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初》 第一章 归来 暻苑十六年 初秋四月 华襄国楚大中郎将密谋造反,家产查抄,男丁斩立决,女眷编入奴籍,世代为奴。 赋湘阁的门半掩着,宫女绕过那烟雾缭绕的博山香炉,在金岸边停了脚,微微作福“王上,楚云深求见。”男子睁开了眼睛,可是身子已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语气淡然:“宣” 随着一阵脚步声,一阵清香逐渐靠近。 外边细雨蒙蒙,虽不大,但是因为在雨中奔走,楚云深的裙角微微有些打湿,鞋子已经湿透。墨色的乌发上凝结着水珠,她就站在那里,身子直挺着。 “事情办得如何?”头顶传来慵懒而又淡漠的声音。 楚云深抬眼正对上座上沈怀伤的眼睛,蓦然间,沈伤怀好似停了一下,楚云深的眼睛清澈无比,一眼望去深邃如碧潭,璀璨如星辰,初次见 她的时候也是在奴役市场,她小小的身子直挺挺的站在那儿并不起眼,可是眼睛却出奇发亮,让人不由自主深陷其中,躲不了,也逃不掉。 “回王上,一切顺利,我军已经顺利北上,直达益州,想必用不了多久,便可大获全胜。”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给他的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嗯”沈伤怀低头转了转脖子,发出一阵愉悦地声音。 “很好,这是本王这个月听到最好的消息了。云深你说你想要什么?本王通通赏你。”眼前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袍,锦丝线绣出的木槿花盛开在胸口,腰系绸缎玉带,手中不断把玩着一串佛珠。眉宇之间都是浑然天成的皇室威严。 “这是属下应做的事情,不敢向主子讨要赏赐。”楚云深福身谢过,眼中平静如水。 “罢了,你既不喜那些金银财宝,胭脂香粉,那大军凯旋之日本王便为你摆上一场宴席罢,以此庆贺。”楚云深抬头想说些什么,但是似乎沈伤怀的脸色有些冷淡,透过薄薄的烟雾,她看的不太真切,只得作揖领赏。 “云深在此谢过王上。” 出了赋湘阁,楚云深坐上了一辆青色棚顶的马车,缓缓前行。下过雨后,潮湿的空气混合着地上的泥土味,闻起来莫名让人觉得舒坦,只听见路旁的人们议论纷纷。 “哎呦,这雨下的,煞是凉爽,歇歇脚,继续赶路,幸亏摄政王派兵将那些西漠那些粗鄙之人剿灭,不然这人心惶惶连生意也是没法做的。” "是啊,摄政王真是个大英雄,那西漠之人如果还在的话,咱们这日子是没法过了,现在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小姐,喝口水吧!”黎华将水壶递至唇边,楚云深接过来轻抿一口后,又递了回去。 “小姐,现在老百姓们都在说摄政王有多好,殊不知这里有你一半功劳,要不是你......” “住口”黎华说道一半被楚云深给打断了“以后切莫在背后议论摄政王,当年要不是摄政王,我如何脱离奴籍?百姓说这些那便是摄政王深得民心罢了。”被楚云深一训斥,黎华赶忙低头谦卑的道了一声“是,奴婢知道了。” 言语间,忽然听到车夫唤道:“小姐,前方便是逸秀楼了。要进去坐坐吗?”逸秀楼是京都最大的茶楼,闲来无事的时候,楚云深便上去坐上一坐,饮上几口茶,便可快意一天。 正是雨后凉爽,想来去坐坐也好,于是便叮嘱黎华和车夫先行回府,自己上了逸秀楼。 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可以静赏雨后光景,外头已然又丝丝缕缕的雨飘落,可并不影响什么。桌子上的插花传来隐隐清香,花瓣上还有点点水珠,轻触有些微凉,想必是刚刚从道旁摘下,想来这茶楼的老板也是有心了。 要上一壶上好的庐山云雾茶,伴上这样的好光景,真真是千金不换。 第二章 茶楼相遇 “想不到楚小姐今日好兴致,不如拼个桌如何?”示下突然传来一个另楚云深不太满意的声音。睁开眼瞧去便看见一人径直走到桌前,坐在了对面。 “原来是卜先生。”男子笑起来“楚小姐近来越发明艳了。” “卜先生哪里话,先生才是越发英气逼人啊!”楚云深将茶杯放到桌上,虽是说出了这话,可却头也未抬。“先生,先生的倒是让你把我叫的像是个垂暮之年的老叟一般。”卜知初一边喝着茶案上的水,一边弹了弹身上细微的灰尘。 “先生本就俊俏,不必介怀其他。”看到楚云深的样子,卜知初倒也不恼,只是低低地笑出声来 “楚小姐真是有趣,不如我们一起共事?若日后太子继承大统,待遇定不会比摄政王那边差。如何?”卜知初直直的盯着她,似乎是想从她的眼里看到什么,可惜她的眼睛深不见底,什么也看不见。 “卜先生,我该走了,若先生不急,当好好尝尝这茶,定不会叫先生失望。”卜知初的嘴角扯动了几下。 “楚小姐当真不考虑?”楚云深只是将手指在茶杯上扣了几下“先生轻便。” 待楚云深走远后,暗处的身影才显现出来朝着卜知初说道“楚云深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不过可惜与你各为其主,不然你们是个很好的知己呢哈哈哈...”卜知初的神情有几分笑意,并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去朝黑影作了一个福。目光便追寻那道身影而去。 “小姐,您回来了?”黎华远远迎了上来。 “嗯,西漠那边传来了消息了吗?”楚云深解开身上的披风递给黎华。 “回小姐,吴将军差人稍信来说,我军大获全胜,不日便可班师回朝,这次多亏了小姐的计策,不然吴将军等人怕是要被西漠那群野蛮人给围剿了。”楚云深听闻点了点头 “今日晚膳你们不必等我,我有些许乏了,命人准备热水,沐浴之后,我便先歇下了。”黎华领命后,下去交代了,楚云深一脸倦容。沐浴过后歇在床上疲惫睡意朦胧,眼睛磕上便沉沉睡去,梦里,她看到许多人冲进她的家,家里的人纷纷惨死在脚下,血肉模糊,她的阿爹,阿娘,哥哥...... 她疯了一样的向前跑,可是越跑就越黑,没有亮光,可是后边那些人却离她越来越近,她找不到路。身边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你跑不掉的。” 鼻尖上渗出点点汗液,伴随着不安,忽地睁大了眼睛。 “小姐您醒了?”闻声才发现这屋里,雾气袅袅,一大堆人围着她,沈伤怀坐在最中心的位置 “我...这是怎么了?”楚云深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想攀着旁边的床沿坐起来,却是复而重重跌回了床榻。黎华赶忙扶好,将枕头垫在她的背脊后,调整好舒适的姿势,这才呼出一口气。 “小姐,您许是昨日衣着单薄感染了风寒,今天早上怎么唤你也唤不醒来。” “明日大军即将凯旋而归,你这模样如何才好?快快喝了汤药,好生歇着才是。”沈怀伤将一旁的药碗接过,亲自将药递到了楚云深的唇边。 楚云深看了一眼黎华,黎华释意“王上,这等事情,还是交由奴婢做吧!”说着就要接过沈伤怀手中的碗,但不想却被巧妙的躲过“唉,如今云深是本王的智多星,本王只盼她能快快好起来,不用拘谨。” 见此,楚云深也不再示意,乖乖将整碗药喝了下去,苦涩的药味充斥着口腔,黎华捡了些点心给她吃,这才好了些。 第三章 大军凯旋 三日后 楚云深同沈伤怀站在城下,迎来了出征数月的吴将军等人。 再次看到自家城门,将士们居然都微微哽咽起来,前方枣红色宝马身上的吴将军望着城门上的一男一女。有些许的不真实,终于....回来了。 “参见王上。” 吴起跪在地上,脸上尽显风霜,风吹起他的头发,有几丝零落的地覆在面颊。 “吴将军快快起身”沈伤怀亲自扶起了吴起,关切地将散落的头发拨去,转而朝着城下的大军喊道“各位为我北竣立下汗马功劳,实是我北竣铁骨铮铮的男儿,今日,宫内设下晚宴为众将士接风洗尘。”军中一阵骚动。 “王上还是多亏了楚姑娘,如果不是她暗度陈仓,使其敌人大意,恐怕今日末将便不能站在王上的跟前了。”吴起朗声说道 沈伤怀转了转手中的扳指,放缓语气“是啊,此次云深也是功不可没的。”楚云深执礼,看似依旧平淡的很“王上同将军谬赞了,云深也不过仗着读过几本书在王上将军面前虚晃几下罢了。” 沈伤怀笑了笑并未多做客套的虚礼,三人相视而笑。 夜晚,宫廷里热闹而流俗,乐器声不绝于耳,席间大多觥筹交错,大家都是其乐融融,言语欢唱,菜点精美,礼仪讲究,入席前,先焚二香,贡茶,以水净手。 店内的镀金宝座上坐了年迈的老皇帝,身旁下两侧则是太子与摄政王之位。老皇帝是北竣的底15位皇帝,早年间也是叱咤风云,威风凛凛的人物,但从50岁后就一直痴痴傻傻,国事便交由太子与摄政王处理,摄政王是北竣国后的亲弟弟,皇帝痴傻时太子年纪尚小,怕是误了国政,便由沈皇后监国,摄政王辅政之由定了下来。 突然席间听闻有人抚琴,指尖起落琴声流淌,或虚或实。似山间潺潺水声,又似林间虫鸣悦耳至极 “卜先生的琴音果然一绝。”沈伤怀用力地拍打着双手。眼睛望向台阶下的那抹青色身影。 卜知初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朝上面的老皇帝及太子和沈伤怀鞠了一躬 “多谢摄政王夸奖,臣献丑恭贺我军大获全胜!” “甚好!”沈伤怀向卜知初投去肯定的目光。 “看来摄政王也喜音律?”一旁的太子,身着明黄色蟒袍。头戴八宝玲珑玉冠,眉宇之间的皇家之范倒是浑然天成。 “略懂一二罢了,不及卜先生。”沈伤怀话音未落,太子便接道“素闻摄政王身边有一女高人,博学多才,不如今日也让本宫见上一见。”楚云深就说今日的眼皮一直跳,果然还是被拉了出来。 “云深?”只听沈伤怀浑厚的嗓子唤出了她的名字。 “是。”楚云深缓缓地踱步至中央,跪拜殿上三位主君。 “楚姑娘不必多礼,本宫听说此次战役也有你一半的功劳。” “臣不敢,此次我军大获全胜皆是因为我军团结协作,吴将军等人指挥有方。”太子望着下面的女子嘴巴倒是不由的扯动了几下。这丫头还真是鬼灵精,将功劳悉数推给了吴起等人,这样也就不能继续追问了。 “楚姑娘甚是谦虚。听闻楚姑娘也算多才多艺,不如也为这大喜之日添上一份光彩如何?” 太子脸上划过一丝狡黠。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楚云深只好简单作福“臣领命。” 第四章 席间辩论 楚云深找人寻来了两根毛笔,和宣纸,只见双手执笔,龙蛇竞走,笔尖磨穿铁砚,她的身姿笔直不夸,手间翻飞力道适中,直到呈上前去才发现两张纸上写的竟是不同的字体和句子. "沧海掩尘埃,似垒岁月台.""金戈断流沙,不枉穿金甲.." "楚小姐果然文采非凡."太子笑说. 沈伤怀沉思了一会儿,将手中的宣纸递给旁边的宫人,他的眼中泛起了几丝惊异.楚云深深深地朝殿上跪拜后,忽听身后传来卜知初的声音 "楚小姐文采真真是好.鄙人闻之是热血沸腾."楚云深一怔随即回答道"臣女拙见不敢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先生谬赞."不想卜知初似乎没打算就这么轻易略过这件事,只是再次发问. "楚小姐刚才字中提到,金戈铁马断流沙,不枉穿金甲.鄙人想问楚小姐队伍的存在是为了什么?"楚云深抬头向沈伤怀看去,只见沈伤怀同太子一样回望着她,丝毫没有要打算阻止的意思. 楚云深暗暗撇了撇嘴,只好直起身子直视着卜知初 "云初以为当今的军队是为了战争的而存在." "今如若我军现有三十万大军在地势迥异的平谷,敌军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夹击,看似并无退路,楚小姐觉得如此才好?" 楚云深不知这卜知初为何要刁难与她,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见周遭的人都看向自己,故而促使自己平静下来,方道:"先生所问不可能是同一国家对我军造成夹击,根据《纪典》的记载,我华襄国人口最为精密,其夏隆国女子人口较大,与我国若要出兵伐战恐怕需得借兵,但由于夏隆资产匮乏想必暂时也没有哪位国主愿意冒险,邻国的西漠刚刚已降,签订的条约已送至王上及摄政王过目。以至于剩下的东越国不可分兵势而攻,否则凭我军三十万精锐良将有何冲不破这陷阱?《孙子兵法》曾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因此先生说的敌军从四个方位夹击,我方且在中心地带,马尾可拖拽扫把,击扫地面,烟雾四起,造势不止于三十万,作为协助我方军事行动的外部条件,迷惑敌军感官,引诱敌军深入,以退为进,到时候,敌军深入,已经形成了不可逆转的趋势,双方交手之际趁机围剿,我军便可大获全胜。" 卜知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扇子,放在手中趁的一身白衣谪仙一般。朗声而笑 “非也,楚小姐如若我军三十万人,其中十万乃是骑兵,且我方上哪去找十万扫把,敌军怎会眼睁睁看着你将起绑在马尾?这势不可造!” 楚云深神色平淡 “我军每日驻扎,方可会到山林间砍下树木枝叶来烧,用那些带有枝叶的树木,骑兵退至中央,盾牌手移至外围,步兵间隔环绕为其绑尾,弓箭手移至前排。如此阵法方可造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