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神雕》 1、变成一只蛋了 周慕斐恢复神智的时候,发现身体周围黏糊糊的,还充斥着一股不太好闻的类似蛋液的腥味。 这种感觉让周慕斐十分地不舒服,他皱了皱鼻子,努力想睁开眼,奈何眼皮仿佛有千钧重,任他如何努力都挑不开眼皮。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不过就是昨晚不小心吹了冷风有点感冒,怎么一觉醒来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难道他是发高烧了? 还有,身周这黏糊糊的仿佛被液体包围的感觉,以及那股腥气的蛋液味道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已经发烧烧到出现幻觉了? 也可能是自己现在根本没睡醒,还正沉浸在梦境中。 周慕斐这么想着,就想抬起手来掐自己一下来确定是不是做梦,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难道真的是在做梦? 周慕斐心底正诧异,忽然听到附近传来一阵粗嘎嘶哑的叫声。 “嘎嘎~~~嘎嘎~~~”那声音距离自己很近,听起来有点像鹰的叫声,但是仔细一听又不大像。 周慕斐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正在他蹙眉苦思时,忽然感觉到一股很轻柔的压力,伴随着压力的还有热热类似人体的温度。 奇怪的是,那温度明明距离自己身体还有点距离,但是他就是能感觉到那是某种鸟类的体温。 至于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他也不清楚,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直觉吧。 可是为什么他会知道这就是鸟类的体温呢? 还有,身周那黏糊糊的感觉和蛋液的味道又是怎么回事? 周慕斐心中忽然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睁开了双眼。 ——触目的是一片圆弧形的白色壁状物,距离自己相当近,最多有一两寸的距离。 然而看上去却有点模糊,因为他眼前都是透明的粘稠液体。 周慕斐心中大震,努力低头垂目看下去。 然后他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啊啊啊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啊! 自己的身体呢?! 那湿漉漉的浅褐色绒毛到底是神马啊! 还有,他为毛会在自己嘴部的地方看到一个深褐色的、小小的尖尖的像极了鸟嘴的东西啊?! 呆滞了五秒钟之后,周慕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万分艰难地转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然而却看到了带着湿湿绒毛的幼鸟短翅。 嗯嗯,我一定是还在做梦,等睡醒就没事了。 周慕斐催眠自己。 然后他闭上眼,片刻后再睁开。 眼前还是透明的液体和圆弧形的白色壁状物。 现在看来,那东西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蛋的内、壁。 难道他真的变成了一只刚成型的幼鸟,现在正呆在一只鸟蛋里?! ——这也太荒谬了吧! 即使是在做过的最荒谬的梦里,他也没有梦到过如此荒唐的事情。 “嘎嘎~~~嘎嘎~~~”不远处又传来了和方才一样嘶哑的奇怪鸟叫声,而且越来越近,最后应该是落在他身边不远处。 周慕斐终于想起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声音了。 ——大约两周前,他看的《动物世界》里面的大雕们发出的就是这种声音。 周慕斐再度石化。 刹那间心中仿佛有一万只草泥马呼啸着奔腾而过。 难道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刚成型还没出壳的雏雕?! ——额滴个神啊这世界实在太不真实了我一定是还没睡醒谁快来叫醒我让我赶快结束这个可怕的噩梦啊! 周慕斐心中发疯般地咆哮着。 可惜噩梦并没有结束,而且还在无限延长中。 头顶上方传来两只雕粗嘎的叫声,似乎它们正在交流对话。 身上那轻柔的压力和暖暖的温度也始终存在,而且清晰到让他无法忽视。 周慕斐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如果说这一切真的不是梦,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尚未出壳的幼雕,那么,此刻自己上方一直存在的压力和暖意,到底是神马?! 他真的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可是越是不想考虑,就越是不由自主地猜测。 而真相只有一个——那股压力和暖意的来源,其实是大雕的腹部,也可能是菊花。 想到这个可能性,周慕斐只觉得胃里一股股往上翻。 不用问也知道,大雕们拉完粑粑从来不会擦屁、股的! 而现在那拉完粑粑从来不擦的菊花此刻就近距离地贴在自己身上! 周慕斐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他拼命想移动身体,让自己从大雕的腹部还是臀部下面挪出来,可惜任他怎么努力都力不从心,折腾了半天结果还是徒劳无功。 周慕斐筋疲力尽,最后只好消停了。 然后一阵困意袭来,他慢慢陷入了梦乡。 周慕斐再度醒来时,仍旧处身于白色的蛋壳中,鼻端仍旧充斥着淡淡的蛋清腥味。 他的身体也仍旧是圆滚滚湿漉漉带着淡褐色细小绒毛的幼鸟身体。同时身体上的暖意还在源源不断地通过蛋壳传递过来。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不是梦,自己的的确确变成了一只尚未完全孵化的雕蛋。 而身上那股轻柔的压力和暖暖的热意,很显然就是大雕正在尽心尽力地孵化自己的子女。 难道传说中的穿越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了? 可为毛他非但没有穿越成王侯将相各种打天下收妹子,甚至连个人都没穿越成,却穿越成了一只刚成型的扁毛畜生! 周慕斐郁闷得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他瞬间对这个坑爹的世界绝望了。 如果他有力气动弹的话,真想就这么从大鸟身下移动出去,直接从鸟窝里摔下去,说不定还能穿回自己原来的世界。 可惜大雕把他护得十分严密,此刻他那点微弱的力气根本做不到这么困难的事。 周慕斐越想越悲愤、越想越郁闷,却只能用尖尖的雕嘴去啄蛋壳泄愤——当然以他现在的力气是肯定啄不开的。 就在周慕斐满腔郁卒无处发泄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凄厉的雕鸣声。 继而自己头顶上的大雕也发出了一声十分悲切的鸣叫,然后周慕斐感到上方那一直传来的温度骤然消失了。 ——大雕飞走了。 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它的伴侣受伤了? 周慕斐正在疑惑,忽然感觉到自己开始移动,好像正被谁捧着离开鸟窝。 不过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判断不出自己是被捧着向哪个方向移动。 根据下方偶尔传来的枯叶被踩到的声音,以及身子底下的温度来判断,现在他应该是被一个人捧在手里。 不知道这个人带走自己想干嘛,周慕斐忽然感到一阵紧张。 移动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停止了。 然后周慕斐感觉到蛋被放在了平地上。 然后他听到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低声道:“虽然没有抓到大雕,但是捡到一只蛋也算不错。至少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嗯,去找点枯枝过来,生火烤鸟蛋吃。” 周慕斐:“……” 然后他隐隐听到身侧有脚步声渐渐消失,应该是那个少年走远了。 周慕斐顿时抓狂了。 虽然他不久前还有干脆破罐子破摔、从窝里摔出去粉身碎骨一了百了的想法,但是他可不想变成别人果腹的晚餐啊! 不行,必须赶在那个少年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周慕斐焦急地用身体撞蛋壳,撞了几下发现完全是在做无用功,只好抬起头用尖尖的鸟嘴拼命地啄着蛋壳。 一下、两下、十下、一百下…… 不知道是不是危机感激发了体内的潜能,蛋壳在他锲而不舍地狠啄下终于裂开了一道细细的裂纹。 周慕斐顿时一阵狂喜,连忙再接再厉继续猛啄。 片刻之后,只听‘咔嚓’一声轻响,蛋壳四分五裂。 周慕斐终于重见天日了。 然而,还未等他来得及看清楚身周情况,就听到一阵枯叶被踩碎的声音远远传来。 周慕斐大惊,连忙拼命用两只细细的鸟腿站起来,然后转头打量着四周。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山石,光线也有些昏暗,看上去这里应该是个山洞。 脚步声越来越近,周慕斐循声望去,刚好看到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那个少年身穿一身样式奇古的灰色粗布长衫,半长的头发用发带绑得整整齐齐,一张小脸上满是脏污,只能看到一双乌溜溜明亮的眼睛。 此刻那双眼睛正瞬也不瞬地凝注在他身上,目光中满是惊奇之色。 周慕斐注意到,少年的身后还背了一把和他瘦弱身形有些不相衬的乌鞘长剑。 这幅装束怎么看都是几百年前的古人才会有的,看来自己是穿越到古代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朝代,历史穿还是架空穿? 不过无论什么穿对他来说关系都不大,他特么该死的穿成了一只鸟! 2、被捡去养了 独孤流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只满身褐色绒毛,看上去十分孱弱的小毛球,一双眼睛吃惊地差点从眼眶中掉出来。 他明明记得他捡回来的是一只雕蛋,怎么他不过去外面捡了些枯枝回来,这只蛋就孵化成了一只雏雕?! ——这也太快了吧。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小毛球看上去好可爱啊! 小小的圆滚滚的身体,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半干的淡褐色绒毛凌乱地贴在身上,一双黑豆般圆溜溜的眼睛此刻正朝着自己看过来,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独孤流云低头看了看小毛球身旁地上四分五裂的蛋壳,看来自己捡这只蛋时,它已经孵化成型快要出壳了,结果刚巧就在自己出去找柴禾时,它正好出壳了。 没想到那么大、那么凶猛的大雕,生出来的雏雕却这么柔弱可爱。 独孤流云上前几步,蹲下、身仔细端详着这只刚出壳的小毛球,却清楚地看到小毛球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好像是在惧怕自己。 独孤流云顿时觉得心底变得柔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眼前的小毛球捧在手心里,看着它黑黑圆圆的眼睛柔声道:“小毛球,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周慕斐闻言顿时出离愤怒了:你才是小毛球,你们全家都是小毛球,你方圆百里都是小毛球! 不过……看着自己那一身半湿不干的绒毛,周慕斐的愤怒很快就像气球被扎破后的空气一般消失了,然后他气馁地低下了头。 独孤流云看着手心里把头埋在自己身下的小雏雕,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到这个小东西现在心情很低落。 尽管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感觉很荒谬。 “小毛球,”独孤流云怜惜地看着手上那正缩成一团的小东西,手上那毛茸茸的触感让他觉得手心麻麻痒痒的,那种异样的舒服好像从手心一直传进了心底,他决定要善待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小东西,“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来。” 尽管他自己也空着肚子,不过他觉得自己当务之急还是先填饱这只小毛球的肚子。 既然他把这个小东西捡了回来,那他就有责任好好照顾它。 独孤流云这么想着,然后他抱着小毛球走到山洞外,弯下腰在稀稀拉拉的草丛里仔细地翻找着。 周慕斐缩在独孤流云右手掌心,看着少年走出山洞,看着少年仔细地拨着草丛,然后……看着少年如获至宝地从草丛中抓住一条白白胖胖不住扭动挣扎的虫子。 然后独孤流云把虫子放在周慕斐眼前,柔声道:“小毛球,快吃吧。” 周慕斐看着那条胖乎乎的虫子,心里恶心得不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扭过头去。 “叽叽……叽叽……”要吃你吃,老子才不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独孤流云:“?”难道是太大只了,小毛球无处下口? 应该是吧,小毛球才刚生出来,这只虫子对它来说的确有点大了。 一念至此,独孤流云小心地把小毛球和虫子都放到地上,然后顺手摘了片树叶在虫子身上划了几下,顿时把虫子划成了数段。 黏稠的绿色液体自虫子的残躯流出,看上去相当的恶心。 周慕斐只觉得胃里一阵阵往上翻,他从小就讨厌虫子这种生物,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让他吃这么恶心的东西,他宁肯饿死。 周慕斐拼尽全力掉转身子,朝虫尸相反的方向走去,尽量距离那恶心的东西越远越好。 这下独孤流云就是再迟钝也看出小毛球不喜欢吃虫子了。 好奇怪,鸟类不都是喜欢吃虫子的吗? 怎么小毛球却对虫子这么抗拒。 自己出来时没带食物,如果它不肯吃虫子的话,那么就只能陪自己饿着,直到师父他老人家肯大发善心结束对他的面壁惩罚,派人传自己回山的时候了,不知道它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独孤流云仔细地观察着地上的小毛球,只见它虽然有些孱弱,一双眼睛却乌溜溜的很有精神的样子,看起来挺健康的,而且从开始到现在它都一直很安静,应该还不怎么饿。 独孤流云伸出手将小毛球重新捧回手心,抱着它小心翼翼地走回山洞,边走边低声安慰手心里毛绒绒的小东西:“小毛球,这里没吃的,你先忍着点。等过了今晚,师父派人找我回去后,你就有香喷喷的米粥喝了。” 周慕斐没精打采地蹲在独孤流云手心,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连看都懒得看独孤流云一眼。 他当然知道这个少年对自己没有恶意,不过他也不在乎对方会怎么对待自己。 反正他现在已经变成一只鸟了,还能有什么事比这个更糟糕的吗? 就算现在少年一把将自己捏死了也无所谓,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呢。 周慕斐破罐子破摔地想,整个人,啊不,整只鸟心灰意冷,只想着听天由命算了。 独孤流云看着低着头蹲在自己手心、一身绒毛已经被风吹干,看上去十分蓬松的小毛球,只觉越看越喜欢。 抬头看看天色已晚,独孤流云也懒得再去觅食,遂小心翼翼地抱着小毛球走回了山洞。 他先把小毛球放在一边,然后用自己捡来的柴禾生了堆火。 然后他靠着石壁盘膝坐了下来,把小毛球放在长衫下摆上用双手护着,然后开始闭目默默运功调息。 周慕斐蹲在他身上,感觉到似有丝丝缕缕热意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不禁大为惊奇,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没想到这个少年看上去如此年幼,竟然已经身怀内力了。 初秋晚上的山洞已经有些寒意,即使前方有火堆也起不了太大的驱寒作用,周慕斐身上的细小绒毛更加不济事,所以他此刻正觉得有些冷。 而此刻少年身上散发的热意令周慕斐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周慕斐下意识地又往少年身上贴近了些,懒洋洋地趴在他身上,片刻后一阵困意袭来,周慕斐闭上眼睛,渐渐陷入了黑甜梦乡。 等到独孤流云体内真气流转过十二周天,行功结束睁开双眼,就看到那团深褐色毛绒绒的小毛球舒服地趴在自己身上,闭着一双鸟眼熟睡正酣。 独孤流云见状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温暖笑意,然后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小毛球背上的绒毛。 手心感受到那轻柔绒毛拂过时带来的酥麻,独孤流云只觉心里又痒又软,说不出的平和,往日的沉郁之气一扫而空。 他的目光不由柔和了许多,伸手掀起衣衫下摆轻轻盖在小毛球身上,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周慕斐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他睁开双眼四顾,发现自己仍旧在山洞中,身上还盖着少年的外衫一角。 然后他又低头看看自己,还是昨日那圆滚滚遍布深褐色绒毛的小身子,自己昨晚希冀的奇迹并没有出现。 周慕斐张嘴大了个呵欠,然后也懒得动弹,继续蹲在原地闭目养神。 反正他现在是只幼鸟,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的。索性就跟着这个少年混吃等死吧。 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周慕斐听到动静,睁开双眼一看,只见独孤流云手持一柄长剑走了回来,额头上亮晶晶的一层细汗,呼吸也比往常急促了少许,看来他方才应该是去练剑了。 独孤流云随手把剑插、入身后剑鞘内,走到小毛球跟前,蹲下、身用一双黑亮的眸子看着他道:“小毛球,你醒了?饿不饿?” 被他一问,周慕斐还真感到饥肠辘辘饿得心慌,遂点点头。 独孤流云顿时惊得一双眼珠子险些掉到了地上:他看到了什么?!一只刚出壳没多久的幼雕在向自己点头?!莫非他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独孤流云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可笑,这个小毛球怎么可能听懂人言。 但他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周慕斐点点头,眼前这个人虽是古代人,但并没有像一般的古代人那样满口之乎者也,他当然能听懂。 独孤流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毛球,只觉深深地震精了。 ——他竟然捡到一只能听懂人话的鸟……莫非这是只神鸟?! 周慕斐看着他蹲在地上发愣的模样,心里竟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好笑。 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是一只鸟,说不定他现在真的已经笑出了声。 就在这一人一鸟互相对视的时候,忽听山洞外远远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独孤公子……主人传你回去——” 独孤流云闻言顿时精神大振,连忙伸手捧起周慕斐道:“小毛球,你很快就有米粥喝了。” 说完起身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看着手上的小毛球,很认真地道:“小毛球,你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你能听懂人话,不然……可能会不大好。” 周慕斐不耐烦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也没打算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能听懂人话,不然一只什么话都能听懂的鸟,说不定会被人抓去训练然后当成珍宝高价卖给有钱人。他可不想变成别人取乐的玩物。 见他点头,独孤流云放下心来,捧着小毛球出了山洞。 走到洞外后,独孤流云抬头向崖顶看去,果然看到唐叔正站在悬崖边弯腰向下看。 独孤流云低头道:“别怕,我带你上去。” 说完将小毛球塞入怀中,确定它不会掉下来后,才提了口真气向上跃起,带跃到二丈余高时,看准了一块凸出的山石,脚尖轻轻一点,身体复又上升两丈。 如此反复数次,终于到了崖顶。 看到他的脚终于踩上实地,周慕斐一直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刚才他真怕这少年一个不留神失足掉下万丈深渊,然后连他带自己一并摔成肉饼。 这个时候周慕斐才发现,原来即使变成了一只鸟,他还是想继续活下去的。 3、晕死!只能喝米粥 周慕斐被少年捧在手里和那个被成为‘唐叔’的人一起走了约莫十多里路,来到一座朱红色大门的宅院前。 那个宅院看上去面积很大,里面屋脊重重,隐约可见雕栏画壁十分华丽古典,像极了古装片里大户人家的宅院。 这么大的一座宅院出现在荒郊野外看上去多少有些突兀,更奇怪的是它大门洞开,门口居然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独孤流云直接捧着小毛球到了前厅,然后在大厅门口停住脚步,低声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周慕斐探头朝厅内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天青色长衫的颀长人影在大厅内静静伫立。 听到独孤流云说话,青衣人徐徐转过身来。 只见他年约三十左右,剑眉修长整齐,一双凤目漆黑冰冷,面部轮廓深邃冷硬,整个人冷冷冰冰的,看上去完全不像个活人,倒像极了一具俊美的冰雕。 接触到他冷肃的目光,周慕斐竟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这时独孤流云已经躬身下拜:“弟子叩见师父。” 青衣人一双毫无感情的凤目落到周慕斐身上,直看得他有些毛骨悚然浑身的绒毛都几乎要竖了起来,然后才把目光移到独孤流云脸上,开口道:“你手里捧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冰冷不带感情,周慕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然而独孤流云却早已习惯,闻言抬头双目直视青衣人道:“启禀师父,是弟子在悬崖上捡到的一只雏雕。” “扔了。” 独孤流云闻言怔了一怔,片刻后才鼓起勇气道:“师父,这只雏雕才刚出壳,现在丢掉它会死的。” “扔了。”青衣人重复了一遍,身周开始散发出强大的压力。 就连独孤流云手中的小毛球都下意识地蜷缩成了一团,直接承受这股压力的独孤流云自然更加感到那强势的威压,额角不由流下一滴冷汗来。 但他还是固执地抱着手上的小毛球,勉强用一双黑眸和青衣人对视,然后低声恳求道:“师父,我捡都捡回来了,您就让我养着它吧。我保证不会耽误练功的,求求您了。” 青衣人闻言沉默,自己这个弟子向来性情孤僻沉默寡言,极少向自己请求什么,如今他竟然为了一只雏鸟向自己开口恳求,可见他十分喜欢那只毛绒绒的小东西。 青衣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毕竟还是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啊。 然而,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注定要走上和其他人不一样的道路。 所以,其他孩童有的欢乐,他都不能有。 他的生命里只能有两样东西,一是剑,二是复仇。 自己现在对他心软,就是将来对他残忍。 一念至此,青衣人原本有些软下来的心肠复又冷硬,冷声道:“你是准备让我说第三遍吗?” “弟子不敢。”独孤流云连忙惶恐地磕了个头,他平日里对师父十分敬畏,无论师父说什么他都奉为金科玉律,可是…… 低头看着手中蜷成一团的小毛球,独孤流云只觉心中千般不舍。 但是他又不敢忤逆师父的命令。 正左右为难间,忽听外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哟,这是怎么了?小流云,你又犯错被师父教训了?” 独孤流云听到这个声音,顿时精神一振,同时脸上隐约露出喜色,如同看到了大救星一样。 周慕斐看到他的神色,心中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来的是什么人,有心探头看上一眼,奈何视线却被挡着,只得作罢。 好在那人落音以后就走到了青衣人面前,周慕斐也就得以看到了他。 只见这个说话的人年龄最多也就三十上下,相貌颇为俊朗,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又亮,微翘的嘴角还隐隐有两个浅酒窝,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阳光健康,比实际年龄小了不少,第一眼看去仿佛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 似乎感应到周慕斐偷偷打量的目光,来人低头看向独孤流云手心的小毛球,继而双眼一亮,道:“这什么?刚出壳的小鹰?你捡回来的?” 独孤流云点点头,低声道:“是只雏雕。我想养着它……” “你师父不准?”来人立刻敏锐地意识到症结所在。 独孤流云轻轻地点点头,然后将求助的目光投注在来人身上。 “阿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来人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立刻落到青衣人那张漠无表情的俊脸上,毫不客气地指责道:“流云他只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童,你不能剥夺他身为一个孩童的正常乐趣啊。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谁不是整天玩闹,不是上山掏鸟窝就是下河捉鱼虾,童年生活丰富多彩。而他却被你拘在这里,每天除了练剑还是练剑,稍有懈怠就非打即骂,你这样是不是太严苛了……” “阿天,我在管教弟子,你别插言。”青衣人依旧面无表情:“你也知道,流云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这个我当然知道啦。”来人丝毫不介意青衣人的冷淡,仍旧指手画脚唾沫横飞:“流云他是身负血海深仇,刻苦练功当然是有必要的。可是你也不能让他的生活单调到除了练剑一无所有吧。难道你想把他训练成只会练武的工具,让他像你一样,长大后回忆起童年来只有剑,却没有半点童年乐趣吗?” 青衣人淡淡道:“那也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来人夸张地怪叫一声,然后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你就是小时候受的管教太严苛,如今才变得这么冰冰冷冷、呆板无趣的。现在小流云跟在你身边,才两三年就学得差不多和你一个调调了。我估计再过两年,他又会成长成一个翻版的季凌轩。阿轩,你不妨扪心自问,你真的活得快乐吗?你真的想让他变成另一个你吗?” 季凌轩闻言沉默。 片刻后,他转头看了仍旧跪在地上的独孤流云,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既然有杨大叔为你说情,那便养着吧。记住你先前的承诺。还有,莫忘记我这次为何罚你面壁。”说完转身走出了前厅。 独孤流云闻言双目中露出喜色,连忙规规矩矩地对着季凌轩的背影磕了个头,然后大声道:“多谢师父。弟子今后一定谨记师父教诲,专心练功,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说完又转身向杨天磕了个头,道:“谢谢杨大叔。” 杨天挥挥手道:“别谢了,快起来洗把脸吧。看你这张脸都和小花猫一样了。这次又被你师父罚去山崖后面壁几天?肚子一定饿坏了吧?” “七天。”独孤流云答道:“我还好,不过小毛球估计饿坏了,它从昨晚出壳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 杨天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那你快去吧。我去看看你师父。你也别怨他,他这个人脾气差了点,实际心肠还是很好的。” “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独孤流云点点头道:“我不会生他气的。” 目送杨天离开前厅后,独孤流云才捧着小毛球去了后院的厨房。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陈妈正在忙碌着准备今天午膳用的食材。 看到独孤流云走进来,陈妈停下手中的活计,慈爱地用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道:“小流云,这几天没看到你,听说你又被主人罚去面壁了?……可怜的孩子,这几天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你等着,陈妈这就单独给你开个小灶,炖锅鸡汤好好补一下。” 独孤流云向来不喜欢和别人过于亲近,更加不喜欢别人的怜悯。 尽管这两年陈妈待他极好,他还是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躲开她抚摸自己头顶的手,微皱着眉打断她的话头:“陈妈,我还不太饿,不过小毛球看样子饿坏了,你先帮它熬点米粥吧。”边说边举了举手里的小毛球。 陈妈低头看了看他手中那只圆滚滚毛绒绒的雏鸟,道:“你捡回来的?准备养着它?” 独孤流云点点头:“师父已经答应了。” “好好,你先去洗把脸,我马上就去熬粥。” 独孤流云把小毛球放在身后的椅子上,打了盆冷水把脸洗干净,然后走回去把小毛球捧起来,自己则坐在椅子上。 陈妈则顺手从一旁的蒸笼里拿起两个包子塞给独孤流云,“这两个包子还热着,你先垫垫肚子。” 独孤流云道了声谢,伸手接过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周慕斐蹲在独孤流云的大腿上,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发现少年洗干净脸后还挺好看的,剑眉秀挺唇红齿白,一双眸子又黑又亮,长大以后肯定是个百里挑一的美男子。 不过周慕斐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少年的脸上停留太久,因为他很快就被独孤流云手中包子的香气给吸引了。 唔,好香……肯定是猪肉馅的…… 周慕斐馋得口水都几乎流了下来,一双圆圆的黑眼睛忍不住停留在那个白白嫩嫩的包子上,他发现自己真的饿坏了。 可惜不用别人说,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和肉包子无缘了。 ——刚出壳的幼鸟根本无法消化肉食,顶多能吃点米粥。 不过有米粥也行啊!……那边的大婶儿,您动作倒是快点儿啊! 4、黄药师?! 在周慕斐眼巴巴望眼欲穿的等候中,陈妈终于熬好了米粥。 香喷喷的小米粥,熬得又稠又烂,上面还飘着一层金灿灿的米油,看得不止周慕斐垂涎欲滴,就连独孤流云都感到胃口大开。 陈妈给独孤流云盛了一碗小米粥,然后又拿了个小碟子给周慕斐也盛了半勺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独孤流云把小毛球放在碟子旁边,伸手摸了摸它头顶的绒毛,柔声道:“小毛球,快吃吧,吃完后你就不饿了。” ……切,你这不是废话吗? 周慕斐没好气地冲天翻了个白眼,然后把嘴凑到碟子前喝粥——然后被烫了。 “啾啾……”随着两声吃痛的尖叫,小毛球触电般把嘴缩了回去。 这让一旁的独孤流云和陈妈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独孤流云索性放下自己的粥碗,然后伸手拿起碟子,一口口把米粥吹得没那么烫了,这才重新放到周慕斐面前:“现在可以吃了。” 周慕斐见米粥不怎么冒热气了,这才低下头去用尖嘴一口口啄食着稠稠的小米粥。 虽然他很不习惯直接把嘴伸到盘子里喝粥,可是现在他只是只幼鸟,也只好从权了。 只是这嘴实在太小太尖,一次只能吃一小口,就算再饿再心急也只能一点点地啄食。 眼看着一旁独孤流云已经就着包子小菜喝下去两碗小米粥了,周慕斐眼前的碟子里却几乎还是满的。 好在一只雏鸟的食量很小,独孤流云吃完没多久,周慕斐就感到腹中饱胀,于是也跟着停止了进食。 独孤流云见它吃饱了,这才起身向陈妈道了谢,然后抱着小毛球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他把小毛球放在床边,开始找东西给它做窝。 其实也很简单,一个大纸盒子,底下再垫上一层棉花,一个简易的鸟窝就做成了。 独孤流云把小毛球放进自制鸟窝内,然后又把鸟窝放在向阳的窗户前,低下头看着它圆圆的黑眼睛很认真地道:“小毛球,我要去练剑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说完转身出门,只把周慕斐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周慕斐蹲在大纸盒子里,抬头只能看到屋顶,以及四周对他来说相当高的盒子壁。 四周一片清静,他忍不住开始想自己穿越以前的那个世界。 虽然他在那个世界过得并不是太顺心:幼年父母离异,母亲丢下他另嫁他人,父亲也再娶了,新来的后妈没少给他脸色看,以致他上中学时就选择了住校,后来大学更是报了坐离家很远的学校,没有大事一般不回家,和父亲之间的感情也就越发淡薄了。 而他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也诸般不顺心,因为学历一般资历尚浅而被同事各种欺压排挤,使他一度满腹苦水。然而和现在比起来,他觉得那时候在公司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在天堂了。 ——好歹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个人吧。 现在倒好,直接变成一只只能靠人喂养过活的扁毛畜生了。 ——尼玛人生还能再茶几一点吗! 很快周慕斐就发现其实人生还能再茶几一点的。 ——他内急了。 上次需要方便时还是在山洞里,当时独孤流云出去练剑了,于是他便就地解决了。 可是这次,在独孤流云给他做好的窝里,他内急了,这该肿么办? 总不能直接拉在自己将来睡眠的地方吧。 周慕斐抬头看了看那对他来说有点过于高的纸盒壁,然后咬咬嘴(因为鸟没牙所以不能咬牙)奋力一跳,同时用力挥动起短小的翅膀。结果却因为力气太小,只跳了不到五公分就摔了下来。 周慕斐不死心,又奋力跳了一次,这次比上次稍微有点进步,跳得更高了些,但是距离纸盒壁顶端还差了老远,所以结果只能是比上次摔得还要惨了些。 经过这两次失败,周慕斐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跳出去了。 但是他实在不想在自己住的窝里解决问题,于是只好憋着。 只可惜对于一只雏鸟来说,这种事实在不是想憋就能憋住的。 于是,等独孤流云练完剑回来去看小毛球的时候,就看到小毛球正垂头丧气地蹲在大盒子的一角,一只鸟爪不停地在底部画圈圈,而大盒子的角落则静静地躺着一小堆灰灰黄黄的鸟粪。 独孤流云:“……” 等独孤流云把沾染了鸟粪的棉花清理掉,然后专门给小毛球找了个小碟子专门用来方便,又细心地安慰过沮丧的小毛球后,也差不多到了吃饭的时间。 独孤流云捧着小毛球到了饭厅,然后找了张椅子将小毛球放在椅子上,又把陈妈专门熬好送来的小米粥端给它。 周慕斐抬头看看一桌子丰盛的鸡鸭鱼肉,只能咽了下口水,然后悲催地低下头默默喝粥。 半个月后。 小毛球长得比原来大了些,因为食物充足,一身褐色绒毛油光发亮,小眼睛黑黑圆圆,看上去既精神又健康。 独孤流云对它的喜爱更上一层楼,专门吩咐陈妈每日往米粥里加上肉沫,于是周慕斐总算能沾到点儿荤腥了。 虽然这个待遇已经算不错了,不过比起自己以前作为一个人时来说,还是天差地别。 周慕斐一面喝着掺了肉沫的米粥,一面看着桌上的红烧肘子和油闷大虾眼馋——尼玛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重新吃上这些属于人类的食物啊摔! 不仅是独孤流云,以陈妈和唐叔为代表的下人们也纷纷表示了对这只小毛球的喜爱,具体表现在看到独孤流云带着它出来时都忍不住伸手摸摸它,然后夸一句“啊啊好可爱”,或者时不时专门跑到独孤流云的窗户前看它,一面不顾它的挣扎和抗拒强抱强摸,一面送上一些糕点甜食。 周慕斐对此十分厌烦和不耐,然而他现在只是一只幼鸟,所以再不耐烦也只好忍着。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腹诽:走着瞧吧!等老子长大了羽翼丰满了,有了尖嘴利爪防身了,看你们哪个还敢随便摸老子! 一个月后。 小毛球又长大了不少,身体越发圆滚滚,一身绒毛也越发油亮蓬松,一看就知道平日里过着怎样养尊处优的家禽生活。 这时周慕斐的力气已经比原来大了许多,能够轻易地跳出那个大纸盒子,再轻易地从桌子上跳下来了。 虽然现在他还不会飞,但好歹也能扑棱几下翅膀了。 这时天气已经入冬,晚上冷得厉害,而周慕斐身上的羽毛尚未丰满,到了半夜里冻得直打哆嗦。周慕斐在内心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后,最后终于决定跳上独孤流云的床,蹭他的热被窝取暖。 反正他们俩都是雄性,而且对方不过是个才十多岁的小p孩,完全不需要避嫌神马的。 他第一次钻进独孤流云的被窝时,独孤流云就惊醒了,睁开眼看看发现来的是小毛球,就默许了,任它钻进被窝紧贴着自己睡,同时晚上翻身时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压到柔弱的小毛球。 看到独孤流云允许自己和他大被同眠,周慕斐再无思想压力,索性一到晚上就直接蹲在独孤流云床上等候。 而向来喜欢整洁的独孤流云对此举十分容忍地接受了,反正他每隔几天就会给小毛球洗一次澡,而且小毛球很聪明,每到需要方便的时候会主动跳下床觅地解决,完全不用担心它会弄脏自己的床铺和被子。 最近天气比较冷,独孤流云晚上在室内生了火炉,所以每次给周慕斐洗澡时,他倒也没有被冻到。 而独孤流云照顾起他十分有耐心,每次都用大毛巾动作温柔地帮他把湿淋淋的毛擦干,然后再换条毛巾把他裹起来,直到确定小毛球身上的毛彻底干了才把他放进被窝里两人一起睡。 周慕斐见他这么悉心照顾自己——尽管原因有点可笑——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感动的,于是也就连带着对这个小毛孩从原来的各种不耐烦到现在生出那么一米米的好感来,开始觉得就这么跟着他一起混日子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日,大雪初停。 独孤流云照例天不亮就起来去练功房练剑,而周慕斐则在感觉到他掀开被子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啾啾”了两声示意,然后闭上眼睛接着补眠。 现在已到了十一月,即使屋里有火炉也照样冷,还是被窝里最暖和,周慕斐迷迷糊糊睡着以前,还感叹了一下独孤流云这小子实在太也命苦,连大冬天都没办法缩在被窝里睡个懒觉。 周慕斐又睡了至少一个半时辰,直到日上三竿了才终于睡到了自然醒,然后他忽然感觉到屋里好像有陌生人的气息——这应该是鸟兽类与生俱来的直觉——然后他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正站在床前,忽闪着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看着身体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毛绒绒脑袋的周慕斐。 这个小孩儿身量和独孤流云相若,身穿一件貂裘大氅,露出来的一张小脸儿白白嫩嫩吹弹得破,五官精致得仿佛是个粉妆玉琢的瓷娃娃。 周慕斐可以确定,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孩儿。 于是他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不无敌意地质问小孩儿道:“啾啾、啾啾……” 喂,你是谁啊,怎么进来的?独孤流云的房间不是不让人随便进来的吗? 小孩儿居然看懂了他眼里的戒备和敌意,连忙摆摆手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叫黄药师,是师父带我来这里做客的。——你就是流云哥哥捡来的那只小毛球?” 5、小毛球绝食了 黄、黄药师?! 周慕斐闻言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是他知道的那个黄药师? 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里黄蓉的老爹、郭靖的岳父,“天下五绝”之一,人称东邪的那个黄药师? 还是只是单纯的重名? 如果他真是那个黄药师的话,那么自己是穿越到金庸小说的世界了? 他想到黄药师,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射雕英雄传,然后他很快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雕’。 然后他又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射雕英雄传的第二部神雕侠侣,里面杨过养的那只神雕,好像原来的主人是剑魔独孤求败来着…… ——卧槽泥马! 那一瞬间周慕斐心中至少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着狂奔而过。 这个把自己捡回来的小p孩也姓独孤,这到底是单纯的巧合,还是说……自己真的穿越成了那头很有名的,曾经在无数个版本的电视剧《神雕侠侣》中出现过的神雕? 不是吧,他可不想一直活到杨过的那个时代,还特么悲催地是一只雕! 然后还要被杨过和小龙女俩人骑来骑去,看着他们俩在自己背上眉来眼去卿卿我我,然后自己作为一只鸟孤独终老,这种生活怎么想怎么觉得杯具到了极点。 黄药师看着眼前正在发呆的小毛球,心想这个小东西果然和师父形容的一样可爱,如果自己能有一只就好了,流云哥哥的运气真是太好了,居然能捡到这么可爱的幼雕。 想到这里他伸手摸了摸小毛球的头顶,道:“小毛球,外面好多雪,我带你出去堆雪人吧。待会儿流云哥哥练完剑也让他一起来。”说完伸手就去抱他。 周慕斐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黄药师在说什么,忽然感觉到有人来抱自己,气息还如此陌生,遂想也不想一口狠狠啄了下去。 黄药师不虞小毛球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之下被带着利钩的坚硬鸟嘴狠啄到手背上,顿时破皮见血。 黄药师痛呼一声缩回手一看,只见自己右手背上多了个血淋淋的口子,疼得他呲牙咧嘴眼泛热泪。 他自幼被父母捧在手掌心里宠着,师父对他也极其疼爱,几曾吃过这种亏? 更何况伤他的只不过是只幼鸟。 又痛又怒之下只想教训一下这只不懂事的扁毛畜生,黄药师顺手一掌朝着眼前的小毛球扇去,手上不自觉就带上了内力。 他虽然年幼,练起武来却十分勤奋,加上于习武一道极有天分,因此这一掌快准狠妙兼备,周慕斐此刻不过是只刚满月余的幼鸟,哪里能避开这丝毫不逊于一般武林高手的一掌。 周慕斐自然有自知之明,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蕴含内力的这一掌扇回老家去,也只好暗叹一声“看来老子的穿越生涯已经到头了”然后闭目等死。 就在黄药师的一掌堪堪抽到周慕斐身上的时候,斜剌里忽然飞出一柄剑鞘,‘啪’地一声狠狠地抽在黄药师的手背上,顿时抽得他倒吸一口冷气,闪电般缩回了手。 周慕斐听到异响连忙睁开双眼,只见独孤流云流云般掠进了屋内,一双黑眸冷冷地看着黄药师,皱眉问道:“你为何要欺负小毛球?” 黄药师低头看看那把被独孤流云情急掷出,抽了他一下后落在地上的剑鞘,再看看自己又多了一条红肿抽痕,看上去十分狼藉的右手,再看看独孤流云冷冰冰的脸,只觉心中既委屈又恼怒,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花落下来,用被啄伤的手指向周慕斐:“是它先啄我的!” 独孤流云瞥了眼他手上的伤口,道:“小毛球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啄人。而且你刚才那一掌如果打实了,会要了它的命的。” 黄药师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方才盛怒之下确实没有控制力道,忘记了他掌下的不过是一只刚满月的幼鸟。 虽然意识到自己也有错,但是极度傲娇的幼年黄药师当然不会承认错误的,遂小嘴一撇道:“谁让它先啄我的!我只是想抱抱它,而且事先已经跟它商量过了!它没反对我才抱的!” 独孤流云看向小毛球,小毛球一脸无辜地回望他。 两人一鸟正僵持间,季凌轩和杨天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季凌轩看了看屋内诡异的情形,俊眉微皱道:“出了什么事?” 黄药师一看师父来了,满腹委屈立刻有了发泄之处,遂一头扎进杨天怀里,眼泪汪汪地将自己伤痕累累的右手伸给他看:“师父,独孤哥哥养的鸟啄我!独孤哥哥还帮那只鸟打我!” 杨天闻言嘴角一抽,季凌轩和一起看向一旁的独孤流云和小毛球。 季凌轩问道:“流云,你为何要打药师?” 独孤流云低头道:“他被小毛球啄了,就想痛下杀手,我是为了救小毛球才出手的。” 季凌轩和杨天对望一眼,两人都有一种无语抚额的冲动。 然后杨天看了黄药师一眼责备道:“这就是你不对了。小毛球不过是只灵智未开的禽鸟,你怎能和一只禽鸟一般见识?” 黄药师见连师父都不帮自己,顿时心中越发委屈,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然而他自幼家教很好,自尊心又极强,因此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大哭出声,看上去越发惹人可怜。 杨天看得一阵心软,再也无法硬下心肠责备他,遂从怀中摸出一瓶伤药来道:“药师别哭了。师父不骂你了,来,先上药吧。” 说完又转头对季凌轩道:“你也别责备小流云,这件事是药师不对在先。好在不是什么大事,我看就到此为止吧。”说完拉着黄药师到一旁上药去了。 季凌轩淡淡看了独孤流云一眼,道:“流云,你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么?” 独孤流云低头道:“回师父,药师是师父的客人,弟子不该用剑鞘抽他的。” 季凌轩摇了摇头道:“不对,你抽他虽然不妥,但那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之物,亦算情有可原。” 独孤流云闻言惊愕抬头,道:“那……” 季凌轩道:“我看了药师的伤口,从而推断出你掷出剑鞘的方位速度以及力道。你错在方才发出那一击时太过急躁,没有把握好角度和力道。如果方才药师的反应再快上半分,你便会失手。如果方才那一击你能准确计算方位和力道的话,完全可以击中药师手腕穴道,既可阻止他那一掌,还能保证他毫发无伤。” 独孤流云闻言脸红了红,低头答道:“师父教训的是。” 他方才见情势危急,哪里记得起计算出手的角度和力道,顺手就将剑鞘甩了出去。 现在想来,却觉师父的话极有道理。 如果他当时镇定一些,完全来得及控制好出手的方位角度以及力道。 这样既能有效阻止黄药师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变招,也能不令他受伤——毕竟他是师父好友的唯一亲传弟子,打伤他总是不太好的。 季凌轩道:“你既已知错,那就罚得轻些。从明天起,你练剑的时间加倍。” 独孤流云连忙跪下道:“多谢师父开恩。” 周慕斐同情地看着这个可怜孩子,他平时每日练剑的时间已经有三个时辰了,这还不算修习内力的时间。 如果再翻倍的话,就是一天六个时辰,也就是十二个小时。 这还是个刚满十一岁的孩子啊! 如果周慕斐现在能说话的话,他一定会跳起来指责季凌轩虐待儿童,只可惜他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人能听懂,所以他只好聪明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倒是一旁的杨天有些于心不忍,遂劝道:“凌轩,一天六个时辰对于小流云来说是不是太吃力了些?他毕竟还小……” 季凌轩淡淡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他能否做到。” 杨天见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好再劝了。 于是这件事毕后,独孤流云的练功量平白增加了一倍。 不过等他回来以后,才发现又发生了一件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 ——小毛球绝食了。 从中午开始,陈妈给它弄的食物它就一口没动过了。 独孤流云一开始还以为小毛球吃腻了陈妈做的米粥拌肉沫,不惜深夜亲自下厨给它烧了一条又肥又鲜的鲤鱼,结果小毛球连看都不看一眼,而且晚上也不睡床了,直接跳回了它很久没住的大纸盒子。 独孤流云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他早上出门前小毛球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仿佛变了一副模样,整只鸟无精打采,看上去恹恹的,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神采,一副恹恹的模样。 难道它是被黄药师吓着了? ——看上去也不太像。 那么,是生病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虽然庄上没有大夫,不过杨叔叔可是天文地理医道八卦无一不精,虽然他未必懂得怎么给鸟看病,不过既然他通晓医理,说不定能看出些端倪来。 一念至此,独孤流云立刻去了杨天暂住的客房,向他说明了小毛球的状况。 杨天听他形容得十分严重,立刻答应马上跟随独孤流云前去看看。 一旁的黄药师听了他的叙述,心里不由也有些为那只可爱的小毛球担心,有心跟着一起去看看,不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消肿伤口还没完全长好的右手,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气呼呼地转过头去继续看书。 杨天跟随独孤流云一起来到他的房间,然后走到大纸盒子前。 周慕斐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看了杨天一眼,然后重新闭上眼睛,那副样子看起来倒真有点像生病了。 杨天先仔细看了看小毛球,没看出什么异状来,就伸手准备翻开它的眼皮看一下瞳孔有没有异常。 结果就在他的手指距离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大约两寸时,周慕斐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于是不干了,突然发难,脑袋一伸故技重施,狠狠地朝着杨天白皙修长的手指啄去。 杨天是何等样人,一身功夫放眼当今天下罕有敌手,如果让一只幼鸟啄到手指,传出江湖岂不让所有黑白两道人士活活笑掉大牙。 眼看着周慕斐的尖嘴马上要触及他的手指,却忽然眼前一花,那根白晃晃的手指不见了,继而脑袋上就被重重地弹了一下。 周慕斐顿觉脑袋一阵剧痛,“啾”地惨叫一声,疼得两只鸟眼泛起泪花,下意识地就用短短的双翅捂住头,只觉脑中一阵嗡嗡响,险些没给弹出脑震荡来。 看到小毛球翅忙爪乱捂头的模样,独孤流云只萌得两眼冒红心,就连一旁的杨天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周慕斐听到笑声越发出离愤怒了:你丫好歹是一代武林高手,未来的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的师父,怎么说也是一代宗师了吧,居然用你的绝世武功来欺负一只幼鸟,你丫羞不羞啊! 方才那一指快到无与伦比,自己连他的手指头影儿都没看见就中招了,肯定是传说中的弹指神通无疑! 自己作为一只刚刚满月的幼鸟,竟然被传说中的弹指神通给欺负了,真不知道是他的荣幸还是不幸! 7、绝食失败 半柱香之后,一碟由陈妈亲自掌勺的招牌碳烤龙虾就被独孤流云捧到了周慕斐的面前。 独孤流云先从床上把装睡的小毛球抱起来移到桌上的碟子旁,让那股浓郁喷香的味道能最大限度地钻入它的鼻孔内,再一个个把虾壳仔细剥开,露出令人垂涎欲滴的嫩肉,然后再把虾头虾脚去掉,整整齐齐地放在小毛球面前的碟子里。 做完这一切,看到小毛球仍旧无动于衷地装睡,独孤流云索性拿起一只虾仁,然后另一只手拉开小毛球的翅膀,把虾仁递到它尖尖的嘴边,开始循循善诱:“小毛球快看,这是我央着陈妈为你做的碳烤龙虾,你闻闻多香啊!这道菜陈妈只有过节时才做,平时很难吃到的,你这次有口福了!” ……好香! 周慕斐立刻觉得自己的口水又开始泛滥了。 早已空空如也的胃部更是造反一般地难受起来,仿佛在强烈抗议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强烈要求得到应有的权利。 那股香味实在太过诱鸟,周慕斐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了一半,一只剥好壳满是红色嫩肉的龙虾顿时跃入眼帘。 于是他一双半睁的黑眼睛立刻瞪圆了。 要知道龙虾可是他的最爱,以前他再怎么吃都不会腻的。 而且这个龙虾闻起来很香,比他上辈子在五星级大酒店吃过的龙虾还要香! 卖相也很好,味道肯定没的说! 周慕斐看着那只伸到嘴边的龙虾,馋得一双黑眼睛几乎都发出绿光了。 “小毛球,”独孤流云拿着龙虾在他眼前晃晃,“我不骗你,陈妈烤的龙虾真的是人间一绝,这么美味的龙虾如果不尝上一口,那实在是太遗憾了。你就尝一口嘛,尝一口不会对你的绝食计划产生影响的,你可以继续绝食,然后我发誓今后绝不再劝你吃东西了!” 尽管独孤流云最后一句话说得没什么诚意,不过为了避免他继续像个女人般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周慕斐决定象征性尝一尝他手里的龙虾。 就像他自己说的,只尝一口不会有多大影响的。 周慕斐这么安慰自己,然后张嘴衔住独孤流云送到嘴边的龙虾,小心翼翼地啄了一口。 结果这一口下去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龙虾的味道实在太过美好,让周慕斐吃了一口还想只第二口,吃了第一只还想吃第二只,于是结果就是,他原本坚定的信念在美食面前不堪一击崩溃瓦解,控制不住地吃掉了整整一小碟子的龙虾! 半盏茶功夫后,周慕斐怔怔地看着被自己扫荡一空的碟子,感受着胃中强烈的饱胀感,后悔不迭欲哭无泪。 他知道,因为自己刚才的一时嘴馋,先前两天的努力已经全部都前功尽弃付诸流水了。 与他的沮丧相对的是,对面已经愁眉不展两天的独孤流云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只要小毛球这顿肯吃东西,那么下一顿让诱哄它吃东西就容易多了。 说不定他还会打消绝食的念头。 毕竟绝食这种事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来维持,一旦被打断,想要重新开始就难了。 即使是一个人也未必有这样的毅力,何况是一只鸟。 当然,独孤流云能想到的事,周慕斐也全都想到了。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先前用了多大的毅力和决心来和那些美食对抗,因此他也知道,这顿破戒后,恐怕自己是暂时无法下定决心绝食第二次了。 这个认知使他既沮丧又生气,忍不住用充满怒火的黑眼睛狠狠地瞪向对面的独孤流云。 如果不是这个多事的家伙千方百计用各种美食诱惑自己,他怎么可能会功亏一篑! 都是这个小p孩的错! 周慕斐愤怒地“啾”了一声,转身跳进了大纸盒子,然后毫不客气地把鸟屁,股对准了独孤流云。 独孤流云正因为小毛球重新开始进食而心花怒放,自然不会在乎它这个带着赌气成分的动作。 低头看了看桌上那杯两天都没动过、现在已经冷透了的清水,独孤流云把手伸进大纸盒子里安抚地摸了摸小毛球的毛道:“小毛球,你吃了那么多龙虾一定渴了吧,我去把碟子放回厨房,然后再让人给你端点儿热水来。” 经他一提醒,周慕斐才感到自己的喉咙干得几乎冒烟了,不过他这会儿仍在气头上,即使心里十分渴盼此刻能有一杯热水喝,却仍旧傲娇地选择对独孤流云不理不睬。 独孤流云对他的冷淡丝毫不以为意,顺手把刚才剥掉的虾壳虾腿全扫进空空的碟子里,然后拿着碟子去厨房还给陈妈。 然后他洗过手,又交代下人给小毛球送杯开水过去,这才去了前厅用晚膳。 就在周慕斐眼巴巴的期盼中,终于有下人送来了一大杯热水。 周慕斐等那人出去了,才从大纸盒子里跳出来,然后把嘴伸进杯子里喝起水来。 直把肚子喝得溜圆,感觉水都快要从喉咙里漾出来时,周慕斐才满足地咂巴咂巴嘴,然后重新跳回大纸盒里,懒洋洋地用嘴梳理起后背凌乱的绒毛。 事已至此,他当然不可能继续绝食下去了,与其继续纠结折腾,倒不如顺其自然,先继续跟着独孤流云这个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未来独孤求败的小孩儿混吃混喝,等成年之后再确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也许事情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糟糕呢。 不是有句古话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现在所有的事都来自于自己的猜想,一切并未变成定局,或许将来能有什么转机也未可知。 一念至此,周慕斐心中的郁闷和沮丧消散了大半,遂趴在纸盒子里的棉垫上开始闭目养神,同时也让自己胃里满满的食物得以安静地消化掉。 过了一会儿,周慕斐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转头一看,却是独孤流云用晚膳回来了。 周慕斐还在为不久前他破坏自己绝食计划的事儿生气,见他进来立刻扭过头去,摆出一副‘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的态度。 独孤流云见小毛球还在跟自己怄气,也就不过去自讨没趣,而是回到床边盘膝坐下开始调理内息。 今天早晨季凌轩见他精神不佳,还有些郁郁寡欢的表情,以为自己给他安排的练功强度过大了,遂决定循序渐进,宣布将练剑时间减为四个时辰。 而独孤流云年纪虽幼,于练武却十分勤奋,颇有些不待扬鞭自奋蹄的自觉,遂决定把空出的这两个时辰用来修习内力,刚好可以早晚各练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独孤流云行功完毕,起身下床去看小毛球,却发现它已经伏在棉花垫子上睡着了。 独孤流云出门让下人把烧好的洗澡水抬进屋,然后用手捧起小毛球,正准备叫醒它,却见小毛球已经自己醒过来了。 “小毛球,洗澡了。”独孤流云用小毛球专属的小盆在大木桶里舀了半盆热水,然后把它放进水里,用手往它身上撩着热水帮它清洗。 周慕斐泡在热水里,只觉全身上下暖洋洋的十分舒适,那两只帮他沐浴的手动作也十分轻柔,于是心里本就消散了不少的怒气彻底烟消云散了,遂闭上眼睛任由对方摆弄。 独孤流云觉得洗的差不多了,这才把小毛球从水里湿淋淋地捞出来,用干毛巾仔仔细细替他把全身的绒毛擦得半干,然后又换了一条毛巾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露在外面,最后把他放在了床上。 做好这一切后,独孤流云才走到大木桶边宽衣解带跳下木桶开始沐浴。 周慕斐舒舒服服地窝在温暖干燥的大毛巾里,只觉上下眼皮直打架,没过多久就彻底进入了梦乡。 独孤流云洗完澡出来,擦干身体换好中衣,然后铺好床被,把裹着小毛球的毛巾打开,然后钻进被窝,把小毛球放在自己的脖颈边,闭上双眼开始休息。 周慕斐正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身旁有个暖呼呼的发热体,遂自动自发地贴到独孤流云的肩膀上,无意识地蹭了蹭,然后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等周慕斐睡醒睁开双眼,发现已是天色大亮。 他身上搭着独孤流云的被子,身旁还热乎着,身旁的独孤流云却不见了人影。 周慕斐知道他是去练功了,于是两眼一闭继续补眠。 一个时辰后。 独孤流云练完剑回到房间,已将近用早膳的时间。 他掀开被子,用手捧起仍旧酣睡未醒的小毛球,然后转身出门朝着前厅走去。 虽然周慕斐一心只想接着睡,但是被窝一掀一股寒气袭来,他顿时打了个哆嗦,原本浓郁的困意立刻不翼而飞。 周慕斐恼怒地睁开眼睛瞪着独孤流云:“啾啾!啾啾!”小p孩,干嘛要打扰老纸碎觉! 难道你不知道在冬日里能够拥被高眠的全天下最幸福的事情没有之一吗! 看到他恼怒的表情,独孤流云好脾气地笑了笑,用手指刮了刮他毛绒绒的脑袋道:“该吃早膳了。” 周慕斐仍旧有些恼火,要知道他平时都是睡到自然醒的,天知道今天这个独孤流云抽什么风,他自己没福气睡懒觉就算了,还非要逼着一只鸟也跟着早起。 要知道他以前冬天的周末或者节假日就从来没在11点以前起床过! 现在他都变成幼鸟了,还以为可以名正言顺地偷懒了,结果却还是要一大早被独孤流云提溜出被窝陪他吃早饭! 不过……既然他都把自己弄醒了,那就陪他去吧。 现在他是饲主,饲主就是上帝,就算不刻意讨好,起码不能得罪吧。 周慕斐吃人家的嘴软,遂不再对独孤流云吹胡子瞪眼睛,老老实实地趴在他手上被他捧去了前厅。 8、陪独孤练剑(上) 到了前厅后,周慕斐仍旧找了张椅子把小毛球放上去,然后再把陈妈特地为他做的一条放在盘子里的糖醋鲤鱼挑干净鱼刺端了过去。 周慕斐睡了一整夜,昨晚吃的龙虾早就消化殆尽了,此刻看到这么一条又大又鲜美的鲤鱼摆在眼前,一双鸟眼顿时亮了,连忙埋头猛吃起来。 坐在一旁的黄药师看到小毛球毛绒绒的脑袋一伸一缩不住地啄着鱼块吃得不亦乐乎的模样,只觉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抬起头用一双黑亮的凤目星星眼状望着独孤流云道:“小毛球好可爱,待会儿等它吃完了我能抱抱它吗?” 周慕斐闻言险些被鱼肉噎着,没好气地冲着黄药师翻了个白眼,内心默默地比中指腹诽道: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你家附近三条街都可爱!老纸才不可爱呢,老纸是威猛好吗! 不过尽管心里不爽,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和威猛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只好继续闷闷地低头啄鱼肉吃。 独孤流云见黄药师一脸期盼,也不好意思拒绝他,遂道:“那你和小毛球商量一下,如果他不抗拒的话,你就抱抱吧。” 黄药师闻言喜上眉梢,一面心不在焉地吃饭,一面把注意力集中在小毛球身上。 直到他自己都吃饱小半天了,才见小毛球意犹未尽地停止了啄食,然后顺嘴将尖嘴上沾的油抹在了背上的羽毛上。 黄药师:“……” 他年纪虽小,却很爱干净,结果没想到小毛球这么不讲卫生。 ——抱还是不抱,这是个难题。 周慕斐用挑衅的目光看着黄药师,眼神中蕴藏的意味很明显:老纸就这么不讲卫生肿么了?有本事你就来抱啊! 这下就连旁边的独孤流云都看得大跌眼镜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小毛球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之所以故意把毛弄脏,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 黄药师看着小毛球不无挑衅的眼神,反而更加坚定了想要抱抱它的决心。 于是顺手从袖中拉出块绣着翠竹的手帕来,起身走到周慕斐身前,用手帕仔细地在他刚才用嘴蹭油的地方擦拭了片刻,然后低下头用商量的口气道:“小毛球,让我抱抱你好吗?我会给你买好多的好东西吃。” 切,谁稀罕啊。 周慕斐傲娇地扭过头。 不过眼前这小孩儿怎么说也是自己饲主的客人,也不能太不给他面子,所以周慕斐也就没有表示反对。 见小毛球的样子好像是答应了,黄药师顿时喜笑颜开,伸手把小毛球抱起来,另一只手轻轻地抹着它背上的毛。 尊的好软好好摸! 以后有机会我也要养一只这样的小毛球! 幼年黄药师默默滴下了这样的决定。 然后抱着周慕斐越发爱不释手。 片刻后,周慕斐不耐烦地抬起头用眼白瞅着黄药师:“啾啾,啾啾啾!” 我说,你小子也适可而止啊,怎么摸起来没玩没了了!大爷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再摸,再摸老纸要怒了! 看到小毛球那越来越不友善的眼神,识趣的黄药师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它。 独孤流云走上前抱起小毛球道:“小毛球,我带你一起去练剑吧?” 周慕斐抬起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他的脸,眼睛里面写满了问号,实在不明白他练剑为毛要带上自己一起去。 ——难道他还想培养一只精通剑术的雕出来? 周慕斐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好笑。 看到小毛球眼里的疑问,独孤流云解释道:“我以前都是自己去练功,把你单独留在屋里,你肯定闷坏了吧。以后我每次练剑时都带上你,这样至少你就没那么闷了。” 周慕斐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暗想练剑有啥好看的。 不过既然独孤流云都决定了,他也觉得去看看也无所谓,就当闲着没事儿看武术表演给自己找乐子吧。 结果跟着独孤流云去了大厅后,周慕斐才发现自己这个想法大错特错了。 独孤流云练剑的过程完全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精彩。 整整一个时辰,就见他用那柄乌鞘长剑一直重复同一个十分简单的动作,至少做了几千次。 周慕斐趴在椅子上看得呵欠连连,几乎都快睡着了,才见到他终于换了剑招。 周慕斐勉强打起精神来准备看他有何后续招数,结果就见独孤流云又开始极有耐心地重复新换的剑招,一次又一次。 没想到这小p孩小小年纪竟然有着这样超乎他年龄的耐心和毅力,竟然能把同一个招式反复练上几千次,仍旧还能保持一丝不苟,每一次出剑都能保持和上一次分毫不差。 这份努力和认真,恐怕没有几个像他这样年龄的孩童能做到吧。 如果换了自己的话早就觉得枯燥无味,忍不住偷懒懈怠了。 想到这里周慕斐心中不禁对眼前的独孤流云生出几分敬意来。 他想,大概自己先前的判断没有错。 以这个孩子鲜有人及的耐心和毅力,周慕斐毫不怀疑他将来能够成为天下无敌难求一败的剑神。 独孤流云终于按照师父的要求,把他昨日传授的那两式十分简单,但是用好了威力却极大的剑招练完整整两个时辰,然后他走到武器架旁边,拿起上面搭着的一块软布仔仔细细地把剑擦拭了一遍,然后收剑入鞘,转头去看小毛球,却见它已经窝在椅子上睡着了。 独孤流云的嘴角不由微微勾起,伸手把小毛球捧起来道:“小毛球,快醒醒,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 周慕斐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连打了两个呵欠,再啾啾叫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从独孤流云手心里跳到地上,自己跟在独孤流云后面朝着饭厅走去。 用过午膳后,独孤流云仍旧带着周慕斐来到练武厅,然后把他放在椅子上,自己则抽出身后长剑,仍旧练习那些看上去十分简单的剑招。 周慕斐百无聊赖地看着,以他现在的眼力,自然看不出这几个剑招有什么出奇之处,所以看一会儿就觉得困了,然后就忍不住开始打盹儿。 而独孤流云一旦练起剑来,就完全不会被外界所干扰,自然也无暇注意小毛球的反应,只是全神贯注每一次出剑时的方位角度速度,以确保百分之百完美无缺。 而他每次练完剑去看小毛球的反应,结果无一例外都是睡着了。 从这天开始,独孤流云每次练剑都要带上小毛球一起去。 周慕斐虽然对看他练剑兴致缺缺,不过百无聊赖时也会看着他出招,然后在内心评头论足。 周慕斐发现,季凌轩每天会来指导独孤流云一个时辰。 每当这个时候,周慕斐都看得十分认真。 原因无他,季凌轩用起剑来十分之飘逸帅气,一柄普通的精钢剑在他手中被使得行云流水变幻莫测,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招式转折间完全无迹可寻。 周慕斐虽然不懂剑法,但是只看他那气定神闲的表情,和那挥洒随意的姿态,就能判断出这人绝对是个一等一的剑术大师,难怪他能做未来的剑魔独孤求败的师父。 每当季凌轩做完示范后,他身旁的一人一鸟两双眼睛中都会流露出赤果果的崇拜和羡慕之情。 独孤流云天分极高,无论是多复杂的剑法,季凌轩只要做一次示范,他就能把每一招每一式都牢牢记在心中,从来不用季凌轩重复第二遍。十分地令人省心。 季凌轩做完示范后,只要站在一旁看独孤流云演练一遍,确定他的招式正确无误后,便会径自离开练武厅做自己的事,完全不用担心自己这个弟子会偷懒不努力。 于是每次周慕斐看季凌轩示范完几招剑法,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剑光,完全的眼花缭乱,而这时独孤流云已经开始默默地试演剑招了,而且通常做出来无论姿势角度都分毫不差。 两人,阿不,是一人一鸟之间这种巨大的差距使得周慕斐忍不住自惭形秽,暗暗感叹天才果然就是天才。有些人天生就是用剑的。 虽然周慕斐于剑术一道天分不是特别高,不过天天看独孤流云重复练习剑招,也就记住了不少的招式。 至于那些武功心法剑法口诀之类,因为季凌轩传授独孤流云时完全不会对一只鸟避讳,因此数月下来,周慕斐竟然得以完全记住了——尽管对于那些深奥的口诀他完全不得其意,但是得益于中国填鸭式死记硬背教育的功劳,他倒是记得分毫不差。 眨眼间冬去春来,时间一晃就五个月过去了,周慕斐身上的绒毛终于长成了油亮光滑的羽毛,体重也比数月之前重了起码好几斤,此刻的他看上去已经有成年的鹰隼大小,站在那里至少有一尺半高,坚硬的鸟嘴上长出个明显的尖钩,整只鸟看上去已经颇有些威风凛凛的模样。以致当杨天和黄药师再次来到庄里做客时,再见到他时都认不出眼前这只凶禽就是几个月前的那只圆滚滚毛绒绒的小毛球了。 而这时周慕斐的食量也大涨,从几个月前只能吃掉四分之一的鲤鱼,到现在能一口气干掉两条鲤鱼一斤牛肉连大气都不喘一口。 就连他自己也被自己那巨大的饭量给惊到,为了避免自己每天只吃饭不运动变成肥鸟一只遭人嘲笑,现在的周慕斐每天吃完饭后都要飞到后山盘旋一圈再飞回来。 每当他扇动着双翅在空中翱翔,居高临下俯瞰脚下山河风光或者是无数蚂蚁般大小的人类时,周慕斐才会觉得,原来做一只雕也不是半点儿好处都没有——起码爷会飞!你们特么谁会飞?! 那副扬眉吐气得意洋洋的嘴脸,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学习飞翔时,因为没有父母教导而不得法,无数次从屋顶上大头朝下摔个狗吃shi的狼狈模样。 9、陪独孤练剑(下) 当然,飞翔并非周慕斐唯一的运动。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项运动可以供他消耗每天好几斤肉类产生的热量,那就是陪独孤流云练剑。 其实一开始,独孤流云并没有想过要把小毛球培养出一只会武功的雕。 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那日,独孤流云正为无法真正领悟一招师父刚刚传授的剑式而头疼,这个剑招十分复杂,至少有十几个变招,独孤流云连续练了数十遍却始终不得要领,不由停住手自言自语道:“如果有人和我拆招就好了,这样不但能验证我剑招使得是否正确,同时也能让我随机应变,多些实战经验……偏偏师父现在又不在……” 一旁正百无聊赖闲得蛋疼又有打盹儿趋势的周慕斐听到他这句话顿时精神一振,心中暗想:自己好歹跟着独孤流云学了那么多剑法口诀,同时也看他练剑看了好几个月,多多少少也记住了些他的剑路和变化,只是从来没有用过,也不知道自己记得究竟对不对。 这会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陪独孤流云玩儿玩儿,权当活动活动筋骨,把自己早上吃下去现在还没完全消化掉的那一斤五花肉彻底消化一下。 顺便也让独孤流云这个小子明白,爷可不是除了吃以外毫无用处的! 一念至此,周慕斐展开双翅飞到独孤流云面前,对着他“啾啾”叫了两声,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直接腾起身子一翅膀扇向独孤流云的面门。 独孤流云先是一愣,继而立刻明白了小毛球的意思,心中又惊又喜,侧身躲过他突如其来的一翅,然后用自己刚刚正在练习的剑法朝着小毛球身上刺去。当然他这一剑不敢刺得快了,同时也不敢用上内力,生怕一不留神真的刺伤了小毛球。 周慕斐看准这一剑的破绽所在,立刻身体下落,同时狠狠一爪抓向独孤流云的下盘。 独孤流云不虞小毛球竟然真的能看出自己这一剑的破绽所在,心中的惊喜简直无与伦比,手中长剑立刻一转,及时补上先前剑招的破绽,剑锋直指周慕斐的利爪。 周慕斐早知他必然会如此应对,立刻翅膀一扇后退数尺避过剑锋,继而绕到独孤流云身体左侧,亦是他这一剑攻击的死角所在,然后一嘴啄向独孤流云腰部的“笑腰穴”。 独孤流云见小毛球进退有度,每一次出招都有模有样,甚至连认穴都奇准无比,简直像极了一位训练有素的武林高手,大喜过望的同时,亦收起了轻视之心,仍旧用这个剑招的相应后招来应对他的攻击,速度不知不觉地加快了不少。 周慕斐作为一只禽鸟,禽类天生的优势使他的反应比一般人类快上许多,刚好和江湖上的二流高手不相上下,因此给独孤流云喂招竟是再合适不过。 见独孤流云认真起来,周慕斐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目的自是让眼前的少年能对自己刮目相看,让他明白他当初把自己捡回来并每天用各种肉类养着的决定是多么得英明伟大。 一人一鸟翻翻滚滚打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独孤流云把那个剑招的十几个变招彻底练熟了,周慕斐也累得半死不活气喘吁吁,才扑闪着翅膀重新飞回了椅子上休息。 “呼……”周慕斐张嘴喘了口气,抬起翅膀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然后在心中暗叹了一声陪人练剑真特么是高难度加高强度的技术活儿,才这么会儿就把老纸累成这幅怂样了。看来自己的体力和耐力还都有待加强。 独孤流云走到周慕斐身前,心疼地用手轻轻抚摸着他背后光滑的深褐色羽毛,柔声道:“小毛球,你累坏了吧。我该早点儿停手的。” 周慕斐抬头道:“啾啾,啾啾!”爷不累!爷当年军训时负重跑十公里都没喊过累,这点儿运动量算毛啊!爷只是一时还没适应! 独孤流云虽然不知道小毛球具体在说什么,不过看他的表情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遂用手摸摸它的头顶,用与有荣焉的语气道:“小毛球,好样儿的!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雕了!”虽然他见过的雕迄今为止加起来也没几只。 周慕斐瞪了他一眼,抗议道:“啾啾!啾啾!”别叫老纸小毛球! 你也不看看,老纸现在还和小毛球有一毛钱的联系吗! 独孤流云看到眼前这只已经一点儿也不像小毛球的半大小雕一双乌溜溜的鸟眼中抗议的神态,猜到它可能是对自己这个已经叫习惯了的称呼不满,遂问道:“你是嫌小毛球这个名字不够威风,所以不想让我这么叫你了吗?” 周慕斐闻言连忙点点头:“啾啾啾!”谁会愿意叫这种名字啊,简直逊毙了!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我就不这么叫了。”独孤流云遗憾地用手摸了摸周慕斐后背光滑的雕羽,“其实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可爱啊,可惜你不喜欢……那以后我就叫你小雕?” 小雕? 听上去好别扭……不过总比小毛球好听些。 于是周慕斐就没有反对。 于是从那天开始,独孤流云不再管周慕斐叫小毛球了——除了偶尔顺口叫错之外,他都管他叫小雕。 虽然周慕斐现在的形象和当初独孤流云捡到它时那毛绒绒圆滚滚既小又柔弱的模样判若两雕,但是独孤流云经过这几个月和他朝夕相处、白天一起练剑,晚上大被同眠的生活,对这只自己一手养大的禽鸟的喜爱之情不但丝毫未减,反而有日渐加深的趋势。 在他看来,这只小雕并不是他养的宠物,而是和他一起练功,一起成长的好伙伴。 至于周慕斐,在经过和独孤流云长达半年的共处之后,心底也对这个少年产生出那么一米米友谊之情来。 尽管独孤流云对外寡言少语,看上去性格孤僻不好相处,但周慕斐知道,至少他的真心关怀自己、对自己好的。 周慕斐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既然独孤流云肯对他好,那么他也就自然而然地愿意用同样甚至更多的好来回报独孤流云。 于是后来的许多日子里,在周慕斐吃饱喝足飞出去消食的时候,时常会带回来一些他自己抓到的猎物——通常是一只野兔,有时候会是一只野鸡。 不要问我他为毛会抓这些东西,对于大雕来说,追捕猎物几乎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禽类天性里的嗜血因子在作怪,现在的周慕斐在外面飞翔时,如果无意中看到野兔,不去抓的话他就会浑身不舒服,只有飞扑下去狠狠将利爪刺进野兔的脖颈里后,他才会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坦。 这种情况在遇上野鸡甚至是毒蛇时同样会发生。 所以,当某日独孤流云看到自己养的雕从空中落在他面前,然后献宝般把一条至少有三四尺长、婴儿手臂粗细,颜色鲜艳的毒蛇丢在他脚下的时候,顿时吃了一惊,第一反应不是去看那条已经死透的毒蛇,而是立刻上前检查周慕斐有没有受伤。 看到他紧张的模样,周慕斐仰起头得意地长叫了一声,意味很明显:亲,你紧张过度了。老纸是谁啊,怎么可能会被这么区区一条毒蛇给啄伤? 独孤流云仔细检查了一遍,见小雕毫发无损,连雕羽都没有掉一根时,一颗提在嗓子眼里的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其实以他的聪明,自然能够想到如果周慕斐被毒蛇啄伤了,那么他根本不可能有命飞回来见自己。不过那个时候他关心则乱,自然想不到这么多。 周慕斐见到他这么紧张自己,心里不禁微微一暖,上前两步用一支利爪按住死蛇,另外一支利爪在蛇的腹部轻轻一划,立刻将蛇皮划破,露出了一颗碧绿的蛇胆。 周慕斐抓着蛇胆抵到独孤流云跟前,用已经过了变声期,听起来略带粗嘎的嗓音不无炫耀道:“噢噢!噢噢!”看,蛇胆!这可是好东西哦! 独孤流云自然知道蛇胆是很好的药材,遂弯腰伸手接过来,然后责备道:“小雕,以后不许再抓毒蛇,太危险了。万一你被它啄上一口,此刻岂能还留有命在?” 周慕斐闻言扭过头,不耐烦地“噢噢”叫了两声表示知道了。 不过以后如果再遇上毒蛇,他仍旧照抓不误——没办法,好像雕和蛇注定是死对头,周慕斐自己也不是非要去抓,可惜这是天性使然,他自己也没办法。 于是周慕斐抓到毒蛇的次数越来越多,抓蛇的技术也越来越娴熟。 独孤流云一开始还很担心,后来见他每次都能毫发无伤地把毒蛇抓回来,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以后就由他去了。 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过去。 周慕斐现在每天吃完早饭习惯性出去飞一圈,如果看到野兔毒蛇神马的就顺便抓回来,然后陪独孤流云练剑,晚饭后再飞出去消消食,回来后独孤流云会给他准备洗澡水,等他洗完再用大毛巾擦干,然后把他抱上床,一人一雕相对而眠。 周慕斐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他开始觉得,做一只什么都不用想的雕,每天吃吃睡睡陪着独孤流云练练剑,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当然,如果上天能给他变回人的机会,他还是更加愿意做人。 不过现在的他,却不会因为自己是只雕而沮丧绝望寻死觅活了。 虽然他仍旧不明白,为何上天会让他穿越成一只雕,但是,现在的周慕斐已经想通了,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雕,他都会好好活下去。 生命宝贵,自当珍惜。 10、狩猎 岁月如梭,就在周慕斐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三年的光阴悄悄地溜走了。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独孤流云的身高已经窜到了他师父的肩膀处,脸部轮廓较之几年前也深邃冷硬了不少,此刻的他,看上去俨然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美少年了。 而周慕斐则在这三年里,由当初一只刚出壳的圆滚滚毛绒绒的雏雕,长到了如今体长近三尺,双翼完全张开接近一丈,站在那里头顶能到独孤流云大腿根部的雕少年。 在这三年中,因为有季凌轩这个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绝顶剑客悉心指点,再加上独孤流云自己的不懈努力,当然,也有周慕斐这个陪练每日付出的辛劳,独孤流云的剑法进步神速,就连一向严格的季凌轩在看他练剑时都无法掩饰他眼神里的赞许。 至于周慕斐,他陪着独孤流云练了好几年的剑,自然不是一无所获。 虽然他身为一只雕无法使剑,不过在这几年不断地和独孤流云拆招对式的过程中,他也逐渐琢磨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武功来。 而他平时听季凌轩背诵的那些内功心法,虽然周慕斐不知道对一只雕来说是否有用,但是他每晚临睡前都要在心里默默背诵一阵,然后在独孤流云打坐练气时,无事可做的他也就在旁边默默闭目冥想,幻想自己体内有一股真气在不住循环流走。 坚持了数年之后,周慕斐发现自己无论体力耐力还是反应都飞速增长,想来除了给独孤流云做陪练之外,那些内功心法口诀也是功不可没。 于是,尽管现在的周慕斐并不清楚,但实际上以他此刻的身手,放到江湖上也足可与那些一流高手一争高下了。 不该好在周慕斐并不知道这个,所以现在的他仍旧过着每天飞出去溜溜弯抓抓毒蛇野兔,然后陪着独孤流云练练剑的生活,而不是飞到山下去武林中捣乱,让全天下都知道江湖中出了一只武林高手雕。 而以周慕斐现在的身手,只是抓一抓那些野鸡野兔毒蛇蟒蛇什么的已经无法让他产生成就感和刺激感,他觉得自己需要找些更加刺激的东西来玩玩。 于是某一天,独孤流云练完剑等了半天也不见周慕斐回来,心里担忧就去后山找,结果走到半路才看到他家养的雕浑身是血,正费力地拖着一只已经成年的灰狼朝着山庄的方向低飞过来。 独孤流云见状惊得一双眼珠子险些脱眶而出。 小雕受伤了?! 它是怎么找到狼的! 附近怎么会有狼? 无数个问题盘桓在独孤流云的脑中,然而他却顾不上问,疾步走上前一面拉着周慕斐看他身上的血迹一面焦急道:“小雕,你受伤了?” 周慕斐摇摇头:“噢噢!噢噢!”没有!我身上溅的都是狼血! 老纸这么厉害,抓区区一只狼不是跟玩儿一样,怎么可能被它给咬伤呢! 独孤流云见他摇头,心才放下一半,然而还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见他确实没有负伤,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责备道:“小雕,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外面的野狼都很凶残,而且喜欢成群结队。就算是猎户都不敢孤身一人去打狼,万一你被它们咬伤甚至咬死了,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你明白吗?” 见到独孤流云一脸担忧说得十分认真,周慕斐瞬间竟产生了一丝内疚,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只为了求一时的刺激就让他担心。 低下头认真想了想,然后周慕斐点点头道:“噢噢,噢噢,噢噢!”好吧,我以后再也不冒险了,免得你在家担心。如果再遇上危险的动物,我就回来喊你一起抓,行了吧? 独孤流云虽然不知道小雕在说什么,不过看着他那双黑溜溜的圆眼睛很认真很郑重地凝注自己,他就知道它是真心答应了。 独孤流云伸手安抚地摸了摸周慕斐的头,然后帮他把灰狼拖回了庄子里。 于是第二天,整个庄子的人就吃上了鲜美的狼肉,狼皮则被独孤流云剥下来,做成了皮袄送给季凌轩。 而周慕斐则依然每日出去寻觅猎物——这也是他无趣的雕生中唯一比较有乐趣的一件事——而且范围越来越远,最后甚至囊括了附近的几个山头。 这一天是八月十四,第二天就是中秋节,季凌轩遂放了独孤流云两天假,告诉他今明两天不用练剑,可以带着他养的雕去外面玩玩。 独孤流云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其实也是有些贪玩的,不过因为师父对他教导严格,这才让他勉强压抑住了天性中贪玩的一面。 如今得知能有两天假期,独孤流云自然乐得出去,遂去练功室拿了弓箭,带着周慕斐一起出去狩猎。 近几年来,后山的野鸡野兔毒蛇们不是被周慕斐给抓了,就是知道了附近有他这么个大克星趁早拖家带口逃远了,因此独孤流云就去了附近的另一个山头。 反正他轻功耐力都极佳,雕儿更是爱飞多远就能飞多远,很多悬崖峭壁一人一雕都能直接翻过去,因此别人要走一天的路程,他们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 这座山头因为山路太过陡峭,就连山下的猎户也很少上山,因此野鹿啊獐子啊还是不少的。 独孤流云连续翻了好几个悬崖,此刻有些累了,就坐在一棵大树下稍事休息,周慕斐是飞过来的,所以完全不觉得累,于是就飞到空中盘旋着寻找猎物。 也是他运气好,才飞了没多远,就看到一只肥大的梅花鹿从不远处的草丛里窜过。 周慕斐顿时眼前一亮,连忙发出一声长啸通知独孤流云自己发现猎物了,同时展开双翼朝着目标俯冲过去。 那梅花鹿发现威胁,顿时没命地狂奔。 周慕斐岂能就这么轻易放它逃脱,遂扇动双翅疾飞着追上。 那头梅花鹿跑得虽快,然而又怎及他那近丈长的双翼飞翔时的速度。 于是在你追我逃了十几里路之后,周慕斐终于追上了那只鹿。 他立刻低啸一声,闪电般俯冲下来,一双铁钩般的利爪狠狠刺进梅花鹿颈侧,继而顺势划下去,轻而易举地割断了鹿的喉管。 殷红的鹿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周慕斐的利爪。 那鹿挣扎了一阵,终于断气了。 周慕斐看着脚下的鹿,心中有些不忍的同时,却也感觉有种异样的满足和成就感。 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中,他收起双翼停在鹿的身上,正准备回头看看独孤流云追上来没有,耳边忽听破空之声响起。 周慕斐心知不妙,连忙振翅飞起,避过一支从侧方射来的长箭。 他本以为危机已经解除,孰料那射来的箭却并非一支,而是两支。 射箭之人似乎料到他听到破空锐风时必定会腾空而起,因此那两箭射得极有技巧,其中一支要比另一支高出数尺。 而周慕斐被迷惑,误以为只有一支箭射来,掉以轻心之下,竟被长箭一箭射中右翅,顿时鲜血长流失去平衡,哀鸣一声无力地跌落于地。 然后他就看见两个浓眉大眼,脸膛微黑做猎户打扮的青年从不远处的密林中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青年指了指周慕斐道:“哥,我上次跟你说看到一只很厉害的大雕,可以抓到野狼,你还不信硬说我胡扯,现在你信了吧?” 后面的青年点点头赞道:“这只雕的确不同凡响,我们把它生擒回去驯养再好不过。——你方才那一箭没射它要害吧?” “当然了,我可是有分寸的,只射伤了它右翅,肯定能救得回来。”前面的人边说边疾步朝着周慕斐走来。 周慕斐见他的目标竟是自己,闻言顿时警惕地盯着他们,同时扑棱着一只未受伤的翅膀拼命后退。 那人似乎练过武功,见已经到手的猎物竟然想逃,连忙几步窜上前,右手一伸直接抓向周慕斐受伤的翅膀。 就在此时,斜剌里忽然有一根长箭闪电般射过来,目标正是那人的右臂。 那人反应也算敏捷,及时手一缩躲过长箭,然后怒冲冲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相貌冷俊的少年正手持长弓长身玉立,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正冷冷地盯在自己身上,目光中似有森冷杀意一闪而过。 那人竟被这少年的气势压得浑身一窒,继而才想起来对方不过是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自己怕他作甚? 一念至此,那人遂摆出一副凶恶模样,瞪着刚刚赶来的独孤流云道:“小混蛋,干嘛要用箭射你爷爷?” 独孤流云勉强压制着心中的怒意冷冷道:“你不该射伤我的雕。” 那人闻言一愣:“这雕是你养的?” 独孤流云连理都懒得理他,径自走到周慕斐身前,然后伸手抱起他,低头去瞧他的伤势。 刚才看到他的雕儿俯卧在地,一边翅膀上还插着一支长箭,独孤流云只觉心头既惊又怒又怕,生怕他的雕儿已经被对方重创。此刻见周慕斐只是被伤了右翼,好在性命无碍,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11、清洗上药 两名青年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甘心眼看着如此凶猛神勇的一只大雕就这么得而复失。 片刻后,后来的青年对着独孤流云大声嚷道:“你说这雕是你养的?有什么证据吗?” “就是就是!”先前想抓周慕斐的青年立刻随声附和道:“这雕明明是大爷我用箭射下来的!小子不是趁机想来捡便宜吧?!识相的马上把那只雕放下然后赶快走开,不然小心大爷对你不客气!” 独孤流云先前见这两人射伤自己心爱的雕儿,心中早已怒火狂燃,几欲将这两人杀了为雕儿报仇。不过后来他见这两人的装扮,应该只是附近的普通猎户,而他的雕儿只是右翼受伤,只要调养得当应该会完全恢复,这才决定大人有大量放这两人一马。 孰料这两个罪魁祸首竟然还不知死活地和他胡搅蛮缠,妄图将他的雕儿据为己有,心头那股勉强压抑着的怒火顿时复又燃起,眉峰一挑冷冰冰道:“你要如何不客气法?” 那人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继而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太怂了,跨前一步,恶狠狠地冲着独孤流云挥舞着铁钵般大小的拳头道:“臭小子,快把雕还给老子,不然老子打到连你妈都不认得你!” 独孤流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抱着周慕斐转身就走。 那人见这小孩儿竟然半点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顿时怒火中烧,几步窜到独孤流云身后,挥动着拳头狠狠地冲着独孤流云后心砸去。 独孤流云好似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只用空着的一只手握住长弓反手轻轻一点,刚好点中那人的拳头。 那人顿觉手背剧痛,整条手臂都发了麻,顿时惨叫一声,挥出去的手臂无力地垂下。 他的哥哥先前还只在一旁看着,此刻见弟弟竟然在一个小毛孩手下吃了亏,顿时又惊又怒,立刻飞身上前,一个手刀狠狠砍向独孤流云后颈要害。 独孤流云这才返身,仍旧用左手持着长弓顺手前送,准而又准地点中他虎口的合谷穴。 那猎户哥哥顿觉手掌酸痛难当,狂吼一声一腿扫向独孤流云下盘。 他弟弟此刻也缓过气来上前助阵,绕到独孤流云侧方,沉腰坐马吐气开声,全力一拳砸向独孤流云腰眼处。 独孤流云岂会将这种程度的攻击放在眼里,当下不慌不忙,待得两人拳脚俱攻到身前数寸之遥时才飞身跃起,同时手中长弓横扫—— 只听“咔嚓”一响,继而空气中便回荡起两人痛苦的嘶吼声。 独孤流云连眼角都未瞥他们一眼,抱着周慕斐转身就走。 那猎户哥哥一手捂着剧痛难当的右腿,痛苦地喘息着道:“好小子!敢不敢留下万儿来!也好让我们兄弟知道是折在是谁的手里!” 独孤流云冷笑一声脚步不停:“我叫独孤流云,就住在前面山头的封剑山庄里。你们要报仇可以随时来找我。” 独孤流云抱着周慕斐走出了数里之外,以免被那两人的惨叫声打扰。然后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开始给周慕斐检查伤势。 只见那支长箭将他的一只右翅对穿而过,可以看出射箭之人手劲儿很大,幸好他是想生擒雕儿,没有去射它的胸腹,否则只怕他现在看到的已经是一只雕的尸体了。 独孤流云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怕,如果他的雕儿真的被射死,他想他肯定会忍不住杀了那两人为雕儿报仇。 其实他方才之所以会下重手令那两人筋断骨折,目的就是想狠狠惩戒那两人,替他的雕儿出一口恶气。 他知道自己不该感情用事,把雕看得比人还重,可是雕儿毕竟是他亲手养大的,那两人既然敢伤它,自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何况他已经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纠缠不休还先对自己出手。 我没有做错。独孤流云想。 然后他低头看着正俯卧在他双膝,一双黑黑圆圆的鸟眼中难言同意的大雕,目光柔和,声音中带着疼惜和不忍:“雕儿,你忍着点,我为你把箭□□。你不能再流血了。” 周慕斐点点头,然后默默闭上眼睛。 他知道拔箭会很痛,可是如果不拔的话,他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独孤流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紧张,遂安抚地用手轻轻地摸了摸他背上光滑的雕羽,柔声道:“放松点,不要紧张。只疼一下就好了。” 说完撕下半幅衣襟紧紧按在伤口内侧,然后咬咬牙,右手猛然发力将那支长箭拔出。 “噢……”一小股鲜血随着箭头从伤口涌出,周慕斐疼得嘶鸣一声,差点儿连眼泪都掉出来。一双利爪下意识地抓紧了独孤流云的双腿。 独孤流云浑然未觉,全神贯注地用那半幅衣襟将伤口包裹好,然后摸了摸怀中雕儿的头道:“好了,现在没事了。我带你回去上药。” 说完抱起周慕斐,起身运起轻功朝着封剑山庄赶去。 独孤流云抱着周慕斐走进山庄,立即吩咐下人赶快去烧热水。 然后他回到卧室,将周慕斐放在床上。又翻出医药箱,从中找出一瓶连自己都不舍得用的上等秘制伤药来。 等热水送来后,独孤流云立刻解开裹住周慕斐翅膀的衣襟,随手将那片被雕血浸染的衣襟丢在地上,仔细地用热水帮他清洗伤口。清洗干净之后,独孤流云拿起那瓶价值千金的伤药,拔开瓶塞,不要钱般将伤药厚厚地涂抹在伤口上。 涂完药后,又用块干净的布重新给他把伤口裹好。 周慕斐低头默默地看着他为自己清洗上药包扎伤口,心中不由感动非常。 他知道那瓶伤药还是去年春节时杨天送给独孤流云的礼物,据说是大内圣药,千金难求一瓶。所以独孤流云宝贝得很,平时练剑受了轻伤都不舍得用它,只会用山庄里的普通伤药。 没想到今天他竟然好不心疼地在自己身上用掉了小半瓶。 这个少年,是真心对自己好、把自己当朋友甚至亲人看待的。 这个认知使周慕斐感觉到胸口一阵暖暖的涨涨的,眼眶更是一阵发热,他连忙低下头闭上眼睛,生怕独孤流云看出自己的异常来。 不过独孤流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此刻的情绪正十分低落。 雕儿是跟着自己一起出去狩猎的,结果如今却负伤而归,这让独孤流云十分内疚和自责,他觉得都怪自己没有照顾好雕儿,才会致使它被坏人欺负,受了这么重的伤。 周慕斐直等眼眶酸热的感觉过去了才肯抬起头去看独孤流云,却见他薄唇紧抿,俊脸上隐隐有自责之色,不禁有些心疼这个少年,遂低叫了两声,亲昵地用头在他脸上蹭了几下以示安抚。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明显地对独孤流云表现出亲昵和喜爱,顿时令独孤流云受宠若惊,连忙伸手抱住了周慕斐,一面用手抚摸着他背上的雕羽,感受着手心被柔滑羽毛轻轻刷过的舒适感,一面正色道:“雕儿,这次是我太大意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再受伤了。” 周慕斐闻言摇摇头道:“噢,噢噢!”不怪你,是那两个小子太卑鄙了,竟然暗算老纸!如果是凭真实功夫,看老纸不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满地找牙! 独孤流云和他相处数年,现在已经能基本猜出他想表达什么意思,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来:“是啊,我的雕儿最厉害了!” 因为周慕斐受了伤,所以独孤流云也没了心思去前厅吃晚饭。 还好陈妈从下人口中听说大雕受伤了,于是连忙炖了一锅进补的鸡汤送了过来,顺便也给独孤流云带了几样菜。 独孤流云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是架不住周慕斐用嘴咬着他的衣襟使劲儿往桌子旁边拽,盛情难却之下,只好跟着一起过来。 独孤流云给周慕斐盛好鸡汤,特意把两只鸡腿都舀给他,外加一大块肥美的野兔子肉。 周慕斐又是翻山又是抓梅花鹿又是挨箭,忙活了一天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此刻对着这么多香气四溢的鲜肉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于是低头就是一通猛吃。 独孤流云也同样一天没有进食,看着对面的雕儿那贪吃的模样,他也觉得腹中开始饥饿,于是放下了心中的郁闷,操起筷子开吃。 于是一人一雕对坐在桌子前,对着一桌子各种肉类吃了个不亦乐乎。 翌日清晨。 因为还是假期,独孤流云难得地睡了个懒觉,直到将近早膳时间才起床洗漱一番,然后从床上将刚刚睁开眼的周慕斐拉下来,带着他一起去吃早膳。 季凌轩早已听说昨日独孤流云养的雕受伤一事,因此看到周慕斐那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翅膀,倒也没有表现出诧异来。 用过早膳后,独孤流云拉起周慕斐,一人一雕相携走出前厅,然后在下人们的注视下走出封剑山庄,沿着山庄遛弯消食。 周慕斐一口气吃了两斤牛肉,吃得胃里鼓涨涨的几乎要打饱嗝了。 他一面跟在独孤流云身后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一面想,现在这种有酒有肉还万事不用操心的生活,好像也挺不错的。 12、独孤受罚 眨眼中秋节过去,独孤流云的两天假期过完,便又照常去练功室练剑。 周慕斐因为右边翅膀受伤,所以既不能飞出去到后山抓野兔毒蛇,也无法陪着独孤流云练剑,只好趴在独孤流云的床上养伤加补眠。 一觉睡醒发现早就过了早饭时间,肚子饿得不行的他只好去厨房觅食,所幸体贴的独孤流云早已吩咐陈妈给他准备好了美味的烧烤兔肉。 周慕斐一口气吃完了一整只野兔,填饱了咕咕叫的鸟肚子,然后再走出去散步消食,免得光吃不运动长出一身肥膘导致飞不动就太悲剧了。 溜达了半个多时辰回来,正好看到独孤流云从练功室走出来。 原来又快到午膳时间了。 周慕斐陪着独孤流云去前厅吃过午饭,百无聊赖的他不愿意回房间孤零零地呆着,索性跟着独孤流云去了练功室,虽然不能陪他练剑,不过站在那里看他练剑也好,起码有个人作伴总比自己一个人在那个空空的房间里呆着要热闹些吧。 本来独孤流云和周慕斐都以为狩猎那天的事已经结束了,然而事情却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这天中午,独孤流云正在练功室练剑,周慕斐则在旁边看他练剑顺便发呆,忽然有人走进来打破了这和谐的气氛。 独孤流云停住手转头看去,却见来人是唐叔,不禁有些诧异,要知道在他练功时,除了师父以外,别人是不允许进入练功室的——当然周慕斐除外,他不是人,是雕。 唐叔朝着独孤流云施过礼,开门见山道:“独孤公子,主人传你去前厅。” 独孤流云应了一声,反手将长剑插、入剑鞘,然后跟着唐叔朝着前厅走去。 周慕斐自然也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一人一雕随着唐叔走进前厅,却见厅内除了季凌轩以外,另有两个猎户装扮之人,分别是一个六旬老汉和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 独孤流云见其中那个右手臂被绷带固定住的年轻人十分眼熟,遂仔细打量了他两眼,这才认出他竟是前几日用箭射雕儿,然后被自己出手教训的两个年轻猎户之一。 这时周慕斐也认出了眼前这个猎户就是射伤自己,还企图把自己抓去训练的家伙,于是愤怒地叫了一声,对着那年轻猎户怒目而视。 而这时那人却双目喷火地瞪着独孤流云,然后用未受伤的左手指着他狠声道:“爹!就是他,那天就是他打断了我和哥的手脚!” 独孤流云这才明白这人竟是来这里告状的,心中不由对此人愈发轻视。 那年长的猎户听到自己儿子亲口指认独孤流云,遂对转身季凌轩道:“庄主,当日令高徒与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发生冲突,即使我儿有错在先,却也不过是在不知情之下射伤了他养的禽鸟,所谓不知者不罪,令高徒因此便将我两个儿子分别打至手脚骨折,出手是不是有些太狠了呢?” 那日独孤流云回来后并未向季凌轩提及上山狩猎时具体发生何事,因此季凌轩除了知道独孤流云的雕不慎被射伤之外,对此事一无所知。 他面无表情地听完老猎户的指控,然后转向独孤流云道:“云儿,这位老人家所言之事是否属实?” 独孤流云点头道:“回师父,徒儿是打伤了他们两人。但那是因为他们想抢走雕儿,是他们先动手,而且出招狠辣,所以徒儿才出手伤了他们。” 季凌轩看了独孤流云一眼,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儿绝不会对自己撒谎,遂转头问那年轻猎户:“事情可是如云儿所说那般?” “这……”年轻猎户顿时张口结舌:“就算是我们先动的手,他也不该……” 老猎户闻言顿时沉下脸:“旭儿,你怎不提是你们先动手的?” 年轻猎户低下头,低声嗫嚅道:“爹你也没问啊……” 老猎户闻言一窒,继而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向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他当日一看自己两个儿子不是手臂骨折就是小腿骨折,凄惨无比地互相搀扶着回来就勃然大怒,于是也就没有问那么详细,在大概了解了事情原委后便带着还能走路的小儿子到封剑山庄来讨公道,孰料两相对质之下才知道竟然是自己儿子先动的手。这下己方竟是完全不占理了。 季凌轩看老猎户神态有些尴尬,知道这人并非无理取闹之人,遂轻咳一声道:“这位老丈,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处理?” 老猎户闻言老脸一红,低声道:“既然是我儿先动的手,那是他们不对在先,这件事就算了。”说完狠狠瞪了他儿子一眼。 季凌轩道:“话虽如此,但云儿毕竟伤了两位令郎,亦有过错。你看这样可好,本庄就赔偿老丈纹银百两作为两位令郎养伤费用,如何?” 老猎户本来已经准备拉起儿子灰溜溜地走人,没想到季凌轩竟然主动提出赔偿,而且开口就是一百两,闻言顿时喜出望外,紧张地搓着双手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本来是犬子的错,怎能让庄主破费……” 季凌轩挥手阻止他说下去,然后让唐叔去账房取来银两交给老猎户,这件事终于到此了结。 送走了那父子二人后,季凌轩转头问独孤流云:“云儿,这件事为何不曾向我禀告?” 独孤流云闻言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他以为那两人顶多会养好伤然后带些人来找自己麻烦,仅凭自己一人之力便可应付,所以就没对季凌轩提起。孰料他们竟然会没种地选择了告状,把事情闹到了师父跟前。 季凌轩自然知道他心底所想,眉头微皱道:“云儿,为师传你剑道,是让你用来欺负普通百姓的吗?” 独孤流云闻言有些委屈地抬起头道:“他们都身怀武功,根本不是普通百姓……” 季凌轩截口道:“即使如此,为了一只禽鸟而下重手将人手脚打断,此事你做得太过了。念在你是初犯,又是他们动手在先,我便小惩大诫,罚你去后山悬崖面壁思过七天。你可有异议?” 独孤流云哪里敢有异议,闻言连忙说了声:“多谢师父开恩。” 季凌轩挥挥手道:“这便去吧。”说完转身出了前厅。 独孤流云默默地看了一旁的大雕一眼,见他一双圆圆的鸟眼中有愤愤不平的神色,知道它是在为自己抱屈,遂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道:“无妨,我只是面壁七天而已。很快就回来的。这几天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说完转身走出了前厅,径直朝庄外走去。 每次他受罚师父都不让人给他送饭,也不让他带任何干粮,而是让他自己想办法觅食,找不到就得饿着,这也是受罚的内容之一。 周慕斐听他说完话后“噢噢”叫了两声,然后也转身走出前厅,紧紧跟在独孤流云身后。 独孤流云走到山庄大门口,见他还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遂转身道:“雕儿,别送了,回去休息吧。” 周慕斐仰头道:“噢噢!噢哦!”是我害你受罚的,我陪你一起去! 独孤流云看懂了他的意思,摇摇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受伤未复,还是留在庄子里好好养伤,别跟我出去风餐露宿,对伤势无益。” 周慕斐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停住脚步,看着他走出了山庄大门。 不过多久就到了午饭时间,周慕斐去了前厅,果见陈妈已经早早单独为他准备好了一份烤野兔肉和一条鱼。 周慕斐走过去低头慢慢吃着,心中却不由开始想着这会儿独孤流云现在在后山是否能找到吃的。 那里的野兔野鸡等野生动物早已被自己抓得差不多了,恐怕独孤流云没那么容易猎到野味果腹。 后山又没什么野果树之类的,他不会这会儿正饿着肚子吧? 想到这里,周慕斐不由一阵担心。 但是他很快就安慰自己,独孤流云自小是被他师父罚面壁罚习惯了的,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自己在这里瞎操心也帮不上他什么忙,还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尽管理智上知道这些,但是周慕斐这一顿还是有些食不知味,随意地吃了些烤肉就回了房间发呆。 到了晚饭时分,周慕斐吃着丰盛的晚饭,忍不住又想起此刻正在后山面壁的独孤流云来。想他这会儿在干什么,到底有没有找到什么猎物填饱肚子,还是正捧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挨饿。 说起来他之所以会受罚全是因为自己,如今他在荒郊野外挨饿,自己却待在他的房间里大鱼大肉,实在是太对不起他了。 一念至此,周慕斐顿觉口中的肉难以下咽,再也吃不下去了。 不多时下人来把盛着食物的托盘取走,然后又送来了沐浴的热水。 周慕斐自觉地跳进水盆里洗澡,还要注意不让受伤的右翅沾到水,洗得十分艰难。 洗完之后他跳出水盆,然后湿淋淋地自己跳到一旁的盆架边用嘴将毛巾拖下来笨拙地在身上擦着,然而却怎么也擦不干身上的水。 这时候的周慕斐尤其想念独孤流云,如果有他在就好了,他就会动作轻柔地帮自己洗澡,还会仔仔细细地帮自己擦干羽毛,哪里还用得着自己这么吃力。 13、烧烤 不过现在独孤流云不在,所以他只能自食其力,用嘴叼着毛巾转头吃力地在身上擦啊擦,不过雕嘴再怎么也比不上人的手灵活,于是结果可想而知。 周慕斐努力了半天,也只勉强让身上不再滴水了,距离半干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周慕斐泄气地松开嘴丢掉那块湿毛巾,又拖了块干毛巾胡乱缠在自己身上,然后跳到桌子上趴着等毛干。 足足过了一炷香工夫,身上的毛终于有半干了,周慕斐才展翅飞到床上,然后用嘴拖了块薄毛毯盖上(别问我他现在有一身羽毛了为毛还要盖毯子,因为他盖习惯了~),把雕头搭在独孤流云的枕头上,两眼一闭准备睡觉。 过了好大一会儿以后,周慕斐郁闷地发现自己失眠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都习惯了独孤流云在身边陪着他一起睡,如今只剩下他自己形单影只一鸟独眠,就觉得各种不适应起来。 现在他躺在独孤流云的床上,枕着他的枕头,盖着属于他的薄毯,甚至能清晰地嗅到少年独特的气息,然而独孤流云却不在他的身边,而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荒郊野外挨饿受冻。而他之所以会受罚却是为了维护自己。 想到这里周慕斐就感到有点内疚,脑中忍不住开始想独孤流云现在究竟怎么养了,他到底有没有找到吃的,是不是直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这么一想周慕斐愈发担忧,于是更加睡意全无了。 要不……自己去后山看看他,顺便给他带点食物过去? 不过,季凌轩好像严令禁止庄内任何人在独孤流云受罚期间给他送吃的,一旦被发现的话惩罚就会加倍。 万一自己偷偷去后山送食物被他发现,然后导致独孤流云面壁的时间从七天变成十四天,那岂非是好心办了坏事? 想到这里周慕斐心里不由得一阵纠结。 不过很快他就为自己找到了理由:怕什么,季凌轩说的是不准任何人从山庄内给他带食物过去,自己现在又不是人,他是只雕! 所以只要他不从山庄内带食物过去,那就不是违反规定了。 周慕斐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越想越觉得自己果然聪明绝顶。 主意既定,他立刻用嘴掀开身上的毯子,起身朝着跳下床,然后走到窗前,从窗口跳了出去——因为现在右翅的伤还没完全长好,所以他不敢飞着去以免加重伤势,而是选择了用自己的两条腿跳,翅膀只偶尔在翻墙时辅助一下。 到了后山之后,周慕斐并没有急着找独孤流云,而是先在附近的灌木丛中翻找着,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 也是他运气好,没过多久就被他找到一只正蹲在树上打盹儿的山鸡。 周慕斐顿时大喜,不顾右翅还在隐隐作痛,展翅飞上树杈,狠狠一爪撕开了山鸡的脖子。 那只倒霉的山鸡哪里能想到深更半夜居然还有猛禽出来猎食,于是睡梦中稀里糊涂地丧命,做了周慕斐的爪下冤魂。 周慕斐衔着山鸡飞下树,然后志得意满地去附近找独孤流云,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他站在悬崖边想了想,片刻后忽然低头放下山鸡,然后仰头长啸起来。 “噢——噢……”略显粗嘎的雕鸣声在夜空中响起,传至远方,经久不散。 不过片刻,周慕斐就听到独孤流云的声音在悬崖下响起:“是雕儿吗!” 周慕斐这才知道他是去了悬崖下,第一次遇上自己时去的那个山洞,连忙叫了一声以作答复。 他的叫声刚落,就见一个青灰色人影箭一般自悬崖下急冲而上,然后稳稳地落在悬崖边缘半尺之处。 周慕斐连忙迎上前去,邀功一般把自己抓到的山鸡放在独孤流云面前。 独孤流云看着眼前的大雕,一双星眸中隐隐流露出欣喜之色,嘴上却责备道:“雕儿,你怎么来了?如果师父知道你来看我,还带了吃的过来,一定会生气的。” 周慕斐闻言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自己:“噢噢!噢噢!”我是雕,不是人!不用守你师父的规矩! 然后右用爪子指了指那只早已咽气的山鸡:“噢噢!噢噢!”这是我现抓的,不是从山庄里带出来的,不算违反规矩! 独孤流云和周慕斐相处数年,已经能隐约弄明白他的雕语,闻言不由摇头笑了笑,然后上去摸了摸大雕背部光滑的羽毛,道:“好吧,算你有理。那我就开始烤肉了。”说完伸手捡起山鸡,开始利落地给鸡拔起毛来。 周慕斐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片刻后关心道:“噢噢!噢噢!”你果然没找到食物吗?一直饿到现在? 独孤流云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还好,采了点野果吃,面前吃饱了。就是味道不佳。……你呢,在家里有没有受委屈?陈妈有好好照顾你吧?” 周慕斐道:“噢噢!噢噢!”我很好,陈妈给我做了烤肉,吃得很饱! 听到雕儿并没有受委屈,独孤流云放心地继续给鸡拔毛,然后找了块尖利的石片开膛破腹,把内脏清理干净,又就地捡了些干枯的树枝,选了根又长又直的枯枝穿起来,其他的枯枝则堆在一起,然后用钻木取火的法子,再辅以内力,很快就升起火开始烤山鸡。 周慕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熟练地翻转着火上的烤鸡,心中不由暗中感叹道:看来烧烤果然是江湖人士出门在外的必备技能啊!身为一个江湖人,你的武功可以不精,但是烧烤的手艺必须要练好,否则就会有饿肚子的危机。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山鸡终于便得金黄金黄,周身开始滋滋地滴油,同时散发出一股股扑鼻的香气,勾得周慕斐都忍不住开始流口水。 看看火候已到,独孤流云握住烤鸡的木棍,将烤好的山鸡从架子上取下来晾了片刻,等到没那么烫了才撕下一条鸡腿来,却不忙着自己吃,而是递给一旁正默默咽口水的周慕斐:“雕儿,你忙活了半夜也饿了吧,吃一点吧。” 周慕斐摇摇头叫了两声,意思很明显:我回山庄就有的吃了,可你还在这里受罚呢,还算自己吃吧,吃不完就留下来明天吃。 独孤流云见雕儿不接鸡腿,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想到它如此设身处地未自己着想,独孤流云只觉心里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服。然而他还是能看出雕儿实际上是想吃的,于是仍旧坚持把鸡腿递到周慕斐嘴边:“来,一起吃才香。我自己吃没味道。” 周慕斐拗不过他,加上鸡腿的香气实在诱人,于是张嘴咬住了鸡腿,开始大嚼起来。 嗯,味道确实不错,又鲜又嫩。 看来独孤流云的手艺还真不错。 可惜淡了点,如果能有点盐就完美了。 独孤流云正在长身体的时期,两顿没吃好这会儿也确实饿了,一只烤山鸡被他吃得只剩骨头。 一人一雕相依着吃完了烤山鸡,然后独孤流云见夜色更深,已经接近四更,遂转头对周慕斐道:“雕儿,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周慕斐摇摇头叫了两声,表示要陪着独孤流云,反正他回去估计也睡不着。 独孤流云见他摇头,也就不再坚持己见,遂起身找了个避风的小山坡,和他的雕儿一起坐在山坡后面休息。 周慕斐一身厚厚的羽毛,倒也不觉得冷,于是大方地把自己没受伤的左翅贡献出来给独孤流云当靠垫。 独孤流云也没拒绝他的好意,闭上眼靠在雕儿伸出的翅膀上,右肩则和它的身体贴在一处。独孤流云背部隔着衣衫感觉到雕儿的羽毛紧紧地贴着自己,只觉暖暖的,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一人一雕就这么静静相拥着,没过多久,就都睡着了。 直到感觉到身边的独孤流云有了动作,周慕斐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天色早已大亮,独孤流云显然是刚站起身,看样子是想找地方练剑。 周慕斐虽然还有些困意,不过外面光线这么亮他也睡不下去了,于是也跟着起身。 本来还想去给独孤流云再找点猎物,但是转念一想,再过一会儿就到早饭时间了,陈妈一定会让下人给自己送饭的,如果那时自己不在独孤流云的房间里,那么自己半夜溜出来见独孤流云的秘密可能就守不住了。 一念至此,周慕斐不敢耽搁,对着独孤流云叫了几声表示告别,然后朝着山庄的方向而去。 周慕斐翻过围墙跳回山庄,然后从半开的窗户跳回了房。 回到房间后,看到屋内一切如常,送饭的下人还没有过来,周慕斐这才放下心来,于是跳到床上准备装睡,谁料头一沾枕头就觉方才消失的困意再度死灰复燃,周慕斐索性闭上眼睛开始睡起回笼觉来。 14、大雕写字 于是接下来一连几天里,周慕斐白天都老老实实呆在屋里睡觉,等到了半夜就从床上爬起来,然后跳窗出去,越过围墙到后山去找独孤流云,当然他不会空着手去,每次见独孤流云之前,他都会设法在附近抓点野味带过去,有时候是野兔,有时候是山鸡,也有时候是其他野鸟。 于是这七天的面壁生涯,是独孤流云有史以来最少饿肚子,也是感觉上过得最快的七天。 当然,周慕斐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第一次偷偷溜出去找独孤流云后,季凌轩就发现了他的秘密。 第二个晚上,当他半夜深更越墙而出时,季凌轩就站在不远处大树的阴影下默默地看着他,双眸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 云儿养出了一只如此忠心的雕,也不枉他这几年辛苦付出,对大雕无微不至地照顾和保护了。 季凌轩看到这种情况,内心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去戳穿他们? 于是七天过后,独孤流云被召回封剑山庄,发现师父居然对雕儿这几天半夜偷偷带着食物去找自己的事一无所知,不由得在心里暗道庆幸。 于是以后独孤流云再犯了错误被罚去后山面壁时,周慕斐都会偷偷去看他,有时嫌半夜不好找猎物,甚至还会从厨房里偷烤好的兔肉或者熟牛肉过去给独孤流云,居然还奇迹般没有被发现,这让一人一雕都不禁为他们的好运而额手称庆。 于是时间就这样平静地一天天过去,眨眼间又过了四年。 现在的独孤流云已经成长为玉树临风的俊美青年,一身剑术更是修炼得出神入化精妙异常。据某次杨天评估,此刻他的剑术已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远远超过他在江湖上遇到过的第一剑术大派全真派的优秀弟子。 杨天评估完之后,还顺带评价了周慕斐,说就连他养的雕都身手不凡,放到江湖上足可与那些一流高手一争短长。 这个评价让体型比数年前又增加不少,看上去十分剽悍勇猛的大雕周慕斐很是心花怒放了一阵,若不是碍于季凌轩管教严苛,他真想怂恿独孤流云带着自己到江湖上闯荡一番。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个愿望竟然很快就实现了。 一天,季凌轩差唐叔把独孤流云单独叫去谈话,周慕斐好奇地想要跟去,居然被拦在了门外。 这让周慕斐更加好奇,有什么秘密居然会让季凌轩仔细到连一只雕都防着? 周慕斐决定等独孤流云回来后问个清楚。 于是他就默默回房间等独孤流云了。 结果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独孤流云推开门走了进来。 周慕斐见他脸色凝重,脚步也似比往常沉重,连忙问道:“噢噢!噢噢……”出什么事了,你师父叫你过去干嘛? 独孤流云走过去用手摸了摸大雕光滑的后背,道:“师父要我明天下山,设法查出当年我们独孤家灭门惨案的真相,然后,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周慕斐一听立刻就兴奋了,下山啊,这个自己早就期盼很久了。 灭门惨案神马的,听起来就觉得有料可挖,说不定还能牵扯出神马江湖上的大风波大秘密来,以前那些武侠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周慕斐只觉全身的八卦因子都沸腾了,遂叫了两声,催着独孤流云继续讲下去。 谁料独孤流云竟然不说话了。 周慕斐知道肯定没这么简单,否则他根本不需要在季凌轩房里待那么久,遂又噢噢叫了两声表示催促。 孰料,一向和他无话不谈的独孤流云这次竟然摇摇头道:“雕儿,你不需要知道我们人类的这些恩怨是非。明天一早我就下山,你乖乖在家呆着。我会吩咐陈妈好好照顾你的。” 周慕斐一听他竟然不准备带自己去,顿时急了,伸出一只鸟爪抓住独孤流云的衣袖叫道:“噢噢!噢噢……”带上我,我也要下山! 独孤流云摇摇头道:“雕儿,江湖险恶,坏人很多的。你虽本领高强,却毕竟是只雕,哪里及得上人类的诡计多端。你又这么厉害,万一被人觊觎,恐怕他们会千方百计地加害你。那天的猎户兄弟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周慕斐当然知道江湖上有很多恶人,不过他都在山庄里闷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有次机会能够名正言顺地下山出去玩,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遂抓着独孤流云的衣袖继续噢噢叫着恳求。 独孤流云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是也能猜出他的大意是说他会跟着自己不乱跑,不会拖累自己,总之还是想去。 不过独孤流云却真的不想带雕儿下山,毕竟自己是下山去查明独孤家的惨案真相,肯定会遇上重重艰难险阻,他不想雕儿跟着自己涉险,于是仍是坚定摇头。 周慕斐见他还不肯松口答应,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他之所以坚持想要跟着独孤流云下山,当然不止是为了贪玩,也有想要和独孤流云相互照应的成分在里面。 正如独孤流云所言,江湖险恶。自己承他这么多年照顾才能平安活到今日,如今他有事要下山,自己自当陪他下山,助他一臂之力。 只是这些话,只靠“噢噢”地叫可说不清楚,如果想让独孤流云明白自己的意思,只有一个办法。 周慕斐低头思虑片刻,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周慕斐用嘴咬住独孤流云的衣袖,然后拉着他往外走。 独孤流云不明白雕儿要干什么,却也能猜出他这么做自有其用意,于是便紧紧跟在周慕斐身后。 周慕斐把独孤流云拉到后院,一个人迹罕至的小院子里,然后放开独孤流云,低下头开始用右爪在地上划起来。 由于数天前刚刚下过一场秋雨,因此地面比较潮湿,他的利爪在泥土上划起来丝毫不觉吃力。 独孤流云看到雕儿这奇怪的举动,不由心生好奇,遂凑近一看,顿时惊得一双眼珠子险些脱眶而出——只见他养的大雕居然正在用鸟爪写字,而且一笔一划写得相当工整! 雕儿会写字?! 自己不会是眼花了吧? 独孤流云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在大腿上狠掐了一把,终于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也没有做梦,雕儿确实是在写字。 独孤流云立刻产生一种“额滴神啊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吧”的感觉来。 周慕斐当然没有忽略掉他的表情,边写边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肿么样,开眼了吧?今后看你还敢不敢再把老子当只神马都不懂的鸟来看待! 老子跟了你七八年,这些繁体字看都看会了,写起来一点都不难! 独孤流云终于回过神来,凑过去低头去看雕儿写的字。 只见地上整整齐齐地写道:带我同去,也好相互有个照应。我虽为禽鸟,然聪明才智未必逊于人类,必要时当可助你一臂之力。 独孤流云怔怔地看着这行有条有理的字,只觉更加风中凌乱了。 见他不语,周慕斐伸出翅膀把地上的字全部抹去,然后又写道:江湖险恶,有我陪同,总强过你孤身犯险。若你孤身下山,我必然会忧心,以致寝食难安。这也非你所愿吧? 独孤流云默默地看完,终于相信了眼前这只雕有着不输于人类的智慧这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其实自己早该想到的,他的雕儿早在刚出壳时就能听懂人言,怎么可能是只凡鸟。 周慕斐见他脸上的神情没有先前那么震惊了,这才抬头“噢噢”叫了两声询问他的意思。 独孤流云不答,反问周慕斐道:“雕儿,你何时学会写字的?为何从未告知于我?” 周慕斐用爪子在地上写道:看你练字看会的。怕吓到你,所以不敢展露。如何,答应让我同去了? 独孤流云低头思虑了片刻,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但你要时刻跟着我,并切记不可随意展露身手,以免招人觊觎。” 周慕斐立刻兴奋地拍拍翅膀叫了一声表示知道,然后又在地上写道:你家灭门惨案来龙去脉,以及有何线索,可否告知与我,以便一同参详。 独孤流云默默看完,然后抬头看向雕儿黑黑圆圆的眼睛,双眸中难言喜悦之色。 虽然在别人眼里雕儿只是一只鸟,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却一直将雕儿视为最好的朋友甚至兄弟,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练武,朝夕共处同甘共苦。 自从他把雕儿捡回来的那一天起,雕儿就是他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即使他明知雕儿只不过是一只灵智未通的禽鸟。 所以,在他忽然发现雕儿其实有着远远超出普通禽鸟的智慧时,独孤流云除了震惊,内心深处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狂喜。 他一面伸手抚摸着周慕斐背后光滑的雕羽,一面静静地思考着。 虽然关于独孤家灭门惨案的线索,师父曾经令他发誓绝不可告诉任何人,以免机密外泄令仇家有所防备。不过雕儿毕竟不是人,而只是一只大雕。 而且他也相信,他的雕儿绝对不会背叛自己。 因此独孤流云只是思忖了片刻便道:“雕儿,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但是你记住,绝对不可以再告诉任何人。” 周慕斐点点头,用翅膀拍拍胸脯道:“噢噢~~~噢噢~~~噢噢~~~”保证不告诉别人! 而且我这个样子,跟谁说去啊! 除了你以外,我可能让别人知道我是只会写字的鸟吗! 15、下山 独孤流云当然相信雕儿不可能泄密,他只不过是顺口嘱咐一遍而已。 见大雕都拍胸脯保证了,独孤流云自然更加放心,遂道:“这里非说话之处,我们回房去说。” 周慕斐点点头,用翅膀仔仔细细把刚才写的字全部抹去,然后才和独孤流云一起回了房间。 一人一雕先后走进房间,独孤流云返身将房门锁好,周慕斐则跳上床然后老老实实蹲在床头准备听故事,同时心里感叹:这时候如果有瓜子和爆米花就完美了~~~(独孤流云:泥垢了!) 独孤流云坐在周慕斐身边,面色凝重。 周慕斐被他肃穆的表情感染,遂收起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摆端正态度和表情听独孤流云讲述悲惨身世。 当然独孤流云也没有令他失望,绘声绘色将十几年前的一段武林秘辛娓娓道来。 原来百余年前,独孤家曾经出过一位绝世剑客,传说这位剑客曾经打遍天下无敌手,赢得了天下第一剑之美誉。 这位独孤先祖既然创下如此成就,自然不甘心让自己的绝技失传,遂在临终前将一部剑谱传于后人。 而他的后人也勉强算争气,几代人中陆续出了几个剑术高手。 只是再无一人能有那位先祖那般的绝顶资质,始终无法将剑谱内容完全参悟,因此独孤家的剑法在江湖上虽是一流,却始终排不到顶尖的位置。 好在独孤家的后人也没有过分看重虚名之辈,因此虽仗剑行侠江湖,却从不争名夺利,更未宣扬过家传剑谱之事。 因此百余年来,独孤世家一直很平静,从未被卷入任何江湖纷争之中。 孰料到了独孤流云父亲独孤明昊这一代,江湖上忽然有留言四起,说独孤家有本绝世剑谱,只要能得到它,便可习得绝顶剑法,成为武林剑术第一人。 众所周知,只要涉及到武林秘籍一类的东西,广大江湖人士们的智商便会急剧下降,其剧烈程度不亚于陷入爱河的女人。 一时间几乎所有用剑之人都心动了,不少人千方百计想要拿到这本独孤剑谱。 比较光明正大的会上门挑战,提出赌剑,如果自己得胜独孤明昊就得把剑谱双手奉上,比较龌龊的自然要或偷或抢使些见不得人的卑鄙手段。 独孤明昊不堪骚扰,遂居家远迁,躲到深山老林之中。 但饶是如此,仍旧被人寻到。 就在独孤流云刚满周岁的那年,数十名黑衣蒙面人潜入独孤家,将他满门十七口人连带雇佣的几名下人尽皆屠尽。 幸好独孤夫人将沉睡的独孤流云托给奶娘,并与独孤明昊浴血奋战掩护其离去,方才保住了独孤流云的一条小命。 而独孤流云的师父季凌轩是独孤明昊的至交好友,刚巧与其约好过几日前去做客。 季凌轩左右无事,便提前了两天赶到。 然而,等他赶到以后,却只见独孤家早已被大火烧得一片焦黑满目苍夷,已成为一座废墟。 季凌轩翻遍整个独孤家,只找到几十具被烧焦的尸体,以及,抱着独孤流云躲在不远处草丛中瑟瑟发抖的奶娘。 却是奶娘当时吓得心魂俱丧双脚发软,因此也没能逃出太远,只连滚带爬地出了独孤家大门,然后找了一片茂密的草丛躲了起来。 也幸好那些黑衣人抢走剑谱杀完人之后并未在附近细搜,只引火将独孤家的宅院付之一炬后便匆匆离去了。 季凌轩赶到独孤家,正为好友被灭门而震惊心痛时,刚好独孤流云醒来不住啼哭,这才让他发现了抱着孩子躲在草丛中吓得半死的奶娘。 奶娘认识季凌轩,知道他是主人的好友,见他寻来顿时喜出望外。 而季凌轩见到这桩灭门惨案竟然还有幸存者生还,其中一个还是自己好友的亲生骨肉,悲痛剑亦觉有一丝欣慰,遂接过奶娘托付的挚友遗孤,然后问奶娘当时情况,以及有没有看清杀人凶手的模样。 奶娘极力回忆,只依稀记得黑衣人的首领身材很高,用的武器是剑,还有…… “我抱着小少爷跑出来时,曾经回头看了几眼,见那个首领想追过来,夫人扑过去在他右臂上狠狠抓了一下,应该会留下伤痕。”奶娘如是说。 季凌轩知道独孤夫人是鹰爪门门主的千金,因此鹰爪功颇有几分火候。以她的功力既然抓伤了那人手臂,说不定会留下抓伤的疤痕。 “这就是师父告诉我的,关于仇人的所有线索。”独孤流云道。 好少。周慕斐心想:要在茫茫江湖中找一个个子较高,用剑,手臂上有抓痕的男人,其困难程度简直不亚于大海捞针。 因为符合前两个条件的人实在太多了,而第三个条件……他们总不能每遇上一个用剑的高个子就捋起人家的衣袖看看手臂有没有抓痕吧。 更何况就算手臂上真有抓痕,那人也未必就一定是杀害独孤流云全家的仇人……说不定人家是和老婆打架被老婆挠的呢。 独孤流云也知道这些线索太少了点,因此也很是头疼。 他看了看身旁的大雕,继续分析道:“我家灭门惨案是发生在十七年前,假设当时凶手的年龄是二十岁左右,那么他现在至少是个三十七岁以上的中年人。根据师父事后查验伤口,我父母均死于剑下,而且伤口干净利落,判断那人是个用剑的高手。那人能号令许多人,所以应该有一定的江湖地位,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周慕斐赞同地点头,然后跳下床,开始用右爪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字。 独孤流云连忙细看,却见大雕一字字写道:他蒙面是为掩人耳目,所以他可能是名门正派之人。 独孤流云深以为然,如果是那些声名狼藉的邪派魔教中人的话,他们根本不会这样遮遮掩掩。 因为没必要。 只有那些爱惜声誉的名门正道大侠们,在做伤天害理之事时才会把脸遮起来,以免不慎被人看到,有损其多年积累的名声。 经过一人一雕这样一参详,剩下来的目标范围就小多了。 ——身材较高、剑术高手、年龄三十七以上、有一定江湖地位和比较好的名声,而且很可能是一派宗主。 如果按照这个范围去查找的话,会省事很多。 大致确定下山以后要追查的目标后,独孤流云见天色不早,便让人打来热水,和大雕周慕斐沐浴完毕后,便催着他一起上床歇息。 翌日清晨,独孤流云天刚亮就起身收拾好行李,然后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周慕斐从床上拉起来,一人一雕匆匆吃了顿早饭后,就带着周慕斐直奔山下而去。 第一个目标,终南山。 因为当今江湖最大的剑派——全真教,便在此山中。 而当年独孤明昊,亦是隐居在终南山脚下,距离全真教最多百里之遥。 因此独孤流云要追查当年的灭门惨案,自是最先便要从全真派开始入手。 而季凌轩隐居的太白山,本身就距离终南山不远,大约两百里路程。 独孤流云带着周慕斐下山,到附近的城镇上准备买匹快马。 一入城镇,他身旁的大雕周慕斐就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那个回头率绝对百分之两百。完胜一旁的冷俊美少年独孤流云。 这让周慕斐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没想到自己这个上辈子相貌普通得混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人,这辈子竟然一出门就有这么多美女向自己行注目礼,这待遇也忒高了。 唉,如果那些美眉偷看自己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是只雕,而是因为自己是个超级帅哥,那就更完美了。 独孤流云显然很不习惯他以及雕儿被这么多人围观,遂拉着周慕斐的翅膀匆匆寻到马市,用最快的速度买了匹快马。 然后他骑马赶路,周慕斐则自食其力在天上飞,到了临近傍晚时,已经距离终南山不过数十里路。 路过一个城镇时,独孤流云见天色渐黑,怕错过宿头,便带着周慕斐进了镇子,然后找了间小客栈歇下。 幸好这个镇子经过的行人不多,因此客栈里客人很少,但饶是如此,当看见一个少年带着一只几乎有一人多高的大雕来住店时,客栈掌柜和小二的眼珠子还是险些脱眶而出。 这客栈厅堂不大,也不甚亮堂。 独孤流云要了两间上房,然后又随意叫了几样菜和二斤牛肉,拉着周慕斐在厅中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周慕斐看到角落的阴影处有个白衣人正背对着他们坐着吃饭,自他们走进来到现在,那人竟然从未回头看上一眼。似乎完全没有好奇之心。 周慕斐也未在意,毕竟江湖上什么奇人异事都有。 很快菜就上齐,独孤流云将那二斤牛肉推到周慕斐眼前,自己则吃起别的菜来。 周慕斐飞了一天早就饿了,于是低头大吃起来。 吃到一半时,角落那桌的白衣人吃完了饭,起身离开桌子朝着楼梯走去。 等他走近了些,周慕斐才惊讶地发现这人竟然长得十分俊美,丝毫不逊于对面的独孤流云。 看他年龄也不过才十六七岁,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傲气和邪气。 路过周慕斐这一桌时,白衣少年的目光竟然丝毫未在这只罕见的大雕身上稍作停留,直接越过他们上楼回房了。 周慕斐看着他走上楼梯的身影,心里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好继续低头吃肉。 16、大雕中毒了 直到跟着独孤流云一起进了客栈房间,周慕斐终于想起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刚才那个人的身上,隐隐有着毒蛇的味道! 也就是说,他的身上藏着毒蛇,或者是常年跟毒蛇打交道。 周慕斐想了想,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独孤流云,于是就走到他身边,用爪子写道:刚才那少年不简单,擅养毒蛇。 独孤流云看完后,眼神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继而道:“江湖上奇人异事众多,不足为怪。我们万事小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是。” 周慕斐点点头,其实他对毒蛇很感兴趣,很久没抓过了有些技痒,当然还有嘴馋想吃蛇羹,不过看那个少年的样子好像不太好惹,为避免横生事端,他决定听独孤流云的话,不去招惹他了。 翌日清晨,一人一雕起身,然后下楼到大厅用早膳。 这次客栈大厅里多了些客人,大多数是江湖人,周慕斐留神仔细看了一遍,却没有再见到昨晚遇上的那个白衣少年。 不过他也没有放心里去,抓紧时间美美地吃了一顿,然后就跟着独孤流云启程继续朝着终南山赶去。 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便远远看到终南山的山脚了。 独孤流云怕周慕斐飞累了,便勒停了胯、下骏马,把马栓到一旁树上让其自行去吃草,同时吹个口哨招呼周慕斐下来休息。 周慕斐倒真的有点儿累了,于是就飞了下来,先在树枝上蹲了一会儿,然后感到有些内急,随低头冲着独孤流云叫了一声示意,然后远远地飞到旁边茂密的草丛中解决生理问题。 片刻后,他终于出清肚子里的存货,并且把菊花在附近的草叶上蹭干净,正准备飞回休息的地方,忽然看见草丛里一抹暗红夹杂黑色的条状物游弋而过。 周慕斐顿时精神大振。 此刻的他因为变成了大雕,所以眼神极好,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条蛇,而且是据说有剧毒的赤练蛇。 他飞了一个多时辰,这会儿肚子已经有点儿饿了,如今既然有送上门的食物,岂能白白放过? 连忙展翅朝着赤练蛇消失的方向飞过去。 飞了几丈远之后,他的心情顿时更加激动了,一双黑眼镜此刻都发出了绿光。因为……他看到几十条各种色彩艳丽的毒蛇正聚集在前方,纷纷仰着头吐着信子。 刚才那条赤练蛇此刻也汇聚进了那堆蛇当中。 ——这是什么情况,毒蛇开会?! 不过也好,自己可以多抓几条毒蛇,一方面午饭有了着落,另外一方面,还可以给独孤流云弄些蛇胆进补。 想到很快就有美味的蛇羹吃,周慕斐顿时干劲儿十足,兴高采烈地拍着翅膀朝着最粗最长的一条毒蛇扑去。 孰料那些蛇竟然意外地警觉,而且仿佛训练有素般,一听到鸟类扑翼之声立时纷纷直起身子高昂着舌头,并且蛇尾朝内蛇头朝外排出一个圆的阵形来。摆出一副随时要暴起攻击的模样。 然而周慕斐抓了这么多年的蛇,雕类又是蛇类的天敌,自不会将这区区蛇阵放在眼里,当下声东击西,看着是向左边的蛇扑去,临近数尺时忽然玩了招瞬移,刚好躲过一股毒液的同时,亦利爪疾伸将一条毒蛇抓到,随即振翅高飞,在空中直接解决掉那条毒蛇,随便找了根树枝挂起来,继而又飞到毒蛇阵上方,先是低飞引毒蛇喷毒液,继而飞高躲过,再趁着毒蛇还未来得及再次喷射毒液之前扑下去抓一条蛇。 毒蛇虽然警觉,奈何智商和周慕斐相较实在是云泥之别,被他这样如法炮制,竟然抓到了六、七条毒蛇。 剩下的毒蛇见对方太过厉害,纷纷各自逃窜,蛇阵顿时溃不成军。 周慕斐蹲在树枝上数了数战果,发现一共有七条,便想着再抓一条凑个吉利数字,遂再度俯冲下去,一双利爪朝着一条逃逸的毒蛇狠狠抓下。 就在他爪子即将接触到毒蛇的一瞬间,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笛鸣。 然后那条本来正仓惶逃命的毒蛇忽然暴起发难,回头朝着周慕斐的胸部狠狠啄来,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周慕斐见它这一啄又快又狠,自己若不及时躲避,即使抓到毒蛇也会被其咬伤,遂当机立断放弃抓蛇,再度展翅飞高了数尺,然后游目四顾,却见那些原来都四散逃命的毒蛇竟然纷纷游了回来,仿佛是被什么控制着一般,重新排出了阵形。 周慕斐立刻注意到空气中那阵尖锐的笛声,他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一定是有高人在用笛声控制蛇群! 一念至此,周慕斐决定不再继续抓蛇,收拾一下战果立刻离开。 于是他飞到自己藏蛇的大树上,用爪子将到手的七条毒蛇抓起来,然后振翅飞起。 就在他刚刚飞起的那一瞬间,周慕斐忽然听到空气中似乎有一丝极轻微的锐风破空之声。 他顿觉不妙,刚想飞高躲闪,然而却为时已晚。 一抹银光电闪而至,直没入他的下腹之间。 周慕斐只觉身上一痛,旋即一麻,继而全身都开始麻痹无力。 他强撑着又勉力飞了几丈,终于被麻痹感完全控制了神经,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然后就无力地跌落尘埃。 然后周慕斐听到极轻的踩碎落叶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一双白色丝缎面的鞋子站到了自己面前数尺处。 周慕斐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张似曾相似的面孔。 他仔细看了看,这才认出眼前正用眼角看自己的少年,正是昨夜他和独孤流云在客栈吃饭时遇上的白衣少年。 原来这些毒蛇全是他养的,难怪自己在他身上隐隐感觉到有蛇的气息。 白衣少年冷冷地扫了周慕斐两眼,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你这扁毛畜生杀了我的蛇儿!我这便让你为我的宝贝蛇儿偿命!” 说完右手一扬,一根黑色木杖高高举起。 周慕斐这才发现他手中原来持着一支木杖,杖头还雕了一条栩栩如生正在吐信的毒蛇。 这个武器,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周慕斐正待蹙眉细想,忽闻耳边风声虎虎,那条蛇头杖已然朝着他当头击到。 周慕斐危急之下不及细想,拼尽全力扑楞着翅膀朝着旁边猛一翻身——如果换了平时,他定然能毫发无伤地躲过这一击,然而此刻他中了毒针浑身发麻,尽管已然使出全部潜力躲闪,却仍旧被杖头打中翅膀,顿时数片鸟羽被打落,周慕斐猛然缩回翅膀惨叫一声“噢~~~” 惨叫声刚发出一半,蛇头杖已然当头袭来。 周慕斐拼命展翅欲闪,然而一则白衣少年这一杖速度极快,二来他身体比先前越发麻痹无力,那里还来得及闪开? 眼见得周慕斐就要葬身于杖下,忽见一道寒光风驰电掣般飞来,准而又准地架住杖头,使得周慕斐躲过一劫。 白衣少年眼看要将这只杀死自己宝贝蛇儿的大雕鼻于杖下,却忽然被一柄长剑拦住,当即大怒,也不抬头去看来人,暗自将内力从原来的三成加到七成。 他本以为以自己的功力,只要用七成内力足可让对方知难而退,不料任他如何催动内力施压,那柄长剑却丝毫不曾移动半分,他加注的那些内力竟然犹如泥牛入海一般,得不到丝毫回应。 白衣少年心下微愕,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面用剑之人,却见对方只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容貌俊秀气质冰冷,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完全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杖下那只被毒针射伤的大雕,目光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关切之色。 白衣少年自从出生以来,还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心底顿时大怒,同时亦升起强烈的好胜之心,遂将内力猛然加注到十成。 然而,那柄长剑却仍旧不曾移动半分。 白衣少年见状越发惊愕,须知长剑柔韧,木杖刚硬,尤其自己所用灵蛇杖乃是千年古木经过药水浸泡数月而制成,其刚硬程度不输于铁棍铜棍,孰料却无法将对方长剑压低压弯半分,可见对手的内力远胜与己。 白衣少年好胜心极强,越是遇上厉害的对手,越想凭着己身真实功夫胜过对方,使得对方心服口服,遂俊眉一挑,猛然收回蛇头杖,换了一招‘灵蛇出洞’疾攻向来人的腰间,想要凭借诡秘的招式来赢过来人。 来人当然是闻讯赶来的独孤流云,他刚才硬接下白衣少年的一杖,心中也是暗自惊诧。 看着少年年龄应该比自己尚幼,内力却如此深厚,自己竟然要运起九成内力才能抵御住他杖上的压力,可见此人不可小觑。 独孤流云心中有了防备,于是在白衣少年骤然还招,使出一招看似普通的‘灵蛇出洞’时,他才没有大意轻敌贸然对着对手露出的破绽出剑进攻,而是谨慎地侧身躲开,然后挥剑还了一招‘白云出岫’。 19、蛇羹配肉饼,最佳搭档! 白衣少年感觉到他身周散发出的森冷杀意,竟觉得一股寒意自脊梁骨升起,他强忍着脖颈被掐的剧痛和窒息感,勉强张嘴道:“确实……是……解药……” 独孤流云一双满含怒意的黑眸冰冷地注视着他,厉声质问:“那为何雕儿会如此痛苦?” “放……手……”白衣少年艰难地喘息道:“我……喘不过……气……了……” 独孤流云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用力过大,险些将眼前的白衣少年活活掐死,遂放松了些力道,然后指了指正在地上痛苦打滚儿哀鸣的大雕,沉着脸一字字道:“雕儿若死了,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衣少年得以稍事喘息,他张开嘴吸了两大口气之后,才解释道:“毒针上的药物会麻痹人的经脉,使之受损。若只服黑丸,你的雕性命虽可得保,但日后必定无法行动如常。我让它服下黑红两丸,此刻虽然痛苦,但受损的筋脉却能完全恢复。你若不信,稍待片刻便知。” 独孤流云听他说得极有条理,只好暂时选择相信,顺手如丢破布袋一般将白衣少年扔在地上,然后去看他的雕儿。 此时周慕斐腹中那股滚烫的热意和痛楚已然大减,他终于不再疼得打滚儿,而是侧躺在地上微微地喘息着。 独孤流云蹲在他身边,心疼地用手抚摸他沾满灰尘的羽毛,柔声道:“雕儿,你好些了吗?” 周慕斐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独孤流云一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点点。 又过了片刻,周慕斐感觉好多了,遂翻过身来,挣扎着站了起来。 见他能够自己站起来,独孤流云便知他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大半,看来那个白衣少年说的应该是实话。 独孤流云走到白衣少年身前,草草地替他整理好先前被自己褪下的衣物,然后提着他后颈的软皮将他提溜到周慕斐身边,问道:“这样就可以了?雕儿日后会不会再落下别的毛病?” 白衣少年摇摇头道:“不会了。它已经服齐两丸解药,定能恢复如常。现在你总可以放我走了吧。” 他说话时独孤流云一直凝神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的表情倒不像是在说谎。但是独孤流云仍旧不放心,生怕稍有不慎被这白衣少年骗了,致使雕儿受□□所害。 独孤流云低头思忖片刻,道:“现在还不行。你需跟着我三天三夜。三日后如果雕儿没有异状,我自会放你安然离去。” 白衣少年闻言一张俊脸顿时沉了下来,怒冲冲道:“本少主已经帮你的雕解了毒,你凭什么还要拘禁本少主的行动?!” 独孤流云根本不理会他说了什么,一双漆黑的眸子只凝注在一旁刚刚站起身的周慕斐身上。 “雕儿,”独孤流云温柔地伸手轻抚着大雕背后光滑的深褐色羽毛,柔声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周慕斐这时全身的知觉已经恢复,先前的麻痹感逐渐消失,虽然还有些全身无力,不过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于是就“噢噢~~~”叫了两声表示回应。 独孤流云和大雕一起生活了七八年,早已大略通晓了它的雕语,知道他的回答意思是说感觉好多了,让他放宽心。 独孤流云问道:“你能自己走吗?” 周慕斐点点头。 一旁的白衣少年顿时惊愕地张大了双眼。 一只大鸟在对人点头,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独孤流云见周慕斐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伸出右手一把捞起白衣少年,如同夹一个破麻袋般把他夹在自己腋下,然后不顾少年嘴里胡乱嚷嚷“等等,我要带上我的灵蛇杖和宝贝蛇儿还有我的丹药……”大步流星朝着前方走去。 白衣少年穴道被封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独孤流云夹着他往前走,心中早已咬牙切齿地暗暗将独孤流云凌迟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臭小子,你给本少主等着! 等本少主冲开穴道后,我要把你扔给我的宝贝蛇儿当午餐! 还有你身边那只扁毛畜生,本少主要把它身上的毛一根根拔了,然后当烧鸡烤着吃!鸟毛拿来做成被子盖! 正在一前一后往拴马地方走的独孤流云和周慕斐忽然反常地各自打了一个又大又响的喷嚏。 独孤流云夹着白衣少年走到拴马的大树旁,伸手把他打横放在马背上,然后解开了缰绳,飞身跨上马背,顾忌到身后的大雕剧毒刚解除,也不敢走太快,任由马儿慢慢地往前走。 周慕斐跟着他的马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感觉力气恢复了七八成,遂对独孤流云叫了一声,示意可以加快速度了,然后拍拍翅膀飞到了空中。 独孤流云这才挥鞭在马臀上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督促胯、下骏马加快脚步追上。 结果马儿一加速,可把被大头朝下横放在马背上的白衣少年害惨了,他的胃部刚好抵着马背,顿时被颠簸地死去活来。 独孤流云快马加鞭赶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终南山脚下。 由于前方已经是山路,马儿无法上山,他只得随便找了棵大树把马拴在树上,然后把马背上的白衣少年也放了下来。 白衣少年被颠簸了一路,只觉胃里翻腾得十分厉害,一度想要干呕,奈何穴道被点,连扶着大树呕吐上一会儿也是奢望,只能拼命忍住,忍得一张俊脸惨白惨白,满口银牙几乎咬碎,心里更是将这个胆大包天竟敢虐待自己的混小子诅咒了千遍万遍。 独孤流云也看出他脸色不太好,遂大发善心地解开了封足他手脚的穴道,让他能够自由活动一下,当然封住他内力的穴道仍旧未解,不但不解,为求保险还重新点了一遍。 然后白衣少年脚步蹒跚地找了棵树,用手扶着树不住干呕;独孤流云则协同从空中落下来的大雕周慕斐坐在另一棵树下。 然后独孤流云从包袱中取出先前从客栈买来的肉饼,分给周慕斐一半。 周慕斐则献宝般地亮了亮爪子——里面紧紧抓着两条五色斑斓的毒蛇。 周慕斐:“噢噢~~~噢噢~~~~”来,炖蛇羹!蛇羹配肉饼,最佳搭档! 独孤流云这才知道他的雕儿走之前居然还不忘悄悄夹带了几条死蛇回来,嘴角不由微微一抽。 这时刚刚干呕完的白衣少年走了过来,见到大雕爪子里早已毙命的毒蛇,一眼看出那是自己养的宝贝蛇儿,一张俊脸顿时阴沉下来,咬着牙道:“你要吃我的蛇儿?” 周慕斐斜着眼用挑衅的目光瞅他,然后道:“噢噢~~~噢噢~~~~”怎么?你心疼了?这蛇死都死了,让我们吃掉怎么不比白白腐烂掉强?做人不能太小气哟! 白衣少年竟然神奇地从一只大雕眼中看出了鄙夷和挑衅之色,当下只觉胸腹间怒火中烧,上前两步,一双桃花眼恨恨地瞪着对面的一人一雕,道:“你们敢吃我的蛇儿试试!” 周慕斐不虞他已经变为阶下囚了竟然还如此嚣张,又想起先前自己在他手下吃了大亏险些丧命,心中也冒起了一股怒火,当下看也不看白衣少年,“嗖嗖”两下将毒蛇开膛破腹,取出蛇胆交给一旁的独孤流云。 独孤流云虽然觉得周慕斐杀死人家养的蛇还非要当着人家的面做蛇羹好像有点太过了,但是他养了雕儿七八年,该护短自然还是要护短的,况且这两条蛇一看就是咬人一口就会置人于死地的剧毒之物,这少年年纪轻轻居然豢养了这许多害人毒物,肯定不是善类,说不定还是什么邪派魔头的后人,给他一点教训也是好事。 一念至此,他便顺手收起两枚蛇胆,转头对白衣少年道:“这位小兄弟,既然你的蛇已经死了,便送给雕儿做了蛇羹吧。走了半天想来你也饿了,我拿肉饼给你吃,勉强当做补偿。” 边说边将属于自己的肉饼取过一张分给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一把接过狠狠地掷到地上,啐了一口道:“谁稀罕你的破饼!本少主的蛇儿是举世罕见的珍品,就算是把你和你身旁那只扁毛畜生卖了也赔不起!” 周慕斐听他骂自己扁毛畜生,一双黑黑圆圆的鸟眼顿时瞪了起来。 麻痹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臭小子骂谁是扁毛畜生?! ——劳资明明是英俊威武英姿飒爽的神雕! 怒火中烧的周慕斐真的很想在白衣少年那张讨厌的小白脸上狠挠两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骂自己是扁毛畜生。 不过……他郁闷地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然后偃旗息鼓了。 自己现在确实是只大雕,也难怪人家会顺口这么骂。他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就有些出师无名,显得自己太小气了,何况自己还弄死了他养的蛇准备吃蛇肉,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理亏……于是就不跟这小子一般见识了。 想到这里周慕斐威胁地对着白衣少年亮了亮自己那足有好几寸长的利爪,然后低头去啄肉饼吃了。 20、原来欧阳锋是个小白脸 独孤流云则在附近捡了一些干树枝,然后从马背上的包袱里取出镇上买的砂锅盐巴,又摘下囊袋倒入小半锅清水,再把那两条剥了皮的毒蛇取出毒腺收拾干净放进铁锅中,最后生起火架起砂锅开始炖蛇羹。 白衣少年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用各种□□养了数年的宝贝蛇儿就这么被人剥皮切断放进砂锅做了蛇羹,心疼得一张俊脸都发了青。心中更是恨不得将眼前这一人一雕千刀万剐食肉寝皮以消心头之恨。 不过他现在内力被封落入对方手中,为求保命只得暂时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待得脱身寻回灵蛇杖、包袱内的各种□□以及那剩下的几十条毒蛇后再回来报仇雪恨。 到那时他定不会再逞强和对方比真实功夫,一上来就直接用最毒的暗器结果掉那只该死的扁毛畜生,然后再用蛇阵困住那个讨厌的臭小子,让他被毒蛇咬的死去活来,然后对着自己痛哭流涕磕头赔罪! 在白衣少年那几乎凝聚成实质的怨念眼神中,砂锅里的蛇羹渐渐香气四溢。 周慕斐虽然吃了两张肉饼,不过距离吃饱还相差甚远,此刻一闻到那浓郁诱人的香气顿觉食指大动,险些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独孤流云只等到蛇肉羹炖得又香又烂了,才用衣袖垫着把砂锅端了下来,然后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个小木勺子,回头招呼周慕斐过来吃蛇羹。 周慕斐早就等不及了,连忙扑闪着翅膀飞了过去,老老实实站在独孤流云身边伸着脖子等投喂。 独孤流云舀了一小勺蛇羹,却没有如同往常般先递给周慕斐,而是走到一旁正鼓着腮帮子生闷气的白衣少年面前,和颜悦色地问道:“你要不要来一勺?” 白衣少年铁青着一张俊脸气呼呼道:“不要!”说完冷着脸走远了些。 一旁的周慕斐默默看着独孤流云无端端跑去白衣少年那里献殷勤,只觉心里酸溜溜的特别不是滋味儿。还好他现在是只雕,如果现在他是人的话,恐怕他这会儿的脸色已经黑得堪比包青天了。 看到独孤流云在白衣少年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周慕斐不禁暗自在心里道了声:该!谁让你没事儿跑去拍马屁,这回拍到马蹄子上了吧! 独孤流云走到周慕斐身边,见木勺里的肉快凉了,遂递给周慕斐道:“既然他不吃,那咱们两个吃吧。” 周慕斐气呼呼地转过头去。 哼,别人不吃的才拿过来给小爷吃,你把小爷当垃圾桶了?! 独孤流云这才注意到雕儿有些反常,看表现竟似在生闷气。遂仔细一想,顿时明白了他的雕儿为什么闹别扭。 独孤流云安抚地用手轻轻抚摸着周慕斐的背部,看着他黑黑圆圆的眼睛柔声道:“雕儿,你是在气我先把蛇羹拿给他吃吗?” 周慕斐仍旧扭着头不搭理他,意思却很明显是默认了。 独孤流云不由有些好笑,仍旧好声好气道:“我只是礼貌性地问他一句,毕竟蛇是他的。” 周慕斐闻言,一肚子气才消散了大半,加上肉羹的香气实在太过诱人,于是他便不再继续和独孤流云怄气,转过头就着木勺吃起蛇肉来。 于是独孤流云和周慕斐围在砂锅前,舀着蛇羹就着木勺你一勺我一勺吃了个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白衣少年坐在树下,看着那一人一雕亲亲热热凑在一起吃蛇羹,只觉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磨着牙恨恨道:“吃,让你们吃!早晚毒死你们!” 独孤流云和周慕斐当然不会被毒死,他们把一砂锅的蛇肉羹吃得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后,才意犹未尽地收起砂锅和木勺,然后独孤流云走到白衣少年身前道:“休息够了吧?休息够了我们就上山。” 白衣少年早猜到独孤流云是要上终南山,闻言也不觉惊愕,遂站起身来跟着独孤流云身后。 独孤流云早已将他身上所有暗器□□搜走,又封住了他的内力,况且身后还有雕儿照应,因此完全不惧怕他会在暗中搞鬼,任由他紧跟着自己一路前行。 终南山乃江湖第一大派全真教坐落之处,全真教教众为上下山方便,将通往全真教所在的山路拓宽并用青石铺路,修得相对比较平坦,成为上终南山的主要通道。 然而独孤流云上终南山却是为了暗中查访全真教是否与当年独孤家的灭门惨案,以及独孤剑谱之事,为避免被全真教弟子察觉,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上山。 所以独孤流云刻意绕开了正路,绕到了终南山峰侧面。 然后独孤流云带着白衣少年和大雕周慕斐,两人一雕沿着终南山脉找了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然后沿着小路上山。 白衣少年见独孤流云竟然不走正路,而是挑选了崎岖的小路,心中不免大是疑惑。 他此行的目的也是终南山的那帮牛鼻子老道,不过却是听闻全真教派剑术天下无双,掌教清虚真人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剑术高手,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自离开白驼山后遍寻天下成名高手比试,凭着一柄出神入化的灵蛇杖和令人防不胜防的剧毒暗器倒也打败了不少高手。因此他便自大起来,以为普天下那些高手剑客不过都是浪得虚名,这才准备上全真教挑战清虚真人,以求将其败于手下,好一举成名天下知。 孰料他刚刚来到终南山脚下,还未曾见到半个全真教道士,便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中。 白衣少年气馁之余,倒也多少明白了当初大哥所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上比白驼山的灵蛇杖法更厉害的武功不在少数,比你我兄弟更厉害的高手大有人在”这句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先前的狂傲气焰倒也收敛了不少,从而心底对天下群雄少了几分轻视之心。 本来他见独孤流云武功高强,还以为他来终南山的目的和自己一样,是为了向终南山的牛鼻子老道挑战以求一战成名,此刻见他竟为了避开全真教弟子耳目而选择走小路,心中忍不住疑惑和好奇,遂问道:“你上终南山做什么,为何不走正路?” 独孤流云淡淡道:“与你无关。” 白衣少年看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俊脸,只觉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本少主才懒得知道!看你鬼鬼祟祟上山,肯定是非奸即盗,没安好心。本少主是担心和你一起上山被全真教弟子发现,然后被误认成小贼,毁了本少主的一世英名!” 独孤流云闻言嗤笑一声:“一世英名?难道你很有名吗?” 白衣少年昂首望天,傲然道:“这个自然!本少主大名,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独孤流云看到他那副目下无尘的神态不由好笑,遂莞尔道:“你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白衣少年听他问自己姓名,正想顺口说出来,却又及时打住,道:“本少主凭什么告诉你?” 独孤流云淡淡道:“你不愿说,那便算了。” 白衣少年听了他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忽觉心中颇为恼怒,暗道你既然不想知道,我偏要说给你听。 遂大声道:“说出来怕吓到你,我便是数月前打败华山、青城、点苍三派掌门,并自少林十八罗汉阵全身而退的白驼山少主——欧阳锋。” 他说完之后用眼角偷偷斜睨着独孤流云,等着看对方大惊失色的表情,孰料独孤流云却只摇了摇头道:“欧阳锋?没听说过。白驼山倒是听起来有点耳熟。” 白衣少年欧阳锋闻言顿时一口鲜血呕在了嗓子里。 他这数月来连败数大门派掌门,在江湖上声名大盛,风头可谓一时无两,没想到眼前这个家伙竟然说他根本没听过欧阳锋这个名字,真是婶可忍叔不可忍! 其实这也不怪独孤流云,他数日前才刚下山,师父又很少给他讲那些江湖典故,因此莫说是欧阳锋这个武林新秀,便是很多成名数十年的高手他都没听说过。 当然欧阳锋不会这么想,他还以为独孤流云是故意轻贱他,心中更是对这个少年恨得牙痒痒。 不过虽然独孤流云听到欧阳锋这个名字无动于衷,他身后的周慕斐却原不如他这般镇定了。 他本来正和欧阳锋肩并肩走着,防止这个善用毒的少年暗中使坏,猝不及防耳边听到白衣少年说自己叫欧阳锋,顿时犹如头顶响起一道惊雷,当下险些鸟爪打滑,沿着山路骨碌碌滚下山去。 我勒个擦! 这个长着一张小白脸的白衣少年竟然是金庸武侠世界中鼎鼎有名的天下五绝之一,第二次华山论剑胜过东邪南帝北丐的西毒欧阳锋?! 自己没有听错吧?! 周慕斐悄悄看了旁边玉面朱唇相貌俊美,怎么看都是一小白脸的白衣少年,再默默回忆了下自己前两年看的新版《射雕英雄传》里高大魁梧、横眉怒目还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徐锦江大叔,顿时更加风中凌乱了。 21、夜探全真教 这、这、这传说和现实差别也太大了吧! 谁能想到传说中叱咤风云凶神恶煞的西毒欧阳锋年轻时竟然是这么个纤瘦俊俏拉到现代可以直接当偶像明星的小白脸! 老金的原著里到底是怎么描写西毒欧阳锋的? 具体他记不清了,总之肯定不是纤瘦俊俏的中年白脸或者老白脸。 也正是因为欧阳锋的形象和电视剧里欧阳锋的形象实在差了太多,所以周慕斐在看到他养毒蛇以及他手上的灵蛇杖时才完全没有往西毒身上想。 所以在骤然听到身边这个小白脸自称欧阳锋时他才会如此震惊。 好在他现在只是一只雕,脸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表情,所以他身旁的欧阳锋也只是看到这只大雕脚底打了一下滑,滑稽地险些摔倒,别的完全没有发现异常。 这边周慕斐内心正无比震惊,而那边的欧阳锋则因为被独孤流云轻视而各种不爽。 他转头横了独孤流云一眼,语气不善道:“你真的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 独孤流云一脸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欧阳锋决心扳回一城,遂问道:“你又叫什么名字?” “独孤流云。”独孤流云脚下丝毫不停,面无表情道。 欧阳锋立刻道:“没听说过。看来你才是个无名小卒。” 独孤流云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眼角都没看向欧阳锋一眼。 欧阳锋只觉一拳打进了棉花里,顿时气得一张俊脸都发了青。 旁边的大雕周慕斐看到他的脸色,在暗中险些笑破了肚子。 两人一雕走了约两个时辰,直到天色擦黑时,才爬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独孤流云见天色已晚,遂对周慕斐道:“雕儿,你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供休息的山洞” 周慕斐点点头,然后展翅飞上半空,在周围小范围搜寻了一圈,果然在小路左方找到一个被长草丛遮挡的山洞。 周慕斐拨开长草走进山洞内查看了一下,却见这山洞洞口不大,内里却不小,起码可供五六个人休息。 周慕斐出了山洞,飞到独孤流云跟前,用嘴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走。 独孤流云会意,遂转过头对身旁的欧阳锋道:“你走前面。” 欧阳锋知道他是为了防备自己乘其不备在背后偷袭,心中暗道这小子也忒谨慎了,本少主已经被他封住了穴道,居然还不放心。 当即沉着脸冷哼了一声,疾步走在了前面。 周慕斐带着欧阳锋和独孤流云走到山洞门口,独孤流云让欧阳锋先进了山洞,然后自己才跟着进去。 周慕斐在外面“噢噢”叫了两声,告诉独孤流云自己要出去觅食,然后就展翅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寻觅着。 雕的视觉十分敏锐,即使是在夜晚,周慕斐也能很轻易地看清楚十几丈内的景物。因此他很轻易地就发现了两只正躲在树杈上打盹儿的山鸡。 周慕斐俯冲下去,到了距离两只山鸡数尺之时忽然双爪其出,准而又准地抓住了两只山鸡的脖颈,继而利爪狠狠刺入。两只山鸡连挣扎都没来得及便命丧黄泉。 周慕斐抓着胜利品飞进山洞,只见独孤流云已经拾了很多枯枝回来,正在生火。 周慕斐将两只肥大的山鸡扔给独孤流云,然后独孤流云走出洞外熟练地将山鸡拔毛破腹取出内脏收拾干净,然后找了两根较直的木棍将山鸡分别穿好,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不过一炷□□夫后,山鸡便被烤得“滋滋”流油,一股浓郁的香气顿时在山洞中飘荡起来。 欧阳锋独自一人坐在山洞的角落,原本扭着头不去看那一人一雕在那里忙活。然而他自中午起到现在都没吃任何食物,此刻腹中已是饥饿难忍。 此刻烤鸡那诱人的香气一阵阵直往鼻孔里钻,勾得他腹中馋虫越发骚动起来,只得用手捧住空空如也的肚子,强迫自己不去看架子上的烤鸡。 很快两只山鸡就被烤得金灿灿的,外焦里嫩香气四溢,独孤流云将串着烤鸡的木棍从架子上取下来,然后拿到一旁,等它们晾得没那么躺了,才将一只烤鸡递给周慕斐。 周慕斐立刻用嘴叼到一旁,故意选了个欧阳锋能看到的地方,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欧阳锋见到这只可恶的大雕美滋滋地啄着烤鸡吃,只觉腹中越发饥饿难忍,后来甚至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欧阳锋狠狠地瞪了小人得志的周慕斐一眼,然后强迫自己扭过头去不看那只吃得欢快的大雕,心中只觉又恼怒又委屈。 哼!让你吃,最好噎死你! 心理严重不平衡的某少主偷偷地腹黑道。 想他身为白驼山少主,自幼就被父母捧在掌心里宠着,父母过世后,又有大哥对他视若珍宝百般照顾,几曾如今日这般挨过饿? 虽然他的骄傲和自尊绝不允许他向独孤流云伸手讨要食物,可是他的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用带着饥渴和怨念的眼神看向了独孤流云……手里的山鸡。 独孤流云自然留意到了欧阳锋的目光,也猜到他此刻肯定饿了,不过他因为这小子曾经伤了自己心爱的雕儿,才故意没有先给他烤鸡,而是自己撕了一条鸡腿慢慢地吃着。 此刻见到欧阳锋那看向自己目光中的怨念都几乎凝聚成实质了,独孤流云也就不好意思再捉弄人家,遂用手撕下另一条鸡腿走到他面前递过去道:“呐,吃吧。” 欧阳锋傲娇地“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你不吃?那我自己吃了。”独孤流云说完便缩回手准备走开。 欧阳锋倒没想到这人这么实心眼儿,连再多让一下也不肯,当下顾不得许多,趁他的手还没有完全缩回去之前,闪电般出手,劈手将鸡腿夺了过去,狠狠地咬了一口,含混不清道:“谁说本少主不吃!”说完就狠狠地咀嚼了起来,那力道仿佛嘴里嚼的不是烤鸡肉而是烤大雕肉! 一旁的周慕斐看到他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张开鸟嘴笑了起来。 虽然雕笑的时候和人笑的时候差别不是一般大,但是正一肚子火气的欧阳锋还是立刻就看出了这只讨厌的大雕是在嘲笑自己,心里越发痛恨起这只啄死自己数条毒蛇,还将自己害到如此田地的大雕来。 至此这一人一雕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只可惜某只大雕并不知情,笑完之后就继续心无旁骛地啄起了香喷喷的鸡肉。 吃完烤鸡后,独孤流云立刻着手收拾两人一雕吃剩的鸡骨头,然后又出去拾了点枯枝回来,以备晚上添材。 周慕斐仗着一身厚厚的羽毛不怕冷,直接趴到山壁旁边,这会儿都已经开始头一点一点地打盹儿了。 独孤流云把枯枝放到火堆旁,然后走到欧阳锋面前。 欧阳锋警惕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独孤流云不答,直接伸指点中了他的昏睡穴。 欧阳锋愤愤地看着独孤流云,然后一阵困意袭来,他闭上双眼睡着了。 然后独孤流云走过去,用手轻轻摇了摇周慕斐道:“雕儿。” 周慕斐赶了一天的路困意正浓,不情不愿地睁开双眼,询问地叫了一声。 “走,我们夜探全真教去。”独孤流云道。 周慕斐这才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遂长着鸟嘴打了个呵欠,然后懒洋洋地起身朝着山洞外走去。 一人一雕到了小路上,因为没有了内力被封的欧阳锋拖后退,独孤流云施展出绝顶轻功朝着山顶攀去,速度自然快了许多。 周慕斐更简单,他直接用飞了,不过一炷香时间就飞到了山顶,看到了那坐落在峰顶的密密麻麻的建筑群。 周慕斐没有再靠近,而是缓缓落在一块大石上等着独孤流云。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独孤流云也盘上了峰顶。 他伸手向周慕斐招呼了一下,然后一人一雕朝着前方不远处的全真教走去。 待得距离全真教不远了,独孤流云才领着周慕斐避开正门绕向侧后方。 一人一雕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全真教走了大半圈,大致将外围地形搞清楚后,独孤流云才找了个比较偏僻,戒备也比较疏松的地方,和周慕斐一起翻墙而过。 然后独孤流云先找了棵大树藏身,再授意周慕斐前去寻找全真教用来收藏各种典籍的所在。 他来之前心中便有了主意,先潜入各大剑派和剑术世家的收藏秘籍的所在细细搜寻,如果在哪个门派中找到家传的独孤剑谱,那就说明是这个门派中有人残害了独孤家满门。 周慕斐飞出去没多久便飞了回来。 独孤流云见到他的身影,连忙跳下树低声问道:“找到了?” 周慕斐点点头,然后用嘴衔着独孤流云的衣角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一人一雕飞檐走壁穿过了七八重院落,独孤流云终于借着月光看到前方有处建筑挂着牌匾,牌匾上写着‘藏经阁’三个大字。 23、有迷香?! 至于周伯通的师兄王重阳,功力更超出周伯通不知几凡,且早在呼喝出声时已在暗中戒备,因此虽然独孤流云骤然发难,但也全在其预料之中,应对起来不慌不忙,丝毫不落下风。 于是三人一雕就在藏经室内捉对厮杀,打了个不亦乐乎,书架呼啦啦倒了不少,无数珍藏孤本落了满地,看得周伯通和王重阳都忍不住暗自肉疼。 几人交手数十招,估摸很快就会有全真教弟子听到打斗声赶来,双方不禁都有些着急。 其中更急的明显是王重阳和周伯通,如果己方人马赶到,对方不管不顾直接说破他和周师弟在藏经室内干的勾当,到时让他和周师弟如何在全真教内立足? 独孤流云见他面色焦急,出手十分急迫,似乎急于将自己擒住,初时还有些不解,但后来转念一想,很快就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遂一面拆解他的剑招,一面压低声音道:“朋友,打个商量如何?” 王重阳和独孤流云一交上手,立刻知道对方是个剑术高手,自己和他对阵,三百招内未必能分出胜负,即使过了三百招,凭自己此刻的功力也不可能将其生擒,遂同样压低声音道:“说!” 独孤流云:“放我们走,我保证对你们的事守口如瓶!” 王重阳略一犹豫,低声道:“你来干什么?有没有偷全真教的经书?” 独孤流云道:“来找样东西,没找到。你们全真教的经书,我没兴趣!” 王重阳此刻已经远远听到本派弟子赶来相助的奔走呼喝声,知道必须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不知为何,他本能地觉得眼前的少年不像是在撒谎,本来想问他来全真教找什么东西,但碍于时间紧迫,肯定来不及问了,遂收招道:“快走,记住你的承诺!” 独孤流云冲他点点头,道:“让你师弟也住手,别为难我的雕儿!” 王重阳转头看了周伯通一眼道:”师弟,让他们走吧。” 其实周伯通在周慕斐手下并未讨到什么便宜,他正因为连只扁毛畜生都无法制服而暗暗觉得面子上挂不住,闻言立刻收手道:“既然师兄有命,那就便宜你们了!” 独孤流云懒得继续和他说话,飞身朝着对面的屋檐上掠去。 周慕斐也扇起翅膀随着独孤流云飞了出去。 一人一雕飞掠出全真教的围墙外,远远听到身后传来的喊打喊杀声,遂不敢稍停,加快脚程朝着山下奔(飞)去。 他们一口气跑出十多里,直到确定身后没有追兵追来,才放缓了速度。 周慕斐自空中落下,站到了独孤流云面前。 独孤流云见他一双黑亮鸟眼目光复杂,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遂问道:“雕儿,你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周慕斐点点头,然后用嘴衔着独孤流云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较为平整的空地上,用爪子在地上写道:我刚才细思,你这方法大有问题。 独孤流云疑惑道:“你说我专门查找各大剑派的藏书所在,这个方法有问题?” 周慕斐点点头。 独孤流云道:“什么问题?”家仇之事他的线索太少,这已是他苦思之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周慕斐继续写道:若是我杀人夺剑谱,必然会妥善藏起,令任何人无法找到,绝不会放入藏经阁等所在。 独孤流云默默看完,顿时犹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杀掉独孤家满门,并夺走独孤剑谱,这种事必然为武林正道所不耻,况且独孤剑谱又是江湖中人人觊觎之物,得到它的人怎肯露于人前?定然是找个极为秘密、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藏起来,而不会堂而皇之地放入本门派藏经阁内。 他自幼居于封剑山庄内,每日间接触的都是淳朴善良之人,整天做的事除了练剑还是练剑,从未接触那些勾心斗角之事,自然心思单纯,因此并未想到这层。 此刻看到周慕斐提醒,他才知道自己在大方向上已然犯了错误,遂不耻下问虚心求教:“那依雕儿之见该当如何?” 周慕斐略一沉吟,伸出翅膀将方才写的字全部抹掉,然后慢慢写道:放出风声,让所有人都知道独孤家后人在寻找仇人,并已获知一定线索。你的仇人做贼心虚,必然会有所行动。 他写到这里就没有再写下去,不过以独孤流云的聪明才智,自然全部都明白了。 他的灭族仇人想必以为独孤家所有人全都死绝,此刻骤然听到独孤家还有后人留下,而且很快就可能上门寻仇,威胁到自己的声誉和江湖地位,必然会如坐针毡,可能还会设法暗害自己。他一有行动,必然会留下破绽和线索。 然后自己就可以沿着这些破绽和线索顺藤摸瓜查下去,届时不难将那个人揪出来。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妙极了,简直比自己先前的办法好了何止千倍万倍。心情激动之下,独孤流云忘形地抱着雕儿的脖颈,“叭叽”一下在他头顶亲了一口,道:“雕儿,你好聪明!居然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来!” 周慕斐被他亲得一愣,刹那间心跳似乎还加快了些许。 但他很快从那瞬间的欣喜中清醒过来,心中暗暗自嘲道:你高兴些什么?在他眼里你不过是只雕,只是他养的宠物而已! 这么一想他便有些沮丧起来。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心底很清楚,和独孤流云朝夕相对、同床共枕了七八年,眼看着他由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成长为如今相貌英俊玉树临风的青年,自己对他多少还是有些心动的。 毕竟,他两世加起来都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这么体贴入微过。而他自己,也从未与其他任何人如此亲密无间过,因此独孤流云在他心底的地位,自然是与以往的任何人都不同的。 何况这人又生得如此俊美出色,气质冷峻独特,即使是同性,长期和他接触下来,也未免要被他的风姿所沉迷。 周慕斐外表虽然是大雕,内心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 以前没发现,但是近一两年来,每当他和独孤流云共同沐浴,看到对方大方地在自己面前呈现出修长健美肌肉匀称的果体时,那种心跳忍不住加速的感觉都在告诉他,看上去很直的自己,其实内里也有变弯的倾向。 不过每次只要有这种念头浮上来,都会被他刻意地狠狠压制住无视掉。 原因很简单,独孤流云是个人,而他,只是一只雕。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加苦逼的事情吗? 周慕斐悲怆地45度角仰望天空,内心默默文艺了一句:全天下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天涯海角,也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是一个人,我特么却是一只大雕! 文艺完以后,周慕斐收回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默默走到独孤流云身后,随他一起朝着他们先前住的山洞走去。 独孤流云从雕儿身上转回目光,心中暗自纳闷:自己方才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的雕儿现在很孤寂很痛苦? 这应该是错觉吧?一只雕怎么可能会产生出这样的情绪呢? 即使它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只雕啊。 周慕斐随着独孤流云一起回到他们栖身的山洞前,正准备进山洞,忽觉肚子一阵“咕噜”乱响,强烈的便意涌上,连忙对着独孤流云叫了一声,转身飞到了不远处的长草丛解决生理需求。 独孤流云看着雕儿的身影隐没在草丛里,嘴角不由微微勾起,然后转身走进了山洞里。 外面虽然月光清朗,山洞里却极黑,独孤流云走到山洞内后,忽然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立刻点起了火折子,看到山洞明显还是他和雕儿走之前的模样,欧阳锋也仍旧在角落和衣而眠,一切看起来都毫无异常。 然而,内心深处那股明显存在的不对劲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独孤流云疑惑地皱起眉,继而静下心认真地感应四周。 片刻之后,他终于意识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山洞里除了原有的青苔发出的潮湿味道外,现在还隐隐约约多了一股淡淡的黏腻甜香气味。 不过这股味道实在太淡了,山洞内的潮湿气息又太明显,这才令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 这是什么味道,迷香? 感觉到危机的独孤流云立刻闭住了呼吸,同时暗中运转内息,却感到内力在筋脉内正常运转,并没有任何异常。 独孤流云心中愈发疑惑,疾步走到欧阳锋面前,正待伸手揪起他问个究竟,忽见欧阳锋翻身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冲着他扬扬眉峰道:“终于觉出异常了?可惜已经晚了!” 独孤流云皱眉道:“你什么时候醒的?这山洞里的香气是你搞的鬼?” 欧阳锋傲然笑道:“你以为你真的封住我的昏睡穴了么?你也太小看我白驼山的内力了。” 独孤流云立刻明白过来,皱眉道:“你先前是装睡的?为了能有时间冲开穴道?这山洞里的香气究竟是什么□□?” 24、欧阳锋的阴谋 欧阳锋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闲闲道:“你猜呢?” 独孤流云猜不出来,也懒得猜。 既然内力还在,那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抓住欧阳锋逼他说出实情。 一念至此,独孤流云立刻拔剑朝着欧阳锋攻去。 他一出招,体内真气运转加速,这才发现丹田内似有一股异常的热意伴随着真气一起流转过奇经八脉,虽然内力未受影响,但总觉得有些古怪。 独孤流云心知必须速战速决以免生变,遂运起内力长啸一声召唤雕儿,同时加紧攻势,手中长剑幻化出一片银光,水银泻地般朝着欧阳锋攻去。 欧阳锋一面躲避他的攻击一面冷笑道:“你就运功吧,越运功药效发作越快。” 这时独孤流云已经感觉到丹田内热意大盛,周身血脉都充斥着异常的热意,甚至连心底都有股说不出的焦躁感,遂沉下脸问道:“你下的究竟是什么药?” “藏春草。”欧阳锋笑得一双桃花眼都眯了起来,得意的表情溢于言表:“也就是媚、药。在山洞附近找到的,虽然效果比我们白驼山的媚、药差了些,不过要迷倒个把人也足够了。” 独孤流云闻言恼火的同时,也十分不解:“你既已解开穴道,为何不赶快离去,反而对我下这种……药?” 欧阳锋不答,盯着独孤流云的双眸中却射出一股强烈的恨意和征服欲来。 他这人自幼心眼比针尖还小,无论任何人得罪他都会记在心里,然后十倍百倍奉还回去,绝对属于睚眦必报的典型。 这次独孤流云为了逼问解药对他百般羞辱,甚至还意欲侵、犯他,此等大仇倘若不报,自然不是他欧阳锋的风格。 所以他装睡骗过独孤流云,然后将被封的穴道全部冲开后,想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赶快离开,而是如何尽快报仇雪恨,将独孤流云肆意凌、辱,以消心头之恨。 而凌、辱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侵、犯他的身体,践踏他的尊严。 这点还是独孤流云教给他的,他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欧阳锋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独孤流云长得还是不错的,只比自己差那么一点点,比起白驼山那些美貌的侍女们不知好看了多少,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这点让他有些不喜,但是毫无疑问独孤流云很强,这让欧阳锋觉得如果能压倒他甚至收服他一定很有成就感。 强大的男人总是能引起人的征服欲。 而长在山洞口的藏春草更让他觉得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此处惊现河蟹一只~ps:本章被河蟹钳子夹走的内容已转移至我的博客内,博客地址请看本文文案~~) 再说周慕斐,出完恭之后,正想在附近草叶上蹭干净菊、花,忽听附近似有潺潺水声。 他已有数日未曾洗澡,此刻听到流水声不禁有些喜出望外,遂朝着流水声的方向飞过去,果然看到前方断崖上有一股不大也不小的清泉倾泻而下。 清泉之下还有个水潭,以他的目力可以清晰地看到水潭中有许多一尺来长的鱼儿游来游去。 周慕斐欢叫一声,然后展翅飞进了水潭里,在水里可劲儿扑腾着,一面洗澡一面想着等洗完之后抓几条鱼回去,这样就不用为明天的早饭发愁了。 然而还没等他洗舒坦,忽听山洞方向传来独孤流云的召唤声。 周慕斐立刻猜到一定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遂不敢耽搁,立刻飞上岸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水,然后扇起翅膀朝着山洞飞去。 然而等周慕斐飞进山洞后,立刻被眼前那惊人的一幕震惊到大脑当机,整只雕风中凌乱,呆若木鸡。 这、这也太扯了吧? 自己不过去上个大号顺便洗个澡的时间,怎么这两个原本是仇敌的家伙就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滚床单了? ……虽然山洞里没有床单,只有冷硬且不平咯人的山石,不过看样子却丝毫不影响这一对狗男男的兴致。 周慕斐看着他们俩抱在一起又亲又摸,粗重的喘息声响彻山洞,只觉一股无名火从脚底直冲头顶,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烧得不翼而飞。 在还没有意识到之前,他已经展翅飞到了那正专心致志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身后,巨大的翅膀挟着强烈的怒气狠狠地朝着处于上方的欧阳锋的后脑勺呼去。 欧阳锋(此处河蟹一小只)耳畔忽然听到强劲的风声,顿时心知不妙,危机之下连忙朝着旁边一滚。 然而受情、欲的影响,他的感知比往常略迟钝了些。等他察觉到时,周慕斐的翅膀已经堪堪扇到了他耳侧。 因此,虽然他甫一发觉危险就立刻闪避,却依然晚了一分,后脑被周慕斐翅膀那强劲的力道狠狠呼了一记,顿时眼冒金星昏厥过去。 周慕斐收回翅膀,走到欧阳锋面前,只见他双目紧闭昏迷不醒,也不知是死是活。 周慕斐仍旧觉得胸口怒火难平,眼前这个小白脸更是怎么看都碍眼,遂用爪子一把抓起他展翅飞出山洞,然后一口气飞了几十丈远,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停下,将昏迷不醒的欧阳锋挂在树杈上后,这才拍拍翅膀飞了下来。 周慕斐站在大树下,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发热的大脑慢慢冷静下来。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平常禁、欲自制冷得像座冰山的独孤流云怎么忽然变得如此饥、渴,随随便便就和一个同性滚起床单来?而且还是下面那个? 这也太不符合自己平素对他的认知了。 平时也没见独孤流云有什么异常癖好啊。 难道……这一切都是欧阳锋搞的鬼? 一念至此,周慕斐原本残存的怒火立刻变成了惊慌,连忙展翅飞回了山洞。 他飞到独孤流云身旁,低头审视独孤流云。 (此处河蟹一小只) 这样的独孤流云和往常的他差别实在太大,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他有问题。 至此周慕斐自然可以肯定,独孤流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绝对是欧阳锋在他身上做了手脚,很可能是下了什么催、情的药物,也就是传说中的春、药。 没想到这春、药竟然如此厉害,以独孤流云的深厚内力和坚韧的毅力竟然也会中招,还被迷得神智不清露出如此情态来。 周慕斐看着他难耐的模样,一时间不知所措,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上前,试探地“噢~~~噢~~~”叫了两声。 听到雕儿熟悉的叫声,独孤流云的神智有了片刻的清醒。 他转动着微微发红的眼睛,循声朝着雕儿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才看到距离自己三四步的地方站着一只身姿雄伟的大雕。 此刻独孤流云的大脑已经极度不清醒,他目光迷蒙地看着眼前的周慕斐,疑惑地叫了声:“雕儿?” 周慕斐听他出言召唤,遂走到他身边道:“噢~~~噢~~~~”你怎么了?被欧阳锋那小子下药了? 然而欲、火焚身的独孤流云已经分不清他的雕儿在说什么。 现在的他理智全被春、药药效摧毁,无论做什么都是凭着本能。 感觉到身旁有个热源靠近,独孤流云迷迷糊糊地伸出手,一把将周慕斐抱住,然后把自己的身体在他身上拼命蹭啊蹭,想要缓解体内愈发狂躁的热意。 周慕斐:“……” 27、28 昨晚他好像一进山洞就中了欧阳锋下的春、药,然后他和欧阳锋打了起来,结果不堪药力,打着打着就被欧阳锋扑倒在地……再后来的事情他就记得不太清楚了。 独孤流云捧着脑袋拼命回忆,终于勉强记起些片段来。 后来……他好像难受得很厉害……再后来,好像凭空冒出个赤、裸少年……然后被春、药药性激起人类原始欲、望的自己把那个少年按在了身下…… 独孤流云脑海中出现的最后一幕,是自己发泄完之后穿好衣物,然后将自己的长衫盖在了那个少年的身上…… 只是现在独孤流云回忆起那些片段都十分模糊,感觉似真似幻仿若梦中,他极力回忆,都无法记起那个少年的面容…… 独孤流云想不起来只好不再去想,转而将目光再度投向欧阳锋。 这次,他终于注意到了欧阳锋手中紧抓着的自己的长衫。 独孤流云愣了一下,迟疑道:“昨晚的人……是你?” 看着他迟疑的表情,欧阳锋也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领悟’了独孤流云的意思,认为他是在问昨晚向他下药的人是谁,遂一挑俊眉,用挑衅的语气道:“是本少主,你待怎的?” “居然……真的……是你……”独孤流云低声喃喃道,不知为何心中忽然一阵失落。 周慕斐清醒过来的时候,眼中看到的就是这两人两两对视的一幕,耳边听到的就是他们如此这般的对话。 “噢~~~噢~~~”可怜的大雕终于明白独孤流云误会了什么,遂一面用翅膀蹭了蹭仍旧疼痛难忍的菊花,一面悲愤地对着前方不远处的欧阳锋长啸。 你特么的能再无耻一点吗!竟然敢冒充老子! 昨晚菊花被捅的明明是老子我,跟你这小白脸哪里有一毛钱的关系了? 当然无论是欧阳锋还是独孤流云都没有听懂这几声雕鸣的意义。 欧阳锋本来就不懂雕语,独孤流云虽然能弄懂一些比较简单的叫声示意,但是太复杂的他就无法理解了。 因此他只能听出现在的雕儿很生气,不过他还以为雕儿是气不过欧阳锋偷偷给自己下那种下流的药物。 不过反正最后自己并没有吃亏,所以独孤流云自己并没有生气。 相反,因为他神志不清时不慎把欧阳锋吃干抹净了,此刻的独孤流云在面对欧阳锋时就有种说不出的心虚。虽然只能依稀记起一些片段,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昨晚因为药效的缘故把身下的少年欺负得很惨。 想到昨夜自己就是和对面的少年赤、身裸、体抱在一处并紧密连接行欢、好之事,独孤流云的一张万年冰山脸不由自主地发起烧来。 欧阳锋看到对面的独孤流云非但没有生气,相反一张俊脸开始升起奇怪的红晕,表情也有些扭捏羞涩,似乎误会了什么,欧阳锋心中不由微微一动,猛然间想到一个可能:……他不会是以为自己昨晚和他在一起了吧?! 其实欧阳锋自己也很好奇昨夜他被打昏丢出山东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醒来是时候除了头有点痛以外,全身上下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身上的衣服也整整齐齐没有凌乱,因此他能肯定自己没有和独孤流云发生关系,想来他是昏过去以后就被那只大雕带出去挂树枝上了。 问题是既然他已经退场了,那山洞里的独孤流云一个人是怎么解决掉藏春草的药性呢? 他的身边明明只有一只大雕啊! 难不成……他是神智不清之下把那只大雕给操了?! 这、这也太惊悚了吧?! 难道人真的还能和雕发生关系?! 欧阳锋抬起头用震惊的目光看看独孤流云,再看看那只刚刚站起来的大雕,也不知道究竟该同情谁比较好。 不过欧阳锋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猜测,而且这个猜测太荒诞了,就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欧阳锋抬起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说不定独孤流云是天赋异禀,被药性折磨得受不了之下自己靠双手就解决了问题呢。 毕竟一个人和一只鸟那啥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不过他为何会误以为昨晚自己和他发生了关系? ……是了,据白驼山的医书记载,那藏春草除了催情之外,对人的神智也有一定影响,会让人产生出许多的幻象。或许独孤流云就是受藏春草的影响产生出幻觉,以为昨晚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自己? 欧阳锋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分外自豪。 本来么,人在那种神智不清且又情、欲蓬勃的情况下,最先想起的一定是自己心里最喜欢、最渴望得到的人。 没想到这个小子表面上对自己不假辞色,内心却早已对自己情根深种了。 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不过……他能在短短一天内喜欢上自己,不正说明了自己魅力无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吗? 想到这里欧阳锋心中暗自滋长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连带着也没有那么恨独孤流云了。 ——小子,算你有眼光! 欧阳锋用眼角斜睨了独孤流云一眼,决定看在他深深倾慕自己的份上就不太过分为难他了。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毕竟这小子之前欺负得自己够呛,如果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恐怕日后就降不住他了。 究竟怎么办才能既对他略施薄惩,又能让他更深地迷恋自己,从而成为自己脚边的一条忠实的狗呢? 欧阳锋大脑飞速地运转着,然后他很快就有了主意。 对,将计就计,让他以为昨夜自己的确和他发生了关系,先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然后再设法把他骗上床,让他彻底臣服在自己脚下! 欧阳锋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再绝妙不过,越想越觉得自己当真是英明神武机智过人! 就在欧阳锋脑筋急转的时候,一旁的独孤流云和周慕斐也各自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独孤流云虽然对昨夜之事忘记大半,但是也隐约记得自己昨晚好像对身下的少年承诺过要对他负责,照顾他一生一世。 可是昨晚自己那么说时神智不太清醒,完全没想到那个被自己压在身下,给自己带来极致欢愉的是眼前这个讨人嫌的小子啊! 如果早知道是他,自己才不会做出那样的承诺……不对!如果当时意识到身边人是他,自己宁肯活活憋死或者自力更生自撸也不会和他…… 如今倒好,竟然轻率地做出了一生一世的承诺……可是自己一点都不想履行承诺肿么办! 他一点都不喜欢眼前这个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的小子好吗! 独孤流云头疼地捧住了额头。 他可不想成为背信弃义食言而肥之人,虽然那个承诺是他在神志不清时做出的。 就在他无比头疼的时候,周慕斐也十分地纠结。 究竟要不要告诉独孤流云昨晚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自己呢? 如果说了的话,别说他信不信还在其次——毕竟一只大雕忽然变成了人这种事情实在太玄幻了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即使他真的相信了又能如何? 昨晚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人,更不知道自己为毛稀里糊涂又变回去了。 而且,他也不想要独孤流云所谓的负责任。 尽管他内心深处是喜欢独孤流云的,可是,如果独孤流云不喜欢他,只是为了所谓的责任和他在一起,周慕斐一点都不稀罕。 更何况……他现在又变成雕了。 一只大雕有什么资格和人谈感情,这也太可笑了。 想到这里周慕斐心中不由一阵自暴自弃,决定对独孤流云隐瞒昨夜的真相。 可是,他隐瞒了真相,如果欧阳锋趁虚而入欺骗独孤流云的感情,那该如何是好? 万一独孤流云被欧阳锋蒙蔽了,以为昨晚的人真的是他,进而架不住他的纠缠对他产生了情感,那岂不是糟糕之极? 想象一下独孤流云和欧阳锋两人卿卿我我蜜里调油,自己只能在一旁做电灯泡的悲催情景,周慕斐怎么都无法接受。 不过,依着自己平时对独孤流云的了解,以他的口味应该不会喜欢欧阳锋这种类型的……吧? 周慕斐认真地纠结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说,先静观其变。 如果欧阳锋那小子真的恬不知耻地想要用欺骗的手段哄得独孤流云和他在一起,自己再悄悄告诉独孤流云真相也不晚。 这边周慕斐刚下决定,那边独孤流云也终于有了主意。 ——无论事情的起因为何,自己终究和欧阳锋发生了那种关系。 就算自己不能真的遵守昨夜的承诺,对他负责任,照顾他一生一世——当然人家欧阳锋也未必稀罕,毕竟他这个人平时就一副骄傲得尾巴都快翘上天的模样——但是自己还是要适当对他做出些补偿,这样方能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和做人准则。 等自己觉得补偿得差不多了,欧阳锋也没什么意见了,自己再和他分道扬镳也不晚。 想到这里独孤流云不由有些庆幸:还好欧阳锋不是女人,否则发生了这种事自己只能把他娶回家了。 28、29 一旁的欧阳锋见独孤流云始终沉默不语,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以为他是在害臊,遂轻哼了一声道:“喂,我说你不会是吃干抹净就一抹嘴不认账了吧!虽然昨晚是本少主给你下的药,可是最后吃亏的还是本少主。你休想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此言一出,站在不远处的周慕斐立刻将混合着愤怒鄙视的目光投注到欧阳锋身上,怒道:“噢噢~~~噢噢~~~”喂,你小子也太不要脸了吧,说起谎来竟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昨晚悲催地被爆菊的明明是老纸好吗! 欧阳锋见那只大雕对着自己愤怒地叫着,一时间竟有些心虚。 尽管独孤流云不知道真相,可是这只大雕却什么都知道! 不过……那又怎么样? 欧阳锋挑衅地看了周慕斐一眼:就算你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有本事你去告诉你家主子啊! 我倒看看你一只雕怎么说人话! 周慕斐看到欧阳锋那有恃无恐的挑衅眼神,心里岂会不知他在想什么,当下愤愤地瞪了欧阳锋一眼,心中暗道:你就在那里得意吧,小心惹恼了老纸,老纸一怒之下直接告诉独孤流云真相,到时候看他怎么收拾你! 这一人一雕的互动都被一旁的独孤流云看在眼里,不过他知道雕儿和欧阳锋向来不和,因此这两只怒目相视在他看来倒属于正常。 所以独孤流云只是走到周慕斐身旁,安抚地用手摸了摸他背部光滑的雕羽柔声道:“雕儿,别闹脾气,也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周慕斐的反应是傲娇地扭过头去对他不理不睬。 ……切,谁担心你了?少在那里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 独孤流云知道雕儿虽然不喜欢欧阳锋,但是肯定不会真的生自己的气,于是安抚过周慕斐之后就走到欧阳锋面前道:“我不会赖账的。昨晚之事,我会对你做出补偿的。” 欧阳锋听到他用“补偿”这样的字眼,内心有些不悦,心道你小子也太别扭了吧,明明喜欢本少主还不好意思承认,承认了你特么会死吗! 遂用眼角瞥了独孤流云一眼,昂首用轻蔑的语气道:“哼,本少主才不稀罕你的所谓补偿!不过看在你对本少主的心意上,本少主就开恩给你个机会好了!当然,最后要不要接受还是由本少主说了算!” 一旁的周慕斐看到他那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只觉心里越发气不顺起来。 如果不是顾及到独孤流云的面子,他真想现在就冲过去啄这个厚颜无耻的小白脸满头包! 不过转念一想,欧阳锋表现得越讨人厌对他来说不正越是件好事吗? 以独孤流云的性格,肯定不会喜欢他这种被宠坏了的大少爷。 现在他只是误以为自己昨晚上了欧阳锋,心里对他有愧疚才会想着补偿他,等日天长日久独孤流云肯定会越来越厌烦他,然后等他觉得已经补偿够了的时候,肯定就会主动离开欧阳锋了。 不过,尽管理智上这么想,但只要一想到独孤流云接下来可能会对这个小白脸百般示好,周慕斐心里还是充满了蛋蛋的不爽。 后来周慕斐才知道,让他不爽的事情在后面还多得很,现在只是个开始而已。 此时已经过了卯时,外面天色大亮,昨晚折腾了一夜的独孤流云和周慕斐都有些饿了。 因为雕类天生擅长捕猎,所以寻找食物的任务向来都是由他完成的。 所以这次感觉到腹中饥饿的独孤流云照例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周慕斐。 周慕斐会意,遂展翅飞出了山洞,来到自己昨夜发现的水潭边,直接抓了几条肥美的鲜鱼丢上岸,然后又在潭水里清洗了一下自己昨夜备受蹂躏因而十分不适的菊花,这才抓起岸上的鱼飞回了山洞内。 独孤流云惊喜地看着周慕斐丢在地上的几尾鲜鱼,毫不吝啬地夸奖道:“雕儿,你从哪里找来的鲜鱼,真实太厉害了!” 周慕斐得意地叫了一声,看着独孤流云用一块尖利的石片将鲜鱼开膛破腹刮鳞去内脏,然后用树枝穿好架在火上烤。 随着鱼的颜色渐渐变做金黄,诱人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山洞中,洞内的两人一雕都忍不住开始咽口水了。 不久之后鱼就都烤好了,周慕斐眼巴巴地看着架子上最大的那一条,只等着独孤流云按照往常一般把烤鱼送到他嘴边。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独孤流云拿起那条鱼之后,竟然没有给自己,而是给了那个坐在他身边的小白脸! 周慕斐顿时出离愤怒了! 尼玛鱼明明是老纸抓的,为毛要把最大的给那个该死的小白脸,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好吗! 什么叫重色轻……雕,什么叫有异……同性没人性,说的就是独孤流云这只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 独孤流云当然不知道他的雕儿在生闷气,他只是觉得欧阳锋昨晚刚刚初次承欢,作为破了他处的男人,自己当然要表现出应有的风度才算合理。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把最大最好的鱼给了欧阳锋,然后从剩下的两条鱼中选了一条比较大的递给周慕斐。 周慕斐看着独孤流云递过来的鱼,怎么看怎么觉得火大,哪里还有半点儿胃口。 看着正坐在独孤流云身旁捧着鱼大快朵颐的欧阳锋,周慕斐只觉内心那股火腾地一下冒了起来,却又不知如何发泄,郁闷得他几乎内伤。 就在独孤流云隐约觉得雕儿的反应有些奇怪时,周慕斐的忍耐也到了极点。越想越委屈的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于是狠狠地一口啄到了独孤流云的手背上。 独孤流云猝不及防之下被爱雕啄到,只觉手背上猛然一痛,不由闷哼一声,手中的烤鱼应声落地。 周慕斐这才觉得心里那股怒气略消,当下看也不看地上的烤鱼一眼,转身昂首阔步走出了山洞外。 独孤流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惹怒了雕儿,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他的雕儿平素对身边的事都毫不在意,根本不是那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雕,为何对欧阳锋这般仇视呢?他们俩之间究竟是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呢?独孤流云只觉满肚子的疑惑,遂起身想出去弄个明白,顺便安抚一下炸毛的雕儿。 身旁的欧阳锋看到独孤流云站起身往外走,遂在身后问了一句:“你去做什么?” 独孤流云停住脚步道:“我去看看雕儿。” 欧阳锋莫名地觉得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直冲脑门,遂恶狠狠道:“不准去!我要你留下来陪我一起吃鱼!” 独孤流云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用安抚的口气道:“别闹好吗,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大步走出了山洞外。 欧阳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遂把吃了一半的烤鱼狠狠掼在地上,磨着牙道:“独孤流云,你简直欺人太甚了!难道本少主在你眼里的地位还比不上一只扁毛畜生吗!” 独孤流云走出山洞,只见他的雕儿正站在不远处的草丛中,不知为何自己一眼看到他的背影时,惊无端地感到了一丝萧索和落寞。 独孤流云瞬间感觉有些心疼,那毕竟是和他朝夕相处了七年的雕儿,即使它只是一只鸟,然而这些年下来,它在自己心中却早已经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一个位置。 因此看到雕儿开心他也会跟着开心,同理,看到雕儿难过他也会跟着难受。 独孤流云快步走到周慕斐身旁,用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雕儿,你生气了?” 周慕斐见他出来,心中的怒气略微消散了些,却仍旧梗着脖子不理会身旁主动示好的人。 独孤流云知道雕儿还在气头上,也不以为意,一面像往常那般亲昵地抚摸着周慕斐的背一面低声劝解道:“雕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欧阳锋,其实我也……不过我既然已经对他做了那种事,无论起因为何,结果都是我亏欠他。所以我必须为这件事负责。” ……负责? 周慕斐闻言顿时雕躯一震:听他的口气,这个死脑筋的家伙不会是想和欧阳锋纠缠一辈子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心里越发郁闷难受,最后终于忍不住用嘴叼了叼独孤流云的衣袖,然后在地上写道:你想娶他? 独孤流云顿时失笑,用手抹了抹周慕斐的背道:“怎么可能?雕儿你想太多了。欧阳锋可是个大男人。” 男人又怎么样,古往今来男人搞断袖的多了去了。 周慕斐不放心地继续写道:那你以后会和他在一起吗? 独孤流云看着雕儿在地上写的那行字,久久沉默不语。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打算怎么做。 他心底十分清楚,自己是不喜欢欧阳锋的。 可是发生了昨夜的那种事,他和欧阳锋之间就注定今后会有纠葛…… 30、31 很快就到了当初周慕斐遇上欧阳锋的那片矮树丛附近,独孤流云勒停胯、下骏马,和欧阳锋一起跳下马,回到当初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的地方,果然在草丛里寻回了欧阳锋的包袱、笛子、以及灵蛇杖。 欧阳锋把笛子横放在唇边,然后运起内功吹出一阵尖锐的笛声。 片刻后草丛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至少有七八十条五色斑斓各种各样的毒蛇爬了出来,纷纷对着两人仰头吐信,看得独孤流云头皮不由一阵发麻。 欧阳锋又吹了一下笛子,向着毒蛇们发出号令。 毒蛇们立刻表示服从,然后列好队形整整齐齐地朝着路边游去。 欧阳锋跟在毒蛇后面走,独孤流云也只得跟上。 两人赶着一大堆毒蛇来到路边,正站在树下休息的周慕斐看到那么多的毒蛇,一双鸟眼顿时放出绿光。但他很快就想起这些毒蛇是欧阳锋养的,只能看不能吃,顿时有些泄气。 独孤流云看了看欧阳锋,道:“你不会是想就这么带着一群毒蛇赶路吧?” 欧阳锋反问道:“不行吗?我先前就是这么一路过来的。” 独孤流云:“……” 他默默地脑补了一下欧阳锋带着几十条毒蛇赶路的场景,忽然觉得这家伙走在路上受到的注目礼肯定不比自己带着雕儿少。 现在自己带上他和他的毒蛇还有雕儿一起赶路,一旦进入城镇等人多的地方,恐怕受到的注目礼不止是两个人加起来的总和了。 不过欧阳锋坚持要带着他的宝贝蛇儿一起赶路,独孤流云也就不好意思太过反对,于是两人重新上马赶路,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七八十条毒蛇,头顶还飞着一只巨大无比的大鸟……这阵容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莫名诡异。 半日之后,两人一雕加n条毒蛇终于到了他们来时路过的城镇。 进入城镇之前,独孤流云对落到自己身旁的周慕斐道:“我们还在先前住过的那家客栈回合。” 周慕斐点点头,朝着那家客栈的方向飞去。 独孤流云转过头看了欧阳锋一眼,道:“你的这些毒蛇怎么办?”欧阳锋道:“先进城,快到客栈时我自会让它们躲起来。” 于是两人骑着马进城,数十条毒蛇排成方阵老老实实跟在他们身后。 此时虽然已近傍晚,镇内出来逛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却还有不少,于是他们所到之处人人惊慌闪避,女孩子的惊呼尖叫声此起彼伏,让独孤流云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 欧阳锋却完全不以为意,甚至还为自己的毒蛇能在人群中造成这样的轰动而感到很得意。 直到快到了客栈时,欧阳锋才吹笛子下了指令,让毒蛇们各自寻找偏僻之处躲藏。 然后两人下马走进客栈,早已在客栈外的大树上等了半天的周慕斐看到他们的身影立刻飞了下来,随着独孤流云一起走进客栈内。 于是刚刚才从众人惊恐+关注的目光解脱出来的独孤流云,因为周慕斐这只体形过于庞大剽悍的大雕,又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目标。 独孤流云素来不喜被太多人关注,遂快步走到柜台前,向掌柜付了订金要了两间上房,然后又吩咐小二备些酒菜送到房间里去,这才带着欧阳锋和周慕斐上楼。 之后独孤流云安排欧阳锋自己住一个房间,他自己则和周慕斐共居一室。 欧阳锋明知他习惯了和他家的宠物雕住一个房间,但还是因为这样的安排而十分地不悦。不过他虽然平素骄纵惯了,但也不好因为这丁点儿小事和独孤流云闹不愉快,所以只得暂时隐忍下来。 过了一会儿,小二端着盛着酒菜的托盘上楼,独孤流云让他把酒菜送入自己房中,然后再把欧阳锋也叫了进来,两人一雕围着桌子共进晚餐。 这件客栈虽然不大,厨房做出来的菜式倒颇为丰富,从烧鸡到冰糖肘子再到糖醋鲤鱼,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一应俱全,此外还上了一坛陈年的女儿红。 一桌子菜香气四溢,配上陈年的本地名酒,顿时令赶了一天路的独孤流云、周慕斐和欧阳锋胃口大开。 独孤流云一掌拍开酒坛的泥封,亲手给欧阳锋和周慕斐倒了两碗酒端过去,然后才轮到他自己。 这酒十分香醇,盛在碗里飘出的酒香就令周慕斐肚子里的馋虫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加上最近烦心事一大堆,他也想借酒浇愁,遂低头把嘴凑近酒碗里喝了起来,看得一旁的欧阳锋大跌眼镜。 欧阳锋见一只大雕都怎么能喝酒,自己也不甘示弱,遂端起酒碗敬独孤流云,两人你一碗我一碗喝了起来,期间欧阳锋见周慕斐的酒碗空了,还抽空替他添了两次酒,颇有些要与他在酒量上一决高下的意思。 周慕斐自然不想被这个小白脸瞧扁了,于是就敞开了量大喝起来,反正论度数这女儿红不知道比他上辈子喝的茅台五粮液二锅头等差了多少,自己上辈子经过那些高度数酒的考验,这种酒喝上个七八十来碗还不跟喝水一样。 然而没想到的是,才三碗酒下肚,周慕斐就喝高了,头一阵阵犯晕乎不说,就连对面的人都看出了双影,这让周慕斐十分郁闷:这古代的酒酒精度数明明比现代酒低多了,没理由他才喝怎么点儿就醉啊! 看对面的两人都至少十碗酒下肚了还都跟没事儿人一样,这也太不科学了,就算雕的酒量天生就比人差,也没理由差上这么多吧! 不行了我要粗去醒醒酒,周慕斐一面想着,一面对着独孤流云叫了两声示意,然后站起身隔着窗户飞了出去,在院内找了棵大树杈蹲着吹冷风去了。 然而周慕斐又哪里知道,他之所以会醉得这么快,完全是因为欧阳锋趁人不备悄悄在他的酒碗里下了迷药,如果他喝了不犯晕那才叫咄咄怪事了。 不过因为雕的体质和人的差别极大,那些迷药如果用在人身上早就把人给迷翻了,然而用在周慕斐身上却仅仅是让他头晕目眩而已。 欧阳锋见这只大雕喝了掺有自己特制迷药的酒居然没有当场趴下,还有力气飞出去,心里不禁暗暗称奇。 不过他对自己的迷药向来有信心,即使对方是只体型庞大的大雕,欧阳锋相信它很快也会不支晕倒。 如今这只碍手碍脚又碍眼的扁毛畜生终于不知道飞哪个旮旯,不再继续留在这里妨碍自己和独孤流云二人世界了,欧阳锋顿觉心怀大畅。 先前他给独孤流云下迷药被周慕斐给搅黄了,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加上今天他和独孤流云共乘一骑赶了一天的路,俩人耳鬓厮磨亲密接触,使得欧阳锋心底对独孤流云那种不可言说的欲、望又加深了不少,以至他在半路上满脑子都一直在盘算着如何把独孤流云按到床上继续做昨夜没能做成的事情。 他知道以独孤流云的性子肯定不会甘心雌服人下,而自己的武功比独孤流云要略逊一筹,定然无法依靠武力将其压倒,因此他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药物了。 好在他白天已经寻回了自己的包袱,里面无论是春、药还是迷药都应有尽有,如今的独孤流云对他又不设防,想要迷倒他再容易不过。 当然欧阳锋绝不会向独孤流云下迷药,因为如果独孤流云人事不省的话,那他就算得手了也和奸、尸无异,哪里还有乐趣可言。 即使是先前的藏春草一类能惑人神智的春、药,他也不屑用。 在欧阳锋心里,只有让独孤流云清楚地知道占有他的人是自己;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带给他的所有感受,无论是痛苦抑或是愉悦;并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第一个占有他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带给欧阳锋最大的兴奋和刺激。 欧阳锋打定主意后,就从自己带的所有春、药中选了一样既能让独孤流云情、欲勃发无法自制,又同时不会影响他神智的催、情药物藏在衣袖中。 如今既然现场已经清理妥当了,他便借倒酒的机会趁着独孤流云不备,用小指将衣袖中的药粉包勾出,然后借着袖子的掩饰偷偷洒进了独孤流云的酒碗里,然后端起酒碗想他敬酒。 独孤流云哪里知道他怀有这等龌蹉心思,自是对他毫无防备,酒到碗干。 结果一碗酒下肚,独孤流云只觉口干舌燥,心中突突直跳,腹中更是犹如一团烈火在烧一般。 他以为是自己喝的烈酒在作祟,遂对欧阳锋摆摆手道:“不行了,我不能再喝了。你也少喝点吧。” 欧阳锋闻言连忙故作惊讶,站起身道:“莫非独孤兄不胜酒力了?小弟扶你到床上躺一会儿。”边说边凑过去伸手去扶他的肩头。 独孤流云连忙摆手说“不用”,孰料欧阳锋的手一触及他的右肩,立刻发力点住了他的肩井穴,然后顺势点了他胸前几处穴道。 独孤流云不虞他会出手偷袭,猝不及防之下要穴被制,顿时变了脸色道:“欧阳锋,你这是什么意思?” 34、35 怒发冲冠的欧阳锋仿佛一头红了眼的斗牛般冲上楼梯,正准备闯进独孤流云房间把那只可恶的大雕揪出来拔毛放血做烤鸟,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操了!本少主还没沐浴更衣呢! 刚刚被那只该死的大雕扔到那种地方昏迷了半夜,身上都臭味熏天了,就这么冲进去的话还不被独孤流云和那只扁毛畜生活活笑死? 这种事情我们一向注重仪表的白驼山少主自然不会容忍,遂复又冲下楼去跑到客栈的厨房,一看水缸里还有大半缸水,便决定自己烧一桶热水洗澡。 不过很快欧阳锋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对于他这个自幼养尊处优酱油瓶子倒了都不会伸手扶一把的小少爷来说,烧火这种事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欧阳锋被烟熏得两眼不住流泪,可惜灶洞里的柴火却始终坚强地不肯燃烧,于是他只好气冲冲地在那些不给他面子的柴火上狠狠跺了几脚泄愤,然后抱着一大桶冷水上楼回房,咬着牙洗了个冷水澡,这才牙关打颤地用毛巾擦干身体换上套干净的衣服,然后憋着满腔怒火冲到了独孤流云房前,狠狠一脚踹开了从里面插着的房门。 不过很快欧阳锋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对于他这个自幼养尊处优酱油瓶子倒了都不会伸手扶一把的小少爷来说,烧火这种事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欧阳锋被烟熏得两眼不住流泪,可惜灶洞里的柴火却始终坚强地不肯燃烧,于是他只好气冲冲地在那些不给他面子的柴火上狠狠跺了几脚泄愤,然后抱着一大桶冷水上楼回房,咬着牙洗了个冷水澡,这才牙关打颤地用毛巾擦干身体换上套干净的衣服,然后憋着满腔怒火冲到了独孤流云房前,狠狠一脚踹开了从里面插着的房门。 就在他伸手去接独孤流云递过来的长裤时,忽听门口一声砰然巨响,继而房间那厚实的木门四分五裂横尸于地。 周慕斐骤然一惊,手不由得一抖,刚刚拿到的长裤立刻掉落在地上。 两人一起吃惊地扭头,赫然看见欧阳锋一脸怒火地站在纷飞的木屑中。 欧阳锋一脚踹开门,顾不得脚趾被坚硬的黄梨木撞得生疼,满腔怒火地怒吼道:“姓独孤的,快把你那只扁毛畜生给本少主交出来!” 话音未落,脸上的怒气立刻变成了惊愕。 他呆若木鸡地看着床上只穿着中衣的独孤流云,以及那个陌生的、只穿着一件亵裤的俊美褐发男子,脑中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周慕斐也呆若木鸡地看着欧阳锋:“……” 我去!怎么这么倒霉,居然给这个小白脸看到了! 于是这算不算传说中的捉奸在床?! 但他很快就骂了自己一句,这特么神马破比喻啊! 他欧阳锋又不是独孤流云的什么人,被他看到就看到了,怕什么! 片刻后,欧阳锋的理智终于回笼,一张俊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桃花眼中射出愤怒的火焰:“独孤流云,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谁!” 独孤流云只在欧阳锋出现的刹那间有些吃惊,但他立刻恢复了平素的冷静淡漠,面无表情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就是你看到的这回事。至于他是谁,你没必要知道。” 欧阳锋不虞他会用这种态度来对待自己,闻言不由得一怔,但是看到这两人亲热地坐在床上,神情亲昵,仿似一对情深似海的情侣一般,心中越发怒不可遏,当即掀桌道:“太可恶了!独孤流云,你怎么能脚踏两条船!既然你喜欢本少主,为何还背着本少主和这个贱、人暗渡陈仓勾搭成奸……” 一句话未完,屋内立刻响起两个反驳的声音。 周慕斐怒吼:“你才是贱、人,你们全家都是贱、人,你们整个白驼山全都是贱、人!欧阳锋老子忍你很久了!别以为你是什么狗屁西毒老子就会怕你!” 独孤流云则冷冷斥道:“住口!不许你侮辱雕……慕斐!” 不得不说,攻的气场比起受来真的不知道要强出了多少倍。 周慕斐那满含怒气的嚷嚷被欧阳锋果断当成了耳旁风,后者只是一脸愤怒伤心失落地看着周身散发出强烈寒意的独孤流云,不可置信道:“你、你不是喜欢我的吗?为何要这么维护这个、这个……”可怜悲愤过度的某少主,竟然连自称“本少主”都忘记了。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独孤流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痴人说梦:“从来没有。” 欧阳锋看着他那冰冷的神色,不知觉地后退了两步,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独孤流云。 他做梦都没想到独孤流云会对他这样不假辞色,他不是喜欢自己的吗? 而且还因为自认亏欠了自己口口声声说要补偿。 怎么不过才过了不到一个晚上,他对自己的态度就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是因为自己昨晚给他下药? 不,一定不是。 欧阳锋用仇恨的目光瞪视着正手忙脚乱穿衣服的周慕斐:一定是他!一定是这个可恶的贱、人趁着自己不在时诱惑了独孤流云,所以他才变心了! 在他的心目中,独孤流云已经是属于他的人了,他可以不要独孤流云,独孤流云却不可以不要他。 既然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贱、人企图从自己手中抢走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自己就只能杀了他! 想到这里,欧阳锋双目中杀机立现。 独孤流云始终在注意着欧阳锋的一举一动,当然也没有放过他的表情变化。 眼见欧阳锋眼中似有杀气现出,他立刻心生警惕,闪电般挡在周慕斐身前,同时一把抓起自己先前放在床头的宝剑护在胸前。 与此同时,欧阳锋也悄悄自衣袖中摸出一把淬毒银针,抬手朝着周慕斐的方位射去。 独孤流云立刻抽剑,一式“九天揽月”将欧阳锋射出的毒针尽数挡下,继而手中长剑斜指欧阳锋眉间,双目凝住欧阳锋冷冷道:“欧阳锋,那晚的真相我已知晓。我知道那夜山洞中陪我之人不是你。如果你现在立刻离开,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欧阳锋看着他手中冰冷的剑锋,以及那比剑锋更加冰冷的眼神,只觉心中如受重击,说不出的难受。 同时升起的,还有对眼前这两人强烈的恨意。 尤其是那个被独孤流云母鸡护崽般护在身后的小、贱人,欧阳锋发誓一定要将他剥皮剔骨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不过欧阳锋虽然极其愤怒,但好在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还保留着几分清醒。 他认真地权衡了一下眼前的形势:自己急着找独孤流云算账,所以除了几包毒针以外,根本没有什么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单打独斗不可能赢得过独孤流云。 如果召唤毒蛇帮忙的话,独孤流云还有那只大雕帮忙,要知道雕可是毒蛇的天敌……对了那只雕呢? 欧阳锋这才想起自己闯进来的目的本来是要找大雕算账的,只是一进来就看到更加让他气到吐血的一幕,这才忘记这茬了。 不过就算找到那只雕又怎样? 看独孤流云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再想想他以前对那只雕的宠爱,欧阳锋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他会为自己主持公道,把那只雕送给自己让自己报仇雪恨,他还不至于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于是窝着一肚子火气的欧阳锋也只能恨恨地瞪了床上的独孤流云和周慕斐一眼,然后撂狠话:“你们这对狗男……男,今天的帐本少主记下了,总有一天要找你们清算!……还有那只该死的扁毛畜生!”边说边怒气冲天地走了出去! 独孤流云身后的周慕斐一听立刻咋毛了,毫不犹豫地吼了回去:“你骂谁是扁毛畜生!?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小白脸!” 刚刚走出门的欧阳锋:“……”奇怪,本少主不过是骂只雕,这个小贱、人为何要自我带入? 赶走了欧阳锋这个不速之客,独孤流云这才松了口气。 要知道他身上的药效刚刚解除,此时还有些浑身乏力,又要保护身后的周慕斐,真要和欧阳锋动起手来只怕未必能占到便宜。 尼玛刚刚爽完就要跟人掐架的小攻你伤不起啊! 独孤流云转头去看周慕斐,想告诉他不用怕,自己会保护他,然而扭过头后,却赫然看到一只身形庞大的大雕正俯卧在他身后,两只雕眼紧闭着,正在呼呼大睡。 独孤流云:“……”不是吧,怎么就这么片刻功夫慕斐就重新变回去了? 想到前天晚上可怜的雕儿就是在被自己做昏之后无法维持人形,才变回了原身,以致令自己误解和自己在一起的人是欧阳锋,害得雕儿只能在一旁看着自己向欧阳锋大献殷勤,还和他共乘一骑赶路,那个时候他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想到这里,独孤流云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浓浓的爱怜和疼惜。 独孤流云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大雕背后光滑的深褐色羽毛,心中暗道:慕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不管你是人,或者是雕,甚至是只妖怪。 35、36 看到雕儿睡得如此香甜,独孤流云双眸中渐渐浮起一抹温暖的笑意来。 他转头看了看空空的门框,以及地上木门的尸骸,果断拉过前方不远处的屏风挡在床前,然后穿戴整齐,出门下楼喊店小二修门了。 片刻后店小二跟着上楼梯,看到大门四分五裂的惨状一张脸不由沉得像锅底,忍不住絮叨起来:“客官,这可是城西老木匠工坊特制的黄梨木门,一副价值三两银子呢!” 独孤流云顺手掏出一小锭金元宝道:“这个赔给你,快去再订一副门过来。” 店小二一看那锭金元宝足足有一两,换成银两至少能换十两纹银,还能剩下七两中饱私囊,顿时眉开眼笑地接过金锭子,一路小跑下楼去订购木门了。 独孤流云看看天色才刚大亮,而他昨晚折腾了一夜未眠,这会儿也有些困倦了,遂绕过屏风走到门后,脱靴上床依偎着床上的雕儿躺下,伸手抱着他的雕儿开始补眠了。 他刚睡下不久,先前的店小二就带人扛着新买的门上楼了,于是门外响起乒乒乓乓的修门声。 若是往常这种噪音定然会让独孤流云感到心烦气躁,但今天的他心情出奇地好,就连外面的嘈杂声在他听上去都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温馨。于是他抱着雕儿,伴随着那单调‘温馨’的铁锤钉门声,慢慢地睡着了。 至于周慕斐,这货属于只要一睡着打雷都不会醒的,所以他完全没有被门外的噪杂声吵醒,趴在床上睡得口水横流天塌不惊。 几个时辰后,独孤流云先睡醒了。 抬头看看外面艳阳高照,已经到了中午时分。 再看看一旁的雕儿,仍旧睡得十分香甜。 独孤流云嘴角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来,伸手亲昵地摸了摸雕儿的背,然后起身开始洗漱,准备待会儿下楼让小二准备一桌酒菜端上来。 昨晚折腾了一夜,他已经是饥肠辘辘,待会儿雕儿醒来也一定饿了,他们需要一桌丰盛的酒菜来慰劳自己并补充体力。 独孤流云前脚走出房门,周慕斐也跟着醒了。 他睁开双眼,忽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遂转头一看,我勒个去,怎么又重新变回大雕了! 尼玛就不能让老子好好当几天人吗! 还没过瘾就重新变鸟了,真是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 周慕斐把头搁在枕头上蹭啊蹭,怀着强大的怨念在心里默念着:变人,变人,老子要变人…… 片刻之后,他忽然感觉腹部有些发热,同时浑身乏力,继而有一股异样的热流在血脉中急速流转着。 周慕斐惊喜地睁开眼,果然看到自己身上那层羽毛迅速掉了一床,然后庞大的身体渐渐变瘦,慢慢显出人形来。 片刻之后,周慕斐终于变成了人形。 看到自己能自如地变人,周慕斐又惊又喜,连忙翻了套衣服换上。 换完后一看,满床的雕羽又奇迹般消失了。 周慕斐正在琢磨那些羽毛的去向,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独孤流云走了进来。 看到穿戴整齐的周慕斐,独孤流云也是惊喜交加:“雕儿,你又变回人形了!” 周慕斐嘴角不由翘起,却仍旧瞪了独孤流云一眼:“说了不许叫雕儿,我叫周、慕、斐!” “好,慕斐。”独孤流云立刻从善如流,不过他此刻其实心里藏了一肚子的疑问,先前一直没顾上问,这会儿有空闲了便想弄个清楚明白,遂道:“慕斐,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方便的话,就回答一下好吗?” 周慕斐立刻猜到他想问什么,遂问道:“你是想弄清楚,我究竟是人,是大雕,还是妖怪,对吧?” 独孤流云点点头,然后立刻举右手表忠心:“慕斐,无论你是什么,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独孤流云最亲密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周慕斐见他说得十分诚挚,心里感动的同时,也很想问他一句:“那你喜欢我吗?” 但是想到万一对方的答案是否定的话,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遂忍住没问,而是忽略他这句话,开始认真回答他的问题:“最初我和你一样,是个人。后来不知为何一觉醒来,我就化为了一只鸟蛋,还被你捡走了。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变成人了。” 独孤流云想到当初自己捡那只蛋是为了做煎蛋果腹,俊脸不由一红,同时心中微微后怕:好在雕儿及时从蛋壳中孵化出来,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当时他还在奇怪这只雏雕何以能听懂人言,后来雕儿会写字更是让他暗自称奇,现在想来,既然他的雕儿本来就是个真正的人,这一切就都顺理成章,完全不值得奇怪了。 “所以,周慕斐是你以前的名字?”独孤流云问道。 周慕斐点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紧接着店小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客官,您要的菜来了。” 独孤流云连忙走过去打开门,让小二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 周慕斐正觉得饥肠辘辘,一看满桌子的鸡鸭鱼肉,眼睛几乎都放绿光了,连忙跑到盆架边草草洗漱一番,然后坐到桌旁,操起筷子吃了个不亦乐乎。 两人把一桌子菜吃了个七七八八后,周慕斐打着饱嗝问独孤流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独孤流云道:“我准备听你的,到江湖上散播消息。如果能让我的仇人自己露出马脚,事情就好办了。” 周慕斐点点头:“我知道。我是问你具体怎么操作。” 他们总不能自己跑到大街上嚷嚷说独孤家的后人要找仇人复仇吧,这样就算傻子也知道他们别有用心了。 独孤流云想了想道:“自然是要买通些人,让消息一点点渗透整个江湖。不过要找什么人比较合适?……丐帮吗?” 周慕斐想了想,道:“应该可以。不过最好找丐帮比较有地位的人,随便找个小喽峙虏恍小! 独孤流云深以为然,不过要怎样才能找到丐帮弟子,这个问题还有待研究。 虽然大街上叫花子很多,但不是任何一个叫花子都是丐帮的。 独孤流云初出江湖,江湖经验几乎为零,根本不知道如何与武林中的帮派接触,周慕斐比他好一点,虽然也从没和武林人士打过交道,但起码上辈子看过不少武侠小说和电视剧,多少知道一些似是而非的‘江湖经验’。 “你知道丐帮的总舵在哪里吗?”周慕斐问独孤流云。 独孤流云想了想道:“据我所知,好像是在洛阳。” 周慕斐道:“不如我们先去洛阳看看?” 独孤流云点头道:“好。” 洛阳地处中原,距离当今武林第一大派少林寺不过数百里,那里驻扎着不少小门派,武林人士众多,打听起消息来也方便些。 两人商议好之后,立刻收拾好行李出了客栈,独孤流云骑上马,周慕斐则变身成大雕在天上飞,一人一雕朝着洛阳进发。 一人一雕赶了一天路,到了天色擦黑时已经走出了二百余里,却仍旧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 周慕斐在天上飞了大半天,中午吃的食物早已消化得干干净净,这会儿只觉腹中饥饿难忍,遂落到独孤流云身边,叫了两声示意他停下,然后自己重新飞到空中寻觅了片刻,终于发现了一只隐藏在草丛中的野兔。 周慕斐俯冲下去,不费吹飞灰之力抓到野兔,然后飞回去把野兔交给独孤流云。他的运气很好,回来的路上又碰上一只色彩斑斓的山鸡,顺便又把倒霉的山鸡给抓了,连同野兔一起交给独孤流云。 独孤流云接过山鸡野兔收拾干净,然后架在火上烤了起来,周慕斐则从包袱中抓出自己人形时穿的衣服,然后找了个隐蔽的小树林飞进去,站在一棵大树下,闭上眼心里默念:变人,变人…… 片刻之后,他就顺利地完成了由雕到人的转变。 然后,全身赤果的周慕斐捡起地上的衣服,正准备往身上穿,忽听头顶上方有个声音叫道:“喂,美人,请问你是妖怪吗?” 36、37 周慕斐大惊失色,连忙用手上的衣服挡住重要部位,然后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空一根粗大的树杈上正七歪八斜地坐着一个年轻乞丐。 那乞丐大约二十上下,浓眉大眼相貌英挺,身上的灰色乞丐服洗得干干净净,其上稀稀拉拉打着□□个补丁。此刻他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正瞬也不瞬地凝注着刚刚完成变身,还来不及穿上衣服的周慕斐,目光中满是好奇的神色。 周慕斐见状,立刻明白这人已经目睹了自己变身的整个过程。 奇怪的是他居然半点儿都表现出害怕的模样,相反看他的表情好像还对自己很感兴趣。 周慕斐立刻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树上的叫化子。 这个乞丐应该是一直都在树上,但是自己竟然由始至终都没有察觉他的存在,可见对方是个一流的高手。 周慕斐退到安全距离,飞速地穿好衣服,然后才抬起头瞪了年轻乞丐一眼,装出恶狠狠的表情道:“对,老子就是妖怪,大鸟怪!你最好当做从来没看见过老子,不然小心我一口把你吞下肚当晚餐!” 说完,周慕斐不再理会这个奇怪的乞丐,转身走出了树林。 年轻乞丐看着周慕斐颀长的身影渐渐走远,一双黑眼睛慢慢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哈,还真是个有趣的美人妖怪呢。 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过去逗他玩玩儿,也好消磨一下无聊的时光。 周慕斐回到独孤流云身边,只见他正低着头,双手并用认真地烤着野鸡和野兔。 跳跃的火光映衬着他英俊的脸庞,看上去格外性感迷人,周慕斐的心跳不由漏掉了一拍,脸上也开始有点发热。 独孤流云见周慕斐走回来,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身旁的空地对他道:“先坐下等等,马上就烤好了。” 周慕斐走过去和独孤流云并肩而坐,然后顺手取过烤山鸡的木架慢慢地翻转着,帮独孤流云烤。 独孤流云的火候掌握得很好,野兔和山鸡都被烤得金灿灿地“滋滋”往外冒油,外焦里嫩香气四溢,令人闻到就忍不住开始吞咽口水。 独孤流云将烤好的山鸡和野兔取下,等晾得差不多了,才将穿着山鸡的木棒递给周慕斐道:“可以吃了。” 周慕斐接过山鸡,正准备下嘴药,忽听前方一个似有些熟悉的声音道:“妖怪美人等一下!请把鸡分我一半,要鸡屁股!” 周慕斐吃惊地抬头,只见先前坐在树枝上的年轻乞丐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独孤流云微微皱眉,继而转头问周慕斐:“他是谁,你们认识?” 周慕斐摇摇头,刚想质问对方为何跟着自己,忽然看到乞丐右手中拿着的碧绿色竹棒,不由微微一怔。 这货好眼熟,难道是传说中的打狗棒? 周慕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面的奇怪,这才发现他除了拿着一根碧绿的竹棒以外,身上还背着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正是传说中丐帮帮主的标准配置。 周慕斐心中微微一惊,连忙悄悄地数他身上的补丁。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丐帮帮主身上应该有九个补丁的。 一、二、三……八、九,刚好九个。 周慕斐心中差不多有了底,看来这家伙十有八、九就是丐帮现任帮主。 他和独孤流云正打算找丐帮高层人士帮忙,就有个丐帮帮主送上门来,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这个丐帮帮主也太年轻了吧,看起来年龄和独孤流云差不多大的样子。 等等……周慕斐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难道眼前这人就是《射雕英雄传》里鼎鼎大名的北丐洪七公? 联想起东邪、西毒年纪都跟独孤流云差不多大,周慕斐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不过不管他是不是洪七公,自己和独孤流云肯定是需要丐帮的人帮忙的,所以必须要和这个人打好关系。 一念至此,周慕斐立刻把烤山鸡撕为两半,然后大方地把带着鸡屁股的一大半塞给了年轻乞丐。 年轻乞丐顺手接过来,然后一面往嘴里塞一面在周慕斐身边坐下,然后边嚼着鸡肉边口齿不清地对周慕斐道:“射射(谢谢)你,妖怪美人。你真细(是)过(个)好妖怪。” 一旁的独孤流云看着这个周慕斐和这个奇怪的乞丐,满脸疑惑,脑袋上挂满了问号。 周慕斐悄悄给了独孤流云一个暗示的眼神,示意他先别说话,有什么问题稍后再问。 独孤流云会意,只好继续埋头吃肉,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地扫向这个不请自来的乞丐。 年轻乞丐三下五除二干掉了大半只鸡,吃得满嘴流油两眼放光,边吃边赞不绝口。吃完后居然从怀里摸出块手绢来仔细地擦了擦嘴,这才用一双黑亮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周慕斐的脸道:“唔唔这鸡烤得真好,比起我门派里那些长老们烤的叫化鸡来毫不逊色,妖怪美人,是你的手艺吗?” 周慕斐嘴角一抽,指了指独孤流云道:“不,是他烤的。还有,我叫周慕斐,不叫妖怪美人。” 年轻乞丐转头看向独孤流云,正好和他清冷凌厉的视线撞上,心里不由打了个突,暗忖此人看着年纪虽轻,气势却很强,看来应该是个高手。 不过他自恃武艺高强,也就没怎么把独孤流云放在心上,随手对着他拱了拱手道:“幸会幸会,在下洪七,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独孤流云。”独孤流云淡淡道。 不知为何,他很不喜欢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叫花子,尤其在对方盯着周慕斐看的时候,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洪七?他果然是中州五绝之一,现任丐帮帮主洪七公! 周慕斐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请问阁下可是丐帮帮主?” 洪七闻言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这个月才接任丐帮帮主,江湖上还没传出消息呢!” 周慕斐指了指他手中的翠绿竹棒道:“我认识这根打狗棒,只有丐帮帮主才能持有的不是吗?” 洪七这才恍然大悟道:“啊,我怎么忘记这茬了。妖怪美人,还是你细心。你呢,妖怪美人,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妖怪?哎呀,原来妖怪居然长得这么好看!……我被老帮主和那些长老们给骗了小时候他们天天拿妖怪吓唬告诉我不好好练功就会被妖怪抓走吃掉害我以为妖怪都是青面獠牙十分可怕的早知道妖怪这么好看我小时候干嘛要那么怕妖怪啊……” 独孤流云见他越说越兴奋,距离周慕斐也越来越近,一张俊脸不由沉得比锅底还黑,猛地伸手把周慕斐朝着自己身边一拉,让他和洪七之间隔开两尺的距离,皱着眉道:“他是人还是妖怪都不关你的事。” 洪七一愣,正在想这人态度怎么这么差,就见周慕斐瞪了独孤流云一眼,然后转头对自己道:“洪帮主,他这人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至于我究竟是人还是妖怪,以后再慢慢和你细说。” 独孤流云一听还有‘以后’,心里更加不爽,刚想说什么,就见周慕斐又转头横了他一眼,意味很明显:你不想寻找灭族仇人了吗?想就别给我添乱! 于是独孤流云只好郁卒地闭口不言。 周慕斐继续道:“现在我和这位独孤兄有点小事需要丐帮帮忙,不知洪帮主可愿伸出援手?” 洪七见妖怪美人对自己态度很好,于是心情大好,又自来熟地往他身边挪了挪,热情地道:“妖怪美人,你是想找我们丐帮买消息吗?如果是买消息你可就找对人了,普天之下还真没哪个帮派有我们丐帮这么消息灵通的。我们丐帮不但消息最灵通,而且价格优惠收费合理,绝不乱开价宰人。保证提供的消息真实可靠货真价实服务周到包您满意。普通消息一条才十两,机密消息一百两……当然这个计费标准是相对于一般江湖人的,像妖怪美人你这样的大美人,我可以做主给你打八折,啊不,五折!” 周慕斐闻言抽了抽嘴角,道:“打折不必了。只要贵帮的消息真实可靠,钱不是问题。而且除了购买消息意外,我还想请你们帮忙在江湖上散布一个消息,但是不能大肆宣扬,要装作这件事本来很机密,但是被你们无意中知道,又无意中传出去了。这个应该能做到吧?” 洪七闻言拍了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请问你们有什么消息想让本帮帮忙散布?” 周慕斐遂把独孤流云欲寻找灭族仇人,所以要请人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以期他那个仇家得到消息后,心虚之下主动派人暗杀独孤流云,如此便能将那人从暗中揪出来。 洪七闻言点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如果我是那个人,听闻当年被自己灭门的独孤家还有个遗孤留下,定然会如坐针毡,一心想要杀之而后快。” 37、38 周慕斐听到洪七称赞,得意地瞟了独孤流云一眼:当然是好主意,也不看看是谁想出来的。 转头看了洪七一眼:“做这件事,需要付多少两?” 洪七拍了拍周慕斐的肩头,豪爽地道:“别人至少要付五十两。不过妖怪美人你呢,你长这么好看,又请我吃那么好吃的烤鸡,这件事我免费帮你!” 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独孤流云听到这里,立刻从包袱中翻出一锭金元宝来递给洪七道:“这锭金子,可抵五十两纹银。” 洪七看到金子眼前顿时一亮,却不肯接,正色道:“我刚说了免费的,当然不能收你的钱。我洪七可是有原则的人!” 独孤流云坚持道:“不用你免费,酬金一定要付。” 洪七则坚持不收,一甩袖子道:“我都说免费了,如果你一定要给钱,那就是看不起我这个臭叫花子。既然你看不起我,我干嘛还要帮你?……走了,伤自尊了!” 独孤流云:“……” 周慕斐连忙站起来一把将人拉住,然后示意独孤流云把银子收起来,道:“既然洪帮主说要免费,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接下来我们还要请洪帮主帮忙调查一件事情,这件事我们付全款。” “这还差不多。”洪七道:“还是妖怪美人上道。说吧,你们想请我帮忙调查什么?”周慕斐尴尬道:“洪帮主,能别叫我妖怪美人吗?鄙姓周,周慕斐。” “没问题,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这么叫。”洪七伸手准备拍周慕斐的肩膀,却见独孤流云冰刀般冷厉的目光射了过来,不由一个瑟缩,快要够到周慕斐肩膀的手硬生生缩了回来,道:“我叫你小周吧,你也别洪帮主洪帮主地叫我。我看你年龄应该比我小,就叫我洪大哥吧。” 周慕斐点点头道:“好,洪大哥。我想请你帮我在江湖上查一查,有什么人右臂上有陈年的抓痕,是鹰爪功造成的。这个人大约四十岁以上,应该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很有可能是某个剑派的掌门,或者门派中比较有身份的前辈。事成之后,酬金洪大哥随便开价。” 洪七点点头道:“好,这件事我记住了。酬金一百两打五折,五十两。” 周慕斐点点头,从独孤流云包袱里翻出一锭银子道:“这个就当做订金吧。” 洪七也不推辞,顺手接过来往怀里一揣道:“我需回帮中安排一下,帮你们散布消息。小周,你……们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不如明日陪我一起去趟洛阳城?这样一旦有了消息也方便互相联络。” 周慕斐回过头,用目光征询独孤流云的意见。 独孤流云虽然不喜欢这个洪七,不过还要用到他帮忙,只好点头道:“那便一起走吧。” 于是三人各自觅地休息。 翌日清晨,三人起身随意吃了些干粮后,独孤流云收拾了一下包袱,起身走到大树旁牵过了自己骑的马,自己先跨上马,然后向周慕斐伸出手道:“慕斐上来,咱们共乘一骑。” 周慕斐闻言转头问洪七道:“洪帮主可有坐骑代步?” 洪七摇摇头自嘲道:“我一个叫花子头儿要什么坐骑,只凭两只脚走路就行了。你们请自便,我能跟得上。” 周慕斐想了想,对独孤流云道:“要不这样,我变成原身飞,你们俩骑马,这样也能快一些。” 独孤流云连忙摇头抗议:“你昨天已经飞了大半天了,今天再继续飞会很累的吧,还是和我一同骑马吧。”以前不知道雕儿其实是人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两人又有了那种关系,他自然不想雕儿太辛苦了。 更何况他一点都不想和洪七共乘一骑,这个叫花子太不讨人喜欢了,总是缠着他的雕儿,偏偏自己又有求于他,否则他早就把这个碍眼的家伙赶走了。 周慕斐本来也觉得飞着赶路有些累,听到独孤流云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抓住他的手上了马背,一面用手环住他的腰一面嘱咐道:“那你骑慢些,免得洪帮主追着太辛苦。” 独孤流云闻言俊脸一沉,顺手一鞭抽到马臀上。 □□骏马吃痛,立刻撒开四蹄没命地狂奔起来。 周慕斐:“……” 两人骑着马沿着去洛阳的官道一路前行,独孤流云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就放慢了马速,以免洪七当真跟不上了。 而洪七的轻功和耐力显然都不错,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的马后。 一个半时辰后。 周慕斐担心后面的洪七吃不消了,正准备向独孤流云提议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忽见独孤流云后背的肌肉蓦然紧绷,紧接着就猛然勒停了狂奔的骏马。 骏马长嘶着人立而起,周慕斐猝不及防之下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幸好他反应敏捷,及时抱住了独孤流云的腰,这才免于坠马。 周慕斐满心疑惑,还未来得及开口,忽听身前的独孤流云喝道:“慕斐,小心!”同时“呛啷”一声抽出了身后的长剑。 周慕斐心中一凛,连忙定睛朝着周围看去。 这一看之下,不由心中暗惊——只见无数条长蛇自草丛中爬出,目标明确地朝着两人的方向爬了过来。 周慕斐忙转头去看身后,却见身后也有许多长蛇爬出。这些蛇颜色有青有黄有黑,品种看上去不少,数量更是多到数不清究竟有几万条,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们全部都是毒蛇。 周慕斐看到这么多毒蛇把他和独孤流云团团围住,心中不禁暗道一声糟糕。 毒蛇这东西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多多益善的,如果只有几十条甚至几百条,他相信自己只要变回原身就能轻松应对,可现在他放眼四顾,四周何止上万条毒蛇,就这么潮水般前赴后继地涌上来的话,到时候纵然自己能变身脱险,独孤流云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眼看毒蛇已经涌到了距离两人数丈之处,独孤流云连忙飞身跃下马背,仗剑护住身后的骏马以及马上的周慕斐。 周慕斐看着地上由无数条毒蛇组成的包围圈,正在准备立刻变身,眼角余光忽然发现远处大树后露出一抹白色的衣袂,立刻猜到来者何人,遂冷喝一声:“欧阳锋,果然是你!” 欧阳锋自认躲藏得十分隐蔽看,不料仍旧被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周慕斐察觉,遂不再隐藏身形,大大方方地从身后走了出来。 独孤流云初见到这么多毒蛇出现时,也在疑心它们是欧阳锋所驱使,如今果见欧阳锋阴魂不散地出现,心中不由升腾起一股怒火,剑眉一轩道:“欧阳锋,昨日我放你一马,今天你又回来自寻死路吗?” 欧阳锋自离开客栈后便立刻跑到荒郊野外,以独门蛇药引来这许多毒蛇,然后驱赶着他们埋伏在独孤流云和周慕斐的必经之路上,目的就是找他们报昨日之仇。 如今见到独孤流云和周慕斐被毒蛇团团围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心中顿时得意非常,扬了扬手中驱蛇用的笛子对独孤流云道:“独孤流云,你不是要护着这个小贱、人吗?我今天偏要让他葬身蛇腹!”说完将笛子放在嘴边,吹出一阵尖锐的音符。 骏马身后的毒蛇听到笛声指挥,立刻潮水般涌上,下一秒便有数条毒蛇咬在马腿上。 周慕斐正准备跳下马背变身,不虞胯、下骏马忽然哀声痛嘶跪倒在地,立刻将周慕斐自马背上摔了下来。幸好他反应迅速,感觉不妙立刻提气稳住身形,这才没有收势不住直接滚到毒蛇堆里去。 独孤流云被他吓出一身冷汗,想也不想便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同时右手宝剑舞出一片银光,将两人身前的数十条毒蛇毙命于剑下。 欧阳锋一双桃花眼满怀仇恨地凝视着被独孤流云护在身后的周慕斐,只觉心中妒恨已极,继而毫不犹豫地吹出一阵阵尖锐急促的笛声指挥着毒蛇进攻,盛怒之下竟是不惜让毒蛇连同独孤流云一同纳入攻击范围之内。 独孤流云面对身周上万条毒蛇的进攻,脸上却毫无惧色,只将手中长剑舞得犹如水银泻地水泄不通,凌厉的剑气足足笼罩了他身周一丈方圆。 受那霸道的剑气侵袭,任何一条毒蛇都无法攻进他身周一丈之内,反倒有不少前排的毒蛇被斩于剑下。纵有不少毒蛇在一丈外喷射毒液,却也都被剑气挡在圈外,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欧阳锋见这么多的毒蛇竟然还奈何不了独孤流云和他身后的那个小贱、人,心中愈发怒火狂燃,笛声中催促之意更加急切,毒蛇们受笛声所惑,更是不要命地往上涌。 周慕斐看着身周无数蛇头涌动,纵然暂时被剑气所杀或所阻,然而独孤流云的内力终究会耗尽,这几万条毒蛇却又怎么能杀得完? 一旦独孤流云内力耗竭,发出的剑气不足以震慑阻挡群蛇,毒蛇便会趁机一涌而上,到时候他们两人都会变成蛇粮。 38、39 一念至此,周慕斐心中不由大为焦急。 他本来不愿在欧阳锋面前现出雕身,让他知道自己就是那只雕。但是如今情势紧迫,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眼看独孤流云剑气笼罩的范围开始有渐渐缩小的迹象,周慕斐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遂低声道:“你先撑一会儿,待我变身为雕,然后和你并肩作战。” 说完也不待独孤流云回应,立刻闭上双眼集中精神,心中默默念着:快快快,快变雕…… 独孤流云仍旧凝聚真气挥动手中长剑,将那些试图攻进自己和周慕斐身侧的毒蛇尽数斩于剑下,心中却不由焦急地暗想:即使雕儿变身,也不可能应付得了这数万条毒蛇的攻击,不如干脆让他先飞走,自己再设法脱身。 想到这里,他一面挥剑斩杀着源源不断涌来的毒蛇,一面急切地道:“慕斐,你变身之后不要管我,立刻自己飞到安全的地方。我会自己设法脱身的。”这时周慕斐的身体已经悄然开始改变,纤细的身材仿佛吹气般胀起,身上的衣物被撑破,双臂慢慢变成翅膀的模样,继而迅速覆盖上一层深褐色的羽毛…… 不远处正吹着笛子指挥毒蛇的欧阳锋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双眼惊得险些脱眶而出,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继续吹下去,从而使得独孤流云有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那个小贱、人他怎么忽然变成、变成一只大雕了?!到底我是眼花了还是眼花了还是眼花了啊!!!”可怜的欧阳锋难以置信地用手揉着自己的双眼,然而无论他怎么揉眼睛,他看到独孤流云身后站着的都不是原来的那个“小贱、人”,而是一只一人多高、威武雄壮威风凛凛的大雕。 而且很明显就是平时一直跟着独孤流云的那只大雕。 于是欧阳锋更加风中凌乱了,手中竹笛颤抖着指向独孤流云身后的周慕斐:“你、你你就是那只可恶的扁毛畜生?!你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周慕斐这时已经变身完毕,听到欧阳锋又骂自己是扁毛畜生顿时火冒三丈,可惜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再口吐人言了,只好泄愤般挥舞着利爪抓死两条不知死活上前的毒蛇,同时尖嘴闪电般伸出,啄死身前数条毒蛇。 雕鹫本就是毒蛇的天敌,毒蛇们对这类猛禽十分忌惮,如今骤然见到眼前出现了如此凶猛的一只大雕,且一出现就杀死七八条他们的同类,生物本能的恐惧使得前排的毒蛇立刻放缓了进攻,兼之这时刚好因为欧阳锋受惊过度停止了笛声,因此毒蛇们便纷纷消极怠工畏缩不前,只是受蛇药所惑,仍旧在他们身周围出一道蛇墙。 周慕斐察觉了众毒蛇的畏缩,立刻抓紧时机转到独孤流云身前半蹲下,然后用嘴指了指自己的背,示意独孤流云立刻上来,然后自己驮着他离开。 多年的默契使独孤流云立刻看懂了雕儿的意思,但是他却果断地摇头拒绝,一面毫不手软地杀着身前的毒蛇一面道:“别管我,你先离开!” 他知道雕儿是想驮着自己飞走,但是他很清楚,雕儿本身体重已然不轻,倘若自己飞走还好,如何能再驮得动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周慕斐哪里肯自己先走,把独孤流云独自留下面对险境,遂固执地站在他身边,替他挡下一半毒蛇的攻击。 这时欧阳锋终于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发现他赶来的这些毒蛇有偷懒怠工的迹象,立刻运气真气吹出急促的笛声,毒蛇们受到笛声的蛊惑和催促,又纷纷争先恐后地吐着毒信涌上前来,就连周慕斐那只大雕都无法继续威慑到他们。 于是形势立刻更加紧迫起来,独孤流云此刻真气已然消耗过半,只能勉强狙杀自己身前数尺处的毒蛇,无法再如先前一般将身旁的周慕斐完全笼罩在剑气的保护圈内,而周慕斐收拾个十来条毒蛇还行,要同时面对几百上千条的毒蛇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周慕斐知道再纠缠下去他们迟早要遭殃,遂焦急地“噢噢”叫着催促独孤流云。 连他都能看出的事实,独孤流云更加看得清楚明白。 见雕儿如此急促地催促自己,显然是铁了心不肯自己先走。 独孤流云无奈,只得顺手将涌上前攻击自己和周慕斐的十几条毒蛇斩断,然后提气跃上了雕儿的背部。 周慕斐只觉身上蓦然加重,险些没把他当场压趴下,连忙双腿用力站稳,然后仰头发出一声长啸。 众毒蛇被那声杀气十足的嘹亮雕鸣所震慑,一刹那竟然不约而同地缩起身体不敢进攻。 周慕斐趁机向着前方冲去,同时奋力地扑动双翼,试图借着奔跑的速度让自己腾空飞起。 欧阳锋见此情景,哪里不知道他们这是想要冲出毒蛇包围圈,立刻运起九成真气吹奏笛音。 众毒蛇精神顿时一振,立刻纷纷昂起头朝着周慕斐涌来。 就在这危急时刻,独孤流云忽然抬手将剑鞘以千钧之力朝着欧阳锋的方向掷出。 欧阳锋不虞他还有此一招,眼见一条黑影挟着强劲的风声朝着自己袭来,连忙飞身闪避,然而终究晚了半分,被剑鞘尾部抽中小腹,一口真气顿时散了,连带着笛声也散乱不堪。 周慕斐已经趁此空当冲出数丈之外,同时扇动着巨大的翅膀终于离地而起。 不知道是不是危急关头激发出了体内的潜力,他竟然驮着独孤流云这个身高超过一米八,体重保守估计超过一百四十斤的成年男人腾空飞起,转瞬间就飞了有数米高。 他雕嘴紧咬目光坚毅,奋力地扑扇着翅膀,驮着背上的独孤流云朝着毒蛇的包围圈外飞去,因为太过吃力,脖子上的毛都根根竖起,看得他背上的独孤流云心底一阵强烈的心疼。 片刻之后,周慕斐终于飞出了毒蛇的包围,这时他已经疲惫不堪,再也无力飞下去,只好朝着下面一块平坦的草地落下,狼狈地俯在草地上喘息着。 独孤流云连忙从他的背上跳下来,心疼地摸着他的头道:“雕儿……慕斐,你还好吧?” 周慕斐想要重新变回人形和他说话,然而此刻的他竟然连变身都做不到,只能艰难地用嘴指了指自己的下、腹部。 周慕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赫然发现雕儿小、腹部位有一小片紫黑色的血迹。 独孤流云顿时全身一震,连忙过去查看,只见雕儿的小、腹那里有一处极小的伤口,看样子是毒蛇所咬伤。 独孤流云瞬间只觉如受电击,连声音都在颤抖:“你被蛇咬了?” 周慕斐无力地点点头。 就在他即将飞起的那一瞬间,忽然觉得小腹那里猛然疼了一下,那时他就知道自己被毒蛇咬了。 然而那时他根本顾不上管这个,只知道用尽全力飞起来以脱离险境。 这会儿他落了地,才开始感觉到浑身无力,伤口处一阵阵发麻,而且似乎还有蔓延的趋势,显然咬伤他的毒蛇毒性很强。 独孤流云看着雕儿小腹部的伤口,只觉心中又痛又怒,想也不想便把嘴凑到伤口处,用力往外吸啜伤口处的毒血。每吸一口就吐到地上,然后再吸,再吐,如此反复循环,伤口处的黑血渐渐变淡了些,但却始终无法恢复正常的鲜红色。 独孤流云见状,知道毒液已随着血液流转雕儿全身,单靠吸伤处的毒血根本无法彻底解毒,遂当机立断站起身道:“慕斐,你先撑住,我去找欧阳锋拿解药救你!”说完转身欲走,却听到身后两声凄婉急促的雕鸣,似乎是在阻止自己。 独孤流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安慰道:“你放心,欧阳锋已被我所伤,应该无力驱赶毒蛇为他所用了。我会带着解药平安回来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周慕斐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毕竟欧阳锋武功不弱,又擅长用毒,纵然他真的无力驱使那些毒蛇,此刻的独孤流云也未必就一定能赢得了他。 何况他只是猜测欧阳锋无力驱赶毒蛇,但事实是否如此他们却不得而知,周慕斐又怎放心让他涉险?! 于是焦急的他只好又发出几声悲鸣,想要阻止独孤流云去找欧阳锋。 独孤流云听到雕儿的叫声,只觉心中一软,竟不忍心把雕儿单独留在这里。 然而如果他不去找欧阳锋逼问解药,雕儿就只有死路一条。 正当独孤流云陷入两难之境时,洪七忽然拿着打狗棒急匆匆跑来,见到独孤流云和恹恹地俯卧在地的大雕顿时一愣:“怎么回事?我沿着官道追过去却找不到你们,只看许多毒蛇四散逃窜。本来我还想沿着路追过去,忽然听到这边有动静了就跑决定这边来看看。——这只雕就是妖怪美人?他怎么了?” 独孤流云此刻心急如焚,也顾不上纠正洪七那个让他不喜的称呼,匆匆对他交代道:“洪帮主,慕斐被毒蛇咬了,你帮忙照应一下他。我要去找毒蛇的主人拿解药。” 洪七听到周慕斐被毒蛇咬伤心中也是一惊,神情却依旧很镇定,道:“毒蛇的主人现在已经走了,你未必能找得到他。我这个叫花子平时吃蛇抓蛇,对治毒蛇咬伤还算有一套,不如让我先看看,兴许我能解得了毒。” 独孤流云闻言立刻让开一步:“那就有劳洪帮主了。” 洪七走上前,俯下、身仔细地察看周慕斐的伤口,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39、40 欧阳锋眼见大雕驮着独孤流云就这么从自己眼皮底下飞走,自然不会甘心,连忙勉强运起真气吹奏竹笛,想驱赶毒蛇继续追赶周慕斐,然而他刚一强运真气便感觉腹部一阵剧痛,真气无法自如运转,吹奏出的笛声自然散乱不堪,根本无法指挥那些毒蛇听他的号令。 欧阳锋情知自己受了内伤,短时间内不可能自如地指挥这些毒蛇,只好任由那些毒蛇各自四散逃逸。 欧阳锋捂着受伤的腹部朝着前方走去,找了个偏僻的密林坐下,然后开始运功疗伤。 半个时辰后,欧阳锋终于疗伤结束,原地满血复活。 他站起身来,踌躇满志地仰头长啸一声,然后拿起笛子开始吹奏,准备把不久前逃逸的毒蛇们全部召集回来,然后继续和独孤流云对着干。 当然他的主要目标不是独孤流云,而是他身边那只会变人的大雕。 他在那只大雕手下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不把那只雕给弄死委实难消心头之恨。 然而,笛声刚一响起,欧阳锋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锋,别浪费真气了,你召集不到毒蛇的。” 欧阳锋闻言浑身一震,然后僵硬地慢慢扭头,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身后。 欧阳锋大惊,失声惊呼道:“大哥,你怎么离开白驼山了?” 白衣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深黑的眸子中却毫无笑意:“自然是来寻你回去。小锋,你也胡闹够了吧?!” 欧阳锋自幼丧父,被大哥一手养大,因此对自己这个亦兄亦父的大哥十分敬畏,闻言后退一步,呐呐道:“我、我没有胡闹……” “还说没有?”白衣青年俊脸微沉,气势立显:“你不顾白驼山山规,任意以白驼山秘术召集数万毒蛇,如此肆意妄为,眼里还有我这个白驼山山主吗?” 欧阳锋心虚地低下头,一个字也不敢分辩。 白衣青年冷冷道:“回去后看我怎么惩罚你。”说完转身便走。 欧阳锋连忙满心忐忑地踩着小碎步跟上。 独孤流云看到洪七双眉紧皱,心中顿时“咯噔”一响,道:“慕斐中的毒很厉害吗?” 洪七点点头道:“毒性很强,且已侵入血脉。我只能先用随身携带的毒药暂时压制住毒性,阻止毒发攻心。希望他能坚持到洛阳,等回到总舵,我让范长老看看,他于施毒解毒一道十分擅长,应该能解开这蛇毒。”洪七说完,自怀中掏出两瓶常用的解蛇毒药物,一瓶外敷的给周慕斐涂抹到伤口上,另一瓶内服的,倒出一粒喂他服下,然后又道:“能不能让妖怪美人先变成人?不然他现在这么大的体型,我们怎么把他弄回洛阳?” 独孤流云为难地看了看周慕斐,现在雕儿受伤这么重,如何还能有余力化出人形? 一念至此,独孤流云便对洪七道:“我背着雕儿走便是。” 洪七闻言立刻一脸震惊地看着一脸坚毅的独孤流云,再转头看看俯卧在地目测至少有两三百斤的大雕,内心默默吐槽:这么重的大雕他居然要背着赶路?!看来这小子对妖怪美人绝逼是真爱啊! 独孤流云说完之后,立刻走到周慕斐身边,弯下腰双手艰难地托起沉重的大雕背在身上。 洪七见他还真说背就背,内心叹服的同时忍不住也有些担心:“你背着妖怪美人还能赶路吗?” 独孤流云点点头道:“没问题。洪帮主请先走,劳烦沿途留下记号,我会追上的。” 洪七认真地思忖了一下,然后作出决定道:“不如这样,我牺牲一下,咱俩轮流背,这样你也能适当休息。”虽然这只大雕一看就很重,不过想想它的人形是个十分养眼的大美人,洪七就觉得能有机会背这么个美人就算辛苦一些也是很值的。 不过独孤流云却不领他的情——开玩笑,雕儿可是他的媳妇儿,自己媳妇儿怎么可能让别人背。独孤流云摇摇头道:“我能背得了,不用劳烦洪帮主了。”说完双手用力托着伸手的大雕,运起内力拔腿便走。 洪七看着他背着大雕艰难地前行,脚程居然还挺快。嘴角不由微微一抽,心中暗暗佩服他的毅力,然后施展起轻功才朝着洛阳方向赶去。 独孤流云背着周慕斐,沿着洪七消失的方向奋起直追。 周慕斐趴在独孤流云背上,感觉到他用力托着自己前行,速度竟然还很快,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来。 他自己现在的体重自己心里当然有数,独孤流云背着这么沉重的一只大雕赶路,可想而知会有多吃力,然而他竟然还能保持比正常人奔跑还要快一些的速度,可见他心中有多焦虑。 独孤流云如此担心自己的安危,想来自己在他心中的确占了很重要的位置吧。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喜欢自己呢? 应该有一点吧,不然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不过,也有可能他只是把自己当成朋友吧,毕竟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是他身边的一只雕…… 周慕斐内心纠结地想,恨不得自己此刻变成人形,手上还有一朵菊花,这样就可以撕撕花瓣看了。 周慕斐身为大雕的形态实在太重,尽管独孤流云内力深厚,但时间一长也有些吃不消了。 周慕斐清楚地看到他背后的衣服被浸出的汗液湿透,可见他驮自己驮得有多么辛苦。 想到自己不久前刚刚使出吃奶的劲儿驮着他飞出毒蛇的包围圈,这么快就轮到他驮自己了,难道这就叫出来混总要还的? 虽然心里胡思乱想着,不过看到独孤流云如此辛苦,周慕斐心里还是很心疼的。 唉,如果自己现在变成人形就好了,这样独孤流云承受的重量起码可以少一半。 想到这里,周慕斐闭上眼,开始在内心默念:变人、变人…… 独孤流云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到身上的重量明显有变轻的迹象,连忙转头往回看去,刚好看到身后有大片的雕羽雪花般落下。 周慕斐终于又变成了人,尽管这次变身过程比较辛苦,变的时候比较吃力,但终究还是变成人了。 然后他看看自己一、丝不、挂清凉无比的裸、体,伸手拍了拍独孤流云的肩头:“快,把你的衣服给我一件!” 独孤流云连忙放下周慕斐,然后脱下自己的长衫披在他身上,双眼情不自禁地看着那具修长健美的身体,只觉心中一荡,一股热意自小腹窜起,慌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周慕斐只顾着手忙脚乱穿衣服,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 片刻之后,周慕斐穿好了衣服,独孤流云才弯腰把他抱在怀里,然后起身继续赶路。 周慕斐见他竟然用公主抱,一张俊脸不由地发起烧来。 毕竟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这样抱着走也太那个啥了,周慕斐有心抗议,让独孤流云把他放下他自己走,然而他中毒之后全身无力,根本不可能自己赶路,只好把脸埋进独孤流云怀里装死,以逃避沿途路人诧异的目光。 周慕斐变成人形后,独孤流云只觉压力骤减,得以用出轻功赶路,速度立刻加快了数倍,很快就追上了刻意放缓速度的洪七。 洪七看了看把头埋在独孤流云怀中装鸵鸟的周慕斐,惊奇道:“毒还没解开就变成人了啊,妖怪美人真有你的。独孤兄弟,距离洛阳城还有几十里,咱们加把劲儿,半个时辰也就能到了。——如果你累了,我可以牺牲一下帮你背一会儿妖怪美人。” 这个提议立刻被独孤流云一口驳回,然后独孤流云不顾胳膊酸痛抱着周慕斐继续赶路,再累也不肯便宜洪七。 大半个时辰后,丐帮总舵内。 年约五旬、留着一把银色胡须的范长老给周慕斐号过脉,然后开始摇头晃脑啧啧称奇:“这位小兄弟的体质当真异于常人,他被剧毒的五步蛇咬伤,若是寻常之人,纵然吸出毒血再辅以帮主的蛇药,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早该支撑不住昏迷不醒,而他竟然还能保持神智清醒,堪称奇迹了。” 独孤流云连忙问道:“那长老可能解慕斐身上的蛇毒?” 范长老道:“虽无十足把握,但好在这位小兄弟体质特殊,受毒性侵袭不深,我且研制一个方子,应该可以祛除残毒。”边说便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交给独孤流云:“这个药内服,一天一粒,可以暂时压制毒性。我这便去研制解药。” 独孤流云连忙接过药来说了句:“有劳。” 然后和洪七一起,起身送范长老离开。 范长老走后,独孤流云立刻从瓷瓶中倒出一粒黑色小药丸喂周慕斐服下。 洪七则给独孤流云和周慕斐安排好住处,道:“你们先在这里住下,我去安排先前你们先前托丐帮做的事,一旦有消息马上来通知你们。” 40、41 独孤流云送走了洪七,便立刻回到床前守着周慕斐。 大概是因为服过范长老给的药的缘故,现在的周慕斐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只是精神仍旧有些不佳,看上去略显憔悴。 独孤流云看在眼中只觉心疼已极,伸手帮他掖了掖被角柔声道:“慕斐,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我会在这里守着你的。” 周慕斐看着他温柔的表情,只觉心中甜甜的说不出的受用,遂安心地闭上双眼,一会儿功夫就沉沉睡去。 独孤流云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只觉心中流动着一股幸福甜蜜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没有过。 不知道为何,他发现自从知道雕儿能变成人以后,只要和周慕斐静静地单独相处,他的心底就会生出一种既温馨又宁静祥和的感觉。仿佛只要和他的雕儿守在一起,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会觉得无比满足,相比之下,世间的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于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了。 这种陌生的感觉,难道就是世人口中的情爱? ——那么,自己是爱上雕儿了吗? 独孤流云很快就确定并接受了这个事实,丝毫没有为自己爱上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随时会变成雕的男人而感到有任何的不妥。 谁规定男人必须喜欢女人的? 独孤流云以前不理解世间为何会有断袖,然而如今看着周慕斐,他忽然觉得做个断袖也挺不错。 独孤流云静静地看着床上安睡的周慕斐,片刻之后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他的唇角。 周慕斐的嘴唇温暖而柔软,触感好到不能再好,独孤流云很快沦陷在那美好的触感中,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细细地一遍遍描绘着周慕斐的唇瓣。 很快独孤流云就觉得浅尝辄止无法满足自己,正准备撬开周慕斐的唇瓣深入品尝,忽然感到舌头被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很快嘴唇也被顶得发疼。 独孤流云疑惑地睁开眼,下一秒脸上就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雕儿啊雕儿,你这次变身变得太不是时机了! 独孤流云用手摸着刚变完身的周慕斐身上光滑的雕羽,心中暗暗吐槽:你就不能等我亲完了再变吗? 不过,变就变吧。 他既然喜欢周慕斐,就要接受他的所有。 独孤流云低下头,温柔地在大雕的头顶亲了亲,虔诚地低声喃喃道:“慕斐,我爱你。无论你将来是人,还是只雕。” 两天之后,范长老终于研制出了五步蛇的解药,亲自送了过来。 这时周慕斐精神还不错,于是恢复了人形,独孤流云便打开门将范长老请了进来。 周慕斐服下范长老送来的解药,只觉那股一直盘桓在胸腹中难耐的烦恶感慢慢地消失了,原本酸软无力的身体也开始渐渐恢复了力气,起色和精神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好转起来。 独孤流云和范长老见状都十分欣喜,范长老为他把了脉,确定他体内的毒素已经完全解除,只是因为中毒数日,身体尚且虚弱,仍需要静养几日。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独孤流云哪里都不去,整天在房间里陪着周慕斐,他闷了就陪他出去散步,累了就扶他回房间休息,衣食住行均照顾得无微不至。 在他这么体贴入微的照顾下,周慕斐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白天可以整天维持人形,只有晚上睡熟了才会现出原型来。好在独孤流云已经习惯了他睡到一半突然变成大雕,除了第一次被惊醒以外,以后他再次变身时,独孤流云都表现的处变不惊,只会在他刚开始变身时将牢牢抱着他腰身的双手松开,等他变完身之后再抱着这个天然羽毛大抱枕继续睡。 期间独孤流云也抽时间找洪七问过他关于帮忙散播消息之事,洪七告诉他,丐帮弟子已经通过各种途径把独孤家后人踏入武林寻找灭族仇人的消息散布出去,现在各大门派应该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至于独孤流云委托他找的那个人则还没有消息。 独孤流云也知道要找到这样一个人非一时片刻之功,便也没有催促洪七,只叮嘱他一有消息立刻告诉自己。 而他自己也没有闲着,周慕斐身体复原后,独孤流云便整日带着他在大街小巷转悠,偶尔做几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举;在各大武林人士汇聚的茶楼酒肆一坐就是半日,听那些江湖人聊武林八卦,希望能从中找出一星半点儿关于旧日独孤家遭灭门的线索。 当然他这么找犹如大海捞针,短时间内根本不会有成效,不过这却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毕竟师父给他提供的线索实在太少了。 只可惜这半个多月来,他和周慕斐整天泡茶馆,只收货了不少无关紧要的江湖掌故,比如衡山派的掌门畏妻如虎,每天晚上都要替老婆倒洗脚水啦,泰山派的掌门十分好色,偷偷摸摸逛窑子被人识破啦等等,甚至连一个月前有个奇怪的少年带着只奇怪的大雕行走江湖都有人在传,有用的消息却半条都没有听到。 这天,独孤流云正准备带着周慕斐出门去茶馆继续听八卦,忽然有个丐帮弟子来传话,说帮主请他们过去,有要事告知。 独孤流云立刻带着周慕斐去了大厅,只见洪七已经坐在厅内等着他们。 独孤流云一见洪七立刻问道:“是我请洪帮主调查的事情有了消息吗?” 洪七点点头,让屋内的所有弟子退下,然后道:“我刚接到放飞鸽传书,有名弟子查到华山派掌门龙剑威右臂上有陈年抓痕,而且他的身高、年龄、身份,均与独孤兄所言相符。” 说完从桌上取过一张纸递给独孤流云。 独孤流云低头一看,正是关于龙天威这个人的资料。 资料显示龙天威现年五十二岁,身高七尺三寸,二十五岁便接任华山派掌门,迄今二十七年有余,一身剑术出神入化,足可跻身当今江湖十大用剑高手行列。 此外资料还显示一点,自十年前开始,龙天威开始着手修改华山派现有剑法,加入许多本派众人想都不曾想过的奇招异式,使得华山派的剑法有了很大的完善和补充,被同辈师兄弟誉为当世奇才。 这一点立刻引起了独孤流云的重视:如果龙天威加入的那些剑招不是他自创的,而是从已有的剑谱中习得,然后再改头换面呢? 当然,不止是他,周慕斐也觉得这个龙天威嫌疑很大。 两人商量一番,然后独孤流云提出向洪七告辞,前往华山调查此事。 洪七有心和他们一起去,偏偏平时没什么事儿的丐帮最近杂务繁多,他这个帮主实在脱不开身,只好依依不舍地送妖怪美人和独孤流云离去。 然后独孤流云和周慕斐骑着上次在小镇上买的枣红马,带着洪七送的各种礼物(大多是来自各地的美食)离开了洛阳城,朝着华山赶去。 两人赶了几天的路,终于到了华山脚下。 独孤流云见天色已晚,遂找了家民居暂时借住。 当晚,独孤流云和周慕斐躺在床上熟睡正酣,忽然听到窗户被推开的声音,他立刻警觉地睁开眼,只见窗外似有黑影一闪而过。 独孤流云正待起身,忽见眼前银光一闪,一件暗器带着锐物破空之声朝着自己迎面射到。 独孤流云恐怕伤到身后正现了原型仍旧睡得天塌不惊的周慕斐,连忙抬手接住暗器,却见那暗器是一柄飞刀,其上插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独孤流云知道是有人飞刀传书,连忙取下信纸打开一看,只见纸上写道:欲知当年独孤家灭门惨案是何人所为,便随我前来! 独孤流云顿时精神一振,立刻翻身而起,同时推了一下身旁正熟睡的周慕斐,看到大雕缓缓睁开了一双惺忪睡眼,才低声对周慕斐嘱咐道:“慕斐,我要去调查当年灭门惨案真相。你自己警醒些,莫要被人暗算了。”说完立刻穿鞋下床,一把抓起挂在墙上的宝剑飞身跃出窗外。 片刻之后,周慕斐睡得迷糊的大脑终于渐渐清醒,开始回忆并消化独孤流云方才的话,片刻后跳了起来:“噢噢~~~”啥?有消息了?!……go! 周慕斐立刻打了鸡血般振奋起来,扑扇着翅膀追了出去。 独孤流云追出窗外,就看到一个黑影正站在前方不远处。 见到独孤流云追出来,黑影立刻沿着小路朝华山飞掠而去。 独孤流云连忙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那黑影轻功极高,又发足在先,而且看样子对华山的山路十分熟悉,因此尽管独孤流云奋起直追,却始终距离他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很快两人就到了半山腰,独孤流云远远看到前方一大片黑压压的建筑,想来前方就是华山派了。 独孤流云正在思忖此人引自己来华山派究竟有何目的,就见那人已经停住脚步,扬声说道:“当年杀害你全家的真凶就在这华山派之内,够胆子的话便随我一起进去!” 说完飞身上了前面的高墙,跃进了墙内。 独孤流云立刻追上,也跟着翻墙跃了进去。 43、44 开场歌曲《你有本事抢男人》演唱:周慕斐(相信大家都听过原版吧灭哈哈哈~) 周慕斐:欧阳锋!你别躲在里面玩毒蛇! 我知道你在家! 你有本事抢走独孤,怎么没本事开门纳!开门! 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纳! 别躲里面玩毒蛇 我知道你在家 哼哼! 你有本事抢独孤 你有本事开门纳! 别躲里面玩装死 我知道你在家 呸! 开门纳!开门纳!开门开门开门纳! 欧阳锋!欧阳锋!别躲里面玩毒蛇! 好啊 你太好了 你太好了 我们一并算总账 算总账 小锋锋的段数是最高 连毒蛇 都不放过过过 欧阳锋:你住口!小心拔光你的毛做烤鸟肉!烤鸟肉! 周慕斐:哼天下第一 好大的口气呀 敢抢我家小独孤 养几条毒蛇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哈哈哈哈哈哈哈 居然好意思自封为正房 我告诉你就你那几条破毒蛇 还不够老子塞牙缝当宵夜! 夜夜夜夜夜夜夜呸 啊? 夜夜夜夜夜夜夜呸 啊? 呸呸呸呸呸呸 你有本事抢独孤 你有本事开门纳! 别躲里面玩毒蛇 我知道你在家 哼哼! 你有本事抢独孤 你有本事开门纳! 别躲里面玩装死 我知道你在家 呸! 开门纳!开门纳!开门开门开门纳! 欧阳锋!欧阳锋!别躲里面玩毒蛇! 你把独孤骗走了王八王八大王八 你是我的情敌 躲在你哥裤子底下算什么好汉 那你就给我出来! 有种的你就不要放蛇! 出来!放蛇!出来! 得了公主病的小白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出来!放蛇!出来! 我找你家奸夫洪七公亲自对付你 对 对付你! 欧阳锋:你们两个两个能有什么伎俩 有本事全都使出来 洪七(把欧阳大哥从身后推出来):你上! 欧阳锋: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哼哼(大招)哼哼哼 欧阳锋:苍天在上 我欧阳锋对天发誓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独孤流云那个sb! 欧阳大哥:我不打你我不家暴我的弟弟 我也不为你浪费力气 我不打你 因为我要回去慢慢调、教你,调、教你! 打打打打打…… 欧阳锋:我为什么要为你 守身如玉 我又不需要贞节牌坊 你可以玩女人女人 我为何不能玩出走 玩出走 (被愤怒的欧阳大哥提着衣领拎走) 周慕斐:你耍尽阴谋诡计还是得不到独孤的心 活该被你哥调、教到死! 周慕斐:你有本事抢男人 你有本事开门纳!别躲里面玩毒蛇 我知道你在家 哼哼!你有本事抢独孤 你有本事开门纳! 别躲里面玩装死 我知道你在家 呸! 开门纳!开门纳!开门开门开门纳! 欧阳锋!欧阳锋!别躲里面玩毒蛇! 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出来出来出来出来 呸! 放蛇了又怎么样 被你大哥拎走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乖乖等着被调、教吧 哼哼煮豆非要燃豆箕,亲哥哥调/教亲弟弟,真是一场好戏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得了公主病的小白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出来!放蛇!出来! 我找你家奸夫洪七公亲自对付你 对 对付你! 欧阳锋:你们两个两个能有什么伎俩 有本事全都使出来 洪七(把欧阳大哥从身后推出来):你上! 欧阳锋: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哼哼(大招)哼哼哼 欧阳锋:苍天在上 我欧阳锋对天发誓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独孤流云那个sb! 欧阳大哥:我不打你我不家暴我的弟弟 我也不为你浪费力气 我不打你 因为我要回去慢慢调、教你,调、教你! 打打打打打…… 欧阳锋:我为什么要为你 守身如玉 我又不需要贞节牌坊 你可以玩女人女人 我为何不能玩出走 玩出走 (被愤怒的欧阳大哥提着衣领拎走) 周慕斐:你耍尽阴谋诡计还是得不到独孤的心 活该被你哥调、教到死! 周慕斐:你有本事抢男人 你有本事开门纳!别躲里面玩毒蛇 我知道你在家 哼哼!你有本事抢独孤 你有本事开门纳! 别躲里面玩装死 我知道你在家 呸! 欧阳大哥(摔门而出):你有完没完,本山主调、教个弟弟都不得安宁!再聒噪小心我放毒针射死你! 周慕斐(火速变身成大雕飞走~~~~~):噢噢噢噢噢噢噢~~~(哈哈哈哈哈哈哈~~~) 开场歌曲完毕,上正文: 欧阳锋忐忑不安地跟在周身环绕着低气压的欧阳锐身后,心里偷偷猜测着这次大哥会怎么惩罚自己。 自幼欧阳锐就对他异常疼爱,简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因此才养成了他骄纵人性目中无人的性格。 然而,欧阳锐疼他归疼他,该严厉的时候,对他也特别得严厉。 从小他练功如果偷懒被发现,惩罚立刻就变成任务加倍;平时他再怎么胡闹欧阳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一旦不小心违反了白驼山山规,或者违反了欧阳锐针对他制定的制度,那可乖乖不得了,欧阳锐绝对能狠下心来让他脱一层皮。 而这次他因为实在不愿意在荒凉偏僻的白驼山呆下去,想要见识中原的繁华,因此带着自己养的百余条毒蛇跑到中原来,把中原武林搅了个天翻地覆,还大费周章召集了几万条毒蛇找独孤流云报仇,实则已经同时违反了以上两条铁一般的规定——欧阳锐曾经严令禁止他离开白驼山势力范围。 所以,尽管欧阳锋偷偷离家出走前就想过了后果,如今被他大哥亲自出马逮个正着,还是忍不住害怕得肝儿颤。 因此他没有注意到,其实走在前面的欧阳锐现在正满怀心事。 就在找到欧阳锋之前,他已经从白驼山的密探口中得知欧阳锋来中原之后所做的大多数事情——包括在客栈里给独孤流云下药迷j未遂——这才是最令他感到窝火的事情。 要知道早在欧阳锋十三岁那年,他心底就已经对这个雪白粉嫩漂亮精致骄纵任性狠毒可爱的弟弟产生了异样的感情。 就在那时,欧阳锐已经把欧阳锋看做只属于自己的人,准备等这个青涩的弟弟长大成熟以后就果断出手采撷。 谁料,还没等他出手,那个被他骄纵坏了的弟弟就私自出走跑到中原了——私自出走还不算,他竟然还敢觊觎其他男人的菊花,欧阳锐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亲你不觉得你应该庆幸还好他觊觎的不是其他男人的黄瓜吗?) 于是,险些被气炸肺的欧阳锐决定,这次回去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把这个不听话的弟弟吃干抹净不解释——别问我为毛这是第二件事,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好好惩罚他,让他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了! 欧阳锐带着欧阳锋找到在林外等着自己的车队,先把欧阳锋塞进马车里,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欧阳锋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大哥阴沉的脸色,并努力地蜷缩起身子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欧阳锐看到他恐惧的模样,心里开始冷笑:现在才知道怕么,晚了! 欧阳锐带着欧阳锋找到在林外等着自己的车队,先把欧阳锋塞进马车里,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欧阳锋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大哥阴沉的脸色,并努力地蜷缩起身子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欧阳锐看到他恐惧的模样,心里开始冷笑:现在才知道怕么,晚了! 车队很快到了欧阳锐距离此地最近的别院。 马车刚一停稳他就立刻拎着欧阳锋的衣领大步进了自己的居室,并下令所有手下无论出了任何事都不准进来打扰。 欧阳锋直觉今天大哥的怒火看起来比以往自己闯祸时不知大了多少倍,周身都散发着冰冷的寒意和可怕的威压,在这种威压之下欧阳锋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辩解。 于是理所当然的,在欧阳锐指着一张长木凳命令他趴下的时候,欧阳锋立刻乖乖地听令行事,半点儿都不敢耽搁。 然后欧阳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长长的藤条,对趴在木凳上的欧阳锋冷声道:“把裤子脱掉,立刻!” 欧阳锋闻言一颤,难以置信地回头看欧阳锐,见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遂可怜兮兮地道:“大哥,这个就不用了吧……”毕竟自己都这么大了,被大哥打屁、股已经够丢人了,如果还要脱了裤子,那他以后的面子还要往哪儿放。 欧阳锐表情冷厉地看着他,阴测测道:“你是想让我说第二遍吗?” 欧阳锋顿时一个哆嗦,连忙伸手解开腰带拽下了自己的长裤。 欧阳锐下意识地瞄了两眼他两条白皙细长的大腿,然后用藤条指着他的亵裤道:“这个也脱掉!” 欧阳锋眼见大雕驮着独孤流云就这么从自己眼皮底下飞走,自然不会甘心,连忙勉强运起真气吹奏竹笛,想驱赶毒蛇继续追赶周慕斐,然而他刚一强运真气便感觉腹部一阵剧痛,真气无法自如运转,吹奏出的笛声自然散乱不堪,根本无法指挥那些毒蛇听他的号令。 欧阳锋情知自己受了内伤,短时间内不可能自如地指挥这些毒蛇,只好任由那些毒蛇各自四散逃逸。 欧阳锋捂着受伤的腹部朝着前方走去,找了个偏僻的密林坐下,然后开始运功疗伤。 半个时辰后,欧阳锋终于疗伤结束,原地满血复活。 他站起身来,踌躇满志地仰头长啸一声,然后拿起笛子开始吹奏,准备把不久前逃逸的毒蛇们全部召集回来,然后继续和独孤流云对着干。 当然他的主要目标不是独孤流云,而是他身边那只会变人的大雕。 他在那只大雕手下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不把那只雕给弄死委实难消心头之恨。 然而,笛声刚一响起,欧阳锋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锋,别浪费真气了,你召集不到毒蛇的。” 欧阳锋闻言浑身一震,然后僵硬地慢慢扭头,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身后。 欧阳锋大惊,失声惊呼道:“大哥,你怎么离开白驼山了?” 白衣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深黑的眸子中却毫无笑意:“自然是来寻你回去。小锋,你也胡闹够了吧?!” 欧阳锋自幼丧父,被大哥一手养大,因此对自己这个亦兄亦父的大哥十分敬畏,闻言后退一步,呐呐道:“我、我没有胡闹……” “还说没有?”白衣青年俊脸微沉,气势立显:“你不顾白驼山山规,任意以白驼山秘术召集数万毒蛇,如此肆意妄为,眼里还有我这个白驼山山主吗?” 欧阳锋心虚地低下头,一个字也不敢分辩。 白衣青年冷冷道:“回去后看我怎么惩罚你。”说完转身便走。 欧阳锋连忙满心忐忑地踩着小碎步跟上。 欧阳锋忐忑不安地跟在周身环绕着低气压的欧阳锐身后,心里偷偷猜测着这次大哥会怎么惩罚自己。 自幼欧阳锐就对他异常疼爱,简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因此才养成了他骄纵人性目中无人的性格。 然而,欧阳锐疼他归疼他,该严厉的时候,对他也特别得严厉。 从小他练功如果偷懒被发现,惩罚立刻就变成任务加倍;平时他再怎么胡闹欧阳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一旦不小心违反了白驼山山规,或者违反了欧阳锐针对他制定的制度,那可乖乖不得了,欧阳锐绝对能狠下心来让他脱一层皮。 而这次他因为实在不愿意在荒凉偏僻的白驼山呆下去,想要见识中原的繁华,因此带着自己养的百余条毒蛇跑到中原来,把中原武林搅了个天翻地覆,还大费周章召集了几万条毒蛇找独孤流云报仇,实则已经同时违反了以上两条铁一般的规定——欧阳锐曾经严令禁止他离开白驼山势力范围。 所以,尽管欧阳锋偷偷离家出走前就想过了后果,如今被他大哥亲自出马逮个正着,还是忍不住害怕得肝儿颤。 因此他没有注意到,其实走在前面的欧阳锐现在正满怀心事。 就在找到欧阳锋之前,他已经从白驼山的密探口中得知欧阳锋来中原之后所做的大多数事情——包括在客栈里给独孤流云下药迷奸未遂——这才是最令他感到窝火的事情。 要知道早在欧阳锋十三岁那年,他心底就已经对这个雪白粉嫩漂亮精致骄纵任性狠毒可爱的弟弟产生了异样的感情。 就在那时,欧阳锐已经把欧阳锋看做只属于自己的人,准备等这个青涩的弟弟长大成熟以后就果断出手采撷。 谁料,还没等他出手,那个被他骄纵坏了的弟弟就私自出走跑到中原了——私自出走还不算,他竟然还敢觊觎其他男人的菊花,欧阳锐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于是,险些被气炸肺的欧阳锐决定,这次回去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把这个不听话的弟弟吃干抹净不解释——别问我为毛这是第二件事,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好好惩罚他,让他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了! 欧阳锐带着欧阳锋找到在林外等着自己的车队,先把欧阳锋塞进马车里,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欧阳锋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大哥阴沉的脸色,并努力地蜷缩起身子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欧阳锐看到他恐惧的模样,心里开始冷笑:现在才知道怕么,晚了! 车队很快到了欧阳锐距离此地最近的别院。 马车刚一停稳他就立刻拎着欧阳锋的衣领大步进了自己的居室,并下令所有手下无论出了任何事都不准进来打扰。 欧阳锋直觉今天大哥的怒火看起来比以往自己闯祸时不知大了多少倍,周身都散发着冰冷的寒意和可怕的威压,在这种威压之下欧阳锋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辩解。 于是理所当然的,在欧阳锐指着一张长木凳命令他趴下的时候,欧阳锋立刻乖乖地听令行事,半点儿都不敢耽搁。 十年后。 欧阳锋收到消息,全真教教主王重阳发起华山论剑,得胜者可得九阴真经作为战利品, 于是欧阳锋立刻精神振奋,野心勃勃地想要参加。 结果被欧阳锐轻飘飘一句话堵了回来:“小锋,你见过大着肚子的孕夫跑去和武林绝顶高手一争短长的吗?” 欧阳锋:“……” “可是,我想要九阴真经……”半晌后,欧阳锋捂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眼巴巴地看着欧阳锐道。 “这个容易,我去参加。”欧阳锐受不了他那可怜巴巴的期待眼神,立刻道。 “可是,我还想扬名天下……” “这也好办,”欧阳锐道:“我易容成你的样子去。” 欧阳锋思考半天,考虑到自己的现状实在不适合和人比武决胜,只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不过,”欧阳锐道:“我可不白替你争九阴真经,我可是需要福利作为奖励的哦,而且要提前支付。” 欧阳锋看着他灼热的眼神,心中忍不住吼道:欧阳锐你个禽兽,连孕夫你都不放过! 不过因为太想要九阴真经,所以他只好点头同意。 于是,数日后,欧阳锐易容成欧阳锋的模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去华山了。 当然,他还特意带上了被易容成女人的欧阳锋,好方便他随时随地索要福利。 一个月后。 华山论剑结束,欧阳锐垂头丧气地从华山下来。 等在山下的欧阳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了:“没抢到?” 欧阳锐满脸羞愧一肚子郁闷:“王重阳那小子竟然跟我比拼内力,然后比着比着就变成了比拼耐力……唉,早知道前几天我应该适当节制一下的……” 欧阳锋:“……” 一个月后,欧阳锐因为败于王重阳之手,没能抢回九阴真经,终于郁郁而终。 数月之后,欧阳锋生子,取名欧阳克。 欧阳锐死后,欧阳锋伤痛过度性格大变,练功也比往常勤奋了许多倍,最后终成一代绝世高手。 而九阴真经,也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 …… 十年后。 欧阳锋收到消息,全真教教主王重阳发起华山论剑,得胜者可得九阴真经作为战利品。 于是欧阳锋立刻精神振奋,野心勃勃地想要参加。 于是,数日后,欧阳锐易容成欧阳锋的模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去华山了。 当然,他还特意带上了易容成女人的欧阳锋,好方便他随时随地索要福利。 一个月后。 华山论剑结束,欧阳锐垂头丧气地从华山下来。 等在山下的欧阳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了:“没抢到?” 欧阳锐满脸羞愧一肚子郁闷:“王重阳那小子竟然跟我比拼内力,然后比着比着就变成了比拼耐力……唉,早知道前几天我应该适当节制一下的……” 欧阳锋:“……” 一个月后,欧阳锐因为败于王重阳之手,没能抢回九阴真经,终于郁郁而终。 欧阳锐死后,欧阳锋伤痛过度性格大变,练功也比往常勤奋了许多倍,最后终成一代绝世高手。 而九阴真经,也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 44、45 周慕斐飞到外面与独孤流云汇合,然后重新变身成人,从独孤流云手中接过自己先前留下的衣服穿上。 独孤流云问道:“慕斐,可查探到什么?” 周慕斐遂把自己先前听到龙天威灵堂内守灵二人组的谈话简略告诉独孤流云,然后道:“我觉得那个‘二师兄’分析的不无道理,我们可以去龙天威的居室看看有没有线索可循。” 独孤流云点头道:“好。他的住处我去过一次,这便带你去。” 于是两人一起施展轻功越过了华山派高高的围墙,径直找到了独孤流云第一次来华山派时被黑衣人引入的那个庭院。 两人站在院落对面的屋顶上,看到龙天威的居室内竟然隐隐透出灯光来,心中不禁都有些疑惑。 两人对视一眼,独孤流云低声道:“事情有些蹊跷,我们悄悄过去看看。” 周慕斐点点头,两人一起穿房越脊来到龙天威屋顶上,然后一起趴下,独孤流云示意周慕斐在一旁稍等,自己双脚勾住屋檐,一个倒挂金钩,身体从屋檐挂下去,头就到了窗外。 然后他用手指沾着唾沫捅破窗纸,将眼睛凑到窗纸的破洞前往里望去。 这一眼望去,独孤流云不由心头暗惊。 ——只见屋内有两个人,一中年一青年,中年人坐在桌后的椅子上,青年则跪在地上,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让独孤流云感到惊讶的是,那个坐着的中年男子,分明就是那夜死去的龙天威,起码他长得和龙天威一模一样。 中年男子气定神闲地着跪在地上发抖的大徒弟,似笑非笑道:“程云,你三更半夜跑到师父的房里东翻西找些什么?” “师、师父,弟、弟子不知道您老人家还在人世,不然再借我一个胆子我、我也不敢擅闯您老人家的房间……弟子错了,求师父宽、宽恕弟子这次……”边说边不住磕头。 中年男子丝毫不为所动,只淡淡问道:“你藏在怀里的东西是什么?交出来。” “是,师父……”程云探手入怀,下一秒手蓦然一扬,一大蓬泛着蓝光的毒针自他手中射出,朝着对面的中年男子面门疾射而去。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随手一挥衣袖,那一大蓬毒针就都被他尽数卷入袖中。 程云脸色不虞如此近距离之下用暗器偷袭居然还会失败,顿时脸色大变,跳起身来转身想逃,中年男子右手轻轻一挥,那被他卷在衣袖中的毒针立刻如数倒飞回去,立刻将它们的原主人射成了刺猬。 毒针的毒性极强,程云中针之后立刻惨呼一声摔倒在地,双手捂脸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中年男子缓步走到程云跟前,弯下腰去伸手从他怀中掏出一本封面陈旧的书来,冷哼一声道:“就凭你这庸才居然也敢觊觎为师手中的剑谱,当真可笑至极!” 然后他将那本书仔细地收在了自己怀中。 而就在那短短片刻间,独孤流云清楚地看到那本书的封面上“独孤剑谱”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 独孤流云不禁一震,看来这个人当真参与了当年独孤家的灭门血案! 想来他就是华山派掌门龙天威,而那夜自己和华山派众弟子看到的死人,应该是他自己做的手脚,把另外一个人易容成他的模样,造成龙天威已死的假象,用以蒙蔽自己,只可惜他疏忽了一件事,就是那人的右手臂上并没有陈年抓痕。 或许,他以为自己根本不知道这条线索,所以才犯了这样的错误。 就在独孤流云刚刚理清这些头绪之时,龙天威已经从怀中取出蒙面巾来把脸蒙住,然后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独孤流云看着他飞身掠上对面的屋顶,立刻一缩身上了屋顶,对着周慕斐打个响指低声道:“追!” 周慕斐会意,立刻闪电般完成变身,化成一只大雕朝着龙天威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而早在他变身之前,独孤流云已经将轻功提至最高飞身追了上去。 龙天威并未想到身后还有人暗中追赶,因此没有用尽全力飞掠,所以到了数百丈以外时,一人一雕已经距离他很近了。 龙天威蓦然惊觉到身后似有夜行人衣袂飘风之声,慌忙转过身来,正好和追上前的独孤流云打了个照面。 龙天威一怔,双目中微微的惊愕之色一闪而过,继而恢复平静,问道:“这位少侠是在追赶在下吗?” 独孤流云冷冷地打量着他,片刻后不答反问:“龙天威,当年你可曾参与了杀害我独孤家满门之事?” 龙天威一脸茫然摇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龙天威,你不用再做戏了。”独孤流云冷冷道:“我已经看到你手中有我家祖传的《独孤剑谱》,你还想狡赖不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晚引我到华山派中的黑衣人就是你吧?” 龙天威闻言这才知道方才的一切都已经被独孤流云尽皆看在眼里,但他又岂会轻易承认这种事,令自己一世英名受损,当下摇头道:“区区一本剑谱能证明什么?我根本没做过你说的事情,剑谱是我早年无意中捡来的。” “龙天威,你敢做不敢当么?!”独孤流云见他还想抵赖,忍不住剑眉倒竖怒喝道:“既然你矢口否认,那你敢不敢拉起衣袖让我看看你的右臂?!如果你手臂上没有陈年的旧抓伤,那就是我冤枉你了,我可以当众向你道歉!” 龙天威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失声道:“谁告诉你这些的?不可能有人知道!当年参与那件事的人,明明、明明都……” “明明都全部被你灭口了对不对?”独孤流云冷冷道:“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上天注定你当年的丑事会在今天暴露!今天我就要为独孤家死去的亲人复仇!” 说完,独孤流云抽出了腰畔的长剑道:“龙天威,受死吧!” 虽然他对自己的父母亲人没有任何印象,但是毕竟血缘至亲血浓于水,他心底还是对那个害自己变成孤儿的人很有些仇恨的。 龙天威见事情已然暴露,索性也不再继续狡赖,大方地承认了:“我是为了抢夺独孤剑谱杀了几个人,那又如何?!一将功成万骨枯,大丈夫成大事不拘小节。那些人能为我称霸武林做出贡献那是他们的福分!小子,活得不耐烦了的话,尽管来找我报仇,我不介意送你去黄泉路上和你的亲人团聚!”说完亦抽出长剑,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独孤流云看着他长剑斜伸,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这个起手式,感觉好像很熟悉…… 不过他并未多想,毕竟杀死全家的仇人就在眼前,当务之急是要将此人诛于剑下,用他的鲜血祭奠父母的在天之灵。 一念至此,独孤流云抛开脑海中那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使出师父教授的一套威力最大的无名剑法朝着龙天威攻去。 龙天威看到他的剑招,不由得惊“咦”了一声,但形势紧迫,他也不敢分神多想,立刻挥剑迎着独孤流云的剑招攻上,和他缠斗在一处。 双方一交上手,独孤流云心中顿时惊愕到了极点。 他蓦然发现,龙天威用的剑招,竟然和自己此刻所使的剑招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这明明是师父独创的剑招,为何这个龙天威竟然会用?! 就在他心中惊骇到无以复加之时,龙天威心中也惊骇不已,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子,你从哪里学到的这套剑法?!” “你没必要知道。”独孤流云道,边说边使出了这套剑法中威力最大的剑招。手中长剑瞬间一化为七,且每道剑影看上去都是真的,根本分不清哪一道是虚哪一道是实。 这个剑招名为“神龙七现”,要诀在于出招必须要快到极致,这样对手才会分不清哪一道剑光才是真的,而正因为出招太快,对手根本来不及闪避,只能招架,但是无论他去招架哪一道剑光都会落空,长剑便会毫无疑问地刺入对手的胸膛。 这一招独孤流云已经练了数年,练到熟得不能再熟,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能使得分毫不差。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龙天威练这一招至少已经有十几年,熟练程度绝对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龙天威知道,要破这样的一招,只要和他一般同样使出一招“神龙七现”,这样不但能克制住对方,还能后发先至抢占先机! 所以,龙天威毫不犹豫地用出了这招神龙七现。 然而,就在此时,令龙天威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那招神龙七现使全,逆着独孤流云的剑光迎上之时,独孤流云手中那耀目的七道剑光忽然不见了,只剩下了一道。 而那道剑光刚好无巧不巧地穿过神龙七现中唯一一处小到难以发现的破绽,准而又准地刺入他的肺叶,大量的鲜血立刻泉水般泊泊涌出。 龙天威不可置信地看着独孤流云手中的长剑,嘶声道:“是季凌轩教你的剑法,对不对?只有他有机会和能力修改神龙七现……我、我早该想到的……” 独孤流云闻言心中一凛,变色道:“你怎会认识我师父?” “他是你师父?”龙天威目光复杂地看着独孤流云,声音嘶哑地道:“哈哈,你居然认他做了师父,哈哈……太好笑了,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一个笑话哈哈哈哈……”随着他的笑声,鲜血自他口中涌出,但是他还是肆无忌惮地笑着,笑得既疯狂,又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讥讽。 45、46 独孤流云静静地听着到他濒死前疯狂的笑声,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恐惧感,仿佛前方正有一个恐怖的真相在等着他去揭开谜底。独孤流云本能地抗拒着他这话背后隐藏的内容,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些!” “好,是你让我说的,听完可别后悔!”龙天威用手堵着正不住涌出鲜血的伤口,拼尽最后一口气嘶声道:“没错,我是参与了当年独孤家灭门之事,不过我背后还有个同伙,或者说,是主谋。当年的事是那个人一手策划,也是那个人亲手杀、杀了你的父亲独孤明、明昊……” “谁?”独孤流云心中的不安和恐惧感更加鲜明,他强装出冷静镇定的表情:“这个人是谁?” 龙天威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不住地咳嗽着,咳出大片的血沫来还不住地冷笑着道:“你应该能……猜得到……刚才我和你用、用的剑法,其实就是独孤剑、剑谱中所载……” 独孤流云听着他的话,只觉手脚发凉,忍不住开始浑身颤抖,他踉跄着冲过去,在龙天威倒地之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几近崩溃地吼道:“不,你在撒谎!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龙天威没有回答他的话,独孤流云只觉手上的重量骤然加重,低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断气了。 独孤流云松开手,龙天威的尸体立刻“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独孤流云茫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只觉两眼一阵阵发黑,大脑却一阵阵空白。 周慕斐一直站在树上,时刻紧密注意着下面发生的一切,此刻见到独孤流云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用最快的速度变身成人,手忙脚乱地套上变身成雕后一直用爪子抓着的衣物,这才跳下树来落到独孤流云面前问道:“独孤,你怎么这幅表情?”方才两人的对话他都听在耳中,只是后来龙天威因为重伤濒死,说话声音太小,他没怎么听清楚,加上完全不解内情,自是听得云里雾里,更加搞不明白独孤流云为何忽然变成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独孤流云怔怔地呆了半晌,最后终于动了。 他弯下腰,伸手从龙天威的怀中掏出那本沾染了大片血迹的独孤剑谱,然后一页页地翻看起来,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仔仔细细,每一个招式图像都不曾放过。 他越看心中越冷,越看脸色越苍白,当看到最后一页时,手中的独孤剑谱终于滑落在地。 周慕斐本来为了避嫌故意东张西望,不去看那本剑谱,此刻见到独孤流云如此反应,遂好奇地翻开随意看了两页——然后他也愣住了。 片刻后,他轻轻推了推独孤流云,低声道:“怎么回事?这上面的剑招,好像和你十三岁以后一直在练的那套无名剑法一模一样……” 独孤流云点点头,神色木然道:“师父告诉我,那是他自创的剑法,因为想不到合适的名字,所以就没有取名字……” 周慕斐很快明白了其中关窍,顿时大吃一惊道:“你不会怀疑……你师父也参与了……吧?” 独孤流云摇摇头,心中乱成一团:“我不知道……师父不会做那种事……可他教我的确实是独孤剑法……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周慕斐十分理解他此时的心情,闻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是的,你先别胡思乱想。我们一起回去问问你师父,他和你父亲是至交好友,或许是你父亲传授了他独孤剑法也未可知。” 然而,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很离谱。 毕竟对于一个剑客来说,祖传剑法是绝对不能外泄的东西,甚至连妻子女儿都不能传授,更何况是好友了。所谓的‘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就是这个意思。 相比较来说,还是季凌轩参与了当年独孤家灭门之事,因此事后得以学到剑谱中的剑招,这个推断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如果季凌轩真的是独孤流云的灭门仇人,那他为何要一手带大独孤流云,教授他武功,并在他成年之后令他下山寻找杀父仇人报仇,还将线索一一告知?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周慕斐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关窍,只好不再去伤脑筋,拉起身旁满腹心事的独孤流云朝着山下走去。 独孤流云下意识地跟着周慕斐一步步走着,脑中乱成一团,龙天威临死前的那些话一遍遍重复在耳边响起,每响一遍,都仿佛有一把铁锤重重敲在他心上一般。 他之所以会下山寻找杀父仇人,最大的原因还是奉了师父的命令。师父将他一手养大成人,并竭尽心力教他剑术教导成才,对他可谓是恩深似海,因此师父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而且尽最大的能力做到最好,他甚至完全不需要去考虑对错。 因为在他的心中,师父永远是正确的,师父就是他心中的天神。 而他的父母家人,在他心中只不过是个模糊的符号而已。 他们虽然生了他,但是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过他们,所以他的父母于他而言,不过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他下山后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在忠实地履行师父的命令。 因此当独孤流云最后查到的线索竟然指向自己的师父也参与了当年灭门血案时,他才会感到如此震惊、慌乱和不能置信。 现在的独孤流云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师父是被陷害的,他懂得独孤剑谱中记载的剑法其实别有内情,一切都是那个龙天威在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呢,如果……如果师父真的参与了当年独孤家的灭门惨案…… 独孤流云不敢接着想下去,只要一有这个念头冒出来,他就会拼命地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坚决不让它在自己心中生根发芽。 因为独孤流云心里很清楚,即使师父当年真的因为什么原因而杀了自己的全家,自己也绝对不可能为了报仇而对着他拔剑相向。 “我必须回去向师父问个清楚。”独孤流云用手按着闷得难受的胸口,“我只是……我只是需要一个真相。” 独孤流云浑浑噩噩地跟着周慕斐沿着来路回到暂住的客栈,然后两人草草收拾了一下行礼,骑上先前买的那匹骏马,片刻不停地朝着封剑山庄赶去。 闲话少叙。 且说独孤流云和周慕斐日夜兼程,七八日后便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封剑山庄。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在进入山庄之前,周慕斐就提前变身成大雕,然后跟在独孤流云身后。 一人一雕走进封剑山庄大门,片刻后唐叔满脸笑容地从大厅内迎了出来,对独孤流云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如何,主人交代的事情办成了?” 独孤流云对他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朝着大厅内走去,边走边问唐叔道:“师父他老人家在何处?” 唐叔感觉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不过这么多年了,这位小少爷基本上都是一脸面瘫状,因此唐叔也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听到独孤流云问起季凌轩,想也不想便答道:“回公子,主人用过早膳后便去了练武厅。” 独孤流云“嗯”了一声,想了想后对唐叔道:“我去拜见师父,你去忙你的事吧。” 唐叔连忙向他行了个礼道:“是,我这就吩咐厨房做一桌好菜为公子你接风洗尘。” 独孤流云恍若未闻,径直朝着练武大厅走去。 周慕斐担心他会有危险,连忙跟在他身后,准备一旦季凌轩突然发难,独孤流云不敌的话,就立刻二话不说驮着他飞走。 毕竟独孤流云的武功都是季凌轩传授的,他不可能是季凌轩的对手。 一人一雕一前一后走进练武大厅。 独孤流云一眼就看到了前方静静伫立的那抹青色人影。 季凌轩身负长剑背对着他站在厅内,身影瘦削而笔挺,仿佛一株傲雪凌霜的青松。 听到脚步声,季凌轩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深邃的黑眸漠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声音平淡无波:“流云,你回来了。”独孤流云面对他那双一如往常般冰冷淡漠不见丝毫情绪波动的双眼,顿觉胸口一窒,一路上那些在心底翻滚了无数遍的问题全部涌了上来,却张口结舌无法说出半个字来。 季凌轩静静地注视着他,片刻后淡淡道:“流云,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 独孤流云呐呐道:“我……弟子……” 接下来的话,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 季凌轩道:“可曾寻到那个右臂有抓痕的凶手?” 独孤流云道:“回师父,找到了,是华山派的掌门龙天威,弟子已经手刃了此人为父母报仇,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季凌轩道:“有什么话尽管说,有什么问题也尽管问,为师定不会对你有任何欺瞒。” 独孤流云沉默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咬了咬牙道:“龙天威所用的剑招,和师父传授给弟子的那套无名剑法一模一样。他死后弟子在他身上搜出了独孤剑谱,其上所示剑招,确实和那套剑法雷同。龙天威还暗示弟子,说师父您、您……” 季凌轩淡淡地接了下去:“说我才是当年独孤家灭门惨案的主谋,对吗?” 独孤流云闻言一怔,片刻后道:“他还说,是您亲手杀了我的父亲。师父,您能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46、47 季凌轩闻言,一双黑眸深深地看着独孤流云,目光中表情复杂,似乎是终于得到了解脱的神情,又似乎蕴涵着一种无言的忧伤和痛悔。 然后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师也就无需对你隐瞒什么了。流云,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七年了。” 独孤流云瞬间紧张起来,双眸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季凌轩,屏住呼吸等待他的下文。 片刻后,只听季凌轩道:“龙天威说的都没错。当年独孤家的灭门惨案的确是我一手策划,你的父亲也是死于我剑下。而他,只是个帮凶。当然,他也是死有余辜,因为杀了你的母亲。” 独孤流云闻言顿时如遭雷击,大脑中刷地一片空白。 先前他曾经无数次在心中猜测这件事别有隐情,一心只希望师父是无辜的,是被人陷害的,可是事到如今,这一点点希望终于彻底幻灭了。 半晌后,独孤流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道:“为什么?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一本独孤剑谱吗?” 季凌轩闻言久久沉默,看样子经是默认了。 独孤流云见他丝毫没有为自己辩白的意思,只觉心中越发堵得难受,忍不住对着季凌轩嘶声痛吼:“师父,你不是常教导我要心怀侠义,不得伤害无辜吗?为何你自己却为了区区一本剑谱杀害自己的至交好友全家性命?!既然你已经做了如此惨无人道的事,为何偏偏要留我性命,还将我一手抚养成人?你是不是以为、以为只要将我养大教我武功,就能抵消你以往的罪孽?!”他越说心中越痛,到了后来眼圈都泛红了,还是忍不住恨声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就不会狠下心杀你为父母报仇?” 季凌轩静静看着独孤流云痛苦的表情,一张俊脸渐渐变得苍白,衣袖中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但即使如此,他脸上的表情仍旧没有丝毫波动,声音也和往常一般平静无波:“流云,你错了,我从未这么想过。自从亲手杀死你父亲之后,我便无时无刻不沉浸在痛悔中。我从未想过以恩情相挟,让你打消复仇之念,因为我手上的血腥,只有用鲜血才能清洗干净。” 独孤流云震惊地抬起头瞪着季凌轩,片刻后颤声道:“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打消我心中的恨意了吗?难道我独孤家十几条人命,你一句很后悔就能一笔勾销么?” 季凌轩摇摇头,默然道:“流云,我早在将你带回来时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十七年前的恩怨,今日也该有个了结了。但我不会束手待毙。流云,是男人的话,你就出剑吧,凭自己的真实本领向我讨还当年的血债。希望你全力以赴,不要顾忌我们的师徒之情。因为,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说完,他慢慢地抽出了身后的长剑,神情凝重地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独孤流云下意识地摇摇头,边摇头边后退两步。 不,他不能对季凌轩出手,那毕竟是养育了他十几年的恩师。 即便季凌轩欠了独孤家十几条人命,他却没有丝毫对不起自己。 见他摇头后退,季凌轩俊脸一沉,道:“独孤流云,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如此懦弱寡断,如何配作独孤世家的子孙,独孤明昊的儿子?!我虽是你的授业恩师,但更是杀害独孤家十几条人命的凶手。你身为独孤家的子孙,为父母亲人报仇,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拔剑!我与独孤家的恩怨,便在今日彻底清算!” 独孤流云看着对面手持利刃渊s岳峙的昔日恩师,只觉心中剧痛的同时,也升起一股不真实的荒诞感来。 他做梦都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他要和自己最最尊重敬爱的恩师兵刃相向。 然而事已至此,他却无法不拔剑。 即使他心中千万个不愿对着师父拔剑,可是,他毕竟是独孤家的子孙,独孤家十几条惨死的冤魂都在等他的一个交代。 也许师父是真的想彻底了结掉这段在他心中纠缠了十几年的恩怨,否则他不会再三逼迫自己出剑。 既然如此,那便让一切就在今日,就在他们师徒两人手中彻底终结吧。 独孤流云思虑已定,深吸了口气,缓缓拔出了手中的长剑遥指季凌轩,沉声道:“师父,恕弟子得罪了!” 说完,手中长剑挽起一个剑花,光驰电掣般朝着季凌轩的要害刺出,用的正是季凌轩传授他的独孤剑法。 季凌轩见他使出独孤剑法,向来漠无表情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表情,手中长剑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以一种巧妙的角度朝着独孤流云剑招中唯一那处几乎微不可见的破绽刺出,且后发先至,瞬间便抢占了先机。 独孤流云脸色微变,却虽惊不乱,只见他并未收剑防守,而是脚步微错躲开剑招,同时手中长剑一圈一转,紧贴着季凌轩的长剑刺出。 他这招以攻为守不可谓不妙,可惜他的所有剑法俱是季凌轩传授,他本人也是季凌轩看着长大的,因此季凌轩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出招,手中长剑划出一道森冷银芒,巧妙地封死了独孤流云的攻势,继而长剑一圈,将独孤流云整个胸腹间都纳入了攻击范围。 独孤流云见他长剑剑锋不住颤动,自己竟然看不出他想要攻击的具体方位,后背不由冒出了冷汗。 危机之际他根本来不及变招抵挡,也不知该如何抵挡,只得猛吸了一口气飞身后掠,方勉强避过了这凶险至极的一招。 然而他这一退就完全失去了先机,因为季凌轩立刻追上,手中长剑舞出一片银光,各种奇招妙式如江河倒泄般源源不断而来,顿时将独孤流云攻了个手忙脚乱,一不留神右臂便被剑光划破了一道长约半尺的血口,顿时鲜血长流。 独孤流云俊眉微皱,挥剑勉力挡开季凌轩的进攻,却因右臂受伤,剑法中破绽越发多了起来。 一旁的周慕斐看着这场一开始便已注定了胜负的对决,只觉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他紧张地关注着战局,时刻准备一见独孤流云遇险便立刻飞过去出手救人。 此刻见独孤流云右臂受伤,明显已失去战力,季凌轩最多只要两三招就能将他斩于剑下,哪里还敢耽搁,连忙昂首发出一声长啸,同时展翅飞进战局,利嘴毫不留情地朝着季凌轩咽喉啄去。 这一招正是攻敌所必救,即使是季凌轩这样的绝世剑客,也不敢轻视这只猛禽的凶悍攻击,连忙回剑防守。 就在这刹那间,周慕斐已腾空飞起,同时利爪一伸抓住独孤流云的衣领直飞上半空中,瞬间便抓着他离开了季凌轩长剑的攻击范围。 周慕斐深知季凌轩绝非易于之辈,因此不敢稍停,用尽吃奶的力气拼命飞得更高更远,以防季凌轩长剑突然脱手用飞剑伤人。 然而季凌轩却并未乘胜追击,只是抬头看着头顶渐渐飞远的大雕和被大雕抓走的独孤流云,用千里传音之术一字字道:“流云,你剑法与为师相差太过悬殊,短期内不必再来。我且等你五年,五年后的今日,你再来封剑山庄与我一决生死,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如今日般令我失望!” 周慕斐根本无心听他说了这么,只顾着拼命扑扇着双翅往前飞,很快就飞出了封剑山庄的范围。 然后周慕斐又强撑着飞了十来丈远,感觉累得快断气了,才找了块平整的地方落下。 然后他环顾四周,确定周围除了自己和独孤流云之外并无他人,这才走到一棵大树后开始变身。 周慕斐变身成人,然后全身赤果地从大树后走出来,走到独孤流云面前道:“独孤,衣服借我一件。”独孤流云恍若未闻,只怔怔地望着封剑山庄的方向。 周慕斐见他的脸色有些不对,连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独孤,你怎么了?” 独孤流云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 周慕斐指了指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独孤流云才反应过来,连忙脱下自己身上的长衫给他穿上。 周慕斐见他的右臂仍旧流血不止,连忙从他怀中翻出一小瓶伤药来,拔开塞子将伤药小心地涂抹在他的伤口处,然后又撕下半幅衣袂替他把伤口包扎好。 期间独孤流云始终一言不发,只有一双黑眸闪烁着深思的光芒。 周慕斐忍不住问道:“独孤,你在想什么?” 独孤流云久久不语。 就在周慕斐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独孤流云忽然道:“刚才师父对我手下留情了,他本有机会杀我的,可是他却没出手。我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两人明明已经完全站到了你死我活的对立面,季凌轩为何却对他手下留情了? 周慕斐想了想,问道:“如果方才占上风的是你,你会不会杀了他?” 独孤流云沉默片刻,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虽然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报仇,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下不了手。 周慕斐席地而坐,喘了口气道:“这就对了,你不会杀他,因为你们有十几年的师徒情分。他没有对你痛下杀手,很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但我想不明白,如果你师父当真是当年独孤家灭门惨案的幕后主使,他为何不将正在襁褓中的你一并杀掉好斩草除根,反而收养了你?难道他不怕养虎为患吗?” 独孤流云在他身边和他并肩坐下,缓缓道:“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尽管我能看出来,他并没有对我撒谎,他的确做了那些事。可是,我觉得,他仍旧对我隐瞒了一些事情。” 47、48 周慕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却不知他究竟对你隐瞒了什么,又为何要隐瞒你。” 既然他连自己是当年独孤家灭门惨案的主谋都大方地承认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更加隐秘不可对人言? 独孤流云沉默片刻,道:“我了解师父,他不想说的事情,谁也别想逼他说出来。不过,有一种情况,也许他会说出来。” 周慕斐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独孤流云道:“既然师父约了我五年后再与他一战,如果五年后我能打败他,或许他会告诉我当年的隐情。” 周慕斐想了想,觉得这话不无道理,于是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找个僻静之处隐居,你静下心来潜心修习剑术。相信五年后你的剑法一定会大有进展,或许能胜过你师父。” 独孤流云点点头,虽然师父乃是当今江湖上剑术数一数二的绝世剑客,要胜过他可谓难比登天,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必须去试一试。 于是独孤流云带着周慕斐下山,来到先前暂住的客栈,回到房间取出行李,然后独孤流云又在镇上买了匹马,和周慕斐各乘一骑,再度踏上了征途。 和上次下山不同的是,这次他完全没有目的地,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周慕斐跟着他漫无目的地走了数日,发现到了湖北地界。 其时宋金正连年交战,时局动荡不安,百姓也无法安居乐业,放眼过去整个宋朝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而湖南湖北因为距离边境尚远,倒仍是一派安静祥和国泰民安的模样。 这日两人到了襄阳城,独孤流云和周慕斐走了几日,都有些累了,遂在城内随意找了个客栈住下。 几日后,两人都喜欢上这个民风淳朴的古城,加上盘缠也所剩无几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于是两人便决定在襄阳附近找座人迹罕至的荒山隐居,以方便独孤流云练剑,同时两人也不会因为距离尘世太远而成为与世隔绝的野人。 做出这个决定的当天,独孤流云和周慕斐便开始行动,两人在襄阳城郊转悠了几天,最后选定了城西的一座深山。 两人在半山腰找了一个洞口很小,里面却很宽敞的山洞,然后一起动手布置了一下,做出了一整套原木家具,然后便搬到了山洞中。 之后,独孤流云便开始每日琢磨自己所练的剑法,并试图做出全面改进,甚至是另外再创造出一套更加高明的剑法来。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所有的剑法都是师父所传授,师父于剑道天分极高,又浸淫这些剑法数十年,自己想用他传授的剑法赢过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因此,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创一套更加高明的剑法来,最好能针对师父的剑法,创造出一套能完全克制他的剑招。 独孤流云明白这个事实,所以就开始朝着这个方向探索。 然而,过了十几天后,他终于明白这个任务有多么的艰巨。 季凌轩所学甚杂,精通很多门派的剑术,就连独孤流云都不知道他最擅长的剑法是什么。 而且到了季凌轩那个境界,几乎已经不需要拘泥于剑法,任何一个普通的招式被他使出来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想要研究他剑法中的破绽,并且根据那些破绽制定出一套能完全克制他的剑法来简直是难比登天,独孤流云绞尽脑汁,白头发都长出好几根,却始终想不到可行的办法。 于是他只好暂且放弃这个想法,退而求其次,试图自创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全无破绽的精妙剑法来。然而这个办法实施没多久,他就明白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和荒诞。 ——季凌轩所传授的剑法,无一不是结合了至少数代剑术宗师累计上百年心血的精粹,自是每一招每一式都绝妙精深趋近完美,而他想要在短短时间内自创比那些剑法更精妙威力更大的剑招自是极为困难。 独孤流云殚精竭虑地研究了许多剑招,但每创出一招来,他都会发现这一招不是这里就是那里有破绽,与师父传授的那些剑招相差甚远,对付普通高手或许还可以,和季凌轩对上的话,必定会一败涂地。 明白到这个事实的他,顿时陷入了深深的郁闷惆怅中。 周慕斐这段时间一直看着他为自创剑法伤脑筋,废寝忘食到几近疯魔的地步,心内不禁暗暗为他担心焦急。现在又见到他满面愁容,知道他是于自创剑招一途受挫,于是就开始琢磨有没有自己能出得上力的地方。 周慕斐上大学的时候还是比较喜欢看武侠小说的,不过他是古龙的死忠粉,金庸的小说没怎么看,只看过以张纪中版《笑傲江湖》、唐人版《射雕英雄传》为代表的几部坑爹武侠电视剧,所以对于独孤求败,周慕斐只记得他自创出了一套很牛叉的《独孤九剑》,后来传给风清扬,又被风清扬传给了令狐冲,然后令狐冲仅靠着临时恶补的一招破刀式就把万里独行田伯光揍得满地找牙。但具体独孤求败是在多大年龄时创出来的,那套剑法的精髓何在,他就一无所知了。 周慕斐现在极力回忆,也只隐约记得风清扬好像对令狐冲说过:独孤九剑,有进无退,有攻无守,好像还说过些“无剑胜有剑,无招胜有招”之类玄而又玄的话。周慕斐于练武一道天分并不高,尽管陪着独孤流云练了这么久的剑法,但是让他理解这些东西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不过独孤流云却是被季凌轩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剑术奇才,说不定这些自己觉得都是空话屁话的大道理,对于他会大有裨益,如果能让他由此悟出剑道至高境界,一跃成为江湖第一剑客,那可就真是意外之喜了。 周慕斐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在死马当成活马医,不过总比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独孤流云因为自创剑法不成愁肠百结,说不定还会因为执念太深而走火入魔要好吧。 一念至此,周慕斐便出去找独孤流云。 他出洞走到独孤流云经常练剑的空地上,刚好看到他正握着长剑呆呆地站在一棵树下,双眼发直地低声念叨着:“这一招也不行,右肋之下两寸处有处破绽……” 周慕斐心中一动,立刻接道:“独孤,你师父教你的剑法,有没有完全没有破绽的剑招?” 独孤流云闻言一怔,片刻后道:“没有。不过那些剑招都有后招补齐……” 周慕斐道:“那它们的后招是不是完全无懈可击的呢?” 独孤流云摇摇头道:“当然不是,天下可能根本没有完全无懈可击的剑招。”“这不就对了。”周慕斐道:“既然所有的剑招都或多或少有破绽,那你能不能抛开招式的束缚,干脆不要用什么剑招呢?只要你没有固定的剑招,那你的对手就不知道你的破绽所在了。” 独孤流云一愣道:“那怎么成,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没有剑招,只怕破绽更多,对手会越发有机可乘……” 周慕斐连忙摇头道:“非也非也。我昨夜梦到个白须仙人,他向我言道:剑术的最高境界便是‘无剑胜有剑,无招胜有招’,还说,只要能超出剑招的拘束,随意挥洒收发由心,那便能成为江湖上用剑第一人……” 独孤流云闻言双目一亮,口中喃喃道:“‘无剑胜有剑,无招胜有招’……我先前怎么就没想到!” 周慕斐见他面上忽然露出喜色,连忙问道:“你参悟出什么了没?” 独孤流云点点头:“有所顿悟,不过尚不明朗,还需细细斟酌……” 周慕斐闻言不由扶额,心道肿么我就神马都领悟不粗来,难道这就是天才和废材之间的区别吗! 独孤流云深思一番,又问道:“你梦里的那个白须仙人还说了别的什么话吗?” 周慕斐故作沉思,片刻后道:“好像他还说什么‘有进无退,有攻无守’之类的,不过没等他说完我就醒了,因此也记不真切了……” 独孤流云闻言又开始双眼发直碎碎念:“有进无退,有攻无守、有进无退,有攻无守……” 周慕斐知道他又进入了全神贯注研究剑法模式,遂不再打扰他,直接在树后脱掉衣服变身成大雕,然后朝着前方的大片密林飞去,准备去抓点野味回来烤烤好做午餐。 因为这座山人迹罕至,所以野生鸟兽甚多,周慕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了两只野兔。 他刚想带着野兔回山洞,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雕鸣。 周慕斐蓦然心中一动,他自成年以来还极少见到同类,此刻听到这声雕鸣只觉意外得亲切,情不自禁地便朝着雕鸣的方向飞去。 飞了二三十丈后,周慕斐终于看到了那只发出叫声的大雕。 那是一只黄褐色的大雕,体型丝毫不比他小,但是模样可比他要难看多了——头顶一个血色大肉瘤,脖子上的毛稀稀拉拉没几根,但即便如此,这雕看上去仍旧威风凛凛。 此刻,这只大雕正在和树上的两条毒蛇缠斗着,那两条毒蛇看上去也非寻常之物,居然有好几米长,成人手臂粗细,颜色十分艳丽,一看就是剧毒之物。 周慕斐见那大雕十分英勇,心内颇为赞赏,起了同仇敌忾之心,立刻放下野兔飞了过去,利嘴狠狠啄向其中一条毒蛇。 那毒蛇立刻昂首还击,居然动作十分灵活,首尾呼应攻守有度,居然不比人类的武林高手差多少。 但周慕斐毕竟陪着独孤流云练剑多年,论身手自是比毒蛇要厉害十倍以上,很快就抓住了毒蛇的七寸,然后狠狠一口啄死了它。 这时那只大雕也结果掉了另一条毒蛇,对着周慕斐“噢噢”叫了两声致谢。 周慕斐也叫了两声表示不客气,却不知那只大雕究竟听懂了没,毕竟他自幼就被独孤流云带走,从来没有学过雕语。 那只大雕走到周慕斐身前,然后用翅膀轻轻蹭了他一下,又昂首叫了一声。 周慕斐忽然发现它胸腹部有处紫黑色的血迹,看样子竟是被毒蛇咬伤,心中不由微惊。 ——看那毒蛇的毒性,这雕既然被它咬了,恐怕也命不久矣了。 那只大雕也明白这一点,它深深地看着周慕斐,周慕斐竟然从那双雕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悲哀之色。 那只大雕又用翅膀蹭了蹭周慕斐,好像示意他什么,继而忽然展翅飞远。 周慕斐一头雾水地跟上,却见那只大雕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停下,而它所在不远处则有一个鸟窝。 周慕斐连忙飞过去,却见那鸟窝内静静躺着一只雪白滚圆的雕蛋。 那大雕又对着周慕斐叫了两声,看样子竟是要托孤了。 周慕斐看那大雕委实可怜,雕蛋又雪白可爱,有心帮它一把,可是……自己根本不会孵蛋啊口胡! 那只大雕似乎看出他在为难,叫声越发凄凉哀婉。 周慕斐无奈,只好冲它点点头叫了两声表示自己会帮它照顾孩子。 大雕闻言终于安心,再也无法抓稳树枝,噗通一声摔下树去,片刻后就断气了。 周慕斐选了处湿软的地方,用爪子刨了个坑,然后把大雕的尸体草草掩埋,免得它被秃鹫所食,然后飞上树抓住雕蛋飞了下来。 他毕竟不能每天都跑来帮大雕孵蛋,所以只好把雕蛋带回山洞再说。 周慕斐变身成人,左手捧着雕蛋,右手拎着两条毒蛇和两只野兔走出密林,径直走回了山洞中。 之后,看着那只雪白的雕蛋,周慕斐又开始犯愁。 先前他心肠一软就答应了那只大雕的请求,如今捡了个烫手山芋回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真的捡了个大麻烦。 虽然他以前听说过人工恒温孵蛋,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究竟温度要多少度才合适,而且现有的条件也不允许他用人工孵蛋。 难道只能靠自己了吗? 周慕斐悲催地用双手捂住脸,自己好歹是个男人,变成雕也是只雄雕,怎么好好地就沦落到要去孵蛋的地步了呢? 48、49 周慕斐为了那只雕蛋死了无数脑细胞,结果还是想不出什么妥善的办法孵蛋,为了不失信于雕,周慕斐咬咬牙一狠心,直接变身成大雕,然后小心地坐在那只雪白的雕蛋上,一脸逑嗟乜加米约旱奶逦路醯啊 一个时辰后。 独孤流云终于感觉到腹中饥饿,遂收好长剑走回了山洞。 一眼看到周慕斐正现出原形俯卧在床上,独孤流云不禁一愣。 要知道最近除了捕猎或者睡得太熟偶尔现出原形,周慕斐现在基本都是以人形出现。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重新又变回了雕身? 独孤流云心头突地一跳,连忙飞掠到周慕斐身前,担心地道:“慕斐,发生了什么事,你受伤了吗?” 周慕斐摇摇头,冲他“噢噢”叫了两声表示自己好得很,完全不用担心。 “那你为何现在现出原身来?”独孤流云不解地问。 一般来说,往常这个时候,周慕斐已经烤好肉在等着自己回来了。 周慕斐闻言心中大窘,片刻后微微抬起身子,给独孤流云看了看自己身下那只雕蛋。 独孤流云立刻森森地震惊了,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你下的?!” 话音未落,只觉耳畔风声呼呼作响,却是恼羞成怒的周慕斐狠狠一翅膀冲着他呼了过来。 独孤流云正处于震惊中,竟然忘记躲闪,被周慕斐一翅膀扇中脑袋,顿时脑中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 周慕斐不虞他竟然不躲不闪硬挨一下,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变身成人,一面手忙脚乱穿衣服一面跳过来,担忧中不无心虚地道:“独孤你伤到没?我以为你会躲开的……” 独孤流云摇摇头表示无妨,好在周慕斐虽然恼怒,下手却也有分寸,因此他并没有被扇晕或者扇出脑震荡来。 独孤流云等眼前的金星完全消失了,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慕斐,这只蛋究竟是不是……” 如果是的话就太惊悚了,慕斐不是只雄雕吗,为什么还会生蛋呢? 还有还有,这蛋应该是他俩结合后的产物,那将来究竟会孵出个什么来? ……人?雕?还是雕身人头,抑或是雕头人身? 前两种还好,如果是后两种…… 周慕斐看独孤流云那阵青阵白的脸色就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荒诞的念头,遂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乱想什么呢!这只雕蛋是我在树林里捡回来的!确切地说,是一只大雕临死前托付给我的,所以我才……” 独孤流云闻言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隐隐有些失落,问道:“你准备自己把它孵出来?” 周慕斐遄帕车愕阃罚骸笆苋酥校胰酥隆n壹热淮鹩a四侵淮蟮褚锼a蟠懿荒苁虐桑“Γ膊恢勒庵坏熬烤苟嗑貌拍芊醭隼础! 独孤流云想了想,道:“既然如此,这几天你就专心孵……照顾这只蛋吧,我暂时不练剑了,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周慕斐点点头,重新变身成大雕,然后继续兢兢业业地孵起蛋来。 独孤流云则自觉地把两条毒蛇和两只野兔收拾好,蛇胆先剖开放在一边,然后生了两堆火,一堆上面架了个砂锅炖蛇羹,另一堆则用来烤野兔。 然后他捧着先前剥下来的蛇胆嗅了嗅,感觉气味比以前周慕斐抓到的毒蛇的蛇胆略浓些,颜色也更鲜艳,知道这是难得的珍品,遂直接生吃了一颗。 结果蛇胆一下肚,独孤流云立刻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暖意自丹田内涌上来,那股暖意极强,几乎有能灼伤内脏的感觉,独孤流云连忙盘膝坐下,暗运真气引导着那股暖流在筋脉中运转了一个大周天,顿觉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看来这蛇胆竟似有增强内力的功效。 独孤流云心中又惊又喜,连忙取了另一颗蛇胆拿到周慕斐面前道:“慕斐,这种蛇的蛇胆好像有增加内力的功效,你快吃一颗。” 周慕斐连忙摇摇头示意不吃,要知道蛇胆那玩意儿苦得很,他从小就很怕苦,才不要自找苦吃呢。 独孤流云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把手又往他面前伸了伸,耐着性子哄道:“吃吧,这种蛇胆可是世间罕见的珍品,吃了对你的身体大有益处的。而且也不是太苦,你忍一忍就好了嘛。” 周慕斐还是边摇头边道:“噢噢~~~噢噢~~~”我不吃,你吃吧,你比我更迫切地需要增加内力!(其实这货就是怕苦~~~) 独孤流云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道:“此物虽是珍品,但一日之内多吃也无益。慕斐,你快吃了吧。只有内力增强了,将来你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不是吗?” 周慕斐还想坚持,奈何独孤流云的态度很坚决,看样子大有他如果不吃就捏开他的鸟嘴硬喂下去的意思,于是他只好盛情难却地张开嘴,几口将独孤流云手中的蛇胆吞了进去。 下一秒他就雕躯一震惨呼出声:“噢噢~~~”尼玛苦死了,亏你还好意思说不太苦! 独孤流云当然知道他是在指责自己说谎忽悠他,连忙心虚地跑去,全神贯注地烤野兔去了。 不过多时,野兔就烤好了,蛇羹也被炖得又香又软,山洞中顿时充满了诱人的香气,引得周慕斐食指大动,肚子里的馋虫开始闹腾起来。 独孤流云取来木碗先给周慕斐盛了一碗,用嘴将蛇羹吹得不烫了,这才用木勺舀了一勺递到周慕斐嘴边。 周慕斐低头尝了一口,两只雕眼立刻享受地眯了起来,片刻后兴奋地叫道:“噢噢~~~噢噢~~~”艾玛太好吃了,比上次吃到的欧阳锋的毒蛇还要好吃得多,真是人间美味! 叫完了用嘴把木勺往独孤流云嘴边推了推,示意他也尝一口。 独孤流云低头抿了一口,果然鲜香酥烂,回味无穷,比起坊间的蛇羹来简直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这时的周慕斐已经暗暗决定等孵出小雕儿以后就天天去抓这种毒蛇了——就算没有能增加功力的蛇胆,就冲着这无比美味的蛇羹,冒一点点险也是值得的! 何况对于给独孤流云当了多年陪练的他来说,那种毒蛇同时应付个三四条根本毫无鸭梨的。 周慕斐狼吞虎咽地喝下了一碗蛇羹,独孤流云连忙又给他盛了一碗,并顺便撕了半只野兔递给他,周慕斐吃得肚皮溜圆,心满意足地继续孵蛋。 到了晚上,一人一雕用过晚膳,然后上床休息。 周慕斐不敢俯卧在蛋上,生怕睡着后把它压扁了,于是夹在翅膀和身体之间捂着,然后俯卧在床上睡了。 翌日清晨,周慕斐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翅膀夹着的蛋,看到雕蛋完好无损,他才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有多怕自己晚上睡相不好不小心把蛋压坏或者挤到床下去。 这时候独孤流云已经去外面树林里练功了,周慕斐匆匆变身成人洗漱一番,又出洞解决了一下生理需求,然后立刻回到山洞里变成大雕继续孵蛋,同时心内暗暗祈祷这只蛋早点孵化出来,不然自己整天窝在山洞里守着一只蛋,连粗去晒晒太阳都不能,还不得闷得长毛啊。 接下来的这几天周慕斐都呆在山洞里,尽忠职守地孵着蛋,到了吃饭时间独孤流云会自觉地把食物送到他跟前让他先吃,他连动都不必动弹一下,直接饭来张口就行。雕类又天生只爱吃肉,周慕斐连着几天油乎乎的野鸡野兔吃下去却完全不能运动,都怀疑自己的体重有没有猛增了。 到了晚上,周慕斐照例把雕蛋夹在翅膀和身体之间,然后俯卧在床上呼呼大睡,独孤流云则躺在他的外侧,以防止他不留神把蛋挤到床下去。 结果周慕斐睡到半夜开始做梦了,他梦到欧阳锋找到这里来了,还放出了无数条毒蛇,他立刻冲上去和毒蛇勇猛搏斗……没想到打得正high时,耳边忽然传来独孤流云的惊呼声:“慕斐,住手!” 周慕斐还沉浸在梦境中,眼前还有无数条毒蛇不住摇晃着三角形的脑袋,怎么可能依言住手,于是翅膀该扇还扇,爪子该抓还抓……结果翅膀只挥到一半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挡住了,同时耳边传来独孤流云一声大喝:“慕斐,雕蛋!” 周慕斐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连忙睁开了双眼。 然后他就看到独孤流云正站在床边,左手托着一只雪白的雕蛋,右手则呈防御姿势挡住了他挥出一半的翅膀。 周慕斐:“……” 片刻之后,周慕斐混沌的大脑才渐渐清明起来,连忙变身成人,一脸紧张地看着独孤流云手中的雕蛋问道:“蛋没事吧?” 独孤流云表情沉痛地看着他,然后把手中的雕蛋转了个面道:“蛋壳裂开了一道细缝。” 49、50 周慕斐:“!” 周慕斐震惊地看着蛋壳上那道似乎有蔓延趋势的细缝,张口结舌:“不会吧居然就这么有裂缝了?啊啊啊它不会就这么被我给弄坏了吧谁来告诉我该肿么办啊现在设法用泥巴把蛋壳上面的缝粘牢还来得及吗……” 就在他颠三倒四的碎碎念中,雕蛋蛋壳上的细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长着,并且由一条增加到两条、三条……很快就迅速地布满了整个蛋壳。 最后,在周慕斐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那个雕蛋的蛋壳哗啦一声全碎了。 周慕斐立刻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闭上眼。 然后他听到独孤流云用混合了惊喜兴奋的声音道:“慕斐快看,这是什么?” 周慕斐闻声连忙睁开眼,只见独孤流云的手掌心静静地蹲着一只浅褐色的小东西。 那个小东西正闭着眼,一身绒毛半湿不干,小得可怜的身子正微微发着抖,很显然还是活着的。 然后,就在周慕斐和独孤流云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小东西慢慢睁开了双眼,一双黑黑圆圆的鸟眼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周慕斐顿时又惊又喜,道:“它现在出壳会不会早了点,到底能不能活下去?” 独孤流云摇摇头,他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既然小雕都出壳了,那只好养养看,希望没问题。 “啾啾……”小雕儿伸长脖子,弱弱地叫了两声。 周慕斐凑近了点,满怀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小的毛团,心想当初我出壳的时候也是只有这么小小的一团吗?……乖乖,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小点竟然能长成体型那么大只的猛禽,造物主真有够神奇的。 独孤流云也瞬也不瞬地看着手中孱弱的小毛球,感觉仿佛又看见了七八年前刚出壳的周慕斐一般。 时至今日,他还是觉得小毛球好萌好可爱,于是小心地用手摸了摸它的毛。 下一秒,小毛球果断把一团黑乎乎的鸟屎拉在了他手上。 独孤流云:“……” 周慕斐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喷,继而捧着肚子笑倒在地。 独孤流云皱着眉头匆匆把小毛球往床上一放,然后去洗手了。 周慕斐笑完后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翻出些旧衣服铺在紧挨着床的一处石台上,权当小雕儿的窝,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小雕儿放进了新做好的窝里。 小雕儿还不知道自己闯祸了,一双黑眼睛十分无辜地看着他。 周慕斐一颗心顿时软得化成了水,他以前还曾经偷偷鄙夷过独孤流云这个毛毛控的未来剑神,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隐藏的毛毛控潜质。 片刻后独孤流云洗完手回来,对周慕斐道:“天已经亮了,不如我来照顾小毛球,你出去打猎顺便转转?”他知道周慕斐一向好动,这次在山洞窝了好几天寸步都没离开过,估计闷得快要发霉了,所以才体贴地提出这个建议。 周慕斐一听这个安排正中下怀,遂点头道:“好。” 反正独孤流云从他刚出壳起就一直养着他,有丰富的养雕经验,那就丢给他照顾好了,自己也该去放放风了。 周慕斐走出山洞,变身成大雕,然后朝着几天前发现那只大雕的密林飞去。 到了密林内,周慕斐以当初雕蛇相争的地方为中心,沿着附近细细搜寻了一圈,最后好命地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发现了一条和几天前那种毒蛇一模一样的毒蛇,此刻那条蛇正缠着树枝紧闭着蛇眼睡大觉。 周慕斐见机不可失,连忙俯冲下去,一双利爪狠狠地朝着那条毒蛇抓去。 毒蛇被禽类飞翔的声音惊醒,连忙睁开眼奋起反抗,可惜它先机已失,不过几个回合就被周慕斐啄瞎了一只蛇眼,继而被他的利爪刺入了七寸。 周慕斐抓着刚收获的战利品飞出密林,快到山洞时碰见一只倒霉的獐子,也顺便抓住拖了回去,这下接下来好几天的食物都不用发愁了。 周慕斐把獐子拖进山洞,然后再把毒蛇往獐子身上一扔,走到床边变身成人,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拍拍双手道:“任务完成,现在你可以去做早饭了,蛇羹要炖烂一点,好喂给小雕儿吃。” 独孤流云看到他拖着一只獐子回来,先是目露赞赏之色,待得看到他又丢出一条毒蛇,赫然正是几天前带回来的那种毒蛇,俊脸立刻微微变色。 周慕斐说完话后,见独孤流云一动没动,正准备再催促他一下,忽然发现他脸色有点不大好看,连忙问道:“怎么了独孤,你为毛沉着个脸?” 独孤流云一双黑眸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直看得周慕斐背后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才沉着脸正色道:“慕斐,你又跑到遇上大雕的那个树林里了?” 周慕斐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 他居然还好意思问有什么问题?! 独孤流云一张俊脸立刻又黑了几分,沉声责备道:“你怎么孤身一人去那个树林,难道你忘记小雕儿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了吗?还是说你也想步它的后尘?”周慕斐这才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暖流,连忙安慰道:“独孤,你安心啦,我好歹也算是个一流高手了,对付区区几条毒蛇绰绰有余,不可能像那只大雕一样被毒蛇啄到的。” 独孤流云见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显然毫无悔过之意,顿时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当即满含怒气地反驳道:“那也不行!慕斐,你听好了,以后不许独自去那个树林!真想吃蛇肉可以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去!” 周慕斐看着他跳跃着怒火的双眼,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于是就软了下来,点点头道:“知道了,下回再去一定带上你掠阵还不行吗?” 独孤流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自去剥蛇皮收拾獐子,然后生火炖蛇羹,并用刀切了一条獐子腿,用树枝串着烤肉。 不过多时山洞内就开始弥漫起一股诱人的香气来。 小雕儿闻到香气,啾啾啾叫得更急了,显然是饿坏了。 周慕斐连忙在它身边坐下,用手轻轻摸着它的绒毛安抚它,你别说还真好摸,柔柔软软刺得人的手心又酥又痒,难怪他小时候独孤流云那么喜欢摸他。 独孤流云耐着性子足足将蛇羹炖了一个时辰,确定蛇肉已经完全酥烂了,这才用木碗盛了小半碗蛇羹递给周慕斐。 周慕斐接过木勺,小心地吹凉了,然后喂给小雕儿。 小雕儿早就饥肠辘辘了,现在又受到那股香气刺激,自是胃口大开,立刻低着头开始急迫地吃蛇羹,不一会儿就吃了小半勺下去,原本瘪瘪的鸟嗉子慢慢地鼓了起来。 周慕斐怕它吃得太多了会撑坏,看着差不多了就不敢再喂,把碗收了起来,然后自己换了个碗盛了碗蛇羹,陪着烤好的獐子腿肉开始美滋滋地吃起早餐来。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就见独孤流云拿着先前剥出的蛇胆走了过来道:“慕斐,来吃了这颗蛇胆。” 周慕斐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边摇边言辞抗议:“坚决不要!独孤,你是想害我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吗?竟然想让我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独孤流云道:“可是这种蛇胆对人体大有裨益……” 周慕斐立刻截口道:“那你就自己吃了呗!你也知道我其实是雕,这东西我吃了没啥好处,纯属浪费,还不如给你吃呢。” 独孤流云劝了半天,周慕斐坚决不吃,最后无奈的他只好自己吃了下去。 吃完早饭后,独孤流云照例出去练剑,周慕斐则留在山洞里照顾刚刚出壳的小雕儿。 到了午饭时间,独孤流云便回来主动承担起做饭的责任,吃过饭后就陪他一起照顾小雕儿,家庭煮夫当得那叫一个有声有色。 如此过了几天,周慕斐又嘴馋想吃蛇肉了,不过有了独孤流云上次的警告,他就没敢再独自前去,而是在独孤流云练剑回来后向他提出申请。 这时候小雕儿已经能自己走路和吃喝拉撒了,于是独孤流云很爽快地同意了,然后两人带上小雕儿一起出了山洞出发去树林。 周慕斐变身成大雕用飞的,独孤流云则把小雕儿捧在手里施展轻功前行,片刻后就到了那片树林。 然后周慕斐径自飞到半空中寻找毒蛇,独孤流云则捧在小雕儿走到了周慕斐埋葬那只大雕的地方,将小雕儿放到大雕的坟前道:“看,慕斐不负所托,将你的孩子照顾得很好。你放心,将来我们会好好将它抚养长大的。” 小雕儿还是第一次来到树林里,一双黑眼睛好奇地东瞅瞅西望望,时不时发出啾啾的叫声。 独孤流云弯下腰重新捧起小雕儿,忽听左面不远处传来周慕斐那熟悉的“噢噢”叫声。 独孤流云知道他是发现了毒蛇的踪迹,立刻施展起轻功朝着雕鸣处飞去。 等到了地方一看,只见周慕斐正在空中盘旋,而他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正盘踞着三条和先前他抓到的毒蛇同一品种的毒蛇。这几条毒蛇比前两次的还要大一些,此刻因为发现了大雕的威胁,正组成一个三角形的阵型,蛇头朝外威胁地吐着信子,同时发出“嘶嘶”的叫声。 50、51 周慕斐冲着独孤流云叫了两声,询问他自己可否立刻出手。 独孤流云不答,却立刻反手拔剑,同时飞身而起,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银光,闪电般朝着毒蛇刺去。 可怜那几条毒蛇只觉眼前一花,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没闹明白就做了剑下亡魂。 周慕斐:“……” 独孤流云潇洒收剑,然后轻轻摸了摸被吓到的小雕儿的绒毛以示安抚。 周慕斐终于反应过来,立刻俯冲下来变身成人,然后一面抢过独孤流云身后的包袱,从里面拿出衣服穿一面没好气道:“不是说好了让我去抓蛇,你在一旁掠阵,如果我有危险你再出手的吗?怎么我还没动手呢,你就抢先了?” 独孤流云道:“毒蛇太多了,我怕万一你有危险我来不及出手。” 周慕斐扶额,无力道:“一共才三条而已,我能应付得来的……” 独孤流云摇摇头:“这种蛇的毒液见血封喉,我不想你冒险。” 周慕斐简直拿他没辙了,然而,尽管心里因为没能大显身手亲自抓蛇而又稍许不满,但也知道他真的担心自己安危,只好送了他个大白眼然后继续穿衣服,同时嘴里絮叨着:“这次就算了,下次再遇上这种情况,你可不能抢着出手,要先让我上……” “好好好,下次让给你。”独孤流云好脾气地点头。 “这还差不多。”周慕斐脸色由嗔转喜,快手快脚穿好衣服,然后从他手里把小雕儿接了过来,道:“既然蛇是你杀的,那便一事不烦二主,剥皮取胆炖蛇羹吃蛇胆的任务也一并交给你好了。” 独孤流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好像每次剥皮取胆炖蛇羹吃蛇胆这些事都是由他来做的吧。 不过既然娘子有命,他这个做夫君的自然无一不从,闻言连连点头。 片刻后忽然想起什么,正色道:“以后可以让你先出手抓蛇,不过如果毒蛇的数量超过三条,你就不准再轻举妄动,全部交给我来对付。” 周慕斐:“……”不是吧,连数量都明确限定了吗? 不过看着独孤流云坚持的表情,他只好无语点头。 被他捧在掌心里的小雕儿怔怔地看着刚穿好衣服的周慕斐,一双黑黑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好奇,虽然它已经见过周慕斐变身很多次了,可是每次看到他由雕变人或者由人变雕都仍旧觉得十分惊奇。 片刻后,周慕斐忽然想起什么来,道:“你方才那一招威力好大,叫什么名字?我连看都没看清楚毒蛇就全死了。”如果换自己出手的话,恐怕要和毒蛇们缠斗半天才行,没想到独孤流云居然一招搞定,如果换了以前的他肯定做不到。 “没有名字。”独孤流云道:“而且那也不是固定的招式。我只是觉得这样出剑可以在一招内全歼毒蛇,所以才随手用的。不是你说的,无招胜有招吗?” 周慕斐闻言顿时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才几天而已,独孤流云在剑术上的进境竟然又了这样大的飞跃,看来他果然是天生的剑客。 独孤流云收拾好毒蛇,然后走过来交给周慕斐,周慕斐一面把毒蛇往包袱里放一面对小雕儿道:“看,这是毒蛇。就是这种生物害死了你的老妈,你长大了就以它为食,也算顺便给你老妈报仇,明白吗?” 小雕儿:“啾啾啾,啾啾啾……” 周慕斐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随手把包袱丢给独孤流云,然后抱着小雕儿朝着山洞走去。 时光飞逝,眨眼一个月过去了。 小雕儿在周慕斐和独孤流云无微不至的照顾下长得油光水滑,圆滚滚胖乎乎,可爱程度完全不逊于当年的周慕斐,导致毛毛控独孤流云每次看着它时都两眼发亮,总会情不自禁地多看看多摸摸,搞得周慕斐心里都有点吃味儿。 不过周慕斐不知道的是,其实独孤流云心里也在吃醋,因为周慕斐会变大雕,小雕儿自然对他更亲近些,所以周慕斐陪着小雕儿的时间就比较多,而周慕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雕儿是他的同类的关系,心底对小雕儿感觉很亲近,也就纵容小雕儿粘着自己,同时将它照顾得无微不至。 而每当这个时候,一旁的独孤流云总会有种自己被冷落了的感觉,甚至心里还会隐隐嫉妒那只被周慕斐捧在掌心的小雕儿。 不过俩人都不会表现出来,所以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处于风暴中心的小雕儿都不知道,自己这俩别扭的父母已经偷偷把它当成了吃醋的对象。 好在这俩人虽然偷偷吃醋,但是也多少知道自己这种情绪有多无聊,所以都很好地控制住了。 顶多会出现以下场景:趁着周慕斐出去打猎,独孤流云用手指戳戳趴在窝里打盹儿的小雕儿,然后再它不明所以的眼神里郑重警告:“我警告你,以后不许一直缠着慕斐,占用他太多时间,更不许打他主意,不然就算你长得再可爱我也会把你丢出去喂毒蛇哦!” 可怜的小雕儿缩缩脖子弱弱道:“啾啾啾……” 或者以下情景:独孤流云情不自禁地用手指逗小雕儿或者用手摸它的绒毛时,总会感觉到身后有两道冷森森的目光在自己身后扫来扫去,搞得他不寒而栗,却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神马。 不过,两人一起照顾小雕儿时,场景还是无比和谐的,比如: 周慕斐指着自己,对小雕儿道:“叫爸爸。” 小雕儿:“啾啾~” 周慕斐指指独孤流云:“叫妈妈。” 小雕儿,独孤流云:“……” 最后,经过独孤流云的强烈抗议,周慕斐终于改口,同意把小雕儿对他的称呼改为“爹爹”。 但其实改成什么根本都没有区别,因为无论怎么改小雕儿能叫出的称呼都只会是:“啾啾……” 这天,周慕斐看着长大了不少,更加圆滚滚毛茸茸的小雕儿,以及它那两只同样毛茸茸的短翅膀,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让它跟着自己学飞。 毕竟它现在已经一个月大了,想当年自己也是刚满月就开始自学如何飞翔了。所谓虎父无犬子,既然自己这么厉害,小雕儿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也应该及时对它进行严格训练了。 于是,在和独孤流云沟通过以后,周慕斐变身成大雕,用爪子抓着小雕儿飞到一棵大树上,如何将它往树枝上一放,用嘴指了指下面,严肃道:“噢噢~~~”跳下去,学飞! 可怜的小雕儿从来没有到过这么高的地方,一双细细的鸟抓死死抓着树枝瑟瑟发抖,可怜兮兮道:“啾啾,啾啾……”555,好高,伦家好怕…… 周慕斐看着可怜的小家伙有点心软,但转念一想,现在对它仁慈不是害了它吗,作为一只雕,它怎么能不会飞呢? 于是用翅膀轻轻拍了一下,严厉地训斥一声。 小雕儿和他相处这么久,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闻言鼓起勇气低头朝下面看了看,然后立刻害怕地闭起了眼睛。 虽然它也知道,这种表现很懦弱很没用,可是……真的好高啊,只要低头看看就会害怕,更何况还要跳下去…… 周慕斐见它这副怂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想当初自己可是在没人看护的情况下从屋顶上一遍遍跳下来学飞的,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不也照样学会了。 如今有自己看着小雕儿,怎么它还怕成这样,难道它以为自己会让它摔死吗? 看到小雕儿仍旧双眼紧闭瑟瑟发抖,周慕斐心里冒火,一翅膀呼过去。 下一秒小雕儿就被他呼下了树枝,发出“啾啾”惨叫声,如同一块石头般直直掉落下去。 “555我要摔死了……”可怜的小雕儿感觉到自己正从高空飞速坠落,顿时整只雕都吓傻了,除了闭着眼睛惨叫什么都不会做。 周慕斐只好立刻俯冲下去,在小雕儿落地之前把它接住,然后重新飞回到树上,把它放到树枝上,恨铁不成钢地教训它:“噢噢~~~噢噢~~~”你怕什么,不会忽闪着翅膀飞吗?!有我在不会摔着你的! 小雕儿睁开双眼,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啾啾~~啾啾~~~”好高,怕怕…… 周慕斐掀桌! 有没有搞错,作为一只雕居然会怕高? 天下居然还会有会怕高的雕?! 不行,小雕儿必须学会飞! 不会飞的雕还特么能叫雕吗?!(神雕侠侣原著中的神雕表示自己躺枪了~) 一念至此,周慕斐立刻大脚……大爪子一踹,狠狠地把小雕儿踹下了树枝, 结果,方才的过程再度重演。 如此重复n次后,周慕斐终于忍不住变身咆哮马仰天长啸:“噢噢~~~噢噢噢~~~~” 苍天呐大地啊,金庸大神啊,怎么就让自己捡到只有恐高症的雕回来啊! 51、52 当天晚上。 独孤流云练剑回来,见到周慕斐一副郁闷透顶的模样,忍不住关心地问道:“慕斐,怎么了?” 周慕斐遂把今天带小雕儿出去学飞的事情原原本本对独孤流云说了,边说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瞅着一旁焉头焉脑的小雕儿。 小雕儿看懂了他的眼神,立刻羞愧地低下了头。 独孤流云看了看一旁惭愧的小雕儿,又转头看看垂头丧气的周慕斐,出言安抚道:“慕斐,不必气馁。小雕儿它才刚过满月,有点惧高应在常理之中。可能是你太急于求成了,依我看,不如再过些日子,等它再长大些了再耐心地慢慢教它,大概就能学会飞了。” 周慕斐闻言,心道莫非真的是这样,遂点头道:“好,那就再过半个月,我再带它出去教它学飞。这些日子我便陪你一起练剑吧。说起来我可有段日子没陪你练过剑了呢。” 独孤流云闻言欣喜点头:“那太好了,正好你也能帮我验证一下剑法是否有所长进。” 于是,翌日早上用过早饭后,独孤流云和周慕斐便带着小雕儿一起去了他练剑的树林。 到了目的地后,独孤流云先把小雕儿放在平时休息的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然后走到空旷处反手抽出身后长剑,对着周慕斐摆了个起手式,正色道:“请赐教。” 周慕斐被他认真的表情弄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想折根树枝陪他比划比划,忽然想起自己以前都是用雕身陪独孤流云练剑的,而且自己的雕身铁嘴利爪不畏刀剑,翅膀的威力也比长剑要大,武力值比自己人形时可要高处好多,而且自己化成雕身也有一个好处,可要让一旁的小雕儿好好观摩学习一番,对它也会助益良多,可谓是一举两得。 一念至此,周慕斐对独孤流云道:“稍等。” 说完走到小雕儿身边,半蹲下、身子看着它的眼睛道:“小雕儿,待会儿爸爸陪着爹爹过招,你可要睁大双眼看仔细了,将来争取变得和你爸爸我一样厉害哦!” 小雕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乖巧地用头蹭了蹭他的膝盖道:“啾啾,啾啾!” 周慕斐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起身走到大树后,脱下衣服鞋袜,变身成大雕的模样,这才重新走回到独孤流云对面,然后对着他挥了挥翅膀道:“噢噢!”好了,可以开始了! 独孤流云双目一瞬不瞬地凝注他,手中长剑纹丝不动,朗声道:“你先出招吧!” 周慕斐也不跟他客气,立刻跳上前,狠狠一翅膀朝着独孤流云呼了过去。 独孤流云拧身错步,从容躲开他翅膀的攻击范围,扬手还了一剑。 周慕斐见那一剑速度并不快,剑尖不住颤动,根本看不出他究竟想刺什么部位,更看不出他所使的究竟是何招式,心中不由明了,他用的正是这段时间以及在研究的无招无式剑法。 正因为无招无式,对手才猜测不出他的剑路,更加不知该如何应对。 比如现在的周慕斐,看着他这怪招就不知道该如何招架,不过好在他有一双不畏刀剑的利爪,又有可以腾飞的双翅,简直可以说了开了外挂,一见独孤流云用这等怪招,立刻双翅一张腾空飞起,一面用爪子没头没脑地抓向他的利剑,一面用坚硬的铁嘴啄向他的面门,同时另外一只利爪也毫不客气地抓向他胸腹之间。 周慕斐这一击,便仿如两个武林高手联手同时发出一击,而且配合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若是别人骤然遇上这样巧妙而又威力强横的攻击,只怕早已手忙脚乱,然而独孤流云与周慕斐对练多年,早已熟悉了他的作战模式,心中已然在暗暗提防,此刻见猛招临头却丝毫不乱,脚不动肩不摇猛然一记铁板桥使出,身体向后弯倒几乎与地面平行,同时手中长剑向上刺出,直指周慕斐胸腹之间。 这一剑仍旧不属于任何门派的剑招,十分简单却快得无与伦比,瞄上的又是周慕斐不得不救的要害,可谓巧妙至极。 面对这威力极大的一剑,便是开了挂的周慕斐也不得不立刻后退。 这时独孤流云已然直起身子,手中长剑不依不饶地追了过去。 周慕斐立刻挥翅抵挡,两人斗成一团,打得难解难分。 十几招后,独孤流云忽然使出一招神来之笔,长剑划出半道圆弧,神不知鬼不觉地架在了周慕斐颈部,周慕斐只好竖白旗投降,同时心内暗自惊叹。 须知以往自己和他对战,至少要在两百招以后才能分出胜负来,输的那个还未必是自己,没想到现在自己居然在他手下走不出二十招,看来这十几天来,独孤流云的进境当真是突飞猛进到一个极高的境界了。 周慕斐飞到大树后,变身成人然后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然后走到独孤流云身前,对他竖了竖大拇指道:“厉害!以你现在的剑法,虽然不见得能打赢你师父,不过如果入了江湖,起码能跻身当今江湖所有剑客前三了吧!” 独孤流云摇头道:“我的剑法虽然略有小成,不过比起师父来尚且远远不及。而且,这种无招的剑法需要在面临对手时随机应变信手拈来,需要付出很大的心力,可能经过无数次的磨练,我才能掌握到这种剑法的精髓。” “这个容易,”周慕斐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琢磨剑法的事你来,陪你练剑的事就交给我来做。我们分工合作每天演练,总有一天你会突破自己,达到剑道最高境界的。” 独孤流云点点头道:“只是这样以后就要辛苦你了。” 周慕斐拍拍他肩膀道:“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啊,我帮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嘛~”说完走到小雕儿面前,用手捧起它,洋洋自得道:“怎么样,爸爸和爹爹厉害吧?” 小雕儿一双黑黑圆圆的鸟眼中闪着兴奋和崇拜的光芒,道:“啾啾,啾啾~”厉害,好厉害! “那你长大后想不想跟爸爸一样厉害啊?”周慕斐立刻开始循循善诱。 小雕儿扑了扑毛茸茸的短翅膀仰头看着他道:“啾啾~”想,太想了! “那你今后可要勤奋点,不能怕吃苦,用心跟爸爸学武功,这样将来才能成为像爸爸一样厉害的雕哦!” 小雕儿睁着一双星星眼看着自己厉害的爸爸:“啾啾,啾啾~”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被它用看大英雄的崇拜眼光注视着,周慕斐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他满意地摸了摸小雕儿的毛,然后从包袱里摸出一块腌制的烤兔肉赏给小雕儿,然后重新变身成大雕,再接再厉继续陪独孤流云练起剑来。 转眼半个月过去,周慕斐发现自己和独孤流云对招时,在他手上撑过的回合数已经从数十回合降低到十招左右了,这充分说明了独孤流云无论是剑术还是眼力还是应变能力都比半个月前有了很大的长进。 周慕斐心底为他高兴的同时,也在暗暗担心另一件事,那就是小雕儿的恐高症。 半个月前自己教它学飞那天,小雕儿的无数次失败已经清楚地让他明白,这只雕的恐高症有多么的严重,然而,周慕斐还是想帮助它克服恐高的缺点学会飞翔,否则作为一只大雕不能翱翔九天也未免太遗憾了。 于是这天,周慕斐就打发独孤流云自己去树林里练剑,他则变身成大雕,带了小雕儿来到先前带它学飞的那棵大树,然后把它放在一棵高高的树杈上,指着下面严厉地逼小雕儿往下跳。 小雕儿别说跳了,只要低头看一眼就觉得心惊胆战,只知道双眼紧闭,一双鸟爪死死地抓紧树枝。 周慕斐无奈,只好故技重施用翅膀把它给扇下去。 然而小雕儿被扇下去后只知道闭着眼睛惨叫,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还有翅膀可以用,周慕斐只好赶在它落地前俯冲下去抓住它,然后把它放在树枝上严厉批评:“噢噢~~噢噢~~噢噢噢~~~”翅膀!不想被摔死,就用力扇你的翅膀,我不会再接着你了!”说完再度把小雕儿扇下了树枝。 小雕儿惨叫着,在空中毫无章法地胡乱扑扇了两下翅膀,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整只鸟仍旧如同秤砣般朝地上坠落下去。 这次周慕斐狠狠心没下去接它,结果可怜的小雕儿扑通一声落到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周慕斐知道这个高度摔下去不会受伤,顶多会疼一会儿,也就没太在意,飞下去低头检查了一下,见小雕儿果然没有摔出任何毛病——除了吓个半死之外——,于是又抓着它上了树枝,开始语重心长地教育:“噢噢~~~噢噢噢~~~”看,就算摔下来也没什么事的,你完全不必这么害怕嘛。再来,接着练~~~ 小雕儿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啾啾~啾啾啾~~”不要啊,好可怕~~ 周慕斐被小雕儿的眼泪弄得有些心软,但想到自己这是为了它好,严师才能出高徒,于是狠狠心再次把小雕儿踹下了树枝。 小雕儿:“啾啾~~~”救命! 然后胡乱扑闪着翅膀,秤砣般重重摔到了地上。 周慕斐连忙举起双翅捂住双眼,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52、53 周慕斐来的时候还在想着,只要狠下心来,逼着小雕儿多练上几次,多摔上几次,小雕儿就能学会飞翔了。 只可惜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却总是很骨感。 小雕儿被他踹下树枝无数次,也因为他有几次故意狠下心不去接,结结实实地摔了好几次,几乎摔得半死,但是它居、然、还、是、没、有、学、会、飞! 最后一次看到小雕儿闭着眼惨叫着毫无章法地乱扑着翅膀犹如石头般从树上落下去,周慕斐终于死心了,俯冲下去用爪子抓住它,灰心丧气地飞了回去。 至此,周慕斐终于明白,小雕儿的恐高症大概真的治不好了,只好打消了教它学飞的念头,转而开始教它学习武功。 以后,每次陪独孤流云练剑时,周慕斐都会让小雕儿在旁边看着,然后一有空闲就一招一式认认真真地教它些简单的武功。 好在小雕儿的智商不低,对周慕斐教它的武功也很感兴趣,学得十分认真,因此每一招都模仿得有模有样。 周慕斐一看小雕儿孺子可教,顿时喜出望外,从此后开始每日‘相夫教子’,上午陪着独孤流云练剑,下午教导小雕儿练武,晚上等小雕儿睡后再和独孤流云搞搞水产,日子过得倒也有滋有味十分充实。 而小雕儿自从知道自己不可能学会飞之后,多少有些自暴自弃,再加上正处于长身体的青少年阶段,食量上未免有些失控,好在它每天被周慕斐逼着练功,运动量比较大,因此才没有吃成一只超级肥雕。 但即使如此,它那偏大的食量还是令它的体型略显壮硕,同时因为不飞翔,翅膀疏于使用,于是在身体迅速增长的同时,翅膀却没有相应地以同样幅度长长,看起来竟有些退化的意思,这让周慕斐和独孤流云都大感头疼。不过好在小雕儿的翅膀虽然有些退化,但身手却毫不含糊,武力值比之当年和它同龄时的周慕斐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点多少令周慕斐感到欣慰。 光阴似箭,一眨眼五年已过。 不知不觉中,小雕儿已经成长为和周慕斐原身一般高大威猛的大雕了,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它的头顶开始掉毛,然后慢慢地长出一个红色的小凸起,后来小凸起越长越大,最终变成一个血色的大瘤子,和当初它母亲头顶上的那个血瘤完全一模一样。然后脖子上的毛也掉了个七七八八,现在的小雕儿,长得活脱脱和它的老妈当年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周慕斐看到它,仿佛就看到了当年那只向自己托孤的大雕复活了,重新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因为见过小雕儿的母亲,倒没觉得有何不妥,倒是小雕儿自己第一次在水边照见自己这般模样的时候,很是郁闷了一段时间——为毛同样是雕,自己的爸爸就那样既漂亮又威风,而且还会变人,而自己,不会变人也就算了,长得还这么的……普通,老天爷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好在周慕斐细心,及时发现了他失落的情绪,然后耐心地开导了它一番,告诉小雕儿它的父母都是这样的,而且它这个样子也挺好,头顶的血瘤多威风,别的雕想要都没有呢,这才让小雕儿重新拾回了自信。 这五年里,独孤流云每日潜心专研剑道,致力于创造出一套无招无式,却能破天下所有兵器的剑法。这项工程可谓十分浩大,倘若仅凭他一人之力自是难比登天,但好在他有周慕斐这个贤内助,每日帮他练剑喂招,因此五年下来,倒也略有小成。虽不敢说可破天下任何一种兵器,但起码在应对刀枪剑棍等常用兵器上,他取得了极大的突破。 尤其是剑,独孤流云苦心孤诣地研究了各大名门正派的剑术,并一一从中找出破绽,将之一一破去。 为了避免自己只是闭门造车没有实践经验,他还携周慕斐和小雕儿下山,以一柄普通青钢剑挑战江湖各大成名剑客,并以新创的无名剑法将其一一击败,而后飘然而去,自此独孤流云这个名字响彻江湖,所有人都知道武林中出了一名神秘的绝世剑客,身边还总是带着一只奇怪的大雕——当然,也有人传说,前一个传言有误,其实不是一只大雕而是两只。 眼看着距离五年之约越来越近,独孤流云开始着手准备启程前去封剑山庄赴约。 对于那即将到来的一战,独孤流云其实并不是很有把握,尽管他打败了许多成名剑客,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师父的实力远超他们十倍,他虽然未必如自己这般悟出“无招胜有招”这样的剑道至理,却已将各门各派剑法融会贯通,任何一个简单的招式被他信手拈来都能化腐朽为神奇,其威力不在自己的无招无式剑法之下,因此,自己和师父这一战,胜负还是个未知之数。 然而,纵然和师父对阵胜算并不大,但这却是他唯一可以获知当年独孤家灭门惨案真相的机会,因此,纵容获胜的机会只有千分之一,他也要努力一试。 周慕斐自然看出了他的忧虑,然而此时此刻,他唯一所做的只能是安慰独孤流云几句,其他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动身赴约的前几天,独孤流云和周慕斐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其他的时间都在反复地对阵练剑,周慕斐用尽了所有他们知道的刁钻古怪的招式让独孤流云破解,争取让独孤流云在临敌时能将无招无式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以将胜算提高到最高。 一旁的小雕儿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独孤流云和周慕斐这几日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便知道肯定有什么大事情将要发生了,因此这几天异常得乖巧,每天都积极地出去捕捉平日周慕斐喜欢的毒蛇,然后把剥开蛇皮将新鲜的蛇胆送给自己爹爹服用以增加功力。 这天,独孤流云算了算,距离约定之日已不过七八天,遂交代小雕儿留守山洞,自己则带着周慕斐下山,踏上了前方封剑山庄的路程。 七八日后,两人便到了封剑山庄附近的村落。 此时距离五年之约尽有两日,独孤流云和周慕斐遂在村内找了户人家借宿。 为了两日后那一战,这两日独孤流云没有再继续练剑,而是开始养精蓄锐,同时用最后这点时间再把师父的剑法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遍,争取在决战时能将胜算提至最高。 两日后。 独孤流云一大早便起身,然后洗漱一番收拾整齐,又将宝剑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才带上周慕斐上封剑山庄。 周慕斐知道独孤流云对这一战并没有太大把握,而他自己也清楚,独孤流云的胜算最多有五成,因此他还是变身成大雕陪独孤流云前往,以备万一独孤流云不敌,自己再故技重施将他带走。 一人一雕来到封剑山庄大门外,发现唐叔早就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一见到独孤流云出现,唐叔顿时面露喜色,道:“独孤公子,你果然来了!今天一大早主人就吩咐我在门口等你,说你会回来。” 独孤流云冲他点点头道:“带我去见师父。”唐叔连忙请他进去,一面在前面引路一面道:“说起来公子你可足足有五年没有回来了呢,主人和我们这些下人都很想念你呢!上次你回来,我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为你接风洗尘,结果后来发现你已经走了。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这么逢年过节都不回来看看我们?” 独孤流云闻言方知唐叔对于他们师徒决裂之事毫不知情,便也没有说破,只问道:“师父他在哪里?”唐叔见他避而不答,也就识趣地不再继续问,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练武大厅道:“他在练武大厅等你,公子你自己过去吧。” 独孤流云点点头,带着周慕斐走进了练武大厅。 走进大厅后,果然见到季凌轩正在厅内等着他们。 数年不见,季凌轩比独孤流云上次看到他时越发清减了,两鬓边已经隐隐出现了些许华发,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睛越发深不见底古井无波。 看到独孤流云走进来,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只淡淡道:“你来了。”独孤流云点点头道:“我来了。”季凌轩缓缓伸手抽出身后长剑道:“开始吧。望你全力以赴。这一次,我下手再不会有半点容情。” 独孤流云朝季凌轩躬身为礼,然后亦伸手拔剑,肃容道:“师父,弟子得罪了。” 说完,左手轻弹长剑剑身,顿时令手中宝剑发出一阵清悦的嗡鸣。 伴随着剑鸣声响起,独孤流云手中的长剑也化作一道飞虹,挟着一股凌厉的剑气朝着季凌轩刺去。 53、54 不知道是不是独孤流云的错觉,季凌轩看到他出剑后,双目中竟似有一抹欣慰的神情。 就在他以为自己眼花,眨眨眼想看清楚时,季凌轩的目光又恢复了冷漠,然后他抬手出剑,长剑闪着清冷的寒光迎向独孤流云手中的长剑。 双剑在空中相交,火花四溅。 季凌轩挡住独孤流云这凌厉无匹的一剑,手腕一阵酸痛的同时,心中不由暗自惊愕:虽然他早知独孤流云于剑道上极有天赋,定能另辟蹊径,创造出一套独属于他自己的剑法来,成为当代剑客中的佼佼者。但是他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独孤流云这五年来内力增长的幅度竟然如此之大,竟然远远超过了他过去十几年刻苦练功的总和。正常情况下,他至少需要十五年以上的苦练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通过刚才的一记硬悍,季凌轩已对独孤流云的功力有了大概的评估——现在的他,内力极其深厚,已不再自己之下。 不过,想要胜过自己,只靠内力还是不够的。 孩子,让我来见识一下你这五年来卧薪尝胆新创的剑法吧。 季凌轩漠然看着独孤流云,手中长剑一圈一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继而化作一道流星朝着独孤流云胸前要穴刺去。 这一剑独孤流云曾经见识过,而且不止一次。 季凌轩曾经用这一剑击败过无数个上山庄挑战他的人,也曾经在教他练剑时,用这一剑和他对过招。 结果当然是独孤流云输了。 隐居后,独孤流云曾经花了很长的时间、费了无数的心血研究他这一招的破法,最后他的结论是:自己接不住这一剑。当然,不止是他,放眼全天下所有的剑客,大概也没有人能接住这一剑。 这一剑凝聚了季凌轩剑法的精华,几乎可以成为是他的必杀绝技。 所以,即使研究了数月,独孤流云仍旧无法接下这一剑。 但是,接不下,并不代表破不了,更不代表一定会败。 几乎就在季凌轩刺出这一剑的一瞬间,独孤流云也出剑了。 他扬起手中的长剑直直刺向季凌轩的咽喉,这一剑简单直接,没有任何花哨,但是却因为角度方位力道均计算得妙到毫巅,因此就快到了极致。 有攻无守,有进无退! 季凌轩微微挑眉,一般的对手遇上他这一剑,第一反应是闪避或者招架,因此他们都败了。 只有极少数剑法极高眼光极准的剑客,才会聪明地选择以攻制攻。 但是当他们看到自己出剑时便已失了先机,因此即使他们进攻也晚了半分,不等他们的剑招刺到,自己的长剑已经刺进了他们的咽喉。 而独孤流云这一剑却似早已准备好等在那里,速度又极快,竟是做到了后发先至,倘若自己不收剑抵挡,那么很可能倒在剑下的那个人会是自己,当然,也有可能是两败俱伤。 季凌轩当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于是他变招了。 季凌轩脚尖一点飘身后退数尺,避开独孤流云剑锋,同时手中长剑斜斜刺出,直指独孤流云双眉之间。 这一招名为“举案齐眉”,原是天山派剑法中的绝技,经过季凌轩的手用出来,威力何止增加了十倍。 季凌轩本以为独孤流云会见招拆招,这样自己的后招便可源源不断使出,至少可抢占先机,熟料独孤流云根本没有理会他使的是何招数,而是自顾自地把长剑朝着自己刺过来,而且所用的招式也十分诡异,乍眼一看破绽百出,仿佛小孩子拿着把剑随意乱刺一样,然而若仔细端详,却发现他的每一个破绽后面都可能隐藏着一个陷阱,在等着他主动走进去。 季凌轩不由暗自皱眉:这就是流云自创的剑招?怎的如此诡异邪门?难不成他已经偏离剑术正宗,入了邪道?! 心中一沉的同时,手上却毫不含糊,果断撤招去抵挡独孤流云这毫无章法的一剑。 然而他的长剑刚刚递出,独孤流云的招数又变了,这次他又转而刺自己左肋,还是用的那种破绽百出的剑法。 季凌轩不知其深浅,只好挥剑抵挡,只守不攻,且看他这套剑法究竟有何门道。 然而,接下来独孤流云的剑法仍旧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看上去简直连初入门学剑的人都不如,季凌轩和他对了十几招,只觉独孤流云的这些剑招根本毫无章法可言,简直称不上是剑招,但你若真当他在乱刺,想要利用他露出的那些破绽刺他要害,却很可能会中了他的圈套,反被他用厉害的后招制住。 当然你也不能不理会他这剑法差劲之极的进攻,毕竟他每一剑取的都是自己的要害。所以季凌轩只好谨慎地选择招架防守。 独孤流云仍旧散漫地一剑接着一剑刺出,面上表情无比镇定,心里却捏了一把冷汗。 尽管他用这套虚实掺半的剑法把师父唬得只守不攻,但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这套剑法尚未完善,很多次他刺出长剑事露出的破绽都是真正的破绽。 如果这时候季凌轩没有谨慎地思虑,而是挺剑刺向他剑法中的破绽,那么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 好在师父向来处事谨慎。 独孤流云有些庆幸地想道。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种出剑方法只能糊弄师父一时,说不定很快他就能看出蹊跷所在。 如果在这之前自己无法想出克敌制胜之法,那自己就必败无疑了。 独孤流云一面想着,一面以剑为杖,一记‘横扫千军’拦腰挥出。 这一招更是胡来之极,几乎将自己全身都暴露在季凌轩剑招的攻击范围内。 季凌轩微微皱眉,却未贸然进犯,而是飘身后退躲过他的剑招,同时脑中飞速运转着。 确如独孤流云先前所预料,以他的眼力,此刻已然看出独孤流云的剑招中的破绽真假参半,并非每一个破绽都是故意设下的陷阱。只要能准确地刺中他真正的破绽,那他必败无疑。 只是他的剑法实在太过随意,因此即使以季凌轩的目力也看不出那一招的破绽是真,哪一招的破绽是假。 所以他只好继续看下去,等到能确定的时候再出手。 不过还没等季凌轩看出个所以然来,独孤流云又变招了。 就在他一招毫无章法的剑招使出一半,季凌轩已经抬剑准备抵挡时,独孤流云忽然使出了一招“灵蛇出洞”,剑锋直刺季凌轩胸腹之间。 变故来得太快,季凌轩已经习惯了他先前各种胡来的剑招,此刻骤然面对那疾若闪电、距离自己胸口不过数尺的长剑,心知无论招架闪避均已不及,下意识抬手同样一招“灵蛇出洞”刺向独孤流云胸膛。 他虽然晚出招了半分,然而只要双方这一剑均出全力,势必会两败俱伤,双方都被对方的快剑在身上刺出个透明窟窿来。 而且看场中情势,这两人出手均未留余力,更未留下丝毫变招的余地。 始终在旁边关注着场中形势的周慕斐看到这两人竟然要拼个同归于尽,心中不由大急。 眼见两人长剑即将刺入对方身体,忽听一声响亮的雕鸣,同时一个庞大的身影猛然飞扑过来,将独孤流云撞飞到数尺之外。 与此同时,季凌轩的长剑“哧”地刺入了那个身影的体内。 而他的右肩,也被一只利爪抓中,留下了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季凌轩踉跄后退,手中长剑“当啷”一声落地。 同时,独孤流云嘶声痛吼“慕斐!”,然后飞身扑上前去,神情慌乱地抱住了地上那只身上插了一把长剑、此刻正血如泉涌的大雕。 周慕斐急促地喘息着,因为失血过多而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发出一声极低的哀鸣来回应他。 独孤流云脸色苍白地看着那柄深深插。进大雕腹部,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颤动的长剑,只觉如受雷击,心中又惊又痛,颤声道:“你、你为何要扑过来?我……”他想说自己留有后招,不会输更不会死,可是看着眼前伤口血如泉涌气息奄奄的雕儿,却只觉喉咙哽咽两眼发酸、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慕斐看到他眼眶迅速泛起泪光,显然是伤心已极,心中顿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动,忍着剧痛用头安抚地蹭了蹭他的脖子,气若游丝地道:“噢噢~~噢噢~~~”独孤你别哭啊,我只是挨了一剑,流了点血而已,我血厚,又是穿越文主角,一定有主角光环,不会这么容易就翘辫子的…… 独孤流云正沉浸在悲痛中,蓦然被微弱的雕鸣声惊醒,连忙撕下半幅衣袂小心地按在周慕斐剑伤周围止血,同时冲着季凌轩道:“师父,求你给我一瓶山庄止血圣药……” 季凌轩却好像没有听到独孤流云在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震惊,以及一抹明显的欣慰,口中喃喃道:“我输了……流云,你终于胜过了师父……” 周慕斐眼巴巴地看着季凌轩,想叫却叫不出声,只能在心里对着他怒吼:拜托能不能先给我药救命,给完了你再发呆啊?! 吼完后,他就觉得眼前一黑,脑袋一耷拉彻底人事不省了。 54、55 “慕斐!”独孤流云看着怀中生死不明的大雕,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忍不住悲声痛呼,按着周慕斐伤处的双手不住颤抖。 这时,忽听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道:“流云,你先松开手,让我看看。” 独孤流云抬起头,只见季凌轩正站在自己面前,左手拿着一个已经打开塞子的小白瓷瓶,正是封剑山庄珍藏的疗伤圣药。 独孤流云看着那瓶药,心中升起一抹希望,遂默默将紧紧按住大雕腹部伤口的双手微微放松了些,焦急道:“师父,剑、剑还插在慕斐身上……” 他方才看着插在周慕斐腹部的长剑,几次想动手拔出来,然后一旦拔出剑来,伤口处势必会喷涌出大量鲜血,倘若拔剑时稍有不慎,或者拔剑后处理不当,周慕斐便会性命难保。 独孤流云关心则乱,怎么也鼓不起勇气伸手拔剑,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季凌轩。 季凌轩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大雕腹部的长剑,见长剑足足插入身体小半截,若不立刻拔剑,只怕这只大雕会有生命危险。 他知道这只大雕自幼和独孤流云一起长大,对他而言十分重要,心中也跟着重视起来。当下把手中的药瓶交给独孤流云,然后先用左手将自己右肩的几个穴道封住,止住自己肩头伤处流血,然后对独孤流云道:“等我拔出剑来,你立刻给它上药包扎伤口,一定要快,明白么?” 独孤流云双目紧紧盯着那柄插在周慕斐身上的长剑正色点头,忍不住叮嘱道:“我知道了,师父,你小心些……” 季凌轩身为一名绝顶剑客,年轻时没少受过伤,对于处理伤口自有一套心得,知道这时候拔剑必须要干脆利落,手一定要稳,不能心软,更不能拖泥带水,遂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握住剑柄,用极快的速度将长剑拔出。 一股血箭立刻随着长剑拔出而喷涌出来。 独孤流云立刻将药瓶中的伤药倒出,飞快地在周慕斐的伤口上涂抹了厚厚的一层。 那伤药极其黏稠,对于止血有神效,很快就堵住了血流之势,并渐渐开始凝固。 独孤流云见血被止住,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撕下撕下半幅雪白的里衣想要给周慕斐包扎伤口,继而看看雕儿那庞大的体型,再看看自己手中短了不知多少的衣袂,只好选择放弃,改用双手将衣物团成一团堵在伤口上,以防止伤口裂开鲜血流出。 季凌轩见状,立刻出去叫下人去拿裹伤用的绷带。 刚好唐叔还等在外面,见自家主子竟然受了伤顿时吓了一跳,有心想问问出了什么事,却被季凌轩严肃的神色吓得不敢开口,连忙亲自一路小跑去拿绷带了。 季凌轩等唐叔取来绷带,然后吩咐他派人去请大夫过来,自己则转身又走回了练武大厅。 然而他一走进大厅就愣住了。 只见独孤流云正半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俊秀青年,一双黑眸正凝注在青年毫无血色的脸上,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关切和柔情。 而那只先前为他挡剑的大雕却不见了。 季凌轩满腹狐疑,走上前问道:“雕儿哪里去了?这个人又是谁?”话音未落,忽然看到青年腹部包扎好的一片衣袂,以及其上显现出的少许血迹,当下不由一愕:“这……”如果他判断正确的话,眼前青年腹部伤口的位置,和大雕中剑的部位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单纯的巧合,还是…… 独孤流云看出了师父的疑惑,遂主动解释道:“他是慕斐,周慕斐。也就是方才的雕儿。” 季凌轩:“……” 即使冷静自若如季凌轩,闻言那张万年不变冰山脸也忍不住露出明显的错愕神色,讶然道:“什么?他是雕儿?!怎么可能?”眼前的明明是个人,怎么流云却说他是雕儿?究竟是他说错了还是自己听错了? “师父,你没有听错。”独孤流云道:“他真的是雕儿,雕儿其实是能变成人形的……这件事说来话长,我稍后再详细告诉你,现在能不能先给我安排个地方安置慕斐?” 季凌轩很快恢复了先前的面无表情,道:“带他去你以前住的房间吧。我已差人去请大夫,想来也快到了。” 独孤流云连忙道谢,然后抱起周慕斐起身回了自己原来的住处。 独孤流云走进房间才发现,这里的陈设和当年自己离开的时候完全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而且屋内十分整洁,连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显然他离开以后师父经常吩咐人过来整理打扫。 独孤流云小心地把昏迷的周慕斐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褥,然后坐在床边守着他。 刚才他已经替周慕斐把过脉,发现他失血虽多,不过脉搏倒勉强还算平稳,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一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落回去一小半。 说起来也算周慕斐命大,以季凌轩那一剑之威力,如果他是以人形中剑,早已被利剑刺个洞穿,哪里还有命在?幸好他是以雕身中剑,当时身体十分庞大,因此利剑虽刺进身体一尺有余,却只割裂了一些血管,并未真正伤到五脏六腑,因此才保住了一条小命,当真十分侥幸。 过了大约一盏茶功夫,外面响起敲门声,却是唐叔带着请来的大夫匆匆赶来了。 大夫给周慕斐把过脉,得出的结论和独孤流云方才一致,然后提笔开了药方,嘱咐独孤流云按照方子煎药给周慕斐服用,然后就告辞了。 唐叔拿着方子下去安排下人照方抓药,独孤流云则在屋中看顾着周慕斐。 不过多时,下人将煎好的药送了过来,独孤流云连忙接过药碗,用汤匙舀着一口口喂周慕斐喝了下去。 也不知是这汤药当真有神效,还是因为周慕斐身体异于常人,服下汤药不过半个时辰,周慕斐的气色就比先前好了许多,又过了一小会儿,他居然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独孤流云又惊又喜,连忙凑过去抓住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问道:“慕斐,你现在感觉怎样?” 周慕斐是被伤口给疼醒的,醒来后只觉伤口处疼得要命,闻言只想朝他翻白眼:废话,你试试让人用剑在肚子上捅个洞看看感觉怎么样。 然而他张开嘴,吐出的却是另一句话:“尼玛痛死我了,这里有没有麻醉药,有的话麻烦给我来一点……” 独孤流云听得一阵心揪,忍不住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满怀愧疚地低声道:“慕斐,已经上过药了,你先忍一忍,等伤口结痂了就不会痛了。” 周慕斐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捂伤口,刚一动却被独孤流云紧紧抓住了。 独孤流云紧张地看着他:“慕斐,你别动,小心伤口撕裂。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就行。” 周慕斐道:“我想让伤口立刻别疼了,你能做到吗?” 独孤流云:“……” 片刻后,独孤流云心疼地道:“慕斐,以后倘若再遇上类似的情况,你千万不要再冲上去了,万一你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自偷生的……” 周慕斐因为伤口疼心情也不好了,没好气地嘟囔道:“我勒个擦,你以为老子想啊?!老子当时一定是脑抽犯二了,不然怎么会冲上去替你挡刀子,这种舍己为(情)人的圣母行为明明是那些三流武侠剧的痴情女主才会干的嘛!” “还有,”周慕斐想了想又道:“你不是只想打败你师父的吗?没事儿干嘛要用那种同归于尽的招式?如果不是你用那种招式,我也就不用……” 独孤流云闻言只觉天大的冤枉,使出同归于尽招式的明明是师父不是他好吗? 而且他出的那一剑看似已尽全力,实际上却仍旧留有变招余地,毕竟他并不想真的取师父性命。 所以那一剑到最后关头时,他会果断变招刺中季凌轩右肩,这样便能釜底抽薪卸除季凌轩的战斗力,令他的剑无法刺伤自己。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变招,忧心如焚的周慕斐已经急吼吼地扑了上去…… 不过看了看周慕斐阴沉的脸色,独孤流云决定还是不要把实话告诉他了,否则他知道自己白挨了一剑一定会更加生气。 周慕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也觉得有些累了,微微喘了口气,然后转着眼睛看了看四周,疑惑地问道:“我们在哪里?为毛这儿看着好熟悉……” “封剑山庄。”独孤流云道:“我以前的房间。” 原来如此,难怪看着这么熟悉。 周慕斐用手拍了下额头,然后道:“你师父让我们留下的?” 独孤流云点点头:“你受了伤,我只好求他找地方安置你。”这个季凌轩还真大方,居然半点都不记仇,独孤流云要来杀他,他竟然还收留自己在家里养伤,好像半点都不设防。看来如果不是他另有阴谋,那就是当年的事的确另有隐情了。 想到这里,周慕斐问道:“当年的事你问过你师父真相了吗?” 独孤流云摇摇头:“没,你受伤了,我没顾上问。”那就好。 周慕斐松了口气,总算没有错过听八卦的机会。 否则自己挨了一剑还错过了听当事人亲口讲当年一段曲折隐秘的江湖秘辛的机会,那就真的太亏本了。(季凌轩:泥垢了……) 55、56 周慕斐连忙叮嘱独孤流云:“没问的话,就暂时先别问了,等我伤好了,我陪着你过去,然后你再问。” “为何?”独孤流云表示不解。 周慕斐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想亲耳听八卦,所以理直气壮地顺口胡掰道:“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啊。虽然你现在的剑法可能已经高出了你师父那么一点点儿,但是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我们还是万事小心为妙。” 独孤流云不以为然地摇头道:“慕斐,你多想了。师父为人素来光明磊落,他是不会使阴谋诡计害人的。而且,如果他想害我,先前你受伤的时候他有的是机会动手,根本用不着等到以后。” 好吧,这话的确很有道理。可是…… “就算是这样,你还是不能一个人去问,”周慕斐道:“等过几天我伤好了咱们一起去问。” 独孤流云:“……为何?” 周慕斐见他还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顿觉十分不爽:好歹我也刚替你挡了刀子,你就不能体贴点别用十万个为什么来烦我啊? 于是周慕斐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道:“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啊,我说了一起去问就一起去问,不许反驳更不许问为什么,不然我要生气了!” 独孤流云:“……好吧,我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 见他终于答应下来,周慕斐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然后他就开始犯困了。 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需要休养,所以他累得特别快,于是周慕斐对独孤流云道:“我困了,先睡会儿。”说完两眼一闭,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独孤流云给他号了脉,见脉象平稳,知道伤势在药效下恢复良好,也就安心下来。 不久后唐叔奉季凌轩之命过来查看周慕斐的情形,见他没什么大碍,就放心地回去复命了。 独孤流云有心找师父问问被他隐瞒的当年旧事,但想到周慕斐的叮嘱,还是强忍住没去。 好在周慕斐受的剑伤未在要害处,伤势并不重,又有封剑山庄的疗伤圣药加上大夫开的汤药内外疗养,七八日后伤势就好了大半,不仅可以下床自由走动,而且还能自由变身了。 于是觉得自己伤已经好了的周慕斐便开始怂恿独孤流云,让他带着自己去找季凌轩询问当年灭门惨案背后的故事。 “可是,”独孤流云迟疑道:“你的伤势尚未痊愈,现在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啊,”周慕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不是你自己说的,你师父不会加害于你的嘛。快走快走,现在就去。” 独孤流云:“……” 于是,在周慕斐的催促下,独孤流云只好带着他往季凌轩的房间走去。 因为怕自己跟着独孤流云,季凌轩会因为有外人在场而有所顾忌,周慕斐还特意变身成大雕,打算待会儿就躲在外面的树上偷听。 一人一雕走到季凌轩门前,见屋内灯还亮着,可见季凌轩尚未休息。 独孤流云走上前敲了敲门,屋内无人应声。 于是独孤流云又敲了两下门,同时出声道:“师父,弟子有事求见。”季凌轩仍旧没有回应。 独孤流云既疑惑又担心,用手去推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独孤流云直觉屋内有什么事情发生,鬼使神差地伸手拔剑,一剑将门闩削断,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周慕斐立刻紧紧跟着他走进屋内,直觉告诉他,他们一直想知道的真相,很有可能就在今夜揭晓了。 两人走进屋内,只见桌上蜡烛燃烧正旺,房间里却空无一人,连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 独孤流云游目四顾,只见屋内陈设和多年前完全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到大进来过无数次的房间,不禁回忆起以往在这里,师父对自己悉心教导的情形,进而回忆起这么多年来师父和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同时周慕斐也在仔细查看四周有无异常,因为雕的目光远比人类锐利,就算在黑夜中也能毫无鸭梨地看清楚周遭一切,因此当他的目光落在衣柜上时,就发现那个衣柜的位置有了一点偏移。 周慕斐走上前仔细一看,果然发现那个衣柜的确是向右方偏移了两寸,同时衣柜后面的墙露出一道细细的缝隙。 周慕斐连忙回头,对着独孤流云低声“噢噢”叫了两声。 独孤流云会意,立刻上前一看,自然也发现了这处异常。 独孤流云伸手用力去推衣柜,然而衣柜却纹丝不动,看来应该是有机关。 独孤流云转到衣柜正前方仔细查看,片刻后发现衣柜两侧两个做为装饰的青铜貔貅高度不一样,其中一个似乎往里嵌着一些。独孤流云顿时福至心灵,立刻用手握住那个青铜貔貅微微使力,果然将那个貔貅按了进去。 紧接着便听一阵轻微的机关“咔咔”响声,继而衣柜向旁边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 居然有密道! 一旁的周慕斐顿时两眼发亮,在比较了一下洞口的大小和自己的体型后,他果断地变身成人,然后从衣柜里随便抓了一套衣服换上,继而转到桌前一把拿起桌上的烛台,难掩兴奋地对独孤流云道:“走,咱们下去看看!” 独孤流云也很想知道师父这密道中隐藏了什么秘密,是不是和当年独孤家灭门惨案有关,于是点点头低声道:“小心跟在我身后。”然后左手从周慕斐手上取过烛台,右手则抽出背后的长剑,然后手握长剑走入洞口,沿着逐渐向下的密道一步步朝里面走去。 周慕斐立刻紧紧跟上,边走边小心密道内是否有机关暗器之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这密道不宽,然而却很长,越往下走就越黑暗,到后来那点蜡烛的光线都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了,不过倒是没什么机关暗器。 两人走了很长时间,前方渐渐宽敞起来,继而一扇铁门出现在两人面前。 独孤流云上去一看,铁门是虚掩着的,遂用手一推,下一秒眼前立刻一片光明。 独孤流云眼睛习惯了黑暗,乍一遇到光线立刻眯起了眼睛。 还未等他的眼睛适应光线,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流云?” 正是季凌轩的声音。 独孤流云终于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只见前方是一个宽敞的大房间,房间四周墙壁均用汉白玉砌成,四个墙角处均放有莲花状灯盏,然而灯盏内却并未燃灯,而是各有一颗鸽卵大小的夜明珠,将屋内映照得明亮如白昼。 因此,他很清楚地看到正了脸色苍白站在自己面前的师父,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屋内正中放置的那具透明的冰棺,以及,冰棺内躺着的蓝衫男子。 隔着透明的棺盖,独孤流云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男子有着一张和自己极其相似的脸庞。 独孤流云浑身一震,不由得后退一步,失声道:“师父,他是……” 季凌轩的脸色此刻已经恢复了正常,他静静看着独孤流云,漠然道:“他就是你的父亲。” 尽管心中已然猜到,但是听到师父亲口证实,独孤流云仍觉心中震惊不已,片刻后方找回自己的声音道:“那他、他还活着吗?”看到冰棺内之人面色如同常人,就像只是熟睡着一般,他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希望来。 季凌轩摇头道:“他已去世二十三年,是我亲手杀了他的。” 独孤流云闻言脸色一白,忍不住脱口而出:“师父,你为何要杀我全家,却把我爹的尸体藏在此处,你究竟和我父亲有何恩怨……” 季凌轩双目毫不畏惧地注视着他,道:“我虽杀了他,却从未后悔过。所以,你只管杀我为他复仇便是。” 独孤流云看着季凌轩的双眸,只见他目光深邃平静,死寂得犹如一潭死水般,激不起半点涟漪,却又似隐藏着极深的痛苦。 独孤流云只觉心中极痛,蓦然抬头道:“师父,你对徒儿有养育教导之恩,徒儿绝不会做出弑师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来,我之所以会重回封剑山庄,只是想要你一个解释,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年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季凌轩摇摇头道:“就是我和龙天威觊觎独孤剑谱,合谋害死你全家这么简单。也罢,你若不想背负这弑师的罪名,由我亲自动手了结也好。反正……我心愿已了,在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最后一句,他已是自言自语,声音低到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清楚。 语毕,季凌轩忽然抬手一招,一股大力涌来。 独孤流云冷不防之下,竟然被他劈手将手中长剑夺了过去。 季凌轩横剑于颈前,正准备将长剑一抹,就此了此残生,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阿轩,不可!” 56、57 季凌轩闻言,手下意识地微微一顿。 与此同时,一个极小的不明物体挟着一道锐风飞来,“啪”的一声打在季凌轩手中长剑的剑身上。 季凌轩只觉手腕一阵酸麻,手中长剑不由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随着长剑一起落地的,还有一颗小小的石子,显然这颗小石子就是方才飞来的暗器。 能用一颗小石子便将季凌轩这等高手手中的剑击落,可见这人的内力何等深厚,指力更是非同一般。 密室内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只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从密道中大步走了过来。 周慕斐看着那人俊朗的面容,又大又亮的双眼,几乎立刻就认出了眼前这家伙是谁……这不就是那个老喜欢赖在封剑山庄做客,季凌轩赶都赶不走,当年还用弹指神通弹过自己脑袋的家伙吗? “杨天,你来这里做什么?”季凌轩不悦地皱起俊眉:“我早跟你说过,以后少来封剑山庄。还有,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那怎么成?”杨天立刻摇头道:“我如果不管你,你现在早已血溅五步变成一具尸体了。”杨天想起方才的情景就满心后怕,一脸伤心欲绝状指控季凌轩:“阿轩,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绝情,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扔下我这个多年的好兄弟自己去赴黄泉,你对得起我们之间多年的友(基)情吗?” “我的生死与你无关。”季凌轩无视他夸张做作的伤心表情,冷冰冰地道。 “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杨天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可是和你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咱们都三十几年的交情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有人要为难你就是和我过不去,怎么能说你的生死和我无关?” “杨天,你只是个局外人,”季凌轩一双凤目深深地看着他,认真地道:“当年之事,你根本一无所知。我和独孤明昊一家的恩怨,到今天也该彻底了结了。这件事你莫要插手,你也插不了手,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谁说我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杨天闻言立刻不服气地嚷嚷起来:“我只是装作毫不知情而已,其实当年之事,我早已……” 季凌轩一双凤目立刻盯上杨天的脸,带着两道森然寒意:“你早已什么?” 杨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继而豁出去脖子一梗嚷道:“当年之事,我早已派人在暗中调查得一清二楚。没错,独孤明昊是死在你手里,他妻子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可是,归根结底,这件惨案的始作俑者难道是你么?难道他独孤明昊就没有一点错?!为何所有的罪责都要由你来承担?!” 独孤流云闻言,立刻将目光转到杨天身上:“你说什么?” 旁边的周慕斐体内的八卦之魂早已在熊熊燃烧,闻言也用一双充满好奇八卦的目光注视着杨天,期待他能爆出更多隐秘劲爆的料来。 谁料,杨天说到这里,竟然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了。 周慕斐只觉心痒难耐,忍不住在心里各种猜测起来:听杨天的口气,独孤明昊、他妻子以及季凌轩之间肯定有一段曲折离奇缠绵悱恻的的往事,却不知是两男争一女搞得你死我活的bg常见桥段,还是女配和小受抢小攻最后攻受相爱相杀的耽美经典戏码? “这些往事无须再提。”季凌轩漠然道:“既然独孤明昊一家之死均由我一手造成,这一身的杀孽我已然造下,自然应该由我来偿还。” “这不公平!”杨天闻言,一双向来明朗的眸子中竟然升起一抹显而易见的怒意来,声音也蓦然拔高:“独孤明昊当年施加在你身上多少痛苦,就算让他偿命也不为过!他虽然死在你手中,可是你这么多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难道你受的惩罚还不够吗?凭什么还要你以命相抵?!” 说到这里,杨天的声音缓和了些:“我知道你害他夫人丧命,至今仍然耿耿于怀,可是你已然遵守承诺,替她将儿子养大成人,我相信如果她在天有灵,应该不会对你心怀怨恨。阿轩,你现在不欠任何人,你不需要再为当年的事负任何责任!” 独孤流云越听越迷惑,忍不住开口问道:“杨叔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把师父和我爹之间的恩怨,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告诉我?” 杨天转头看了看独孤流云,正待开口,季凌轩已然出声,淡淡道:“杨天,当年之事错综复杂,不必一一分辩明白。我今日自愿一死,也不止是为了偿还独孤明昊一家的血债。你我相交多年,难道真的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杨天看着季凌轩隐忍的眸子,只觉心中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当然清楚季凌轩的心思,知道季凌轩的心早随着独孤明昊一起死了,如今的他虽生犹死,活在世上只能品尝到痛苦,所以才会想借着独孤流云复仇这个缘由结束自己的生命,离开这个他早已不再眷恋的人世。 可是…… “那个人根本不值得你为他痛苦,更不值得你为他殉情!”杨天想起当年自己再遇季凌轩时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觉得一阵心疼,再想起自己事后陆续调查出当年两人间的纠葛,就愈发义愤填膺,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不过是个始乱终弃的人渣,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夫人!” 殉情?! 始乱终弃?!一直在支棱着耳朵聚精会神听八卦的周慕斐敏锐地抓住了这两个敏感词,不由精神大振:原来是攻受相爱相杀这个选项啊,看来自己穿越的果然是耽美文,这不,天下大同了都。 旁边的独孤流云却听得纠结不已,虽然他一直希望当年的事情另有内情,希望师父是无辜的,是有什么苦衷的,可是听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被如此严厉地指责,他心中还是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失落。 季凌轩闻言不由色变,注视着杨天的目光也冷了下来:“杨天,你有什么资格评判这些?就算他有对不起我,也是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置评!” 杨天:“……” 独孤流云听到这里,虽然对当年之事仍然不太了解,不过也能隐约猜出个大概。 他知道想从师父口中问出当年之事来千难万难,遂转而将突破口转向杨天,对着他恳求道:“杨叔叔,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一步,你便把当年之事详细告诉我吧!我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想弄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当初确实是我父母有错在先,我自不会再找师父清算当年之事。” 杨天闻言,一双黑亮的眸子中流露出一抹欣慰之色,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果然明白事理,不枉你师父这二十多年来的悉心教导。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很多我都是后来才慢慢调查出来的,所以也不是知之甚详。你若想清楚地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最好还是去问你师父。” 独孤流云悄悄用眼角余光扫了扫一旁脸色阴沉的季凌轩,压低声音道:“你觉得他会告诉我吗?”杨天沉默片刻,然后果断摇头。 独孤流云用‘这不就得了’的眼神看着他,道:“所以还是杨叔叔你告诉我吧。” 杨天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明日此时,我在……” 季凌轩忽然截口道:“流云,不必问他。你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何事,我亲口告诉你便是。” 如果由杨天来说,一来他自己对当年之事根本没有完全弄明白,二来他这人素来没个正形,说话又喜欢夸张,如果由他告诉流云,当年之事在他口中还不知道演变成什么版本,还不如由自己这个当事人亲口来说。 杨天:“……” 独孤流云:“……” 周慕斐:“……” 季凌轩无视石化了的三人,淡淡对独孤流云丢下一句:“今夜四更我在房里等你,只许你自己过来,莫让其他人跟着。”然后转身走出了密道。 周慕斐自然知道季凌轩口中所说的‘其他人’其实指的就是自己,不由在心里暗骂这人太过小气。 见季凌轩走了,周慕斐转头问独孤流云道:“独孤,师父走了,咱们也走吧?” 独孤流云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对周慕斐和杨天道:“杨叔叔,慕斐,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地待一会儿。” 周慕斐和杨天知道他是想在这密室里陪自己的亲生父亲一会儿,多看他几眼,遂体贴地点点头,然后转身朝着密道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密道,来到季凌轩房中,只见屋门大开,季凌轩不知去了何处。 两人一起走了出去,杨天正准备去他平时在封剑山庄住的客房,忽听一旁的周慕斐道:“杨叔叔,等一下。” 57、58 杨天愕然回头:“这位小兄弟是流云的朋友?我们认识吗?” 周慕斐还记得当年自己闹绝食时他弹自己的那个爆栗子,遂撇嘴道:“我们当然认识了!你不就是独孤师父的好基友,黄药师的师父,那个喜欢没事儿跑到封剑山庄来蹭吃蹭喝蹭住,独孤师父赶都赶不走的厚脸皮嘛!我记得小时候你还用弹指神通弹过我的脑袋呢,还好我脑壳硬,没被你弹出脑震荡来!” “有这回事?我怎么没有印象?”除了黄药师以外,杨天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用手指弹过任何小孩子的脑瓜子。 周慕斐想了想,决定提醒他一下,当然不能白提醒,得让他用自己的秘密来换,这样自己才够本。 于是他凑近杨天耳边,神秘兮兮状低声耳语道:“杨叔叔,其实关于我的身世,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杨天闻言惊道:“什么秘密?难道你是当今皇上的私生子?” 周慕斐摇摇头:“不是。” “那就是皇后或者那个娘娘和宫外情人的私生子?” “都不是。”周慕斐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宫斗文看多了吧?!” 杨天忽然间想到一个可能,惊跳起来道:“难道你是阿轩的……长得也不像啊?” 泥垢…… 周慕斐忍无可忍道:“你就不会往其他方面想想吗?!” “其他方面的话,就算不上什么惊天大秘密了吧?”杨天道。 “谁说的!我的身世可比这个劲爆多了!我可是……”周慕斐被他一激,险些脱口说出来,还好及时刹车了,口风一转道:“这么重大的秘密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得用你的秘密来交换才行。” 这小子倒是不吃亏,居然还会先讨价还价。 杨天眯起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懒洋洋道:“说吧,你想知道我什么秘密?” 周慕斐又做出神秘兮兮状低声道:“当然是你和独孤师父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喽。” 杨天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连心跳都加快了,连忙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道:“我和阿轩是好朋友,哪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讲给你听。” “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周慕斐毫不客气地揭穿他:“别人可能不知道,我却不知道你早已暗恋师父大人很多年。” 杨天闻言大惊,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一直以来都掩饰得很好,所以这个秘密连阿轩都不知道,眼前这小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你长相。”周慕斐凉凉道:“你长得就是一副痴恋小受而不得的苦逼忠犬攻模样。” 杨天:“……” 他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是被眼前这个看似单纯无害的小子套话了,不由恼羞成怒转身便走。 周慕斐连忙跟上去:“你不想知道我的秘密了?”杨天停下脚步:“想。” 周慕斐:“那就……” 杨天接了下去:“拿我的秘密来换。” 周慕斐点点头。 杨天道:“我的秘密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所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周慕斐道:“所以说你这些年就一直压抑着心里的感情,假装成他的好兄弟,只敢用好友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从来不敢表露在心迹?” 杨天憋屈地点点头。 尼玛居然陪在心爱的人身边二十年都能忍着不露丝毫端倪,这也太能忍了,简直特么比忍者神龟还能忍好吗!如果换了自己的话早就忍不住找个时机表白了吧。 周慕斐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头:“你难道就没想过向他表白?” 杨天郁闷道:“以阿轩的性格,如果我表白了,恐怕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这倒也是。 周慕斐觉得自己更加同情他了。 “你呢?你有什么秘密?” 周慕斐凑近杨天耳边,神秘兮兮状低声耳语道:“我的秘密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知道,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哦。我其实不是人,是大雕。以前独孤流云身边的那只大雕,就是我。现在你应该记起来,多年前你曾经弹过一只想啄你的小雕脑袋了吧?” 杨天睁大双眼:“你是说,你不是人,而是只大雕怪?” 周慕斐点点头,然后认真地纠正他:“我是大雕,不是怪。” 杨天突然大笑起来,笑的满地打滚儿:“噗哈哈哈笑死我了有个人竟然说自己是大雕他不是得了妄想症了吧哈哈哈……” 忽然他不笑了,大张着嘴巴看着周慕斐,表情看上去有些傻气。 ——就在他笑的时候,周慕斐已经用轻功跳上一根大树杈,然后开始脱衣服。 虽然现在是夜晚又有大树枝叶挡着,不过只看周慕斐的衣服一件一件掉下来就知道他在干啥了。 现在杨天更加确定这人是个神经病了。 唉,真是可惜了,这么个眉清目秀的小青年竟然是个脑子有问题的,怎么自己刚才就没看出来? 周慕斐终于脱完了衣服,然后对着下面的杨天道:“杨叔叔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衣服。” 说完就开始变身。 这下杨天真的原地石化了。 片刻之后,杨天用手托着掉到地上的下巴,一双圆眼睛睁得更加圆滚滚地看着眼前一人多高的大雕:“小兄弟,是你吗?你居然真的变成鸟了?” 周慕斐:“噢~~” 杨天难以置信地用手揪住他翅膀上的一根毛,然后用力一拔。 周慕斐:“噢噢~~~”你干嘛,痛死老子了! 杨天拿着雕毛研究半天,最后确定这真的是根鸟毛。 然后杨天又照着自己的手指头咬了一口,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然后杨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并且两只眼睛开始蚊香般转圈圈:“卧槽,不是吧,居然真的是只大鸟怪,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了……” 周慕斐怒:“噢噢!噢噢!”老子是雕,神雕!!! 周慕斐走到杨天身边,低头把刚才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件用嘴叼起来,然后展翅飞上树,变身成人穿上衣服跳下来,对着刚站起来的杨天挑眉道:“怎么样,现在你相信了吧。” 杨天点点头,不相信也不行啊。 周慕斐道:“杨叔叔,我连这么秘密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杨天问道:“什么忙?” 周慕斐低声道:“我想知道独孤师父和他老爸当年的详细故事,所以我准备今晚四更去偷听他们谈话。” 杨天不解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慕斐道:“难道你不想了解清晰无码版的剧情吗?” 杨天确实想。 可是…… “阿轩的耳力很好,方圆十几丈内的任何动静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所以说我才请你帮忙吗?” “怎么帮?” 周慕斐凑近杨天耳边低声耳语:“我们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我不干!”杨天坚决道:“阿轩发现了的话会一个月不理我的!” 周慕斐立刻毫不犹豫地翻脸:“那我就把你暗恋他的事情告诉他,到时候他就不是一个月不理你了!” 杨天:“……” 于是,在周慕斐的威逼利诱下,杨天只好乖乖地妥协了。 密室内。 独孤流云站在冰棺之前,仔细地端详着躺在冰棺内的那个有着与自己十分相似五官的男子。 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不知道当初他和师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逼得师父最后竟然亲手杀了他?还有,自己母亲的尸首呢,又在哪里? 虽然知道季凌轩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但是此刻独孤流云心底却对他生不出丝毫恨意来。 或许以前他恨过,恨他为何害死自己的父母,恨他为何独独留下自己性命,又在养大自己后告诉自己真相,让自己承担这么多的痛苦。 然而,在看到季凌轩眼中深藏的痛苦神情之后,独孤流云对他再也恨不起来了。 他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来,师父所承受的痛苦,可能要比他和父母所承受的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毕竟人死了就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了,只有活着的人,才不得不在无数个日日夜夜中独自品尝着痛苦的煎熬。 独孤流云端端正正地对着冰棺跪了下去,然后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满怀愧疚道:“爹,对不起,孩儿恐怕不能亲手为你和娘报仇雪恨了。师父或许对不起你们,或许罪孽深重,可是他对我却恩重如山,我不能对他恩将仇报。所以,如果您泉下有知,请宽恕孩儿的不孝之罪!” 然后,独孤流云站起身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四更了,最后又看了冰棺中的人一眼,这才转身朝着密道外走去。 独孤流云从密道中出来,发现季凌轩已经在房间里等着自己了。 独孤流云回身扳动机关,将衣柜移动到原来的位置,然后转头走到桌边,对着季凌轩深深行礼道:“师父。” 季凌轩抬手示意他起身,然后指着旁边的一张椅子道:“坐吧。” 独孤流云哪敢和师父平起平坐,仍旧执弟子礼规规矩矩站在季凌轩面前。 季凌轩也不勉强,伸手取过桌上晾好的清茶抿了一口道:“我是在十七岁那年,遇上你父亲的。在此之前,我的生命里只有剑。” 58、59 独孤流云听到师父开始讲述,连忙聚精会神地等着听下文。 谁料季凌轩刚起了个头,然后就不说话了。 独孤流云:“?” 季凌轩淡淡道:“稍等,我先清场。” 说完手指轻弹,手中茶杯穿过窗户飞出,直直撞向正对着窗口的一棵大树。 数秒后只听“哎呦”一声大叫,一个人影从树上掉了下来,快落地时身体忽然灵巧地一个扭转,稳稳地落在地上。 季凌轩看到来人,不由有一丝意外,愕然道:“杨天?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刚才听到外面树上有响动,还以为是流云养的那只会变人的大雕来了,先前在密道中它(他)就表现得对自己当年旧事很有兴趣的模样,所以他才会特意交代流云自己过来,并且提高了警惕,结果没想到来的人竟然不是雕儿而是杨天。 杨天用手摸了摸下巴,尴尬地笑道:“我那个……呵呵……半夜里睡不着所以出来转转,刚好看到你这屋里灯还亮着,所以就过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我真的没有故意偷听你们说话……” 季凌轩都懒得揭穿他这么明显的谎言,俊脸微沉道:“你是自己回卧室休息呢,还是让我亲自把你送回去?” 杨天连忙赔笑道:“我这就回去休息,这就回去。” 说完立刻转身撒丫子跑了。 与此同时,正以雕形趴在屋顶上,并趁着季凌轩和杨天对话时用爪子悄无声息揭开好几片屋瓦的周慕斐一双黑黑圆圆的雕眼中正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嘿嘿,他就知道这招声东击西有用! 以雕类异乎寻常的耳力,即使是隔着一道屋顶,想要偷听屋里的人说话也足够了。 周慕斐一面暗自得意一面低下头紧紧贴在屋瓦上,开始专注地收听起由当事人亲口讲述的相爱相杀的故事来。 事情要从二十六年前说起,当年刚满十七岁的季凌轩艺成下山,奉师父之命挑战天下成名剑客。 他虽年少,于剑道天分却极高,兼之其师亦是当世罕有敌手的大剑客,因此季凌轩年纪轻轻便学成了一身惊人艺业,下山之后尽败各大门派剑术高手,一时间声名鹊起,成为年青一代剑客中数一数二的佼佼者。 季凌轩早在下山之前,就接到师父命令,让他去会一会独孤世家的传人,领教一下对方家传的独孤剑法,看看是否有传说中那般威力无穷。 因此,在胜过各大剑派好手之后,季凌轩便向独孤世家的当家主独孤涵下了战书。 刚巧这时独孤涵有事外出,于是其子独孤明昊便接了战书,出面迎战季凌轩。 这一战,季凌轩赢了,但是也输了。 ——赢了剑术,输了心。 独孤明昊年少英俊风度翩翩,且自幼混迹情场,是个不折不扣的多情种。初次见面,他便对季凌轩一见倾心,开始百般追求,便是两人比剑他也故意容让,交手不过十几招就“失手”被季凌轩打落了手中长剑,然后就开始死皮赖脸地缠上了季凌轩。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 这句话用在男子身上同样有效。 季凌轩虽受师父严训而看上去冷面冷情,却不过是个初出茅庐未经世事的少年。 在独孤明昊不顾他的脸色锲而不舍地纠缠了季凌轩几个月,并且为了他险些送掉小命后,季凌轩终于被他的深情打动,同样交付出了自己的真心。 自此,两人相依相伴游山玩水,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只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后的某日,季凌轩醒来发现枕边没有了独孤明昊的人影,却静静地躺着一封信。 信当然是独孤明昊留下的,信里说他有急事需要回家一趟,让季凌轩等他一个月。 季凌轩等了,一等就是一年。 直到一年后,好友杨天告诉他,独孤明昊早已娶妻。 季凌轩不信,立刻下山去了独孤世家,却刚好看到独孤明昊在厅中陪着身怀六甲大腹便便的妻子,笑得一脸温柔。 季凌轩伤心之下转身便走,独孤明昊却追上来,流着泪告诉他自己这么做是有苦衷的,说自己会给他一个交代。 季凌轩信了他的话,并依他所言留在镇上的一家客栈里,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独孤明昊竟然下药迷昏了他,然后喂他服下化功散,将他关在了封剑山庄的密室中。 后来季凌轩才知道,独孤明昊竟然贪心到既想拥有娇妻爱子,又想将自己强留在身边。 他被季凌轩关了整整半年多,直到半年以后,独孤夫人无意中知道了此事。 独孤夫人是个温婉大度的女子,虽然丈夫此举令她十分伤心,却并未移恨于季凌轩,相反,善良的她还趁独孤明昊不备时偷到化功散解药,然后寻了个机会交给季凌轩,并将他放走。 此后,季凌轩对独孤明昊因爱成恨,他发誓要让这个背叛自己的男人付出惨痛的代价,让他悔不当初。 于是他暗中勾结了觊觎独孤剑谱的华山派掌门弟子龙天威,两人密谋定下计策,季凌轩引独孤明昊出去,龙天威则带人杀死独孤明昊的全家,并根据季凌轩提供的线索搜到了独孤剑谱。 季凌轩害独孤明昊家破人亡后,本待立刻自刎殉情,却被及时赶来的杨天救下。 两人一起去了独孤明昊居住的庄子,此刻已是庄毁人亡,龙天威刚刚搜到剑谱,此刻正派人四下搜索独孤明昊遗孤的下落。 而被他刺了一剑的独孤夫人尚存有最后一口气在。 不明真相的独孤夫人见到季凌轩,求他救自己的儿子。 季凌轩想起当日她偷偷放走自己的恩情,心中暗悔今日所为,便应承了她,答应会将她的儿子养大并教导成才。 然后他逐走龙天威,并找到藏匿在草丛中的乳娘,从她的手中带走了刚满一岁的独孤流云。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了。”季凌轩道:“你父亲虽有错,却罪不及妻儿。只怪我当时性子过于偏激,一心想让他尝尽痛苦而死,才会犯下了这等杀孽。流云,这条命仍旧欠着你。日后你若想报仇,随时可以来取我性命,我绝不会有丝毫反抗。” 独孤流云听完师父的讲述,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 虽然这些事从季凌轩口中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他可以想象,性情高傲的师父当年为情人所弃时承受的那种心如死灰的痛苦,以及,他被所爱之人当做禁、脔囚禁玩弄时所感受到的屈辱。 尤其是后者,以师父那极强烈的自尊心,恐怕被那般对待,比杀了他还要更令他痛苦吧。 所以,他后来做出的那些事情,也就可以理解了。 独孤流云抬起头,一双黑眸深深地看着比数年前苍白消瘦了许多的季凌轩,低声道:“师父,你和我爹当年的恩怨,我希望能让它们结束在二十几年以前。为了这些恩怨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丧命。然,杀死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想要取师父身上一样东西来祭奠父母亡灵,望师父恩准。还有,家母葬在何处,也请师父明示,好让弟子前去拜祭。”季凌轩道:“我这条命都是你的,无论你要我身体四肢,还是别的什么,都尽管拿去。你的母亲,就葬在后山北面二十里外的悬崖下。那里有我亲手题的墓碑,很容易找到。”说到这里,季凌轩忽然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 等他睁开后才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你离去之前,可先将密室内你父亲的尸首运出,和你母亲合葬一处。她毕竟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自私地霸占了你父亲二十多年,也该还给她了。”说完他抬起手捂住了胸口,仿佛那里正在承受着什么可怕的疼痛。 独孤流云看着师父那看似平静却仿佛隐藏着暗潮汹涌的表情,只觉心中一阵难受。 他跪下对着师父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拔剑。 随着一道寒光闪过,季凌轩随意束在脑后的青丝落下一缕来。 独孤流云弯腰捡起发丝,对季凌轩道:“多谢师父成全,弟子便用这缕青丝来祭奠我父母的在天之灵吧。” 屋顶上的周慕斐听到此处,知道八卦已经讲完了,再待下去说不定季凌轩会发现,遂用爪子轻轻把先前皆开的瓦片放回原处,然后起身展翅飞走,边飞还边在心里回味那一段曲折离奇,狗血程度不输给某少女的虐恋情深版爱情故事。 哦,尼玛,真没想到独孤小子的老爹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渣攻! 好在独孤流云没有遗传到他爹的那份渣,否则自己就悲剧了。 可惜的是,周慕斐有些意犹未尽地想,季凌轩实在太懒惰了,竟然将这样精彩狗血的故事用了区区不到三千字就讲完了,其中那些本该十分吸引人的精彩片段都被他草草一语带过,让他这个听众觉得实在太不过瘾了。 如果不是自己在偷听而是在某少女看文的话,他一定会忍不住冒头出来留评:太流水账了看着好不爽,作者大大偷懒给零分不解释! 59、60 周慕斐飞回独孤流云的卧室门口,一翅膀把门扇开跳进去,然后翅膀一挥关门,走到床边开始变身。 完成变身后,他拿起事先放在床上的衣物飞快地穿上。 刚刚把最后一件衣服穿好,独孤流云就推门走了进来。 周慕斐立刻做贤惠状迎上去,明知故问地关心道:“独孤你回来了。你和你师父之间……还好吧?” 独孤流云点点头,表情平静。 周慕斐知道他看起来虽然一副淡然的模样,其实心里肯定不会多好受,遂上前两步伸手将他抱紧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独孤,你别难过,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有我陪着你呢。如果你觉得累了,就靠在我肩膀上休息一会儿吧。” 独孤流云伸出手回抱周慕斐温暖结实的身体,只觉怀中满满的,心里也满满的,一种说不出得充实温暖的感受渐渐包围了他,将原来盘踞在心中的郁卒一点点驱散。 他把头靠在周慕斐肩头,低声喃喃道:“慕斐,还好有你陪在我身边。” 又过了一会儿,周慕斐忽然推开了独孤流云。 独孤流云:“?” 周慕斐红着脸解释道:“那个……我尿急,需要去趟茅厕。”说完扭头就往外跑。 独孤流云:“……” 周慕斐飞快地跑出门去,一面溜着墙根儿往偏僻处溜一面暗道好险:尼玛没想到憋太久没做居然和独孤抱了一会儿就硬了,还好自己跑得快他没发现,否则自己就糗死了! 翌日清晨。 周慕斐一大早起身上茅厕,回来的路上就被杨天拦住了。 杨天一只手挡在他身前道:“小子,昨晚你利用我引开阿轩的视线,害我被他训了一顿。这训可不能白挨,昨晚听到了什么,你可得原原本本给我讲一遍才行。” 周慕斐没想到他八卦的热情居然不比自己低,居然一大早拦在自己必经之路等着听八卦,只好点点头道:“好吧,去你房里,我把独孤师父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你,这种可以了吧。” 一盏茶之后。 杨天一脸失望地看着周慕斐:“就这么点儿料?” 周慕斐点点头:“你还想知道多少啊?!” 杨天郁闷道:“问题是这些跟我自己派人查到的差不多嘛,基本没啥新内容。” 周慕斐无奈地摊摊手:“师父大人就说了这么多,我有什么办法。” 杨天也知道以季凌轩平时惜字如金的性格,一定会用最简短的语言来讲述当年之事,让周慕斐知道更多当年的事显然是强人所难,于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周慕斐却忽然问道:“你为何怎么想知道这些?难道是为了想知道独孤师父过去的事,然后再对他展开追求,争取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杨天闻言俊脸上居然有了好像青少年一般的红晕,呐呐道:“我只是想更清楚地知道他的事,这样感觉会距离他更近一点。至于追求他,我从来没有想过。阿轩对于我来说就像天上的云彩般高不可攀,我只要能在旁边静静地守候着他就好,不敢奢望更多了。” 周慕斐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怂样,真想一巴掌呼到他脑门上,不过基于对方超高的武力值,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然后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杨叔叔,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呢?就是因为你这种被动的不作为的态度,你才会打二十几年的光棍儿啊!对于喜欢的人,你不积极主动地追求,难道还想让人家反过来倒追你吗?!” “可是……”杨天嗫嚅道:“阿轩的性格很固执,喜欢钻牛角尖,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看独孤明昊死了都这么多年了,他的心还扑在……” “那是因为你没有努力!”周慕斐截口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再说了,人可是会变的!一开始师父大人也没有喜欢独孤的爹吧,可是人家厚着脸皮死乞白赖的追,最后还不是就追到了?!既然他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杨叔叔,鼓起你的勇气站到他身边,让他感觉到你对他的感情,用你的真心一点点打动他,只有这样你才能抱得美人归哦!……你也不想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被周慕斐用这些充满煽动性的言辞一忽悠,杨天顿时忍不住心动了,他看着周慕斐,用不确定的语气道:“可是,这样真的行得通吗?阿轩真有可能爱上我?” “当然,而且可能性很大!”周慕斐继续煽风点火:“没有人愿意在孤独和寂寞中度过一辈子,就算师父大人看起来冷冷清清,但是说不定他心里也希望有个能关心他照顾他的人出现呢!杨叔叔,你加油吧,我看好你哦!” 在周慕斐不遗余力的怂恿下,已经持续近三十年的暗恋和守候,几乎对自己的感情绝望的杨天重新燃起了希望和熊熊斗志,当下握拳道:“小兄弟,我决定了,从明天,啊不,从今天开始,我要用尽全力去追求阿轩,让他感受到我对他深沉的爱,争取在有生之年能得到他的回应!” 周慕斐给杨天做完思想工作回到独孤流云的房间,就看到独孤流云正在收拾行李。 周慕斐问道:“独孤,你准备离开这里了?” 独孤流云点点头道:“师父现在心里肯定很不好受,我留在这里不太合适,还是暂时离开,让师父过一段平静的生活吧。” 周慕斐听他言之有理,遂点头同意。 收拾妥当后,两人一起去向季凌轩告辞。 季凌轩听独孤流云说要走也没有出言挽留,却转头交代一旁的唐叔去账房取百两黄金作为盘缠交给独孤流云。 独孤流云自是极力推辞不受,他这些年虽然只专注于练剑,周慕斐和小雕儿空闲时却经常出去打猎,猎到的很多珍贵毛皮都拿到山下市集上换了银子,因此他们并不缺钱用。 然而季凌轩既已送出自然不会收回,只淡淡道:“不过是些黄白之物,师父留着也没用,正好予你做日常用度。你若还当我是师父,便收下吧。”独孤流云闻言只好收下,然后季凌轩打开了衣柜后的机关,亲自进入密道将独孤明昊的尸体运了出来。 独孤流云辞别季凌轩,和周慕斐一起带着独孤明昊的尸首来到后山北面二十里外,果然找到了独孤流云母亲的坟墓。 独孤流云怔怔地看着墓碑上师父那清隽的字体,只觉心中哽得难受。 坟墓中的这个人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即使自己毫无印象,但是至亲血缘却是割不断的。 可惜自己身为她的儿子,却不能为她复仇…… 不过,想来师父埋葬母亲的时候,他自己的心中也很痛苦的吧。 毕竟她和他一样都是被自己的父亲所骗所伤,她还对他有恩情,而他却为了复仇,让同样是受害者的她命丧黄泉。 独孤流云将带来的元宝香烛放在母亲的墓碑前,然后在母亲坟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低声祝祷:“娘,请原谅孩儿不能为您报仇,师父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杀他,只能取他一缕发丝来祭奠你和爹的亡灵。不过,我将爹的遗体带了过来与您合葬,想来您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然后他跪在坟前,静静等着三柱清香烧完,这才开始动手掘坟。 待坟墓挖开后,独孤流云打开木棺盖,见到了棺木中母亲的遗骨。 独孤流云和周慕斐一起将快要腐烂的棺木抬出,然后将在山下置办,放有孤独明昊遗骨的紫檀木棺椁放入墓室内,再打开棺盖将独孤流云母亲的遗骨移入棺内与独孤明昊合葬。 重新将坟墓修整好后,独孤流云又在父母坟前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这才偕同周慕斐一起离去。 独孤流云和周慕斐风尘仆仆地赶回襄阳城附近,他们先前隐居的山上,距离洞口大老远就看到小雕儿正站在洞口望眼欲穿地等着他们回来。 一见到他们两个的身影,小雕儿的一双鸟眼立刻亮了起来,三两下蹦到他们面前,忽闪着短小的双翅兴奋地叫道:“噢噢~噢噢~噢噢噢噢…………”爹爹,爸爸,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们……做的烤肉啊!尼玛生肉太难吃了我实在吃不惯啊! 周慕斐心疼地看着饿瘦了一圈毛都没以前有光泽的小雕儿,用手安抚地摸了摸它背上柔软的雕羽道:“小雕儿别心急,爹爹这就给你做烤肉吃。” 独孤流云也在看着小雕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正色道:“慕斐,我们活着的时候可以照顾小雕儿,给它做烤肉吃,等过了几十年我们百年后该怎么办呢?小雕儿肯定学不会自己烤肉的,如果它不肯吃生肉,那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周慕斐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闻言也是一愣,思虑片刻后只得狠狠心道:“看来,以后不能让小雕儿对熟食过于依赖了。” 说完他转向小雕儿,柔声道:“小雕儿,你毕竟是真正的雕,天生就该不惧血腥,以生肉为食的。当初是我疏忽了才会让你跟我们一起吃烤肉,以后你还是慢慢习惯吃生肉,这样……” 小雕儿立刻不满地打断了他的话,用一双黑黑圆圆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周慕斐叫起来:“噢噢~~噢噢噢噢~~~”不要,生肉不好吃我要吃烤肉嘤嘤嘤嘤…… 周慕斐对它这样的眼神完全没有抵抗力,被它这么一看顿时心软了,连忙哄道:“好好好,不吃生肉,我这就去给你烤肉吃……” 小雕儿立刻转悲为喜,欢呼着跳进了山洞里。 61、62 季凌轩将挑战书送到独孤世家时,独孤家那位著名的浪荡大少独孤明昊正在醉梦楼雅间和他的两名红颜知己喝酒。 正喝到兴头上,就见他们家那个嘴碎又鸡婆的管家急冲冲地推开房门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口中焦急地嚷道:“大少爷,有人给独孤老爷下战书了!” 独孤明昊懒洋洋地斜靠在身旁的清秀佳人肩上,一双惺忪的醉眼半眯起来:“严叔啊,我看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每个月我爹收到的战书没有十封也有八封,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带人一顿乱棍把下战书的人打出去,别妨碍本大少饮酒作乐。” “这个人和以往那些自命不凡的庸才不一样啊,他可是武林中新出现的高手,短短数月内就打败了青城、华山、天山等好几个剑派的掌门,现在已被公认是后辈高手中第一人……” “等等等等,”独孤明昊打断了管家的絮叨:“这个人我有所耳闻,他叫季……什么轩来着,对不对?” 老管家连连点头:“对,季凌轩。” 独孤明昊闻言倒是提起了点儿兴致:“江湖传言说这个人剑法十分厉害,人却长得比女人还要标致,不知道是真是假?” 老管家当然知道自家少爷那点风流好色的性子,闻言含糊道:“唔……这位季少侠确实品貌出众。” 独孤明昊一听之下心中越发对此人大感兴趣,毕竟这年头美人虽不少见,武功卓绝的美人却如凤毛麟角,自己可要借此机会会一会他,看看是否如传说中那般貌若处子冷若秋霜。 一念至此,独孤明昊立刻对老管家道:“信拿来吧,既然爹去了京城拜访老友,那替他打发上门的挑战者我自然责无旁贷了。” 翌日清晨。 巳时刚到,独孤明昊就收到家丁来报,说那位下战书的少侠此刻正候在大厅中。 独孤明昊闻言先打发家丁离去,然后整理仪表,缓步走到衣柜边的铜镜前,只见镜中映出一位相貌俊美轻袍缓带的翩翩浊世佳公子,这才满意地伸手取过桌上长剑,转身去了大厅。 刚走到大厅门口,就见到一个身材颀长的青衣少年正站在厅中。 独孤明昊凝神看清楚那少年模样,顿觉眼前一亮。 只见那少年修眉凤目,五官俊美到无可挑剔的地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气息。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不属于这个喧嚣的尘世,随时都可能化作一缕清风飘然散去。 独孤明昊胸口一窒,竟然连呼吸都忘记了。 自己自十四岁以来就混迹花丛,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气质独特的佳人。 和他那出尘脱俗的身影一比,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些所谓绝色美人当真宛如地上的污泥一般不堪入目了。 独孤明昊一双黑眸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俊美少年,只觉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生的挚爱,终于确定了人生追求的目标。 独孤明昊走上前,对着季凌轩深施一礼,风度翩翩,语声更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位少侠,在下独孤明昊有礼了。” “独孤明昊?”季凌轩微皱起俊秀的眉头,不解道:“你来做什么?我明明是要挑战独孤世家的当家主独孤涵。” 独孤明昊:“……啊美人你有所不知,家父前几日忽然有急事去了京城,在下身为他唯一的儿子,自然要负责承担家中所有事务,包括代他应付天下英雄的挑战。” 美人?! 季凌轩被这个称呼雷了一下:这不是用来称呼那些长得好看的女人的吗? 看来眼前这人眼神不大好使,要么就是脑子不大好使。 “……我是男人。”季凌轩正色道。 “也是美人。”独孤明昊立刻双眼冒桃花接道。 季凌轩:“……” 片刻后,季凌轩决定不和这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回正题道:“你的意思是,要想和独孤涵比剑,先要和你打过,对吗?” 独孤明昊微笑点头:“正是如此。美人你长得如此好看,剑法自然是极妙的,希望美人千万对我手下留情才好。” 季凌轩闻言,觉得这人和自己说话时态度怪怪的,和以前自己接触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和他说话令自己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但是他涉世未深,自然想不明白何以会如此,所以也就不知道其实他已经被眼前之人用言语调戏了。 季凌轩拔、出佩剑,摆出起手式正色道:“请阁下赐招。”独孤明昊却未拔剑,而是脚尖一点掠到季凌轩身旁,然后闪电般伸手捞起他散在身后的一缕青丝闻了一下,陶醉道:“好香,美人不愧是美人,连身上的味道都这么好闻。” 季凌轩闻言嘴角不由微微一抽:自己明明只用皂角洗头,身上哪里会有什么香味? 看来这人脑袋的确有些问题。 季凌轩不惯与陌生人过于亲近,遂长剑一挥使了一招‘仙人指路’攻向独孤明昊,旨在迫他退后。 独孤明昊见他剑法凌厉,只得飞身后退,同时一面抽剑抵挡一面故作伤心道:“美人你好狠心,竟然一声不吭就拿剑刺我……” 季凌轩也不搭话,手中一柄长剑上下翻飞,奇招妙式层出不穷,源源不断地攻向独孤明昊。 独孤明昊从一开始就已经暗自决定要输给季凌轩以讨美人欢心,见状连忙故作惊讶道:“啊美人你的剑法好厉害,我肯定打不赢你的……哎呦……” 独孤明昊后退数步,用左手捂住被划破皮的右臂,装模作样道:“好痛……美人我输给你了!” 一旁的管家严叔和众家丁:“……” 季凌轩抬起一双漆黑的眸子毫无感情地看着他,漠然道:“捡起剑来,认真和我重新比过。”独孤明昊明知他看穿自己佯败,却仍旧笑眯眯道:“美人我已经很认真了啊,我是真的打不过你。美人剑术高超,在下甘拜下风……” 季凌轩困惑地看着独孤明昊,心中大惑不解:眼前之人在剑术上的造诣明明不在自己之下,为何他却故意要输给自己?师父不是说过这些江湖中人都最喜欢争强好胜的么,这么这人却如此与众不同。 季凌轩想不明白,只好开口问道:“你……为何要故意输给我?” 此刻独孤明昊已然看出眼前之人剑术虽然极高,于人情世故却是一窍不通,遂夸张地叹了口气道:“美人,我没有故意输给你啊。我是因为一旁观战的人太多,所以压力很大无法发挥出正常水平。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比剑,没有其他人干扰的话,我一定能发挥出最高水准的。” 季凌轩果然相信了他的话,道:“你可以遣退下人,我们再比试一场。”独孤明昊摇头道:“只遣退下人是不成的。我这个人和人比武,若想发挥出最高水平那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三项具备方可。首先我查过老黄历,今日我不宜和人过招,天时已失;其次,我从小到大做错事后,我爹最喜欢在这个厅里教训我,导致我对这里有根深蒂固的恐惧感。在这里比武,我就又失了地利,结果一定会输的。因此你在这种情况下赢我,是为胜之不武也。” 季凌轩听他这番话似乎有些道理,不由道:“那依你该当如何?” 独孤明昊道:“我觉得呢,我们不如先找个适合动手的良辰吉日,然后再找个风景秀丽人迹罕至的地方,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清清静静地比试一场。这样我才能发挥出最高水准,让你见识到独孤剑法的真正威力。” 季凌轩不知道和他进行一场完全公平的比试竟然如此麻烦,然而一则他不想胜之不武日后落人口实,二则因为独孤明昊‘发挥失常’,他并未见识到独孤剑法的真正威力,因此就不算完成了师命。 犹豫片刻后,季凌轩道:“既如此,我们就再比一场。时间地点均由你来定。” 独孤明昊闻言不由窃喜: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和美人单独相处的机会,看来真是天助我也! 独孤明昊强忍着不让喜色流露出来,道:“那我今晚就回去翻翻老黄历,看看什么日子适合与人比武,然后再派人通知美人你。说来美人初到此地,应该还没有找到落脚处吧,不如就在独孤家做客,我这个做主人的也能好好招待你一番,以尽地主之谊。” 季凌轩摇头道:“不必了,我在镇上客栈落脚,你确定好比武时间地点后,可遣人到那里寻我。”说完转身离去。 独孤明昊望着他飘然离去的身影,一双黑眸越发幽深起来。 虽才见季凌轩一面,他便已认定,这个人是他一生情之所钟。 他要不惜一切,用尽全身解数追求他,让他投入自己的怀抱。 ——一段孽缘,就此正式拉开了序幕。 63、64 季凌轩被囚禁的第九十七天。 一夜的狂暴发泄后,独孤明昊终于带着因为得不到回应的怒气摔门而去——当然他临走前没有忘记重新将门锁好。 季凌轩低头看着自己遍体凌虐痕迹,漆黑的眸子中泛起一抹深刻的恨意来。 自从和独孤明昊彻底决裂那天起,他的心便已成为一片荒芜。 被背叛、被欺骗、被伤害的痛在心底如带刺的藤蔓般疯狂地滋长蔓延,逐渐地绞紧他的心脏,将无数的尖刺刺进他的心中,刺出一片片鲜血淋漓,持续不停地折磨着他。 每次他以为这就是痛到极致不能再痛了,但是独孤明昊总会用自己的行动来告诉他,其实他还能更痛些的。 季凌轩慢慢地闭上眼,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季凌轩被囚禁的第一百八十三天。 一个不速之客忽然闯了进来。 程芳华睁大双眼看着密室内被铁链锁住手腕的年轻男子,目光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讶。 心思纤细敏感的她早知道丈夫一直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在这间密室里藏了一个男人。 而且看样子,对方竟然还不是自愿的,而是被自己的丈夫囚禁于此。 “你是谁?”她问道,声音中隐隐透出一丝警惕和敌意。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子和她的丈夫肯定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季凌轩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对面妆容精致气质娴静的少妇,虽然那日只是在独孤家大厅中匆匆一瞥,但他仍旧第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少妇便是独孤明昊的妻子。 “夫人何须再问,”季凌轩淡淡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程芳华微微一震,忍不住又看了季凌轩一眼。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尽管此刻被铁链锁着,身上也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亵衣,却丝毫不显狼狈,相反,那双清冷的眸子和他身上隐隐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息,更为他增加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诱惑气息。 程芳华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丈夫经常夜不归宿,即使和自己在一起时也常常心不在焉了。 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难怪独孤明昊会动心。 想到许多个自己独守空房的夜晚,丈夫就是在这里和这个人翻云覆雨流连忘返,程芳华只觉心里针扎般地疼痛。 继而是一股强烈的嫉妒从心底涌上来。 但好在她还未被嫉妒冲昏头脑,还能保持冷静地问:“你……不是自愿的?是他强行把你拘禁于此?”季凌轩点点头。 程芳华一怔,虽然已经大致猜到,但是被证实后,她心底还是有些震惊。 片刻后,她迟疑地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你怎么不逃走?” 季凌轩回避了第一个问题,答道:“他给我下了化功散,我现在身无内力,纵然想走也有心无力。” 虽然他对第一个问题避而不答,不过程芳华却能隐隐猜到答案。 自从新婚的第二天起,看到独孤明昊面对自己时冷淡的眼神,她便早已猜到,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另有其人。 尽管后来自己怀了身孕,丈夫对她的态度温柔了许多,但是那种相敬如宾的感觉还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丈夫的心里藏有别人。 如今看来,那个‘别人’显然正是眼前的男子无疑。 现在该怎么办?程芳华看着眼前神情镇定的季凌轩,心里飞快地转着心思。 此刻她心里颇有些怨恨这个抢走自己丈夫的男人,有一瞬间,她甚至动了要除去他以捍卫自己婚姻的念头,但很快又被她自己强行压制住了。 这个人看上去在独孤明昊心中有着极其重要的位置,如果自己杀了他,那么她和独孤明昊之间也就彻底完了。 何况他还是被自己的丈夫强迫,这说明他的心不在独孤明昊身上,是独孤明昊一厢情愿。 这个男人是无辜的,而且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程芳华虽然心底对他十分嫉妒,但她心底良知仍在,是非黑白分辨得明明白白。 只短短片刻间,她就做出了决断。 然后她问季凌轩:“如果我帮你把解药偷出来,然后再放你走,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季凌轩道:“你说。” 程芳华道:“你答应我,从此后在他的世界中消失,再也不要介入我们夫妻之间,更不要和他再有任何瓜葛。”季凌轩道:“好。” 程芳华不信任地看着他:“你发誓。” 季凌轩立刻眉头都不皱地道:“我季凌轩发誓,如果今后再与独孤明昊有任何纠葛,便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程芳华这才放下心来,道:“这几天我会设法偷到解药,然后再趁明昊不在时悄悄放你走。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誓言。” 季凌轩沉默地看着她离去,清俊的面上渐渐浮起一抹阴郁之色。 ——待到和独孤明昊恩怨彻底了断的那一天,他自会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从此和他再无半分瓜葛。 至于那个誓言,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早在被独孤明昊囚禁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他们之间一定会是不死不休之局。 三天后。 季凌轩服下程芳华偷偷给他的化功散解药,终于恢复内力,弄断了那条禁锢了他半年有余的铁链。 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见证了自己无数伤痛屈辱的房间,季凌轩的嘴角慢慢弯起一个近乎冷酷的角度。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季凌轩终于重新见到了久违的天空和阳光。 然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 脱离了和独孤明昊有关的一切后,他的所有生命,忽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季凌轩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整个生命早已经和独孤明昊牢牢地纠缠在一起。 以前,他爱独孤明昊,爱得死去活来,只想和他生生世世;现在,他恨独孤明昊,恨得不死不休,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但无论爱还是恨,自己这十八年的生命里,终究只得这么一个人。 那个人霸道地进入了他的生活,掠夺了他的心,然后再残忍地蹂躏,最后连自己的尊严也彻底夺走,让自己全心全意的付出,都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笑话。 季凌轩站在空旷的大地上,看着眼前明亮的阳光,脑海中开始掠过自己受过的那些伤害和屈辱,心中忽然恨不可抑。 他不能就这么放过独孤明昊,他要让他品尝到更甚于自己千百倍的痛苦,然后再在痛苦中死去。 也许这样,自己心中那烧灼的痛苦和恨意才会稍减。 从此,季凌轩踏上了复仇之路。 三个月后,他遇上了觊觎独孤剑谱的华山派大弟子龙天威。季凌轩意识到,自己的机会可能要来临了。 他们两个目的虽然不同,要对付的人却是同一个。 季凌轩提出与龙天威联手对付独孤世家,事成后龙天威要独孤剑谱,他只要独孤明昊一条命。龙天威正愁无合适人选与其联手而无法成事,闻言喜出望外,两人一拍即合,然后季凌轩开始了周详的策划。 两个月后的一个深夜,季凌轩按照事先定下的计策,一封书信将独孤明昊约到独孤世家十里外的密林中,龙天威则纠集上百花钱买通的黑道人士一起杀入独孤世家内。 不久后,独孤明昊听到不远处家中传来阵阵厮杀声,不由变了脸色,于是顾不上再和季凌轩纠缠,转身欲施展轻功回山庄查看究竟,却蓦然发现自己浑身发软,丹田内空空如也,竟连半分内力也无法提起。 独孤明昊震惊地瞪着季凌轩:“怎会如此,是你做的手脚?!” 季凌轩看到他脸色骤变,只觉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快意,冷笑道:“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明昊,你当初对我下药时,可有想过今日?!” 独孤明昊听到山庄内传出的厮杀哭喊声越来越大,心中既惊又痛,失声道:“阿轩,当初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错在我一人,应有我一人承担,怎能祸及我妻儿?!” 季凌轩看着他痛苦的脸色,心中快意的同时泛起了一股针扎般的疼痛来。与疼痛同时升起的,还有一股近乎疯狂的嫉妒。 他知道自己在嫉妒独孤明昊的妻儿,嫉妒他在乎他们,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季凌轩看着对面这个自己曾经深深爱过,现在却深深恨着的人,冷声道:“一人承担,哼,真是好有担当,我偏要你的妻儿和你陪葬!你当初施加在我身上多少痛苦,今日我便要你百倍偿还!我会让你眼看着你的家人一个一个倒在你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不要再说了!”独孤明昊悲痛道:“阿轩,你怎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不,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只是现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阿轩,你不要错下去了,否则将来你自己也会后悔!我知道你恨我,我这条命你可以拿去,但求你别伤害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季凌轩看着对面对自己哀声恳求的独孤明昊,不由一阵心神恍惚。 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忽见独孤明昊拔剑朝着自己刺过来。 季凌轩下意识抬剑还击,长剑划破夜空,干净利落地刺入独孤明昊的胸膛。 而独孤明昊的剑早在刺出一半时便已无力地软垂了下来。 季凌轩一惊,这才蓦然想起,他之前中了自己下在空气中的散功药物,根本无力进攻,只是勉强做了个样子而已。 独孤明昊胸膛不住涌出血来,他张着一双无神的眸子虚弱地哀求道:“阿轩……求你……放过他们……” 季凌轩眼看着独孤明昊在自己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只觉整颗心都被掏空了一般,所有的感觉都变成了一片麻木的空白。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兀自睁着双眼,呼吸却已经停止的独孤明昊,许久许久。 然后他慢慢地蹲在了独孤明昊身前,手掌轻轻抚上那张犹带余温的脸,轻轻地拂过他的眼睑,令他得以瞑目,又将他凌乱的发丝和衣衫一一整理整齐。 做完这一切后,季凌轩捡起地上还带着血迹的长剑,抬手朝自己的颈间抹去。 他先前从未想过要为独孤明昊殉情,他也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在殉情。 他只是,忽然对这个没有了独孤明昊的世界感到厌倦了,不想再孤零零地继续走下去了。 然而他却终究没有死,杨天赶在最后一刻用石子弹飞了他的长剑,态度强硬地阻止了他。 季凌轩并没有坚持,独孤明昊一死,对他来说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包括他自己的生死在内。 救下季凌轩后,杨天立刻片刻不停地拉着他赶去独孤世家,却刚好看见龙天威缓缓地从程芳华胸膛内抽出自己的佩剑,他的右臂有数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深可见骨,看形状是抓伤。 程芳华无力地倒了下去,却在倒下之前看到了季凌轩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她那双失神的眸子瞬间焕发出希望的光彩,拼尽最后一丝潜力朝着季凌轩一点点爬了过去。 季凌轩看着这个濒死的妇人,脑海中忽然掠过数月前她将化功散交给自己,并放自己逃走的那一幕,当下不由动容,疾步向她走了过去。 程芳华终于抓住了季凌轩的裤脚,她抓得那么紧,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程芳华仰着脸殷切地看着季凌轩,挣扎着虚弱地道:“他被奶娘抱走了,求你……救他……看在……我曾经……救、救过你一次……” 季凌轩低下头看着她,心中升起一股强烈到无以复加的内疚感。 这个女人毕竟救过他,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他,却恩将仇报害她丧命。 “我会救他,”季凌轩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也会将他养大,教导成才……” 听到他的承诺,程芳华终于安心地合上了双眼。 一炷香之后,季凌轩在距离独孤家不远的草丛里发现了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的奶娘。 他讲明来意,然后给了奶娘一些散碎银两,问她要回了独孤明昊和程芳华的遗孤。 然后他才发现,这个孩子的相貌五官像极了独孤明昊。 低头看着怀中正熟睡的婴儿,季凌轩心中百感交集。 他以为独孤明昊死了,自己和他之间的所有爱恨纠葛都将彻底终结。 然而他却没想到,老天爷会将这样一个孩子送到了他的面前。 也许,这是老天爷在用它自己的方式,给做错事的自己一个应有的惩罚? 杨天看着身旁神色阴晴不定的季凌轩,心中十分担忧,忍不住开口叫道:“阿轩?” 季凌轩这才蓦然回神,道:“我没事。咱们走吧,去安葬明昊家人的遗体。” 杨天看了看他怀中的婴儿,低声问道:“你真的准备养大这个孩子?” 季凌轩点点头。 片刻后,杨天小心翼翼道:“如果你不想看见他,被他勾起过去的往事,我可以帮你给他物色个好人家,保证不会让他受委屈。” 季凌轩摇摇头,表情坚毅:“不用,我会自己养大他。我答应了他母亲的事情,自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