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三国魅君心》 第一章 替身貂蝉 灵犀再次睁开眼睛，定了定神，终于接受了自己穿越时空的设定。 这里距离自己生活的年代隔了大概两千年。 在这个重生、快穿，甚至主角都能与鬼神谈恋爱的年代，她还是穿越了，并且一来就到了一个叫她陷入重重危机的地方。 “醒了？醒了就别装了，快点起来，还有好些事要做呢。”身旁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缓缓坐起了身。 “有什么事？”灵犀脱口而出自己的疑惑。 “怎么，撞傻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女子的声音妩媚，却不太像是一个温和的人。 灵犀抬起头来，这才认真看清楚自己眼前的人。 蛾眉淡扫，眼里含春，薄唇轻点朱红，脸颊上若隐若现的胭脂，恰到好处。 当真是个绝世大美人。 可是这美人对自己却毫不客气的样子，而自己在这边究竟是何身份呢？ 灵犀一贯是个低调的人，她自然不会希望自己的变化惹得众人注意，便道：“没，怎么敢忘记。” “没忘就好，抓紧起来练习。”女子竟然有些急迫道：“给你的日子越来越少了，要把你这榆木脑袋变得灵光，我想是万万不可能，便只能在其他方面做些功夫，替我貂蝉，也算是你三生有幸。” 貂蝉继续看着灵犀：“若不是看中你的脸蛋，我才懒得催促你呢，不过是学一段舞蹈，竟能栽了跟头把自己给撞晕，还真有你的呢。” 说着她不由笑了起来。 美人轻笑，说不出的顾盼风流，叫灵犀都不禁想要多看几眼。 此刻的灵犀，凭借自己的直觉和貂蝉的只言片语，不动神色在拼凑着自己之前的记忆。 “我们一群姐妹里，就数你我二人最出众，可你却偏偏是个太过内敛的性子，什么事都要往后退，甚至还故意将自己的容貌遮掩起来，我真不懂，你究竟要做什么。” “在这乱世之中，男人可以纵横沙场，窃钩窃国，而我们女子就必须要安于本分，置身事外吗，你我本为闺秀，却无奈只能以这小小侍女存活，都怪这乱世，人心不古，若能出一份力，哪怕是小小的一份力，那便值得。” “貂蝉姐，好抱负！”灵犀不由拍手称赞，没想到这女子便是赫赫有名的貂蝉，那个是否真实存在都还存疑的四大美人之一。 一朝穿越，她竟是来到了东汉末年。 脑内飞速旋转的灵犀突然兴奋不已，既来之则安之，这里毕竟有那么多风流人物，哪怕是见上一面，那都是不得了的事。 可是都怪自己不精于史，除了一些如今耳熟能详的战役和人物，她对于这里，并不算很熟悉。 想着想着，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痒痒的，很不舒服。 灵犀伸手一抓，将自己脸上那块粘在上面的东西撕了下来，这以前的灵犀为了偏安一隅，竟是将自己的脸上贴了一块类似胎记的东西，将整个脸变了模样。 “你？”貂蝉此刻有些狐疑地看着灵犀。 这丫头醒过来以后，就有点不对劲了，她分明是灵犀，那个胆小怕事故作木讷的小丫头，怎么此刻像是变了个人。 若是往日，她听见自己的这些话，大概早就捂上了耳朵，不愿理会，或许还会再说上几句，平淡才是福气。 “替你是什么意思，貂蝉姐可以再同我说说吗，我虽没什么本事，但却希望能够帮得到你。”帮得到你这个大美人，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 貂蝉不怒反笑，没有责怪灵犀为何要她再说一遍，反而盯着灵犀水嫩的脸颊看：“真美，连我都要羡慕了，这从未沾染过胭脂俗粉的脸蛋，果真不可方物。没想到，我的灵犀摔了跟头竟是变了性子，怎么又愿意接客了？” 接客？什么情况？灵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可是眼前的人，眼前的物，分明那么真实，这貂蝉究竟是什么人？ 她就算再聪慧，也实在想不明白了，貂蝉不是王允的养女，那个美人计的棋子吗？ 她毕竟是自己来到这里第一个见到的人，听她说话，虽说有股傲气，并不算随和，但灵犀直觉，她不是坏人。 想了想，灵犀道：“貂蝉姐，我与你说实话。” “什么，你真的摔坏了脑子，把之前的事都给忘了？！”貂蝉一脸震惊，又带着慌乱。 “我花了几个月好不容易让你在歌舞琴棋上有点长进，你告诉我你都忘了？” “我确实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或许我曾是你口中那个胆小懦弱的人，不过如今的我愿意帮你，只是你必须告诉我，你要我做的究竟是什么。” 灵犀也笑了笑，歌舞琴棋她的确不行，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而如今看来，似乎自己更是小了不少，或许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但是，一向那个敢作敢为，心比天高的灵犀却从不胆小怕事，更别说，眼前的人是貂蝉了。 她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件事不能说，只好小心翼翼地问。 貂蝉看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眼下只有灵犀这个人选最合适，她并没有想出其他办法。 便道：“自我跟了董相国做侍妾，就再也不能替义父盯着那些朝中之人了，我知道，他是叫我隐藏于董卓身边伺机而动，里因外合，可我走后，义父身边的丫头虽说也个个水灵，却没有一个可以代替我，真正为义父笼络人心。” “而你，你我本出自名门，只是家道中落沦落至此，你的模样，你的脑袋，本是她们没办法比的，我知道你并非生来木讷，只是不愿参与是非，可是如今国难当头，董卓专权，早晚有一天会弑君叛变，你就忍心看着义父一直守护的大汉，就这样断送吗？” “你我都是汉家后裔啊。”貂蝉说着，竟是低落了下来。 灵犀怔动不已，原来做这些事，竟是她心甘情愿的付出和牺牲，这个时代，能够有如此见识的女子，她怕是要数一数二了。 所以，貂蝉希望自己可以代替她继续周旋在王允希望收拢的人身边，做这样的事，成为一个笼络人心的工具？ 即便是活在千年之后的她，也不得不慎重思索，但又能如何，若自己不做，历史依旧向前，可小小的她要如何在这里立足。 灵犀也想了片刻，郑重道：“貂蝉姐，我愿意，我愿意也出自己的那一份力，就算不为任何原因，也是支持你的那一番豪言壮志。” 来就来，她都穿越了，还有什么事是不会发生的，坚强地走下去，或许能见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哎！”貂蝉眼中溢出惊喜，握紧了她的手。 往日是威逼之下，强迫灵犀做，而如今，她能想通，貂蝉虽知道这事对一个女子来说太过为难，还是激动不已。 夜里，灵犀躺在自己的屋内，舒展着身体。 这身子只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比起往日的自己，稚嫩了不少，可能因为这里吃穿不好，比自己这个岁数看起来要消瘦很多。 一天下来，她仍然好似活在梦里，终于能够再次闭上眼，也不知，明日醒来，自己还会在这里吗？ 夜晚的星空闪烁，淡淡月光自窗外照了进来，屋内虽已经熄了灯，却被照得斑驳。 灵犀逐渐进入了睡梦，而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究竟会造就之后怎么样的一个她。 第二章 初见曹操 这一年是中平六年，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 那些事本来与灵犀无任何关联，可如今，却如同刚刚发生在自己身边。 为诛灭十常侍，何进召董卓入京，却不想，消息走漏，自己落得被杀的下场。而董卓入京之后，便逐渐扩大势力，改立幼帝，专擅朝政…… 翌日，貂蝉又来了灵犀处。 说来也怪，她毕竟是董卓侍妾，怎么能够如此随意外出，还天天往王允的府邸跑，这难道不会叫人生疑吗？ 灵犀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貂蝉眼中可见惊喜：“不错，你这丫头如今的脑子的确是灵光了，这事都开始发觉了。” 她自然想不到，自己眼前这个灵犀，早就不再是从前的灵犀，只当做上天助她，叫灵犀摔了一跤摔得灵光起来。 “平日里相国公事繁杂，倒不会夜夜来寻我，我出门自然是背着他的，差了丫鬟在屋里侯着，旁人只当是我在那屋，我还算受宠幸，自然没人敢管到我头上的。” “那也未免太大意了，这是没发现，若是哪日董卓早些时候回府邸，你不就被拆穿了。这么危险的事，以后还是别再做了。”灵犀担忧地看着貂蝉。 她每每出来，说得云淡风轻，却是冒着生命危险来见她，来教她的。 “貂蝉姐，你只管听从义父吩咐做事，别再担心我这里了，我自己应付得来。”灵犀安慰着，即便自己与她并无交情，但却实在佩服貂蝉的作为。 “应付得来？是吗？”貂蝉笑着道：“别说周旋于那些心机深厚的朝臣了，就算是普通男子，你会吗？” “这个，哎呀，貂蝉姐，这种事慢慢也就会了，我虽不像你，妩媚天成，却也还是个女人，总是要慢慢会的。”灵犀说到这里，有点尴尬地笑起来，这种事自己还确实没什么经验，但若是年岁不小的男人，不都喜欢青涩的女子吗。 “辛苦你了，灵犀。”貂蝉郑重道。 可悲，可叹，灵犀看着面前的貂蝉，心里感叹，怎么会回到这样一个时代，为何自己就赶不上那安逸的年代呢。 貂蝉有胆识，有抱负，可是单凭这些，即便除掉了董卓，又怎么可能救得回风雨飘摇的大汉呢。 “朝廷内部风波暗涌，董卓各处拉拢势力，人心惶惶，已经不知，谁对谁还能说一句真心话。好在多年来，义父身边还是有一众信得过的朝臣，如今，他也在争取拉拢那些心思不明之人，好一致出主意对付董卓。”貂蝉道：“还望你能暗中相助。” “灵犀一定尽力而为。”灵犀答应着，可心里却不安稳。 这些老臣虽说忠心汉室，可毕竟势单力薄，在董卓的霸权面前，即便是东奔冀州的袁绍等地方势力，都不敢公然对抗他，又何况他们呢。 灵犀又叹了口气，道：“姐姐不是说，今夜是义父生辰，要宴请朝中大臣，并要打探一个人的吗，需要灵犀怎么做。” “朝中有位骁骑校尉曹大人，是董卓极力想要拉拢的势力，但他一直并未明确表态，所以……” “要把灵犀送去陪他，伺机游说，是吗？”灵犀已经知道了貂蝉话中之意，但她转念一想，曹大人？骁骑校尉？ 她说的不会是，不会是曹操吧！ “没错，但是据说这位曹大人性子古怪，若非我已经被安排在董卓身边，我定不会要你第一次就去对付这样的人。”貂蝉道。 “灵犀一定会尽力做好义父和姐姐交代的事。”灵犀表面平静，实则心中已是风起云涌。 她是没什么壮志雄心，但是私心也想要见一见世面。 来这里的第二天，她便要见到三国风云之中的大人物了吗，那可是奸雄曹操啊，他的性子，岂是你们可以明白的。 曹操怎么可能与他们一道，每日诚惶诚恐地等时机对付董卓呢。 他一向都是先下手为强的吧。 但如今董卓还在，曹操还未成为大人物，究竟如何，灵犀也不清楚。 “拜托你了。” 貂蝉嘱咐妥当，便离开了司徒府邸，留下一脸震撼的灵犀，还停留在要见大人物的紧张之中。 今夜，没几个时辰了。 正午刚过，灵犀便被接去开始梳洗打扮，她的一身素色衣衫也被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白色的舞衣。 她自嘲地笑了笑，这舞，她可还没学到家呢。 时间一晃而过，等到灵犀终于给自己打足了勇气，不论如何都不要害怕之后，她再次走出房间发现，天已经暗了下来。 客人们会从那边入院，你就佯装在园内小逛，最好能撞上那位曹大人。 灵犀想起了貂蝉的嘱咐，可是即便她去了，又有谁能告诉她，哪个才是她要找的人，天啊，这个任务简直是自己做过最难的了。 灵犀轻手轻脚地走出院落，假意随性散步，朝着通往会宾之处的小路晃悠。 夜晚的风凉飕飕的，吹在灵犀身上，将那白色的衣裙一角吹动，也将灵犀看似松散的发丝吹动，楚楚动人。 她低头将额前的发丝拢了拢，再一抬头，就发现自己眼前多了一个人。 一个饶有兴致看着她的男人。 这人不怒自威，端庄、严肃，灵犀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大权在握者的那种霸道。 但不知是不是看花了眼，灵犀总觉得他的笑意之中有股江湖气，不羁、放荡。 好一个矛盾的人。 这，不会是她要撞上的那个人吧。 这不会是曹操吧。 传说之中，曹操的样子可不算威仪，可眼前之人却仪表堂堂，莫非是其他什么人。 见他盯着自己一直看，丝毫不回避，灵犀突然红了脸，道：“大人，小女子无意冲撞您，还请恕罪。” 说罢，她急忙转身想要离去。 却被那人一把拉住了。 灵犀的心砰砰跳，不敢大叫，只呆呆站着。 “你是何人，没想到王允府中还有这等美人，竟是不输那貂蝉。”男人开口，声音如灵犀料想般，威严不凡，却又带着调笑的意味。 “灵犀，放肆！这是骁骑校尉曹大人，还不行礼！”一旁，一个年老的声音响起，灵犀知道，那是王允。 她急忙从曹操手中挣脱而出，跪倒在地。 “司徒，你府上的美人还真不少呢，这一个，我看就很不错，送给我如何？”曹操竟然开口便是这样的话。 王允笑着回应：“孟德既然看中她，那是她的福分。” 照理说，曹操才是那个官位低的人，怎么感觉王允对他格外客气。 这是董卓也想要拉拢的人，还确实是了不得。 灵犀安静地跪着不说话，而得了王允应允的曹操，则再次将目光打在她的身上。 灵犀打了个寒战，夜风不暖，跪在地上有些冰凉。 曹操这才一把拉起了她。 这一年，曹操三十有四，还未起兵成为一方割据势力，更非天下霸主，灵犀心里砰砰跳，能够见到此时的他，若是有朝一日回去了，可真得叫她吹上好几年。 她本就是个灵活外向的性子，只是碍于此处陌生危机，只好将头伏地低低的，不去看曹操。 或许他只当自己是个玩物，一夜过后，便无任何瓜葛吧。 灵犀默默思索，当真要将这里的自己献给曹操？ 还有，究竟如何去问，曹操的心思？ 第三章 攻略奸雄 宴席过后，灵犀再次见到了曹操，在王允府内的屋子之中。 烛光昏暗，她看不清楚他，倒不是看不清楚样子，即便再点上几盏灯，她也看不进这个男人的心里。 他依旧像自己刚见到的那样，不动神色。 “大人，曹大人？”灵犀见他不说话，有些局促，尴尬道。 那人这才缓缓而来，脚步稳健，道：“我看你这大人二字叫得实在生疏，我倒不喜欢别人这样叫我，随意一些更好。” 他说起话来不再端着架子了，声音像是与一位身份对等的朋友在交谈。 灵犀暗道，这未免有些太随和了，不过又一想，此时董卓还活着，而这东汉末年，三国未鼎足而立，这个时候，刘备可还不到三十岁，而东吴集团的那位主子就更小呢。 这些本来与她相隔千年的，需要带着敬意对待的人物，如今不过与自己处于同一个时空之中。 既然她第一个见到的是曹操，又或许是什么上天注定的缘分。 她看着自己眼前样子威仪的男人，心里突然一热，若是能够与曹操结交，她这一辈子怕是不用愁了。 灵犀大着胆子询问：“那我叫你吉利可好？” 这一问可不得了，一旁的曹操眼神分明一怔，但他依旧冷静道：“你如何得知这个名字？” 他本意只是不需以大人相称，该有的尊敬还是必须的，却被灵犀误会了。 吉利的确是他的名字，如今早就不再用，最多的便是自己随性写些诗酒文章的时候会用用看。 “你人这么出名，我知道你的名字有什么奇怪的？”灵犀低声回应。 大家都知道他名曹操，字孟德，还有个小名叫阿瞒，这个吉利只能算作是个曾用名，灵犀忘记了自己究竟哪里听来的，被他这样一问，突然有点心虚。 “是王允说的？还真没想到，他竟然能调查得出这些？”曹操转而又笑了：“真可叹，调查我还挺上心，怎么就不能把这份心思用在正事上呢？” “你是说董卓的事？”灵犀根本没有与他这种政治家交谈的经历，只是接着他的话开口，却未曾想过，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妥当。 “果然不同寻常。王允派你来就是问我这个的？”曹操上前一步，指尖抬起灵犀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自己。 即便是王允派来的，敢这么直接发问他曹操的，这个女人还是头一个。 他再次审视起自己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 “你叫灵犀？” “你放手，你弄疼我了。”灵犀皱了皱眉，挣开了曹操的手。 这个曹大人才叫不同寻常，他不会在乎自己对他的称呼是否恭敬，反倒眼里好奇的都是那些自己不小心露出来的细节。 索性就以真实的自己与他说话，这样反而更轻松些，他这个人，好似每一句话都能被他当做证据来看，伪装只有被揭穿的份。 “王允倒是好命，那貂蝉我曾在相府见过，的确是妩媚多姿，你这灵犀，倒也不错得很。” 没想到曹操反倒笑了起来，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地笑了，坐上了灵犀的睡榻。 “我看你不像是会屈尊于董卓老贼的人，为何不肯表明立场呢？” “你是说，我应该告诉你家主子，我是与他们一道的，然后学着他们的样子，日日以泪洗面，感叹汉室将不久矣，却又只懂得哭，没有任何作为？” “你！他们确实没有什么好的主意，那董卓势力滔天，手下又有西凉军，他们一众文人，怎么可能敌得过？但他们忠心可鉴，你还不如他们，袖手旁观。” “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跟我说话。”曹操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但语气却未变过。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灵犀：“说，你是王允从哪里弄回来的？” 说罢，一把将自己身旁站着的灵犀拽入怀中。 灵犀来不及惊呼，心跳加速。 看来自己的法子算是用对了，他的确很吃这一套，若是扮作小心谨慎的侍女，怕是没机会听他多说一句吧。 灵犀心里一横，睁开眼睛，也直直盯着自己眼前的人。 越觉得，他一眼看过去那种端庄沉稳的帝王之气此时已经被完全掩藏起来，有的真像是一个武艺高强，敢任性而为的侠客风骨。 这样的人反倒是好接近，你若同他讲真话，便是真性情，你若处处装着藏着，他不但一眼将你看穿，甚至能丝毫不留情面，斩草除根。 她人很聪明，又凭着自己来自千年之后，竟是几句话，将自己与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拉近了不少。 “弄回来？吉利，你说话真不客气。”灵犀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我何须与你一个小小侍女客气？”他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好奇地看着怀中女子究竟会做出什么令他想象不出的事。 “是你不要我叫你曹大人的，莫非是我会错了意，你想要我称呼什么，你是骁骑校尉，是不是我该叫将军的？将军任性好侠，不会计较这些的吧。” “好！就凭你这几句话，你且告诉王允，我曹操是汉臣，也没什么心思与那董卓沆瀣一气，我不表态，自然是想留一手。” “你是想假意与他套近乎，伺机行刺吗？” “灵犀，这话可不像是王允教给你的。”曹操再次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女人，她今晚说出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自己的心思旁人一向难辨，即便是最亲近之人，也难事事猜到，更何况王允呢。 这丫头竟然猜得出他的意图。 他将怀中的人一把推倒，欺身而上，居高临下看着。 “我只是开玩笑的，吉利，你可别杀人灭口！”灵犀哪里尝过这种滋味，这才吓得乱了神色。 “你若非要叫名字，便叫阿瞒吧，我的女人都这样叫我。”她慌乱的神色这才叫曹操满意，原来她也是个会害羞的女人。 这便更有趣了。 “你果真聪慧有胆识，我很喜欢。”曹操道：“实话你也知道了，接下来也该像个侍女的样子了吧。” “侍女的样子？”灵犀一惊，他不会真的要跟自己…… “阿，阿瞒，你有十足的把握吗，若你真的要只身犯险，万一，我说万一，你失手了，那可怎么办？”灵犀急忙开口。 她对曹操的了解都来自书本，而眼前的这个真实的人，可以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她的确不想就这么将自己给了他。 可眼下的自己，身不由己，只盼曹操再侠气些，不要像传闻中那般，好色？ 第四章 一杀成功 “你很关心我？还是怕，我会连累到王允？”曹操道。 “没，我只是在想，你总该想好万全之策吧，董卓可不是谁都容易近得了身的，若是一旦被抓住，会没命的。” “这些事，你一个小女子，究竟是如何得知的？我都要觉得，你可比那王司徒更有能耐了。”曹操笑了起来。 而灵犀则紧张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不想这么草率就献身于人。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愿意服侍我。”曹操看她紧张的样子，幽幽开口。 “我还不了解你，怎么能，怎么能……” “你不记得王允已经把你给了我吗。即便是貂蝉，不也只是王允手中的一枚棋子吗？” “我是没有貂蝉姐的抱负和勇气，但我可以给你出出主意，解你后顾之忧。” “我曹操还没怕过谁，这天下向来就是成者为王败者寇，行刺成功，万古留名，不成，便是我一条命罢了。”他的眼睛直直看进灵犀眼中，盯着她，语气肯定：“你绝非普通侍女，说，你是谁！” 他的手突然扼住灵犀细细的脖颈，积蓄着力量。 别说一个侍女，即便是身份更加高贵的女子，即便是他的夫人们，都不曾这样与他对话。 “怎么，你看不起女人，认为女人是出不了主意的？”灵犀并未害怕，她的呼吸逐渐有些困难，但仍然坦然以待。 她眼中的桀骜叫人痴迷。 下一秒，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身上的人竟然吻上了她的唇。 本就呼吸不畅的她没有任何法子，只能被迫回应着这个吻，从他口中汲取些微的生机。 她的慌乱和被动被看在眼里。 终于被他放开了。 那人竟然又笑了，道：“没想到你脸蛋不输貂蝉，这伺候人的本事倒是差得远。怎么，王允舍得留下你这么个宝贝不碰？” 还真是阴晴不定，一会儿要杀一会儿又笑，灵犀心里暗暗叫苦，但又暗爽了一把，一杀大奸雄，取得信任百分之十，还需继续努力。 “灵犀不敢说自己是什么誓死护清白的人，但是今日确实有条件与你谈，你是要我这条后路，还是要我的身子，你选好了？” “有趣。也罢，我并不会强迫女人，你若不愿意，那说说你的主意？”曹操听完她的话，一转身躺到了睡榻一边。 “这个嘛，你若真的行刺失败，便以最快的速度行至城外，从东门出，那里定有后路。” “那另一个问题呢，你究竟来自何处？”曹操对她的意见没有追问，反而又问。 “我前几日跳舞撞到了脑袋，他们都说我变得灵光了，其实以前的我怎么样，我不记得了。”灵犀表情真诚，说的话似乎不太令人相信，但却十分真诚。 “三日之后，董卓在相府招待我，我便会伺机而行。”曹操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思索什么，随后自睡榻上坐了起来，便打算起身而去。 “你，你要走了？” “你又不喜欢我，留我在这里做什么？放心，我一言九鼎，不会对一个小丫头扯谎。”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说……” 其实灵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什么了，这短暂的见面机会或许是她唯一一次见到大人物的机会了，她不敢相信曹操一旦失败，会真的按她说得来。 她知道，他会有万全之策，还轮不到自己一个小女子出主意，也知道，他人心狠果断，不会给别人一丝一毫机会。 但他为什么会听自己说那番话，那番为了守护清白的瞎话。 “你是说，这会儿又舍不得了？” 曹操转身回来，看着坐在睡榻上的灵犀，蹲下了身子。 他的手轻轻抚摸灵犀的脸颊，道：“我是不是说过，只有我的女人才会叫我阿瞒呢，若这次我回得来，定会要了你，如今，这司徒府邸要比你跟着我安全得多。” 说罢，脚步轻快，消失在了灵犀的屋外。 灵犀又一次被震撼到，他刚才的话虽不是什么甜言蜜语的表白，但也算是承诺啊，这是曹操许下的承诺啊。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发现根本不是在做梦。 好在理智告诉她，那是曹操，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本就又是一个政治家，又是一个还会浪漫套路的文豪，不能信，不能信。 她勉强说服自己，安安心心睡一觉，可她毕竟是个感性十足的小女人呀。 第二日，王允便召她来见。 灵犀将曹操的话句句道来，这叫王允激动不已。 他与身边的亲信不禁反思，往日他们都不愿同曹操有什么交往，只因为人家的身世在他们看来不算太好，可没想到，他竟然敢去行刺董卓。 王允突然又有了新的希望，若是曹操可以顺利杀掉董卓，除一大害，那么事情就容易多了。 话分两头。 当日貂蝉离开王允府，偷偷自小路回到了董卓处，她脚步轻盈，似乎没有叫任何人生疑，却唯独忽略了一个人。 那人便是董卓手下的义子，吕布。 吕布前段日子似乎与董卓闹了什么不愉快，虽说没有撕破脸，董卓却调他来为自己看守内院，算是惩罚。 吕布是个即便在当时人眼中，都活在传说之中的人物。 高大英俊，长得好，年轻却又身手不凡。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这话在当时就已经流传开来。 就是这个吕布，叫原本就势力雄厚的董卓如虎添翼，没什么人敢明着来与他抗衡。 “夫人这是往哪里去了？”貂蝉正打算关上房门，换一件衣服，就被吕布给拦下了。 他挡在门口，看着她。 这不是吕布第一次见到貂蝉，但这一次，一抬眼，本来的质疑和盘查却变成了惊为天人的眼光。 女子粉面含春，娇羞妩媚，眼下眼中带着一丝丝害怕和紧张，正看着自己。 吕布只觉得，这便是天上的仙子了吧，不由话音也温和了起来：“夫人，这么晚了是去了哪里，可是有什么事？” 他再次开口。 貂蝉又岂是胆怯的人，见他的语气以变，便缓缓道来。 “奴家，奴家自来到相府，便没了姐妹朋友，日日孤独，相国也不可能天天来看，便去找姐妹说了几句体己话，可是将军知道，毕竟关系复杂，怕人多眼杂说闲话，也只好，也只好背着来。” 这时的吕布哪里还有一丝理性，只知道眼前的人如何可人怜爱，但他却不是董卓，他的喜欢也不过是仰慕，便道：“那便好，相国就快回来了，夫人还要小心才是。” 他这话的意思是，自己不会说与相国，这事就算了。 貂蝉心里一暖，抬眼看着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第一次觉得，他并非和董卓一般，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心思却不坏。 若是，若是能够拉拢到吕布，岂不是对付董卓更有胜算。 貂蝉关上了房门，心里却波动起来。 但是把他牵扯进来，这样好吗，为了自己的目的，去伤害他吗。 这一晚，董卓并没有来见貂蝉，而貂蝉也不知道，吕布却在院外，坐了一个晚上。 三日后，曹操接受了董卓的招揽，又因为曹操太会说话，审时度势，愿意说些违心的好听话，哄得董卓心情大好，在相府宴请曹操，吕布也来作陪。 得知曹操可能今日便会动手，王允的心紧张十分，而灵犀的心又怎么能平静。 她好歹知道，这董卓可不是曹操杀掉的，曹操最终是跑了，没像他自己说的那般，杀掉了董卓，万古留名。 但是他没杀掉董卓，却也声名大起，成了敢行刺董卓的曹公。 灵犀一方面忧心这个对自己留着风度的男人，另一方面又偷偷同王允商量，确实想要将自己前几日说的那条“后路”给留出来。 城门之外的一匹快马，一个灵犀。 她不可能跑去相府附近等着，这样太过明目张胆，只希望着曹操能够以他那灵活多变的本事，应付到逃离城外。 她知道，她能等到曹操从东门而出，又愿意跟她走的概率可能只有百分之十，但还是做了。 自那晚之后，对这个男人，说不心动是很难。 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他竟然没有强迫自己，即便是骗人的鬼话，也叫灵犀心动不已。 当日她只想着如何能够跟他走近些，目标便是交个朋友，而此时却觉得，做男朋友似乎也可以。 这个时候的曹操早就有了家室，应该还不止一个，面对这样的他，灵犀竟然还是会心动。 个人魅力的确不能小看。 即将傍晚，城内没有传出任何风声，灵犀心焦地坐在城门外等着消息，不过对于这种事，既然注定了董卓今日不会死，那么没有消息好过传来一个曹操被抓住的消息。 马上就要关城门了。 灵犀心里想着，或许今日他并未动手呢。 正当她忧心之际，抬头便看见东城门处的守卫正打算关城门。 灵犀急忙牵马往过走，却又看见了他们正在盘问一个人。 那人身穿黑衣，骑着骏马，停在门口。 大声喊道：“相国派我出外办事，耽误了相国的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几个守卫被怔住了，迫于压力，竟是放了那黑衣男子出门。 那人便是曹操。 灵犀看着他已经向自己而来，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快走！” 曹操显然也看见了等在一旁的灵犀，说罢，不顾灵犀的反应，伸手将她拉上了自己的马背。 “快去通报相国，问清楚是不是有这事！”领头的守卫急忙叫手下去相府，这人他不敢拦，但万一是什么不该放走的人，若是不报上去，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第五章 叫我夫君 “阿瞒！”灵犀在他前面坐稳了身子，激动道：“你竟然真的走东门！” “既然你说了，我倒是想要看看，你留了什么后路给我。”曹操在她身后执马鞭而行，神色认真，却还不忘回话。 “相信董卓马上就会反应过来，那时候可就不好跑了。” “你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完好无损地跑出来？”灵犀好奇又紧张。 “怪就怪他听信我嘴里说出的话。”曹操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信，是吗？” “瞎想什么，坐好了，既然随我出了城，想回去便难上加难。你若不愿意随我走，我就放你下来回城去，如何？”曹操的气息就在灵犀身后，他的话音沉稳，一点儿都不像个刚才经历过生死险境的人。 “我，我，你刚才那么拉我，把我的马都给丢在后面了，我还怎么回去，眼下少说走了好几里路了。”灵犀吞吞吐吐地说着。 “看来你是很乐意跟我走。”曹操的话不是反问，只是在描述他看到的事实。“这几天，王允有没有叫你去伺候其他人？” “啊？没，没。”灵犀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脸一红，道：“听说你要去行刺董卓，他激动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再做什么，自然是要等到你这事的结果。” “那还真是叫你们失望了，我确实失手了，若非扯了个幌子骗他，说我手中那刺杀他的七星刀是送给他的宝物，当下死的便是我了。”曹操语气之中也有遗憾与愤懑：“他已经睡着了，要不是他前面那镜子，我就得手了！” “阿瞒，即便你没有成功杀掉董卓，就凭你的勇气和智谋，也足以叫人折服了，这天下，又有谁敢像你一般做这种事呢？” “不过这结果倒是出乎我意料了，竟然拐走了王允府中的美人。”说到这里，曹操那只未握缰绳的手环上了灵犀的腰肢：“能够在那种环境中还洁身自好，有胆有谋，你这小女人还真是叫人另眼相看。” “你是不是看见美女就会说这些好听的？”这回灵犀学聪明了，理智地回应他：“我可听说你好女色得厉害，不管人家出身如何，只要是你看上的，都会霸占回去。” “哦？”曹操笑了：“你这话倒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只要是好看的东西，我自然想抢回家里去，既然都这样传我了，那往后便这样办吧。” “你说什么！”灵犀发觉自己失言了，曹操好美色，好别人家的老婆这事，即便是真的，也应该是他开始征伐之后的事，说的有点早了。 自己这样不是反倒提醒了他！ 灵犀的脸本就因为紧张和颠簸而有些泛红，此时更是又气又羞。 不对，她有什么可生气的，莫非她真的喜欢上了眼前这个人吗，这可是三国霸主啊。 灵犀的脑袋乱成一团，可是这种心会跟着动的感觉的的确确是自己第一次经历的。 “你这是在吃飞醋呢？”身后人的余光瞥到了灵犀红红的脸颊之上，笑意更浓：“我就说，还没有女人会不喜欢我。” “你好自恋！”灵犀忍不住喊道。 “你说什么？风很大，我听不到。”曹操也放大了声音道。 虽说这两个人正走在逃亡的路上，但是莫名其妙的愉快氛围将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 灵犀作为千年之后的人，她自然知道曹操不会死，以后只会更厉害，而曹操却不同，他毕竟是活生生生长在此的人，竟是能够与灵犀开着玩笑，一点儿不紧张。 灵犀侧身看着自己身后的人，他的一只手臂还环着自己，像是怕自己从马上摔下去。 他的眼眸深沉而坚毅，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神采。 他早就不再是少年的模样，续着胡子的脸不是多么白嫩，却意外地有魅力，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灵犀痴迷于这个真实存在于自己身边的男人了，甚至想告诉自己，管他什么奸雄枭雄，若是可以就这样呆在他身边，那就太好了。 她第一次庆幸自己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虽说这张脸蛋在以前的世界里并不算多么出彩，可在这三国乱世之中，却被衬托地更迷人。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的马儿也走了好远好远，灵犀不知道现在是哪里，是什么方向，只知道，身边这个人能给她安全的感觉，即便他自己也是在逃亡。 “估计那群人反应过来追赶，也暂时到不了这里，我们先歇歇吧。”曹操停下了快马，身手轻快地落地，又将灵犀抱了下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灵犀问。 “转道中牟，往陈留。”曹操道。 “那是哪里？” “既然洛阳呆不下去了，而董卓未除，天下大乱，自然是去建功立业的。”曹操说罢，笑了笑：“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呢，累了吧，坐在那里歇歇，要委屈你跟着我饿肚子了。” “那我呢？”灵犀弱弱地问：“你去建功立业，我去哪里？”她可知道，要比起建功立业这种事，她一个小小的女人对他来说，根本什么都不算。 眼下离开司徒府，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你负责伺候夫君便好。”曹操走了过来，也在她身边坐下来。 身后是一颗树，他们周围则是一片树林，这里掩藏，的确不容易被发现。 “夫君？”灵犀一时不懂他的意思。 “哎。”没想到曹操竟是应了一声。 “你，你是说，要我叫你夫君？”灵犀这才反应过来。“你可只见过我两次。”她心里微微颤抖着。 “不是你说的，我好色，只要脸蛋长得好就行了，还要了解什么？”曹操好整以暇看着她。“还是说，你还要装作矜持，不喜欢我的样子？或者，想被我丢在这林中，自生自灭？” “你！你好狠的心，我好歹是为了你才离开洛阳的，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我知道你并不需要我在城外等你，你是何等人，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可是再怎么说，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在这深夜之中，灵犀只听到他说要把自己留在这里。 “叫你做我的女人不做，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好好好，我承认，你的确很有魅力，可是我，可是我还没想过嫁人这种事呢，再说你女人那么多？”灵犀揶揄。 “谁告诉你我女人很多？如今洛阳的府宅估计保不住了，家中的话，只有侧妻一。” “一个？” “唔，还有几个小妾吧。” “哼，我就知道。”灵犀撇了撇嘴，又道：“不过也对，从古至今，哪个帝王将相没有几个女人的。” “你将我比作帝王将相？”曹操眼睛一亮。 “你不想？难道你没有这样的抱负？” “我看，你是跟定我了。” 第六章 逃亡遇险 夜已深，曹操将灵犀揽在怀中，让她靠着自己休息，而他自己，却依旧保持着一份警醒。 这个小女人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他的世界中了，即便是王允有意安排，但他却从灵犀桀骜的眼眸之中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东西，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他见过不少，但是这样与众不同的，或许还是头一个，曹操将自己的怀抱收紧了些，看着怀中已经安然入睡的人，不由笑了笑。 还真是胆子大，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竟然能够睡得如此安稳。 他抬头看了看满天星辰，这算是为数不多的落魄时候了，若是能够挺过去，与父亲在陈留汇合，一定要广揽义士，成就一番功业。 他向来是孤高桀骜的，又的确有能耐去孤高桀骜，只是当下还未出险境，明日前方那座县城之中，又会发生怎么样的事呢，这个丫头跟着自己，究竟还是要受苦了。 想他曹操的女人不少，却从未有一个要跟着他逃亡，他待她们一向宽厚，衣食无忧，没想到这一次，却叫灵犀跟着他饿肚子。 她本就瘦小，明日还有一整天的行程，受得住吗？ 想到此，曹操突然一怔，自己似乎还从未如此担心过什么人的安危，对他而言，一向都是宁我负人，休人负我的…… “犀儿，起来啦。” 睡梦中的灵犀听见有人在叫她，睁开朦胧的眼睛，就看见曹操在一旁看着自己。 眼下天还未大亮，自己又累又饿，好不容易才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之前的骄傲和性子都褪去了，眼下她只乖乖道：“阿瞒，我们要走了吗，我这就起来。” 曹操对她笑了笑，自衣内拿出一块通体纯白的玉佩放到她的手心，道：“这个你拿着，我想洛阳的通缉令怕是已经到了，若是在前面那座县城，我出了什么事，你便拿着这个跑，当做盘缠，最好能够回到洛阳，那里应该还是安全的。” 说罢，又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 “叫你跟着我受苦了。” 看着他眼角的心疼，灵犀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没想到他对女人会这样柔情，灵犀心中暖暖的，又道：“阿瞒，你是怕自己有危难吗，可我既然跟着你跑了，就不会丢下你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就算被抓了，我也陪你。” “是我丢下你，不是你丢下我。”曹操正色道：“前方还有几百里的路要走，危机重重，你记好了，一旦有变，你便偷偷溜走，听到了吗？你放心，我要做的事还太多，上天不会不给我机会。” 灵犀看着他认真的神色，突然那颗慌乱的心就安稳下来了，她知道，他不会有事。 “好，我一定不给你添乱，不叫你有后顾之忧，若有问题，你叫我回去，我便会回去，我等你来找我。” “这样才是我看中的女人。”曹操赞赏道：“好了，该出发了，刀山火海，也还是得过去看看才知道深浅不是。” 于是，二人又一同骑上了那匹骏马，朝着前方的县城而去。 中牟县不大，但是依旧是人来人往。 在城门口处贴着一张大大的告示，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献上曹操人头者，赏千金，封万户侯，还画了他的像。 灵犀远远就看见很多人围着看告示，就知道不好，的确被曹操给猜中了。 “我前去帮帮你，你趁机混进去，怎么样？”灵犀说罢，没有征得身后那人的同意，便跑上前去。 曹操毕竟是被缉拿的对象，不好声张，却看着灵犀已经跑去了中牟县城门口。 那里有几个正在盘查的官差。 灵犀走上前去，同其中一个人攀谈起来。 她不用扮，眼下的确是又累又饿又单薄的样子，她语气委委屈屈：“官爷，小女子来附近寻亲，不慎迷了路，不知道可否叫官爷帮帮忙？” 那官差本打算轰走这乡野村妇，不想瞥了一眼，却看见眼前的女子并非乡野村妇的样子。 水灵的小脸虽说沾上了灰尘，可是分明是个无法掩藏的大美人儿，他还当真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这怕是比那宫里的娘娘也不逊色了。 官差当下缓了口气，柔声道：“好说好说，小娘子哪里人呐？” 他一旁还有几名官差也被这边吸引，都走到了灵犀身旁。 灵犀心想，阿瞒你倒是快点，趁着他们对我感兴趣，赶紧跑过去啊。 站在远处的曹操理解了灵犀的用意，不由又是一怔。 这丫头竟是为了自己，去和那些人攀谈。 他定睛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便了不得了。 只见那官差竟然伸手摸到了灵犀的手臂上面，一脸色相。 “放手！”曹操大喝一声，走了过去。 “他是我的夫人，岂容你们这些人亵渎！” “吉利！”灵犀一看，快暴露了，却还留着警觉，以“吉利”这个外人不知的名字相称。 “哦，原来你有夫家的。”官差开始审视起身边这个男人。 究竟是什么男人，能够得到这等美人？ “你！”这不是那告示上要缉拿的人吗？ 官差立即警觉，他们本就人多，还是将曹操同灵犀一起抓了起来。 “要你救我了吗，蠢女人！”曹操倒没太紧张自己被抓，反而看着一旁的灵犀斥责：“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能躲得过去了？” “若是你不出声，那希望还是很大的。”灵犀小声嘀咕着，又叹，这里的官差怎么这么难应付，电视剧里面演的可不是这样啊。 “这回好了，不仅跟着你饿肚子，更要跟着你送命了。”灵犀说罢，非但没害怕，反倒对着曹操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你当这是玩儿呢？”曹操本就不是真的要斥责她，不由又被她的可爱样子逗乐。 想必这些押解他们的官差内心是绝望的，灵犀恶劣地笑了。 等等，中牟县是哪里呢，曹操做了什么，怎么过得这道坎呢？ 灵犀试图努力回忆，但是自己的脑子告诉她，这些，她根本就没看过，这下好了，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大人，抓获两名嫌犯！” 到地方了。 他就是这里的县令吗，是谁呢？ 灵犀盯着案台上的那人，只见那人抬起头来，看清楚下方站着的是谁，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曹孟德！” “我并非大人口中那人，不过是路过此地的商人，大人许是抓错了。”曹操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不需狡辩，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那人说着，从案台边走了过来。 “完蛋了，人家认得你！”灵犀低声道。 “闭嘴，别多话。”曹操瞅了她一眼。 第七章 游戏副本 “怎么逃难还带着个女人，好惬意呀。”那人走到曹操和灵犀身边，打量一番。 又道：“没想到你也有今日，想当初，我上京求官，去你府宅拜访，却被拒之门外，说什么如今奸臣当道，这官不做也罢。” 曹操哼了一声，也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人。“原来是陈公台。就算你今日再去，我依旧会如此说。” “我倒不是气你这句话，只气你当初竟是连面都不肯见，直接打发我走，也太过傲慢了些。” 叫你狂妄自大，灵犀在心里暗暗嘀咕，可是若不狂妄自大，他就不是曹操了。 不过这人原来就是历史上的陈宫，字公台，想必这次是有得救了。 “如今你倒变成阶下囚了，白白便宜了我，有了你这颗项上人头，我这辈子怕是吃穿不愁了。”陈宫口气不佳：“来人，给我压下去！” “大人，陈大人，就算要死，也好歹给些吃的，行吗？”灵犀在一旁开口道。 “灵犀！”曹操打断了灵犀的话，转而道：“要杀便杀，我既然落入你手，便无话好说，不过这个丫头，她没犯任何事，不必跟着我蹲大牢。” “可我怎么听官差说，你是她的夫君？”陈宫打量着灵犀，幽幽道：“好一个俏佳人，也怪不得你不舍得，但你可知，她帮你便是从犯，一起押走！” 说罢，陈宫不再理会二人。 “跟着你一天好日子没过，挨饿受冻，蹲大牢，什么都叫我赶上了。”灵犀坐在曹操身边，看着阴暗的牢房上方狭小的窗口念叨。 也许是看她一个弱女子也翻不出什么天来，而曹操却是朝廷重犯，他的手被铁链锁了起来，而灵犀却没有。 “以后若再敢不征得同意随意行事，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曹操话里都是警告的味道，却又带着心疼，连累一个女人至此，实在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哟，你自己都蹲大牢了，明日怕是要身首异处，还和我谈什么以后，我可和你不同，我罪不至死。”灵犀故意逗他。 没想到曹操竟是笑了出来，道：“终于露出真面目啦？你这个鬼灵精。” “既然我都快要死了，你是不是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怎么会在王允府内？”曹操看着灵犀，似乎想要把她看穿。 “我，我不是说过了，以前的事实在是记不得，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呢？” “好吧，不说便不说，以后我不再问就是了。”曹操意外地好说话起来，转而又道：“不论你这个小丫头是何方妖孽，也不过是我的掌中物，跑不掉的，你看看，我叫你跑你都不乐意呢。” “你才是掌中物，你才是妖孽，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成你的了？”灵犀揶揄着，但是心里却受用得很。 她抓起曹操的手掌，握在自己手中，认真道：“我相信，以我的直觉，那个陈大人不会杀你，反倒会放了你。” “我也信。”曹操道。 “呵，我是在安慰你呢，你还挺自信的。倒是我又忘记了，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帮什么的。” “你只要好好的就好了，你我也算患难与共过，日后我定不会负你。” “你说什么呢？”灵犀脸一红，这种浪漫的话也太让人沉溺，不愧是大文豪，即便他性子古怪，这浪漫细胞却还是生在骨子里了。 曹操一笑，将人揽入怀。 “你就是有千般不好，我眼下还是佩服你，敬你是个人物。身陷于此，竟然还有心情哄女人开心呢。” 这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是陈宫。 陈宫走进这间牢房，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这是在演患难鸳鸯呢。” “陈大人，你高看我了，人家才说我不过是个掌中玩物呢。”灵犀笑道。 “曹阿瞒，你还真是好命，到死都有佳人愿意相伴。” “你深夜来此，不会就是来看我们郎情妾意的吧？”曹操道。 “的确不是。我只是想与你聊聊。”陈宫道。 “我一个阶下囚，还配得上与你聊吗？”曹操笑道。 “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刺杀董卓，听说那董卓可是极力招揽你，对你不薄。”陈宫忽略曹操的冷言冷语，继续道。 “国贼董卓，人人得而诛之，我身为汉臣，世食汉禄，自当为国除此害。” “果真如此？”陈宫眼中已见惊叹。 “怪只怪时机不好，我失手了，若再来一次，我定不会去刺杀董卓，而应该广招英豪，共同讨贼，我却选了刺杀这条路，愚蠢至极。” “孟德兄好抱负！”陈宫激动道：“朝堂之上人多口杂，自然只好先将你送进大牢。说实话，我也早就恨透了董卓老贼，奈何却无机会可用，兄台此举虽说并未成功，却足见雄心壮志！” “你这是何意？”曹操皱了皱眉。 “我意追随于兄台左右，共商讨贼之举！” 曹操转眼看了看一旁的灵犀，又道：“我如今身边只有她，可你却有妻儿老小，你若随我起事，他们又该如何？” 听到妻儿，陈宫神色顿了顿，随即又道：“罢了，只当我从未有过这些吧。” “公台兄，义薄云天，请受我一拜！”曹操也被他打动，直起了身子。 灵犀则在一旁，看着两个豪言壮志的男人，似乎也被这种热血所打动。 深夜，陈宫便带着他二人逃离了中牟县。 他竟是罢官而去，随了曹操。 行了一夜，他们几人在路边驿站歇息，此处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些路，喝碗茶水，好打足精神继续走。 “此去陈留还有几百里路，路上多艰险，我们还需多加小心。”陈宫道。 “说得没错。还有你，乖乖呆在我身边，不可再未经允许擅自做主，听见了吗？”曹操又盯着灵犀警告起来。 陈宫在一旁反而笑了，道：“孟德真是好福气。” “我也觉得是呢。”灵犀回应道。 她端起手中的茶碗，正要喝几口，却突然发现自己周围好似有什么人一直盯着。 他们走的不是官道，这荒野小道上的茶肆，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灵犀的直觉一向准，突然脑海里就开始浮现出武侠剧中那些黑店，她急忙拦下两个正在喝茶的人：“慢着，慢着喝！” 不想，他们早就喝了进去。 灵犀暗叹不好，他们两个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难道是太累了，怎么一点警觉都没有。 “阿瞒，阿瞒。”灵犀急忙推了推曹操的胳膊。 “何事？”曹操转眼看她，再抬头，也发现了自己身边几个看似是普通客人的人，此时却面露凶光。 再反应过来，为时已晚，曹操只觉得自己的头昏了起来，逐渐失去了知觉。 灵犀一看他二人都倒了下去，这下急了起来，难不成这里像是个游戏吗，还有必须要闯的副本不成？ 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清醒着，恨不得也喝一口茶，倒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灵犀大着胆子问。 那几个人非但不回应她，反而越来越靠近过来，伸手就抓住了灵犀。 无奈自己力气太小，怎么敌得过几个人的力道，灵犀不出意料，被制住了。 “没想到这荒山野岭，还能有这等好货色！”其中一个男人笑道：“送到隔壁城中，定能卖个好价钱！” 啊？不会是叫她遇到人贩子了吧。 灵犀暗自叫苦，这下好了，他们两个倒不会有事，苦的是自己。 第八章 又一个NPC “的确是不错，比之前那几个好看多了。”另一个人道。 说罢，二人的眼中尽是贪婪，看着灵犀，就要动起手来。 “蠢货！这是给你们碰的吗，既然这个女人样子好，还不好好留着去卖个高价，若是便宜了你们两个，这价钱可就上不去。”另外一个人呵斥道。 灵犀紧张的心稍微放下了些，还好有个明白人。 她一旁抓着她的两个人克制下了自己的歪心思，突然，其中一人又出声了。 “诶？老大，这个女人跟着两个男的，说不定早就是人家玩儿剩下的了，这多一次少一次，也就无所谓了。” “不不不，不是的。”灵犀急忙开口，语气带着悲伤：“大哥，小女子只是跟着两个哥哥逃难到此，这世道艰辛，缺吃少喝，不得已才离开家乡想去投靠亲戚的，我，我还未出阁，就请你们行行好，放了我们。” 她声泪俱下，连自己都要佩服自己的演技。 那边的一个男人果然有一丝犹豫，结巴着对那个领头的大哥道：“大哥，这姑娘这么可怜，想必也是从战乱之处逃来的，不然就算了吧。” “你没听她自己说，还是个黄花闺女，怎么，钱不赚了？就这几句话就骗到你了？”那大哥口气不善：“把她放到马车上去，趁这两个人还没醒，赶紧赶路。” “是。”他身边的几个人应和着。 灵犀心里叫苦，若不是这世道不好，太多人流离失所，吃不上饭，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被逼着干这些勾当了，谁都想要活着。 看起来，这个大哥手下的人都不算是太坏，只是生活所迫，不得已，才给这贼寇做了下手。 灵犀被捆了起来，押进了一辆马车之中。 她心里正想着，曹操若醒来不见了她会不会着急，一抬头，看见除她之外，这马车之中还有其他五个姑娘。 那几个姑娘见她也被关了进来，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姐妹，你们也是被这几个人贩子给抓来的？”灵犀试探着问。 哪知道，这几个姑娘没人理会她。 看来是被吓怕了。 灵犀想了想，又道：“你们就没想过跑？” 听到她这句，几个姑娘这才有了点反应。 其中一个姑娘小声道：“他们人多，看得紧，跑了只能被抓回来，即便跑去有人的地方，可是没有人愿意管这种闲事的。” 说着说着，她的神色低落下来。 已经入夜了，马车却在疾驰，按照方才的情形，灵犀觉得，这分明是在往曹操他们的反方向走。 既然眼下脱不开身，只好先冷静下来，从长计议。 听他们的意思，是要送去城里卖了，卖去哪里不知道，但是要进城，便要经过城门，经过盘查吧，那个时候会不会找到机会呢。 灵犀想着，还是保存些力气为妙，便安静地靠在马车上，闭起了眼睛。 另一边，曹操和陈宫被那撒着**的茶水所困，刚刚转醒。 曹操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头，突然清醒了过来，记起自己倒下前灵犀焦急的声音。 “犀儿，犀儿！”他左右不见灵犀，不禁放大了声音。 此处这间茶肆早就人去楼空，只剩下他与陈宫二人。 一旁的陈宫被他的声音彻底唤醒，定了定神，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我们太过大意了，只想着官差的追捕，却忘了，这世道不安。”陈宫懊恼道：“既然你我安然无恙，想必他们的目标是灵犀姑娘，该不是人贩子吧？” “是，是我们太大意了，犀儿她还提醒我们不要喝，我们两个，竟是不如一个女人。”曹操的声音带着自责，眼前情况一目了然，灵犀不见了，被什么人抓去了，去了哪里，他都不知道。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提起身边的佩剑，便站了起来。 “孟德这是要去哪里？”陈宫道。 “自然是把她找回来。”曹操道。 “你忘了，你我二人都是逃犯，如何找？” “你什么意思？”曹操眼色黯淡，不满于陈宫的言语。 “我知道灵犀姑娘对你很重要，但为今之计，兄台只有保证自己顺利回到陈留，这样才更有机会发人去找她，我们只两个人，被抓的风险何其大，难道你还要再蹲一次大牢？”陈宫冷静道。 “你知道她对我重要，还这样说！”曹操怒道。 “曹孟德！”陈宫眼看自己拦不住他，不由更加严肃起来：“你忘了为什么我要弃官随你而去，你忘了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你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如何去兑现！你就这样去找，去哪里找得回？” 曹操这才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你说得对，公台，我只有回去，才可能有更多办法找到她，眼下我势单力薄，怎么去找。” “是啊，再说，灵犀姑娘聪明机灵，而那些人想必只是为了钱财，不会下杀手，只有你先保全自己，才可以去救她！” “嗯，没错。”曹操定了定心神，转而问：“前方是哪里？” “成皋。” “是成皋？”曹操想了想，道：“我们就去成皋，那里的人不听令于朝廷，自成一体，况且，那里有熟人。” “走，早一日到，便能早一日找犀儿。”曹操主意已定，便不再啰嗦。 二人继续骑马前行，夜深人静，曹操想起了同灵犀一路前行的日子。 天边泛白，又是新的一天了。 曹操同陈宫来到成皋，投靠自己父亲的老友吕伯奢，而此时的灵犀，也经过一路颠簸，到了接近城关的地方。 看他们几个男人一脸悠闲的样子，灵犀猜测，这里的城关怕是被他们给贿赂过了，想必没那么容易逃跑。 而为了避免她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几个姑娘身上的绳子更紧了些，嘴巴也被堵了起来。 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即便是游戏，也要给点提示吧。 灵犀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在这里无法了结，进了城卖给了别人，怕是更难跑了。 马车已经到了城门附近，停了下来。 她听见前方的守卫在与什么人说话。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敢拦我等，我看你是嫌自己活太久了！” “三弟，休得无礼！”另一个声音道：“在下刘备，我三弟性子直，还望不要计较。” “刘备？你当真是刘大人？”那守卫一脸不信：“刘大人可在城里做官做的好好的，怎么会这般打扮，倒像是逃难的？” “实不相瞒，刘备已经弃官，正要离开这里。”刘备语气温和，丝毫没有看轻这小小的守卫。 “刘备，刘备！”车中的灵犀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救星来了吗，就算其他人不敢管这种闲事，可刘备不同，再加上他的两个兄弟，实力不俗，爱打抱不平怎么会少得了他们。 灵犀当下决定，铤而走险都要叫刘备看见自己，这样才有机会。 她身边的几个姑娘早已心灰意冷，没有一丝生机，灵犀扫了一眼，看来只好自己动手了。 她以身子的力道撞了撞马车的车窗，竟然很容易开了一条缝。 偷偷看出去，好像几个看守他们的男人也被城门口的事吸引了注意，心思不全在她们身上。 就是现在了。 灵犀拿定了主意，直起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一头冲出了窗口。 这边巨大的声响立刻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包括刘备和他的两个兄弟。 “这是……”刘备看向了跌落在地的灵犀。 这姑娘被绳子绑着，如今似乎是受到惊吓，晕过去了。 “好啊，光天化日，竟有人敢强抢民女！”他身边的张飞大声喝道，他竟是比刘备更先反应过来。 “姑娘，姑娘！”刘备急忙朝灵犀而来。 还好你和传说中的一样，不会见死不救，灵犀在晕过去之前，终于放下心来。 第九章 回洛阳等他 “送大夫出去。”刘备答谢了来看诊的大夫，也放下了心。 他吩咐人做好粥食，早就端进屋来晾着，等着灵犀睁眼。 这次出城本就是下定主意离开这小县城的，如今却不想在城外遇见了这样一件事。 他只好再回到城中，好歹等自己救下的姑娘醒过来。 他向来如此，喜好亲力亲为，不过晚几日出发，倒没什么耽误。 “哥，她好像要醒了。”坐在灵犀一旁的张飞道。 张飞向来不爱关注女人，但这个姑娘却也引起了他的注意，竟然有如此胆识，冒着危险撞出马车，他不由对她好奇起来。 只见睡榻上的人左右动了动，就要醒过来。 “姑娘，姑娘！”张飞开口。 “你轻点声，把人家吓着。”刘备在一旁略发无奈。 睡榻上的灵犀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的便是自己身边的两个人。 “这，这是哪里？”灵犀的头还有些疼。 “是县城里，姑娘方才晕过去了。”张飞道。 “县城里？”灵犀定了定神，想起了自己方才那一幕。 “啊，你就是刘备，是你救了我。”灵犀看着眼前儒雅的男子，并未去关注站在一边不说话的那个是谁。 谁知眼前男子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刘备是我大哥，我是他三弟，张飞张翼德。” “你是张飞？”灵犀被他这话惊到，完全清醒过来。 见她震惊的样子，一旁的刘备忍不住问：“姑娘认得我这弟弟？” 灵犀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刘备身上。 原来这个才是老大。 她打量了刘备一番，又打量了张飞一番，心里默默嘀咕，刘备长得俊不假，但张飞竟是一身儒雅的气息。 可这还是张飞吗，那个三国猛将。 是演义为了刻画形象，就流传出他“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样子？ 灵犀停下思绪，认真道：“刘大人，张大人，多谢你们，若是没有遇上你们，我如今已不知被卖到哪里了。对了，其它的姑娘……” “姑娘放心，有我们在，谁都不敢光天化日做这等事。剩下的那几个姑娘，我二哥亲自看着送走的，都送回家了。” “谢谢你们。”灵犀一脸感动。 “我还佩服姑娘你哩，一般女人怕是不敢这样做。”张飞笑道。 灵犀心想，若非自己早知他们几个会打抱不平，也不敢。 “好了，翼德，叫姑娘先吃些东西吧。”刘备道。 “对，对。” 灵犀在二人的照看下，将那些吃的吃完了，二人才似乎放心。 她被盯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道：“刘大人，小女子灵犀，自洛阳逃难而来，不想半路却被人贩子给拐到了这里，和亲人走散了。” “灵犀姑娘不需再叫我刘大人，我早已辞官，眼下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刘备语气温和开口，他看着灵犀，眼里可见赏识。 “洛阳，那里可是京师，哪来的难呢？”张飞好奇道。 “这，实不相瞒，灵犀的心上人在洛阳犯了事，被官差追捕，灵犀便随他逃出洛阳，本打算去陈留的，可不想……” “在洛阳犯了事被追捕？”这几日的通缉令他们这里也接到了，若说被追捕，不会是……刘备心中一怔。“你说的可是曹孟德，曹公？” 灵犀点了点头。 怪不得这姑娘会有这般勇气，又生着一副即使在粗布旧衣下都藏不住的好皮囊。 原来是曹操的人。 他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是因为原本以为的这从天而降的姑娘有了心上人，还是因为说到了曹操，那个只比自己年长五六岁的人，如今早因刺董一事，名扬天下，而自己却还默默无闻。 “哥，怎么了？”张飞见刘备愣住了，不由推了推他。 “哦，那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此去陈留路途遥遥，怕是不易。”刘备又道。 “的确不易，这里应该是离洛阳更近些对不对。”灵犀想了想，打定了主意道：“我打算回洛阳去等他，即便我千辛万苦到了陈留，又找到了他，他如今大事在身，哪里顾得上我呢，这洛阳，我想他总会再来的。” 灵犀想了想，曹操该是想在陈留起兵，她虽不懂具体的事情会怎么发展下去，但却知道，后来曹操受到袁绍相邀，组成十八路诸侯一起讨伐董卓，会打回洛阳。 自己就这么只身在外跑，危险要比回到王允那里大得多，她记得曹操曾与她说的话，若事有紧急，便往洛阳而去。 说实话，她自己又能在曹操心里占多少位置呢，他的几句承诺，当真吗？ 灵犀不愿去想，也有些低落起来。 张飞道：“那曹孟德我也听说了，虽说他被朝廷缉拿，可他做的事，人心所向啊。不过，这世上竟有不愿去找心上人的女人呢？” “三弟，别胡说。”刘备在一旁喝住了张飞的玩笑话，转而又道：“既然如此，我等一起前往洛阳，如何？” “哥，你不是要去……”张飞又打算开口，却被刘备的眼神拦了下来，笑着改口道：“就是就是，我们三个本来也打算去趟洛阳的，这下可好，顺路顺路。” 夜幕降临，刘备和张飞早已离开了，留下了灵犀自己在房内休息。 有他们做同伴，想必回洛阳的路不需要太过担心了，他们几个都是正人君子，这一点足以叫灵犀安心。 不知道阿瞒现在在做什么呢，自己不见了，他会怎么样呢。说实话，他们相处的日子不算久，却总觉得有些心心相惜的地方，那种内心的悸动她感觉得到，也看得出，阿瞒也感觉得到。 来到这里才几天，你便对人家动了真情了？这往后还怎么玩。 灵犀懊恼地嘀咕：“什么鬼地方，究竟是真是假，什么破游戏！” 不料，在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块屏幕。 真的是一块屏幕，就好像自己之前玩游戏那种页面。 “恭喜灵犀通过第一条支线，逃跑任务达成。”一个古灵精怪的声音响起。 灵犀吓了一跳，问：“你是谁？” “我是这个穿越系统的小助理，你可以叫我小爱哦。” “穿越系统，助理？讲真，这真是个游戏？”灵犀早就接受了自己穿越而来的事，便觉得没什么是不可思议的了。 “没错，你的适应力优秀哦。” “那这些人，都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怎么才能回去呢？还有，你怎么最开始没出现，现在才出现？”灵犀要问的太多太多了。 “先说最重点的，因为你喊了‘破游戏’，所以我出现啦，你的确可以把这里当做是个游戏，你的任务便是攻略三国的帝王心，只要拿下三个，便算你赢，就能回去了。” “什么？三个？哪来的三个，你是要我集齐三国魏蜀吴吗？我还有那种本事呢？再说，攻略三个，那不是渣女吗！”灵犀无奈道。 “唔，这个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你每走通一条支线，我都会出现提醒你的，还有最最重点的，你在这里不会老不会死，所以有事可以放心作。”小爱坏笑了几声，又道：“但是你的感觉还在的，也要掌握分寸，太过了被人打我可救不了你。” “那，那我的阿瞒呢，我们还会见面对不对？”灵犀道。 “自然会，他已经被你定义为第一男主了，不是吗？” 第十章 刘备的一见钟情 “灵犀，会骑马吗？” 次日清晨，张飞的声音传了过来，将灵犀的思绪打断。 灵犀抬头看着他，一袭黑色劲装，儒雅之气被削弱不少，他道：“我们几个向来是骑马前行的，如果多加一辆马车，怕是会太过惹眼，不知道你，会不会？” “骑马？”灵犀道：“我不太会……” “那可如何是好呢。”张飞似乎想想出个办法来。 这时，刘备自前院走了过来，许是听见了二人的交谈，便道：“那姑娘逃离洛阳是如何行动的呢？” “那次是，那次是阿瞒与我同骑一匹快马，所以，所以……”她开口，不知是不是错觉，看见对面刘备的眼神有一丝黯淡，接着道：“其实你们误会了，我只与他相处过几日，虽说互生好感，还并不是他的妻妾，我的意思是，若玄德不嫌弃，可否载我一程？” 灵犀这话说得直截了当。 这叫刘备一怔，他顿了顿，冷静道：“只怕会亵渎了灵犀。” “玄德哪里的话，眼下情况特殊，我一个女人家都没有在意，你倒是在意了，那若不然，翼德你带我可好？” “好啊。”张飞在一旁被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灵犀果然并非一般女子，爽快有性格，我喜欢！大哥不好意思，我带你就是了。” “胡闹！”刘备在一旁呵斥道：“灵犀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那这样好不好，我换男装，扮作男人的样子，这就不怕说闲话了。”灵犀知道，刘备是个正人君子，考虑的怕是自己的名节。 “也罢，就换男装好了。”刘备看灵犀一脸撒娇的样子，也不由心软，这姑娘真是自来熟，不像是才认识一两日，倒像是相处许久的朋友。 几人就这样上路了。 本来刘备是打算直接投奔公孙瓒的，如今改了想法，转道走洛阳，一探究竟再作打算。 这两日，灵犀一直都未见过传说之中他们三兄弟中那个神级人物关羽关二哥，这次可算也见到了。 他不似张飞爱言语，总有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倒是要比刘备更冷的样子。 灵犀换下自己的女装，穿了一身朴素的男装，对外就称是刘备的弟弟。 “灵犀，坐稳了。”即便自己会护着前面的她，刘备还是不忘记提醒。 说罢，他握紧缰绳，加快步伐，追着前面的张飞和关羽而去。 “回到洛阳，你要去哪里？”刘备问。 “我本是王司徒府的一个小小歌姬，只好回到那里去，也没有其他什么地方可去的。”灵犀的话听来叫人感慨，但她却又开玩笑般地说出来。 “为了等他，所以才回去？”刘备又问。 “嗯，既然答应过，就要做到，不管他记不记得。” “若是我，我会更疼惜你……”刘备话出口，又觉得不妥，他想起了自己壮志未酬，如今拿什么去疼惜，总该有一番作为，才好有资格去提，曹操如今名扬天下，而自己要做的还太多了。 “你说什么？”灵犀似是没听见。 “没，没什么，回去也好，那里至少当下是安全的。只是，你若是歌姬，司徒不会再叫你去……” “我一定会把阿瞒的话转告他，我信他并非一个坏人。” “也好，也好，曹公真是好福气。” “玄德你也很不错啊，你心怀天下，总有一日，他有的，你都会有。”灵犀本意是想安慰刘备，不想刘备竟是拉住了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怎么了？”灵犀问。 “你果真这样想？”刘备震惊于这个女子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般，不由自主道：“乱世之中，英雄辈出，我只想要重整旧河山，肃清海内，这些就算是万难，刘备自当去闯，即便眼下什么都没有，只要有一颗真心，总会开花结果。” “但是，我想，曹公有一样，我刘备万万没有，也没办法去奢望的。” “是什么？” 灵犀转头看着刘备，看见他满眼深情。 他的眼睛与曹操的不同，一个不由自主地叫人安心放松，一个则似乎永远含着探索与占有。 刘备没有再说下去，转而定了定心神，道：“灵犀这名字是王司徒取的？” “是我自己取的。” “哦？这我倒是没想到过。灵犀二字是何意呢？”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灵犀破口而出，却忘了，这时候，还没有这首诗呢。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刘备呢喃着这句诗，“好绝的句子。若有朝一日，他有的我也都有，你是否愿意，重新做个选择？” 第十一章 他的思念 翌日，灵犀被安全送回了自己来时的地方，王允的府邸。 刘备离开之后，她还在回想他的最后那句话，有缘自会相见。 是自己想太多了吗，灵犀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进了王司徒府。 由于她并不是被通缉之人，自然不会引人注意，除了此间主人，王允。 王允见到灵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灵犀，你不是同曹操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莫非他被捕了？”王允心惊。 “不是，义父，我与他走散了，外面的世道太乱，又险些被人贩子给卖了，好不容易才辗转回来。”灵犀将自己这一路的经历缓缓道来，避过了刘备这一节。 “你是说，曹操打算起兵了？”王允听来，感慨灵犀这孩子命运多舛，却又因她的话，眼睛亮了起来。 “我想，看不惯董卓老贼的人可不少。”灵犀道：“之前曹操曾许诺，他一定会回到洛阳。” “好，好啊。若是外援足够多，或许就真的有救了。”王允说着说着竟是湿了眼，他年过半百，头发却早已花白，内心实在忠诚，却又无能为力。 想必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王允这群大臣的日子不会好过。 董卓缉拿曹操，拿定了主意说曹操是有同党的，对他们百般刁难折磨，一众老臣只能忍气吞声受着，稍有不慎，便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义父，近来对付董卓的事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吗？”灵犀担忧地说：“如今势必要有外援，洛阳之内怕是没人对付得了他了。” “貂蝉前几日倒是托人送来一封密信，信中说到，董卓的义子吕布对她似乎多有暧昧。”王允早知灵犀机灵，不输于貂蝉，便打算问问她的意见。 “貂蝉这封信蹊跷，我竟是不知，她谈到吕布，究竟是何意？” “啊，美人计。”提到吕布这个名字，灵犀豁然开朗。 “义父，这位吕布将军怕是唯一能帮得上忙的人了，貂蝉姐是在询问义父，要不要用这层关系，去离间他二人吧。” “她是怕信不慎落入他人之手，所以并未言明，只道吕布之情叫她为难，希望义父出个主意。这样一来，即便这信落入董卓的人手里，也还是一样对他们二人的关系造成了威胁。” “对啊，是这样，你看义父这脑子，居然不明白女孩子家的心思。”王允这才恍然大悟。 “貂蝉姐心思缜密，不顾自己的安危，当真叫人佩服。”灵犀不由赞叹。 “就这样办，说不定那董卓老贼与吕布，还真能因为女人而内乱起来。我这就派信得过的人想办法通知貂蝉，就按她说的办。” 王允不禁感慨，多年前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收养的这几个义女，如今竟是派上了大用场。 但他与灵犀其实不知，貂蝉信中只说了法子，可她却并未表达，这段日子的接触，她竟是对那奉先将军动了情，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大局，也是希望吕布这个单纯的人不再被董卓利用下去。 貂蝉将自己的小心思藏在心底，心里默默享受着可能随时都会被终止的短暂甜蜜。 另一头，刘备送下灵犀之后，在洛阳城中逛了几圈，这京都依旧繁华，但是总叫人生出悲凉之感。 几年前还是汉家天下，却因为何进和袁绍引董卓进京，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帝被杀，而新皇年幼，受人摆布，风雨飘摇。 刘备本是汉皇后裔，虽说这将近三十年的时日，他还是微不足道的人物，但是胸中的抱负却一日大过一日。 此来洛阳，他为的是送灵犀一程，他一直忘不掉第一次见到灵犀的情形。 灵犀自马车中落了出来，如同一只落难的彩蝶，从天而降。 但他同样为了再来看一眼洛阳，看看这繁华与凄凉，重整精神，定要干出一番作为。 “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张飞见刘备正自伤感，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听闻袁绍已自渤海起兵，正在召集各路诸侯组成抗董联盟，我们便去入盟。” “可我们只有三个人，三匹马，那袁绍会看得上我们？”他们早已是结义兄弟，自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不料一旁不言语的关羽此时却发声了：“三弟怕什么，三人如何，一人又如何，我三人能敌他百人千人，胸中有正义，就不信无处可施。” “二弟此话，便是我心中所想。”刘备说罢，道：“上马，启程。” 而此时，远在陈留的曹操，却已收到了袁绍亲笔所写的信件。 听闻曹孟德归来，各路兄弟都来拜会。刺杀之事不成，却因此成名，慕名而来的追随者众多。曹家将家产悉数变卖，陈留孝廉，一些士绅亦以家财资助。 冬日以至，曹操起兵己吾。 这一年依旧是中平六年。 夏侯惇、夏侯渊、乐进、典韦等等，再加上曹洪曹仁等人，会客厅里水泄不通。 “大哥，袁绍来信，他以自渤海起兵，沿路召集各路诸侯，共讨董卓，欲请大哥入盟。”曹仁进来的时候，曹操的大堂之内坐满了自家弟兄。 “这样一来，天下大半诸侯合力讨伐董卓，那董卓与他的西凉军不就弹指可灭了吗？” “曹公，这讨贼联盟，我们是否要加入？” 在做列位，纷纷开口。 “入，自然要入，既然袁绍已经开了头，又因他四世三公，声誉自是高过我们的，但是各路诸侯，本就自霸一方，手下怎么说都有几万兵力，而我们如今只有自己弟兄，兵力弱，怎么在诸侯之中立足呢？这当是要考虑的。” “说的是。” …… 直到深夜，曹操才休息下来。 忽听门外曹仁的声音响起。 “大哥，睡了吗？” “子孝何事？” “大哥托我找的人……” 曹仁的话还没说完，曹操便开了门。 “进来讲。” 这些日子来，曹仁一直都在安排人手四处打探灵犀的消息，可始终没有结果，每次他带来的消息都是失望，曹操眼下事物繁忙，又要安排去会盟的事，心里惦记灵犀，却不知如何是好。 “还没有消息？这种话你又何必大半夜跑来告诉我。”看曹仁的表情，曹操猜他肯定是没找到。 “是……不是！这次是真有消息了。”曹仁一激动，道：“那日寻到洛阳边的一个小县城，听那里的人说，之前有位了不得的姑娘……” “当真有消息了？她在哪？”曹操来不及听他描述，急切问。 “似乎，应该是去了洛阳。”曹仁已经尽力打探消息，最后得到的结果是，这位灵犀姑娘可能是去了洛阳。 “她已经无碍，并没给卖了，我再派人去洛阳找？” “不必，既是回去了，那我便知道了。”曹操的话音之中难得可见喜悦。 灵犀啊灵犀，果然有你的，他不禁暗暗称赞一番。 “不过我说，那姑娘真有大哥画像上画的那么好看？我才不信，你就是好色罢了，许是没得到人家，才会想得紧。” 曹仁的性子直爽，小时又与曹操亲近，便揶揄起来。 “你懂什么。” “嘿嘿，我是不懂。”眼下并非公事，二人间的气氛显得随和了好多，又因曹操得了这样的消息，恨不得能马上奔去洛阳。 第十二章 千里一线 “大哥，过几日是丕儿的生辰了吧。今日早些时候，我看见他了。” “他哥哥带着玩呢？”曹操问。 “是啊，嫂夫人刚生产不久，还在修养身子，这一阵子都是子脩带着丕儿玩儿。” 提起曹丕，曹仁眼中都是笑意。 他自己还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看到小孩子玩闹便觉得亲切，尤其曹丕出生的时候，曹操在洛阳做官，长期不在家乡，他更是格外关注这个孩子。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年，丕儿都两岁大了。” 曹操感慨道：“两年前，我辞官归乡，本打算从今往后，冬春读书，夏秋狩猎，过个惬意的日子，没想到如今这样的心愿，是无法实现了。” “今天下大乱，大哥又是当世豪杰，志向高远，自然是闲不下来了，不过子孝一定会追随大哥左右，不离不弃。” 对于自己这个哥哥，曹仁是既崇拜又佩服，有这样的机会跟着他做一番事业，这是曹仁梦寐以求的。 曹操拍了拍曹仁的肩膀，叹了口气，道：“是啊，生于乱世，我等肩上的担子可不小，如今董卓霍乱洛阳，把持朝政，我们又岂能放着年幼的天子不管呢，就连灵犀那样的小丫头，都想着出一分力，又何况是你我呢？” “大哥几句不离这个灵犀姑娘，我现在呀，真是恨不得马上见一见这个能叫大哥看得上眼的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过了年，曹家的小公子们都长了一岁，妻妾和睦，儿子们个个聪明可爱，本应多享受一番天伦之乐的曹操却已收拾妥当，出发前往会盟之地。 初平元年春正月，各路诸侯会盟，推举袁绍为盟主，共商讨伐董卓之事。 说来也巧，曹操到的时候，正看见守卫二人拦下了刘备兄弟三个，以他们没有帖子为由，拒绝入内。 曹操认真审视了一番，只见他们几人意气风发，一看便知胸怀不小，便道：“只要有志报国，盟军自然愿意广交有志之士，你们又岂能因为他们几个眼下的情况而将之拦于门外呢？” 他如今也正是用人之际，自然希望结交天下英才，当下带着三人入内。 这是刘备第一次见到曹操，在袁绍的盟军大营内。 他人看着严厉威仪，有一股英雄之气。 “哥，这个就是灵犀要找的人吧？我看不如帮灵犀一把，给他报个信如何？”张飞走在刘备一旁，小声道。 “不必多事，眼下我们寄人篱下，在这盟军大营之中有一番作为才是首要的。”刘备道。 “不说？哥哥一向好帮人，怎么这次倒是不帮灵犀呢？我看他不是挺喜欢那姑娘的吗，灵犀与心上人走丢了，我想他的心上人也是很担心的吧。”张飞不明所以，转头去问关羽。 “情这一字，你我两个糙汉子怎么会看得懂？”关羽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便走了，独留张飞一人不明所以。 他挠了挠头，一脸迷茫。 “报！西凉华雄在营外叫阵，已连斩我军三员大将！” “什么！”盟主袁绍一惊，气愤道：“难道我军无人吗，几十万大军还没派上用场，就被一个华雄给拦住了？！” “袁公，在下愿意挑战华雄！” 正当堂上众诸侯大将失去了主意，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意气奋发，关羽沉稳的声音响起。 …… “可恶！这群小人，竟敢公然挑衅我，看我不亲自出征，收拾了这群乌合之众！” 洛阳朝堂之上，董卓口气不佳。 身后的天子年龄还小，被他的厉声吓到，堂下的众大臣则表面战战兢兢，心里却期待着盟军能够将董卓一举击败。 下朝之后，王允回到府宅，这一日，他的心情也格外好。 听说那盟军有诸侯一十八路，可谓囊括了天下大半诸侯，这下董卓可有的受了，最好这次便被击败，身首异处。 “义父，今日是有什么好消息吗？”灵犀看见王允难得心情畅快，便问。 “灵犀啊，十八路诸侯果然起兵了，大汉就快得救了啊！”王允欣喜之余，还是不忘记放低了声音。 “这么快！”灵犀心里一想，诸侯的事她不是很清楚，但她知道，董卓可是被吕布杀掉的，可能确实是因为貂蝉，那么这次董卓前去对抗讨贼盟军，怕是没有死。 她不能把这话告诉王允，只随声附和道：“那太好了，义父。” “不过今日朝堂之上，我见天子着实叫人心疼，他还那么小，却深陷董卓的控制之下。”提起小皇帝，王允又显忧伤。 “灵犀啊，不如将你送进宫去，去伺候陛下？”王允虽是疑问的口吻，却并没打算和灵犀商量什么，他似乎对盟军太有信心，觉得此举万无一失了。 灵犀心里一惊，伺候皇帝？那皇帝不还是个小孩子吗？再说了，若是她入了宫，那阿瞒来了岂不是又找不到了她。 “可是，可是曹操说了要我在洛阳等他的。”灵犀支支吾吾道。 “曹操是什么人，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再说，叫你去伺候陛下，那是天大的福分。”没想到王允竟然厉声道。 好啊，看似和蔼慈祥，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和貂蝉都是对他有用的，眼下有了对付董卓更大的力量，他便对自己换了个态度？ 果然是弱肉强食。 灵犀心里有些委屈，但就算如今离开得了王允，又去哪里呢，去哪里找曹操。 她静下心权衡一番，这才道：“是，义父，灵犀知道了。” 或许这是又一条自己必须走的路吗，可是阿瞒呀，若你来洛阳，又该如何？ 几日后，董卓便带着吕布同手下精锐的西凉军离开了洛阳。 灵犀被王允送进了皇宫，没来得及再见貂蝉一面。 灵犀一面忘不掉自己怀中环佩的主人，一面又担心着外面的局势。 到了深宫之中，消息更是被隔绝，灵犀心中忿懑，又无能为力。 第十三章 被困纸鸢 第二日，灵犀在深宫之中见到了刘协，只有九岁的汉献帝刘协。 好一个可爱的小娃，水嫩的脸颊，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完全没有任何杂质的单纯眼神，这叫灵犀看着都觉得喜欢得紧。 她赶忙将自己的心思收了起来，温和道：“陛下，灵犀是王司徒派来伺候陛下左右的。” 她总觉得这样说话有些怪怪的，毕竟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却不想，她面前的刘协竟然平静地说：“既然是王司徒派来给朕的，那便留下吧。” 他的话音沉稳，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灵犀听在心里，先是一怔，随后心疼起来。 他还这么小，就要担负这些本不该属于他的重担，被迫登位，被董卓禁锢在这深宫之中，失去了快乐，失去了自由。 “陛下，以后灵犀会陪在您身边。”灵犀不由自主道。 这年才刚过了不久，还是春寒料峭，夜里多寒，灵犀吩咐宫中下人们离开之后，便亲自铺好了床榻，伺候刘协睡下。 眼下董卓虽不在京师，朝中却仍然处处是他的势力，刘协早就学会了少说话，不说话。整整一天，他与灵犀的交谈仅限于刚见面时的那一句。 此刻，夜已深，刘协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突然开了口。 “灵犀，你说会陪在朕身边的，你会一直陪在朕身边的吗？” 灵犀没想到刘协会开口，一开口，竟是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她一时间愣住了。 刘协盯着她的侧脸，似乎想要听到一个答案，又道：“朕知道，王司徒是关心朕的，你一定不会是坏人，可是从来在朕身边的人，都不长久，尤其是宫女。” 说着说着，刘协的眼神暗淡了。 灵犀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她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忘记了刘协是什么人，只知道，她想要稍加安慰，话便已经破口而出：“别怕，我一定会陪着你，乖。” 她摸了摸刘协的头发，替他盖好了被子，便打算起身离去。 谁知她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惊到了刘协。 刘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心，拉了拉她，他手心冰凉，话音却有些湿润：“姐姐，你是姐姐。” 这话叫灵犀清醒过来，她急忙跪了下去：“陛下恕罪，灵犀一时忘记了身份。” “不，没有关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对朕说话了。小时候，姐姐就是这样哄朕睡觉的。” “陛下……”灵犀心疼道：“陛下受苦了。” “灵犀，往后朕便叫你姐姐可好？”刘协问得小心翼翼。 灵犀缓了缓，理性道：“即然是姐姐，那陛下可要听话，好好睡觉哦，放心，灵犀姐姐不同于别人，一定能陪着你的。” 刘协的眼睛这才散发出些神采。 深宫高墙，拦住了太多的信息，却也意外带给灵犀还算安稳的日子。 皇帝还小，后宫也没什么争端，又都在董卓控制之下，只要灵犀安守本分，照顾好皇帝，便不会带来麻烦。 “姐姐，你说我要是可以像这只纸鸢一样，自由自在飞出宫门，那该多好啊。”刘协拿着手中的纸鸢线，欢笑声中还是夹杂着忧伤。 “傻瓜，我们好不容易才避开了其他的内侍，来此放纸鸢散心，昨日你不才说，放纸鸢你就会开心了嘛。”灵犀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无助，却也只好“开心”地劝着。 “也对，这是姐姐辛苦为我做的呢。”刘协转而露出一个笑脸。 灵犀看着天上飞着的风筝，又低声道：“相信董卓命不久矣，再坚持一阵子，就要自由啦。外面的诸侯正在征讨董卓，他早晚必败。” “只怕他们狼子野心，去了一个董卓，又不知道会不会有另外一个董卓。”刘协也抬头看着天上的纸鸢，道：“不过如今有了姐姐在朕的身边，朕的苦日子里多了好多蜜糖。姐姐，希望有朝一日，刘协可以同姐姐一起在外面的世界放纸鸢，一起骑马奔跑。” 这是初春少有的好天气，他将身子靠在灵犀的身上，望着上方的天空，云朵，纸鸢，做了一个或许是自己有记忆以来最最美丽的梦。 梦醒之后，一切宁静都被打破。 王允和众位忠心汉室的老臣满心期待着盟军能将董卓斩杀，却不想，董卓还朝了。 他的确打了败仗，但还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西凉军实力不俗，即便诸侯盟军军力不弱，但毕竟是盟军。大家要击败董卓不假，却都希望借着这次扩张兵力和势力范围，暗自里心怀鬼胎，明着联盟，实际上勾心斗角。 董卓大败而归，根基却还在，为了稳住自己的势力，也好保住自己和凉州根据地的联系，他做了一个决定，挟持皇帝迁都长安。 “姐姐，那董卓要一把大火烧了皇宫，朕不想去长安，这里才是家啊。”下朝之后，刘协一把扑倒灵犀怀中，终于哭了出来。 “他欺人太甚，为何就没有人能治得住他，为何。”刘协心痛道：“祖宗的基业就要完了，是毁在朕的手上了，朕该怎么办才好。” 灵犀震惊之余，心里也开始乱了起来。 董卓要迁都，还要强迫大家都跟着他走，天下大乱，人心惶惶，而她灵犀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女子，做不了任何事。 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刘协，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姐姐，这几日想必宫中要大乱，你就趁机跑了吧。”刘协突然镇定下来，道：“姐姐，朕知道一条路，能跑出宫去。” “你知道路？那我们一起走啊，好不好？”灵犀道。 “不，姐姐，朕不能走，就算被董卓欺辱，朕也不能走，但是姐姐你必须走，你若不走，叫那董卓老贼撞见了，一定会对姐姐不利。” “不用担心朕，只要姐姐好好的，朕就会觉得，你一直都陪在朕身边。” 刘协把话都说完了，灵犀却呆呆地一句话未说。 这样真实的感觉叫她撕心裂肺，太过沉稳的刘协叫她心疼担忧，她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可奈何之感。 自己究竟是何身份呢，自己究竟能不能救得了他，又该如何去救？ 灵犀痛彻心扉。 …… 当她收到刘协留下来的一份信，拆看来看的时候，刘协早就不在了，背着她离开了。 灵犀按着信中指示，一步一步走向了宫外。 第十四章 夜会孟德 二月，董卓协献帝迁往长安，强迫洛阳数十万人口跟随西行，放火焚烧洛阳，沿途烧杀抢劫，民不聊生。他本人则亲自坐镇洛阳，迎击盟军。 然而盟军内部各诸侯都想保存自己的实力，按兵不动。唯有曹操和几个将军带领自己的部下交战董卓。 曹操看透了袁绍等人的心思，大骂一顿，料定盟军不成，愤然离去。却因为孤军作战，兵力太少，最终不敌董卓。 灵犀再次看到曹操的时候，他正在军中的大帐内休息，他的手臂之上缠着布条，像是受了伤。 她好不容易逃出皇宫，在洛阳城外不远处看见了曹军的营帐，想念和悲伤叫她鼓起勇气，竟是躲过了守卫，爬到曹操的主帐内。 她害怕自己吓到卧榻上的人，也有些紧张，中牟县城之外，他们好久都没再见过了。 正当灵犀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军营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在深夜之中格外清晰。 灵犀一惊，蹑手蹑脚地躲到了案台下方。 “大哥，可好些了？”曹仁的声音传了过来。 曹操并未睁眼，只是回复：“无妨，可恨我们兵弱，无法追赶上董卓西迁的队伍，把天子抢回来。” “袁绍袁术那帮人未免太过糊涂，若是他们肯发兵与我们接应，不至于叫那董卓老贼逃之夭夭，可恨啊。”曹仁也心有不甘。 “那帮人我算是看透了，明着为国除贼，实际上借机扩充势力，壮大自己。”曹操道。 “是啊，那盟军之中，竟是没有几个真豪杰。我看也就那个长沙孙坚，还有刘备还行。”曹仁道。 “行啊，有长进了。”曹操睁开了眼，看了看曹仁，又道：“说起刘备，我倒是更喜爱他身边的关羽，若是能得关羽那样的猛将，当真胜过十万雄兵，那刘备还真是好命。只可惜，虽说他们英雄末路，却不甘于人下，可惜可惜。” “刘备？他怎么也在？”灵犀听到他们二人在谈论刘备，竟然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说完了，自己才惊觉不好，紧张地一动不动。 “谁！”曹操听到声音便警觉起来，道：“曹仁，去那边看看。”他指着自己的案台，眼睛也死死盯着这边。 灵犀心中叫苦，他的耳朵这么好吗，哪个方向都被听出来了。 “是谁在那里？！”曹仁大喝一声，便拔剑向灵犀这边而来。 灵犀担心刀剑无眼，心中害怕，声线也有些不稳：“将军且慢，自己人，自己人！” 说着，她从案台之下爬了出来，一身狼狈。 曹仁不明所以，低头去看，而一旁的曹操竟然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这个声音他熟悉啊，可是不可思议，不敢相信。 他朝着灵犀这边走来，道：“什么人，抬起头来！” 灵犀知道这头不抬不行，就缓缓抬起了头，心里默默希望，自己的样子不会太狼狈，毕竟是见心上人。 “犀儿，真的是你！”曹操激动道。 而曹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曹操撞了一把，眼看自己大哥越过自己身边，跑去了地上那个人那里。 犀，犀儿？灵犀？ 这难道就是大哥说的那个姑娘？ 曹仁的反应慢慢跟了上来，再一看，大哥竟然在给姑娘擦脸呢。 即便再想结识，眼下也不是什么好机会，大哥和佳人相会，曹仁默默退了出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得来，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灵犀的出现就像一计灵丹妙药，治好了曹操的疲乏和伤痛。 灵犀则一股脑承受着曹操的激动，有些受宠若惊，一件一件地答：“这个，我说我是爬进来的，你信不信，你的营帐有点漏风，你当真在一直找我？我以为，我没有那么重要。” “怎么会，怎么会呢。”曹操说得情真意切。 在经历过不小一段没有他在的日子，灵犀的想念越来越浓厚，当逐渐把自己当成是这里的人之后，对于曹操，她的感觉也越来越真实。 她无法抑制内心的悸动，道：“阿瞒，我好想你。”说罢，主动环上了曹操。 “想，想得紧啊。”曹操道：“这回，万万不可再走丢了，你这个小妖孽。” “你怎么又叫我妖孽。”灵犀一脸不满，但又担心刘协，便道：“你可知，我是如何逃出来的。王允将我送进宫去伺候陛下，是陛下救了我，告诉我宫中秘道，我这才得以脱身，不然现在也被迫跟着去了长安。” “阿瞒，你要救救陛下，救救陛下啊。” “可叹我如今兵力不足以抗衡董卓，叫天子受苦了，但没想到他竟然救了我的犀儿。”说起天子，曹操本意就是要救的，只是没救成，便安慰灵犀：“天子迟早会救回来的，你放心。” 只是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灵犀不可能看得清楚。 “你和陈宫闹翻了？”灵犀问。 “你怎么知道？” “因为没看到他啊。”灵犀左右不见陈宫，但她其实知道，陈宫看不上曹操的为人，应该在他们同去陈留的路上就已经分开了。 “不说别人了，犀儿一来就关心这个，关心那个，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我？”曹操的话里带着霸道，打断了灵犀。 “呀，阿瞒，你的手臂受伤了，疼吗？”灵犀这才低头碰了碰他的手臂，道：“我第一句便说我想你了，可没想别人，我知道你最厉害的，不需要我担心。” “谁说不需要？我说过吗？”曹操盯着灵犀，眼神幽幽。 第十五章 他的夫人 “你，你真的是曹操吗？” “犀儿为何这样问？” “这段日子来，你的名声越来越大，外面都传说你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你名声太大了，以后还会位高权重，要我欣然接受这样一个男人，还真是有点难度。 后面这句话，灵犀自然没说出口，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没想到曹操笑了笑，缓缓开口：“但我也是你的阿瞒。” 只此一句，便叫灵犀为之沉沦。 糖衣炮弹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我真的很担心陛下。”灵犀任由自己待在他的怀中，平复着心情。 “如今也只好先壮大自身，才好谈救天子于水火的事啊。别急，他的命没那么脆弱。”曹操的话虽说得不恭敬，但依旧抚慰着灵犀的心灵，叫她真正踏实下来。 “不过犀儿，叫你千辛万苦来找我，又辛苦你了。回家以后可要好好休息休息。” “回家？回你的家吗？” “往后也是你的家。”曹操温和道：“家里人多，热闹，你以后就再也不需要一个人孤独了。” “好。”灵犀觉得自己如同在做梦，躺在他怀中，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个世界中，也只有他能够带给自己踏实和安稳，就像之前他们本是逃亡，却会觉得格外心安浪漫。 没想到那样严肃威仪的人，也会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这个春天，灵犀终于获得了一个自由的身份，不用受制于人，以曹操夫人之名，回到了曹操的根据地，许昌。 如今许昌府宅之内，颇受宠爱的是侧妻卞夫人，眼下她已经生下了两个儿子，还照顾着前夫人留下的儿子，性格温顺，待人和善。 灵犀第一次见到卞夫人是在曹操府宅的后院之中。 “父亲，父亲！”她一进院门，就听见稚嫩的童声传来，一个小孩儿朝着曹操而来，伸出他的小手摇来摇去。 曹操走上前去，将这个小娃抱进怀中，道：“丕儿，才几月不见，竟然又长大了这么多。” 他这话自然不是与曹丕说的，而是与曹丕身后的女子，卞夫人说的。 卞夫人笑着迎了过来，对曹操行了礼，道：“夫君回来啦，听曹仁说，夫君中箭受伤了，是否严重？” “不碍事。”曹操抱着曹丕说。 一旁的灵犀被曹丕所吸引，这就是曹魏的继承人，皇太子啊，没想到自己见到了儿时的曹丕，灵犀心里激动不已。 “这位就是灵犀妹妹吧，果真是风姿绰约的美人。”卞夫人先开口。 灵犀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是灵犀，我……” “妹妹不需拘束，一路劳累了，前几日夫君的信就已先到，我已经将一处新的院落收拾妥当，往后妹妹便可以安心住了。” 卞夫人早就收到了来信，也见过了曹仁，知道曹操看重灵犀，不同于往日的纳妾，自然也更重视。 如今见到灵犀，即便她风尘仆仆而来，并没有华服加身，却一看就知不俗。 “谢谢，谢谢。”灵犀急忙答谢，来时的担心都没了，没想到这夫人如此气度，不愧之后被提为正妻，做了太后。 可是，那她自己又是谁呢，是曹操的谁呢。 灵犀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怎么倒是安分起来了？”入夜之后，曹操去看望了卞夫人，又回到了灵犀这边。 “我以为你不会来呢，不应该陪陪卞夫人吗。” “怕你认生，来陪你，还不乐意了？” “我有话想问你，你就这样带我回来了，那我往后是何身份，我是你的谁呢？” “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啊。”曹操认真道：“当日我送你环佩，确实是希望你用来做盘缠的，但是那环佩也是我与你的承诺，自那日起，你便是我的环夫人。” “环夫人？怎么不是玉夫人？”灵犀忍不住开起玩笑来。 “你那卞姐姐，小名如玉。”曹操道：“八月初八是吉日，你我成婚的日子。”他在通知灵犀，丝毫没有询问灵犀意见的意思。 “成婚？诶，我还从没答应要嫁给你呢。”灵犀害羞道。 “你忘记那日在林中，你怎么说了？”曹操笑了。 “那是你吓唬我。” “那好，今日我可没吓唬你，你认真说，喜不喜欢我。” “喜欢。” …… 初平二年七月，曹操剿灭黄巾军余部，又配合袁绍剿灭了黑山军，势力越来越大，地盘也越来越大。 八月，灵犀嫁给了这个传说之中的枭雄，成为了他的环夫人。 “夫人，夫人，将军还没来，您不可以出去。”小丫头慌乱地拦着就要往洞房外面跑的灵犀。 灵犀无奈道：“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实在不行了，肚子疼，必须去上茅房，他怕是还要好一会儿才会来呢，你叫我怎么办？” 灵犀肚子不舒服，实在等不下去，推开小丫头就往院子外面跑。 此处院落这么大，怎么就没看见厕所呢？ 灵犀无语凝噎，走到了外面院子。 “别，别拦着我，主公大喜之日，我怎么能不喝酒呢，我酒呢，我酒呢？”一阵带着醉意的声音传了过来，灵犀一惊，抬头便看见在随从搀扶之下的一个青年。 那人明显喝多了，已经有点飘了。 他看见灵犀穿着一袭红色的嫁衣走过来，便哈哈笑起来：“主公今日有新娘子，怎么我也有新娘子了？” 他一旁的随从并没喝醉，看见灵犀突然紧张起来，道：“我家先生喝多了，亵渎了夫人，夫人赎罪。”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情况可从没碰上过，即便曹将军再宠爱自家先生，那可是他的新夫人啊。 “他是谁？”灵犀开口问。 “回夫人，我家先生是曹将军帐下的谋士，郭嘉郭奉孝。”随从小心翼翼道。 灵犀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喝多的人。他是郭嘉？好奇的心思取代了内心的紧张，灵犀竟是觉得自己肚子一点也不疼了。 她思绪翻涌，这郭嘉可堪称鬼才，没想到这个时候就已经跟随曹操了啊。 “谁在那里？”这时，曹操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里是去灵犀院子的必经之路，没想到竟是叫他看见自己的新娘子正在外头发着呆。 “奉孝？他又喝多了？”看见被搀扶的郭嘉，曹操的眉头皱了皱，但却并没有发火，只是吩咐随从将人送回去。 然后，他转过来看着一脸震惊的灵犀，伸手将人抱了起来。 “你不在屋里呆着，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我肚子疼。”灵犀担心被骂，小声嘀咕着：“这是你的院子，我从没来过，不认路。” “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我也才知道，是因为紧张，所以肚子疼。” “紧张？犀儿也会紧张？” “那可不，我可是第一次结婚，不像你。” …… 第十六章 惬意风流 曹操的目光闪烁如繁星，他笑意盈盈看着怀中灵犀，抱起自己的新娘子回了洞房。 “那日在王允府中，你娇羞的样子我一直都记得，甚至还会在梦中相见。我当时就想，这样一个聪明过人的丫头，竟然也会有娇羞的时候，真是太有趣了。” “你在说什么啊。”灵犀不好意思起来。 “我在说你这小妖孽甚得我心。”曹操笑了：“只可惜我们的定情之物没有了，日后若寻得美玉，定要再做一只环佩，赠与我的环夫人。” 就知道，他一定很重视那玉佩，若不是时候紧急，怕是不可能叫她拿去换钱。 灵犀伸手将自己衣内的环佩取了出来，托在掌心，道：“阿瞒，你看，这是什么？” “你竟然一直留着它？”曹操眼中可见惊喜，接过灵犀手中那白璧无瑕之物，道：“这物是我儿时所得，一直带在身边的。但是犀儿若没有用这环佩，一路走来，是如何回到洛阳的呢？” “当日我被人贩子抓走之后，碰到了好心人相救，这才安全回到洛阳。那天你和曹仁还提起他了呢，他叫刘备。” “竟然是他？”曹操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想些什么，转而又道：“我倒是忘记了，犀儿天姿国色，怕是人人喜爱，又是刘备又是刘协，当真好命。” 说着，他将灵犀放了下来，在睡塌旁坐下。 “哈哈哈哈哈。”灵犀突然大笑出声：“你该不是也吃醋了？” “没错，我是吃醋了。”没想到曹操竟然直言不讳：“灵犀，过了今日，你便是我的夫人，谁都不能觊觎。”他温热的气息打在灵犀耳畔，叫灵犀浑身酥麻起来。 “你，你不也喝了酒，是不是也同郭嘉一样，醉了？”灵犀哪里受得住他的甜言蜜语，急急忙忙想换个话题。 但这次，曹操没有顺了她的心意，一发力，将灵犀推倒在塌上。 “你知道吗，你和那环佩都是上天赐给我的，一样来得离奇，却叫我这多疑之人没有一丝顾虑，只想要收归怀中。” “阿瞒。”灵犀最后一丝清醒也被吸走了。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人，只是怯怯地说了一句：“不要弄疼我。” ……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灵犀早起，鬼鬼祟祟地躲在后院的一处园中。 她昨夜听卞夫人说，曹操今日会与自己几个知己朋友相聚，实在是耐不住好奇，就想着偷偷跟在自家夫君身后，一看究竟。 没办法，嫁为人妇，在这个时代，是万万不能跟出去和一堆男人相见的。 不想，自己还没藏好，就露馅了。 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你在玩儿什么啊。” “丕儿？你怎么这么早就在这里？”灵犀将曹丕抱过来，笑嘻嘻地说：“丕儿又叫错了，叫你娘亲听见，该挨骂的。” “丕儿知道你是环夫人，但是你也是漂亮姐姐。”曹丕的话说得越来越顺溜了，而且逻辑严密，灵犀不由感慨，人才就是人才，从小就不一样。 “这么喜欢丕儿啊？那我们可要努努力，早生些儿子出来。” “啊，你怎么今日也这么早？”灵犀转头，看见曹操正对着他们笑。 “怎么看你满脸不高兴？昨夜没睡好？”曹操问。 “我想跟你出去玩儿。”灵犀自暴自弃，干脆如实说了。 “出去？你想跟我走？”曹操表现出惊讶的模样：“都为人妇了，还不懂得安分吗，你见过哪家的夫人会出去抛头露面的。” “我不是你养的宠物，我也有自由啊，当初我就提醒过你，不要只看脸蛋，你还不了解我，如今这不，你这样约束我，我会不适应的。” “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这是对待夫君的态度吗？”曹操的话叫灵犀听不出情绪，灵犀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了。 很早以前就感受过他的喜怒无常，现在他虽待自己好，但毕竟太威严。 看灵犀被吓到，曹操这才放柔了声音：“走吧，不是要出去吗，我就等着你和我翻脸呢，看看你能安心呆在府中几日。” “你！”灵犀这才知道他是在吓唬自己，松了口气，又抱怨起来。 “对非常人，就用非常手段，别的女人可从不会提这种要求。” …… 潺潺溪水，一旁是一座小亭子，脚下遍地花香。 灵犀再次坐上了曹操的快马，被带到了这样一个怡人之处。 “主公。”亭中坐的四人齐齐站起身来。 “呀，夫人！主公怎么真的带了夫人来？”郭嘉开口便道。 一旁的荀攸则嘴角上扬，幽幽道：“你输了，奉孝，拿酒来吧。” “这什么情况？”郭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我二人跟随主公时日不多，但是灵犀二字却出现了很多次，往日主公何时会常常提起什么女子吗？”荀攸眼看曹操走了过来，还不忘低声对郭嘉说：“环夫人的事你难道真没听过？” “什么事？”郭嘉一脸迷惑。 “几位来得早，坐吧。”曹操拉着灵犀进了亭子，坐了下来。 “犀儿早想见见你们几位，我便把她带过来看看，你们不需拘谨。” “荀彧、荀攸、程昱，这个你见过了，郭嘉。”曹操一一指给灵犀认识，倒像是现代的丈夫在介绍自己的朋友给妻子。 灵犀心想，这就是曹操的智囊团了啊，个个是青年才俊，赫赫有名。 灵犀觉得自己沾了曹操的光，心里美滋滋。 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几个人相谈甚欢，希望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该多好。 曹操很会与下属相处，恩威并重，领导有方。 他与自己的将军们亲如兄弟，常常坐在一起把酒言欢，而对待自己的智囊团，一样当作是他的知心好友。 他们几个每月都会专门约定一个时间到此处小坐，也会聊天下事，但更多的是朋友间的交谈，作诗品酒。 郭嘉输给了荀攸一壶酒，但他本人爱酒如命，心有不甘，又胆子奇大无比，竟是对灵犀道：“环夫人叫我输了一壶酒呢，奉孝当真委屈。” “奉孝，你可遇上对手了，这丫头与你一般，古灵精怪得很，许是现在还没混熟了，才这样安静的。”曹操笑道。 这话既是缓解他们几个的约束，也是在告诉灵犀，既然带她出来了，就放开玩儿。 “犀儿，这几个家伙各有各的癖好，但是脑子确实不错，你也可以多交流，多学习。” 聚会结束之后，程昱请教荀彧：“先生，今日的事真是叫我惊讶，主公竟会带着夫人前来，还当众允许她与我们接触，这简直闻所未闻。” 荀彧笑了笑，道：“我们几个，我跟随主公的日子更多些，早就知道，主公非凡人。为人主，他善于发掘手下人的可用之处，为人父，懂得因材施教，对每个孩子的教导都不同，而为人夫嘛，虽说主公好色，但又能叫自己的每个女人都全心全意跟着他，和睦相处。” “环夫人本身就是一个奇女子，主公带在身边不奇怪，你信不信，若是环夫人想要随主公出征，他也会带。” “啊？”程昱知道主公不凡，但这样的做法，他们确实不敢想。 第十七章 兖州牧的情思 初平三年，长安。 吕布与貂蝉之间的暧昧被董卓撞破，吕布本人虽骁勇善战，但是却心性单纯，出了这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担心貂蝉因他而受到牵连，又不知该如何面对董卓，便在深夜，敲开了王允的大门。 “王司徒救我！”吕布迫切想要得到帮助，他抬头，对上的是王允深邃的目光…… 之后，长安一片混乱，司徒王允和吕布发动了政变，杀了董卓，然而好景不长，董卓的旧部西凉大将李傕、郭汜又杀死了王允，打败吕布，挟持天子，掌握了政权。 灵犀从郭嘉处得到这消息的时候，她深深佩服貂蝉，又为貂蝉终于能够与心上人在一起而感到开心。 但是，刘协被西凉大将挟持又叫她忧心忡忡。一直以来，她都还是记挂着那个命运多舛的孩子。 而此时，曹操并不在府内，他与黑山军正在顿丘大战，灵犀急迫，却也知道，此处距离长安一千里开外，无论如何不可能去外援长安，况且曹操眼下的情况也不是特别好。 前些时日，他们的战略部署是要拿下整个兖州，但是，这并不容易。 灵犀再次感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境界，不禁难过。 “你哭了？”郭嘉见灵犀满目忧伤，不知道怎么安慰。 半年来，灵犀与他们几个的关系的确如好友似知己，曹操甚至允许他们似朋友一般交往，可是灵犀毕竟是主公的女人，这要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想了想，道：“若是担心陛下，那大可不必的，眼下我们无力去支援长安，但是陛下毕竟是天子，他们不可能伤害的，要知道，天子这个身份，价值不小。” “奉孝你不知道，当年在洛阳，我曾经在宫中服侍过陛下，他命苦啊。我只是不忍心，他明明还那么小，就要经历这些。”灵犀的脸颊已见泪水。 郭嘉左右一看，见这府中花园无人关注他们，放低了声音提醒：“环夫人，主公在外征战，你从未提起过关心主公，如今远在长安的天子落难，你却声泪俱下，若叫有心之人看见了，怕是不好。” 他继续道：“主公对你情深，恩宠有加，你不会不知道，这府中多少人盯着你。我点到为止，你那么聪慧，又怎么会不知？” 灵犀一怔，倒不是害怕有人会暗害她。 而是，她跟了曹操小半年了，他对自己的确很好，但是不专宠，他们曾在中牟县定情，可是他在自己心里，始终还是那个传说中的大人物，总会叫自己觉得不太真实。 似乎知道曹操不会有事，不会死，所以从未表达过对他的关心？ “是我疏忽了，谢谢奉孝提醒，不过他虽待我好，还不至于恩宠有加吧，你高估我了。”灵犀尴尬地笑了笑。 在决定跟随曹操的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他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也不可能存在于这个枭雄的身上。 “你是说我不会看人吗？”郭嘉瞥了灵犀一眼：“在你眼里，我不会只知道喝酒吧。” “哪里只知道喝酒，你可是五毒俱全郭奉孝呀。”提起这个，灵犀一下子被逗笑了。 “五毒俱全？什么五毒俱全？” “你不知道，上次大家一起喝酒，你喝多了之后，我们几个就给你取了这个别号。吃喝嫖赌皮，五毒俱全郭奉孝。” “什么！”郭嘉一脸不高兴：“这称呼定是你与公达的主意！” “你别恼，你别恼，我们大家都有的。” “算了算了，我才不跟你们计较。荀先生跟随主公在外，你们几个越发没了约束。”看灵犀情绪好了些，郭嘉才放心下来。 另一头，曹操大破黑山军，又在内黄大破南侵的匈奴。 是时，青州军百万之众进攻兖州，声势浩大，兖州已无主，官吏共迎曹操入兖州，代理兖州牧。 经历数次艰苦的激战，昼夜会战，曹操终于击溃青州军。 冬天，青州军男女百余万，士卒三十余万投降。 曹操收编降卒三十余万，又命曹仁从中挑选精锐，组建了主力部队青州兵。 至此，兖州已经为曹操所控制，李傕、郭汜掌握下的朝廷任命他为兖州牧。 当曹操再次回到府宅的时候，已是隆冬，卞夫人又产下一子，曹操为其取名曹植。 “卞夫人真能耐，已经生了三个儿子啦，灵犀你怎么不努努力。”郭嘉和荀攸来府上汇报近几个月的事，等在外面，顺便又与灵犀聊上了。 灵犀立刻怼了回去：“我还年轻着呢，你家主公都不急，你急什么急？倒是你，不要只知道看姑娘，该选一个成亲了吧。” 荀攸听了，在一旁捂着嘴笑，一转头，看见曹操走了过来。 “主公。” “主公。” “那个，你们聊，我先走一步了。”灵犀不想他来得这么快，怕是方才的话都被听见了，就想溜之大吉。 “你站住，等我同你一起走。”曹操道。 旁边的两人忍笑忍得很辛苦。 是夜，曹操拉着灵犀的手，回了灵犀的院子。 他在外征战好几个月，这才第二天回府，看望了卞夫人和儿子，就来了灵犀这里。 灵犀突然想起了郭嘉的话，便道：“你才回来，不陪卞姐姐和孩子们吗，我这里又没什么要紧事，我一个人可以。” “坐。”曹操示意灵犀在自己身边坐下。 灵犀走了过去，又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你……” 她的话未说完，便被一把拉到了怀中，坐到了他的腿上。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曹操抱着灵犀，颇为深情：“多日不见，犀儿怎么还是老样子，水灵得很，一点变化都没有。” “你何时变成情圣了，夫君大人？”灵犀心中微动，将自己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肩膀。 “外面血雨腥风，尸横遍地，我已双手沾满鲜血。风云变幻，我很害怕，总有一日，我会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曹操的手臂又紧了些：“犀儿，如果当日我带着你浪迹天涯，不再过问世事，又会如何呢？” 灵犀被他的思绪感染，也安静下来。 兖州不小，如今都在曹操掌控之下，他已然成为了割据一方的诸侯，这半年来，他的变化不小。 灵犀缓缓开口：“孟德，你本就是为这乱世而生的，成王封疆才不枉此生。” 曹操没有说话，将头抵在灵犀的身上。 灵犀不会知道，当日逃亡的那个夜晚，曹操惊觉她是自己第一个关切的人，自那时起，这个男人的心就逐渐放在了她的身上。 不是别人高估了她，而是她，低估了自己。 曹操将她与那块儿时偶然所得的环佩一同当作是上天赐予的宝贝，她的分量，一点也不轻。 他是曹操，他的世界里不可能只有小小的灵犀，不可能吗？ 第十八章 风云变 枭雄出 灵犀知道，自己对于曹操的了解还太少太少，她侥幸在曹操三十四岁的时候结识了他，互生情意，但是这几年来，他常在外征战，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并不算多。 灵犀坐在曹操的怀中，也紧紧抱着他，她觉得，或许自己的一个拥抱比起任何言语都有用。 她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只愿这样的相守最好再多一些。 很早以前，他对曹操的印象不及三国之中的孔明与周瑜，她记得当时看孔明离开隆中时对自己书童说的话，感触颇深。 “你就在此处看守家园，待我替主公平定天下，还是要回来的。” 这一去，就去了一辈子，再也没有回得来。 今日，她真真切切感受着曹操的情绪，这个堪称霸主，而并非王佐之才的男人，他的悲喜忧思，当不会输给孔明。 一夜过后，曹操又变成了那个无坚不摧，威严不凡的主公，而灵犀与他的情愫却在这个寂寞无语的深夜，又一次浓厚了数倍。 这天之后，灵犀明显感觉得出，曹操变了，他的心也不再犹豫动摇，越来越像个霸主。 当日曹操归隐家乡，读书狩猎的愿望已然离他越来越远。 的确，大凡为将者，一旦上了马背，就很难再下得来。 …… “眼下，主公占据兖州，南有袁术，北有公孙瓒，东有陶谦，可与实力最强的袁绍联合，先消灭了这三方势力。” 曹操采纳了荀彧的意见，联手北方袁绍，大破袁术、公孙瓒，并在秋天，发动了对徐州牧陶谦的进攻。 曹操接连攻下十余城，会战于彭城，斩杀陶谦万余人。 兴平元年年初，曹府接到了一个悲痛的消息。 曹操派人接父亲来兖州的路上，队伍遭到了陶谦部将的袭击，父亲一家被杀，财物被掠夺一空。 荀彧赶来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了曹操的痛哭声。 一旁守候的曹仁悲伤道：“先生，你快去看看主公吧，曹老太爷被那陶谦给杀了，主公悲痛不已。” 荀彧缓步走进了内室。 “主公。”荀彧道。 “荀彧，你有何事啊？”曹操的声音有些嘶哑。 “来给主公道喜。”荀彧表情冷静。 “我喜从何来！家父几日前惨遭陶谦所害，祸事啦！”曹操的声音高了些，一把将自己案前的竹简推了下去。 “正所谓，福祸相依。”荀彧道：“在下一面为老太爷的事悲痛，一面却要恭喜主公，徐州可图。” “你什么意思？”曹操抬头看着荀彧。 “主公难道不想要徐州吗？”荀彧冷静道：“去年冬天，若非陶谦死守不出，我军粮草不足，徐州早就是主公的了。而如今，上天给了主公一个合适的理由，再举发兵徐州，为父报仇，主公怕是早就想好了吧。” “我悲痛欲绝，哪里有心思想这些？”曹操盯着荀彧，看不出表情。 “主公又何须遮掩，若非如此，主公的痛哭声中怎么会带着浓厚的杀气呢。” “文若啊文若，知我者莫过文若。”曹操这才放缓了语气。 四月，曹操以报父仇为名，再攻陶谦，连下五城。 复仇的怒意将他整个人的杀伐之气染得更重，再加上即便攻下徐州，他们并无粮草养活俘虏，曹操便下了令，所到之处，男女老幼皆斩尽杀绝。 此时的他，早已将自己的浪漫与柔情收了起来，展现给世人的，便是那个冷血残忍的奸雄。 “不，不可能，他怎么会这样？之前打青州军的时候，他不是招降了百万之众吗，那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为何要赶尽杀绝。” 灵犀担心害怕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自己的心上人正在变成一个手段残忍的上位者，他已经不会对人有怜悯之心了吗。 “主公也是无可奈何吧，我军一直为粮草所困，还有……” “公达，你不必为他解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懂，可是为何要用整个徐州的子民陪葬，奉孝和荀先生、程先生不是跟着去了吗，怎么他们个个糊涂。” “灵犀，从古自今，战争就是残忍的。”荀攸低下了头。 若生于和平年代，他们谁愿意手染鲜血呢。 几日后，曹操在前线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兖州各地。 他的暴虐行径引起了地方势力的不满，他们发动政变反叛曹操，迎吕布占据濮阳，推举其为兖州牧。 吕布毕竟是数一数二的悍将，兖州眼看陷入险境之中。 此时的兖州只有荀攸，他急忙将战报发往了徐州。 曹府之外虽有兵防，怎奈不敌吕布。 吕布控制了府宅，甚至想要下令对曹家的人痛下杀手。 曹操在他们眼中成了大奸大恶，他的家人也一样。 灵犀守在卞夫人与孩子身边，看着几个孩子，心疼得厉害。 这样的局面能完全怪曹操吗，或许不能，但他在徐州的大屠杀的确是重要的原因。 灵犀无法看着一家人被杀，就算不是为了曹操，她也希望能够找出一些办法。 她从吕布想到了貂蝉，暗暗下了主意。 “败报到了！”军营中，曹操正在与荀彧交谈。 “兖州出事了？”曹操问。 “主公，吕布率兵攻打兖州，兖州就快受不住了！” “吕布！谁给他的胆子，敢打我的兖州大营？袁绍袁术都不敢轻举妄动，吕布一介匹夫，何来智谋！”曹操大怒。 “回，回主公，陈宫做了吕布的军师。” “陈宫？”曹操一愣，随即冷静下来。 “撤军，回防兖州！” …… 曹操的离去，叫徐州得到了喘息，陶谦设宴感谢自平原赶来的刘备，声泪俱下：“玄德仁义，此次徐州受曹军围困，四下无援，唯有玄德赶来相助。老夫病重，自知时日无多，还请玄德接任徐州牧，保徐州太平，免得徐州落入曹操之手，生灵涂炭！” 第十九章 乱世姐妹 为平定兖州根据地的叛乱，曹操自徐州前线撤军，回军围攻濮阳。 袁绍趁曹操兖州困境，吞并曹操所部，要其归顺，曹操坚决拒绝，至此，袁曹联盟也宣告结束。 曹军势力不弱，曹操又身先士卒，数日后，终于逼得吕布退守兖州边界的孤营，就要弹尽粮绝。 然而就当大家想缓口气的时候，荀攸来了。 “主公，环夫人被吕布带走了！”荀攸顾不得军中规矩，直接进了帐中。 “公达，你说什么？”曹操的心悬了起来。 “几日前，府宅被吕布的人围困，为护夫人和公子，环夫人只身一人去见了吕布和陈宫，她是背着我们大家走的，荀攸失职，没有保护好环夫人。”荀攸的语气中尽是自责。 “当时吕布已经要冲破府门，大开杀戒，环夫人出门后，那些守兵竟是都退去了，只是，只是环夫人没有回来，怕是被扣下了。” “吕布！”曹操又急又怒：“他竟敢扣留爱妾！可恨！” “主公，如此就说得通了，怪不得吕布虽已走投无路，却迟迟不降。”荀彧道：“若无夫人，府宅怕是已经不保了，环夫人智勇过人，叫人钦佩。” “这个小傻瓜，又将自己置于险境，当日就曾不与我商量就要跑去救我……”说起灵犀，曹操语气不由柔了下来。 “不过荀攸不解，环夫人说了什么，竟是能叫他们退离府宅。” “怕是他们知道环夫人对主公的重要，想以此做要挟？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应是安全的。”郭嘉道。 为什么？ 他们几个，只有曹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当日往陈留的途中，他与灵犀结识陈宫，还曾一道而行，陈宫怎么会不知道灵犀对自己的重要。 只是没想到，当日陈宫大骂自己为人奸险，杀了吕伯奢一家，如今也会以自己的犀儿为质。 这次若非犀儿，他的妻儿就要惨遭大难了，可是犀儿究竟不知道，她对自己来说，甚至比妻儿更重要。 曹操一怔，惊讶于自己这个想法。 “主公，还有一事，环夫人得知主公在徐州斩杀老幼的事，难以接受。”荀攸实话实说。 …… “报！吕布派了使者陈宫前来。” “这么快就来了？”郭嘉道。 “叫他进来。”曹操从自己的思绪中缓了下来，这陈宫，不得不见了。 另一头，灵犀的确身处吕布的军营之中，只不过，她并没有太窘迫，只因为一个人，貂蝉。 有三四年没见过貂蝉了，她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自己第一个佩服的人。 灵犀见到貂蝉，欲语泪先流。 貂蝉的身世飘零，为了杀董卓，不惜以身侍贼，而灵犀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路下来，逃亡，被人贩子劫持，被送进皇宫…… 两姐妹一见面，不禁心心相惜起来。 灵犀还在安慰着貂蝉，好歹她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但二人还没有安稳下来，军营已经被围。 “灵犀，曹军来了。” 貂蝉虽会害怕，毕竟受过历练，仍冷静道：“我其实知道，并非我有能耐叫将军和陈先生不杀你，是你自己的分量不轻。这些年来，你的成长的确不小，但竟然容颜不老，还和当年一样，这样一个如水的佳人，一定深得曹操喜爱吧。” “姐姐高估灵犀了，之前灵犀不敢说，但如今，他如同变了一个人，冷血，残忍，吕布将军实力不弱，他怎么可能放过杀掉他的好机会呢，怕是灵犀也不管用的。” 灵犀说来忧伤，一想到曹操竟然下令杀掉那么多无辜的人，就不寒而栗。 “事已至此，陈先生怕是去找他们谈了吧，曹操的环夫人究竟有没有价值，就让我们等等看。” “貂蝉，貂蝉！”这时，吕布走了进来。危难时刻，他可以战死沙场，但他却不能不管貂蝉的死活。 “你怎么还与这个女人待在一起，他可是那曹贼的女人！”吕布看见灵犀坐在一旁，突然大怒：“当初真不该听了陈宫与你的话，就该将曹府的人斩尽杀绝，如今也能死个痛快！” “将军，不可乱说。”貂蝉拦下吕布：“若非灵犀妹妹，我们哪里还有最后的条件去与曹操谈。” “可笑，你信曹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撤兵？你们都说我天真，我看天真的是你与陈公台。” 灵犀坐在一边不言语，其实她是真的摸不准自己在曹操心里的位置，那个男人，他表现出来的爱带着强烈的占有，但是却不那么火热浓烈。 加上徐州的事，灵犀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再见他，该怎么说。 又过了一阵，陈宫自曹营归来，他带回的消息是，只要交出灵犀，曹军便会留一条出路给吕布。 这个答案陈宫与貂蝉一点都不惊讶，反倒是灵犀与吕布，深深吸了一口气。 第二日一早，灵犀便被作为交换的人质带出了营帐。 曹仁几人料定他们不敢动灵犀，放松了警惕，却不想，南边竟然出现了一支大军，看样子，是来援救吕布的。 曹仁大惊，急忙调兵应对，突见自己正前方冲出一员猛将。 这人他见过，认识，是关羽。 他怎么抵得过关云长，一时败下阵来，不想，这关羽的目标不是别人，竟是灵犀。 大军挡在了吕布营前，挡住了曹军的进攻，吕布得了援助，趁机突出重围。 怎么办，嫂子给人抢走了，那些人看样子并不是来攻打他们的，一是为了掩护吕布离开，二就是抓住了嫂子。 曹仁心中一团乱麻，欲哭无泪，只盼望灵犀不要被伤害，好再想办法。 该怎么见大哥呢，这可是大哥最疼爱的嫂子啊…… 曹府内，曹操心绪不安，这唯一能叫他不安的人眼下限于险境之中，兖州是保住了，家是保住了，可是灵犀却没了。 徐州传来消息，陶谦病故，刘备代领徐州牧，没想到这厮上任的第一件事竟是援助吕布突围，还带走了灵犀。 刘备隐忍多年，如今徐州在他的手中，有了立足之地，便要与自己作对了。 尽管他们分析，关羽带走灵犀不会是为了杀掉她，他甚至不一定认识灵犀是谁，可那是自己最宝贝的女人，她娇弱惹人怜爱，他甚至不愿灵犀这么小就怀孕。 曹操越想越心惊，顿时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倒在了地上。 “主公！”郭嘉惊呼。 第二十章 刘玄德 切开黑 “主公怎么样了？” “头疾发作，已经看过大夫，歇着了。” “就因为灵犀，这几年未犯的病都复发了？” “我看不仅是因为灵犀，徐州一直是主公的心病，我们在前线苦拼数月，花费了大量兵力财力，到头来徐州却落在了刘备手中，他不费吹灰之力得了徐州，主公能不怒？” “也是，当年主公还想招揽刘备兄弟，待他客气有加。可我就是不懂，关羽抢走灵犀是什么意思？” “我怕是知道缘由了。”郭嘉正面走来，正好听见荀彧、荀攸二人的交谈。 “刚才去问了曹仁将军，几年前他曾经替主公打探灵犀的消息，一路查到了洛阳。他说，当年灵犀遇险，是刘备救的，我怕灵犀与刘备之间有什么往事。” “乌鸦嘴！”荀攸骂了一句：“奉孝一向在坏事上面灵验的很，还是少说两句吧。” …… 三日后，前来救援吕布的关羽回到了徐州。 刘备希望能得吕布助力，守住徐州，以防曹操再犯，便派了关羽前去救援，但他万万没想到，关羽竟然会将灵犀一起带回来。 酒宴之后，刘备安排吕布与陈宫的军队驻扎在徐州边上的小沛，与徐州互成犄角之势，以御曹军。 送走了吕布，关羽低声道：“我替大哥带了一个人回来。” “何人？”刘备不明所以。 “当日一道往洛阳，叫大哥念念不忘之人。” “你！”刘备一惊，不敢置信：“叫你去援救吕布，怎么会碰到灵犀的？” “大哥一定想不到。”关羽根本不知道这事做得妥不妥当，他武艺超群，却不见得心思细腻。 他将事情经过一说，刘备当即怒斥：“二弟你好糊涂，想是她已经回到了曹操身边，此时你将人带回来，那不是公然挑衅曹操吗！” 关羽一怔，随即又释然：“曹操有什么好怕的，料他不敢再来徐州，如今徐州除了你我三兄弟，还多了悍将吕布。” “但这人是大哥想要的，那日在袁绍的军营之中，我就看得出，大哥不愿三弟告知曹操灵犀的事，是什么缘由。” “哎，你呀，何时同三弟一样莽撞了。”刘备叹了口气：“她人在哪里。” 即然事已至此，总该见见灵犀。 “在馆驿。” 关羽话音一落，刘备便忙走了出去。 距离上次洛阳一别，已是四年光景，自己续起了胡子，收起了年少的悸动，娶了两房妻子，而把当年那个惊鸿一瞥的女子深深藏在了心底。 不知道灵犀如今是什么模样，变了多少，她若是在曹操身边，肯定也是备受宠爱。 想着想着，就到了。 刘备上下整理了自己的衣襟，带着一丝少有的紧张，进了馆驿。 馆驿之中，灵犀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刘备不知该不该说话，他悄悄看着灵犀的脸颊，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也算是各处历练，上过战场，拿过剑，杀过人的人，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情愫。 “嗯？你怎么在这里站着？”这时，灵犀突然转醒了。 看清楚眼前人后，她激动地开口：“刘备，是你！你那二弟也太无礼了，我解释什么他都不听，硬是把我从兖州带到了这里，这是谁的主意，是你？” “不，不是的，二弟鲁莽，让灵犀为难了。”刘备急忙解释。 “那现在怎么办，你得送我回去啊。你现在和我立场不同，我可不想因为我引起祸端。” 灵犀清楚其中利害关系，前几日她才叫自己相信曹操真的会为了自己退兵，震惊未退，竟是被关羽一把拉到了刘备这里。 “灵犀莫慌，是关羽做错了事，刘备在这里替他给你赔不是，我一定会安全将你送回去。”刘备看着灵犀，见她仍如自己初见时的模样，惊为天人。 “不过倒是给你说准了，你当日那句有缘自会相见还真是实现了啊。”见刘备态度温和，灵犀放心了些：“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不需要给我赔不是的。” 只是灵犀没想到，刘备的应允却被他两个兄弟和吕布、陈宫所否决，他们一致认为，既然灵犀的价值这样大，何不以她做饵，钓曹操来攻，让其中计。 她更没想到，其实，主意是刘备定的！刘备再次见到灵犀，心思也不再能克制。 这里并非灵犀的家乡，不是什么和平时代，的确如同荀攸所说，战争是残忍的。 成王败寇，往往都是一瞬间的事，这些人争来抢去，即便像刘备这样的仁德之士不也希望争得更大的立足之地，才好施展自己的内心所想。 灵犀心中一直认为刘备是个正人君子，直到在徐州馆驿待到了第五天，她才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如今曹操的势力一天大过一天，又成了众矢之的，被抨击为奸贼，谁能剿灭曹军，怕是会得到更多的支持，他们扣留她在此处，定是要图谋曹操。 她的阿瞒啊，即便他做过了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可他还是她的阿瞒啊。 这几日，灵犀平心静气下来，便越发思念远在许昌的曹操。 她想到曹操的作为，确实会觉得瑟瑟发抖，但是想到他当日寻找自己，又为了自己而放掉吕布，对他的爱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战争是残酷的，但是他的爱却是真实的。 想通了徐州这些人的心思，灵犀便希望自己可以试着做些什么。 自从中牟县城外被抓，她灰心丧气，不敢再耍小聪明，认为这里的人太聪明了，自己玩儿不过的。 但是这次，为了不让曹操因为自己而中计，灵犀决定再试一试。 深夜逃跑可还行？ 于是乎，说做就做的她深更半夜便鬼鬼祟祟出了馆驿，但是没料到，又失败了。 她一头撞到了刘备身上，震惊道：“玄德，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想找我，怎么不上去呢？” 她不会知道，刘备对她的的情愫早在她掉落马车的那一刻就种下了，大半夜在此处，只为了离她更近一些。 “这么晚了，灵犀这是要上哪里去？”刘备依旧是温和的语气。 “啊，这个，这个嘛。”灵犀语塞。 “哦，灵犀是想要逃走是吗？” “你，你说什么！”灵犀没想到他看穿了，又直接讲了出来。一时着急，也不拐弯抹角了：“和我说实话吧，你一直拖着我不要我离开，就是为了拿我威胁曹操，诱他上钩，是吧。没想到，我一直把你当做是朋友，你竟然也会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但刘备却一脸平静：“曹操可称得上是奸贼，前几日听陈宫先生说，他不仅斩杀徐州数万人，早在他逃亡路上，就因为多疑，将自己的伯父吕伯奢一家十几口杀害，这种大奸大恶，还需同他讲什么手段吗，你说呢？” “可是你若还当我是朋友，他是我的夫君啊。” “灵犀，你风华正茂，何必跟着他呢，不如留下来吧，当日我曾说过，如果有朝一日，他有的我也有，你是不是可以再做个选择。” “好啊，你竟是处心积虑至此，只怕你在此等了几晚了吧，就等着我下来，然后说这些话，对不对！” “灵犀果真聪慧。”刘备笑了。 “既然我已嫁给他，就会与他荣辱与共！”灵犀怒道：“我们不过一面之缘，你也早有妻妾，这是为何，你难道真的不怕曹军，就算他当真中了计，你们就有把握赢？他若知你这样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等着。”刘备语气依旧平静，一把抱起了灵犀，上了楼。 灵犀挣扎不过，又恨又怒。 “听说他收你做了他的环夫人，是因为一块环佩。” 刘备自说自话，自衣内拿出一只如同镯子的精致物件，上面还有一排小巧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 “这是徐州城的宝物，我也送给你，比他的可好？”他一把拉过灵犀细嫩的小脚，将这只小镯子扣到了她的脚踝上。 灵犀莫名觉得恐惧，挣扎中，只听清脆的一声，镯子被扣上了。 “你究竟要干什么！” “只是想给你我有的。放心，你若不同意，我不会碰你的，我可没有他那么风流。” 第二一章 战前的宁静 镯子上了脚踝，就再也摘不下了，竟然没有一处接口，可是刘备是怎么打开的呢？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机关。 开始，灵犀还在苦苦寻思，想要摘下来，到了后来也就放弃了。 这只环扣精致美丽，就是走起路来不免叮叮当当地响，引人注意不说，更是叫灵犀觉得自己被人给困住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现在与刘备都说明白了，走是走不了了，那怎么办呢，灵犀想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别说是一个她了，就算是三个她，也未必敌得过刘备和陈宫。 又过了几日，刘备来找灵犀，他的心情似乎很好，轻快道：“今日城中有庙会，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他绝口不提那晚的事，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同灵犀共乘一马的刘玄德，而她是他的座上宾，灵犀。 灵犀本来就耐不住憋闷，她也不是什么认死理的人，日子还是要过，办法慢慢再想，知道刘备不会伤害她，便轻轻点了点头。 刘备仿佛早就知道她会答应，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灵犀挣扎几下，挣不脱，也就随他去了。 刘备眼下是徐州牧，不同于普通百姓，他带着灵犀直接上了徐州城楼。 “在此处俯瞰徐州六郡，真是气势恢宏，只可惜，前面那一片郡县还在曹操手中。” 提起曹操，刘备自觉失言，他可不愿意与灵犀相处的时候，他们两人心里都想的是那个人。 “你看呢，好不好？”刘备转而问灵犀。 “如今他们都是你的子民，你自然爱得很。”灵犀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有些感动。 刘备有刘备的本事，他不只将仁义二字挂在嘴上，眼下不过代理徐州牧，却处处为此处子民谋福。 他的名声和口碑都很不错，不像曹操。 但是曹操在自己的地盘上，也做了很多事。在兖州的时候，为了恢复农业、支援战争，他兴办屯田、招募流亡、安排黄巾降卒，他的做法严厉是严厉了些，可是大见成效。 看着灵犀发起了呆，刘备以为她见下方众人，想家了，缓缓开口：“灵犀，来这边看看。” 他拉着灵犀走到了城楼的另一边。 此处是城门正对面，外面就是徐州之外了，看不见里面的人来人往，看见的是一块广阔的天地、大道，以及在远处，重重叠叠连绵不断的山。 城门之外，左右都有一颗高大的树，看样子，不上百年也该有大几十年的寿命。 眼下已经进入了五月，天气热了起来，那树下，一片荫凉。 刘备见灵犀在盯着那棵树，便道：“小时候，我家门前就有这样一颗树，或许要比这更繁盛，树下荫凉，每到炎热时节，来来往往的人都爱在我家门前乘凉，歇脚。” “那时候，母亲就会端出放凉的水，招待过往的人。” 刘备回忆起自己儿时的事，目光之中有些闪烁。 “当时家里日子过得清贫，母亲与我靠着编织草席草鞋为生，但是那些路过我家的人，每每见到那一颗树，都会说，这树有福呀，有他的庇佑，你们家定会出人才的。” “我听了，只是傻傻地笑，懵懵懂懂，也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 “你干嘛和我说这些？”灵犀静静地听他讲着自己的故事，此时第一次开口。 “没什么，就是睹物思人了吧。你知不知道，当初你曾说，有朝一日，他有的我也都会有，这一句话，在我最无助潦倒的时候，给了我多大的支持。” “玄德，你人很好，你扣留我在这里，我也能理解，但是你的这份感情，我万万承受不来……” “灵犀，今日不说这些，晚上城中灯火辉煌，是多年战乱以来少有的，我们不如在此处饮酒赏月，如何？” 刘备打住了灵犀要说下去的话。 灵犀道：“你还真是不急不躁，扣留我不是为了引曹操来攻吗，现在还不抓紧备战，免得到时候来不及了。不过，既然你有这样的雅兴，我也实在无事可做，就陪你喝酒。” “好。”刘备答得爽朗，再次避开了有关曹操的话题，又或者，这些是他们的军机之事，怎么能告诉灵犀。 夕阳西下，城楼之上风景独特。 灵犀托腮立在城墙边上，心里在想，这徐州果真是易守难攻的一座坚固的城池，城墙又高又厚，强攻怕是会玉石俱焚。 而刘备则站在一边，他适应了眼下不爱与他多说话的灵犀，尽管不同于以前见面时那样的活泼开朗，与他有说有笑，但是他却一点也不恼怒，反而看得入神。 微风吹过灵犀耳畔，发丝随风飞扬，又染上了夕阳的余辉，变成了带着金色的模样，耀眼十分。 “风儿清，水长流，哥哥天边走，自古美女爱英雄，一诺千金到尽头……”灵犀不自觉地哼起了一支歌。 美人吟。 “我怎么忘了，灵犀当日可是王允府中的歌姬，不输给美人貂蝉的。”刘备听到这歌声，笑着说：“不过你还当真古怪，说的句子绝妙，唱的歌儿绝妙，但我竟然从来都没听过。” “因为你没见识呗。”灵犀说出口，就觉得不太妥当，准确地讲，是因为他活得不够久，若是再活两千年，那就理解了。 不论他人怎么样，那也是堪与曹操相匹敌，后发制人的刘玄德啊。 灵犀抬头去看刘备，果然见他一脸迷茫。 …… 千里之外许昌城中，曹操的头疾好得差不多了，他这病自少年时候就有了，多少年来，一直无法根治，不犯病时，没有任何不妥，但是一旦头痛起来，就如同山崩地裂，甚至痛得昏死过去。 灵犀已经离开十日了，他知道灵犀就在徐州，又怎么会不知道，刘备他们这样做，为的怕是要引他速攻，猛攻。 议事厅内，分列文武，曹操坐于上方：“诸位对于徐州，有何看法。” “主公，请速发兵徐州，我请出战，精兵五万，定能拿下徐州！”许褚道。 “主公，我请出战徐州，只需精兵三万，定破徐州城，刘备那厮欺人太甚！”曹仁一听到徐州二字，想起那日关羽在自己眼皮下带走了灵犀，就气不打一处来。 “急速发兵，怕是不妥。”另一侧，荀彧起身道。 “荀先生何意，那刘备欺人太甚，胆大妄为，如今又联合了吕布，难道我们放任他欺负到主公头上吗！” 荀彧道：“将军也知，刘备和吕布联手到了一起，那吕布可是天下第一勇将，身边又加了一个陈宫，将军有把握？” “那你说怎么办！”曹仁满肚子火气，语气不由重了些。 “子孝莫急，听听荀彧说什么。”曹操开口：“荀彧有何良策，直言无妨。” 荀彧缓缓而言：“眼下刘备与吕布联合，他们分守徐州与小沛，形成犄角之势，一旦有变，相互照应，再加之，徐州本就是一座坚城，强攻只怕死伤太重，相反，徐徐图之，则可破之。” “如何徐图呢？”曹操问。 “速攻只会叫他们抱成一团，同仇敌忾，然而留些时间坐观其变，他们必生间隙，此时只需稍作筹谋，派得力之人前往徐州挑拨刘备同吕布的关系，叫他们内部相争，再做打算不迟。”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下方几个谋士皆附议，另一侧的武将们也逐渐想明白。 曹操深深看了一眼荀彧，走了下来。 “荀彧所言不错，只是……” “只是主公担心环夫人的安危，怕环夫人等不了那么久。”郭嘉站了起来：“主公一向果决，从来不会说只是二字。” 是啊，战机重要，但是犀儿更重要，他不希望灵犀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也不相信那刘备，真如他表现的那样君子。 如果此时，能叫他知道犀儿一切安好，那等些时日也无妨，但是徐州远啊，他根本不知道她的情况，派去打探的人也一直都没有徐州那边的消息。 …… 夜里，刘备将灵犀送回了馆驿便离开了。 灵犀躺了下来，心中突然浮现出自己的名字，心有灵犀一点通，心有灵犀一点通。 现在曹操最需要的是什么，是不是最想要知道她是安全的呢？ 第二二章 美人计 一舞倾城 灵犀起了个大早，吩咐看守馆驿的人去叫刘备过来。 刘备正在与从小沛赶来的陈宫商谈徐州的事，看见馆驿来人，便问：“灵犀出事了？为何大清早来我这里？” “主公，灵犀姑娘说她有急事要见主公。” 刘备想了想，回道：“你先回去告诉她，我就到。” “玄德兄，为何如此紧张那人质呢？”陈宫在一边听了，不由开口：“我听人说，你昨日带她上城楼了，你可知，城楼是重地，一览无余，观城楼下方，怕是会想出什么破城之策来吧。” “公台严重了，她不过是个小女子。”刘备笑了笑。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当日她与曹操途经中牟县，我曾与她接触，她敢前去迷惑我的官差就不用说了，我们三人在驿站歇息喝茶，我与曹操都没有觉察，她竟能发现那茶水有问题。” 陈宫与吕布不过是客居徐州，灵犀也是被关羽所获，他不可能去指责刘备的做法，但是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刘备对灵犀太过放松。 吕布爱貂蝉，甚至曾几次因为貂蝉而延误重要战机，落得眼下无栖身立足之地，这刘备不会也迷上了灵犀吧。 陈宫叹了口气：“此女聪慧过人，又有倾城之貌，玄德兄可万万要当心啊，眼下你我联手对付曹操，万不可有失。” “感谢公台好意，刘备记下了。” 刘备有一点好处，不管他要不要采纳意见，都会保持自己谦逊的姿态，他并未回应自己会怎么做，一句记下了倒是叫陈宫再无话好说。 送走了陈宫，刘备便赶到了馆驿。 “灵犀找我何事啊，没想到灵犀竟然会主动找我，真是叫人受宠若惊。” “你在忙啊？”灵犀试探地开口：“昨夜多亏有你，我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虽说我还是你们的人质，但你却待我如友。” 她见刘备并未有什么反应，接着说：“为了表达我的谢意，你是否愿意，再带我上一次城楼。” “谢我却要上城，莫非灵犀是要上城想什么主意知会曹操？” 刘备依旧像那晚一般直截了当。听到灵犀确实又提起城楼的事，他的心谈不上失落，但是还是有些不适。 “怎么可能，相隔千里，就算我有意传信，就算我真能想出什么主意，你叫风帮我传吗？传什么，传相思吗？” 灵犀笑了笑，心跳得很厉害。 这人她是不可能对付得了的，只盼望自己能侥幸一些了。 但她没想到，自己的相思二字却如同小箭，把刘备刺了一下，不太深，不太疼，但是有点痒。 “相思？有多想？”刘备一步步靠近灵犀。 这双温润的眼眸甚至闪烁着亮晶晶的神采，他看着灵犀，突然一把抓住了灵犀的手，手上力道不小，语气却很温柔：“灵犀若能相思于我，任何事我都愿意答应。” 他似乎完全忘记，灵犀是别人的夫人。 “你，你可说过不会强迫我的，不去就不去嘛。”灵犀步步后退，突然她的脚撞到了身后凳子。 脚踝上的镯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刘备看了，道：“如果你还有机会见到他，不知道他若看到你脚上的环扣，会作何想法？” “放开我！你就是为了叫他误会我，所以才给我带上这个东西？外人都不会信，只有他看了会误会，会多疑，甚至以为我与你发生过什么！” 灵犀越说越心惊：“没想到你自诩谦谦君子，竟然会对一个女人做这种事！” 刘备的提醒，叫她真正看懂了他。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刘备的那些基业都是因为他的才华，他的能力，以及他宽厚待人爱惜子民，原来并非如此。 一个真正善良有怜悯的人是不可能成就霸业，坐到帝王位子上的，他的阴险之处高于曹操。 曹操手段狠毒，杀人不眨眼，但是他将自己的狠戾放在明面上，他敢爱敢恨。而刘备，虽然温和有礼，内心若有目的，便会暗暗筹谋。 “你说，他要多舍不得你，才能容忍这只环扣呢。”刘备仍抓着灵犀的手不放松。 灵犀突然没了力气，也不再挣扎，她泪眼朦胧：“我不过是真的想要谢谢你，曹操从来都没有见过我跳舞，那日你提起来以前的事，我就想跳一支舞给你，没想到你却叫我知道了这些。” 她一头栽到了刘备怀中，越想越难过，声泪俱下：“你果真有能耐，这下好了，曹操再疼爱我，他也不可能忍受我与其他人如此，就算真的没发生什么，也是被看了脚。” 刘备有些意外，他想，再怎么说，她都还是个小女人，他缓缓抱上了灵犀抽泣的身体：“我不想这样逼你，但是你太聪明，我只好实话实说，本来还希望这段日子的相处叫你看清楚曹操的为人，也心甘情愿留下来。” “方才你说想他，我就控制不住了。” “你要跳舞给我看？” 他一句一句地说，灵犀却没有回应。 “犀儿？好，作为赔礼，我们就去城楼如何？” “如今看清楚你这环扣的用意，还有什么好谢你的？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走不掉了。”灵犀抽泣着。 “不哭不哭，我要心疼了。” …… 当日下午，灵犀就收到了一件特别漂亮的舞衣，层层轻纱曼妙，如同一只扑闪着翅膀的蝶，在这个年代，这东西该是何其珍贵无比呢。 灵犀的坏心情一扫而光，虽说刘备那些话让她害怕，怕曹操真的不要她了，但是因为这一哭，自己急中生智，一招美人计，终于，他还是上当了。 想必曹操和郭荀他们也在商量对策，也不会傻到不派人过来盯着，这城中很可能已经有他们的暗探。 只要自己在城楼之上有些动作，他们就会知道，她托住了刘备，还有时间可以用。 …… “主公，探马自徐州来报。” 三日后，郭嘉带着自徐州回来的暗探来见曹操。 “主公，徐州，徐州……”那人跪在地上，头低低的。 而一旁的郭嘉，好像是在忍笑：“你怎么对我说的，就怎么对主公说，别怕，越夸张越好。” 曹操询问地看了看郭嘉，又严厉道：“有何报，速速说来。” “主公，徐州虽看不出动静，但是刘备和吕布整装待发，想是料定了主公会来。不过前日有一件事，奇怪得很。城楼之上，有一个绝世美女在跳舞，一舞倾城，大家都看呆了，说是叫什么灵犀的。” “城门之上一舞倾城，看来那女子真是犀儿。” “环夫人这是在给我们报平安呢，她又聪慧，又有上天眷顾，料定刘备不好对环夫人下手。” “奉孝不知，刘备那厮觊觎犀儿已久！”曹操语气冰冷：“按既定方略，派陈圭、陈登父子前往徐州，势必挑拨吕布与陈宫的关系，再派暗探送假信给刘备，等他们内乱起来，就进攻徐州，剿杀刘备和吕布。” 这是犀儿努力争取的时间，一定要好好利用。 …… 兴平二年，曹操的大军再次进攻徐州，此时，吕布与刘备的关系早已不合，双方相持不下，最终吕布大败刘备，刘备兄弟失散，在徐州城外，碰上了曹操。 曹操大举攻城，迫使吕布退守下邳，徐州大部分郡县都归入曹操之手。 当曹操再次看到灵犀的时候，是破城的第二日。 灵犀被关在城中馆驿内，听到了外面混乱的声音，料想是曹军到了，她急着想要打开门上的锁。 只听外面是锁链被劈断的声音，下一刻，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犀儿！”他熟悉的声音传来。 灵犀一时慌了神，想站起来，一个不小心又摔倒了。 她的脚上环扣又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孟德……”灵犀这次是真的要哭了，他们分开这么久，终于得以相见，但是脚上之物却让灵犀担心害怕。 “你的脚怎么了？扭到了吗？”曹操见她捂着自己的脚，便上前抱起了她，放到了床榻上。 “让我看看。”他说着就要拉起灵犀的裙角，灵犀一惊，赶忙拦了下来。 “怎么了？”他问。 “你终于来了。”灵犀一把抱住曹操，战甲冰凉带着鲜血，却抵挡不住心中的踏实。 “犀儿，为何总是叫你为我受苦。”曹操心疼地看着灵犀，同时拉开了灵犀的手。 “这是什么？”她的脚踝上是一只精致的环扣，绝美十分。 “这，这，刘备将这东西扣在我的脚上，我再也没办法拿下来，他就是为了叫你怀疑我，叫你不要我……” 灵犀知道瞒不住，就说了。 果然，曹操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他碰了你？” “没有没有，你要信我，这就是他的诡计！”灵犀急忙解释。 “该死的刘备，竟敢真的动我的人，我这就去砍了他！”曹操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你，你果真信他不信我？”灵犀被他吓到了。 “信他？我何时说信他。”他一把抱起灵犀，走出了馆驿，边道：“犀儿莫怕，别说他不敢，就算他真的对你用强的，我只会把他碎尸万段，怎么会怪犀儿。” “真的没有！”灵犀欲哭无泪。 “我知道没有。”曹操安慰道：“乖，回家了，不要怕。” 为什么觉得他并没有相信呢？ 第二三章 枭雄的狠与爱 灵犀被曹操带回了军营，一路上都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她的心彻底松懈下来，闭上了眼睛。 主帅帐内，曹操正在与将军谋士们商讨攻取下邳的事。 拿下下邳，才算最终拿下了徐州。 如今的下邳已经是一座孤城，但吕布与陈宫死守城中，城中粮草富足，足以坚守数月有余。 曹军自兖州而来，粮草无法支持长期作战，眼下最关键的就是要想出办法，诱吕布出城，加速攻取的步伐，速战速决。 “主公，昨夜我同公达去城楼喝酒了。” 大家都在苦思克敌之策时，郭嘉缓缓站了起来。 “昨夜攻入徐州城，我们都在一起喝酒相庆，单单没见到郭荀二位先生，没想到竟是避开众人独自去城楼了？”一旁，许褚的眼神幽幽，揶揄道：“怎么，那城上的酒要更好喝了？” “将军不知，城上风景独绝呀。”郭嘉天性好酒，这是众所周知的，说起酒，怕是能说上几天几夜，但眼下正事要紧，再打趣下去，怕是要被主公责罚，他言归正传道：“雨季就要来了，昨夜一场小雨，夜晚的风都带上了浓厚的湿气。” “先生何意？这打仗何时与下雨扯上关系了？”曹仁好奇地发问。 “下邳城外的护城河便是此战决胜的关键。”荀攸看不下去郭嘉忽悠人，便直言相告。 “护城河？护城河是用来守城的，怎么可能会助我攻城呢？”众人仍不解。 “远处有泗水、沂水，雨季一到，河道便会上涨。”郭嘉道。 “真乃上天助我！”几个大将还在思索荀攸和郭嘉的话，曹操却早就听明白了。 他赞赏地看了看郭荀二人，随后神色一冷，下令：“待大雨倾盆，决泗、沂水灌城！” 几日后，果真下起了大雨，雨水连绵不断，几天都不曾停下。 决河堤，大水来袭，殃及了城中无数，这一战，打得残忍又辛苦。 最终，曹操攻下下邳，擒杀吕布与陈宫。 徐州完全被曹操所控，而如今只剩下二人，一个是刘备，另一个是貂蝉。 来徐州前，曹操就曾与他们几个讨论过刘备该如何处置。 他们几个谋士，一个说杀，一个说用，一个说用后再杀。 鉴于刘备的声望，即便他觊觎自己的灵犀，曹操总觉得，若杀了刘备，怕会不利于其他人才的招揽，他也有些小看了刘备，料他如今已无兵力，便暂时留下了他。 曹操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刘备心里也有自己的主意，他再次委屈求全，投了曹操，以待时机。 而貂蝉，曹操知道那是灵犀之前的姐妹，本无意杀她，可是不想，他还没来得及去与灵犀商量，貂蝉竟然自尽而亡。 她选择了跟随吕布而死。 曹操来到现场的时候，见貂蝉身边留下一封信，是给灵犀的信。 曹操拿在手中，想都没想，就打开看了。 没想到他越看越心惊，这貂蝉死前竟然写信给灵犀，希望灵犀离开自己，她信中大骂自己的种种作为，最可恨的是，希望灵犀可以跟随刘备，认为刘备才值得托付。 原来这不是给灵犀的，怕是故意给他看的吧，妄称是灵犀的姐妹，竟然挑拨他们两个的关系。 这种信能给灵犀看吗，曹操将写了字的帕子直接丢进了火中。 本来还想放她一马，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样狠毒，曹操眼神狠戾，愤然离去。 另一边，帐中的灵犀虽身处军营，对于外面的事情却一无所知，自那日回到曹操身边，就从未再见他，他忙于战事不假，可灵犀仍然担心着自己脚上的环扣。 他一直不来看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环扣的事处理得怎么样。 灵犀抓起自己脚踝上精致的小环来回看，这东西坚硬得很，又找不出机关所在，她来回拉扯着，越想越生气难过。 曹操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灵犀的动作。 “住手！”他大喝一声，朝着灵犀走了过来。 他在灵犀身边坐下，不顾灵犀的挣扎，抓起那只小脚放在手心，看着上面被灵犀拉扯出来的红痕，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要这个，我不要这个！”灵犀正懊恼着，又见到了久久不见的曹操，越发激动起来。 “犀儿。”曹操叹了口气，将她安抚地搂在怀中：“这些天军事繁忙，这不，才刚结束，我就来陪你了，犀儿歇得怎么样了，过几日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我说我不想要这个，你没有听见吗。”灵犀声音也缓和下来，但是依然难过：“这不是我自愿的，但因为这个东西，你都不再理我了，你根本就还是会怀疑，对不对？” “犀儿原来在想这个啊。我不是早就说过，不介意吗。”曹操安慰道。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不是你介不介意，而是信任，我说过，他没有碰过我，但是你只是一味回应，不会介意，就算你当真不会介意，那又怎么样。” “好好好，犀儿，我认真说，我从未不信你，很早以前在王允那里，你就能洁身自好，我信你会为了我坚持守护自己的。这不怪你，都怪刘备那厮。” “不过这还的确是个宝物，一旦扣上，就无法可开，怕是专门用来锁美人的，况且若叫其他人来想办法，我的环夫人岂不是要被别人看光了。” 曹操笑着说：“我看这东西精致无比，衬托之下犀儿更娇俏了，留着它也无妨，不要刻意抵触它，你就能与它和平相处了。” “可这是刘备弄的！”灵犀不满道。 她不知道，曹操心里其实恨透了刘备，但是他此时不能杀了刘备，因为刘备一人而失去想要投靠他的人，所以，曹操决定留着这只环扣，气死刘备。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斗，他没有说出来。 “犀儿，别乱想了。徐州的事已经解决，吕布陈宫已死，貂蝉也自尽而亡，处理好城中事，我们便返回许昌。” “什么，你说貂蝉？” “貂蝉是我唯一的姐妹……”听到这个消息，灵犀又难过起来，她不能去抱怨曹操杀了吕布，战争的残忍她已经知道了，可是貂蝉身世飘零，不想还落得这样的结果。 “犀儿，你还有我。”这些事都是因为曹操而起，曹操无话可说，只能安慰着灵犀。 “犀儿别急，还有一个好消息。你不是一直担心长安的天子吗，这次回到许昌，你就能见到他了。” “陛下去了许昌？” “前一阵子长安内乱，陛下在将军董承、杨奉和众大臣保护下，逃出了长安，他下召诸侯前去勤王，袁绍袁术等人竟然不去，我便下令兖州前去接应天子，如今已经在洛阳追上了他们。” “洛阳都城已毁，便迎天子进许昌。” 这样，朝廷和天子不都到了曹操手中吗？ 灵犀心想，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怕是就要开始了…… 历史走向她无能为力，他们每一个的生死都已注定，但不是早就想通了吗，这次的环扣都没让曹操对她生出芥蒂，灵犀希望，自己少想一点，安稳留在他身边。 “犀儿，今夜我留下来陪你。”见灵犀不说话，曹操以为她心里还不舒服。 “孟德，我如今只有你了，你千万不能出事，要好好的。”灵犀突然撞进曹操怀中。 曹操一怔，温和道：“还要与你相守，怎么会呢。” “犀儿，这么久了，你想不想我。” “想，想你……” 深夜，在这大营之中，灵犀终于再次融入了曹操的怀抱。 那只被扣上环扣的脚踝被曹操用一根绳子系在了床榻一边，灵犀的自由掌控在了他的手中。 还真成了掌中物啊，灵犀无奈地笑了笑，又咬牙切齿地暗道，刘备，我可谢谢你啊。 不过一瞬，她的所有思绪都随了曹操，再也没心思想别的。 第二四章 情敌 煮酒论英雄 “痛，痛！” 随着身体的晃动，灵犀觉得自己的那一只脚被拉扯得更厉害，疼痛感阵阵袭来。 “哪里痛，告诉夫君。” “脚，脚痛，脚腕被磨到了。”灵犀的声音软绵绵的，委屈地说：“刚才你还不要我自己动那镯子，现在怎么能这样对我。” 没想到，身上的人听了她这样说，非但没有理会，动作更凶猛了。 灵犀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忍受着带着疼痛又有点痒，有点奇妙的感觉。 过后，灵犀看着自己那只被放下来的脚，上面的红痕更加清晰了。 只听曹操在她耳边轻柔却霸道的声音：“这里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可以动，你却不能动，记住了吗？” 这声音撩拨着灵犀的心，叫她只是娇弱地瘫在他的怀中，无法生气。 …… 来年，献帝改元建安，曹操接受荀彧的建议，为实现奉天子以号召天下的策略，派曹洪迎接献帝。 此时的洛阳，宫室早已被董卓焚烧殆尽，到处断壁残垣，天子与大臣们无住所，无粮食，采摘野菜为食。 曹操军至洛阳，供奉天子和百官，之后，迎天子迁都许昌。 曹操任丞相，又以天子的名义行事，实际上掌控了天子与朝廷。 而曹府，也从将军府变成了丞相府。 …… 回到许昌已有时日，灵犀也总算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好。 一日，她相邀几位好友来自己的小院相聚，备好了各种蔬菜水果，打算好好放松一下。 自从朝廷迁都许昌，曹操他们的公事也越来越多，好不容易大家都得空下来，而灵犀也将自己离开多日的院落重新打扫收拾干净。 夜里，荀彧和程昱跟着曹操一起来了，而郭嘉和荀攸则相伴而来。 见到郭嘉手中拿着两坛酒，灵犀不禁揶揄：“你这是怕我们相府无好酒啊。” “夫人哪里的话，经过徐州一战，大家好不容易才再次有闲暇聚在一起，我这是将自己多年珍藏拿出来啦。” “怕是你自己想喝。”荀攸笑道。 “哈哈，喝酒怎么少得了我呢，嫂子好偏心，要不是碰见丕儿说你们一群人都来了这里，就叫我错过了，再说，这喝酒怎能无肉，我带了新鲜的鹿肉前来。”曹仁自院子另一边走了过来，一看就是又去看他的丕儿了。 曹操的孩子之中，不知为何曹仁最疼爱曹丕，而灵犀也最喜爱曹丕。 “你说怪不怪吧，我们这些人都越来越老了，怎么只有嫂子一个人，仍然如同妙龄少女呢。主公，要知道，曹丕已经快九岁了啊。”曹仁道。 曹操转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灵犀，见她一如自己当日在王允府中初见的模样，不禁感慨。 “那肯定是因为你们都太辛苦了，我自己却什么事都不用做。”灵犀心里想，这或许与自己穿越而来有关，她看着曹操，他如今四十岁出头，魅力刚刚好，可若再过二十年呢，万一自己还是这个模样，那该怎么办。 她马上停下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有些让人害怕的胡思乱想。 “哪里什么事都没做，徐州的事，若非你城门一舞，怕是主公不会下定决心，多花些时日图谋。”郭嘉笑着说。 这话叫灵犀突然想起了刘备来，曹操没有杀刘备，反而接受了他的投奔，还上表予以册封，他将刘备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不杀，也不希望他有所行为。 不过叫他没想到的是，刘备在大殿之上说起自己的身世，竟是与刘协相认，成了刘皇叔。 灵犀知道，刘备最终还是会成为曹操最大的敌人，又是一件不由自主之事，她也不由叹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今日算是多日来吃得最好的了，只是这菜和肉食煮在一起，太过浓郁，怕是回去之后，几层衣衫都会沾惹上味道了。”他们几个在叹息，而荀彧却突然嗅了嗅自己的衣袖。 “我的文若啊，就你干净，处处都要焚香，我们都是粗人。”荀攸打趣起来：“不如你把自己做的香囊拿几个分给我们？” 灵犀也被逗乐了，回忆起他们几个互相起别号的时光，五毒俱全郭奉孝，满身花香荀文若…… “犀儿为何只吃菜呢。”曹操见灵犀从不吃肉，便将鲜嫩的鹿肉放进灵犀碗中。 灵犀对他笑了笑，夹起那片肉，正要吃，却觉得一阵反胃。随后拿起酒杯喝了几口，才勉强缓解下来。 “嫂子怎么了，不舒服吗？”曹仁看向这边，见灵犀一脸不适，想吐又吐不出来，突然一怔。 他自己比曹操小了十三岁，早在曹操洛阳做官的时候，他常会来关照哥哥家的事，那时候卞夫人怀了丕儿，就是不能吃肉的，总会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曹操也关切着，又倒了些酒给灵犀。 “别，别喝！”曹仁赶忙拦下灵犀：“她不会是怀孕了吧？” 他这话一出，瞬间震惊了几个人。 曹操拒绝了灵犀明日再看的要求，直接传来御医入府。 普通的相聚竟然真的变成了喜宴，灵犀不敢相信，自己有了孩子，有了曹操的孩子。 “这孩子该是在徐州大营有的。”曹操很高兴，在他与灵犀成亲的第五年，灵犀有了他们的宝宝。 他更是日日留在灵犀处，不许府里其他人包括他的妻妾们来打扰灵犀。 灵犀本来就与其他人没有太多的接触，这样一来，更是觉得仿佛相府之内只有她一个人，而曹操也只有她一个女人。 记得郭嘉曾经说过，府内很多人都盯着自己，以往她不会担心，也觉得这府内平和，但是自从徐州回来，曹操对她的宠爱越来越明显，加上现在又有了宝宝，她越来越警觉起来。 总觉得，太过平静了，就好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前的那种平静。 但是每每如此，曹操都会安慰，是她有了身孕，太过敏感了。 真的是我太过敏感了吗？ 灵犀担心影响到肚子里的宝宝，尽量叫自己放松下来。 如今她有疼爱自己的曹操，有一个可以期待的宝宝，即便日日在府中，都觉得再也不烦闷。 几日后，一个风起云涌的日子，乌云卷曲，眼看就要落雨了。 灵犀坐在自己房中，看着郭嘉给她找来的一些书解闷，她不知，此时曹操正在那边的后院亭中，与一人交谈。 正是梅子时节，酒香混杂上梅子的味道，多了几分酸甜。 刘备坐在一边，曹操坐在另一边。 除了外面伺候的下人，亭中只有他们二人。 这是徐州之后，他们第一次认认真真坐在一起。 风吹动楼角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玄德你听，这风铃清脆，倒像极了你送给犀儿的那只脚环。”曹操道：“你知道他是我的环夫人，就送了这样一件贵重的礼物，可真是多谢你。” “丞相喜欢就好。”刘备缓缓而言，不动声色。 “你若以为那只小东西就能叫我放弃她，也太小看我了。”曹操笑了。 “丞相说得是，刘备怎么敢小看丞相。”刘备也笑了。 说罢，二人碰了碰酒杯，个中情愫都藏在了酒里…… 曹操看外面风起云动，忽道：“玄德这些年来往于各地，一定结实过不少人，你认为有什么人是称得上英雄二字的吗？” “刘备试着说说看。” 刘备缓缓道来。 “淮南袁术，兵粮足备，可称英雄？” “冢中枯骨，我早晚必擒之。” “河北袁绍，四世三公，手下能人志士无数，可为英雄？” “色厉而胆薄，好谋而无断，见利而忘义，非英雄。” …… “除此之外，刘备实在不知了。” 曹操深深看了一眼刘备，道：“方今天下英雄，惟刘备与曹操。” 他说罢，雷声大作，大雨将至。 刘备一怔，手中的筷子掉落。 曹操却道：“英雄也怕打雷吗？” “刘备怎敢与丞相相提并论。” “你怎么不敢呢。”曹操又笑了：“当日在袁绍的十八路诸侯大营里，我欲招揽你，却见你雄心，不甘居我之下。后来我攻打徐州，无人敢援助陶谦，你却去了，你兵不足五千，却为了仁义而去。代领徐州期间，你为子民谋福利，又是修桥又是种地，徐州的子民到现在还心心念念你刘玄德。” “最后，你明知灵犀是我的夫人，却敢与我相争，甚至就连那貂蝉都肯为你说好话。” 第二五章 裂变 挟天子令诸侯 见刘备不言语，曹操又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丞相说得是。”刘备这才开口：“丞相之威，令备惶恐。” 既然曹操看穿了他，看得出他内心的抱负，刘备言语依旧恭敬顺从，却也不再伪装自己。 能有这样一个劲敌，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也是一种挑战和幸运。 所谓的英雄相惜。 面对曹操，他不羡慕曹操如今是高高在上的丞相，他不怕晚，不论多晚，都会坚持下去，争出一片天地。 但是，就如同当日在前往洛阳途中与灵犀说的那些话，他如今最最羡慕曹操的，只有灵犀。 若最初遇见灵犀的人是自己，那又会有什么不同吗？ 他抬头看向楼角的风铃，顿了顿，话锋一转：“那只美人环自有妙用，丞相可知？” 怎么还在想灵犀？ 曹操没想到，绕了一圈，他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曹操前倾身子，靠近刘备，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玄德是说闺房之乐吗？告诉你也无妨，如今犀儿已经有了身孕，不到明年，就会产子。” 他果然看见一向淡然的刘备神色微动。 他继续说：“当年你救了犀儿的命，这些算是我的还礼吧，你以为我不知道，去洛阳的路上，你的心思早就不那么单纯？” 说罢，曹操哈哈大笑，站起身子，扬长而去，独留刘备坐在亭中。 刘备又取了一杯青梅酒，一饮而下，任由带着酸性的酒水穿过自己的唇舌。手中酒杯被他攥得紧紧的，手心划伤了，都没有知觉。 …… 晚饭之后，曹操一如平日，回到了灵犀处。 他的心情似乎格外好，他开心地抱着灵犀，抚摸灵犀那并不明显的肚子。 这里面有他们的孩子。 想他已经有儿有女，却是第一次如此期待自己与一个女人的孩子，不仅仅是男女之事，不仅仅是传宗接代之事，这里面包含着他对这个女人的宠爱，以及对于他们往后生活的向往。 多年征战以来，曹操早就将自己对于生活的憧憬藏在了心底，唯有灵犀，成为他最美丽的寄托。 看到灵犀，他的温柔就会翻涌上来，不再冷酷无情。 自从徐州屠城的事之后，曹操刻意回避外面的血雨腥风，希望给灵犀一个没有杀戮的世界，那些事，那些后果，只有他自己承担。 “孟德，我回许昌也有些时日了，你不是说，我可以去见见陛下的吗，趁着肚子没有大起来。”灵犀试探着开口。 他知道，其实曹操和刘协的关系也很尴尬，可是一直以来，都还是惦记着刘协。 “好，那明日就带你去见。”没想到曹操答应得爽快。 灵犀有些开心，她安稳地靠在曹操的怀抱中闭上了眼睛。 夜色茫茫，丞相府的远处是迁来许昌的宫殿。 经历了多年的流离失所，刘协好不容易从李傕、郭汜手中逃脱，回到了洛阳，却不想，又落入曹操手中。 曹操待他很好，锦衣玉食，只是把他当成一只金丝雀，关在皇宫之中。 他生来聪慧，什么事都能想得通透，他知道曹操这人比董卓手段更高，无法对付。 生在这样的年代，他无能为力，痛苦，无助，轻生，最后又坚持下来，一步步过得艰辛。 这些年走来，唯一支撑他走下来的就是曾经与灵犀的一句承诺，朕会好好活下去。 灵犀，可是灵犀如今在哪里呢，她也不过是个女孩子。 夜已深，董贵妃缓缓走来，轻声道：“陛下，该歇息了。” 董贵妃是董承的女儿，董承保护他逃离长安，忠心耿耿，他也接受了这个除了灵犀之外，第二个走近自己的女人。 如今，董贵妃已有身孕，这怕是刘协在这乱世之中，唯一的欣慰了。 只是董妃心里清楚，在陛下心中，一直有一个人。她曾听过深夜梦魇之中，他口中所喊的两个字，灵犀。 …… 翌日朝会之后，刘协想都不敢想，他竟见到了自己一直牵挂的人。 她被曹操牵在手中，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曹操依旧是威严霸道的样子，但是灵犀看起来却很轻松。 刘协心中悸动，但是莫名觉得紧张，为什么曹操会带着灵犀呢，又为什么，这么多年，灵犀怎么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美丽，年轻。 “陛下可认得她？”曹操道。 “认，认得。”刘协摸不准曹操是什么意思，在他的打压之下，他只得处处小心谨慎。 不料这时，一旁的灵犀开口了：“你干嘛吓唬他啊，他怎么会不记得我。” 说罢，她走上前去，道：“陛下都快成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姐姐，你是姐姐！”刘协听到了灵犀的声音，这才敢确认。他一时情动，忘了曹操还在殿中，上前抱住了灵犀。 只是如今，他不再是个小孩子，他抱着灵犀，不像是姐弟，倒像是抱着自己喜欢的人。 灵犀心中，他一直都是孩子，并无不妥，可是曹操不同，曹操见此，眼神不善，咳嗽了一声。 刘协一下子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放开了灵犀。 “姐姐怎么会在这里，你与丞相……” “陛下，她是臣的爱妾，陛下如此，怕是不妥。” 曹操的这句话说出口，彻底震惊了刘协，打碎了他的全部幻想。 他的脑袋瞬间一团乱。 他觉得自己一下子生出了嫉妒，那些压抑，那些委曲求全，统统分崩离析。 灵犀之后再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见了，一直以来自己心中那个温柔的姐姐，支撑自己走下去、甚至不知何时成为自己想要得到的人，他怎么也被曹操沾染了…… 灵犀本以为，她没办法改变历史，但多少可以安慰到刘协，也可以试着叫曹操对刘协好一点，但是她没想到，自己这一见还不如不见，她将刘协心中对于曹操压抑的恨激发出来了。 刘协接受了董妃一直以来的建议，亲自书写衣带诏，暗自密谋自己身边效忠汉室的大臣，想要谋杀曹操，中兴大汉。 他的第一个目标便是刘备。 当是时，淮南袁术势力不小，已在寿春自称天子，曹操虽然击溃了袁术，使其退回淮南，但袁术残余势力还在。 几日后的朝堂之上，刘协以派刘备击杀袁术为契机，暂时骗过了曹操，曹操授予刘备兵符，命他前往前线。 殊不知，刘备这一走，就再没回来，他消灭袁术之后，以曹操兵符骗开城门，攻杀进去，凭借他们兄弟三人的实力，再次占领下邳。 曹操痛定思痛，早已想清楚个中缘由，刘备已是放虎归山，他将怒火发泄在了刘协身上。 刘协、董承等人的密谋失败，曹操杀了董承等一干人等，夷三族。 随后，带领许褚与禁军，走进了皇宫…… “夫人，只有你劝得住主公了，求你快入宫，主公已经杀红了眼，怕是要对陛下和贵妃不利！”荀彧早已拦不住曹操，他没办法，只能来找灵犀。 这时的灵犀，肚子已经很大了，在家中静养待产，根本不知道曹操在外面做了什么。 “他又要残害无辜？！” 灵犀对于战场上的杀敌杀将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曹操杀害无辜之人，她没办法视而不见。 那董贵妃也怀了身孕，怎么能受这样的惊吓。 她急忙坐起来，赶往皇宫。 她护着自己的肚子，一步一步，走得不容易。 直到走到皇帝寝宫门口，灵犀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殿前，董贵妃的脖子上缠上了一根白绫，曹操的两个手下正在用力勒着这个可怜的女人。 门口，刘协满脸泪痕，就差跪下去了，他求曹操：“贵妃已有身孕，能不能等她生下皇子再……” 而曹操的声音狠戾不带温度：“你是想要那个逆子将来为母报仇吗？” 灵犀心惊不已，大喊：“曹操住手！” 曹操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看见灵犀站在一边，顿时恼怒：“谁把她带来的！” 他急忙走过来扶住灵犀的身体：“犀儿，你都快生了，怎么能来这里呢。” 灵犀对他的话不理不睬，愤怒道：“那是陛下与贵妃，你要逆天行事吗！贵妃肚子里还有孩子，我肚子里也有孩子，你的孩子还未出世，你就要给他造孽了！” “犀儿莫要动怒！” 曹操担心地看着灵犀，挥手示意那两人停下动作，但还是因为太不及时，贵妃已经没了生气。 贵妃连同就快出生的孩子，一起死在了灵犀面前。 “曹操，你这个魔鬼！” 说罢，灵犀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痛得厉害，无法站立，晕倒在了曹操怀中。 “犀儿！犀儿！快传御医！” …… 傍晚十分，灵犀的院子中终于平静下来。 经历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挣扎和痛苦，灵犀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曹操在她面前害死贵妃的画面吓到了灵犀，叫她提前生产了。 当曹操抱着自己的儿子来到灵犀床前，他激动道：“犀儿，是个儿子，是我们的儿子！” 他想回避掉白天那一幕，可是他知道，犀儿不会、不可能。 没想到，灵犀没有再恼怒，她身体虚弱，只是看着他，缓缓开口：“孟德，我们有孩子了，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曹操有些意外，他并不知此时灵犀为何这样温顺，她在想些什么，只是惊喜道：“早就取好啦，若是男孩儿，又是在大营有的，便叫他冲儿，往后冲锋杀敌，建功报国，如何？” “冲儿？”灵犀呢喃着，突然，她心头一怔。 冲儿，曹冲，怎么会是曹冲，那个有名的神童，只活了不到十三岁的曹冲！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孩子会是曹冲。 她对曹操已经失望，贵妃的事击垮了她，现在孩子又叫她痛不可挡，她感觉自己的幸福正在离去。 …… 她不再言语，几日后，身体好转了一些，便在夜色之中，趁着曹操忙于公事不在，偷偷离开了曹操的丞相府。 她不敢面对曹冲，更不想再待在曹操身边，他不是那个敢爱敢恨的阿瞒了，如今的他只是个恶魔！ 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不知前方在哪里。 第二六章 神医之徒 情丝难断 如今的兖州，在曹操的管辖之下，已经不再像灵犀前些年走过的那些郡县了，她一个弱女子走在外面，没有碰上山贼，没有碰上人贩子，一路下来，累了，便坐下来歇息，然后再继续走，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要去哪里。 没有了心中的支撑，又不敢面对自己的儿子，灵犀心痛难忍。 叫自己的冲儿一出生就没了娘，这样好吗。 可是她无法再陪伴曹操，从他的身上看到那让她心惊胆寒的画面，闻到血腥的味道。 已经走到兖州边境了，远处是一片树林，看样子很深，灵犀的心微微一动，想起了当日自己与曹操在逃亡的路上，坐在这样一片林中休息。 她靠在他的怀中安稳地睡，收下了他的那块通体纯白的环佩。 灵犀将那块白玉拿了出来，握在手心，看着自己的眼泪顺着脸颊跌落在白玉之上，留下不明显的痕迹。 她毕竟才生子不久，身子虚弱，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 “姑娘，姑娘？姑娘醒醒。” 恍惚中，灵犀觉得有人在推动自己，她勉强睁开了眼睛。 一个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者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的头发已经半白，但是精神却很好，很像隐居于山林的世外之人。 灵犀顿了顿，道：“老伯，您是？” “我家住在这片林的深处，正好出来采药经过，见姑娘一个人在此，世道不太平，怕不安全啊。”老伯的声音温和可亲。 灵犀有些感动：“谢谢您，我只是太累了，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啊，怎么只身一人，你的家人呢？” “我，我也不知道。”被问及家人，灵犀想到了丞相府，想到了曹操和孩子，眼角湿润了：“我是逃难至此，早就没有家人了。” “姑娘，若不嫌弃，可以随我回家歇息歇息。”老伯见灵犀可怜，便道。 “姑娘看起来有些虚弱，又不像是患了病，倒像是，倒像是才……”老伯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灵犀明明还是一个少女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做了母亲的人。 “老伯，您真厉害。十几日前，我生下了一个儿子……”灵犀说着说着又低落下来。 老伯没有再问，只是道：“刚生产过，可要好好调理才是，否则容易落下病根，你还这么年轻。” 原来，这老伯不仅仅是个大夫，是个隐居世外的高人，还是名号传千年的名医，他不是曹操、刘备那种乱世枭雄，匡扶天下，却也拯救黎民于水火。 他是华佗。 这是灵犀来到华佗林中小屋的第二天才知道的。 这个时候的华佗，名声已经很响亮了，很多患病之人都会打探这位神医所在，不远千里来寻医。 灵犀感叹际遇多变，竟是叫她遇上了华佗。 华佗是个好心人，收留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还专门煎药给她吃，帮助她调理产后的身体。 林中与世相隔，日子安逸，大约过了一个月，灵犀的身体恢复如初，心情也平静了很多。 她日日跟在华佗身边，听他讲各种草药，听他超前的医病方法，感叹不已。她将华佗当作是自己的长辈，又在一日与他一同采药之时，正式拜师，成为了神医的徒弟。 她觉得自己有种重生的感觉，过往恍如隔世，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女子，神医华佗的女徒弟。 只是每每想起自己的孩子和孩子的爹，灵犀还是会心痛不已。 母子连心，即便灵犀没有在曹冲身边照顾过，那也是她的骨肉，她想又不敢想，始终不愿去面对现实，面对自己这个孩子注定要早死的现实。 每次她盯着那块环佩的时候，华佗都无奈地摇头，即便灵犀保证自己希望留下来照顾师父，会好好学医，华佗都知道，她尘缘未了，总归还是要走的。 …… 这林中就算偶尔会来病人，也不会有任何外面的信息。 灵犀一直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外面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直到一个来治伤的受伤将军前来，谈话中得知，他是曹军的小将，灵犀才再次听到关于曹操的消息。 建安二年正月，曹操南征张绣，张绣本已投降，却又因为曹操亵渎了他的小婶子，怨恨在心，突袭曹操。 仓促应战之中，曹操右臂中箭，而曹昂与典韦等人也在这一战之中遇难。 曹操痛失爱子与爱将，他一定很难过很难过吧。 灵犀陷入恍惚，又听那小将道：“其实丞相不是非要什么别人家的美女，据说丞相最宠爱的环夫人失踪了，他只要听人家说哪个女人样子好看，都要找来一看，是不是自己的夫人。” 那小将叹息道：“没想到丞相是这样多情的人，那个环夫人真是可恶，生下孩子不管，不知缘由就走了，丞相好像还因此犯了头疾。真是红颜祸水，可恨若不是她，大公子和典将军肯定不会死！” 什么！灵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一紧张，替小将包扎伤口的手也跟着一紧。 “哎呦，医女姑娘，疼死我了，轻点轻点！” 华佗看了看灵犀，不由皱了皱眉。 夜里，灵犀安顿好了饭菜来吃，才刚坐下，华佗就开口了。 “你的儿子是曹操的？”他直接道。 “师父，这，怎么可能。”灵犀紧张道。 “你也不必瞒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看得出，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师父……”灵犀无话可说。 “既然愿意为了他生孩子，而听那小将所说，他也十分重视你，为什么要离开呢。”华佗道。 “师父，我……” 几个月了，灵犀早就完全信任了师父，如今知道瞒不住，便将自己的过往一一道来。 “曹操是百年难遇的奸雄，手段毒辣不假，但是师父行医多年，也曾见过不少普通人。你可知，他们是如何评论他的？” 华佗继续道：“虽然很多百姓和有志之士都说，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与他势不两立，可如今的兖州和徐州，若没有曹操，这些百姓流离失所，连口饭都吃不上。” “对百姓而言，谁给饭吃，谁就是真英雄。” 灵犀一怔，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些。 “若生在治世，我觉得，他一定会是个好丞相。” “师父，他曾屠杀徐州百姓，还在我的面前杀害了董贵妃和肚子里的孩子，徒儿对他芥蒂已深，再说冲儿……” “对了，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的孩子会早亡，生死之事，你如何得知？退一万步，即便他果真时日不多，你不是更应该抓紧时间陪伴他吗，难道等到生离死别再追悔莫及？” 灵犀又是一怔，师父本就是医者，这些生死之事，看得太通透了。 灵犀伤心之余，深吸一口气，打算坦白自己的来历。 “徒儿不想再欺瞒师父，其实徒儿并非这里的人，而是来自千年之后。” 第二七章 回家治病 深夜，丞相府中一片宁静。 曹操坐在灵犀的屋内，将曹冲抱在怀中。 他手臂上的伤在慢慢好起来，但是失去儿子与爱将的痛却留在心里，无法散去。 他看着曹冲可爱的小脸：“冲儿，你娘抛弃我们了，我哪里都找不到她，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呢。” 曹冲似乎能听得懂曹操的话，看得懂他眼中的悲伤，竟然眉头一皱，哭了起来。 曹操赶忙安抚：“冲儿不哭，爹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你娘给找回来，她这么狠心对我们，一定狠狠罚她，好不好。” 这话说完，曹冲才停下了哭声。 这孩子太机灵了，曹操不禁再次感慨。 他叫来下人把曹冲抱走去睡，自己则躺在了床榻上，思绪不停。 灵犀离开之后，只要他在府中，还是会隔三差五往这边跑，在这里休息，就像灵犀还在的时候那样。 他以为灵犀只是被宫里那一幕吓到了，害怕了他，却没想到，最后击垮灵犀的，除了自己，还有自己的儿子。 他以为灵犀耍小脾气，只要几天就会回来，没想到，这一走，又是几个月。 自从灵犀不见了之后，他派了好几队人去寻找，可是这次竟然还不如之前那次找她，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一个人，又才生完孩子，会去哪里呢…… 翌日，天还没亮，曹操仍在睡梦中，便听到下人焦急的声音来报，说小公子突然开始发热，哭闹不停。 曹操吓了一跳，急忙去看。 昨夜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速传御医入府查看，御医只说着了凉，开了药方，但是曹冲太小了，根本吃不进去药，还哭哭闹闹不停，他不舒服又不会表达，叫曹操心疼不已。 曹操传来了卞夫人，毕竟卞夫人已经照顾大几个孩子了，她轻柔地抱起曹冲安抚着，孩子这才慢慢安稳了下来。 但是令人心忧的是，高烧不退。 “夫君，这么小的孩子，若是烧一直不退，怕是会扛不住的。”卞夫人也着急起来：“灵犀妹妹究竟去了哪里啊，怎么会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管不顾。” 卞夫人其实不清楚灵犀和曹操究竟发生了什么，曹操一向宠爱灵犀，况且自从灵犀当日在吕布手中救下她们的命，卞夫人和其它妾室没有一个不感激灵犀的，她不应该是受了什么委屈。 但其实，就是把理由说出来，卞夫人也不能理解，在这里，丈夫就是天，他在外面的行事岂是她们女人能过问的。 “这个妖孽！看我不收拾她！”看着孩子痛苦，曹操又急又气。 “丞相，荀彧先生来了。”这时，下人来报。 “不见！”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曹操还在恼怒荀彧将那日的事告诉灵犀，若非荀彧是自己的知己胜过下属，他真恨不得给他一剑。 “荀彧先生说，他有办法治好小公子，望丞相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 曹操顿了顿，这才道：“叫他进来。” “主公，那日的事是荀彧的错，荀彧没想到会对环夫人打击那么大。” 这是出事之后，荀彧第一次正面面对曹操。 他心系天子，不希望看到曹操行忤逆之事，却忘记了保护环夫人的感情。 “废话少说，你有什么办法治好冲儿。”曹操道。 “据军营里一些将军小将所说，神医华佗就居住在兖州边界的山林深处，我想请神医来府，救治小公子。”荀彧恭敬道。 “神医？好得过宫中的御医？” “华佗一向行走民间，救死扶伤，在外面的名声不小，专门治疗一些疑难杂症，眼下小公子吃不进去药，不可再拖下去了。” …… 等丞相府的人来到华佗住所，已经接近旁晚了。 给相府的小公子治病？华佗一怔，随后镇定道：“各位稍待，老夫去备好药箱，马上就走。” “灵犀，是时候回家了，收拾东西随我走。” 华佗来到屋内，丢下这句话给灵犀，自顾自整理起了出门问诊的东西。 几日来，华佗的劝慰叫灵犀安心很多，她也十分想念自己的儿子，但毕竟是自己跑出来的，她现在一点都不敢回去，不敢见曹操…… “你这是做什么？” 去相府的路上，灵犀与华佗坐在马车内，她还是无法不管不顾孩子的病，最终跟着华佗一起上了车。 华佗看着灵犀将自己一张娇俏的脸用面具遮了起来，那明明是自己送给灵犀以防不测的，竟然叫她这种时候拿了出来。 这样看过去，灵犀已经变了一个人，变得不再娇艳，如同一个普通的农村妇人。 只是她的那一双眼睛，还是散发着不一样的光彩。 “师父，我还没想清楚怎么见他，若不是冲儿生了病，我万万不敢现在回去。师父你说得对，我改变不了他，又放不下思念和孩子，那就得改变我自己了。” 灵犀笑了笑：“好在我还是知道，冲儿这次是不会有事的。” “你呀，我说的是这种改变吗？”华佗无奈地笑了：“你当曹操是谁，他会看不穿你？” “师父你别咒我啊。”灵犀想了想，又道：“对了对了，差点忘记这个。” 她将自己脚踝上的环扣用布条细细地缠绕起来，以防止发出声响。 相府眨眼间就到。 灵犀同华佗下了车，直接被带到了自己住的院落。 “丞相，这位便是华佗，这位是他的徒儿。” 曹操站在门口，看着华佗带着一个小徒弟，根本没多想：“先生请进。” 他这一日都守在曹冲身边，看着孩子难过，他的心跟着疼，这孩子不仅是他的宝贝儿子，还是他与灵犀之间的牵挂。 灵犀悄悄抬头看了看曹操，也不敢多想，跟着华佗走了进去。 屋里，卞夫人依旧抱着孩子坐在床边。她也在这里坐了一整天，只要她一放下孩子，孩子就开始哭闹…… 卞夫人见大夫来了，忙说：“先生快来看看这孩子。” 她将曹冲放在床榻上，站起身来。 曹冲又开始呜呜地哭，只是这一日身体不舒服，哭起来都有些哑。 灵犀一看，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就算知道他没事，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啊。 他那么小，那么可爱，自己怎么会狠心离开她的，她还不如卞夫人。 华佗问了御医的说法，结合曹冲的情况，打算给孩子施针。 灵犀心中疼痛，但是又不能说话，眼泪一直在打转。 “冲儿还这么小，受得住针吗？”卞夫人满脸担忧，给这么小的孩子施针，真是闻所未闻。 “夫人莫急，眼下汤药无法喝进去，若不用针，怕是有危险了。”华佗安慰着，不慌不忙选了一根合适的银针。 “放心，既然请了先生来，就要信任他。”一旁，曹操走了过来，他安慰地拍了拍卞夫人的肩膀，道：“今日辛苦你了，如玉。” 卞夫人温柔道：“夫君哪里的话，等冲儿好些了，我接他去我那边吧，夫君常常不在府中，下人们毕竟是下人，孩子还是自己养最放心。” 灵犀听了这话，越发觉得羞愧不已，悔恨自己这母亲做得太不称职。 折腾了许久，曹冲终于睡着了，难受了一整天，眼下终于休息下来，想是身体的感受好了些，大家都放下了心。 “先生，把孩子抱回我那边睡，可以吗？”卞夫人问。 华佗看了看一旁的灵犀，道：“夫人，小公子并未完全脱离险境，出去若再受风寒，只怕难上加难，还是等小公子病好了再走不迟。这里有我和徒儿照顾着，您请放心。” “丞相，您也请休息吧。” 华佗提起了这一点，才将卞夫人安慰回去。 此时的院中，只剩下曹操和他们师徒二人。 曹操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脸，怕打扰到他，便打算离开。 他转身，不经意间发现华佗身边的女子竟然一脸泪痕。 她不过是一个医女，为什么要哭？ 第二八章 秋后算账 三日后，曹冲的病终于完全好了。 曹操谢过华佗，并安排车马，次日一早送华佗回去。 宴请华佗的时候，曹操故意多说了几句，说是自己照顾不周，大半夜叫儿子陪他一起等人，这才让他受了风寒；说会把孩子给卞夫人去带，可怜孩子这么小就没有娘；说自己的儿子何其聪明，只要提起娘亲，就会开心地笑。 他果然看见华佗身后的医女，她的反应绝对不是一个陌生人该有的样子。 就算当日诊病，她看到小孩子生病心疼，也不可能哭成那样的，又不是她的孩子…… 夜里，曹操再次来到灵犀的院子。 这已经是最后一夜了，他依然将曹冲留在这边，叫那医女深夜照顾着。 只听灵犀的声音自屋内传了出来：“冲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她正在屋里逗孩子，声音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 曹操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暖意，她毕竟还是担心孩子的，还是回来了，可为什么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呢，是怕自己责罚吗。 曹操还没想完，又听灵犀道：“冲儿，明天娘又要走了，这一走，还不知何时……” 曹操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他不想再听灵犀说出什么叫他更生气的话，一把推开了房门。 “丞相！”灵犀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心里一紧张，当着他的面说出了话。 “灵犀，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曹操语气不佳。 灵犀摸了摸自己的脸，勉强道：“丞相，你在说什么。” “真是会演戏，还装哑巴，我本打算看在你日夜照顾冲儿的份上原谅你，没想到，他才刚好起来，你便要走，你要走到哪里去！” 曹操上前一把抓起灵犀的手腕，不顾她挣扎，将她脸上那张面具撕了下来。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丞相，不是，孟德，我……”灵犀的确是无话好说。 “我做的事不合你意，你冲我发火啊，冲儿才出生你就离他而去，你怎么如此狠心！”曹操的怒火一波一波袭来，灵犀吓得不敢出声。 她弱弱地说：“冲儿还在这里，你不要吓着孩子，你把孩子吓哭了怎么办。” “还知道关心孩子？” “他是我的骨肉，我怎么可能不关心。”灵犀转头看着床上的曹冲，她突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曹操手中，他还在生气。 床上的孩子非但不哭，反而笑了。 “他，他，他为什么在笑？” “你放心好了，我早就答应过冲儿，会好好教训你。” 曹操叫了下人和奶妈过来，带走了曹冲。 眼下屋里只剩下灵犀同曹操。 灵犀提起了胆子：“我是对你不满意，你这个魔鬼，竟然杀害了怀胎的贵妃，要不是为了冲儿，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 “那你为何又回来？”曹操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你以为就你这点小招数，骗得过我？” 他步步逼近灵犀，灵犀无路可退。 “孟德，你要干什么！”惊呼间，灵犀已经被推倒在床榻上，曹操抓起了她的那只脚。 缠在环扣之上的布条取了下来，那只美人环又散发出了神采。 曹操的手掌抓着那只脚踝摩挲，灵犀想要挣脱却被抓得更紧。 从怀孕后期到现在，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被他抓着了，灵犀一下子软了下来。 可是下一秒，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脚一凉，一根细长的铁链穿进了那只环扣，另一头正被曹操锁在床榻上。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灵犀紧张起来，这样一来，她不是连这间屋子都没法离开了。 “我是你的夫君，我当然可以。”曹操淡淡地开口：“这是替冲儿教训你，老实呆着，好好反省。” 提起曹冲，灵犀安安分分认真认错：“我对不起冲儿，无话可说，但你先告诉我，你要关我几天？” “这是你该管的吗？这就是你在认错？”曹操又道：“冲儿的事解决了，接下来是我的事。” “你叫我日夜担心不安，若不是你，也不会人人都说曹操爱抢别人的女人，爱什么妙龄少妇了，我的这一份，你要怎么还？” “我……”灵犀被他怼得哑口无言，自己本来还想控诉曹操的恶劣行径，如今都说不出口了。 “算了，眼下我一点也不想听你废话。”曹操恶狠狠地看了看灵犀：“先拿你自己来补偿我吧。” …… 云雨过后，曹操暂时沉溺在灵犀的温柔乡之中。 她跟了自己好几年了，孩子都生了，竟然还是如同少女一般。 而灵犀则在一边，没有任何力气：“孟德，我真的好想你和孩子，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杀害无辜的人呢，你征战天下，杀敌立功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连累无辜的人，贵妃有错，肚子里的孩子却没错，莫非你真的想要篡汉吗？” “你觉得呢？”曹操知道自己这些事对她的影响不小，也早就不把她当做一个普通女子，便问。 “欲望是没止境的，当年你不还想要归隐乡间的吗，可如今你已经不那样想了，如今你是大汉丞相，挟天子令诸侯，你的欲望应当更大。但我始终认为，曹操并不会篡汉，就算想，他也知道不能，时机未到，对不对？” “你是我的好夫君，爱我疼我，我不应该不辞而别，不过我想请求你，如果可以，以后不要那样做，不要连累无辜，好不好，就算是为了我，为了孩子。” 曹操在一旁抱着灵犀，他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听。 灵犀知道，他在听，他可能不会直接应允自己，但是他听了进去，也会做。 他的拥抱她懂得。 “还有，不要再怪文若了，知道吗，他曾经跟我多次夸你，夸你是个好主公，还说主公就是主公，他会知错，会改错，但是绝不认错。是不是？” 曹操笑了，这才开口：“以后再敢这样，我就休了你。” “曹操，你说什么鬼话？”灵犀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竟然拿休妻吓唬人。 “怎么，你不信？” “我哪里敢不信，你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灵犀愤怒道。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我舍不得待你不好，但你若被我休了，像今天这种情况，我保证叫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以泄我心头之恨。” “你！”灵犀又羞又怒，突然想起了他征讨张绣的事：“子脩和典韦将军的事，都怪我……” “这个不能全怪你，我本来就召那张绣的小婶子了，还把她当成你，况且主要是因为我打算杀掉张绣，被他发现了。”曹操说得不痛不痒，但是灵犀知道，那是他的大儿子，器重的将军。 她知道不可能挽回，也不可能改变，轻轻将自己更靠近曹操的怀抱：“其实，我受得住。” 曹操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他一口咬上了灵犀的左肩，发了狠，任由灵犀在他怀中挣扎，也不放开。 鲜血渗了出来，留下一个不浅的痕迹，无法消失的痕迹。 “那就叫你也尝一尝，我右臂中箭的滋味。” 说罢，不待灵犀喘息，一把将人推倒。 第二九章 葡萄成熟 建安三年，曹操提卞氏为正妻，灵犀为侧妻，留下灵犀在家中反思如何做一个好母亲，便再次举兵东征。 灵犀疼爱曹冲，看着他一日日长大，自己那些贪玩的心思也逐渐收敛了起来。 丞相府很大，很多地方她都不曾去过，很多曹操的姬妾她也都没见过，这次借着跟在卞夫人身边学习怎么照顾孩子，人她见了不少。 有几个姬妾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可见曹操待她们不薄，又因为当日吕布的事，她们对灵犀都很客气，甚至觉得灵犀是活在传说之中的女人，是唯一一个叫丞相都无可奈何的女人。 卞夫人的确了得，但曹操的确更加了得，灵犀感慨不已。 府里的小孩子们慢慢都熟络起来，常常会来灵犀这里玩闹，会来看望她和曹冲。 卞夫人的大儿子曹丕如今已经十一了，这相府二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再过两年怕是不得了了。 自小曹丕就很喜欢灵犀这个漂亮姐姐，但是这次灵犀在家中留得久，却不常见到他了。 直到一日，曹丕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神秘兮兮地来看灵犀，他一脸开心：“环夫人，我带了好东西给你，趁着曹彰弟习武，曹植弟读书的空当，我才敢过来，不然怕要被他们抢光了。” “是什么啊，这么神秘。”灵犀从屋内走出来，接下来一看，竟然是一大串葡萄，颗颗饱满，晶莹剔透。 “你呀，怕是除了葡萄就没别的东西会叫你这么高兴的了。怎么不好好读书，弟弟们都在用功，你却往我这里跑。” “我都读好了，我只是想来看你嘛。谁说除了葡萄，我就没别的喜欢了。” 曹丕顿了顿，似乎在考虑什么，过了一阵才道：“环夫人，曹丕每天都在努力长大，现在总算要追赶上你了，再过几年，曹丕就和环夫人一般大小了，漂亮姐姐你可要等我。” 说罢，他竟是撒开腿就跑，留下灵犀手中拿着一盒葡萄，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孩子究竟在表达什么。 院外，曹丕的侍从急道：“公子怎么又来这里，若是叫丞相知道，那可不好了。” “你怕什么，这府里根本没人知道父亲和我说的事，也不会傻到要把我来这里的事告诉他。”曹丕神色沉稳，一点也不像是在灵犀和卞夫人身边那种温和又孩子气的模样。 去年冬天，灵犀假扮医女回府，被曹操禁足在屋里一个月，他曾来看灵犀，发现她的脚上有一根细细的铁链，一时气急，抓起那根铁链拽来拽去，却不想连同他那种着急、气愤、心疼的情愫一起被曹操撞见。 曹丕知道，家中人绝口不提环夫人为何多年来都是少女模样，这是父亲的意思，他也知道，父亲看得出自己对环夫人的不同，警告过不能再来。 可他是曹丕，他会长大，而父亲会老去。自哥哥身亡之后，他比每一个公子都更清楚，这些意味着什么。 …… 家中舒适，日子过得快，可是外面的世界，依旧是血雨腥风，能过好每一日，对于那些战场上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奢求。 九月，曹操举兵下邳，兵锋直指刘备和下邳城。 刘备拿了曹操的兵符，反叛曹操，占据下邳，这笔账还没来得及和他算。 城外，曹操大军压境。 刘备骑马走出城，身后跟着自己的爱将赵云。 “玄德，好久不见。”曹操语气平静：“即便下邳城坚，又怎么抵挡得住我的几万铁骑？你不如归降于我，我会再给你一片地，叫你继续种韭菜。” “曹贼，你心狠手辣，没有一丝人伦，竟然杀害怀胎的贵妃，霸占别人的妻妾，我刘备与你生不能容，死不两立。”刘备也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很冰冷。 “霸占别**妾，这事你不也做过？”曹操不怒反笑。 他抬眼看了看刘备身后的赵云，又道：“你还真是命好，关羽张飞已是得力干将，如今又多了这么一位猛将。不过你以为凭借你们几人，真敌得过我曹操？” “阁下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你举兵来此，袁绍定会趁机攻取你的许昌，到时候你又当如何？”刘备自信自己送了密信给冀州袁绍，叫他趁势攻取许昌，断曹操后路。 他以为，下邳城坚，即便他们不敌，却可以坚守数日，拖延时间，等袁绍攻下许昌，曹操便无胜算了。 没想到曹操却道：“只怕不是我高估自己，是你太高估袁绍了吧，不出十日，下邳定是我的囊中物。” 他严肃道：“我最后问你，你真的要战？” 刘备道：“战至最后一息！” “好！” 几日后，城外已是尸横遍野，城内也快弹尽粮绝，刘备派去袁绍那里送信的将军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却带回一个不好的消息。 袁绍本人并非明主，如此良机却迁延不决，甚至因为自己小儿子生病，不愿前往进攻许昌。 刘备不敢相信，但如今若袁绍不来，他们便只能靠自己了。 眼下他们几个论智谋，都无法同曹操相比，这一急，正中了曹操的计，他们兄弟几人带兵出城偷袭曹营，却被曹仁困于阵中，刘备同张飞和赵云各自陷入险境，生死未知。 只剩下守城的关羽。 曹操向来喜爱关羽，甚至可以不在乎当日关羽带走灵犀的事，他不希望强攻逼得关羽战死，便派了关羽的同乡，如今在自己手下的大将张辽前去劝降。 最后，关羽还是妥协了，他不知道兄弟下落，决定留下自己的命，等一结果。 关羽有几个要求，只降汉，不降曹；善待刘备的家眷；若有兄长消息，便会相投。 权衡之下，曹操也答应了。 徐州重回曹操手中，而如今，天下能与曹操相匹敌的，就是袁绍了，他拥有冀青幽并四州，依然是最大的诸侯势力。 而他与曹操的决战就在眼前。 …… “你为什么把刘备的两个夫人带回来啊，关羽我可以理解，人家的夫人是什么意思。”曹操回府前，灵犀就已经从郭嘉他们那边得到了消息。 “他曾经抢我夫人，我抢他夫人又如何？”曹操不解释自己同关羽立下的约，他只想知道，他这样说，灵犀会怎么反应。 灵犀想了想，突然开心道：“有啦，等见了刘备，你用他的夫人来换美人环的秘密，好不好啊。我早就恨透了那东西，好不自在。” “你这么肯定刘备还活着？”没想到曹操把重点放在了这里，他道：“当日刘备被我军追赶，狼狈逃亡至山中，生死未知。” “我就是，假如，假如嘛，你愿不愿意拿她们去换我的自由？”灵犀被问得一怔，总不能和他说其实她就是知道刘备不会死吧。 “假如？”曹操话锋一转：“犀儿是不是知道什么？” “哼，你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好了，何必避开我的话。我能知道什么，只是打个比方，你又多疑了。” 她继续道：“我是你的女人，你还要这样怀疑我？” “好了，不问就是。”曹操随了她的意，不再追究，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以前我答应过，不过问你的来历，你别忘记，我若想知道，不是没有办法。” “他的家眷是关羽的请求，我绝对不会碰，也不会做为要挟，况且那只美人环深得我意，犀儿为什么还是不喜欢。” “你总是以此来欺负我，我自然不喜欢！”灵犀气愤，扭头不理曹操。 曹操一把抱起灵犀：“小妖孽，夫君才刚回来，你不想念，却要与我生气吗？” “你好霸道啊曹操。”灵犀环着曹操：“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以后，什么决定都得由着你。” 曹操似乎认真想了想：“如果你的决定让我满意，那就由你。” “你说这话还不如不说。”灵犀白了一眼：“你如今可是丞相，位高权重，又刚刚凯旋而归，厉害得很。” “看来罚你留在家中，不仅没叫你收了性子，反倒更嚣张了。” 曹操轻轻碰了碰灵犀的鼻尖…… 深夜，曹操看着熟睡的灵犀，慢慢放下思虑。 犀儿，那美人环是给我的教训，叫我不可再轻视刘备，轻视那个世人眼中仁德，实则与我不分伯仲的刘备。 他也意识到，这次刘备未必会死，而关羽或许迟早都是要走的。 第三十章 慧极必伤 建安四年，袁绍在消灭了公孙瓒之后，继续挑选精兵，准备进攻许都。 强敌压境，曹操命藏霸、于禁等将屯兵各处，与之抗衡，战火几乎一触即发。 五月将至，曹冲马上就要三岁了，即便外界不太平，曹操却坚持希望陪在曹冲身边，就像平常的父亲一样，为这个自己最喜爱的孩子过一个生日。 曹冲生性聪颖，已能够熟记诗书，灵犀不过几日未见曹冲，再见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给曹操背《高祖本纪》，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楚流畅。 一旁的郭嘉都不禁开口赞赏，料定此子将来一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业。 曹操对他更是宠爱有加，他过去几年，几乎年年都在外征战，竟然很可惜自己没有亲眼陪伴着曹冲一日日成长。 灵犀走过来，曹冲看见了，开心地跑了过去，抱着灵犀：“娘，这几日都不见你，你去了哪里？” 曹冲是众人眼中的小神童，也难免还是很依赖自己的母亲。 灵犀蹲下身子将曹冲抱起来，笑道：“冲儿想念娘了呀，娘也很想冲儿，还不是为了你爹，娘才去当起了说客。” “娘是去见关羽将军了吗？” “你怎么知道？”灵犀一愣，没想到曹冲竟然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抬头去看曹操，询问道：“你怎么什么都跟他说，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呢，想太多事可不好。” 而曹操则一脸无辜：“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吗，奉孝？” 只见郭嘉笑着摇了摇头，他便接着说：“冲儿自己料到的，估计是这几日跟在我身边，常听我们谈起吧。” 灵犀越发惊讶地看着怀中孩子，将他紧紧抱住。 她与他们都不同，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聪明伶俐，可是却又无时无刻不担心着他的安危，比起他的健康，她更希望怀中的骨肉不是曹冲，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这次离开相府外出，一则是去关羽处，二则是去探望了师父华佗，她很希望会有什么法子，可以保住曹冲，不叫他在今后发生意外而早亡。 这事相当于逆天改命，即便师父是神医，也还没有任何办法。 而关羽呢，回到许都之后，曹操赏赐了宅子、金钱、美女，甚至将战败吕布之后留下来的那匹宝马赤兔都赏赐给了他，可谓是恩威齐天。 只可惜，无论如何，关羽的心中一直记挂的都还是自己的兄弟。 灵犀此去并非曹操的意思，而是她主动提的，她只是想去见一见关羽，毕竟他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一。 “关羽说了什么？”曹操问。 “你对关羽的恩宠太甚，他并未建功却屡受恩赏，这叫他坐立不安，但他依旧是老样子，半句不离刘备。” 灵犀叹了口气：“还是顺其自然好了，东西也不必再送。我知道你爱才，既然你又舍不得杀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我早就知道会是如此，不必介怀。” 曹操反倒安慰道：“叫你去也不是为了做说客的，不过是了却你的一段恩怨，同时也叫关羽看到，我夫人这么重要的人都派去问询他，可见我对他的重视。” “环夫人不知，丞相就是想要用这些恩宠叫关羽难以忘记丞相之恩，即便他日后离开了，也还是记着丞相对他的厚待。”郭嘉一语道破。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既然知道说不动他，还要常常叫张辽将军过去，也同意叫我去。”灵犀这下子明白了，自己与曹操的差距还是有些大。 她看向了郭嘉：“郭军师，还是你了解你家主公啊，你们聪明人的世界，我是永远也看不懂的，只怕关羽也看不懂。” “环夫人，其实不仅是像小公子那样的孩童，就算是我们，想太多的事一样不好，正所谓慧极必伤，你可以不想就不要想。” 郭嘉笑了笑，转而一脸好奇道：“能不能透露一下，你和关羽都聊了什么？你们有什么好聊的。” “走开走开，你不都说了，我们有什么好聊的，我就慰问了几句，希望他留下来啊，然后去看了刘备的两个夫人。”灵犀揶揄着，这郭嘉怕是故意的，没看到曹操也在这里吗。 她偷偷看了看曹操，见他正关注着曹冲，这才缓了口气。 若是叫曹操知道，关羽话中与她提及刘备对自己的深情不忘，以及自己安慰关羽刘备一定没死，那就打翻醋坛子了。 …… 几日后，相府内热闹非凡，是这几年来都少有的。曹操为爱子过生日，也借此机会与家中人吃一顿团圆饭，过后，他便准备出发官渡前线。 时如逝水，一晃而过，他们这些人再次聚在一起，曹仁又想起了自己当日的话，不禁重新感慨：“怎么还是只有嫂子一个人年轻貌美。” 曹仁与曹操最为亲近，有什么便说什么，即便是府内禁止谈起灵犀的事，他还是忍不住又问。 而灵犀只好无奈道：“我若是真的知道为什么，我一定告诉你们，叫你们也一样年轻，我这样还不知究竟是福是祸呢。你们个个建功立业，而我却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几年来，她眼看身边这群好友，一个个从风华正茂变得沉稳，郭嘉做了军师祭酒，荀彧更是被尊为尚书令君，曹仁也已经做了父亲，当上了中军主将，好像只有她，像一个看故事的人…… “犀儿何必伤感，不过是闲聊而已。” 晚宴过后，夜色渐浓，大家都各自离开，曹操一把抱起了灵犀，朝着灵犀的院子走去。 他还是不免会有些浪漫情怀，这叫灵犀羞涩却又担心：“你放我下来，叫人看见了多不好。” “这可是我们家，你怕谁会看到？”曹操笑了，这一抹笑意在夜色之中有着魅惑人心的力量，叫灵犀不禁沉沦，环上了他的肩膀。 他们不知道，在一条走廊的尽头，一个身影被掩埋在夜色之中，那双闪烁的眼睛盯着灵犀幸福的笑脸，久久不愿意离去。 “犀儿，几日后，我就要往官渡去了，这几日便会决定，究竟是否要与袁绍开战。” 曹操在身后环着灵犀的身体，温和地就好似在说什么情话，至少不是在说这么重要的事。 自从那日识破灵犀假扮医女，曹操便常常会听听灵犀对一些事的看法，将她当做自己最爱的女人，又当作是一个知己。 “荀彧他们怎么说呢？”灵犀问。 “明日才议事，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我料定明日荀彧他们会给你满意的答复。”灵犀道：“想必主公几年前就开始为这场决战做准备了吧，这还用问，当然是战，而且主公必定能赢。” 第三一章 官渡风云 江东才俊 翌日，议事厅内，曹操严肃道：“眼下袁绍已经亲自率兵开向官渡，即将与我开战。其兵力将近七十万，对许都虎视眈眈。” “在座的各位，可能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也没听过这么多的兵力，对于此次，我们究竟是该战，还是该和？若战，是速战还是缓战，若和，是议和呢，还是求和？” 他说罢，便不动声色，看着下方的文武。 右侧之列缓缓走出一人，那人一身名士风范，对曹操行了礼，便道：“袁绍地广兵多，又有田丰、许攸等谋士出谋划策，大将颜良、文丑更是勇冠三军，无人可敌，我们恐怕很难战胜，不如稍避其锋芒，与袁绍议和，以待日后时机。” “臣等附议！” 他的话音刚落，他身后同列的几位文臣便急忙附和。 一时间，似乎下方的人都倾向了和。 “丞相，臣，主战！” 就在一阵沉默后，那人身后站出了另外一人，他风姿绰约，神采飞扬。 曹操不想也知，那是荀彧。 荀彧开口便道：“孔融等人所言不确，袁绍兵虽众而法令不整肃，田丰刚愎而好犯上，许攸贪婪而不检束，至于颜良文丑嘛……” 他几步走到左侧的将军们面前：“各位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岂能被区区的颜良文丑给吓破了胆，战场还没上，就要退却了吗！” 他这话一出，直激地将军们大喊：“战！战！跟他战！” 许褚直接出列，对曹操请战：“主公，我请出战，只需两万精兵，定能击退袁绍！” 曹操看下方众人模样，这才站起身，走了下来。 “我少时与袁绍还曾是玩伴，那个时候，他家四世三公，名声大得很，而我的祖父却是宦官，我觉得自己家世不及他，还曾崇拜过他。” “但后来，我二人同朝为官，正值十常侍之乱，就是他，建议何进召董卓入京，这才造成了后面的天下大乱，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瞧不上他了。” 曹操自文武面前走过，继续道：“如今，我已年过四十，我简直要蔑视他了。身为人主，他用亲不用贤，优柔寡断，身为人父，又放纵自己几个儿子争夺世子大位，他就算有再多兵力，那又如何？兵不在多，在精，将不在勇，在谋，比兵力，我可能永远都不及他，但要比文治武功，三个袁本初也不及我一个曹操！” “其实早在八年前，丞相就已经料到，我们与袁绍迟早要有一场大战，为此，丞相也早已做好了准备。”郭嘉在此时适时开口。 “没错，主公当年收编青州军之后，便命我从中挑选了一支七万人的军队，日日训练，如今他们可称得上是精锐中的精锐，足以征战建功。”曹仁也开口了。 眼下，局势又转到了主战一方，以压倒性的优势，带给了众人新的信心。 他们几个，昨晚根本没有谈过军事，只是轻松如常，聚在一起吃饭，这样的一致，是因为相知，理解，信任，生死与共。 …… 几日后，曹操便亲自领军开往官渡前线，与袁绍隔河相望。 建安五年正月，袁绍正式向曹操宣战，并命陈琳作讨贼檄文，这文章洋洋洒洒上千字，锋芒毕现，以笔为刀。 曹操看后，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称赞：“好文章，气如长虹，奔腾万里！” 二月，袁绍进军黎阳，双方开始会战，袁绍兵多粮足，曹军兵少粮缺。 四月，曹军以关羽先行，于白马斩颜良，于延津斩文丑，大挫袁军。 然而这一战，也叫投靠袁绍的刘备得知，关羽投了曹操，一封书信到，关羽逃归刘备。 曹操还军官渡，两军继续对阵…… 前线打得辛苦，而许都的一切事务，则依旧是由荀彧料理着。 听闻曹操与袁绍于官渡开战，江东孙策伺机而动，准备奇袭许昌。 嗅到了危险气息的官员们开始担忧，曹操大军在外，许昌若被围困，可如何是好。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开始暗中向袁绍献媚，准备给自己留条后路。 荀彧身边的几人都随曹操而去，眼下若谈论心事要事，他只想到了灵犀一人。 “夫人，荀令君求见。” 灵犀听见消息的时候，正在屋内读书，自从跟了华佗学医，即便在府内的时候，她也会常常拿着师父的书来看来学，心想不能辱没了师父的神医之名。 “文若，出什么事了？” 灵犀见荀彧难得的着急，便放下手中的活儿站了起来。 应该不会是曹操在前线出了事，就算很多事情她都不了解，但是官渡之战太出名了，她自然知道，曹操不会输。 荀彧缓了口气，道：“探马来报，江东孙策蠢蠢欲动，欲攻许昌，若是果真如此，丞相只留了五千老弱残兵守城，且如今战局相持，我军本就处在了劣势，一旦许昌有失，我军就失去了根据。” “我记得你们走之前，不是谈起过这事吗，当时就料想江东会不会趁势而动。”灵犀想了想，冷静道：“你还记得当时奉孝说了什么？” “他说，孙策刚刚吞并了江东，所诛杀的都是些英雄豪杰，此人的确不俗，但他为人轻率而不善于防备，必定会死于刺客之手。” 荀彧回忆起郭嘉坚定的语气，但难免还是担忧：“可眼下迫在眉睫，孙策即便真如奉孝所料，也不可能这么巧，就在此时被杀。” “我看不然，有的时候啊，事就是这么巧。”灵犀神秘兮兮道：“文若，大家都不在，我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也会算命。我看那孙策啊，来不了的，而孟德此战，必凯旋而归。” “你！”荀彧有些震惊，曹操会赢，他有七分把握，但孙策的事情却实在不好说。 “你就且等两日，城内外还是照旧，切莫叫人看出我城中虚实。”灵犀倒了一杯茶给荀彧，安慰道。 “灵犀，奉孝当日就是这样与我说的，一字不差，他也说自己能掐会算，料定孙策来不了。” 荀彧看着灵犀，见她一张娇俏的脸，如今只怕她说自己是曹操的女儿，他都信。 既然灵犀是个奇女子，而郭嘉又是名副其实的鬼才，这一次，一向运筹帷幄的他也只好打上一赌。 没想到的是，几天之后，江东方向传来消息，孙策果然被仇敌许贡的门客所杀！ 这也许是巧合，却叫荀彧倒吸一口气！ 而此时的江东，正陷入一片悲痛之中。 孙策去世，年仅十八的孙权接掌大权，年轻的大将军周瑜在得知孙策的死讯之后，悲痛万分，也急忙赶回去吊丧，江东进入了新的进程。 第三二章 柳暗花明 纳妾甄氏 八月，曹操制定了新的税收制度，以保证军饷，又大力整顿军纪，因为唯有以一当十，方能抵挡得住袁军强大的军力。 十月，他亲率精锐五千人，出奇兵奔袭袁军后方乌巢，烧光其囤积的粮草辎重，歼灭乌巢守军和援军。 袁军军心大乱，曹操乘势领兵出击，袁军溃不成军。 至此，袁绍主力几乎全部被歼灭，仅袁绍父子领八百名亲兵逃回河北。 前线大捷，这消息几日内便散布于南北各地。 此时，刘备已与下邳之战时走散的兄弟们在古城汇合，经过思虑，投奔了荆州刘表。 刘表安排刘备驻军新野，一旦有变，半日之内便能相互支援。 这一日，刘备倚在新野城楼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乾自下方而来，带来了官渡之战的消息，他边说边叹息：“曹操在官渡大破袁绍，他一招火烧乌巢，彻底击溃了袁军的斗志，七十万大军，打到最后，竟然只剩下百人，可悲，可叹啊！” “什么？七十万大军被曹操杀得只剩百人？我的天，袁绍这仗是怎么打的？”刘备身旁的张飞一听，简直是不可思议，也不禁感叹：“这曹操还当真有两下子。” “是啊，如今曹军名声在外，号称不败之师，而曹操还在继续追击袁绍的残余势力，照这个样子下去，袁绍迟早要完，天下诸侯，怕是没有几个再敢与曹操正面抗衡了。”孙乾满脸忧郁。 他们如今客居荆州，几乎是山穷水尽之时，似乎除了心中信念，没有什么是拿得出来的了。 他们几个都在感叹，而刘备却没有发表任何说法，他依旧倚着城墙，以手托腮。 只是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他的眼光在闪烁，他有自己的迷茫，有自己的不易，他这样一个主公，甚至比曹操当得更加艰难。 离开徐州这些年，他又开始了四处飘荡的生活，如今虽然留在了荆州，但是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 他已经起兵快二十年了，回首过往，可以说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心中的憧憬一日日无法成就，他又怎么可能不难过。 他们兵力不及别人，智谋也不及别人，究竟该如何立足于世。 乱世，天下，黎民，曹操，灵犀，他都想。 几日后，端午佳节，刘表请刘备到荆州一聚，却不想，荆州方面的大将蔡瑁设计追杀他，怕他干涉荆州内政，又怕他会趁机夺取荆州。 万般无奈之下，刘备骑马逃亡，被自己的的卢马带到了山涧的另一头。从此，开始了他的柳暗花明之路。 满身疲惫的刘备在这里偶遇了隐士水镜先生，得他推荐，带回了自己的第一位军师徐庶徐元直。 …… 官渡之后的几年，曹操一面追击袁绍及其子的残余势力，一面妥善安置死亡将士的亲族，继续整革收复之处的赋税田亩，令郡国兴文学，势力越来越大。 这几年，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直到建安十年，冀州全部被平定，曹操成为了天底下最大的军阀割据势力，雄踞北方。 北方之地，除了西凉，几乎全部归属曹操。 曹军进驻冀州之后，在袁绍的府邸，他见到了当日写讨贼檄文的陈琳，不仅没惩处，反而收归己用。 而跟随曹操来到冀州的曹丕，也在冀州府遇见了一个对自己影响深厚的人。 建安十年，曹丕已经十八岁了，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几年前开始，曹操便将他带在身边培养，希望他能够有所长进。 曹丕在许昌的时候，就常跟着荀彧学习，对自己的父亲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如今跟在身边，依旧感慨伴君如伴虎，即便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也着实担心着哪一件事做得不好，就要挨骂。 但是这一次在冀州府，他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向曹操要了一个人。 袁绍的儿子战败奔逃而去，留下了府宅之中的妻子夫人，曹丕在那诺大的院落之中，发现了一个女人，起初他并不知道那人是谁，只是她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却叫他突然一怔。 像，简直是太像了，太像了。 曹丕感慨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神情呢，虽说面容不像，但是能够神似到这样的地步。 后来他知道了，那是袁绍儿子袁熙的妻子甄氏，美名不小的女人。 曹丕心中忐忑，虽然父亲在有了灵犀之后，基本不会去关注这些女人了，但他担心被父亲看出来，这个甄氏与灵犀神似。 没想到，他一开口提，曹操却爽快地答应了。 曹操抬起了甄氏的脸庞看了看，又看向一边惊艳于甄氏美貌的曹植，笑道：“的确有姿色，丕儿眼力好，动作也快。” 回许昌的路上，曹操骑马而行，旁边是曹丕，曹丕汇报着荀彧的来信内容，却不想，曹操突然开口了。 他语气温和，如话家常：“丕儿，父亲是真心希望你已经长大了，我把甄氏给了你而不是曹植，还希望你好好待她。你以为我看不出，那甄氏像谁吗？” 他只是这样轻轻一点，就叫曹丕慌恐难安，他顿了顿，才恭敬回复：“父亲从前的教诲，孩儿从不敢忘，也永远不会有非分之想。” …… 等他们终于回到许昌，已经又过了几日。 曹操一如往日，看过了自己的妻妾儿女，最后一个便要去看灵犀和曹冲。 几天前得到他要回来的消息，灵犀竟然有些紧张。 这一次，接近一整年没见过他人，她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他今年有五十岁了，五十岁，在这个时代可不年轻了，她又一想，再过十几年，曹操的大限将至，那可怎么办。 冲儿的时间不多了，曹操的时间也不多了，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做个局外人，眼睁睁看着吗。 她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想着师父说过的，要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便朝着曹操跑了过去。 眼前的人稳稳接住了她，也有些惊喜：“犀儿这回怎么这么想我了？” “想，当然想，哪一次不想。”灵犀在他怀中抬头，看见曹操依旧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老”这个字和他没有半分关系，若是不说，那一点都不像是四五十岁的人。 她突然玩心大起：“孟德，我要你抱我。” 说罢，曹操当真将灵犀一把抱了起来，在院子中央转起了圈。 灵犀的笑声便再也抑制不住了。 第三三章 情毒发作 “你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多想念你。”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都做了什么？” “做的可多了，隔三差五去跟着师父学习医术，前一阵子几个县闹疫病，我还去帮忙了呢。还陪冲儿看书习武，看他一点一点长大，还有……” 灵犀激动起来，一件一件数着自己做的那些事。 “你做了这么多，还有空想我？”曹操笑了。 经历了一年多的时光，终于能够松一口气，再看见灵犀，她还是如同他们初见那年，如花美眷。 时间在她的身上静止了，却偏偏因为此，每次看到灵犀，他都能够回忆起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曹操将灵犀放下来，自己在院内的石凳之上坐下，看着灵犀如同一个曼妙的少女，在他眼前来回晃动，诉说着自己的事，诉说着自己的情。 他早已在来时脱掉了战甲，身着一袭玄色的衣衫，戾气和杀气都被掩盖下去，但是身上没了血腥味，心里却依然有。 你永远活在梦里，而我，却注定活在马上。 犀儿，自从我的世界多了你，我便多了一个愿望，等到天下一统，我们便功成身退。 只是不知道，上天还会给我多少时间。 当日我曾信誓旦旦，我要做的事还太多，老天不会不给我机会，但如今，我却不敢说，我还有多少时日。 北方平定之后，下一步是乌桓，是荆州，是西凉，是东吴，什么时候才可以守着你和孩子呢。 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我怎么能老去，怎么敢老去。 灵犀的身影在他的面前竟然有些模糊起来，他不自知，自己的眼眶已有些濡湿。 回来前，曹操将甄氏给了曹丕，过了没几日，曹丕便正式将她娶进了门。 这甄氏虽说是嫁过人的，但却依旧魅力不减。外界曾有言道：“江南大小乔，河北甄宓俏”。 灵犀在他们大婚的这一日，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女子。 除了貂蝉，这怕是她在这里见过的第二个堪称绝代佳人的女子了，虽说脸颊遮挡着，只看得见眼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甄氏很熟悉，就好像是自己认识的一个人。 “奉孝，奉孝！你看那双眼睛，你会不会觉得有点眼熟？”灵犀推了推自己身边的郭嘉，一转头才发现，郭嘉又喝醉了。 “奉孝，你不小了，怎么还是如此嗜酒如命，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受不了的啊。”灵犀将他手中的杯子夺了过来，十分无奈。 “什么，你说谁？”这时，郭嘉才应了一句，他也抬头看了看远处拜天地的人，也不知说的是真话还是醉话：“那不是你吗，灵犀，诶，不对，你在哪里做什么，怎么有两个你呢。” 灵犀一惊，这才恍然大悟，她的眼睛好像镜中自己的眼睛，好像好像。 是巧合吧，还是她也喝多了？ 灵犀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交代了郭嘉的随从照顾郭嘉，便离开这里，回了相府。 她是为了曹丕而来的，曹丕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对他不可能没有感情，可是曹丕怎么娶了一个与她这样像的女人呢，他们很熟悉，难道他看不出吗，曹操也看不出？ …… 几日后，曹操带着曹冲去狩猎，说是他上次离家前就曾答应过的，曹冲开开心心跟着曹操出门了，他们还带走了不少人，包括曹操几个比较大的儿子。 灵犀一直都在思考甄氏的事，但是实在不好说，总觉得自己心里多了一个结。 这一日，她正在院中小坐，夏季的夜晚，风吹在身上很是舒服。 在这深夜之中，除了曹操，是不可能有旁人来的，她没想到，一个人不请自来。 他是曹丕。 他悄无声息而来，着实将灵犀吓了一跳。 灵犀有些埋怨道：“丕儿，怎么是你，你没跟着你爹去狩猎？” “我还是喜欢秋天去。再说了，父亲是为了冲弟，我跟去做什么，自讨没趣。” “怎么会呢？你可是哥哥啊。”灵犀笑了，让曹丕在她身边坐下。 她看了看眼前俊朗的曹丕：“有好长时间没见过你了，一转眼你都已经是个大人，还纳了美妾，是该开始跟着你爹建功立业的年纪啦。” “记得吗，小的时候你总是喜欢粘着我，叫我漂亮姐姐，还因为此，被你娘责罚呢。” 想起过往的经历，灵犀感慨时间的飞逝，那个常常来给她送葡萄吃，总是对她笑嘻嘻的孩子竟然这么大了。 她自顾自说着，却不见曹丕回应，一抬头，看见他目光深邃，看着自己。 “丕儿，你怎么了？”灵犀看出了他的不对。 “一样，却又实在不一样。你眼中的神采是旁人比不了的。”曹丕开口，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灵犀正打算发问，突然一怔，她似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被母亲责罚可不止，父亲曾经严厉警告过我，不可以私下来见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曹丕自说自话，无视一旁震惊的灵犀：“你活在父亲的精心保护之下，宠爱无度，或许你从来都不会想、不会看其他人一眼，但你难道不知，自己是多有魅力的女人吗？” “这几年来，看你与父亲恩爱，我真的很想一刀杀了……” “你想什么！”灵犀被他的语气吓到，心里涌起万种不好的想法。 “我想一刀杀了我自己。怎么，你以为我想杀了父亲？”曹丕嘴角泛起一抹不经意的笑。 “这几年你都跟着你爹在外征战，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可是你爹的女人，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再说，我哪里有什么魅力，你那美妾甄宓不才是美名天下的大美人吗？” 灵犀这下完全懂了曹丕的意思，她只是不敢置信。 “美名天下？那又如何？不过是外人那样说的，你不是经历过我爹和刘备吗，能叫两个当世英雄都欲罢不能，还敢说自己不够？只不过他们二人都太过城府，是不可能叫任何人去传出你的事。” “我记得你的脚上有一只环扣，我可以再看看吗，我要给甄宓做一只，就算人不对，也总归是个念想。你放心，我还不会动你的，我敬我爹，不会有非分之想。” “曹丕，你！你最好把这话烂在肚子里，再不要说出来，不然我会告诉你爹！”灵犀愤怒地站起来，转身离开了这里，留下曹丕一个。 夜色深深，将他的思绪逐渐掩埋。 他一步步走出这里，不动声色。 “夫君，你怎么在这里，叫我好找，和娘说了几句体己话，就不见了你。” 这时，沿路寻过来的甄宓发现了曹丕。 第三四章 天妒英才 郭嘉死卧龙 那晚之后，灵犀渐渐看清了一个问题。往日她总是把曹丕当作孩子，从没有去考虑他的一些做法，这几年来，他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也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但如今她明白了，曹操打下的基业给了曹丕，这个决定是多么正确，只能是他，也必须是他。 多年来，曹丕一直都在韬光养晦，曹昂死后，作为曹操最大的儿子，他早就在众人不经意间成熟起来，并且伪装着自己。 这样的人若叫灵犀来评价的话，她会说，曹丕是一条潜龙，就待出水升天了。 只是，他对自己的情素却如同一剂毒药，又好似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叫她惴惴不安。 另外，如今的曹冲已经快十岁了，他聪颖非凡，才智过人，甚至能够在曹操给他们几个兄弟出题考核的时候，超过出类拔萃的曹丕和曹植。 他的想法新颖，总能够出奇制胜，这叫曹操对他的喜爱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 曹操常常会和儿子下属们谈起曹冲，说此子将来一定非池中物，在他的言语中，甚至有人听出了他有意培养曹冲立储。 他开心地和灵犀讲：“当年子孝年过十八，跟在我身边，我常以兵法教之，可子孝的脑子实在不算灵光，不会变通，即便如今做了主将，也还是死板得很，会学不会用，这有何用呢。” “可是冲儿不同，一点就通，当真叫我都另眼相看，这么多孩子中，只有冲儿最像我。” 正帮曹操更衣的灵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夸儿子还要连带夸自己的呢。你要这样说，我也可以说，是因为我灵犀生了这个孩子，因为我脑子好，他才脑子好。” 灵犀顿了顿：“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想与你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何事啊？”曹操问。 “这个，不太好说……”灵犀吞吞吐吐地，她不像卞夫人，操持家事一把好手，她也知道，就算曹操在一些事上会问她的看法，但对于家中孩子的事，他很忌讳。 他是个严父，家中风气甚严，从不会出现兄弟之间的勾心斗角，你争我夺。 但他毕竟也是丞相，还是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丞相，是如今天底下最大的诸侯势力。 世子这件事，怎么可能没有人会想。 “你也会有不敢说的事？尽管说。” 灵犀下定主意，这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喜欢冲儿，也很重视培养他，可是你若总是这样，把宠爱放在明处，是不是会给他召来嫉妒，据下面的人说，你甚至想要选冲儿继承你的基业。” “放肆！” 果然，曹操语气不由严厉起来：“你是说我的府宅之内，也敢有人图谋不轨吗！” 灵犀早就料到了，一下跪了下去：“孟德，我只是很担心冲儿，我不希望冲儿出事。” 虽说据我了解，冲儿是病死的，我已经尽力去保护他，隔几日就要照看他是否有不舒服，可若他其实并非史书所说呢。 你常常不在家，我真的有点怕了，曹丕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温和儒雅！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不能说，这样一急，竟是落下泪来。 曹操毕竟宠爱灵犀，将她拉起来安慰：“冲儿那么聪慧，就算要害他，也是很有难度的事，看在你关心孩子的份上，这次我不计较，这种事以后不许再说了。” 灵犀在他怀中轻轻点了头。 她太了解曹操了，她仗着他对自己的爱，才敢说这些府中的禁忌之事，她更知道，她只要提及，曹操肯定会更加重视。 即便他表面阴晴不定，但这些阴晴不定对别人来讲是捉摸不透、喜怒无常，对灵犀却不然。 …… 平静的日子过了一段，曹丕再没出现过，曹冲也一切安好，直到建安十二年，大战的味道又飘散出来了。 二月，曹操下《封功臣令》，封功臣二十余人为列候，其余各以次受封，又下令将自己的邑租赐给将吏。 五月的一日，郭嘉来到了灵犀处。 他带来了一个不小的木箱，放在灵犀的院中。 灵犀正好奇着，郭嘉就开口了：“这些，都是我多年来存下的美酒。”他颇为爱惜地看了看，又道：“你我相交多年，这些，就送给你了。” “奉孝，你是不是已经喝醉了？”灵犀惊讶道：“这些可都是你的宝贝，怎么都给我了？难不成是被封了侯，太开心了？” 灵犀明知郭嘉并不贪图这些，只是她不知，郭嘉为何会如此。 他爱酒如命，此生除了酒，朋友，满腹才华之外，对外物都不屑一顾。 “过不了多日，我便要跟随主公出征，我……”郭嘉欲言又止。 “出征？他没说过要出征啊，你是在说乌桓的事吗，你们已经决定要征乌桓了？”灵犀对这件事根本不了解，可是分明这还不是下定论的事。 “我知道，主公一定会听我的。我使命在身，誓死都要替主公收复中原，但此去，路途遥遥，我担心自己有去无回。” “你瞎说什么！”灵犀急忙拦下郭嘉，他们几个都称郭嘉是个乌鸦嘴，他在坏事方面的预测几乎无一不中，就在官渡之时，就曾料定孙策会死。 可他从来都会信心十足，每每商讨战事，都能给曹操最大的信心。 “灵犀，有些事是注定好的。”郭嘉眼底流露出悲伤。 他向来不会如此，灵犀的心揪了起来，真的开始担忧：“你若料到如此，就不要去，不要去呀！我万万不能看着你去送死，我去和孟德说。” “你怎么这么傻？被我骗了吧。主公怎么可能打败仗呢，我来是想你道别不假，但我还是会回来的呀，这些酒是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戒酒了，所以才送给你。”郭嘉看灵犀担心的样子，不由温和下来。 “你放心好了，好友难寻，你还在，我怎么能弃知己而去。” “你吓死我了。”灵犀慢慢平复了心情。 她只知道郭嘉为后人称道，是个神机妙算的鬼才，他的多次出谋划策都被曹操采纳，曹操对他十分器重，却不知，他的生死究竟如何。 “你一定要紧紧跟在孟德身边，他一定不会出事，所以你也不会出事，知道嘛。” “好，我一定。”郭嘉笑了。 五月，曹操果然采纳了郭嘉的建议，北征乌桓，进兵柳城。他们兵贵神速，出其不意，等到乌桓得了消息，曹军已距柳城不到二百里。 白狼山一战，乌桓单于被斩杀，曹军大获全胜，俘虏了二十余万人，彻底断了袁绍之子袁尚、袁熙的退路，一统整个黄河流域以北地区。 此次行军路况极端恶劣，在从柳城回来的路上，因水土不服，气候恶劣，加上日夜急行，操劳过度，郭嘉竟然患上疾病去世！ 他弥留之际，还在念着曹操，却来不及最终相见，死在了榻上。 这病来得急，又不能及时医治，年仅三十七岁的郭嘉就这样与世长辞。 曹操赶到的时候，不禁落泪痛哭，怒问苍天，为何妒忌他的奉孝…… 此一仗，又是十分漂亮的一仗，但是郭嘉却再也回不来了。 同年，远在荆州的刘备得到徐庶的指点，三顾茅庐，请得诸葛亮出山。虽说失去了徐庶，却得了卧龙。 这一年，郭嘉辞世，孔明出山，乱世天下，即将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三五章 再生波折 郭军师在柳城病逝，郭军师在柳城病逝，郭军师病逝了…… 这些字眼刺痛了灵犀，叫她对自己生出几分恨意。那日他明明是话里有话，为什么不去拦住他！ 奉孝，你为何走得这么急，就好像突然间被拉走了似的，没有任何征兆！ “奉孝，对不起，我好没用，你生于此，却能看到自己的命数，而我来自千年之后，却不如你。” “郭军师这事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灵犀悲痛中，听见有人在问她，她抬起头，又对上了曹丕充满质疑的目光。 曹操的大军还没有凯旋，曹丕竟然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院中。 灵犀悲痛不已，无法与曹丕周旋，只是淡淡开口：“他走前曾来找过我。” 说罢，便不再看曹丕。 “这里的一切，你都知道，包括往后种种，你也知道。”曹丕又道。 他不再质疑了，而是完全肯定的态度。 这句话叫灵犀震惊不已。 灵犀的态度反而坚定了曹丕的判断。 曹丕发力拉起灵犀，将她的手腕握在手心里：“我向来不信鬼神，但你绝对是个例外！” “你在胡说什么！”灵犀试着稳住自己的心，勉强道：“曹丕，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告诉你爹，你在他面前藏得再深，也总会有破绽的。” “你要告诉父亲什么，告诉他我趁他不在欺负了你？还是告诉他，你根本就不是王允收养的义女，只是个冒牌货，是个妖孽？” “曹丕，你放尊重点，什么妖孽，不过是你的胡话，我与你爹在一起十几年，我是什么人，他怎么会不知？” “你不需再给我狡辩！姑且不谈你这个女人为何多年来依旧青春年华，当年你生下曹冲之后却突然离去，你以为瞒过了包括父亲在内的所有人？” 曹丕此话一出，灵犀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眩晕，当年她趁着夜色逃离丞相府，难道是被曹丕看见了？曹丕派了人跟踪了她？ 灵犀还来不及反应，曹丕的话便证实了她的猜测。 “‘徒儿不想再欺瞒师父，其实徒儿并非这里的人，而是来自千年之后。’我当下人在诓我呢，没想到方才你不经意又说出这样的话！”曹丕厉声问：“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灵犀呆住了，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只有师父知道，连曹操也不知道。 她只好冷静下来：“曹丕，你想做什么，你既然和我挑明了这件事，就一定有目的。” “不错，果然有胆识。”曹丕笑了笑，一字字道：“我要你离开父亲，不许再魅惑他，待父亲百年之后，我会接你回来，做我的女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想告诉他便告诉他，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离开！” 曹丕早料到她会这样，不急不躁道：“走不走可由不得你，你已知道我的心思，那就该知道，我敢和你摊牌，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再者，你可知，这几年来，曹冲弟的锋芒已现……” “曹丕！” …… 建安十二年冬，曹操凯旋，他并没有从失去郭嘉的悲痛之中复原，又听到了另一个叫他无法接受的消息。 曹丕跪地请罪：“父亲走前交代孩儿同荀令君掌管许都，是孩儿失职，不见了环夫人！” “是你欺负她了？犀儿怎么可能没由来地离开，不可能！”曹操大声斥责：“曹丕，你究竟做了什么！” 曹丕战战兢兢，甚至在发抖：“父，父亲，孩儿从未接触过环夫人，只是听环夫人的下人们说，说……” “说什么！” “她们，她们说环夫人以为是你下令处死了郭军师，一气之下离开的。” “大胆！给我把曹丕拖下去，严加审问！” 曹丕受了不少皮肉之苦，但依然一口咬定，这事和他无关，他竟然将灵犀的离开都赖在了曹操身上。 “若是果真如此，我定不饶她，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她还是不知道吗，我杀奉孝，我杀奉孝？亏她想得出来！” “丞相莫怒，依在下之见，恐怕这件事还有蹊跷。”荀彧看穿了曹操眼底的悲伤，不由安慰。 “是何蹊跷？”曹操问。 “在下不好说。” “我命你说！” “丞相。”荀彧跪了下去：“这事二公子不认，但是……” “你是说，果真与曹丕有关？” 荀彧头低得更低了。 “这是丞相家事，在下万不敢参与，但是在下同环夫人相识已久，深知，即便她被蛊惑欺骗，或是被逼无奈，也一定能够保全自己，还请丞相多保重。” “是啊，她也只有在我身边才会安分，在外面的能耐可不小。”曹操叹息道。 他早已过了意气风发的年龄，唯独对于灵犀的这份感情，却依旧鲜活。 他常年在外征战，想的事太多了，家中的事难免照顾不周，还是难为了灵犀。 这次他甚至比以往更着急，因为他不再年轻了，虽然样子还好，那又怎么样，年龄却没法改变…… 另一头，曹丕的手下避开了层层盘查，强行将灵犀送出了兖州，车子一直向南行，灵犀被带向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一路上，她痛苦难当，终于清楚了这些年来的种种。 曹丕比她想象中更厉害，从她对师父的坦白，到之前她求曹操保护曹冲，这一切竟然都在曹丕的监视之下，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身边的何人竟然是曹丕的卧底。 他拿曹冲要挟自己，甚至称早已在次次送给曹冲的葡萄和酒汁内下了毒，若自己不离开，他就不会停手。 他连威胁加逼迫，强行将自己送走。还警告自己，若是逃走，一定会对曹冲不利！ 灵犀早就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曹丕的世子之争中，她心里一团乱麻，如今曹丕给她设下层层障碍，要如何才能告诉曹操，告诉他自己的心里话。 身边都是曹丕派来看守的人，又不知这是哪里，该如何脱身！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要与曹操分隔两地！他们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为什么还是不能陪他安稳度日呢…… 几日后，疾行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座城池之外。灵犀知道，曹丕是要把她带走藏起来，这种情形竟然叫她想起了当日被人贩子抓走的事。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跑的呢。 时隔多年，自己还有没有当年的魄力。 她偷偷从车内看出去，顿时震惊了，是新野，不知不觉间，竟然被带来了荆州。 曹丕果然是铤而走险，知道北方境内怕是瞒不住曹操，索性来了荆州。但他会不知道刘备在新野吗？ 灵犀心里一寒，不禁愤怒，曹丕啊曹丕，你果真是他的儿子，也太阴了吧。 若我不逃，穿过荆州，就要被困你手，若我逃了，恐怕你会反咬我一口，说我投了刘备！ 可你以为，我会屈服吗，我就是爬也要爬回去找孟德！ 灵犀停下了忧伤，冷静下来，逃还是要逃的，若不逃，怕是她再也不会见到曹操了，就算被误会也得逃。 她思索着怎么才能引人注意，上次刚好碰到了刘备，这次总不会再这么巧，那么究竟什么事可以叫新野的守卫注意呢。 灵犀毕竟身份不同，虽说受制于人，但车外之人对她还是恭恭敬敬的，她有些不忍心连累他们，可是为了曹冲，还是下定了主意。 她突然自车内大喊：“快来人啊，这是曹操派来的奸细，不能叫他们混进荆州！” 车外人一惊，还来不及，就见新野城外守卫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第三六章 风流人物 护送之人不能将事情闹大，以免影响到他们主子，于是，他们连带着车内的灵犀，都被新野的守卫拦了下来，带回去盘查。 灵犀趁机将藏在身上的面具戴上，遮盖了自己的面容。 自曹操东征乌桓之后，他便把目光投向了富庶的荆襄九郡，新野首当其冲，成为了抵挡曹军铁骑的先锋。 近来，新野的守备严了不少。 这几个曹丕的手下虽然百般解释他们只是过路的商旅，说车中的灵犀是他家小姐，小姐玩心大起，这才闹出误会来。 但守卫询问灵犀，灵犀却不发一言，很显然要跟那几个人作对。 一时间，城门令不知道如何决定。非常时期，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直接上报了守城大将。 灵犀在心里默默祈祷，只要不是她认识的人就好，这样还有机会可以逃脱。 这里除了刘备和他的两兄弟，其他人都好。 况且，她带了面具，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被识破！ 过了一阵子，来了一位将领，他身姿挺拔，英武不凡，一看便不是等闲之辈，更重要，他不是灵犀认识的人。 那人已经了解了情况，便直接走到灵犀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问：“这位姑娘，你究竟是何人？” 他言语相当有礼，一点都不像是在审问可疑之人。 灵犀想了想，面色一沉，突然哭了起来：“将军，您要为我做主呀，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出此下策。其实他们并不是什么奸细，是，是人贩子，我便是被抓来的，唯有这样说，才能引起你们的注意。” 那将军听后，疑惑地看向他身后的守卫以及与灵犀同来的几人，厉声问：“果真过此？” 那几人有苦也难言，只好将这个锅背了下来，心中怕是恨死了突然间带了面具的灵犀，又不好发作，只得跪了下去：“大人，我们再也不敢了！还请大人宽恕！” “宽恕？谁知你们已经做过多少次这样的勾当，若非这个姑娘机灵，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将军怒道：“给我拉下去，各打三十军棍，查问清楚了再说！” “将，将军，我在路上听他们提起，这的确是他们第一次，既然我没什么大碍，还望将军从轻发落，将他们驱赶出去也就罢了。”灵犀心有不忍，还是求了情。 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灵犀自然轻松不少，她想，只要自己想办法回到许昌，就可以同曹操说清楚了。 可没想到，那将军心思缜密，并没有释放她，反而将她扣下。 原来他对自己的说辞还在怀疑吗，灵犀欲哭无泪，为什么自己碰上的角色都这么难对付！ “你们带姑娘在城中安置下来，好好休息，待我查明原委。”将军吩咐手下。 “是，赵将军！”那小将应了，便来到灵犀身边，示意灵犀随他离开。 “赵将军？”灵犀一怔，不由发问：“那个将军莫非是赵云将军吗？” “是啊，城中还能有几个赵将军呢。”那小将觉得灵犀可怜，说话不由地宽容。 她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姑娘，又没什么姿色，这年头，人贩子也够饥不择食的…… 灵犀被安排到一间客房休息，而看管护送她的那几人却被打了板子，还关在牢中等候发落。 晚间，赵云将这事报了上去，说给刘备与诸葛亮听。 他的分析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如今是非常时期，曹操随时都可能发兵荆州，在这紧要关头出现这样的可疑之人，属下实在不敢妄自定夺。还有那个姑娘，虽说看似寻常，但在守卫询问之下却一点都不慌，沉着冷静。” “子龙言之有理，这事确实蹊跷。何况，普通的女子又如何得知曹军将会来呢？”诸葛亮赏识赵云的做法，也发出了疑惑：“不如我明日去见见那姑娘。” 第二日，诸葛亮来到了灵犀这边，他不愧是聪慧之人，询问间便关注到灵犀细嫩的脖颈与手。 不是他好色，只是这两处实在与灵犀的脸色不符合。她的脸色暗淡，如同一个朴素的农妇，但那双手却万万不像，再加上身上的衣衫虽朴素，却也不是粗衣。 那是灵犀为了祭奠郭嘉而换上的素衣，没将曹府环夫人的衣服披在身上，却还是叫诸葛亮看了个清楚。 “大人，请问何时可以放小女子离开，小女子实在是受害者啊。”灵犀还不知道她眼前这个颇有风度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信息早就在人家面前泄漏了不少。 “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还姑娘一个清白，看样子，姑娘并非荆州人，这一路辛苦，还要多加休息才是。”诸葛亮不动声色地观察灵犀。 又道：“姑娘该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是此处的军师诸葛孔明，略懂医术，不如叫我给姑娘把个脉？” “啊！不用不用，我没什么事，只要你们早点放我走，我真的是受害者。”灵犀听到“诸葛孔明”几字，暗道不好。 他是诸葛亮，他足智多谋，可与曹操、周瑜斗智斗勇，怎么会落到他的手里。 灵犀一担心，怕他看出什么，急忙将自己的手藏了起来。 但这个细微的动作还是叫诸葛亮看在了眼底。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打扰姑娘了，抓紧去查那几个人。” 说罢，诸葛亮佯作离开，转身站了起来。 灵犀松了口气，放松了一些，不料，诸葛亮一个回身，趁着灵犀来不及防备，撕掉了灵犀的面具！ …… 又过了一日，灵犀担心的那个人还是来了。 起初刘备担心此事与曹操有关，便交给诸葛亮去查办，但他自己并没有太多上心，但诸葛亮只去了半日，却带回一个叫人震惊的发现。 他手中拿着一张面具感叹，而刘备还从未见过诸葛亮如此。 “只怕此事实在不简单，那姑娘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竟然用了这易容之术，主公可知，她有倾国倾城之貌。” “不会真是曹操派来的探子吧，来施美人计？”张飞在一边道：“哥啊，你可别忘了，当年在徐州，你就曾中了灵犀的美人计，这些长得漂亮的女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还是杀了吧。” 曹操的探子，美人计？ 刘备心中起了疑惑，也忍不住要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当他走进门，灵犀知道无处可躲藏，脸上也没了遮掩。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碰上了他。 刘备眼见自己面前的是灵犀，眼中溢出惊喜：“灵犀！” 他根本没怪过灵犀给他施美人计，这天下只有灵犀一个人能叫他这个一向正派的人也想堕落地说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灵犀？你是谁，你认识我娘？”灵犀灵机一动，开口的话竟是连自己都没想到。 “娘？”刘备怔住了：“你说你是灵犀的女儿，是曹操的女儿？” “是啊，如今知道瞒不住了，只好以实相告。”灵犀道：“实不相瞒，就是我爹的仇家为了报复他，才抓走了我。” 刘备缓了缓，略显失望：“也对……也对……都十几年了，她怎么可能还是这般青春年华。” “你今年多大了？” “十，十五了。”灵犀想了想，她跟了曹操大概十六年了。 十五了……刘备在失落之中，突然想起当年煮酒论英雄，曹操对他说，灵犀就快产子。 那分明差了几年，灵犀最大的孩子不过十一二岁才对吧。 那眼前这个岂不是，绝不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刘备心中波动，又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只好稳住自己。 她不想说实话，那就慢慢来。 可是她怎么可能还如同自己初见之时呢，难不成果真是天人？ 第三七章 爱到深处 放她自由 刘备知道，只要灵犀骗他，他是愿意上当的，便装作相信了灵犀的话：“没想到灵犀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曹操的仇家还真是有眼力，他那么多孩子偏偏抓走了你，还带来了荆州，这么想，我甚至要怀疑，那仇家不止是曹操的，也是我的。” “既然如此，关押的那几人还是杀了吧。”他说得云淡风轻。 “不不，你千万不要杀人，他们若死了，肯定会激怒他们的主子，要是一不小心，他们抓走我娘，那可怎么办？” 灵犀小心翼翼看着刘备的反应，又道：“你既然与我娘是旧相识，能不能就帮帮我，放了他们，驱逐出城就好。” “你倒是和你娘一样聪慧。”刘备笑了：“不杀他们可以，但你毕竟是曹操之女，他可是我荆州的劲敌，你竟敢表明身份，就不怕我们也一样，拿你做要挟，威胁你爹？” “还不是为了骗你，我还能怎么说。”灵犀小声揶揄，转而道：“人人都说刘皇叔是个仁德之君，你不会这样做。” “你娘一定没有与你说起过我，不然你会知道，很多年前在徐州，我就曾以她为质，要挟过你爹。” “我是我，我娘是我娘嘛。”灵犀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愤愤，不知为何，一出门就要遇见这些厉害的角色。 想她并不算太笨的人，在这些人面前，就好似一个傻子一样。 刘备静静看着她：“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吧，我派人把你送回许昌，可好？” “好啊好啊，你若肯相助我回家，我爹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灵犀听到回家，不由开心了几分。 然而她面前的刘备却低沉下来，他转身而去，没有再说任何话。 “刘皇叔，刘皇叔？你不是说送我回家吗？”灵犀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看着刘备离去，有点莫名其妙。 她追了出去，却被看守之人拦下。 按照他的性格，万万不可能难为自己的女儿，即便可以拿来做要挟，也不会。 因为徐州那次，后来她分明知道，刘备并不在乎是不是可以威胁到曹操，他只是想把自己留下来，无关乎战事…… 逃离了曹丕的人，又落入刘备之手，灵犀颓然跌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孟德，冲儿，我该怎么办。 是夜，刘备回到府宅，见诸葛亮等在一边。 “主公可回来了，那个女子的来历，亮已经查明。” 刘备抬起头，见诸葛亮的神色极为认真，便道：“其实我知道她是谁，既然你查到了，不妨说说看。” “她便是关张二位将军口中的灵犀，是曹操的环夫人。”诸葛亮极为肯定：“曹操的姬妾众多，光是在那许昌丞相府，就有妻妾十二，一正妻，二侧妻，九小妾，而这个灵犀，就是他的侧妻，是他最宠爱的夫人。” “早有传闻，曹操有一位爱妾，生得倾国倾城，却从未有外人见过这位夫人，只知道她有一个儿子叫曹冲，也深受曹操喜爱。主公知道这是为何？” “为何？”刘备问。 “因为这个环夫人三十多岁却如同少女一般，娇艳动人！如今，也有几位女子美名天下，却独独没有这个环夫人，就是因为所有见过环夫人、又敢散播谣言之人，都叫曹操给杀了！” “他在刻意保护犀儿？”刘备从这些话里听到的竟然全是曹操对于灵犀的宠爱，灵犀这样的女人，的确配得上曹操的宠爱，而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把灵犀照顾得很好。 那自己，一个局外人，是不是真的该放手了。 这一日，他见到了灵犀，经历了惊喜，震惊，失落，无奈。 他知道，若给他机会，他会对灵犀多好，可是也知道，他并没有机会。 “主公，主公。”诸葛亮将他从思绪中唤醒，有些迟疑地开口：“据说主公曾经与曹操争夺过这个女子……” “她不愿与我相认，骗我说自己是灵犀的女儿。”刘备颇有些无奈：“孔明，既然她心里都是曹操，便派人把她送回去吧，全当我们没见过她。” “但她来得实在是蹊跷，主公果真相信是因为曹操的仇家？” “不然还有什么原因，曹操那么宠爱她，舍得叫她出来受苦？” “那可是曹府，我们的人连接近都无法接近，是什么仇家能够把曹操的夫人抓走？”诸葛亮判断道：“我料想，这一定是曹府内的人所为，看来曹操的府宅并非想象中那么严整。” “会是何人，曹操的其他女人？”刘备从诸葛亮的话中听出了玄机，他想了想：“还是他的儿子呢，你不是说，曹操喜爱灵犀的儿子。” “主公料想的没错，我觉得应该是某位颇有权势的公子。” …… “灵犀。” 几日后，刘备又来看灵犀，这一回，他也不装样子陪灵犀演戏了，他实在是真的担心灵犀的安危，希望能够帮得到她。 灵犀震惊道：“你叫我什么？” “行了，你别再装了，我都知道。”刘备笑道：“灵犀这样的美人可是独一无二的。” “刘皇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灵犀还是忌惮刘备，怕他像在徐州时那样对她。 “你还是老样子，骗人的话永远都在嘴边。”刘备轻笑，看来不用点非常手段，这个小丫头是不肯认。 他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三两下就将柔弱的灵犀制住，抱了起来放到榻上，抓起那只戴着环扣的脚。 “你还想说什么。你再不认，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他便去碰灵犀的脚。 “不要，不要，我错了，我是灵犀。”灵犀急忙承认。 刘备这才放开她，只见她将自己紧紧抱起来，紧张兮兮。 刘备的心突然就疼了，看来以前是把她吓到了。 “灵犀，我来不是来欺负你的，我长话短说。”刘备认真道：“你的儿子如今陷入险境，你被人带出来就是因为此，是曹丕，对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灵犀一怔。 “我送你回去，并命孔明帮你保住儿子，对付曹丕。你放心，我不会图谋什么，自从徐州之后，我想通了，爱不可以与那些阴谋诡计纠缠在一起。” “我只是想帮你，让你开心。” “玄德，你……”灵犀有些感动：“那虽说是我的儿子，但却是孟德的家事，你参与进来，即便赢了曹丕，孟德怎么会放过你。” “我说过，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我如今已经不再年轻了，不可能再妄想什么，唯有你，叫我记得曾经的美好。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之后，刘备果真说到做到，派了诸葛亮亲自护送灵犀离开荆州，往许昌而去。 但是，谁都没料到，行了不到半日，他们便遇到了一队人马的阻拦。为首之人不是兵，不是将，是曹操！ 曹操竟然只带了轻骑而来，马上就到荆州边境。 他见到灵犀自马车中出来，没有灵犀期待的惊喜，反而厉声呵斥：“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倒是省了我去荆州。你竟然背着我投了刘备，你这个贱人！” “孟德，你说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灵犀不敢置信地看着曹操。 此处是边境，他竟然涉险而来，可是为什么却这样说她。 不等灵犀反应，曹操又道：“我曹操没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也不想再管你，往后你爱去哪里去哪里，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说罢，丢给灵犀一方帕子，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诸葛亮一脸迷茫，不知所以，而灵犀却已是满脸泪痕。 那是一封休书！ 第三八章 七七姑娘 “十几年来，他从未如此对我……”灵犀的手在颤抖，将那方锦帕紧紧攥着。 “很不容易吧。”回新野的路上，诸葛亮下了马，坐到了灵犀的马车前。 “感情是这个世上最复杂的事，每个人都是特别的，无法复制的。我也有感情，我也有妻子，但是我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你。” 诸葛亮叹息道：“曹操亦或是我家主公的爱，在外人看来，都不容易。” “不过夫人，有些话我还是想说，也希望你可以听听看。所谓旁观者清，抛开别的原因，其实单凭两点，我几乎可以肯定，曹操那番话是故意说给众人听的，并非真心。” “你，你说什么？”灵犀早已被那两句话伤到，没有了分辨能力。 就算她再聪颖，也早已经被此间人物打压得如同傻瓜，就算她很冷静，那曹操却是她第一个爱上的人、最重要的人，感情本来就可以让人失去理智。 “以曹操的性格，果真要休了你，这休书大可不必亲自来送。看他的样子，是打算追来荆州，正巧遇上了我们。” “他只带了几个随从，却涉险来到荆州边境，若叫人得知他的身份，那可不是轻松的事。” “曹操当世枭雄，怎么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而来。” 诸葛亮顿了顿，继续道：“那只有一个原因，他想亲眼看到你安好无恙，又希望拦下你，不叫你回到许昌。” “不让我回家？”灵犀平稳下自己的心情，也开始想：“莫非他知道了曹丕和冲儿的事，所以希望我暂时离开他，好叫他处理。” “夫人说得是。”诸葛亮笑了，赞赏地看着灵犀。 被他这么一提醒，灵犀果然看出了端倪，孟德怎么会是听信别人随随便便几句话的人呢，这么多年的信任，又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灵犀，你活该变成笨蛋，你活该难过！ 灵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才缓和了情绪：“诸葛先生，谢谢你。” “夫人太客气了。” “你就别再叫我夫人了，叫我灵犀就行。” “夫人也不必以先生称呼在下，于公，你是我家主公的贵客，于私，就算是我不叫夫人的条件，如何？” “好好好，传说中的诸葛卧龙，果然厉害。”灵犀也笑了，但不过一瞬，又有些忧思。 “怎么了？是担心曹操和孩子吗，你应该相信他。”诸葛亮以为灵犀还在想休书的事。 没想到灵犀却说：“你叫我想起一个人。” “那人是我的知己，可是如今已经不在了。他与你一样，总是会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安慰我、帮我，可我却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没能拦住他……” “他是郭嘉，孟德的军师祭酒，他一生短暂却帮助了孟德太多，也帮助了我太多太多。”说到伤心处，灵犀语气不由柔软。 “郭嘉？”诸葛亮一怔，这人他自然知道。 郭嘉是曹操谋臣之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却是最受宠爱的一个，他的战略眼光独到，判断精准，就连诸葛亮自己，都十分倾佩。 “斯人已逝，生者还需多珍重。”诸葛亮认真地说。 “嗯，我懂。”灵犀道：“没想到此来荆州，竟然能够结识到卧龙，这可算是所有难过中最叫我开心的了。” “灵犀这话可别叫我家主公听了，他会嫉妒我。”诸葛亮有意想叫灵犀平复下来，便开起了玩笑。 “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即便曹军与荆州有战，也绝对不会牵扯到你，而我与主公，一定会把你的身份藏起来。” “其实是我有愧于玄德，我也不知自己哪里好，竟然能叫他这样待我。” 提起刘备，灵犀还真是没想到，他能放了自己，可见他的感情是真，已经不再关乎占有。 “犀儿，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灵犀回头再见到刘备，不知该如何开口回复他。 好在诸葛亮在一旁替她说明原委。 刘备也安慰道：“曹操定是有他自己的主意，犀儿不要多虑，他怎么可能放弃你，但他那些话叫你伤心，是他的不该，他若敢负了你，我不会放过他。” 夜里，灵犀与刘备、孔明、赵云，还有关张兄弟聚在了一起。 有刘备压着，张飞不好指责当年灵犀的美人计，况且他对灵犀还是赏识在心的。 而关羽，却因为在许昌那段日子，也与灵犀有了交情，他们商量好，藏起灵犀的身份，以免引出麻烦。 记得当年初见曹操，灵犀就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身江湖气，除了高高在上的霸气，那股江湖气才是叫她最着迷的东西。 而如今，这种感觉她又在这几个兄弟身上看见了。 敌对的两个阵营间，竟然能容得下小小的灵犀。 “多亏曹操，灵犀的样子，万万不会有人怀疑她是曹操夫人的，但灵犀这名字不能再叫了，改一个方便。”诸葛亮道。 “对对。我们兄弟五人，不如你就叫小六好了。”张飞道。 “翼德！”灵犀愤愤：“有你这样叫女孩子的？” “哎呦灵犀，你学得可真像，早就是人家夫人了，还像我闺女似的，如同个小孩儿。” “翼德，你别逗她了，不然就叫七七如何。”刘备笑道。 “哥，这怎么成，六不要了？”张飞“不依不饶”。 “不要了，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一旁的关羽也忍不住开口了，这才叫张飞安静下来。 “七七姑娘，关羽敬你一杯，多谢当日许昌，你对我的宽慰。若非你那么坚定地告诉我，大哥不会死，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得下去。” 关羽这话引起了刘备的注意，刘备没有言语，只是从一旁看着灵犀，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几日后，七七这个身份就坐实了，他们对外称灵犀是赵云走散的妹子，好不容易被找到。 灵犀虽说心在许昌，也只好先暂缓行动，因为她明白了，曹操希望她以静制动。 一日，新野来了一位客人，是刘表的大公子刘琦。 当年刘备投靠刘表，刘琦曾经出力，劝说父亲收留刘备。 这些年来，刘备实力逐渐壮大，而与刘琦的关系也很亲近。 刘琦也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却卷入了荆州的世子之争。 他生母早亡，后母生了一个弟弟，又是荆州望族，极力支持自己的儿子做荆州的继承人，刘琦倍受打压，日子也不好过。 “又是一个可怜人。”灵犀不由感慨，这天下怎么到处都在争做世子，以前是袁绍的儿子，现在到了曹操，没想到荆州也是一样。 不想，灵犀的牢骚被刘琦听见了，刘琦向院子中一看，看见了灵犀。 “皇叔，这是？”刘琦一脸惊艳。 刘备看他的表情，一脸无奈道：“七七，别胡说。” …… 另一头，远在许昌的曹操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儿子们长大了，有些事是时候开始做。 他与荀彧演了一出戏，从这封休书开始，在几个年长有才识的孩子之中做了一个局。 他更加重视曹冲的安危，好在曹冲聪慧，完全理解灵犀外出之事。 第三九章 火烧新野 局中之局 建安十三年，刘表旧疾复发，病重在家。 刘琦的后母蔡氏与其弟蔡瑁控制了内府，刘琦根本见不到自己的父亲，又得日夜担心蔡瑁对自己下手。 诸葛亮建议刘琦离开荆州，前往江夏，这样一来，躲开了荆州之争，虽说眼下不占上风，但江夏有荆州重兵驻守，粮草丰厚，日后一旦有变，刘琦便有能力自保，有能力支援。 而此时，荆州看起来依然是风平浪静，实则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蔡氏姐弟只顾着等待刘表咽气，将荆州之主的位子留给自家的小公子刘琮，不想，来自北方的曹军铁骑早已整装而发。 新野作为荆州的屏障，已经在做着迎战准备。但他们即便有诸葛亮这样的军师，有刘备兄弟这样的猛将，毕竟新野弹丸之地，根本不可能抵御。 诸葛亮无奈之中，只得提议刘备撤离新野，赶往江夏与刘琦汇合。 “新野是保不住的，这点我懂，但是军师就不想与曹军一战吗？”刘备自然知道利害关系，但他了解诸葛亮的性格。 诸葛亮跟了他之后，还没有正面与曹操交过手，他应该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战场，撤军江夏。 只见诸葛亮笑了笑，道：“主公放心，新野城内我早已布下了局，而且我敢保证，此战曹军必败，不过走还是要走。” “军师希望用火攻，这自然极妙，可是一场大火烧了新野，我们走了，百姓可如何是好？新野虽小，却也有十万百姓。”一旁的孙乾担忧道。 “我建议将我们的钱粮都分发给百姓，好叫他们离开新野到别处去安置。”诸葛亮道。 “应该的，应该的，我竟疏忽于此！就这么办。”刘备无奈道：“我素以爱民为本，如今却叫一方百姓跟着我受苦了。” …… 几日后，刘表病逝了，刘琮在母亲和舅舅的支持下顺利当上了荆州之主。 曹军已向荆州而来，他们忌惮曹操的势力，知道自己抵不过曹操，竟然决定献荆州而降。 蔡瑁称得到了曹操的消息，只要他们归降朝廷，刘琮仍然做荆州之主，永远提领荆州。 只是他们不知，曹操的一言九鼎与常人根本不同。 之后，曹操不费吹灰之力，便进驻荆州。 大殿上，他叫来了刘琮。 刘琮本以为自己归降曹操，不会再有任何危险，不想曹操厉声喝道：“刘琮，你荆州兵马钱粮无数，为何不战而降？你可知，刘备驻军新野，不过一万多人马，却死战不降！” 他的话里没有温和的味道，刘琮听到的尽是蔑视，是看不起。 他突然被震慑到，扪心自问，自己竟然连仗都不敢打就投降了，实在无话可说。 他想说些什么，他想大声骂自己，丞相说得对，为何我身边就没有这样的人一语点醒我！ 可他什么也没说。 “丞相！” 这时，攻打新野的曹仁和张辽等将军回来了。 曹仁和张辽几个都是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曹仁道：“丞相，新野攻下来了。” “攻下来是好事，怎么你们都这个模样？”曹操盯着他们几个狼狈不堪的样子问。 “弟兄们攻下了新野，正在城内做饭，不料屋檐下藏了引火之物，风一过，顿时火光漫天，我们只好出城，又在城外被关羽和张飞阻截，好不容易才得以脱困。” “什么又是水又是火的，说重点，刘备呢？” “刘备逃往江夏了。” “江夏？刘琦正在江夏驻兵，江夏城坚兵多，决定不能叫他去江夏！” “丞相，刘备是带着新野的百姓走的，我估计他们一日行不了多少路。”张辽道：“据说新野百姓都心甘情愿跟随他，不愿意离去，而他也决定带走百姓。” “回营准备，我亲自出马，务必把刘备那厮追回来！”曹操听到刘备带着百姓走了，这才平复下来，既然他被百姓拖累着，料想跑不快。 这一次，除掉刘备是他的计划，他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 “丕儿，明日你只有一个任务，待追上了刘备的人，给我把灵犀抓回来，下面的人不认识灵犀，你却不会不认识。” 大营内，曹丕不敢相信，曹操带他来竟然是这样一个任务。 “环夫人不是已经被父亲休了。”曹丕试探地问。 曹操看了他一眼，道：“我又后悔了，不该放她走，若以后我的妻妾都像她一样，犯了错休掉便一了百了，那丞相府有何威严？” “您抓她回来是要，是要处罚？” “她背叛我，死都不足惜，如果情况危急，抓不到就杀，绝不能叫她跑到江夏。” “什么，您要杀了她？”曹丕满脸震惊，当初对曹操休妻还抱有一丝怀疑，他现在几乎就要信了曹操会杀灵犀。 是因为他，事情才变成这样的，他是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救出来，但是他却保护不了灵犀。 曹操在军中下令，军法如山，若他不从，死路一条，若他从了，灵犀死路一条。 “曹丕，曹丕？怎么，莫非你对那个女人还有什么想法？”曹操语气冰冷，看不出情绪。 曹丕一听，吓得跪在曹操面前：“儿真的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最好。” 曹丕恍恍惚惚回了自己营帐，只想着自己万万接受不了杀死灵犀，就算他做得不对，就算灵犀心里只有曹操，也不能，可是，抓回来看着她死吗。 他还乱着，外面的侍从却在这时急忙来报，说是许昌来的人。 那人是他的心腹，不得不见，曹丕便稳住了情绪，将人叫了进来。 “府中出什么事了？”曹丕问。 “公，公子，府里，府里……”那人竟然支支吾吾起来。 曹丕本就不悦，不由生气道：“有话快说！” “公子，您随丞相出征，府中本不会有事，但是近来属下却发现，甄夫人，甄夫人有些不对……” “甄宓，她怎么了？” “属下见她深夜离府，往，往四公子那边去了。” 四公子？曹植！ 曹丕只觉得他的脑袋都嗡了一声。 这属下的意思是，甄宓趁他不在，与曹植搞到了一起？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给我盯紧了她。”曹丕神色冰冷。 眼前是灵犀的事，可没想到，家里却又出了这种事，没想到曹植贪玩喝酒，只懂得吟诗弄月，竟然会把心思放到了他的女人身上。 他可是自己的亲弟弟！ 曹丕心里都是怒意，恨不得马上赶回去问个清楚。 第二日，他骑上了快马，在曹操大军之前，往江夏方向追去。 希望不要见到灵犀，希望她不在。 曹丕默默念着。 第四十章 长坂坡 看不穿的情 前往江夏的路上，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前后是刘备的军队，中间是新野的百姓。 大家背着行囊，扶老携幼，一日行不过三十里。 诸葛亮回头看着身后望不到边的人，心中无奈：“主公，昨日我们只走了二十多里路，此去江夏还有二百多里路，以这样的速度下去，曹军几乎片刻就会追赶上来。” “如果再不加快行程，会被百姓所累。” 刘备亦回头看了看，心里微动，但眼神坚定：“孔明不必再劝，叫我丢下他们，我万万办不到，在这样紧要的时候，我若丢下百姓跑了，往后还有何面目面对天下人。” “曹操不是有句话吗，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如今我也有句话，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他语气坚定，诸葛亮都被震慑到了。 “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诸葛亮口中重复着这句话。 他终于完全理解了，为何刘备兄弟历经磨难，仍然能够百折不挠，生死与共。 刘备仁义为先，爱民如子，这些东西在他这里并不是说说而已的。而也正因为此，他得到了民心，将仁义变成了一把利剑，为他服务、为他杀人的利剑。 如今的他可能称不上雄主二字，却绝对称得上明主。 诸葛亮的内心也更加坚定，既然如此，只有再想办法来抵挡曹操。 他叫关羽先行赶往江夏，请驻守江夏的刘琦前来支援，只希望紧要关头，刘琦能够赶来。 他又安排了张飞在队伍的后方跟随，以防后方被曹操突破。 “主公，军师，不好了！” 这时，后方来了一个小将，他紧张地开口：“我们的队伍之中混进了曹军，他们扮作普通百姓，后方危机啊！” “这么快？曹操果然老谋深算。”诸葛亮急忙道：“主公的夫人们都在后面，子龙，我命你折回后方，务必剿杀混入人群中的所有可疑之人，万不要叫夫人们受到伤害。” “是！”他一旁的赵云立马折了回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后面已经乱作一团。 守卫的军士们与曹军混入的人打了起来，因为不分敌我，害怕伤及无辜，反而处于了劣势。 赵云看到了仓皇而来的孙乾扶着刘备的甘夫人，一脸狼狈，他急忙上前将他们扶起：“夫人怎么样了，伤到没有？” “我无碍，无碍，可是妹妹与阿斗却在慌乱中走散了，还有将军的妹子七七姑娘应该也在一起的，将军快去后面看看！” “快保护夫人离开。”赵云吩咐了身旁的人保护甘夫人，便独自一人继续往队伍后方而去。 一路上，那些伪装的曹军知道他是个将军，便希望杀他立功，一个个向他扑来，却又都死在了赵云手上。 赵云穿过混乱的人群和障碍，寻找着夫人和灵犀的身影。 而曹丕在安排那些士卒混入百姓之中后，自己也下了马，偷偷藏在了人群里。 他心里还在默默希望不要看见灵犀，回去就是挨骂了，那也是因为没看见，没找到。 可有的时候，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凑巧。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正在被自己的人围困的灵犀。 他们可都不认识灵犀，曹丕担心他们伤着灵犀，急忙向那边赶去。 只见几个士卒拦住了灵犀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那女人手中还抱着一个看起来不到一岁的小孩子。 那该是刘备的家眷吧，曹丕想着，灵犀怎么跟人家的家眷在一起，难不成她弄假成真，真的被父亲和自己打击了，跟了刘备？ 他还没走到那些士卒面前去，也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竟然叫他有些站不稳。 他转头，只见一个身形挺拔，姿颜雄伟的大将骑着一匹浑身雪白的快马，如同一阵疾风而来。 那匹马虽说是一匹白马，眼下却被一路而来的厮杀染上了血色，叫人看得触目惊心。 曹丕记得父亲曾说过，徐州之战时，刘备得了一员猛将，那人武艺无双，当不在吕布之下，这怕就是那赵云赵子龙了。 曹丕躲在一旁，没有露面，他一身粗衣，一脸灰尘，掩盖之下完全是个逃难的百姓。 只见赵云挡在了灵犀和那个女人身前，与自己的士卒们纠缠在了一起。 身后的曹操大军已经迫近，来支援的人越来越多，赵云虽说凶猛，却一下子难以脱身。 他急忙呼喊焦急的靡夫人和灵犀：“七七，你快带夫人走，这里有我！” 灵犀对于这种场面完全没有经历，她也无能为力，紧张不已：“走？怎么走？” 是啊，到处都不知是敌是友，该怎么走。 “骑上我的马！”赵云大喊。 “不，这怎么能行，我们走了，将军可怎么走。”靡夫人不忍心看着赵云拼杀，自己却离开，她知道，她们骑马走了，赵云怕是走不了了。 而灵犀好歹还记得，赵云不会死，她安慰夫人也是安慰自己：“夫人快上马吧，不然我们都走不了，哥哥武艺高强，一定能够脱离险境！” 她劝着靡夫人，安抚着她的心，也叫她多少要为怀里的孩子打算。 就在靡夫人打算上马的那一刻，曹丕适时出现在了这一片混乱之中。 他见赵云无暇自顾，悄无声息地靠近，一把将灵犀扛起来，拼命冲了出去。 这一切来得太快，靡夫人几乎不敢相信，为了救她这个夫人和孩子，赵将军被困，而他的妹子也被抓走了。 强烈的不安和纠结将她左右，她看了看赵云那匹白马，看了看正在厮杀的赵云，看着赵云因为担心灵犀和自己又无法脱身，身上多处被刺伤。 最后，她将目光停在怀中的孩子身上。 她趁着前面有赵云抵挡，把孩子放在了一块大石之上，竟然跳入了一旁的枯井！ 她觉得只有她死，赵云才能无顾忌地突围。 …… “你是谁，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另一头，曹丕把灵犀扛在肩上，朝着另外的方向突围，终于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返回曹操的军阵，也没有把灵犀带到刘备身边。 不顾灵犀的叫喊，径直走着。 “放我下来，放我……咳咳……”灵犀的头栽在下面，说话不便，几下就被呛到了。 曹丕这才把人放下来。 “曹丕！怎么会是你！”灵犀一见居然是曹丕，不由地生气。 “怎么又是你！你害我一次还不够，还要害我第二次，你害我还不够，还要害别人！” “灵犀，你先别生气，听我说！”曹丕也是气喘吁吁：“你赶紧跑，就当今日从未见过我，等日后我一定会再把你找回来。” “你这是唱哪出？”灵犀没料到曹操竟然把曹丕带来了。 “父亲命我来抓你回去，还说，还说若抓不住就杀。”曹丕喘着气说罢，将手护到了自己的左侧小臂上面。 灵犀这才发现，也不知是突围的时候还是什么时候，曹丕竟然受了伤，他虽穿着深色的衣服，却看得出，那一片已经全是血迹。 “你受伤了？”灵犀问。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心什么，我说父亲后悔休了你，他要杀你，你赶紧逃啊……”曹丕气急败坏地说着，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你在关心我？” “你虽然很可恨，但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让我看看你的伤。”灵犀究竟对曹丕还是有些感情，无奈道：“你爹要杀我，你却这么急，你从小就不爱习武，武功拙略不堪，竟然敢这样只身前来。”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父亲要杀你？你不会不知道，父亲喜怒无常，他说杀就是真的要杀。” “我被他误会投了刘备，休书都收到了，早已经哭断了肠，他若愿意杀我，我倒是情愿死在他的手里。”灵犀不动声色，拉起曹丕的手臂。 “我们都知道，这事是因为我，我虽不愿意你跟着父亲，却也不想你死。” “你就不想和他解释解释？” “他对我连这些信任都没有，解释有何用。曹丕，我还要谢谢你，叫我看清楚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我真是看不懂你们，你们的感情究竟是真还是假？”曹丕想起了曹操的态度，又听着灵犀失落的话，心里不是滋味。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越来越看不懂了，早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丕儿，我这里没有治伤的药，你还是快些回去吧，若你要抓我回去，我一定不会跑。”灵犀看着那不浅的伤口，不经意间又叫了一声丕儿。 “我早已长大了，也有了字，以后叫我子桓，曹丕也好，至少不是丕儿。” 曹丕深深看了看灵犀：“快走吧，责罚我来扛。不过你也别忘记，就算我不再派人跟着，天涯海角，你逃不掉的。” 第四一章 江津渡 月夜之美 那边，赵云于层层重兵之中带着阿斗突围而出，那匹染着血色的白马如同他的主人一样，坚韧，勇猛。 当他们最终突出重围，曹操不禁感叹：“怪我，我又忘情了。” 是他太欣赏赵云，不忍心下令杀掉他，手下的人收起了弓箭，只留下长矛，这才叫赵云得以脱困。 曹仁也忍不住开口：“是啊，丞相难道忘了那关羽，你是如何待他，他又是如何对你，你下令生擒，反倒叫赵云越杀越勇，突围而出。” 之后，曹操率军追击刘备的队伍，江津渡，刘备已是无处可逃，甚至已经下令与他的将士们不求同生，只求同死。 但是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关羽带来了江夏的刘琦，刘琦大军自江面而来，接走了刘备。 曹操站在对岸，又一次看着刘备自他的手中逃脱，心情不悦，他望向刘备的方向，与他深深对视。 片刻后又笑了出来。 他在江边蹲下身子，鞠了一把江水湿润了脸颊，带着凉意的水叫他觉得清醒：“煮熟的鸭子又飞走了！” …… 月色皎洁，银白的光辉洒向地面，升腾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面前是缓缓而行的江水，水边是轻轻哼歌的美人。 这样平静美妙的场面或许只会出现在梦里。 如果远处并非经历过一场厮杀，死伤无数、尸横遍野的话，就连曹操都要醉了。 此刻，曹操的心绪已经平静下来，他缓步走到了江边女子身旁，直接坐了下去。 “犀儿，我还从未听你唱过歌。” 见灵犀没有回应，依旧哼着歌，他也跟着灵犀的小调哼了起来。 “玉手扬鞭马儿走，月上柳梢头……” 灵犀突然笑了：“我也从未听你唱过歌。”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怎么没回去找刘备？”曹操问。 “你不说不能叫我跑到江夏吗，不是叫了曹丕来劫杀我？”灵犀的话里没有担忧，却有些调侃的味道。 “那是说给他听的，你怎么会不懂？”曹操也笑了。 灵犀看着他，本来心中思绪万千，如今却觉得空空的，好想什么都没有了，不需要任何解释了。 她突然伸手到江中，将水花扬起，打在了曹操脸上。 “我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爹，玩儿自己的儿子，很有意思吗？” “我只是想知道，他们谁更有能耐。你放心，曹丕并没有伤害冲儿，他只是对你有兴趣。” 曹操安慰灵犀，不等她问，就交代了曹冲的情况，顺便还直言了曹丕的那些心思。 “我现在放心得很，我以前都是白操心。”灵犀侧身靠进了曹操怀里。 “只希望冲儿可以安好。对了，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谈起曹冲，灵犀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她还是忌惮那个自己认知里曹冲会早亡的事。 一直以来，只要是她知道的事，都在按照它们既定的轨迹运作，无一例外。 包括今日混乱之中，她本可以带走靡夫人，却偏偏出现个曹丕，靡夫人还是躲不开身亡的命。 “你曾经总想着往外面跑，如今却因为儿子，又总想着回去，还真是长大了。”曹操将怀抱紧了紧，转而却道：“冷不冷。” “冷什么冷，这可是八月天。”灵犀轻柔地拍打他的胸膛：“那我不回去可要到处去看看了，这大好河山，我还没有亲眼看过。” 她明白曹操的意思，她在曹操眼前，会激起曹丕的妒意，影响曹操的判断。 他这个爹当得真是不容易。 “好。”这一回，曹操倒是答应地爽快。 如今荆州也在曹操手中，这天下所剩无几了。 “你不担心我投了刘备？”灵犀认真问。 “我信你。”曹操认真道：“徐州之时，你曾经问我要过信任，我已经给你了。” “人人都说我多疑善变，但是却都忽略，我亦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你不是知错改错不认错吗？”灵犀开心不已，这一句话已胜过千言万语…… “犀儿，我的孩子们之中，除了冲儿，便是曹丕和曹植较为出众，彰儿有勇无谋不堪重任，曹熊自小体弱多病，其他的孩子或是年龄太小，或是其母在入府之前就带来的。” “所以曹丕和曹植成了你的重点，也就成了将旁人注意力从冲儿这边转移出去的目标。” “可是，他们不会有点惨吗。你给了他们两个希望，但总要失望的。” 这是曹操第一次正面和灵犀谈此事，灵犀认为自己应该公正一些。 不料曹操却又抓住了重点：“犀儿，你不会对曹丕真的有想法吧？” “你！我还要不要面子了，曹丕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啊！”灵犀无奈地大喊：“我再也不要听你说这些，你去与文若、公达、仲德他们说吧。” “不是怕你担心儿子吗，我这是想叫你安心。再说了，休书的事吓到你了。” “曹操，你还敢提休书的事！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肯和我谈！” “既然犀儿这么反感，那我们还是谈谈自己的事吧。”曹操也不恼怒，马上改了口。 “此处真是得天独厚，我曹操竟然会有这么一天，要避开自己的儿子来和夫人私会，还真是刺激。” 说罢，他不再给灵犀时间，拉下她的衣襟，抚上了她左肩的那个印记。 月色之下，二人如同一对令人羡慕的璧人，缠绵在一起，和水，天，月色构成了一幅画。 …… 翌日，灵犀醒来的时候，曹操早就不见了，只剩下盖在自己身上的他的战袍。 灵犀动了动酸软的身子，坐了起来，昨夜有些太放肆了，她不由脸红。 曹操就是那样，若他对自己言语严厉，动作便会温和，但他的话要是温柔起来，灵犀就要准备承受他的霸道了。 回去找刘备他们吗，可是即便曹操信任她，她自己也不希望总是叫别人保护自己。 灵犀看看了江边，心里打定了主意。 顺江而下四五日的行程，就是江东之地，那里人杰地灵，她还没有去过。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年是建安十三年，在这个传奇的建安十三年里，发生了赤壁之战。 灵犀坐上了一只快船，而此时，江夏的刘备和刘琦接到了来自江东的使者，鲁肃。 “孔明，这鲁肃来此是何意？”刘备问。 “只怕是来探听消息的。我们刚与曹操大战过，而荆州已经落入曹操之手，只怕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江东了。” 诸葛亮继续道：“如今局势，我们与江东无论是谁，都是无法抵挡曹操的进攻，只有我二家联手，才可能有一线希望。如真的与江东联手，到时，曹操胜，主公可以趁势取江东，孙权胜，主公可以趁势夺荆州。” “孔明，我们才刚逃脱曹操的追击，山穷水尽，你却在想那些了。” “主公，大业可都是在山穷水尽之时开始的。” “高！在下实在佩服。”刘琦在一旁听着诸葛亮的言语，不由敬佩，这位军师果真不凡。 第四二章 江东宝地 偶遇美人 九月，刘备派诸葛亮跟随鲁肃过江，争取同江东结成联盟，共同对抗北方的曹操。 而此时，曹操已经下了军令，着荆州降将蔡瑁在洞庭湖操练水军，并亲自拟写战书与孙权。 “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这封战书被传抄了千余份，全部装进竹筒之中，顺流漂去。 他要让江东之人为之颤栗，不战而降。 诸葛亮同鲁肃坐船而行，也收到了江面飘来的战书，鲁肃看着八十万众的字眼，严肃道：“此次是非战不可，孔明同我去劝说主公，万万不可提及曹操真实兵力。” 诸葛亮笑道：“理解，理解。” 船只顺流而下，马上便是江东京口。 这里自古就为富饶之地，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得百姓不需要过分担心收成，也因为此，大家要比北方闲适不少。 有了这样不必担心温饱的环境，便能生出更多才华横溢之人。 灵犀也已经到达了京口，船靠了岸之后，她看着眼前可以称得上繁盛的地界，不禁感叹。 兖州很好，许昌很好，在曹操的管辖之下，许都安稳，普通百姓能够正常生活，也能够有他们自己的欢声笑语。 但乱世毕竟还是乱世。 这里竟丝毫没有战乱的影子。 灵犀漫步于街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嗅着自由的气息。 就在她刚打算进一家客馆时，转身之间看到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竟然躲了几个人。 为首的那人她自然是认识的，那不就是曹丕之前派来看守她的那个吗。 怎么，他被赵云给放了？ 不对，新野早就不在了，他估计是逃出来的。 灵犀突然警惕起来。 那日遇上曹丕，他还说让自己赶紧逃呢，一转头，又派了人来跟着。 不过还真是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丢了自己怕曹丕惩罚，还是又听了曹丕的令。 灵犀心里不悦，希望找个办法摆脱他们。 她离开客馆，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城郊。 城郊有一片竹林，大片的青翠让人耳目一新。 灵犀深吸一口气，径直走了进去，殊不知，这里是私家之处。 竹林内，渐渐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琴音悠远绵长，叫人觉得特别舒服。 此处与师父的住所有些相像，叫灵犀生出亲切感来。 她寻着琴声继续向前走，果然找到了一座林间小屋。 里面的声音更加真切了。她不好贸然进去，便在外面停下了脚步，细细听。 在相府，灵犀也曾听过曹操的韩姬弹奏琴曲，那曲子富丽堂皇，带着讨好曹操的意味。 而这琴声，实在不同。 她心中一动，忍不住称赞出声：“好美的琴声！林中调玉琴，一弦清一心。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 “外面是何人？”这时，屋内走出一个侍女。 “偶然经过，被琴声吸引，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灵犀没想到里面的人会出来，急忙抱歉。 “不碍事的。”那女子竟然笑了：“我家夫人真神啦，果真是有个姑娘在外面。” 原来里面的人竟然打了赌。 侍女邀请灵犀进屋小坐，灵犀转头看了看不远处躲着的人，走进了屋内。 在这里，她见到了又一位传说中的美人，小乔。 后来灵犀才了解到，小乔日日都会在此处练琴，不过此处是私宅，不会有外人闯入，她是第一个。 这个时候的小乔已经与周瑜成了亲，周瑜常常忙于公事，不能陪伴，小乔便在林中练琴弹曲，过着十分惬意的生活。 小乔如传闻一般美丽，似水般温润，灵犀的目光不由在小乔身上停留，又不自觉摸了摸自己戴着面具的脸。 “夫人好美啊。人长得美，琴又弹得那样好。” “姑娘过奖了，姑娘的和辞才是绝妙。”小乔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可是第一位愿意停下来听我弹琴的女子，实在是缘分。” “夫人这是什么曲子。” “是我家夫君所做。” “是周瑜将军所作？怪不得如此脱俗。”灵犀多希望自己可以轻轻松松聊天，但是因为外面几个人，她不得不时不时往外面瞥一眼。 “姑娘，我家小屋有一道后门，是夫君以防不测而设。”小乔没有接灵犀的话，反而指向了竹屋之后。 灵犀一愣，随即明白了小乔在说什么。 她竟然知道。 “夫人就不怕我才是坏人？”灵犀不禁好奇。 “姑娘误入这片竹林，应是被人追赶至此，姑娘可知，这片竹林是一个精心布的阵，一般人是没法走出去的。” “你只管从后面离去，那是唯一一条出路，而外面那几位跟你进来的人，怕是要费些功夫了。” “萍水相逢，真的多谢夫人！”灵犀如遇神助，激动不已。 夜里，她终于一身狼狈地离开了竹林。 回到客馆，她看着天上一轮满月，越发思念起家乡，思念起曹操和曹冲。 嫁入帝王家，实在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如今她是完全体会了…… 月圆月缺，几家欢喜几家愁。 此刻的许昌，曹丕刚刚离开相府回到自己的府宅，甄宓便迎了上来。 回来一段时日，曹丕忙于公务，都不曾回家。 他自顾自往里屋走，甄宓以为他在曹操那里又受到了责难，便在他身后静静跟着。 没想到一进屋，曹丕突然变了脸色，厉声责问：“甄宓，我随父亲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你都做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吗？” 甄宓被问地不知所以，又被他的语气吓到，急忙开口：“夫君，出了什么事吗，你不在的日子，我日日在府中，并未做过什么。” “没有做过？”曹丕上前扼住了甄宓的脖颈，语气冰冷：“我懒得听你狡辩，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曾几次于深夜前往曹植处，你可知，曹植是我亲弟！” 说罢，一把将人推倒在地。 “这！我没有啊！”甄宓知道这事情有多严重，可是她的的确确不曾做过。 如今看曹丕的样子，竟是深信不疑。 甄宓心里慌张不安，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害她。 “只因你是父亲送给我的人，我饶你不死，往后若再敢如此，休怪我无情！” 曹丕眼中尽是怒意，他将这些怒意全都发泄在了甄宓身上，但甄宓只觉得，更痛的怕是她的心。 第四三章 风波暗涌 深夜，曹丕离开甄宓的屋子，独自一人躺在榻上。 也不知他想了什么，神色一变，竟然咳了起来。 “公子可是受了风寒，要不要请大夫？”门外伺候的人听见他的声音，忙上前询问。 “无妨，我要睡了，你退下吧。”曹丕勉强抑制住咳嗽声，下榻倒了一杯水。 听见外面的人离去了，他才缓了口气。 几年前的一个冬天，他偶感风寒，那病来得急，竟然落下了病根，在自己气急之时就会岔气，咳起来。 那个时候，曹操出征在外，而卞夫人还有更小的孩子照顾，没有人关注到曹丕。 曹丕本打算找大夫来看，但他多想了一刻，随后决定掩藏身份外出诊病。 没想到，大夫竟然查出，这病不轻，恐怕会短命。 他正直青春年华，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震惊，难过，但却并未倒下，反而决定隐瞒自己的病。 因为，即便自己再有能耐，只要被曹操知道了这些，那什么大位，什么天下，就与自己无关了。 也是从那时开始，曹丕的心思越来越深沉。 起初，他只是觉得曹冲威胁到了他，而如今，因为甄宓的事，他才重视起一个人来，那人便是曹植。 昨日在相府，曹植将这几个月来与自己手下的文人幕宾们的唱和拿来给曹操看。 曹操称赞道：“植儿的文章越发精进了，可见这段日子以来，你的确下了功夫。” 说罢，曹操又转而看向曹丕：“而你呢，不要认为随我在外就可以荒废治学，你好高骛远，却没有真才实学。” 曹丕赶忙低头应着，心里却乱作一团。 他的文章不如曹植，他的武功不如曹彰，他的聪明才智不如曹冲，在父亲眼里，他竟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 曹丕想起曹操对待他们几个的态度。 若他犯了错，等他的一定是严厉的告诫，若曹彰犯了错，可能是一顿打，而曹植和曹冲在父亲的眼里，就好像从来不会犯错。 曹植，曹植。 曹丕的心波动难安。 翌日，他将夏天酿制的葡萄美酒拿出来，带着酒和自己的诗文去了曹植的府宅。 这些都是他的宝贝，但他却忍痛割爱，亲自前往弟弟处，希望得到曹植关于诗文方面的指教。 “二哥，你的文章太过平实，我怎么会从字里行间看出些许闺怨的味道？” 曹植生性放荡不羁，文士的洒脱在他的身上体现地淋漓精致。 他便是有一说一，只不过，他理解错了曹丕诗里的意思，他以为二哥也与自己一样，风流好女色，实则曹丕此闺怨非彼闺怨。 “四弟说的是，我这不是来请你指点了。” 曹丕笑道：“这几坛美酒是送与你的，父亲即日便要出征，过一阵子，我也受了命令要前往江东，这些不饮可就浪费了。你若得空，也可以替我去看看冲弟，给他捎一些去。” …… 九月末，曹操率军南下，在江北扎营，而江东也同刘备结成孙刘联盟，共同抵御曹军。 江东大将周瑜任大都督，即将前往夏口驻军。 此时的他才从巴陵前线回来不久，还没有在家里多呆上几日，又要离开了。 小乔不愿与周瑜分开，便求周瑜带她前去。 她带着侍女到外面采买必需之物，不料竟然遇上了一个飞贼，抢走了身上钱财。 侍女一急，大喊抓贼，心里不禁恼怒，也不看看夫人是谁，谁的钱都敢抢。 小乔还来不及拦住她，这声音就被前方正在吃东西的灵犀听见了。 灵犀一看是小乔，又见那贼正向她的方向而来，一用力，将自己眼前的桌子推倒，匆忙奔跑的贼被绊倒在地。 那人站起来，恶狠狠地看着灵犀，一把将她推开。 但因为灵犀阻拦，片刻工夫，巡视的官差就赶了过来。 “原来是姑娘你呀，真是缘分。”侍女看钱回来了，又见到了灵犀，一脸开心。 小乔则温和地答谢：“多谢姑娘。那日相见，竟是不及问姑娘姓名。” “叫我七七就好啦。我才要多谢你们呢，若不是你们，我也没办法摆脱那些人。” “七七姑娘究竟是哪里人呢，怎么不回家？”侍女见灵犀亲切，一看也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没有自家主子那种距离感，不由多说几句。 “我，我呀……”而灵犀正打算说，突然觉得自己一阵眩晕。 “七七姑娘！七七姑娘！”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屋子里。 有交谈声从外面传来，只是听不清究竟在说些什么。 灵犀缓缓坐了起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身体一向很好，就被人推了一下，怎么会晕倒了。她伸出胳膊为自己诊脉，突然愣住了。 虽然自己医术还差得远，可这分明是，分明是怀孕了！ 灵犀有些不安。 这时，小乔走了进来。 “七七，方才你晕倒了，我不知你家在何处，就把你带回来了。” “谢谢你，小乔。” “你有身孕了？”小乔试探地问：“你究竟从何而来呢，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你不是什么坏人，可是……” “实不相瞒，我也是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灵犀道：“我是坐船而来的，当日新野被曹操攻下，我与哥哥们走丢了，又回不去。” “你是？” “我是刘备手下的将军赵云的妹子。” 灵犀刚说完，小乔的眼睛突然亮了：“这样就太好了。不瞒你说，周郎听说我把你带回来了，还生气我竟然带了陌生人来。你可知，如今孙刘联手共抗曹操，他很担心，担心你是曹操的人。” 孙刘联手？ 灵犀一怔，她急忙问：“要开战了吗，在哪里？” “过几日，我便要跟随周郎前往前线夏口。” 是赤壁，是赤壁啊！灵犀几乎不敢相信。 好在她告诉小乔自己是刘备那边的，但是听到这消息后，灵犀再也没办法安稳了。 因为此战，孙权与刘备以五六万的兵力击退了曹操八十万大军。 曹操大损元气，几年内都无法再次南攻。 现在，她与刘备兄弟是朋友，又与小乔成了朋友，与曹操的敌人在一起。 灵犀勉强稳住自己，心里在愧疚自己没办法对小乔直言相告：“小乔，可不可以带我走，到前线我就能与亲人相聚了。” “江津渡后，我都没见过他们，有家不能回，而我并无仇家，那些追赶的人，可能就是曹操派来的。” 她说着说着，不由难过起来。 对不起了小乔，灵犀心里默默抱歉。 她实在希望可以找到机会，回到曹营，回到曹操身边，她想她会忍不住告诉曹操，不要中计，就算会遭天谴，她也想要他好好的。 若是早知道会如此，她万万不要离开曹操。 …… 十月初，江边的天已经开始凉了，滔滔江水，浩瀚无边。 清晨，灵犀走出营帐，举目远望，江上起了浓雾，根本看不清前方。 “再过几日，刘备的人便会来了。”灵犀没发现，自己身后竟然站了一个人。 那人雄姿英发，风采不凡。 周瑜见灵犀没回话，又道：“小乔说你曾为我的曲子做和辞，姑娘真是惊才绝绝。” “都督，七七不敢当。” 她镇定自若，心里却佩服起周瑜来。 他果然不像小乔，他并未信任自己，言语中提及刘备的人会来，并在观察自己的神态。 好在自己这个七七的身份不假。 周瑜笑了：“倾城佳人却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七七不懂都督的意思。”灵犀心里默默哀怨。 曹操，孔明，周瑜，竟是一个人都瞒不过。 “让我猜一猜，你其实不是刘备的人，而是曹操的人？” “我戴了面具是不假，但的确与曹操无关，都督不是说他们就要来了，到时候对质不迟。” 后来的几日，灵犀的住处都被人看守，直到诸葛亮来到大营。 第四四章 赤壁之火 诸葛亮自然想救灵犀，他希望把灵犀送回江夏。 但他没想到，灵犀竟然怀孕了。 面对周瑜的质疑，一时间，诸葛亮不知道该如何答。 想一个万全的说法骗过周瑜容易，可那是灵犀，她对曹操的深情他曾经看在眼里，她的孩子只能是曹操的。 诸葛亮的心动摇了，灵犀毕竟一心向着曹操啊。 他不敢直视灵犀乞求的眼神，反而恭敬地回复周瑜：“七七的确是子龙的小妹，但若都督怀疑她，为证清白，还请等我们与曹操一决胜负之后将她送回。” “孔明果真是个明白人。”周瑜笑了。 灵犀没想到，诸葛亮竟然会这样多心，不禁着急起来，究竟该如何是好。 一日，小乔来看灵犀，给她带来了自己亲自做的食物，还说孕妇需要更多的营养。 灵犀身份毕竟还有些特殊，她也不会再与灵犀谈起前方的战事。 不过毕竟小乔同灵犀一样，是个有心上人的女人，她的言语里或多或少提及到，最近周瑜的心情很不好。 来此驻军已经快一个月了，斗法斗得起劲，但是两方始终没有正式交火。 灵犀安慰小乔，都督是何许人，定能建功，可谁又去安慰她自己。 周瑜建功了，但是她的孟德却大败。 难道注定无法回到他身边，只能眼睁睁看着？ 对于命运的无助感叫灵犀痛彻心扉，而这种感觉，她只有在很久很久以前，面对刘协之时才有过。 时值隆冬，曹营的将士们远离家乡来到此处，不少人传染了疫病，又未经水战，不习惯水面风波颠簸，曹操便下令，用铁链把战船锁在一起，如水上营寨，步骑兵可在船上自由往来。 曹操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时节，只有西北风，怎么会起了东风。 他不是神，不可能万事了如指掌，而此时，荀彧在许昌守城，他开始思念故去的郭嘉。 那个总是会给他无尽信心的奉孝。 又过了几日，小乔又来探望灵犀，她这次极为轻快，可能也是在安慰灵犀：“周郎说再过不久就能取胜了，那时候七七也能与家人团聚了。” 可这消息对灵犀来说，只是在她那颗心上再捅几下罢了。 入夜后，起风了。 灵犀无法入睡，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周瑜正在部署人马，今夜怕会有一场恶战。 灵犀坐起身来，若能趁乱逃离，早一步回到曹操身边也好。 她偷偷离开营帐，果然，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一步一步往外走。 可是，当她就要走到军营大门时，被两个巡视的小将给拦住了。 她正打算解释，突然觉得自己脸颊一热，是那两人的血溅到了她的身上。 灵犀满脸震惊，来不及喊叫出声，就被那两人身后的人一把拉了过来。 “不许叫，是我！”那人边说边拉着灵犀向外走。 顺利走出了营寨，将藏在附近的马儿牵出，把灵犀抱了上去。 这一切都太快了，叫灵犀根本无法反应。 当她缓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已经行出了不远的路。 “曹丕，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来救你的吗。你看，我已经救了你两次了，该怎么谢我？”曹丕御马前行，神色严肃，却又在调侃着灵犀。 他越来越像曹操了，就如当年曹操一般，带着她策马而行。 “是你爹派你来的？” “你眼里除了父亲就没有别人了。” “不是？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派来保护你的人已经多日没有消息了，我好不容易才查出，你竟然到了周瑜的大营，还真有你的。” “你还好意思说是保护我？”灵犀没有过多与曹丕周旋，她见曹丕的方向并非曹操大营，急道：“你这是带我去哪里，你爹还在那边呢，周瑜他们要用火攻，我们得去保护你爹！” “父亲已经要败了，你还回去做什么呢，我直接送你回许昌。”曹丕竟然颇为冷静。 “你怎么知道？”灵犀的心一惊。 “一个时辰前，我埋伏在周瑜大营外，见江面突然起风了，起的竟是东风，若用火攻，那铁锁连营还不烧光了。” “那可是你爹，就算如此，你也得救他啊！” “我真羡慕父亲，不过你放心，父亲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他会不会有事你不知道吗，你可是一只妖孽啊。” “那些，那些事就当作是你我的秘密，不要说出去，好吗？”灵犀语气放柔了，毕竟曹丕答应带她回许昌。 曹丕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们能有秘密，还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马儿像风一般前行，随着时间的流逝，灵犀觉得自己有些支撑不住，她原本被放在曹丕身前，不愿碰到曹丕的身上，此时不由地靠上了曹丕的胸膛。 “你怎么了？”曹丕发觉灵犀不对，便问。 灵犀知道现在不会有人追上她们了，心里放松了不少，直言相告：“曹丕，我们休息一会可以吗，我有了身孕。” “你怀孕了？！”曹丕像是听了什么震惊的消息。 他也完全相信灵犀对曹操的真心，按着时间算一算，他顿时心惊不已。 …… 那边，赤壁的大火已经烧了起来。周瑜以黄盖诈降，火烧曹军战船，因锁链相连，难以分开，风急火大，烈焰冲天，顷刻之间，战船全部烧毁，孙刘联军趁势追杀，曹军大败。 曹操在华容道遇上了关羽，因为之前与关羽的恩宠，竟是说动关羽，放了他离去。 随行只剩下十几人，狼狈回到了南郡。 之后的几天，残兵们才陆续回到南郡。 曹操只给了自己几个时辰难过，反省，过后，便又如往常一般威仪。 他安抚众将情绪，叫大家慢慢安稳下来，痛定思痛，吸取教训，并且将最大的过错算在了自己头上。 夜里，南郡接到了许昌急报，是荀彧的。 曹操急忙来看，可荀彧这一封急报，竟然带来了两个坏消息。 一是西凉马腾见他赤壁大败，趁机南下，试图进攻许昌，二是他的冲儿，竟然得了急症，荀彧说，危在旦夕。 曹操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他犯了头疾，已经无法骑马，便派人置马车，连夜送他回去！ 在他昏过去之前，灵犀的身影在他眼前浮现，答应了灵犀保护好冲儿的，冲儿怎么能出事呢。 败仗他不怕，自己的爱子若离他而去，那可如何是好，该怎么和灵犀交代。 第四五章 丧子之痛 荆州易主 从此后，血影刀光，只忆幼儿笑。 梦里是一个充满刀光血影的江湖，而他度过了重重难关，终于看见曹冲站在那里对着自己张开双臂：“父亲，我是冲儿呀，父亲快过来。” 梦醒了，曹操的头痛已经过去，他变得格外清醒。 此时还是在回许昌的路上，曹操问身边的文学掾司马懿：“许昌如何了？” 司马懿道：“少公子不太好，许昌安好。荀令君叫城内一切照旧，西凉的人马行至城外百里处便迁延不前，他们定是无法确认城中虚实。” “只要丞相的大军凯旋，他们绝不敢造次。” 曹操听后，又闭上了眼睛。 早在他与袁绍交战之时，许昌就曾经受到威胁，也是荀彧设计稳定，给他们赢得了时间。 三日后，曹操回城。 虽说赤壁败了，但对于许昌来说，曹操回来意味着他们不用再受西凉威胁了。 百官于城外迎接曹操，声势浩大。 果然，这叫西凉军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没过多久，他们就退兵了。 然而许昌的危机是解除了，但是另一件叫曹操担忧的事，却令他痛彻心扉。 当他赶回相府的时候，少公子曹冲已经没有了生气。 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病情急转直下，没有一点余地。 守在一旁的荀彧和华佗神色沉重，知道曹冲对曹操的重要，却没办法给他丝毫安慰。 “究竟是何病，连神医都没办法医治吗？”曹操的声音嘶哑。 荀彧抬头，见他的眼角湿润，泪水盈眶，眼泪马上就要落下来。 他跟随曹操这么多年，只见过他少有的几次落泪，一次是杀死故友陈宫，一次是祭奠儿时玩伴袁绍，一次是郭嘉，一次就是眼下。 “少公子的病来得太急，在下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身体上竟然没有任何征兆，在下无能。”华佗既痛心又惋惜。 曹操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想到华佗是灵犀的师父，儿子已经遭遇不幸，他要是再责难师父，灵犀会更不好过。 “你们都下去吧，让我陪陪冲儿。”他叹息一声，坐到了曹冲的榻边。 曹冲的眼睛紧紧闭着，不再有往日的生机，他碰了碰曹冲的手，一片冰凉。 你的儿子还没出生，你就要给他造孽了！灵犀当日在皇宫中说的那句话又浮现而出。 “冲儿，冲儿！” 不多久，外面就传来灵犀焦急的声音。 她和曹丕也是快马加鞭，但还是落在了曹操车架的后面。 一进门，就有下人跟她说，少公子病危了。 他们都还不知道，前一刻曹冲已经离去了。 灵犀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这一天，要她做十年的准备，也不可能够！ 灵犀走进曹冲的屋子，见曹操就坐在那里，他眼神悲伤，缓缓开口：“对不起，犀儿，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灵犀没想到孩子已经离去了，一下子跌坐在地。 “环夫人，当心你自己，你有身孕了。”一旁陪她前来的曹丕提醒，刚想伸手去扶，突然又收了回去。 灵犀已经被曹操扶起，抱了起来。 是夜，相府里静得叫人难受。 灵犀躲在曹操的怀中哭泣，那是她最疼爱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曹操则安抚着灵犀：“若是知道如此，我绝对不会离开他。犀儿，我们痛失爱子，这让人肝肠寸断，但是好在上天待我不薄，你又有身孕了。” “犀儿，坚强一点，你还年轻，我们还可以生很多个孩子。” 他将灵犀抱起放到床塌上，温和地说：“你一路辛苦，好好睡一觉吧。或许是我真的做错了，可我的罪过却怎么要用他来还。” 灵犀泪眼朦胧中看见，他的孟德两鬓竟然生出几丝白发。 他从不会说自己有错，他这样一个杀伐四方的人，竟然会如此脆弱，他才刚刚经历了赤壁重创，却又要经历丧子之痛。 灵犀轻轻抱住了曹操，开口说了她回家后的第一句话：“孟德，这不怪你。” 翌日，曹操唤来不同的人询问曹冲的状况，留下了曹丕。 “你是怎么找到灵犀的，我命你留在城中，你为何去了江东？” 曹丕急忙道：“当日儿担心父亲安危，便去了江东，想要保护父亲左右，没想到遇见了从周瑜大营逃出来的环夫人……” “混账！扯起谎来一点都不含糊，你一个人去保护我？”曹操勃然大怒：“曹植已经说了，你送他几坛酒，还叫他拿去给冲儿？” 他一步步逼近曹丕：“告诉我，你与曹冲的死有什么关系！” 荀彧一听，急忙打算离开，却被曹操拦住了：“文若坐着，不必走。” 曹丕跪倒在地，紧张地语无伦次：“父亲冤枉我了！我是送了葡萄酒给曹植，但，但那是请他指点文章的。” “你还是不认？我并未派你去江东，你却与曹植说，是受了命令要去，这难道不是为了找个机会叫你避开嫌疑？” 见曹丕不敢说话，曹操又放缓了声音：“父亲也做过错事，父亲头上的每一根白发，都是一个过错，你承认了错，父亲会原谅你的。” 曹丕支支吾吾，最终还是开口了：“若父亲真的要问，我只好，只好说了。那酒是我平日所饮，曹植他也饮了，若他没事，冲弟怎么会因此出了事。除非，是曹植动了手脚，想诬陷……” “放肆！事到如今，你竟然栽赃曹植！”曹操怒意上来了，拔出剑直接指向了曹丕。 曹丕声线不稳，已是泪流满面：“父亲要杀就杀了我吧，但是父亲实在是冤枉我。” “丞相，既然华佗都查不出异常，这事还需从长计议，二公子说的也不无道理。”荀彧上来解围。 曹操这才扔掉了剑，派人把曹丕拖了下去。 …… 几个月后，南郡的曹仁最终无法抵抗孙刘联军的攻势，败仗而回。 而荆州本来该是周瑜攻下的，却因为诸葛亮的计谋，趁周瑜与曹仁对峙，抢先一步命赵云占了荆州。 周瑜战中已经中了曹仁一只毒箭，又受此气，病情严重，只得退回江东。 刘备则进驻荆州，领荆州牧。 有了荆襄九郡，他下一目标便是诸葛亮隆中策里的川蜀了。 不过一年多，荆州三次易主，而世事沉浮，经赤壁，最终形成三分天下。 曹操一统天下的心愿怕是没办法在近十年内实现了，如今他重回许昌，休战调养身息，命于禁带领老弱残兵开垦边疆供应粮饷，为了更好地控制州郡，迁去了邺城。 而孙刘两家在此时，依然无法以一家之力对抗曹操，孙刘联盟仍在，只不过并非同心同德。 周瑜记恨刘备夺了荆州，设了一计，希望与刘备联姻，并借此控制刘备。 刘备听闻联姻消息，心中波动不平。 第四六章 铜雀台 五官中郎将 这是一场政治联姻，而对方是吴侯的妹子，足足要比刘备小了三十岁。 十八岁的少女如同一朵娇艳的花，含苞待放，这让刘备想起了灵犀，想起了那年在城外遇到灵犀的时候。 “哥，这么说，你还真的打算去建业成亲？连我都知道，这东吴嫁女儿应该是他们来咱们这里，叫你去不明摆是诡计吗？” “我怎么会不知，但这计是因为孙权周瑜他们料定我不敢去，便能以此来攻打荆州，若我去了，他们就没有理由与我反目成仇。” “可你去了会有危险啊。” “只要你们守住荆州，东吴就不敢对我怎么样。” 眼看刘备是铁了心要去，张飞和关羽求助地看向诸葛亮，不料诸葛亮叹了口气：“主公的确是非去不可。” …… 冬天，曹操于邺城建造铜雀台，此台因城为基，址高一十丈，有屋一百二十间。 自曹冲死后，他们来邺城已经几个月了，几个月来，曹操日日都来照看灵犀，而灵犀也逐渐好了起来，毕竟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她慢慢的，将对曹冲的爱分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她不能再对曹操的关爱视而不见了，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而对于曹冲的死，她也曾经多次询问过师父，可是得到的答案的确是冲儿患了疾病而死，并非被人所害。 她不想对曹丕再生芥蒂，甚至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 后来，铜雀台铸成了，曹操于高台宴请文武百官，并要求武将比骑射，文臣比作赋。 包括曹操诸子在内，都以铜雀台为题，作赋一篇。 曹操当众赞赏了曹植的赋，却对曹丕的赋不置可否。 是夜，曹操在灵犀处休息，算算日子，灵犀也快生了，他不由更加关注。 灵犀听说了白天铜雀台的事，以为曹操器重的一直都是曹植，不料曹操却道：“犀儿，上次你离开家去了荆州，你说是因为奉孝的事心里难过，可我知道，那是曹丕做的。” 灵犀心里一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当时我的确不能肯定，可后来，我和文若故意做了一个局，为的是考验曹丕与曹植，我这才真的确认，是曹丕。” “若非他也曾救过你，我不会放了他，可如今看来，他确实是最有能耐的那一个。” “你今日不是叫他们作赋了？我怎么听说你更赞赏曹植，甚至上奏天子封他做了平原侯。”灵犀问。 “会写诗文又有什么用呢？”曹操叹道。 他实则是在为曹植惋惜。 近年来，曹植的势力也在不断壮大，但是与曹丕相比，他始终把眼光放得太短。 铜雀台是古今难见的高台，唯有帝王才可以筑高台，因此包括曹植在内的很多人都以为他已不满足于丞相之位，想要更进一步。 甚至荀彧和荀攸等人都因为此，故意告病在家，不愿来铜雀台。 曹植的赋中更是暗含劝进之意。 跟随他多年的荀彧荀攸不懂他，曹植也不懂他。不懂他倒不要紧，但是曹植却更加不懂审时度势。 眼下忠于汉室的人还不少，他此赋一出，更是叫那些人寒了心。 相反曹丕则不同，他的赋虽然质朴，却含着忠于汉室之意，即便当时没有被自己赞赏，却得到了更多的人心。 这一局，曹丕赢了，他敢背着自己筹谋，又能咬紧牙关死不承认，他敢忤逆自己，放了灵犀，他知道不是仅仅要讨好父亲，更要懂得得人心。 他赢得不漂亮，受了不少苦，曹操派人故意诬陷甄宓和曹植不清不楚，挑拨他与曹植的关系，也叫他心痛难挡，但他还是赢了。 这些话，曹操没有说出来。 曹操故意收起了自己的狠毒，而他的确能够掩藏得太好。 第二天，天还未亮，灵犀突然惊醒，阵阵痛感越来越清晰。 曹操发觉了她的不对，着急地问：“犀儿，你是不是要生了？” 灵犀艰难地点了点头。 许是上天怜惜灵犀，这一次，她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孩子如同哥哥一样可爱，只是他不再是命运多舛的神童，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曹据，这是曹操取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灵犀松了一口气。 …… 年末，刘备设计带着新夫人孙小妹离开了东吴，而周瑜因为诸葛亮的那句“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病情越发恶化，年仅三十六岁的他壮志未酬便病故了。 到了第二年正月，曹丕任五官中郎将，为丞相副，终于稳固了自己的位子。他看出司马懿之才，便招揽其为自己所用。 一日，曹丕来寻司马懿，与他说起曹操最近做的一件事。 年关刚过，西凉内部竟然发生了政变，马腾的儿子马超与马腾反目成仇，争夺地盘，马腾上书希望朝廷能够给以支援。 马腾本是曹操北面的心腹大患，可曹操非但没有看他们相争，反而以天子的名义将他们得到手的土地封给了他们，又封马腾为前将军，命其去攻打孙权。 “从西凉到东吴，不说路途遥遥，那马腾到了东吴，若是反而与孙权联手，合力攻打我们，那可如何是好？” 曹丕不理解曹操的意思，可是司马懿则不然。他跟在曹操身边时间不短，又深知曹操的想法，只是缓缓开口：“公子再想想吧。” 曹丕被他这么一提醒，再次思索起来，这才道：“是父亲故意如此？他要趁着马腾途经许昌除掉他？” “正是。西凉前一阵子闹兵变，马腾父子俩不和，这事一听就蹊跷得很，想必是他们筹谋好了的，丞相便将计就计。” “原来如此，还是先生更了解父亲。”曹丕不禁更加赞赏司马懿。 “公子能够做到如今之地，怎么会不了解丞相，只是公子万事还需再深思一步。” 司马懿转而道：“听说丞相又得一子，公子怎么不去道贺？” 曹丕一听，愣了一下，笑了笑：“那是环夫人的儿子，我是不能靠近的。” “莫非公子当真与那环夫人有过节？”司马懿没有见过灵犀，只是这个奇女子的事他却知道不少。 没想到曹丕又笑了：“仲达还真敢开玩笑。” 第四七章 孟德是你 阿瞒也是你 这段日子来，曹丕一有困惑就会来找司马懿小坐交谈，他从中获益匪浅，更加倚重司马懿，他们二人的关系也越来越近了。 曹冲病逝了，曹植因一篇词藻华丽的赋也败下阵来，如今的曹丕身为丞相副，本应该安心不少，可他并未松懈，因为世事难料，因为曹操的想法太过多变，因为他还不是世子。 曹丕将刚才的玩笑样子收了起来，十分郑重道：“仲达以后莫要再提起环夫人，小心惹怒了父亲。对他而言，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反悔，但是除了环夫人。” “那是自然。丞相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敬重最佩服的人。”司马懿也是神色一变：“即便是公子你，你若敢对丞相不敬，我可帮不了你。” “说的是啊，仲达。”曹丕知道司马懿也在警告他灵犀的事了，自己那些事也不知司马懿究竟知道了多少。 他拍了拍司马懿的肩膀，站了起来。 这个司马懿，居然能这么了解父亲的心思，如今好像他对自己的心思也了如指掌，看起来，虽然要重用，却也不得不防…… 过了一阵子，马腾奉召前去攻打东吴，途径许昌。 他果然是早已经计划好了，甚至在许昌城中已经安排了内应，企图趁机杀掉曹操。 曹操将计就计，杀了马腾。 虽说除掉了马腾，但是西凉马超和韩遂依旧在，曹操杀了马超的爹，西凉与曹操不共戴天，战火又燃了起来。 曹操不过回许昌没多久，就发生了险些被刺杀这种事，这叫听到消息的灵犀和卞夫人都心惊不已。 这个时候的卞夫人也已是人到中年，儿子们都长大了，曹操也早已不再纳妾，家里多了灵犀的据儿，卞夫人喜欢得不得了，常常往灵犀这里来。 这么多年来，虽说她与灵犀也不是天天生活在一起，但两个人的性格有很多相似之处，卞夫人与灵犀相处得好，果真如同当年灵犀还未嫁给曹操那时，曹操说的，家里人多又和睦。 其实很多事情卞夫人都看在眼里，灵犀颇受宠爱，灵犀的儿子颇受宠爱，灵犀与自己家曹丕的小妾甄宓长得很像，曹丕的一些心思…… “卞姐姐，孟德怕是又要走了，这次是那马超，听说他厉害得很，虽然孟德肯定能赢，可我还是担心。” 灵犀知道马超此人也是勇猛无比的悍将，西凉军又是十分善战，只怕此战会十分辛苦。 “灵犀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吧，好好调养身子，夫君他威武不减当年，和你一样，都是我们这些平凡人比不了的。” “姐姐你又拿我开玩笑了。”灵犀笑道。 但是她毕竟是灵犀，而且是失去过一个孩子的灵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也明明知道曹操不会有事，还是放心不下。 她从荀彧那里得知，曹操的确就要出征，并且要从许昌直接走，不会回来邺城。 得知这次是程昱会跟着他同去的，灵犀便急着往程昱那边，想要跟他一起去前线。 她这次倒是学聪明了，知道自己一个人去还不知又会遇见什么麻烦，索性跟着程昱走。 程昱听了自然震惊不已，但是早年荀彧就曾说过，对于灵犀，就算是她要随主公出征，主公也会许。 思索再三，加上架不住灵犀的央求，程昱只好带着她一起上路了…… 北方还是料峭春寒，灵犀走进曹操营帐的时候，曹操正在与曹仁曹洪他们做部署。 他一抬头，就看见灵犀站在门口，简直是不敢相信。 那天走的时候，说的是去许昌处理马腾的事，没想到后来直接开到关中，都没再回邺城去。 曹操站起来走了过去，甚至撞到了身旁的曹仁。 曹仁顿时一怔，一种熟悉的感觉将他萦绕。 当年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跟着曹操参加讨伐董卓的十八路诸侯盟军，他们势单力薄无力追赶献帝，就在那个晚上，灵犀来到了他们军营。 然后自己就被曹操撞了一把。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大哥如今都多大了，怎么看见灵犀还是这样？ 曹仁一脸无奈地对曹洪说：“走吧走吧，你我留下来太多余了。” 二人走后，只剩下灵犀和曹操了。 曹操果然没有质问灵犀为什么跑出来，为什么不好好调理身子，他只是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到灵犀身上：“犀儿，我正想你呢，你怎么就来了。”他的眼睛也是亮闪闪的，闪烁着开心。 “你瞎说，你办正经事呢，怎么会想我。”灵犀边笑边问。 曹冲不在了以后，她曾经消沉，但是自从她重新振作起来，自从据儿出生，她发现不仅是她自己，仿佛曹操也一样重生了，仿佛日子回到了从前，那些激情和甜蜜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犀儿，我好苦哟。”曹操说着说着就诉起苦来。 “你不知道，前两日我轻敌了，被那马超追得我连自己的胡子都削了，最后若不是许褚，我现在已经被他一枪给刺死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啊！”曹操在手里比划着，他仍是轻松的语气，灵犀却心疼了。 “阿瞒，你吓死我了，没有受伤吧。”灵犀拉着曹操左右看。 曹操则突然紧紧抱住了灵犀：“犀儿，你又肯叫我阿瞒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灵犀习惯了叫他孟德，就再也不叫阿瞒。 “阿瞒，阿瞒，阿瞒，我以前还叫你吉利了，你怎么不提？不就是个称呼嘛。” “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不就是个称呼嘛。” 他还以为，好像是自从他开始征伐，在徐州杀了人，又杀了刘协的贵妃之后，灵犀就对他有了芥蒂。 “犀儿，军营中很苦，你待几天就回去吧，这里可能还得两个多月才能攻下来。” “我只是担心你。”灵犀怕他不肯叫自己长留，又偷偷在他耳边道：“你不是说，我们可以生很多个孩子，我还想再要一个，虽然知道你在打仗呢，可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犀儿总是有办法叫我拿你没有办法。”曹操不知该是喜还是忧。 第四八章 荀令留香 魏王空叹 几个月后，曹操大破马超，进入关中，马超在无奈之下投奔了汉中张鲁。 北方大片土地都被曹操收揽，夹在汉中与荆州之间的益州，危机在步步逼近。 益州方面料想曹操的下一步便是汉中，而汉中张鲁若想要对抗曹操，只能将势力往川蜀延伸。 益州牧刘璋为免受汉中侵犯，权衡之下，请求与他同为汉室宗亲的刘备带军进入益州，北上征张鲁。 此时的刘备占据荆州，势力也在不断扩大，在周瑜病逝后，他又得到了凤雏庞统，收获了卧龙与凤雏两位传说之中得一便可定天下的奇才。 经过商议，刘备带着庞统进入益州，留下关羽和诸葛亮驻守荆州。 刘备和诸葛亮都知道，入驻川蜀是他们隆中策的重要一步，只有走完了这一步，才能进而夺取汉中之地，收复天下。 只不过视仁义高于生命的刘备此次受到刘璋请求进入益州，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去抢了自己皇兄的地盘，战争结束，他们也该回荆州了，刘备心中纠结难平。 这一切都被庞统看在眼里，一心想要为刘备建功的庞统不惜以自己性命为筹码，终于给刘备找到了这个理由。 那就是落凤坡。 庞统在落凤坡死后，刘备以刘璋背信弃义杀害自己的军师为由，再次进攻。 刘璋万急，本打算以刘备来驱赶张鲁，此时只好再去求助张鲁，以割地为代价请他对付刘备。 这一次，张鲁派了马超来攻打刘备，马超本为当世悍将，与张飞在阵前相争几百回合都难分胜负，前线相持不下，一时间，不知进退。 刘备没有了凤雏，只得派人赶往荆州，请诸葛亮来，而荆州就只剩下了关羽。 军令在上，诸葛亮不得不去，可是他的心中隐隐难安，总是放心不下这大片的荆州之地。 他带着不安去了前线，同时也给刘备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就在刘备出征在外，江东方面趁机接走了孙小妹，因为眼看孙刘联盟名存实亡，吴侯不希望自己的妹子还跟着刘备。 刘备谈不上失落，只是颇为意外，孙小妹虽说与自己年龄差距甚大，但是却相敬如宾，他看得出，孙小妹敬他爱他，是不可能离开的。 “主公，也不知夫人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了你当年在徐州的事，她以死相逼，说什么都留不住了，甚至还想带走少主，是子龙好不容易才拦下的。” “徐州？徐州何事？”刘备一脸疑惑。 “这，恐怕只有灵犀的事能叫夫人如此生气了。”诸葛亮虽计谋过人，一样没办法处理感情的事。 “灵犀啊。”刘备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脑袋：“她可真是我命中的劫数，看来这一生都注定放不下了。” “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听说前一阵子曹冲病逝了……” “主公怕是就快能见到灵犀了。”诸葛亮道。 “孔明这是何意？”刘备抬头看着诸葛亮，似乎想要看穿他。 “主公难道还要瞒我吗？眼下川蜀已是我们的囊中物，在不久之后，我们会与曹操有一场大战，那时主公已有川蜀和荆襄，可与曹操争天下，也争灵犀。” “那一战我的确朝思暮想了十几年，不过有一点孔明错了，我并不想与他争灵犀。放不下，但是也不会再去争了。” 刘备眼中似有闪烁，他缓了缓，转而道：“不说灵犀了，还是说说马超吧。” “也是，马超比灵犀容易得多。”诸葛亮笑了。 …… 建安十七年，曹操还邺，由于曹氏父子的提倡，邺城成为了当时文学活动的中心。 董昭等人提议曹操进爵为公爵，然而尚书令荀彧以为不可。 曹操心有不满，南征孙权时，让荀彧至军中从征，将他调离了自己身边。 这一年，灵犀又生下了一个孩子，依然还是一个男孩，取名为曹宇。 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她错过了与荀彧的最后一面，甚至直到荀彧在外生病，忧郁而死，才得知了这样的消息。 同郭嘉一样，没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又和郭嘉不同，郭嘉怀着对曹操的期待而死，然而荀彧却因曹操违背当年的誓言而忧郁身亡。 当年荀彧见曹操第一面，决定跟随他时，曹操就曾立誓匡扶汉室，绝不僭越。 然而事实一直在偏离原来的轨迹，曹操的欲望和统治的需求一步步推着他们走到了现在。 他真的想要当王，大王，魏王？ 灵犀突然想起曹操曾经不经意间说过的那些话。 最初，他说自己的心愿就是死后能在墓碑上刻上已故征西将军曹操的字样，后来，他说他想做周文王…… 这一次，一样是多年好友的故去，灵犀没有再与曹操闹，她们不再青春年少了，很多事她也知道，不得不为的意思是什么她也知道。 曹操把荀彧当作知己，只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政见不同的知己，他或许没想过非要杀了荀彧，而荀彧却不想再活着。 曹操在荀彧的灵堂悲痛不已，灵犀看在眼里，她在这里也始终是个无可奈何的角色，和曹操，和荀彧，和他们大家都一样。 生离死别是无法避免的。 离开灵堂，曹操没有叫随从跟着，独自骑马带着灵犀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潺潺溪水，一旁是一座小亭子，脚下遍地花香。 这是他们几个人曾经常来相聚的地方。 这些年来，好久都没来这个惬意的地方了，灵犀嗅着脚边的花香，想起了那个满身香气的荀文若，以及嗜酒如命又拿她当知己的郭奉孝。 想起了当日曹操介绍他们给自己的情形。 而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 “你不怪我？”曹操在亭子里坐下，这才开口。 “你与文若的是是非非，只怕不是我能说清楚的，他已经去了，等你百年之后，和他继续探讨吧。” 灵犀叹了口气，随即道：“阿瞒，我跳一支舞给你看好不好，也给文若和奉孝看。” 说罢，她不等曹操回应，就在这亭子中央舞动起来。 歌儿还是那只最爱的歌，舞曲还是那只最爱的舞，如同当日在徐州城楼之上，一舞倾城。 曼妙的身姿，如水的面庞，这些都叫曹操如同置身幻境，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脚踝上的环扣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这叫曹操突然想起了刘备。 刘备这个人很可怕啊，想到他做的那些事，曹操不禁感慨，他确实如同自己所说的，天下英雄，能让他看得上的，也只有刘备。 …… 后来，曹操还是做了魏王，仍然以丞相领冀州牧，而刘备采纳诸葛亮的计策，将马超收归己用，攻城略地，最终攻下益州，进驻成都。 第四九章 霸主狠戾 帝王寂寥 建安十八年到十九年间，刘备经略益州各县，领益州牧。经历多年的征伐，他已经从当日的主公变成一个足以争霸一方的霸主。 灵犀当年那句他有的你也都会有，一直伴随着刘备走到了今天。 进驻成都之后，诸葛亮也分明感受到了刘备的不同。 他制定了治理川蜀的条例，希望调养生息，为日后的战事做准备，然而刘备却驳回了他的建议。 这是他第一次见刘备这样坚决地去拒绝自己的意见。 刘备看着他的条例一字一顿道：“川蜀在刘璋父子手中散漫多年，不得再以宽仁薄税来治，反倒必须严厉治法，有罪必罚，使得上下一心。” “可主公你一向都是以仁爱治民……” “孔明，仁爱也分大仁和小仁，你回去修改后再拿来给我吧。”刘备的话依旧温和，可是却威严不容置疑。 诸葛亮一怔，随即恭敬地退了出去。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不再与从前一样的刘备，一个真正的王者。 刘备一方面严厉治蜀，一方面又不停将势力往汉中方向推进，他自荆州开始，得到了众多文武之才的相助，经历了益州之战，更是册封了自己手下的关羽、张飞、赵云、黄忠、马超为五虎上将。 拥有益州和荆州的刘备占据着三分天下，再也不可小觑。 而远处的曹魏，自曹操进爵魏王之后，也开始建立社稷宗庙。 曹操向献帝进献了自己的三个女儿，表面上是为了感谢天子的封赏，实则不过是要继续将朝廷牢牢抓在手里。 刘协迫于曹操的压力，聘其女为贵人，心中愤懑无可发泄。 自从曹操当着他的面处死了董贵妃，他的心应该早已经枯死，如同坠落的流星，如同中箭的枯木，他也不再敢与任何人亲近，生怕自己断送了别人无辜的性命。 或许他就要这样过一生，自从被董卓拉到了皇位上，一切就身不由己了。 直到一日，刘协从睡梦中惊醒，外面嘈杂之声叫他生出万分不好的预感。 很多年来，曹操都没有再派兵入宫了，难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事惹他的不快？ 刘协来不及多想，急忙走去了殿外。 那似曾相识的场景叫他胆战心惊。 自己的伏皇后此刻被两个人押着跪在地上，更可怕的是，他的两个皇子也在这里。 记得很早之前，伏皇后曾经看不下去曹操对自己和贵妃做的事，写信给她的父亲伏完，希望他可以想办法谋杀曹操，他知道之后，急忙制止了伏皇后，他不好可以，不能再有人为他送命。 如今，这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就叫曹操发现了，这个过去的阴谋根本就没有实行，可是曹操依然不会放过他们。 “陛下来得正好。”曹操看见了刘协，他的言语中没有任何表情：“我记得曾经说过，这一次只处置董妃，若有下次，那就与陛下有关了。” 刘协当然明白他的话，现在就是那个下次。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曹操现在已经是魏王了，魏国有了社稷宗庙，有了朝政制度，设置了尚书、侍中和六卿，他完全可以不要自己这个傀儡。 死吗，那或许也算是一种解脱和恩赐。 然而他又错了，曹操并没有动他，而是命人拿来两杯毒酒，端到了两个皇子面前。 那是伏皇后与他的孩子！ “丞相！魏王！有什么事冲着朕来，与他们何干？”刘协心如刀绞，他是没办法拦住曹操的，恍惚间，他抬头望向前方，焦急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次不会有灵犀来救你。”曹操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陛下，当日因为你的事，叫她提前产子，饱受痛苦，这笔账我都还没有与你算。” 他站起身，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人将毒药给两个皇子硬灌了下去。 刘协瞬间瘫倒在地，而伏皇后在哭喊之后直接昏了过去。 “对了，她一直都怪我杀死了你的贵妃，那么，这个皇后便留给你了。”曹操的话冷酷至极，说罢，就拂袖而去。 …… “不杀皇后改杀皇子，魏王以为这样就没有罪孽了？你好狠的心！你自己的儿子不在了你有多难过，都忘了？” 几日后，曹操回了邺城，当面就撞上了灵犀。 曹操在心里暗骂，又是谁把这话传给了灵犀，荀彧不在了，还有谁会关心宫里的事！ 曹操心里一怒，不由地语气重了些：“他们要杀我，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我，你就那么关心刘协！” “你这个……”看来再适应他，还是适应不了这种事，灵犀转身就要走，又被曹操拦下了。 “你去哪里。”曹操担心她又要离家出走，颇为着急。 “还有两个孩子要看，我要去哪？但是你，最近不许你来我这里，我不想看见你！” 灵犀不给他好脸色，但曹操竟然缓了口气。 是夜，灵犀坐在院中平复自己的心绪，她很想去看看刘协，可看曹操的样子，最好还是不要再去。 “你最好别去管，否则他的日子只会更难过。”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了。 灵犀不看也知道是谁：“你胆子也太大了，你爹可在呢，你就敢偷偷跑来？” “不是叫你赶走了吗，父亲去了铜雀台。” “你来干嘛？” “我是来看我母亲的，顺路。甄宓有了身孕，母亲想见见她。”曹丕语气出奇地轻快。 其实自从算出灵犀上次怀孕的时间，他就知道，他怕是被曹操困在了局中，后来仔细盘问才发现，确实是自己误会了甄宓，他十分抱歉，不由对甄宓更上心了。 “我听说你又娶了一房，好像是叫郭氏对吧，你如今还真是春风得意。” “那又如何呢。”曹丕笑了笑，盯着灵犀看看，也没再说些什么就离开了。 其实甄氏也好，郭氏也罢，不都还是因为你吗。曹丕无奈地摇了摇头，别人不知，但他却不会不知道，甄氏的眼睛像灵犀，而郭氏的性格像灵犀。 …… 曹操幽禁了伏皇后，把自己的女儿曹节立为了皇后，只不过刘协根本不愿意多看曹节一眼。 宫里的事顺风而下，传去了江东和益州，加之曹操正在攻汉中，刘备和孙权协商中分荆州，以湘水为界，依然合力应对北面的曹操。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刘备视曹操为汉贼，发誓一定要争夺汉中，与曹操一决高下。 第五十章 五凤楼 立太子 经历赤壁之败后，这些年来，曹操选择休养生息，内政基本平稳。 然而荀彧的死以及伏皇后的事再一次将朝廷中忠于汉室的臣子们的心刺穿，此时，不仅刘备孙权方面，在曹魏内部，一场谋杀曹操的政变又一次开始酝酿。 不满于他的人，不懂他的人，杀，是杀不干净的。别说别人，连曹植和荀彧都料定了他将篡汉，不是吗。 这段时间，因为宫里的事，灵犀与曹操有些僵持，竟然真的多日都将曹操拒之门外。 曹操倒是也不急，在一日夜里又被灵犀的侍女拦在门外后，他故意大声感慨，说给屋里的灵犀听。 “没想到孤都这把年纪了，还要被夫人拦在门外，还不知道有几年好活的哟，你们说是也不是？” 两个侍女不敢接他的话，只是恭敬地站着，不开门。 曹操又道：“天如此冷，有些人的心可比孤更狠。” 说罢，他佯作要离开，灵犀这才打开了门。 这两年，曹操性子还是一样古怪，叫人摸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但是脾气的确好了不少，她想若是以前，他早就一脚把门踹开了。 灵犀气他那样对刘协，还死活不许自己再去看望刘协，依然没有多话，只是将自己手中的斗篷披在了曹操身上。 “魏王快走吧。” “夫人还在生气？”曹操看了看灵犀，知道她不会真的不关心自己，便知趣地走了。 最近几日，他留宿在五凤楼，今夜依旧。叫他没料到的是，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建安二十三年正月的夜晚，少府耿纪、太医令吉本等发动军事政变，起兵攻许都，计划挟献帝号召讨曹。 楼外的厮杀声吵醒了曹操，曹操惊醒，手中的刀已出鞘。 “许褚，外面出了何事！”曹操急忙唤来身边的许褚。 许褚急切道：“魏王，御林军营起火了，好像还有乱军，那些人来势汹汹，魏王快快起身，让末将带你冲出包围吧。” “冲出去？现在外面一团混乱，谁知道哪一面会有追兵和埋伏？”曹操冷静下来：“不要慌，务必死守五凤楼，敢有叛军来，杀无赦。” 城中的大火已经烧起，逐渐逼近五凤楼，那些人口中都含着，诛杀曹操，匡扶汉室。 此时，曹丕正在府中书房，他刚打算放下手中的事去休息，就见自己的手下急急忙忙赶来。 “不好了，不好了公子，城中起了大火，就快烧到五凤楼了，那些人都喊着，喊着……” “喊着什么？” “诛杀曹贼，匡扶汉室。” 曹丕顿时睡意全无：“快，叫府中的人随我前去五凤楼保护父王！” …… 这场大火烧了大半夜，终于平息下来。 曹丕同曹彰、许褚奋力拼杀良久，曹丕的脸颊上面都沾上了不少血痕。 耿纪等人被抓了起来，带到了曹操身边。 他口中依旧是怒气与不服：“曹阿瞒，就算我死，到了黄泉也不会放过你！” “你们这些人，活着不是孤的对手，难道死了就能翻出天来！” 曹操以往从不会与这些企图杀他的人多话，然而这一次，他却怒问在场的所有人。 “自灵帝以来，天下分裂，豪强并起，汉室早就如同一片废墟，若不是孤二十多年来呕心沥血，重整山河，百姓能有饭吃吗？你们为什么这样恨孤！” “你逆君篡汉，僭越称王，杀害忠良，叫自己的女儿僭位中宫，我死都不会放过你！”耿纪听了曹操的话，眼中有些动容，他不能否认曹操说的，但是却无法接受他的狠毒，僭越。 最终，他还是被拖了下去，不仅自己被杀，三族也被夷。 天还未亮，曹操叫住了一身是血的曹丕。 曹丕见曹操在看他，急忙开口：“来不及回府收拾，父王莫怪，这些血都是别人的。” “丕儿，今晚的事，你有没有参与？”曹操开口，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曹丕一怔。 “若这些人得手了，孤真的死在了五凤楼，对你最有利，是不是？”曹操继续道。 “父王，父王！孩儿是来保护您的，怎么可能会是来谋害您的！”曹丕跪倒在地，他内心忐忑，因为的确没有理由证明自己。 他没有找理由，反而直言道：“即便父王这样想，儿还是要来！” 对于别人他不敢说，但对于曹操，他敬重，万万做不出这种事。 “你过来。”曹操的话很平静，曹丕不知道他又会说出什么，还是靠近了曹操。 只见曹操叹了口气：“今日你在乱军之中奋力拼杀，甚至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你本就不擅长于此，却能做到这样，孤怎么会怀疑你？” 曹操一字一顿道：“孤要立你为魏国太子，即日起就搬来丞相府吧。” 曹丕简直不敢相信，他呆呆地跪在那里，直到曹操离开了，他突然抑制不住，哭了出来。 …… 天已经大亮了，丞相府依旧平静如常。还是许昌好过邺城，更像是自己的家。 灵犀坐起身来，还没待穿好衣服，就见曹操急冲冲赶了过来，踏进了她的屋子。 灵犀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女，侍女急忙低下了头，断断续续道：“夫人，奴婢拦不住大王，但是昨夜，昨夜五凤楼出事……” “你下去吧。” 曹操开口了，侍女如释重负，离开了这里。 灵犀一脸疑惑地问：“怎么了，出事了？” “没什么，昨夜城中有叛军，他们围攻五凤楼，孤差点就见不到你。” “什么！”灵犀吓了一跳，急忙问：“阿瞒，你没事吧！” “犀儿，不要再赶我走了，你看，我已经得到报应了。”曹操趁着灵犀担忧，一把将人揽在怀里，他身上是外面冰冷的气息。 灵犀却舍不得推开他了…… “我立曹丕为太子了。”曹操道。 “还不是迟早的事。”灵犀道。 曹操抱着灵犀，他突然很想念曹冲，若不是曹冲不在了…… 曹丕与曹冲的死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关系，他想自己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犀儿，前方战事吃紧，刘备率军进攻汉中，曹洪就快抵挡不住了。他，终于要来了。” “犀儿，你说这一次，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灵犀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曹操，她不能否认，曹操与刘备的这场大战是她最不希望看见的，但也是无法避免的。 这次之后，也不知道上天还会留给她和曹操多少时间。 第五一章 正面交锋 “曹操和刘备都遣人来信，要求我们与其合力，你说，我究竟该帮哪一头？” 江水浩瀚，东流而去，孙权站在岸边，身后是陆逊。 陆逊思忖片刻，知道定是曹操与刘备要在汉中开战了，便道：“战事变幻多端，今日的朋友很可能就是明日的敌人，而今日的敌人，又可能成为明日的朋友。” “如今天下，曹操依旧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但是自从进驻川蜀，刘备的势力也在不断扩大，他的雄心早就掩藏不住，一旦汉中他胜了曹操，那他就绝不可能再做我们的盟友。” 陆逊无声地叹息，他看了看自己身前这位虽然早已在乱世中成长起来，但对手是当世两大枭雄曹操和刘备的江东少主，不禁心痛。 他坚定地开口：“如今主公两边都答应着，却两边都不发兵，只看汉中情况如何，再做决定，若曹操胜，我们取荆州之地，若刘备胜，我们便与曹操争合肥。” 隐忍周旋，这是他们必须选择走的路。 孙权没有言语，他记起了曾经周瑜和鲁肃在的时候，他们也说过这样的话…… 六月，曹操下令在邺城西门外高地治陵，并与程昱、司马懿等人商议攻刘备的事。 七月，曹操整训军队，西征刘备，并命曹仁南下驻守樊城，趁势攻取荆州。 如此，形成了西战场与南战场，南战场为实，联合孙权攻取荆州。西战场则由曹操亲自带兵，与刘备会猎于汉中。 …… 建安二十四年，西战场之上，夏侯渊于阳平关兵败战死。曹操引军自长安出斜谷，进军汉中。 阳平关处，曹操与刘备两军相持不下。 刘备几年来屡获大胜，急于争出一个结果，而曹操这边知道刘备远征至此，粮草运输不方便，就按兵不动。 刘备不可再拖下去，加上他等待这一天可谓是日思夜想，故亲自书写战表，派人送到了曹营。 这一回，他终于不用再委屈自己。 “孟德如晤，今日我借君一言，请足下沐浴净首，与我会猎汉中。” 曹操正在为夏侯渊难过，此时这战表更是叫他勃然大怒，他一气之下，将战表摔到了地上，怒喊：“刘备这厮，胆大包天，辱我太甚！” 终于，几日后，双方各携几十万大军对峙阵前。 黑压压的军阵，望不到尽头，只见刘备军阵前竖起了两面大大的旗帜，上面写道：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刘备御马上前，与曹操面对面而立。 这是自从荆州新野之后，他们再一次以如此近的距离交谈。 往日的一幕幕如同过眼云烟，袁绍的讨贼联盟中，二人举杯对饮，曹操欲招揽刘备三兄弟，却看出刘备心怀大志，不甘屈居自己之下。 徐州之战，刘备与吕布不和，曹操收留刘备，明知道他对灵犀做的事，却又不能直接杀了他。 下邳城下，刘备与曹操势不两立，互相都恨不得对方死，不好听的话已经说尽，最后，刘备中了曹操的计策，致使三兄弟分离。 江津渡，曹操眼睁睁看着刘琦救走刘备，可叹煮熟的鸭子又一次飞走了。 几次欲杀刘备却都没有得逞，痛恨曹操的残忍僭越却又嫉妒着他能够拥有自己得不到的那个人，这二人，怕是天底下最难舍难分的大敌了。 “来者何人呐？” 这一次，又是曹操先开口了，他不说玄德，好久不见，却问来者何人。 刘备笑了笑：“孟德兄好健忘，在下刘备，字玄德。” “哦，是玄德啊。”曹操也笑了：“这天下还有比你刘玄德更加健忘的人吗？往日我是如何待你，你却恩将仇报，反叛朝廷而自立。” “你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如今又僭位称王，谁才是贼，恐怕你比我清楚。” “你真的敢与我战？” “战，明年的今日，我会到你的坟前祭奠。” 言至于此，也再无话好说了。 一场双方都动用了各自爱将，不分伯仲的大战就此展开了。 …… 一连几日，前线都在血拼，不分胜负。 夜里曹操看着战局图，静静地，不说一句话。 司马懿在一旁陪着，也没有说一句话。 半晌，曹操突然开口了：“司马懿，孤听说你与曹丕关系甚密，往后辅佐曹丕，还要你多多出力才好。” 司马懿善于掩藏自己的心思，却不敢与曹操掩藏，直言：“魏王，臣定会尽心竭力相助。” “有知己的感觉很好吧。”曹操看着他，突然笑了：“知己，能给人足够的信心。孤往日也有知己，可如今，他们都走在了孤的前头。” 郭嘉，荀彧，荀攸，他们与曹操的关系，就好似如今的曹丕与司马懿。 故友一个个远去，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也年将老矣，在这阳平关，曹操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他也认了。 那种即便身边有人在，却依然孤寂的感觉叫他不得不认。 司马懿都不禁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有些哽咽。 “孟德，你还有我！”这时，一个同样被曹操话音感染得几乎落泪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 战甲之下是弱小的身躯，是他的灵犀。 曹操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因为他曾严厉交代，这一次，不准灵犀跟来，可没想到，她竟然扮成小兵混了进来。 “你身上哪来的血？”曹操见了灵犀，没有先问别的，一眼看见的是她身上的血迹，他话里都是突如其来的担心。 灵犀是急忙赶来见他的，根本来不及收拾自己，就只好把实情全都说了。 按理来说，操军军纪严明，她这样一个身形，是根本不可能混在军队之中跟着来的，她是在曹操出征之后的一天，便央求曹丕派车架送她来的。 但没想到，快马加鞭赶到此处，却不知道，两方已经打了起来。她身穿曹军的战甲，竟然被刘备的手下当成俘虏抓了回去。 “刘备放你回来的？”曹操很是震惊。 当日徐州，明知道不一定敌得过自己，刘备还是用灵犀为质争取机会，而这一次，他们几乎不相上下，若有灵犀，他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他知道灵犀对自己的重要，怎么会把灵犀放回来。 这里不是新野，不需要放走灵犀的。就算是曹操自己，在这种机会面前也做不到如此！ “对不起，阿瞒，我以为我不会被发现的。”灵犀懊恼道。 “好了，回来就好，快去收拾一下。”曹操停下思虑，派人带灵犀去梳洗，不论如何，见到灵犀的确叫他心里踏实不少。 “刘备是当真喜欢犀儿，竟然能做到如此。”这一次，曹操真心佩服刘备，敬他是一个真正的对手。 “是啊。”司马懿也被震动到，刘备竟然放弃了一个取胜曹操的机会，他当真喜欢环夫人，可以说用情至深，把她当做人，而不是筹码。 即便此刻，两军交战，他依然护送她回来，回到自己的敌人怀中！ 第五二章 忆往昔 思悠悠 刘备坚守阳平关，而此处易守难攻，曹操因相持无功，于五月引军退还长安。 刘备占据汉中，随着势力的稳固和扩大，他在自己部将和臣下的劝进之下，自称汉中王。 从长安回邺城的路上，途径洛阳。如今的洛阳，早已经不是灵犀记忆中的样子，当日她从皇宫暗道逃出来，眼睁睁看着那座皇城一片破败，大火烧起来，久久不能平息。 而眼前的洛阳，宫殿修复起来了，街道上面不时有人来人往，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人们过着最最平凡的生活，那一段过往被掩埋起来。 大家口中若有谈论，那说的也是当世豪杰，是刘备，是曹操，是孙权，是各位铁骨铮铮的战将，是各位大展才华的谋士。董卓、王允、吕布、貂蝉，早就消失在人们口中，只留在了记忆深处。 曹操本不爱坐车架，却例外地陪着灵犀一同坐在车驾之中，他看着灵犀，灵犀看着车窗外的洛阳。 希望时光可以退回去三十年，或者，就在此刻，不要再往前行了…… 曹操此次无功而返，看着刘备的势头越来越大，他突然也生出了一些忧虑。他竟然会担忧，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袁绍。 他这一生，从未失去过信心，败仗也并不多，他曾经有言：“只要曹孟德一息尚存，他便战无不胜！” 此刻，英雄迟暮，而他的美人却未白头。 片刻之后，曹操带着自己的思虑倒在了车中…… 汉中之战，其实本不该如此的，他与司马懿两个人千算万算，忽略了赵云的存在，这才在关键时刻给了刘备战机。 他本来就忧思不已，不希望灵犀担忧，竟然撑到了现在。 眼下，他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厉害，逐渐失去了意识。 “孟德！孟德！”灵犀焦急的声音他也没有再听清楚。 灵犀急忙传令停下了行进的队伍，她叫来司马懿，传来了军医。 “魏王的头疾是多年来的旧病，久治不愈，在下也只能暂时稳住情况。” “那，我们可否停下来几日，等他好些了再走，他如今状况不好，怎么好再受颠簸。”灵犀与司马懿商量。 司马懿思忖片刻，恭敬道：“夫人，早在赤壁之时，魏王得到少公子的消息，便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赶回去的，魏王他一定撑得住，再者，此处并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治病，不如回邺城，请夫人的师父神医华佗来，或许他会有办法。” “对，魏王病来得急，若是耽误了时间，只怕更不利。”军医也开口了。 灵犀既紧张又担心，她紧紧抓着曹操的手，点了点头。 剩下的一半路，她小心翼翼地将曹操照顾好，叫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她这才震惊地发现，原来曹操真的患有头疾，可是她却从未亲眼见过，他头痛的时候，都是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 想到此，灵犀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泪珠吧嗒吧嗒地滴了下来。 往日的曹操很任性，自己却更任性，不论他为人如何，确实深深爱着自己，担心自己，可是他年华老去，自己才第一次陪在他身边照顾。 “犀儿，你怎么哭了？” 她的泪珠打在了曹操的脸上，曹操睁开了眼睛。 “你病得厉害，竟然直接晕倒了。”灵犀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急切地问：“头疼吗，还疼不疼？” “不疼了。”曹操扯出一丝笑意，伸手摸了摸灵犀的脸颊。 “谁说我病得厉害，我这头疼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碍事的。”曹操说着想要坐起来。 灵犀一把拦住了他：“你忧虑过多，太过劳累，又有些受了风寒，这次可千万不能大意，等回去了，我就叫师父来给你看病。阿瞒，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看着他，灵犀的话音有些哽咽。 曹操反而笑了起来：“孤可是魏王，当然不是小孩子，倒是个老头子了。” “做大王会万寿无极，阿瞒也一定可以。” 灵犀知道曹操是在安慰自己，忍着难过，笑了。 过了片刻，两个人才都缓了下来。 “犀儿，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我可以不问，可是的确很想知道。”曹操缓缓开口，但转而却又说：“想听故事吗，我想说给你听。” “好啊，我听着。”灵犀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份会瞒不住了，她也不希望曹操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的事，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却听曹操反而要先说。 她便静静地抱着他，听他的故事。 “熹平元年，当时的我就像是当年初见时，你那般年纪，可谓是大好年华。那时候我贪玩，不与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安安分分。” “我喜欢兵法，觉得精妙无比，便抄录了当时我能找到的各家兵法，把它们收集在一起研究，还会幻想，若有朝一日，我也能指点江山，那该是何等威风。” “后来得知，当时我家后面那座深山之中，藏着一个战国将军的墓，里面有不传于世的阵法，你知道吗，我还真的去了。不过还真有那个地方，只是书没找到，当时年少，我也不敢在里面摸索太久。” 曹操说罢，突然看向了灵犀，很认真地说：“那一次，我在墓中得到了一块环佩，通体纯白，我觉得，那是上天送给我的，就一直带在身边。” “中平六年，回陈留的路上，你把那环佩给了我。”灵犀这下就懂了，她自衣内拿出了那块环佩，放在曹操手心里。 “在我之前，你早就成家了，怎么没有给别人？” “说来奇怪啊，我就是想给你。” “你不是曾经说，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有办法查到吗？”灵犀笑着说：“你不愧是我的阿瞒，人人都知道你多疑，却忍着这么多年不去调查我，还这么宠我。” “你以为我没有查过吗？”曹操反问，戏谑的语气。 “好啊，曹操，原来你！” 灵犀心想，他要处理的事太多，不然当年曹丕能够追踪她发现蛛丝马迹，曹操又怎么会不能，他只是从未派人看着自己，不像曹丕。 “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想到他对自己这样坦诚，灵犀什么都不想管了。 这个夜晚，在行往邺城的车架上，灵犀一字一字将自己的来由都告诉他，告诉了这个在这里对她最重要的人。 “傻瓜，真是难为你，怎么又叫你为我受苦了。”曹操当然觉得匪夷所思，但他信。 叫灵犀没想到的是，他得知真相之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不是责怪，不是震惊，不是其他的。 “你难道不气我，既然知道那些，却不提醒你，你难道不气我，冲儿……” “我自然生气。我生气却心疼。”曹操没有多言，将灵犀揽在了怀里。“如今叫我担心的是，我若不在了，犀儿怎么办呢，我曾答应与你相守，可真没想到，这恐怕很难。” 曹操看着灵犀依旧如水的面庞，不曾老去的容颜，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第五三章 杀华佗 葬关羽 回到邺城，曹操立了卞夫人为王后。 这些年来，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卞夫人在打点，他总觉得自己算不得一个称职的丈夫，这一生，在外的时间远比在家的时间多得多。 曹操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他对自己的将军谋士如此，对自己的女人也如此，他从来不会因为新人而忘却旧人，也极其会处理自己属下，自己妻妾的关系。 关照过妻妾们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静养，这一次，他似乎也觉察出，自己的病好得不是那么快。 正如灵犀所说的，忧虑太多了，又受了风寒。 灵犀几次要求曹操能留宿自己那边，都被拒绝了，她心里清楚，大夫叫曹操静养，可曹操怎么可能不过问任何事。 他留在自己的住处，自己怕会耽误到曹操处事。 她心里酸楚，但是也只好在白日里跑来他这边照顾。 回来的第二天，她就派人去请师父华佗来府，只是没想到，就仅仅晚去了一天，师父才刚离开。 据说荆州那边战事焦灼，主将关羽无人能敌。他围攻襄阳、樊城，水淹于禁七军，于禁全军覆没，曹仁则只能死守樊城。 南阳一带的百姓苦于徭役，发生叛变，杀死县吏，也投靠了关羽。 关羽已经威震华夏，锋芒无限。 但是，攻打樊城的战争中，关羽被曹仁的属下所伤，不仅右臂中箭，更严重的是，箭头淬着毒。 情急之下，手下只好快马加鞭找到了华佗。 又等了十几日，华佗才刚回来，就被候在住处旁的曹府侍从请了过来。 “犀儿，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与你师父说。”华佗把完了脉，还没开口，曹操就开口了。 灵犀哪里会离开，她急切道：“你为什么要我走，有什么是不能叫我知道的？” 曹操有些无奈地笑了：“神医你看，你的徒弟真是被孤宠坏了。” “犀儿，魏王的病是旧疾，急不得的，得慢慢调理，你信不过师父吗？”华佗也笑了。 灵犀什么都不敢乱想，她当然奢求华佗真能看好曹操的病，见二人都不希望自己留下，还是离开了。 灵犀走后，华佗顿了顿，沉声道：“大王这病不好治了。” “孤听说前几日，你曾为关羽刮骨疗毒，那样的事神医都做得到，你既说孤这病治不好了，那便是治不好了吧。”曹操话音平静，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生病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自己一般。 “孤戎马一生，廓清宇内，收复山河，到头来几乎没有人真正看懂孤的心，还落了个杀伐太多，戾气加身，头风久治不愈的结果。有的时候，孤是真的羡慕你这样的人。” 说罢，曹操这才叹息一声。 “大王，人各有命，但命运对大家都是公平的。”华佗边说边开着药方，事到如今，医术如他，也只能暂缓曹操的病情了。 “命运？公平？命运对谁都公平吗，它可曾对我的冲儿公平过？” 华佗一怔，他想起了曹冲死后，曹操的悲痛：“少公子的确叫人惋惜。” “华佗，你告诉孤，冲儿究竟是怎么死的？”曹操见华佗犹疑，突然问。 华佗没想到，曹操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他语气有些颤抖：“大王恕罪，当日在下来的时候，少公子已经不好了，荀大人也在一旁的，少公子是得了急症而死。那时候周边的确有瘟疫横行……” “华佗！你名为神医，为何一到冲儿的事上，竟是连病因都看不清楚了，是不是瘟疫你不知道吗？你究竟在隐藏什么？”曹操打断了华佗的话。 华佗知道瞒不住，也知道曹操是什么人，不说只怕触怒曹操，权衡之下，他还是开口了，将当年的真相说了出来。 “少公子脉相正常，的确很难发现，他其实是中了毒。” “是曹丕，果真是他。”曹操没有再听下去，有了华佗这话，他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 也许当日荀彧心里也很清楚，他们不想牵扯进他的家事，也太了解他，知道曹操家中儿子为了争夺世子之位而骨肉相残，这样的人，曹操怎么会允许他活着？ 旁晚，曹操又叫来了曹丕。 现在的曹丕已经是魏国太子了，很多事务他都必须去管，也有了儿子，对于父子之情有了不一样的理解，对于曹操，也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他也不曾想过，事到如今，曹操又会提起关于曹冲的事。 这一次，曹操身边站着许褚，曹操十分严厉地问他曹冲的死和他有什么关系，还告诉他，不论承认与否，都会杀了他。 曹丕已经好多年没有被这样质问，他跪在曹操身边，依旧将那事紧紧藏着。 “丕儿，父亲就要死了，在死前就想知道这一件事，你都不愿意说吗？” “父亲，儿没有，绝对没有伤害过冲弟。”曹丕又一次坚定地，声泪俱下地说。 “好，好啊，了不起！” 曹操说罢，也没有真的处罚曹丕，挥手叫他走了。 曹丕这股子劲，死不承认，还真是太像自己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最终还是释然了…… 翌日，曹操的病又犯了，这一次，灵犀和卞夫人、曹丕都在他身边，华佗把完脉之后，恭敬地说：“如今若想治大王的病，只有一个法子可行，那便是用刀刨开大王的头颅，取出风涎。” “华佗，你说什么，你是想杀了孤吗？”没想到，病中的曹操顿时恼怒不已。 “来人，把华佗拖下去！” “大王，在下只会救人，不会杀人啊！”华佗不知道，曹操是多疑，还是因为昨日自己说出曹冲的事，但他知道，自己或许将命止于此了。 曹操转头看着灵犀，不等她开口，便道：“不许求情！” …… 几个月后，荆州方面，徐晃和曹仁内外夹攻大败关羽，孙权见关羽连兵襄樊，趁机偷袭南郡，下江陵，断关羽后路。 建安二十四年，关羽一败涂地，被孙权俘杀，孙权占据荆州。 然而此时刘备势大，孙权害怕关羽的事将刘备复仇的火焰瞄准自己，便上书称臣于曹操。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曹操回到洛阳。孙权送来关羽首级，曹操以诸侯之礼安葬。 关羽坟前，北风呼啸，曹操看着墓碑上的汉寿亭侯字样，思绪万千。 第五四章 诺言 最后的温柔 曹操本就在病中，身体虚弱，如此在风中叹息当年，回忆曾经与关羽的点点滴滴，温酒斩华雄、忠义立三约、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还有那华容道…… 回府之后，他便卧床休养，那头痛时而发作，他甚至觉得自己一向清晰的思维都有些混乱。 近两日，总是忆起从前事，自那日关羽坟前，他想了好多好多。董卓、吕布、貂蝉、袁绍、袁术、刘表、周瑜、孙权。 郭嘉、荀彧、荀攸、曹昂、典韦、曹冲，还有刘备。 他想到了自己的一生，那些恨他曹操的人，敬他曹操的人，试图杀掉他曹操的人，被他杀掉的人。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将离去了。 一日夜里，曹操将灵犀留在了自己身边。自从来到洛阳，这还是第一次，他叫灵犀留下。 灵犀隐隐约约也觉察出什么，只是她完全不敢去想。 她听着曹操对她说：“小妖孽，到我身边来。” 眼泪还是抑制不住流了下来。 跟随曹操这么多年来，她其实只在他面前哭过一次，在她离开家跟着华佗学医的那段日子，也为曹操流过泪。 可这次不一样，灵犀知道，他要离开自己了。 “哭什么呢？”曹操语气很温和，在哄她：“我的小妖孽早已经长大了，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怎么还会哭鼻子呢。” “阿瞒，我很怕……”灵犀的声音濡湿，她将头靠在了曹操身上。 当她的身子再次接触到曹操，感觉到他的温度，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又可怕的想法。 你若离去了，我也不想要独活。 曹操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缓缓而言：“死不可怕，人人都要死，像我这样的人，即便夜里闭上眼睛，也睡不安稳的。死了反而可以安眠。” “可你不一样，我的犀儿，或许你能够一直活着呢，替我活下去。” 曹操看着灵犀带泪的脸颊，想起了他们的曾经。 上天是厚待他的，好歹它给了灵犀青春年华，叫他一抬眼就能看见自己藏在心底的那份浪漫和美好。 “只不过，真是苦了你喽，我答应与你相守，还天天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功成身退，我不能兑现诺言了。” “阿瞒，你别再说了……”听了这些，灵犀怎么可能开心起来。 “为什么不要我说呢。”曹操笑了，拉起了灵犀的手，示意灵犀扶他坐起来。 他的手指抚弄灵犀耳畔的发丝，很温柔又很坚定地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们还有三生三世，下一回，我一定等你，等你一起走，绝不老去在你的面前。” 这个夜晚，曹操抱着灵犀，极尽他最后的柔情。 第二日一早，曹丕来了。 他是一早就被传来的，他来的时候，灵犀还没有转醒。 曹丕一看，连忙要退出去，却听见曹操低声对他道：“把她送回去你再来，轻一点，别吵到她。” 灵犀回去之后，就被拦在了门外，她听见那边传曹丕和众大臣，后来又传了曹操的妻妾们，后来便是一阵阵哭泣声。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二十三日这一天，曹操病逝在了洛阳。 府中气氛低沉，却并无寂寥，曹丕嗣位为魏王，丞相，领冀州牧。如今，这里都是曹丕的了。 还在正月里，曹丕上任就改建安二十五年为延康元年。 二月，葬曹操于高陵。谥武王。 曹操不在了，按照曹丕的性格，他不可能不来看灵犀，可是他的确没有来过。 灵犀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希望履行给曹操的诺言，替他好好活下去。 她了解曹丕，他既然还不出现，一定有对他更加重要的事。 他才刚刚上位，自己几个兄弟，尤其是曾经与他势力不相上下的曹植该怎么安排，这些都是他要做的。 还有，还有…… 灵犀一怔，她分明知道，曹操到死都是魏王，而曹丕不一样，他代汉称帝了。 想到这里，她不得不担心刘协。曹操再无礼残忍，都还在碍于她与刘协的关系，并没有对他怎么样。 可现在要面对的是曹丕，不是曹操了。 灵犀突然清楚了。曹丕也很了解自己，他在等自己主动去见他。 当日那句做他的女人，灵犀没有忘记过，曹丕始终都是隐患，甚至是曹操没有解决的隐患。 如今只剩下自己了，该应对的还是要应对。 她缓了口气，等到天黑了，才往曹丕那边走去。 这本是曹操的院子，如今里面的人却是曹丕。其实曹丕有很多地方的确很像曹操，眼下就比如，这院落内并没有人把守。 灵犀在门口犹豫，不知道该如何说，怎么说，现在没有任何可以制约曹丕的了。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曹丕似乎料到灵犀会来，伸手就将她拉了进去。 “你迟早会来，而且不会是为了我而来。”曹丕直言。 灵犀也不拐弯抹角：“最近朝堂中动静很大，你一直停留在洛阳，据说还把陛下也接回洛阳宫中，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听你直接在我面前指责，又如此关心你的陛下，还真是让人生气。父王对你，的确是太过宠爱。” 以前类似这样的事，灵犀也曾直面指责曹操。 “不过你来晚了，禅位书他已经写了第三次，而这一次，我就应该接受了。” “禅位？你究竟是如何逼迫陛下的，曹丕！”想到刘协那个内心坚强却实在无能为力，被逼写下禅位诏书的样子，灵犀觉得心痛难忍。 “这是天意，并非我逼迫他。汉朝的气数早就尽了。” “曹丕！你父王才刚死，你就要做乱臣贼子了，你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吗？” “你还不了解父王？我这样做，他只会为我高兴。”曹丕也不恼怒，又道：“父王死的时候曾与我嘱托三件事，厚待兄弟姐妹，厚待你的两个儿子，他还说，自古帝王多寂寥。” 原来，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早就将之前的筹谋付诸实际了。 灵犀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他是曹丕啊。 “事已至此，我只希望你可以不要伤害陛下，让我去看看他，好吗？”灵犀叹道。 “你是在求我？” “是，我求你……”灵犀眼角湿润，她不介意求曹丕，她只在意能不能见到刘协。 曹丕上前拭去了灵犀的泪水，他的气息打在灵犀脸上，他第一次离灵犀这么近。 …… 时隔不久，曹丕代汉称帝，又改延康元年为黄初元年。他追尊曹操为武帝，尊其母卞氏为太后，灵犀也成了太妃。 曹操其他的姬妾遵照曹操的安排，去留随意，愿意留下的，曹丕依然厚待。 只不过，对于灵犀这个环太妃，他的心思却不单纯。 他答应自己即位后会封刘协做山阳公，不杀他，保他一世荣华，也答应在刘协去封地前，灵犀可以进宫去见他一面。 不过条件依然是那句，做他的女人。 这话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倒是也像极了曹操。 然而灵犀却也有了她自己的主意。 第五五章 真相 谎言 是夜，灵犀心中难安，想着明日见到了刘协，要说些什么呢。 她再也没有见过刘协，当日也没能在曹操手下救下他的贵妃和孩子，也不知道刘协是不是早已经忘记了她，或者再也不想与她接近。 这里是洛阳，不是许昌，灵犀跟着曹操回到洛阳，身边并没有自己熟悉的侍女，如今即便是她自己的院落中，也全部都是曹丕新派来的人。 曹操不在了，师父不在了，她的曹据和曹宇都不在洛阳，灵犀觉得自己竟然到了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的地步，实在是孤寂。 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 原来没有了他，没有了期待，其实活着也没有那么叫人开心。 灵犀胡思乱想着。 夜里的风不暖和，她熄灭了灯，打算早些把自己裹进锦被里。 屋子异常空旷，不过几步路，脚踝上的环扣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么多年来，还是这样清脆。 伴随着这声响，她的房门被推开了。 那人从门外走进来，顺手关上了房门。 黑暗之中，只有月色隐隐约约照进来，只不过，来人太过熟悉，不用看也知道，是曹丕。 灵犀去向他求情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如同往日在许昌，在邺城，他总是会忽然就出现。 “你来这里干什么？”灵犀问。 “我以为父王走后，你这只环扣应该就拿下来了，还留着做什么呢？”曹丕答。 答非所问。 灵犀早就习惯了曹丕时不时会偷偷出现，也不愿多言，冷冷地说：“这不关你事，我要睡了，你快走。” 为什么还会留着，是在怀念父王？ “这难道不是父王送给你的？根本就没有办法拿下来？”曹丕一怔。 虽然灵犀样子未曾改变，但她的的确确比自己大了很多。 他只是隐约知道，刘备也很喜欢灵犀，还发生过灵犀被劫到徐州的事。 以前，他一直以为灵犀脚上的环扣是曹操给的，此刻，他却突然发现，好像不是。 “这不关你事！”灵犀有些生气了。 然而这却叫曹丕更加确认。 “以后不许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你别忘了，你自己答应过我什么？”曹丕倒不是真的生气她的话，但总觉得自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想要发泄出来。 灵犀抬头看了看他，突然又笑了：“丕儿，你都已经是魏王，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曹丕被这声丕儿给震住了，新野城外，自他说过不要再这样叫，灵犀就真的没有过。 “在你眼里，我始终都是个孩子？不论我如何努力，始终都只是父王的儿子？”他讨厌这样的感觉。 “不仅是他的孩子，也是我的。我还抱过你多少次呢。”灵犀像是在故意惹怒他一般。 果然，她看到一向沉稳的曹丕眼神闪烁。 “环夫人，环太妃，你果然不一般，既然你喜欢这样的关系，那我无所谓就是了。” 说罢，曹丕直面而来，在灵犀的惊呼中，将人抱起，摔在了床榻上。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急促地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他将头埋在灵犀脖颈间。 灵犀想要推开，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推开。 她假意惊恐，一只手却伸向了自己的锦被中。 下一刻，曹丕闷哼一声，闪到了一边。 他的左侧小臂上，衣衫划开了口子，血迹渗出来了。 这里，不远不近的位置，曾经受过一次伤，那时他以为曹操要杀灵犀，他真心实意想要救走灵犀，不管不顾，在新野城外被伤到。 这一次，却被灵犀又伤到。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灵犀手中那把在夜色中都泛着寒光的匕首：“七星刀？” 是那把当年刺杀董卓的七星刀，不知如何，辗转又回到曹操手中，被他送给了灵犀。 “曹丕，这一刀，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你来！我知道平日里，你谨慎多疑，万万不可能伤得到你，这是你给我的机会！”灵犀语气中有痛苦，有心疼，有太多情愫。 “为什么，为什么！我曾经救过你两次，你竟然这样对我！”曹丕大喊。 “你就算救我十次，也无法抹杀你害死我的冲儿！我为了孟德，可以不杀你，但是却必须要你清楚，你做的事，我们都知道。”灵犀也无法再平静。 “曹丕不愧是曹丕，你拿美酒去给你的四弟曹植，却在其中一坛里下了常人无法识别的剧毒。你叫他送一些给冲儿，若是刚好将毒酒给了冲儿，你就死不承认，还诬陷曹植，若是曹植不慎喝掉了，你就与他同归于尽，我说的是也不是！” “你这赌注下得真大，还竟然赢了。我不要你死，我只想你尝尝，往后你最喜爱的葡萄，吃到嘴里是何滋味，你爹说的帝王多寂寥，究竟是什么意思！” 灵犀的眼角是泪，曹丕的眼角也是泪。 他不再为自己辩驳了。 他缓了口气，逼自己冷静，然后一字字道：“最要紧的是我赢了，现在你也是我的，你就算再伤我一万次，我也不会放你走。” “你也别忘了，我答应你了，但前提是在见过陛下之后。” …… 不知何时，屋里安静下来了，越来越静，曹丕离开之后不多久，夜晚最深沉的颜色已经不再。 翌日，曹丕守诺，派人将灵犀送进了宫，灵犀见到了刘协，然后，她将刘协带到洛阳城外，去实现儿时那个诺言。 “姐姐，希望有朝一日，刘协可以同姐姐一起在外面的世界放纸鸢，一起骑马奔跑。” 灵犀的出现叫刘协破败的心复苏了不少，城外，二人策马而行，即便后面都是曹丕的人跟着，还是尽情放纵了一把。 午后，他们停在郊外的一片树林之中，纵情嘶吼之后，刘协又安静下来了。 他靠在灵犀的肩头，坐在树下。 他语气是无尽的悲伤：“姐姐，我把祖宗的基业丢了，就算曹丕放我走，我也无法自由地活，大汉四百多年的基业，毁在了我的手上……” 亡国之君分很多种，刘协可以是其中任何一种，但绝对不是因为昏庸无道而丢了基业。 可是，面对这样痛彻心扉的话，灵犀想不出如何安慰到他。 “姐姐……”不等灵犀缓过来，刘协却在她的耳边低语起来。 他竟然说着和自己一样的主意。 灵犀难耐地开口：“我做得什么姐姐，从不曾帮得到你，却叫你为了我，一次次地付出。” 回宫后，刘协把灵犀带到自己的寝殿，灵犀制止了要跟进来的人：“在外面等着，我送他进去就走。” 只要这要求不过分，那些人不敢忤逆灵犀，便停下了脚步。 曹丕称帝后，刘协将自己的住处暂时搬到了这里，就是当日那条出宫的暗道所在。 刘协决定和灵犀一起离开，逃出曹丕的控制，这也正是灵犀的想法。 叫灵犀没想到的是，她一进门，看见一个人，一个女子。 那女子娴静优雅，对她行礼：“环夫人，我是曹节，是父王的女儿。” 第五六章 逃离洛阳 当初曹操迫使刘协立曹节为后，为的是想要将朝廷紧紧掌控在手心，可后来，曹节的一颗心却逐渐靠近了刘协。 而刘协在那些孤寂的日子里，也从对曹操这个女儿的厌恶、冷漠，慢慢改变了。 如今，曹丕称帝，曹节却决定要誓死追随刘协，她说刘协永远是陛下，而曹丕永远都只是乱臣贼子。 灵犀感叹于他们二人在如此境况下生出的感情，这实在不容易，又是多么坚贞。 “你们已经商量好了要一起离开？”灵犀以为这是两个人在痛苦之中的权衡，但是心中还是有一丝怀疑，究竟怀疑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好。 为了叫灵犀确认，曹节又道：“夫人，陛下他疼我，不愿留下我一个人，就答应与我一起逃离这里，走得远远的，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曹丕他不是人，他这个乱臣贼子，夺江山，忤逆父王，甚至还要霸占父王最宠爱的夫人，我不屑做他的姐姐！” 曹节的话中是痛斥，却又是心酸。 “夫人，您该回了。”外面的人等了不一会儿，便朝里恭敬地说。 灵犀怕时间一长他们会生出怀疑，来不及细细思考，只好妥协：“那就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姐姐说的是。”刘协答应着她，伸手推开了屋子墙壁上面一扇隐藏的门，在灵犀不注意的瞬间，从她身侧推了一把，将灵犀整个人推进了密道…… 灵犀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急促地敲打着自己面前沉重的门，却没有任何回应。 这门关上了，而这条路从外面是无法入内的，她没有出路，只能往前走。 刘协，刘协，你为何又要骗我，你叫节儿一起来骗我走，却留下来承受后面的事，曹丕他会放过你吗？ 灵犀脑海里突然出现曾经的情形，一样熟悉的密道，一样叫她痛彻心扉的刘协。 那年，她离开皇宫，在洛阳城外看见了曹操的大营，她与曹操重逢，她嫁给了他。 而眼下呢，刘协会怎么样，她自己走出去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再也没有曹操会等着她。 在这里徒劳无功，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她，她只好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外走。 再出来已经是夜里了，城外一片漆黑，十分安静，估计这个时候曹丕还没有想到她已经不在城里，但是瞒不了多久，灵犀不知道自己如何是好。 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离开，留下刘协和曹节承担她不见了这样的责任，她内心不安甚至想要痛骂自己太过愚笨。 白天刘协那样凄楚的语调，责怪自己丢了祖宗基业，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要跟自己走呢，他真的放得下？ 灵犀越想越心惊，他怕刘协是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打算。 还是回去吧，怎么可以一走了之？ 就在她打算转头往回走，身后树林中传来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那声音刚好叫她听见。 “七七，是你吗？”那人克制着声音说话。 七七？灵犀一惊，这里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呢？ 她急忙跑了过去，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眼前的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哥哥！”灵犀不敢置信的发现，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赵云。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这里若是被发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在这里等你啊，我没想到的是，你果真会来这里，太好了！”赵云眼中也是惊喜。 再见灵犀，灵犀还是曾经的模样，而赵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洗礼，像是个长辈了。 “在这里等你”，赵云的话叫灵犀一怔，她觉得自己的脑海在不断翻腾，一些零碎的信息逐渐拼凑起来了。 刘协把她推出了皇宫，赵云等在这里，可是即便刘协是自己的主意，那赵云呢？是谁会告诉他自己的消息，绝不可能是刘协，他连自身都难保。 可这天下还有谁呢。 她不敢想，不敢相信。 “七七，这些年你受苦了，我带你走！”赵云的眼里是关切，曾经与灵犀在荆州的相处其实不算太久，但他们的情谊却在不知不觉之中逐渐深厚。 或许是因为刘备为灵犀取名七七，又将她以自己妹妹的名义留在身边，赵云对于灵犀确实有了一份兄妹之情。 “不，我不能走，我还有好多事没办法了结。” 灵犀想起刘协，根本没有办说服自己离开。 而赵云似乎早知道她会这样说，叹息道：“想必你猜得到，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放心，曹丕虽狠，却不可能丢了民心，他不敢动手杀人。而你，陛下那里有更重要的东西要你看，你不会不愿意看那人留给你的东西吧，你也不会辜负送你出来的人，不是吗？” “你说的那人是曹操，陛下是……玄德？”灵犀问。 “是，曹丕篡汉建魏后，主公为保住汉室，收复中原，于成都称帝了。” 刘备也称帝了，东汉末年分三国，这是真正的三国。 然而灵犀心中一点也不好受，她知道，刘备也将命不久矣。 她再三思考，决定跟随赵云去成都，一来她想看曹操留给她的东西，二来，也希望可以看看刘备，他们纠葛不浅，而他为自己做了太多太多。 刘协，她欠刘协的或许只能再想办法了。 …… 章武元年，这是季汉的年号，是曹操离开她的第二年。 灵犀在这里，又见到了曾经的朋友，只是，关羽不在了，张飞如今也驻兵在外。 曹操是他们的大敌，而灵犀却是他们的朋友，这群朋友别的不说，一定是最讲义气的。 他们绝口不提灵犀的伤心事，只是顾着她的心情，聊些叫她轻松的话题。 一来几日，灵犀谁都见到了，独独没见刘备。 孔明只说刘备在忙，又不肯告诉她，曹操究竟在这里留下了什么东西。 “孔明，你再不告诉我，我就走了！”灵犀不知道孔明究竟在瞒着她什么，只能佯装生气。 孔明正想着怎么解释，抬头看见刘备自那边过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朝着刘备的方向与灵犀道：“陛下来了，你们的事还是最好你们自己说。” 第五七章 生世 龙凤之姿，日月之表，灵犀再见到刘备，他俨然是帝王的姿态。 所有的人都在按着自己的命运轨迹前进，只有她一个人，经历了生死别离，可到头来，别人眼中，她似乎没有经历过任何事。 来到成都前两日，她就听过底下人窃窃私语，他们都在猜测她的身份，他们甚至以为她会是刘备多年前失散的女儿。 他们不知道，他们还是孩童的时候，她就早已与曹操和刘备有过无法扯断的牵连。 诸葛亮把灵犀交给了刘备，自己则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却要不禁地为刘备担心。 这些日子来，刘备一直都决定不下来，究竟要怎么与灵犀说，怎么才能叫灵犀答应安稳地留下来。他早就释怀了，不再想着掠夺和占有，但是灵犀的一举一动都还是让他没办法不管不顾。 就像他说的，灵犀是他命里的劫数。 而曹操，他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劫数，他竟然留下这么一个难题给自己。 “犀儿。”刘备和诸葛亮打了个照面，便走向了灵犀。 “你可算是来了。你真的很忙吗？”灵犀一肚子的问题要问，现在终于见到了这个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回避问题的人。 “汉中一别，又快两年了，时间过得好快，物是人非，而我又老了吧。”刘备进屋就自顾自坐了下来。 他的话平稳忧伤，灵犀听了，竟然没有办法再与他着急了。 “近来的确不轻松，二弟他……我决议与孙权一战，誓死都要为二弟报仇，是我对不住他。可是犀儿你知道吗，他们包括孔明，都反对我出兵东吴。”刘备叹息着，示意灵犀坐下来。 灵犀在他身边坐下，没有说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她看着刘备，如同看见曹操，看见那种高高在上的人也无法避免的无可奈何。 “你留下来吧，好吗，我真的不想再看到，自己在意的人一个一个离开。” “你……我还有两个孩子在邺城，我也不能放着被曹丕欺凌的陛下不管。你……真的是他告诉你我的事，这怎么可能？”灵犀还是没忍住，问了。 刘备看了看灵犀，终于还是开口了。“几个月前，我收到一封密信，打开来看发现那是曹操的手书。他的字迹我太清楚了，可是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把你与曹丕的事告诉我。” “他说他不信任曹丕会礼待你，也知道你会与他闹翻，他把一切都想好了，甚至包括你从哪里出来。” “他希望我可以替他好好照顾你。” “他竟然信我，不信曹丕，他竟然那样懂我，知道我对你并非假意。” 刘备一字字地说，灵犀一字字地听，原来他早就为自己做好了打算。 灵犀的眼角有些湿润。 “你放心，他将你的孩子也早就做好了安排，你就留在这里，没有人敢再欺负你了，但是你若回去找曹丕，他便会拿孩子要挟你。而陛下呢，曹丕答应将他送到封地，他如今是魏国之主，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出尔反尔。” 灵犀知道，她的确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回去了，这一生怕是都难再逃离曹丕。 当年她一心想要给曹操多留一些血脉，没想到却害了两个孩子，叫她们骨肉分离。 “别哭，我知道是很苦，可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你是向往自由的，他懂，我也懂。” 刘备伸手拭去灵犀的泪，心疼地看着他一直藏在心底里的她：“只要我在一日，我一定护你周全。” “你不要出兵东吴，你不要去，你不去我就留下来，好不好？”过了很久，灵犀开口了。 “你也不要我给兄弟报仇吗？”刘备其实知道利害，他知道自己行事不能急，可那毕竟是他同生共死的兄弟。 “关二哥与我也有一份特殊的交情，可我还是与孔明他们一样，劝陛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几日后，灵犀听说刘备采纳了孔明、赵云他们的建议，暂缓行兵，致力于内部的改革和稳定，只待时机。 她慢慢地也让自己的心试着放下。 刘备会在自己空闲的时候来看望灵犀，而把自己所有所有的情愫都封存起来，因为只要灵犀在，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以为，这样的安稳至少不会太快变化，可是他错了。 一日，他收到了属下自张飞军营带来的消息，张飞被部将所杀，那几个部将竟然投降了东吴。 张飞性子直，对待部下一向严格，这次关羽去世，张飞悲痛难当，他命部下置办白旗白甲给关羽挂孝、讨伐东吴，可他给的期限太短，做不出就军法处置，这叫他手下的人不得不反，趁着他酒醉，害死了他。 刘备本来平复下来的心情在得知这样的消息之后，再此爆发。 这一次，即便是他最在意的灵犀，也拦不住他了。 …… 刘备一连攻下数座城池，直逼东吴建业。然而章武二年，夷陵之战，火烧连营，强劲的刘备大军被陆逊打败，刘备元气大伤。 章武三年，诸葛亮带着灵犀和刘备的儿子刘禅急忙赶到白帝城。 在这里，刘备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后的日子。 “你不是说要护我周全的吗？” “犀儿，你要好好活着。” 灵犀哭着说，刘备笑着说，他伸出带着颤抖的手，将一颗精致的小石子放到灵犀手中。 “这是一块磁石，刚好与你脚踝之上的相配，可以打开那环扣。对不起，这么多年来，我私心想要你记住我……这块磁石一直都陪着我，就像你还在我身边。我走后，你便真的自由了，没有任何人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灵犀无言，将身子靠近了刘备，再一次感受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在她眼前消失的痛苦。 “我不怪你。”灵犀哽咽着。 “这是你第二次主动拥抱我，虽然上一次在徐州，你是骗我的。人生啊，怎么会过得这么快……” 四月二十四日，刘备在白帝城病逝。 夜晚，灵犀在行宫的高台之上，与孔明对坐。 “灵犀，这个给你。”孔明拿出了一封信，曹操写给刘备的那一封。 “主公离去之时，交代我给你，他说他不敢给你，不敢看见你难过的样子。” 灵犀接过那信，信中如刘备所说，的确是曹操的交待。 “冲儿的死与曹丕脱不开关系，我不会允许曹丕霸占灵犀，我就要走了，还望贤弟善待灵犀，在灵犀的事上，我只信你一人，因为你我都爱她，深爱。” “他好傻，他怕我知道冲儿的死因会难过，他就因为这个才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可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他不知道，孟德也不知道……”灵犀忍着难过，与孔明笑得苦涩。 “孔明，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怎么办。”我没有那么坚强，我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承受了。 她看着诸葛亮也不再是曾经的风华，想起诸葛丞相的北伐，想起那句“悠悠苍天，何薄于我”，抱歉十分：“孔明，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再流泪了。” 说罢，她走向高台边缘，她的脑海浮现出曾经的徐州城楼，洛阳皇宫，丞相府，新婚之夜。 孔明正在忧伤，再抬头，已经来不及拉住灵犀，他手中抓住了灵犀裙摆上的丝带，看着灵犀如同一朵从树上坠落的花，离他越来越远…… 世事浮沉。 黄初七年，曹丕去世，时年四十岁。 他闭上眼睛的前一刻，看见了灵犀，听见了曹操在对他说，帝王多寂寥。 …… “犀儿，犀儿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灵犀觉得有人在叫她，那声音好熟悉。 她努力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身旁的不是别人，是曹操。 “阿瞒？”灵犀以为自己做梦了，她揉揉眼睛看清楚，的确是曹操，他身后还有刘备，郭嘉和荀彧、荀攸。 “啊，鬼啊！” “灵犀，你说什么？你自己也是鬼。”郭嘉对着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