以唐书知道赵卿要去动赵家老宅之后,才会那般气急败坏。我进入偏七行的时间不长,所以对赵家老宅了解不多,所以也就没有那么恐惧。 更何况,我亲眼看着一个男人从赵家老宅里面走了出来,还与那个男人一起生活了四年。 但是唐书他这种在偏七行混迹这么多年的老油条,比我更加清楚赵家老宅的邪气。 偏七行中,多少自以为不可一世的家伙,都折戟沉沙在赵家老宅。那地方估计都够我这一辈偏七行的人去认祖归宗了,死的都是每一行的祖师级别人物。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驾驶着车子向老拐的地方行去。唐书已经出事了,下一个应该就是我了。 赵家老宅要是真有传闻中的那么邪气,估计就凭我自己,怕是难逃一死。 去老拐家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但是这次有点古怪。我手机上显示现在才下午一点,天色却暗沉得吓人,跟到了夜晚一样。 车子前面挡风玻璃上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落下。我放慢速度,打开雨刷器来回扫了两下。 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暗自说了一个草。这是一片纸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过来的。 肩膀突然一沉,一双青紫色,不像活人的手搭上了我两边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