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兹梅尔历险记》 第一章 我很激动,因为以前我从来没有乘坐过头等舱。 而头等舱就是不一样。原本三人一组的位置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而且还免费供应香槟酒。 哦,对了,还有一顿像样的饭。 一顿真正像样的饭,而不是通常那种通过化学反应加热的、味精加色素的东西。 我左看右看,对飞船内的一切充满了好奇。真皮的沙发、陶瓷的餐具、还有那明亮却不刺眼的灯。 哦!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伊兹梅尔,是星际联邦外交部的一名干事。 2219年,人类早已从地球迈入了星际航行的时代。 跃迁技术的出现使得星际航行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从一个星球到另一个星球,对于一艘飞船来说,只不过是点和点、坐标与坐标之间的移动。 变化的是科学与技术,不变的却是政治和外交。 地球上的国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以地球为核心的,一个又一个的殖民星球组成的联邦。 而在扩张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原来在这个宇宙中,我们并不孤单,有各种各样的生命体生活在其他星球,一些还产生了智慧。 我现在所要去的梅达瓦星就是一个有着高度文明的星球。梅达瓦星人的科技和联邦不相上下,因此他们也获得了与联邦平等建交的资格。 而我们到那里是去,是为了签署一份涉及的晶石交易的合同。 对,是我们,而不是我。你不会以为作为一名外务部的干事,我会有资格去和一国的首脑谈笑风生吧。 联邦的外务部从上到下的职衔是:外务部长、外务副部长、政务官、外务事务次官、干事。 而其中,外务事务次官和干事又分为三级,分别是一等、二等、三等。 我的上级名叫汉弗莱,是外务部的二等次官。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在外务部工作也已经有三十多年。按照公务员的惯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他会在二等次官的岗位上退休。 事实上,汉弗莱是这么想也是做的。 每天,他都是最晚一个到办公室,手里则必端着一杯泡着枸杞和别直参,温度四十度左右刚刚好的养生茶。 接着,便是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生活了。 而这一次的出使外务大臣竟然会选择他,这不仅让包括我在内的外交部的众人惊讶万分,连汉弗莱自己的难以置信。 在确认了那一天不是四月一号,他自己也不是做梦后,汉弗莱激动的把他那早已成地中海的头发梳了又梳。 我能理解他为何如此的激动。此次出使如果圆满成功的话,作为二等次官的他,将毫无疑问能在退休前晋升为一等次官,到时候退休金将是现在的两倍,并且还有其他的福利在等着他。 所以,从登机到现在,汉弗莱一直笑容满脸。 瞧,他现在就向我笑着走来了。 他小声对我说道:“梅儿,我三番五次的要后勤部的那些人不要铺张浪费,不要让那些媒体人指责我们浪费纳税人的钱财。他们也保证说会把预算削减到骨头。可是你看看,还是来了这么多不相关的人。” 汉弗莱所说的不相干的人,指的是飞船上除了我和他以及驾驶员和舰长以外的其他人。 其中,包括监察室的两个人、以及一个贸易部的代表团和一个工业部的代表团、再有一名秘书带领的一批来自办公室的人马、一个情报处的工作小组、新闻处、各部联络的官员、联络官员的秘书、秘书的秘书、以及打印和复印合同的办事员…… 监察室的两个人跟来的理由很充分——他们要监督我们在公务中是否浪费纳税人的钱。 而贸易部和工业部派人跟随的理由也很充分——因为我们是到一个富有晶石的星球去签贸易合同,而这当然属于贸易和工业的范畴。 至于办公室和其他各处的官员和办事员……好吧,他们的确和这次的出访无关,但是你要是不带上他们,你在外交部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而且,汉弗莱虽然在抱怨这次出使的使团人数太多了,但是我很清楚,汉弗莱其实内心是高兴的,因为他成功地收买了一百多号人,而这些人将来在民主测评的时候,会给他画“0”而不是打“x”的。 所以,他们其实都是很相干的。 “次官大人,”我对坐到我面前的汉弗莱笑容可掬的说道:“我想这已经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代表团。” 说着,我将一份公告推到了汉弗莱的面前。 公告是我写的,内里都是些里面有关两个星球之间密切关系的惯用废话,什么共同利益呀,坦率而有益的对话呀,以及所有诸如此类的话。 或许会有人说,合同尚未签署,我现在就将公告写出来为时过早了。万一出现什么变故呢? 但请相信,在外交部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早,只有更早。 而变故,变故是什么? 汉弗莱看过公告后从他那灿烂的笑容里我能看得出他很满意。不过为了表现他作为外交部的二等次官在地位上高于我是靠的是真才实学而不是年龄和资历,汉弗莱还是拿出笔在我的公告上圈圈点点了起来。 我保持着微笑的表情看着神色专注于修改公告的汉弗莱。 在他身上,我几乎看到了三十年后的自己。 不过这样,有什么不好呢? 我的父亲是亚伯特·巴罗和母亲是露易丝·巴罗。他们都在凤凰星的联邦部门工作,虽然并未大富大贵,但也足够丰衣足食。他们生平的梦想就是让我也成为一名联邦的工作人员,而我也不负他们的期望,从凤凰星常青藤大学宇宙关系学毕业后,幸运的通过考试进入了外交部。 联邦的外务部当然在首都星,而我考入外务部后,我就有了在首都星生活的资格。 十年的干事,十年的三等次官,又十年的二等次官,在这个岗位上退休后,我就可以永久的居留于首都星,并且可以将父母也接过来……对,没什么不好的。 “伊兹梅尔。” 正当我想的出神时,汉弗莱突然喊我道。 原来,他已经看完了我写的公告。 “是!”我正襟危坐地答道。 汉弗莱显然对我的严肃和认真极为的满意,他将公告递还给了我,然后用鼓励的语气对我说道:“伊兹梅尔,你的公告写的很好,只是有些地方还需要润色和修改。我已经圈出来并做了标注,你好好的改一下。” 我应承着接过了公告并打开。 果然,公告内被汉弗莱圈圈点点了好几处,其中大部分都是副词的修改。比如“提升”,汉弗莱就在前面加了“极大”两字。 我的内心颇不以为然,但还是向汉弗莱表示了感谢。 就在我准备动笔将那些副词加上去的时候,亚美丽加号的舰长波尔克来到了船舱。 他是来邀请我们去舰桥观看飞船跃迁的。 第二章 作为外交部的工作人员,我很清楚波尔克舰长的邀请只是出于社交的礼仪——就像两个熟人相遇的时候那句常问的“你吃了吗?”并不是邀请你去他家吃饭一样。 况且的舰长很忙,尤其是在跃迁的时候,更需要格外集中注意力的。我们这些闲杂人员在舰桥上只会碍事——再说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所以我很清楚我不应该去舰桥观看飞船跃迁。 汉弗莱也不应该。 不过拒绝的话不该由我来说,汉弗莱会代表我们回绝邀请的。 汉弗莱会吗? 当然,作为外务部的老人,他不可能不清楚规矩。 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汉弗莱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他兴致很高的接受了波尔克舰长的邀请,并且还抓住了波尔克舰长的手使劲地握了起来。 一开始我有些诧异,诧异于汉弗莱会打破常规,不过旋即明白了。 正如同我第一次搭乘如此高级的飞船一样,汉弗莱在外交部工作了三十多年,这是他第一次以使团团长的身份出使。那么在以前,他或许也和我一样,因为带队团长的礼貌拒绝而一次也没有上过星际飞船的舰桥,这一次,他是想弥补往日的缺憾。 而下一次——上帝知道下次再得到邀请会是什么时候。 因此他把礼仪抛到九霄云外,认定波尔克舰长既然发出邀请,那就肯定会做好邀请被接受的准备。 显然,汉弗莱自以为是的认定是错误的。因为我注意到,在他接受邀请的时候,波尔克舰长的脸马上的垮了下来。 不过,波尔克舰长显然是个涵养很好的人,他的脸色马上恢复如常,并微笑着询问船舱的其他人是否有谁也愿意去。 有汉弗莱带了头,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而我则在汉弗莱的热情拉扯下不得不也站了起来。 于是,在跃迁前五分钟,我、汉弗莱以及其他对跃迁又或者对飞船的舰桥饶有兴趣三个人来到舰桥。 船长在舰桥的门口对我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快速且彬彬有礼地欢迎我们。然后在未做任何礼貌的寒暄后,他便面无表情地全神贯注地投入跃迁前的准备工作。 汉弗莱显然看懂了他的意思,不过他并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致地在舰桥上走来去,时不时地低头观察工作人员的工作。 我却没有汉弗莱那样的张扬,在进入舰桥后,我便走到一个角落——这里的视野良好,可以看清整个舰桥但又不至于打扰众人。 其实,舰桥的确没有什么可看的。 亚美丽加号的舰桥相当简单。两排带显示器的控制台呈弧形环绕着主控台。主控台是一个稍高于地板的平台,供船长或当值船员监督操控,上面有一块半人多高的大型显示屏,用于显示信息和外部影像。不过由于此刻飞船并没有进入太空,这块显示屏并没有打开。 只一眼,我就了解了舰船的全部。这时,我将后背靠在飞船的内壁上,双眼微微合上。 我在考虑着到达梅达瓦星后,要给家人带些什么礼物。 签订合同应该不需要一天的时间,那么就是说我有两天的时间可以游览梅达瓦星。 梅达瓦星是一颗森林面积占了总面积60%的绿色星球。梅达瓦在梅达瓦人的语言里就是森林的意思。理所当然的,那里最多的便是水果和动植物了。 不过联邦不需要他们的水果。 因为人类没法吃他们的水果。 每年联邦从梅达瓦星进口的数十亿吨的水果,最后都进了焚烧炉。 而梅达瓦星的动物——假如你不想在马路上散步的时候突然被一头五米多高的梅达瓦剑齿虎又或者一米多高的梅达瓦山猫扑到的话,我想你肯定会对于进口梅达瓦的动物投反对票。 最后,我把采购的目标放在了晶石上。 这也是这次我们去签订合同所要采购的物品。 晶石是一种具有高度能量的物质。 它在联邦能源中的地位就如同一千年前的地球,石油在国计民生中的地位一样。没有晶石,士兵的武器将无法使用、汽车和飞船也将无法开动。 梅达瓦星所出产的晶石的品质极高,甚至可以不经加工就直接使用。 而梅达瓦星人也深知晶石对于联邦来说所具有的重要意义,所以他们在出口晶石的同时,要挟联邦要从梅达瓦星进口的规定数额的其他资源——比如水果。 这当然使得联邦与梅达瓦的贸易逆差急剧的扩大,但由于梅达瓦强大的实力,联邦除了加大在其他星球寻找晶石的力度外,基本无可奈何。 我的未婚夫唐政是一名联邦防卫军的军官。几个月前,他就和我抱怨,由于梅达瓦人再一次的提高了晶石出口的价格,他所在的重装机甲步兵连队的晶石配额减少了十分之一,连日常的训练都受到了影响。 我想,如果我能够购买几颗晶石带回去,梅温一定很高兴。 我这么想着,突然听到头顶的扩音器传来波尔克舰长的声音。 “注意,注意!飞船将于十秒后进行跃迁,请所有人系好安全带。” 接着,便是一阵缓慢的倒计时的声音。 我赶忙睁开了眼,在舰桥内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并系好了安全带。 随着倒计时的声音念到0,我感觉自己的脊椎被狠狠地踢了一脚。 舰桥陷入了黑暗当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片显示屏还在亮着光。 我转头看向控制台,只见屏幕的蓝光照的波尔克舰长的脸阴恻恻的。 接着,飞船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我知道这是跃迁所产生的正常现象,但不免还是担心飞船会否散架。 “希望飞船的检修人员里面没有俄国人。” 我这样祈祷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幸好这种担心没有持续多久——或许只是三分钟的时间。飞船稳定了下来,而外面星空的图案也发生了变化。 我知道跃迁成功了。 亚美丽加号无声无息地移动了许多光年。 第三章 “好了,警报解除。” 我听见波尔克舰长的声音。 波尔克说话的对象显然是我们。因为我发现在他说话之前,亚美丽加号的舰员们已经纷纷解开了安全带。 显然,船长是通过光脑向他的船员们传达了命令。 光脑是是一种植入式的电子芯片。它被植入大脑后,植入者的指令便可以通过脑电波传到一定范围内处于同一频率的植入者的脑中而不需要开口。 我见汉弗莱正在哆哆嗦嗦地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他的脸色苍白,一副想要呕吐的样子。 显然刚才的跃迁使得他的胃部里的食物剧烈的翻滚。 我赶紧倒了一杯水过去递给他。 汉弗莱喝了一口水,感觉好多了。他长舒了一口气问我道:“我们是到梅达瓦星了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波尔克船长替我回答了。 “是也不是。我们现在距离梅达瓦星还有12光年的距离,不过按照联邦法律,这里已经可以算是梅达瓦人的星界了。现在我会发出信号等待梅达瓦人的飞船来接应我们。” 波尔克船长的话让汉弗莱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这使得他有些恼怒,脸色也由原来的白色变成了红色。 可汉弗莱的恼怒很快变成了错愕,继而是惊慌失措。 而我也经历了同样的过程。 亚美丽加号飞船突然剧烈地像左倾斜。 我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多亏及时抓住身旁的控制台的边缘才稳住身子。 舰桥上突然变得非常喧闹,红色地灯光不断的闪烁。 一行又一行的数字从屏幕上——那是电脑自动报告详细飞船损伤情况的数据。 外壳破裂10%,失去25%的动力,人员伤亡暂无。 显然,就在刚才,亚美丽加号遭到了突然袭击。 “发……发生了什么事情?”汉弗莱的声音有些慌乱。 波尔克没有回答汉弗莱。他按了一个按钮,飞船外面的情况马上投影在了汉弗莱的面前。 我和汉弗莱看着投影。 在亚美丽加号的左前方,有一个物体朝着波尔克号飞来。 “那是什么?”汉弗莱再次问波尔克道。 “次官大人,是一艘战舰。” 这次,我替波尔克回答道。 “是梅达瓦星人吗?” “不知道。太远了,看不清。” “不管是谁,快发出信号,告诉他们我们星球联邦的外交船,受法律和星球联邦的保护,一切对我们都敌视行动都将被看做是对星球联邦的冒犯。”汉弗莱的口中吐出了一连串的外交辞令。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对方既然在我们跃迁到坐标点的时间就向我们射击,那么显然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的,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 这时候几句恐吓的话又如何能阻止对方。 我们需要的是反击又或者逃跑。 据我所知,亚美丽加号是一艘护卫舰改装成的外交用飞船,它是有一定的自保和反击能力的。 但这能力是否能抱有我们平安无事,就要看我们的对手的实力了。 突然的,显示器发出嘀嘀声。在屏幕上又多了几个物体,并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亚美丽加号。 是导弹。 “防御拦截。”从舰船的指挥台站起身的波尔克舰长命令道。 他本目视前方,话一说完,他微微低头看向我和汉弗莱。 他说道:“他们两个。逃生舱。快。” “等——” 汉弗莱还想说什么,可波尔克船长马上打断了他。 “没时间了,大使。”波尔克说道:“来袭的导弹数量太多。亚美丽加号上的防御弹是没办法尽数拦截的。况且飞船已经失去了25%的动力,逃跑也已是不可能。接下来我的任务就是让你们安全脱离。别浪费时间。” 说完,他转向船员,命令他们打开所有的救生舱。 我抓住汉弗莱的胳膊。 “快走,大使。”我说。 并不等汉弗莱回应,我便拉着他离开舰桥。 身后,闪烁着红色报警灯光的舰桥室的大门缓缓关闭。 此时,客舱内早已乱成了一团。 所有人都得知了飞船遭到袭击的消息。人们惊慌失措,纷纷朝着救生舱跑去。 “让开,让开。让大使先过去。” 我边用力挤过人流,边大声叫喊着汉弗莱的身份。 我之所以如此的保护汉弗莱并不是我对我的这位上级有着多么深的感情,实在是如果我撇下他独自逃跑的话,那么今天一旦有人活了下来并把握抛弃上司的事情抖露出来的话,我在外交部就无法立足了。 作为升斗小民,我还有三十年的房贷没有还。如果我死了,那么当然一切身死债消,银行总不能找死人要钱;可我要是侥幸活了下来,面对房贷,我是绝对不能没有工作的。 一分四十秒后,我终于将汉弗莱塞进了逃生舱中。而我顾不得接受他的感谢,赶忙自己也跳入了旁边的一个。 逃生舱是一个狭窄的容器。从外面看去就像一个竖着的鸡蛋。头里面只有一张小座椅、一副氧气罩和一套救生服。 我用最快的速度系上了安全带,然后按下了座椅旁的一个红色按钮。 我的尾椎感到一阵腾空,这是救生舱下面的火箭助推器被点燃,救生舱被推了出去。 我透过密闭的舱门上的圆形窗口朝外望去。几乎就在我弹射出去的同时,三枚导弹正确的击中了亚美丽加号。 亚美丽加号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一时火光划破了漆黑如墨的宇宙。 我看见飞船爆炸产生的碎片不断地朝四周以爆炸点为同心圆向外抛射,内里还有如同我这救生舱一样的救生舱的残骸。 我希望汉弗莱不要是在这些倒霉的救生舱中的一个,因为如此一来,我救他就白救了。 这样想虽然很自私,但我认为我是无可指摘的。 毕竟,我救了他,我没有一个人逃跑。 从窗口收回目光,我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防护服。然后拿起了座椅旁的救生指南。 救生指南的第一页详细标注了救生舱内应急口粮和饮用水的存储位置。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救生舱内竟然还有一套简易的废物循环系统。靠着这套系统,只喝水和呼吸空气的话,我可以至少存活两周的时间。 而在救生指南的第二页贴着一本空白的联邦护照,上面用通用语写着“联邦外交部请星球军政机关予以必要的协助和人道主义的关怀。” “真是想的面面俱到。”我合上了救生指南不禁想道。 此处距离梅达瓦星不过12光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最先发现情况找到我们的该就是梅达瓦人了。 我又朝窗外望了一眼。 这一眼,让我冷汗直冒。 因为在窗外,我看到一个眼睛闪耀着红光的人影正拿着枪对准了窗口,对准了我。 第四章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据说这三个问题是困扰所有哲学家的终极难题,无数学者穷尽一生也无法参透。 现在的我就在想着前面两个问题。 我躺着一张床上,四周围空荡荡的,整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 问题是我又是谁?我有些想不起来了,脑袋里面一片的混沌。 我试着动动脚趾头,成功了。 我又试了试扭头,这次有些困难,因为我发现我的颈椎上打着石膏,可我还是努力的将头偏转了那么几度。 这时候,我想我终于解决了我在哪这个问题。 我的枕边放着一个暖水壶,上面用红油漆清晰的画着一个“十”字。 这里是医院。 意识到我自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使劲闭上眼,又睁开,一共三次。迷雾渐渐散去,所谓记忆的玩意儿又回来了。 我记起了我叫伊兹梅尔,我是外交部的干事,我原本陪同我的上级——二级次官汉弗莱前往梅达瓦星球。 一想起这些,那爆炸,那黑影,那枪口也浮现在我的眼前。 不! 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试着抬了抬手,发现我的手上正挂着吊针。 这时,我终于理顺了事情。 亚美丽加号爆炸了——我乘坐救生舱逃生——然后我的救生舱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拿枪的黑影——我或许被子弹击中了,但我侥幸没有死——我被救起并送到了医院。 想通这些我大概用了十分钟,十分钟以后,一个护士从门外探进头来。 我呢,自然想叫她,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她转身走开了。 真是不负责任的护士! 我试图喊叫以招回她,这时,我发现我的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我有些着急,我试图坐起来按动床上的提示铃。 我试图靠着下半身的力量坐起身子。虽然全身肌肉乏得要命,但我成功了。 外边是漆黑一片,从窗户看出去,只有孤零零几颗星星忽闪着。 我冲它们眨眨眼,接着我努力的抬起了手,然后将手指触到了提示铃上。 我的手指轻轻的点了上去,那力道轻的仿佛是在抚摸婴儿的脸。 幸好的提示铃的触摸键很敏锐,铃声响了起来。 过了大约一分钟,一个护士跑了进来。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刚才进来看我的那个,而当她看到我竟坐了起来,惊讶的用手捂住了嘴巴,纷仿佛看到了一生中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啊。” 我发出一声呼喊。 “啊啊啊啊啊!” 那护士发出比我更大的声音,然后像见了鬼一样朝外面跑去。 边跑,她还边喊“医生,医生。” 几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其中年纪最长的那个拨起了我的眼皮,仔细的观看。 看完,他连连发出“奇迹,奇迹”的赞叹。 我又“啊,啊”了几声,我有问题要问他,很多问题。 医生显然明白我的意思。他拿出一副名叫“脑伴”的仪器戴在我的头上。 这样,我就可以通过想来和他对话了。 “宋医生,我怎么了?”我问道。 当看到这位老医生的脸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现在在哪里。 联邦首都第一医院,全联邦最好的医院。而面前这位宋医生名叫宋哲,是骨科以及创伤科的专家。他经常出现在新闻播报中那些救死扶伤的新闻中。 “你很好,伊兹梅尔女士。”宋哲医生对我温和地笑了笑,“我真不知道该说是奇迹还是上帝保佑。原本应该射穿你心脏的子弹竟然从你的心脏瓣重穿过,这使得你的内脏虽然受到了灼伤,但却活了下来。” 听到宋医生的话,我不由自主地想摸一摸我的心口。可双手的无力使我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而在一旁,宋医生通过“脑伴”也读懂了我想做什么,他劝我好好休息,不要乱动。 我听从了医生的话。接着,我问起了亚美丽加号上其他人的情况。 汉弗莱、波尔克舰长……他们是否也安然无恙。 宋医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走到病床的前面,打开了电视机。 按下回放功能,我清楚地看到新闻播报员的身前显露处的一行字幕:亚美丽加号大灾难,全员遇难。 我惊的目瞪口呆。 全员遇难,也就是说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宋医生说道:“这条新闻是三天前的,当时你刚被送到医院来。虽然第一时间把你放入了修复液中,但你的生命体征却很混乱,一些无良的记者为了追求轰动的标题,就把你也算到了遇难的人员里面。” 其实不用宋医生解释,首都星的记者有多么的无良,我在也是一清二楚的。 什么屠城三十三小时、人造人与人造人、零波排骨,就没有记者们不敢写的标题。 而与其关心这个,我更加关心的是凶手是谁,是谁或者哪个恐怖组织袭击了亚美丽加号号。 那双有着红色眼睛的黑影,那个差点要了我命的黑影,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对于这个问题,宋医生显然无法给予我答案。 不过他告诉我,外务部的巴夏尊部长和特蕾莎副部长都很关心我的状况,现在我既然醒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两位部长便会前来看我,到时候或许他们会给我答案。 说完这些,宋医生嘱咐我好好休息,然后便带着其他人出了去。 病房内恢复了寂静,而我也老老实实地躺了下来。 我没想到一次普通的出使竟会遭来一场袭击,而我竟然会是这场袭击中唯一的生还者。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等我出院了,一定去教堂感谢上帝的保佑。”我对自己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我的脑海里想起:“你要谢的话就谢我吧。哦,对了。谢礼就两个大胃王汉堡吧。” 第一、我很确定这个声音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我的幻听;第二、声音的来源绝对不是病房内的任何一处,而是来自我的头脑中。 有人像侵入电脑一般侵入了我的大脑! 第五章 我浑身战栗。 因为就在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只昆虫的幻影。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昆虫,但从那黑亮的甲壳、硕大的眼睛和毛茸茸的四肢,我很确定这是一只昆虫。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到过这么一种说法:女人如果不怕无足类的生物(比如蛇),那么一定帕多足类的生物(昆虫),反之亦然。 很不幸的,我就不怕无足类的生物。 所以…… “啊!” 在短暂的战栗过后,我大声尖叫了起来。 我很确定,我这一声尖叫一定达到了我这辈子所能达到的最大分贝。 不用怀疑的,我的尖叫声引来了护士。 当病房都门被打开时,那虚影突然从我眼前消失了。 “怎么了?伊兹梅尔女士?” 来的是一个身材苗条,剪着短发的年轻护士。她一进门便打开灯并关切地问道。 此时的我满头的冷汗。但当那护士准备摸一摸我的额头时,我拒绝了她。 “不,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我之所以说谎是因为现在我所遭遇的事情实在太过奇幻了,简直不能用科学来解释。 一只昆虫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并且还会说话,说是它救了我。 这种事情我要是讲出来,一定被当做患上神经异常性疾病的病人看待。 到时候,我或许就得搬到首都二院去了。 我刚刚死里逃生,而且是因公负伤,等康复回到外交部,部里一定会对我多加抚恤的。 到时候今年的考评优异甚至升职加薪都不是没可能。 我可不能被当做了神经病,不然我就全毁了。 “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我欺骗护士道。 那护士对我的谎言没有丝毫的怀疑,反而露出了“理解”的表情。 “伊兹梅尔女士,我很理解。遭受了如此重大都突如其来的变故,并差点丧命,人的确很容易做噩梦。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等出了院再过上一段平静的生活,你就会忘记这段伤痛了。” 我向护士道了谢,感谢她对我的鼓励。 在为我倒上了一杯水后,护士关了灯离开病房。 过了好一会,在确信护士已经走远后,我重新坐了起来背靠着病床的靠背,左手颤抖地打开了灯。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给我出来!”我在心里说道。 我相信那“东西”能够听见——如果它真的潜藏在我的身体里面的话。 果然,一个虚影再次浮现在我的面前。 这一次出现的不是昆虫,而是一个人影。 和我一样的人。 此人身材匀称,像棵挺拔的杨树。微黑的脸,点缀着又浓又黑的胡渣子。在这张脸上透过苏格拉底式的沉思又露出一丝儿喜悦,如同透过浓雾露出一轮太阳。他的脑门儿又高又宽,粗硬如马鬃的黑发梳成卷曲的一绺一绺垂落在额上,齐眉修剪成整齐的齿列形状。他浓眉大眼,鹰钩鼻,大鼻孔,一口雪白的牙齿,咧嘴一笑就熠熠生辉。 靠,竟然是我最喜欢的歌手雷蒙德·卡纳迪的样子。 若不是第一眼那昆虫的样子对我来说印象太过深刻,我一定对他(或它)生起好感。 可此时,我只想问:“你到底是什么?” 那人影(或者称他为雷蒙德·卡纳迪?)又咧嘴一笑,然后用童音(没错,就是童音)说到:“我是特拉索尔特·奥特尔,来自异烙斯星。” 我摇了摇头。 我对它的来历没有任何的兴趣,我只想知道它是怎么进入我的身体的。 特拉索尔特·奥特尔显然感受到了我的问题。它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恼怒的表情。 “这真是你的大幸而是我的不幸,伊兹梅尔。我本是要前往艾尔文行星的,可是我在做星际旅行时你乘坐的救生舱竟然阴差阳错的挡在了我的前进路径上,而我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被射入了你的心脏。结果我的身体和你的血肉融合,替你修补好了心脏被洞穿的伤口。” “救了我的是宋医生。” 我见特拉索尔特·奥特尔竟然把救活我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不禁脱口而出道。 特拉索尔特·奥特尔露出了戏谑的表情。 我没想到它的面部表情竟如此的丰富,如此能表达情感。 “醒醒吧,伊兹梅尔。你不会以为被子弹射穿了心脏一整天后还能被救活吧。如果不是我替你修补了伤口,你早就死了。” 听特拉索尔特·奥特尔这么说,我也意识到宋医生所说的子弹是因为穿过了我的心脏瓣才使我侥幸生还的说法的确过于的离奇。 可转念一想,特拉索尔特·奥特尔所说的它救活了我的经过,难道就不离奇吗? 我不甘示弱地朝特拉索尔特·奥特尔回敬了一眼,然后问道:“你说是你救了我,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特拉索尔特·奥特尔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 “你活着,我在你体内不就是最有直接的证据吗?” 我哑口无言。 好吧,不管它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即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愿意它“住在”我的身体里面。 想想那黑亮的甲壳、硕大的眼睛和毛茸茸的四肢,我的皮肤就起鸡皮疙瘩。 “那么,”我小心的措辞道:“感谢您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恩情的,可是能否请你离开我的身体?就像你说的,我可以请你吃两个大胃王汉堡。” 特拉索尔特·奥特尔再次露出了恼怒的表情,它小孩耍脾气般地两手抱在胸前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想吗?你这么弱不禁风的身体可不是我想要的。可是我的身体和你的已经融合,从此你我合二为一。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死了我也会死……” 我被特拉索尔特·奥特尔的话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特拉索尔特·奥特尔的话翻译过来不就是说,我被寄生了。 我不由想起了从小到大看的那些恐怖电影:《寄生苍》、《寄生兽》、《破体而出》……等等等等。 特拉索尔特·奥特尔见我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仿佛受到了多么大的损失和惊吓一般,它的嘴巴立即撅了起来。 不得不说,它这副雷蒙德·卡纳迪成熟的面容配上儿童式的表情,很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当时我没有心情去发笑。 “喂,喂。”特拉索尔特·奥特尔对我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受损失的是我才对吧。你别忘了,若不是因为我,你早就死了。而且,别把我和你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相提并论,我可是高贵的王子,王子知道吗!” 特拉索尔特·奥特尔说的对。 我不禁想起了初中时看的一本古代的言情小说里面的一句话“你失去的只不过是一条腿,可紫菱失去的是爱情啊。”的名言。 呃,好像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