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乱人生》 第一章 仇恨入心要发芽 一下课,崔明国和秦才厚、马飞就冲出教室,一头扎进漫天大雪,向厕所跑去。他们跑到操场西北角的一棵大柳树近前,跑在最前面的崔明国突然横空飞起,双脚向大柳树一踹,顺势向前弹出十米开外落地,继续向厕所狂奔而去。 崔明国和秦才厚、马飞他们三人,从小就一起在体校学武术,现在的他们个个都是绝技傍身,功力非凡。尤其是轻功,闪转腾挪,奔跑跳跃,他们仨练得更是炉火纯青,动如脱兔,其身法轻灵迅捷得让人望而生叹。 大柳树被崔明国这么一踹,树枝上的雪团纷纷被震落,紧随其后的秦才厚和马飞猝不及防,被大片大片的雪团砸个正着。二人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低头哈腰把脖领里的雪拨拉出来后,拔腿向前追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才厚和马飞一冲进厕所,见崔明国点头哈腰迎上前递烟,心中怒火顿时消散。他们三人一人一支烟,腾云驾雾地抽了起来,边抽边合计着下午放学后一起去地区招待所礼堂看电影。 事与愿违。放学时,班主任蒋老师却把崔明国留了下来,让他与秦英、王雪敏一起办教室后墙上的黑板报。 教室外面的大雪一直在不紧不慢纷纷扬扬地下着,崔明国和秦英、王雪敏在教室里不停地忙活着。就在大功告成之际,随着一股雪花的卷入,蒋老师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刚刚办好的黑板报,指着右上角的一个标题对崔明国说:“这个标题如果有雪花做背景,效果会好些。” “如果用你屁股做背景,效果岂不是更好?”由于未能和秦才厚、马飞一起去看电影,憋了一肚子气的崔明国心里恨叨叨骂着,嘴上推三阻四道:“标题已经写好了,没办法再画雪花了。” “擦掉!”蒋老师以不容置辩的口吻斩钉截铁说道:“画好雪花后再重新写。” “我看你的屁股就是一个雪花屁股,割下来贴上去算了……”崔明国心里骂骂咧咧地登上板凳又开始忙活起来。 蒋老师来到炉子跟前,拿起炉钩对秦英和王雪敏说:“你们俩先走吧,我在这儿陪着他。” “她们俩走了,谁来写这个标题?”一听说要让秦英和王雪敏走,崔明国赶紧扭过身来指着刚刚擦掉的标题阻拦道:“我的字可象蚂蚁爬似的难看。” 蒋老师边钩炉子边说:“我来写。” 崔明国无言以对,只好扭回身继续画雪花。 秦英和王雪敏背上书包走了。 外面的雪渐渐停了,崔明国不一会儿就画好了雪花,跳下了板凳。蒋老师跟着登上了板凳,准备写标题。 板凳有点晃,蒋老师害怕,让崔明国在后面扶着她。 崔明国伸出双手扶住了她的腰。 小蛮腰象一条水蛇在双手中蠕动着,使崔明国遐想联翩。 “好了!扶我下来吧。” 就在崔明国想入非非时,蒋老师已经写好了标题,让崔明国把她扶下板凳。 人高马大的崔明国,象提溜一只小鸡似的把小巧玲珑的蒋老师一下子提溜下板凳。但他并没有把蒋老师提溜到地下,而是顺势就把蒋老师搂在了怀里。 “你要干什么啊?快把我放下呀!”蒋老师也感觉到了她骑在了什么东西上,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开崔明国的手,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崔明国,只见崔明国只是喘着粗气没有下文,冷笑一声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怎么就这点本事?” 这下可彻底激怒了崔明国,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反手就把蒋老师撂在了课桌上。 炉火正旺,有半节炉筒都烧得通红。 崔明国刚刚发完狂,随着一股寒风的卷入,四巧抱着一个小孩掀开门帘闯了进来。 崔明国有七个姐姐,按顺序叫大巧、二巧、三巧、四巧、五巧、六巧、七巧。四巧自然就是他的四姐。四巧抱的孩子是蒋老师的儿子小雄。 原来,四巧是这个学校的托儿所阿姨。今天是星期六,学校为了节约煤火,下午只上两节课,老师也都提前下班。所以五点不到,托儿所里的孩子都陆陆续续被家长们接走了。可小雄却一直没人来接。于是,四巧就抱着小雄先是去教研室找蒋老师,将军锁把门,她就抱着小雄找到了教室,看到了眼前这一幕活春宫图。她一惊一愣,什么也没说,放下小雄扭身就走。 崔明国赶紧系上裤扣,背上书包,戴上棉帽和棉手套,追了出去。 雪已经完全停了,崔明国踩踏着厚厚的积雪追上了四巧,解释着刚才的事儿,再三强调这事儿不怨他,而是蒋老师犯骚勾引了自己。 四巧停下脚步,开口喃喃问道:“你干这种事儿,就不怕被侯大刀知道吗?” 侯大刀是蒋老师的老公。三年前,蒋老师与一个叫余远辉的年轻人搞破鞋,结果被侯大刀发现了。他提溜一把大砍刀就把余远辉的那个东西给砍了下来,所以人送外号“侯大刀”。侯大刀为此也蹲了两年大牢。 这件事儿桃城人都知道,崔明国也听说过。现在四巧一提起“侯大刀”这个名字,崔明国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但他马上恢复平静,故作镇静地说:“他知道了又怎么的?难道他还敢来砍我?” 四巧气得牙根儿痒痒,抬起胳膊冲着崔明国的胸脯就是一拳,然后抬腿就走。 崔明国也闷声不响地跟在四巧的屁股后向家里走去。 来到胡同口,看到爸爸崔罗锅正在收档。 崔明国的爸爸是一个罗锅,人称崔罗锅。他是一名鞋匠,在胡同口开了一个修鞋铺。他现在正在收档准备回家。见到四巧和崔明国姐弟俩走了回来,对崔明国说:“你回来的正好,你大姐送来一双鞋让我给修,我已经修好了,你现在赶紧给她送去吧。” 崔明国喜出望外,因为他实在是不愿再看四巧那张苦瓜脸,也非常担心四巧把刚才教室的事儿告诉爹娘,那他腿不被打折,也得被打趴在炕上起不来。一听说让他去送鞋,如同遇到特赦,接过鞋,甩开大步就向大姐家跑去。 四巧看到崔明国远去的背景,又恨又气,无处发作。四巧心里也明白,崔明国这一去,这一晚上肯定是不敢回来了,因为他肯定害怕自己把他的事儿告诉给爹娘,怕挨打。哼!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吗?四巧强忍怒气跟着崔罗锅回了家。一吃完晚饭,她就一头钻进了西屋一个人继续生起闷气来。 四巧姐妹七人,嫁人的嫁人,上山的上山,下乡的下乡,在外地工作的在外地工作,现在只剩下她四巧一个人在家。 今天下午下班时在教室里看到弟弟崔明国和蒋老师的事儿,让她恨得咬牙切齿,心肺都要炸了。她就纳闷了,她四巧怎么就跟蒋老师、侯大刀这两口子扯不断理不清了呢? 三年前,四巧与一个叫余远辉的年轻人谈上了对象,正准备谈婚论嫁时,不知道怎么搞的,余远辉却和蒋老师勾搭上了,并且很快就被侯大刀发现了。侯大刀提溜一把大砍刀就把余远辉砍成了太监。现如今,蒋老师这个骚货又勾搭上了崔明国,如果让侯大刀知道了,是什么样的后果不堪设想啊! 新仇旧恨,仇恨入心要发芽。四巧恨不得找个东西把蒋老师的那个窟窿给堵上。 外面刮着风,西北风,吹得窗户“呼呼”响。 四巧扯过烟簸箩,卷上一支烟,拿起火柴划着了一根火柴,点着烟后,她望着火柴上的火焰,想到了蒋老师家后窗户下的一堆木柴。 四巧家和蒋老师家同住在海明胡同的同一趟房,蒋老师家就在四巧家东面的最里面一间。四巧想,现在外面刮的是西北风,如果把那堆木柴点着的话,会把蒋老师家烧个精光,而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家。 火柴快烧完了,眼看就要烧到四巧的手指了。四巧把火柴扔到地上,深深吸了一口烟,继续思索着:爹的修鞋铺里有半桶汽油,我把它提溜回来,全浇到她家的木柴堆上、门上、窗户上,这样,她一家四口非得都被烧死不可。 四巧抽完这支烟,下定决心就这么干。一阵心惊肉跳过后,慢慢地又从一种刺激狂乱中沉寂下来。她长吁了一口气,翻身下炕,穿上大衣,推门来到了外屋地。 数九寒天,外面太冷了,他们家养的一条大花狗就趴在外屋地里睡觉呢。 四巧移步来到了东门口,侧耳细听起来,里面呼噜声此起彼伏。她悄悄地把门推开一条缝隙向里面张望了起来,爹、娘和奶奶睡得正香。她偷偷把修鞋铺的钥匙取走了。 第二章 冬天里一把火 由北岭汇聚下来的洮河,由西向东把洮城一分为二分成洮南、洮北两个区。崔明国住在洮北区,而大巧住在洮南区。 崔明国脖子上挎着一双鞋,背着书包,来到河边,河面已是冰冻三尺。厚厚的冰层,上面不仅能行人,也能走车。崔明国在冰面上打了几个滑出溜,上了岸,来到了大巧家。 大巧正在做饭。崔明国放下鞋,就蹲在灶台前边帮大巧往炉灶里填柴烧火边烧烤起土豆来。这时,他的两个外甥跑了出来,嚷嚷着要吃烤土豆。崔明国用炉钩子从炉灶里钩出一个烤焦的土豆。烫,崔明国一边把土豆在两手间倒腾着一边吹着气,待不那么烫了,他就开始边继续吹着气边剥皮,剥好皮,掰开两半,两个外甥一人一半,让他们进屋去吃。 这时,大巧看了眼崔明国,想了想,问了一句:“今天你是咋了?我怎么看你有点不对劲呢?” “有啥不对劲?”崔明国一幅若无其事的表情。 “不知道,就觉得你那精神头儿不对。” 说句老实话,崔明国从小到大还真没有在大姐面前撒过谎,此时此刻他也不想撒什么谎,于是就竹筒倒豆子,从头到尾把他和蒋老师的事儿说了个清楚。 他原以为,大巧听了之后,不象四巧那样被气个半死,也一定会惊个魂飞魄散,大惊小怪地把他臭骂一顿。可直到他说完,大巧也没什么反应,该干啥干啥,好象是在听崔明国在讲别人家的事儿。 这下崔明国倒是沉不住气了,惴惴不安地看着大巧问:“你说,这事儿该咋办?” 大巧边哈着腰从锅里往盆里拣窝窝头边明知故问道:“什么咋办?” 崔明国嗫嗫嚅嚅地嘟嚷道:“我是担心这事儿如果让侯大刀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 “那有什么麻烦的?”大巧直起腰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崔明国问:“难道你还怕他把你也砍了?” “他敢?”崔明国脖子一梗,瓮声瓮气地说:“我一脚把他踹成太监!” “那你也想去蹲两年大牢?”大巧眼睛依旧盯着崔明国,那眼神儿似乎要从崔明国的脸上挖下块肉来。 “不想!”崔明国低下头,吭吭唧唧地说:“所以我才问你怎么办嘛。” 大巧没有马上说什么,又开始忙活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对崔明国说道:“侯大刀和你大姐夫一直想玩大炕游戏,蒋老师也乐意,可我不乐意。看来我现在只好成全他们了。” 崔明国一听,喜出望外。他知道,所谓的大炕游戏,就是两对夫妻睡在一个大炕上。 大姐、大姐夫和侯大刀都在地区招待所礼堂上班,大姐夫和侯大刀是放映员,大姐是清洁工。因为大姐夫是基干民兵,现在正在北岭野营拉练,十天半拉月还回不来。所以,如果他们要玩大炕游戏的话,那么他崔明国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代替大姐夫玩了。 想到这儿,崔明国不由得又兴奋起来。 大巧说道:“侯大刀现在还在招待所礼堂放电影,再有一个小时就放完了。放完后他回到家,万一让他先发现你和蒋老师事儿,等他拿一把大砍刀找你算账时,我们再和他说玩大炕游戏,那就太被动了。所以,我们得赶紧吃饭,吃完饭我就去招待所礼堂把侯大刀堵在礼堂里和他玩大炕游戏。只有先和他玩成了大炕游戏,你和蒋老师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崔明国一听,赶紧忙活着帮大姐弄晚饭吃。 虽然大巧的家公人称老聋头,但他并不聋,只是耳背,说话得在他耳旁大声喊。吃完饭,大巧趴在老聋头耳边大声交待了几句,穿上大衣,系上头巾,戴上手套,领着崔明国就出了门。 姐弟二人过了河,大巧让崔明国先回家,她一个人去礼堂找侯大刀。崔明国有些担心地问道:“他能同意玩大炕游戏吗?他不会支吾点什么吧?” “不会的。”大巧双手托着胸脯满怀自信地说道:“我很了解他的德行,他对我一直是垂涎三尺。如果让他摸下我,就是他亲娘他都会玩的。” 崔明国不再说什么,望着大巧向西走远,他甩开大步向北跑去。 起风了,西北风,“呼呼”的,将地上房上树上的雪花卷起,像无数个毛茸茸的小精灵,张牙舞爪地在风中你推我搡,肆无忌惮地旋转啸叫,扯动了整个破碎的天空,极灰暗地往下坠落。 崔明国跑到家门口,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而是转身向地区招待所礼堂跑去,他实在是不放心大姐,万一侯大刀出点什么幺蛾子怎么办?他得亲自去看看。 他跑到地区招待所礼堂,来到礼堂侧面的一根电线杆下面,双脚蹬,两手扒,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然后一个青龙出水,就飞跃上了礼堂上面的透气窗;窗台上放着一根小铁棍,他拿起来轻轻一撬,就把窗户给撬开了;他钻进去,站在了房梁上,看到礼堂里正在放映《战友》这部电影,描写的是抗美援朝时中朝两军战斗友谊的故事。 他和秦才厚、马飞经常这么偷票看电影。 此时此刻,他象一只猴子,三窜两跳就来到了放映室上面。正好大巧也刚刚推门走进放映室。 侯大刀一见大巧推门走了进来,吃了一惊。因为侯大刀知道,每天的最后一场电影,他们清洁工是不来打扫卫生,等第二天头一场电影放映前再打扫。可今天大巧怎么突然来了呢?于是,侯大刀禁不住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说着,大巧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我是来看看你干没干什么坏事。” 侯大刀咧嘴一笑道:“我老实巴交的,能干什么坏事?” “你老实?”大巧双手在胸前一叉说道:“你老实怎么还老是和李东生张罗着玩大炕游戏?” 李东生是大巧的老公,和侯大刀是拍档,也是地区招待所礼堂的放映员。李东生还是地区里的基干民兵,现在正在北岭野营拉练呢。本来,侯大刀也是基干民兵来的,可三年前他砍了人,蹲了两年大牢,所以被民兵队伍给开除了。 看到大巧高傲的神色,侯大刀支支吾吾说道:“我那不是……我那是我们哥俩在一起喝酒时……不是胡说八道嘛……” “既然是胡说八道,那就算了。”说着,大巧起身就要走。 侯大刀赶紧向前拦住,问道:“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你今天来这儿是想玩大炕游戏的?” 大巧笑眯眯说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难道你不想玩了吗?” “不是……想……我想……可是,李东生去北岭野营拉练的了,他不在家呀,怎么玩啊?” “可以找人代替他嘛。” “找谁代替?” “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找我们家的人呗。” “老聋头?”侯大刀的头象拨浪鼓直摇,握着拳头,食指一伸一弯地说:“他那玩意儿还能行吗?即使能玩,蒋老师也不会让一个糟老头玩啊。” “糟老头不行,明国行不?”大巧又坐回到椅子上。 “明国?”侯大刀苦笑一下,说道:“一个小屁孩,蒋老师干不?” “你别老是蒋老师、蒋老师的,关键是你干不干?”大巧有点不耐烦了。 侯大刀马上满脸堆笑地说:“干干干!我当然是怎么的都干了。只要能和你玩,我什么都干。” 听到这儿,坐在房梁上偷听的崔明国的那棵七上八下的心完全放下了。于是他就顺着来路,悄悄溜了出去,向家里跑去。 崔明国家和蒋老师家同住在海明胡同的同一趟房,蒋老师家就在他家东面的最里面一间。 崔明国站在自己家门口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而是径直来到了蒋老师家敲门。 蒋老师开门一看是崔明国,又惊又喜,胆战心惊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一会儿侯大刀就回来了,你怎么敢来这儿?” “不怕!他今天晚上一晚上都不会回来了。”崔明国挤进了屋,把大巧和侯大刀要玩大炕游戏这件事儿绘声绘色向蒋老师描述了一遍。 蒋老师听了,一棵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边插门边说道:“我早就知道侯大刀和李东生一直在张罗着要玩大炕游戏,可你大姐一直是不同意的呀!现在可倒好,为了你,她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主动玩起大炕游戏来了。她跟你真可谓是姐弟情深啊!” 崔明国“嘿嘿”笑道:“那你情不情深呢?” 蒋老师也笑容满面地反问道:“你说呢?” “肯定情深了!”崔明国见蒋老师比白天愈加俏丽,急不可耐地就要掀她的衣服。 蒋老师阻拦道:“孩子们还都没睡呢,你急什么呢?” 崔明国看着在炕上耍玩的小玉、小雄姐弟俩,闲饥难忍地说道:“没事儿,他们俩这么小,让他们看见了也不知道个啥。” 蒋老师还是不肯道:“小玉现在学话溜溜的,万一她学给侯大刀听怎么办?” “这更不怕了,大炕游戏是他张罗的,我们这不是随他所愿嘛。”崔明国说着,强拉蒋老师上了炕。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礼堂里的侯大刀,电影一放完,就心急火燎地来到了放映室旁边的休息室。大巧已经把地炉捅旺,正坐在那儿等着他呢。 炉上放着一饭盒,是侯大刀从家里带来的。他扒拉两口饭,就迫不及待地上了床。他没折腾几下,就不能自持,告竣歇菜。 大巧见侯大刀完事了,急得一把扳住他,乱叫道:“哎呀,你怎么停了?再动动啊!” 可侯大刀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已经像蛐蜒虫稀软,退缩了下去。 此时的大巧正骚到极处,一见侯大刀犹如一个豆芽菜搭拉在那儿,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她把侯大刀一推,在他身上拧了几下,啯啯哝哝骂道:“嗤,就你这个豆芽菜还想玩大炕游戏?不自量力,保着蒋老师不吃野食就够了……” 侯大刀满脸含愧,也不言语什么,急忙钻到被窝里给大巧按摩。 活了三十多岁的大巧还真未经过此事,觉得有些趣味,就住声不再骂他了,把两腿松开了些,小肚子往下腆着就着他。 侯大刀见大巧息了怒火,心中暗幸,更加努力干活,最后还是把她送到了妙境,让她安然入睡。 侯大刀也是累得人困马乏,搂着大巧昏睡过去。 半夜里,二人被外面的喧闹声惊醒,救火车声,呼叫声,不绝于耳。二人爬起来推开窗户一看,着火了!侯大刀惊叫道:“不好!是我家着火了。” 侯大刀赶紧穿上衣服,拔腿就往家里跑。 大巧也是穿上衣服,跟着跑了出去。跑到了海明胡同,大火已被熄灭,但侯大刀家已经被烧得精光。人们在灰烬中扒拉出四具尸体,有三具是蒋老师娘儿仨,还有一具虽然已经烧焦了,但大巧还是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他就是崔明国。 第三章 恢复高考 崔明国和秦才厚、马飞三个人学《三国演义》里的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也焚香磕头拜了把兄弟,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现在,崔明国被大火烧死了,秦才厚和马飞也不可能去跟他同年同月同日死,所以这个誓言也就自然而然地失效了,他们该干啥还干啥,天天背着书包继续上学。过了半年,他们中学毕业了,毫不例外地都下了乡,和秦英、王雪敏一起来到了榆树屯插队。 秦英的爷爷在旧社会娶了两个老婆,大老婆生了她爸,二老婆嫁给她爷爷时是一个鸳鸯寡,也就是说二老婆是带着一个名叫潘逸阳的小男孩改嫁给爷爷的。自然,这个小男孩也就改姓了秦,叫秦逸阳。斗转星移,弹指一挥间几十年就过去了,秦逸阳也成了爷爷辈的人了,秦才厚就是秦逸阳的一个孙子。 综上所述可知,尽管秦英和秦才厚没什么血缘关系,并且同龄,但从辈份上讲,他们是堂姑侄。 秦才厚家虽然不和秦英住在同一个胡同,但也不远,就在马路对面的胡同,所以他们从小就天天在一起顽耍戏谑,无所不至,十分契厚。 秦才厚的父亲是一名医生,家中有不少医学书籍。到了识文断字的年龄,秦才厚开始翻看这些书籍,慢慢对人体生理结构有了认识,他也经常对秦英讲解他所学到的知识。秦英也非常喜欢听,尤其是对性知识,秦英更是喜闻乐见,百听不厌。于是,二人就从朦胧含糊到初尝试弄,从无知无味到渐得佳趣,把它当做一种游戏玩了起来,越玩越上瘾,从小学玩到中学,从中学玩到下乡,一得其便二人就要玩上一玩,直至公社准备培养秦才厚当赤脚医生,派他去洮城卫校学习,他才不得不和秦英依依惜别,回到城里深造。 在卫校刚学了一个月,他就得到了中央要恢复高考的喜讯。他片刻功夫都不敢耽误,骑上自行车就来到了榆树屯找秦英,刚好秦英和马飞、王雪敏他们都在知青点。于是他就把恢复高考的喜讯告诉给了他们。 秦英一见到秦才厚,喜出望外,还以为他一个月了,憋得慌,找她来发泄的,可没想到是告诉她中央要恢复高考的消息。不过,这也让她惊喜异狂,片刻功夫都不想耽搁,马上收拾行装就要跟秦才厚回洮城复习功课准备高考。 马飞并不怎么热心,他说现在马上就要知识青年大返城了,为了减轻城里的压力,中央打算这两年招兵时尽量招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他马飞与绿色军装有很深的情结,做梦都想当兵,所以他不打算考大学,而是争取去当兵。 王雪敏也是犹犹豫豫的,她感到自己的基础太差,要考也得是认真复习一、两年才能考。现在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也是考不上的。 “管它能不能考上,考一考试试嘛。”秦英怂恿道:“你不考怎么就知道自己考不上呢?” “就是!”秦才厚也在旁鼓动道:“你就把这次当成一次演习,然后再复习半年,明年再真正的考。” 王雪敏终于被他们说动了心,也收拾行装回洮城复习功课准备高考。 他们来到大队,向支书说明情况,要请假回城复习功课准备高考,支书是相当的支持,让马飞套上一辆马车送他们回城。 秦才厚把自行车放在马车上,与秦英、王雪敏一起坐在马车上。马飞赶着车,就向洮城“颠颠”跑去。 路上,秦英问秦才厚:“唉,秦才厚,你俄语那么好,不但能说,还能唱,你一定要考外语专业吧?” “我不打算参加高考。”秦才厚摇头说道:“我只喜欢当医生……” 王雪敏说道:“那你就考一个医学院呗。” 秦才厚又是摇头说道:“我只想当个赤脚医生,给贫下中农看看病就行了。” 说着话,马车跑到了大沙坑,远远地就能看到洮城火车站了。可前面的路被一条水沟给拦住了。这是牧民们秋季烧荒挖的一条安全水沟,以防烧荒时大火四处漫延,控制不住。水沟上搭了一块木板,只能一人行走过沟。马车要想过沟,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没办法,秦才厚和秦英、王雪敏只好都拿着东西下了车,马飞掉头赶着马车回榆树屯。 秦才厚扛着自行车,秦英和王雪敏各背着自己的行李,从木板上过了水沟。然后秦才厚放下自行车,让秦英和王雪敏把行李放在自行车后座,他推着,秦英和王雪敏跟着,他们继续向城里走去。刚刚绕过大沙坑,天公不作美,竟下起雨来了,而且还是豪雨,夹着强劲暴风的豪雨。起先,只是天空突然迅速转黑,远方传来了几声沉沉的闷雷。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同时抬头看天,那些原来还在晴空下泛着白光的流云,现在似乎都停滞了,还饱含着重重郁积的水份。 不久,空气也感到潮湿,而且开始流动。等第一阵带着雨丝的风刮过后,短短的几分钟内,风雨之势就从小水滴变成了瓢泼大雨。天空像撕开了一大道封口,从远方乌黑的天际线上,哗哗的雨水倾泻而下,一路追赶过来。片刻间,四下就成了一片昏黑的汪洋。 雨水夹着劲风,扑面冰冷,狠狠地砸在三人的身上。那些雨点,感觉如黄豆般大,好像要把人打散一般。本来是秋天的舒爽天气,现在竟寒意渗进肌肤,不断地往三人心头浇去。 放眼望去,四围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他们只好冒着风雨往火车站跑。道路很泥泞,三个人的身上已经湿透,秦才厚踉踉跄跄地奋力推着自行车。 最后,他们终于跑到了火车站。 秦才厚指着旁边的一辆废弃守车,扭身对秦英和王雪敏说道:“我们去守车里避避雨吧?” “那我们就快去吧!”秦英和王雪敏喘息着,雨水顺着她们的脸颊流下来。 他们来到守车跟前,拿着行李跌跌撞撞爬上了车。 守车里面中间有个铁炉,两边是两排长条凳;炉筒下面拉着一根铁丝,挂着几件破衣烂裤;地上铺了一层乌拉草,上面有一张破旧的狗皮褥垫;铁炉旁还堆了一些木柴和煤核。 秦英环顾四周,自言自语说道:“看这情景,象是有人在这里住着呢……我估计这里肯定住着要饭的乞丐。” “管它住不住着人呢,我们现在就鸠占鹊巢了。”王雪敏把湿漉漉的行李往长凳上一放,自己也重重坐在了长凳上,努力把灌满了泥水的鞋脱掉。 “秦才厚,你赶快把炉子生着!太冷了,我们烤烤火。”秦英全身上下都淋透了,冻得厉害,身子不停地颤抖,牙齿咯咯地响,脑中已没有什么理路,只是凭着直觉在说话。 秦才厚把门关上,拖着泥泞的脚步,来到铁炉跟前,在旁找到了一盒火柴。他点着几张纸,塞进炉中,再添加几块木柴,很快,熊熊的火焰就升腾而起。他加了几根大木柴上去,看着炉火越生越大,他将自己身上湿透的上衣脱了下来,把它搭在铁丝上让炉筒烘干。红红的火光照射在他健壮的肌肤上,身子立刻暖活了起来,室内的寒意也渐渐地散去。 秦英也把外衣脱下,搭在铁丝上烘。她打开行李,果如所料,里面的衣服全部进水湿透了。她看了一眼王雪敏,叹了一口气,穿着湿漉漉的内衣围在火炉旁烤起炉来。 王雪敏也和她一样,只脱了一件外衣,蹲在秦才厚旁边烤炉子。 慢慢地,守车里升起了袅袅的氤氲,三人的身体也渐渐暖和进来,心情开始放松了下来。随着身子全部回暖,一时冻结的某股情绪,好像也突然爆发了开来,在火旺的铁炉周围,他们仨的身体里的热度爬到了脸上,三张脸不自觉的红涨起来。随着情绪的松开、带动,他们被风雨一时驱散的心情与精神也开始还阳了,情不自禁地溶合了在一起。 守车外不时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雷雨声,似乎是在给他们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第四章 威雕山 秦才厚在公社卫生院实习了两个月后,就要被派到夹屁沟屯当赤脚医生。 这天快中午时,他坐在白老诊室里,等待着白老给他开介绍信。 白老是一名老中医,离休前是这个卫生院的院长。虽说他现在有七十岁了,但身体很好,所以卫生院一直在反聘着他。秦才厚在这儿实习的两个月里,白老就是他的师傅。 白老诊室的西山墙上,挂着一张白老自己用毛笔勾书的八卦图。秦才厚对这张图很感兴趣,没事儿就站在图前琢磨,还从白老这儿借了不少有关八卦的书籍拿回宿舍里研究,不懂就向白老讨教,几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 不一会儿,白老开好了介绍信,交给秦才厚说:“我在夹屁沟有一个闺女。头些日子来我这儿住了几天,现正打算要回去。正好你今天和她一起走吧,路上也有个伴。” “好的。”秦才厚边收好介绍信边点头应承了下来。 白老起身说道:“那你中午就到我家去吃饭吧,一吃完饭你们就出发吧。” 秦才厚客气说道:“不用了。我还是到公社大食堂去吃吧。吃完了我就去您家找您闺女。” “你不用客气。我闺女现在正在家做饭呢。我先回家。你赶紧回宿舍收拾东西,然后拿上东西就去我家吃饭。吃完饭你们就直接从我家出发吧。”白老说完,就回家了。 秦才厚也不好再推辞了,赶紧回宿舍收拾行李,然后背着行李和一个印有鸡蛋般大的红十字药箱就来到了白老家。 白老闺女有五十岁,名叫石婆。 吃完饭,白老在院子里牵出一头毛驴。石婆把她的东西放在驴背,让秦才厚也把背来的行李和药箱放上去,然后她就骑到了驴屁股蛋上。秦才厚在前面牵着驴,告别白老,向北走去。 路上,秦才厚边走边和石婆聊着天,他说道:“小的时候经常看样板戏《智取威雕山》,也看过《林海雪山》这本书,还以为是编剧、作者他们在胡编乱造呢,没成想还真有这么一个什么夹屁沟、威雕山这些地方。” 石婆说道:“《智取威雕山》、《林海雪山》确实不是胡编乱造,他们演的写的都是真的,当年这一带确实有崔三雕这么一股土匪。” 秦才厚好奇地问:“那崔三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怎么当上土匪的?” “这话说起来就长喽。”石婆从腰里拔出烟袋锅,从烟袋里挖出一锅烟,点上,边“吧嗒吧嗒”抽边讲道:“那还是大清朝时期,洮城还不是一座城市,只是一个大屯子,崔三雕一家子就生活在这个屯子里。他兄弟五人,分别叫崔大雕、崔二雕、崔三雕、崔四雕、崔五雕。那时,白俄人要在洮城修铁路,屯里人不让,但白俄人硬要修,于是崔三雕哥五个就带着乡亲们把修铁路的人都给杀了,埋在了大沙坑里……” “是不是火车站后面那个大沙坑啊?” 石婆点头说道:“是。” “怪不得有人又叫它是白骨坑,原来它里面埋的都是白俄人。”秦才厚若有所思。 “什么埋得都是白俄人?崔三雕当时杀得都是中国劳工,白俄人没几个。” “这么说他是滥杀无辜了?” “可不是。” “后来呢?” “后来白俄就派军队来抓他,于是崔三雕就带着人上了威雕山当起了土匪。”石婆嘴里喷着烟雾津津有味地讲着:“那时的威雕山还不叫威雕山,叫八道岗。只因崔三雕哥五个的名字都带一个‘雕’字,所以,他们在此占山为王后,就把它改叫成了威雕山了。” “那你们夹屁沟就在威雕山角下,不是遭殃了?” “当时的夹屁沟还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山沟沟,没有一户人家。崔三雕来了后,他的人就散布在了威雕山周围,娶妻生子,安家落户,先后建立了夹屁沟、阿尔山、五棵树、榆树屯、大青山……反正扎兰公社这十来个屯子基本上都是崔三雕的地盘。” “我明白了,这方圆百十里实际上就是崔三雕的根据地,而威雕山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大本营。” “也可以这么说。”石婆眼望着远处的威雕山,喷着一口的烟雾说:“平时每家每户都各在各的屯种地的种地、伐木的伐木、打猎的打猎、捕鱼的捕鱼,一有仗打,大家聚集起来打,打不过就跑上威雕山躲起来” “如此说来,这一带的人……上了年龄的人,过去都当过土匪?” “解放前这里的人,肯定都是土匪了,你一生下来就毫无疑问是一个土匪崽子。” “那你爹——白老也是土匪了?” “白老一开始是在洮城行医。”石婆又把目光移向洮河,继续讲叙道:“大清朝没了后,东北就成了奉军的天下。后来崔三雕就被奉军招安了,成了一个什么混成旅的上校团长,就驻扎在洮城。就是这个时候,白老在洮城被崔三雕征招入伍了,当了一名医官。” 秦才厚饶有兴趣地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小日本鬼子打进来了。日本人想让崔三雕加入伪满军,崔三雕不干,于是就打了起来。崔三雕打不过日本人,就带着人又跑进威雕山当起了土匪。” “后来呢?”秦才厚听了连连啧舌。 石婆也是越讲越来劲:“光复时,日本鬼子跑了,伪满军也散了,崔三雕就趁机下山占据了洮城,自封为光复军总司令。后来,国民党在东北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崔三雕错误地估计了形式,以为国民党兵强马壮,又有美国的飞机大炮支持,一定能打进洮城来。于是就投靠了国民党,成了国民党中央先遣挺进军洮城保安旅少将旅长,残酷杀害我们的人……” “你说的确实如此,我小时候去洮城烈士陵园玩,看到过有二百多个烈士墓碑上写的就是被土匪崔三雕杀害的。”秦才厚感叹道:“真是个反复无常、残暴无良的小人!” 石婆继续讲道:“后来,我们的大部队来了,击溃了崔三雕这股土匪,解放了洮城。崔三雕带着残兵败将,又跑上了威雕山继续当他的土匪。” “后来呢?”秦才厚已经听迷了。 “后来就象《智取威雕山》演的,杨志荣假扮土匪上山把他给击毙了。” “难道还真有杨志荣这么一个英雄?” “是有这么一个人。”石婆又点了一锅子烟,边抽边讲:“当时我们的部队,是从山东来的一支部队。杨志荣就是这支部队里面的一个炊事员。有一次他在河面上刨鱼,脚崴了,于是就跑到白老那儿治。白老见他说着一口的山东话,于是就教他东北话。杨志荣很有演员的天赋,没多长时间,不但能说得一口流利的东北的话,而且土匪的暗语黑话也都学会了,他一天到晚哼着淫调,比手划脚、晃头甩臂都与土匪们的习惯、作风、气派没什么两样。他的参谋长见他一天到晚活灵活现就是一个土匪样,就量才使用,让他当了侦察员。结果他果真如鱼得水,大展身手,连立战功,很快就当上了排长……” “唉,你刚才说到了白老,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你不管他是不是土匪,但他毕竟是崔三雕的医官啊,崔三雕被击毙了,他怎么没被镇压?并且解放后他不但当上了卫生院的院长,还享受离休待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杨志荣假扮土匪上山能把崔三雕给击毙了,实际上全靠白老从中帮忙了……” “啊,我明白了!”秦才厚恍然大悟:“照你这么一说,白老倒成了一个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地下工作者了。” 第五章 罂粟地 他们边聊边走,秦才厚走累了,石婆骑在毛驴身上,屁股也颠疼了,毛驴也出汗了,于是他们准备到河边休息一下再走。 秦才厚把石婆抱下毛驴,牵着毛驴来到河边饮水。 这是一头小母驴,身材比较矮小,但是长的肥肥壮壮,圆滚滚的。秦才厚站在它的身后,轻轻的抚摸着它光滑顺溜的身体,问石婆:“你这头驴有多大了?” “十个月大。”石婆回答后,赶紧解释道:“这不是我的驴,是白老昨天在集市上给他女婿买的。” 秦才厚听了,禁不住笑道:“给他女婿买的不就是给你买的吗?难道他女婿不是你男人吗?” “我不是白老的亲闺女。”石婆解释道:“在夹屁沟白老还有一个亲闺女,名叫大脚,她男人叫福林,是我们屯的支书。这头驴是福林托白老给他买的。” 秦才厚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是白老的什么闺女?” “我只是他身边的一个丫环。崔三雕一被消灭,他就认我做干闺女,然后就把我嫁给了夹屁沟的一个石匠……” “啊,原来因为你男人是一个石匠,所以人们才叫你石婆的?”秦才厚恍然大悟。 “是的。” 秦才厚接着又问道:“那你有几个孩子?” “一个,但不是我生的……” 秦才厚瞪大眼睛望着石婆,摸不着头脑。 石婆知道她刚才那句话有点绕人,于是笑了笑解释道:“我嫁给石匠后,十多年都不生育,所以在三年困难时期,我就收留了一个从河南要饭来的女孩,名叫白云,想让她给石匠传宗接代。白云也争气,十月怀胎,转过年来就生了个大胖丫头,取名叫荣妹,把我和石匠乐得差点没蹦上房。我让石匠再加把劲,争取让白云再生个大胖小子。可谁曾想,石匠不争气,忽然染上了病,没多长时间就丢下了我和白云娘俩走了。” “真可怜!”秦才厚感叹着,接着又问:“那就是说,现在只是你们娘儿仨在一起生活?” “是的。”石婆边抠着烟袋锅边说道:“好在我从小就在白老身边伺候着,耳闻目睹地也懂得点医术,接个生啊,看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小毛病也能应付得来,再加上我们娘仨又会跳大神,所以我们也饿不着。” 待小母驴饮够了水,秦才厚就把它拴在一棵小杨树上,然后自己就四仰八叉躺在了草地上休息。 休息了一会儿,二人牵着小母驴上了马路。秦才厚把石婆抱上驴屁股蛋上,他在前面牵着继续向北走去。 路上,秦才厚有些愧疚地对石婆说:“我这一来夹屁沟,是不是抢了你的饭碗了?” “那肯定是抢了!所以以后得你养活我们娘仨儿。”石婆话一顿,接着说道:“莫不如这样,到了夹屁沟后,你就住在我家里算了。” “可以啊。”秦才厚应承了下来,随即说道:“不过,我一个赤脚医生,给贫下中农看病是不准收钱的,怎么养活你们啊?” “我倒是有一个赚钱的路,就不知道你敢不敢干?” “什么赚钱的路?” “当年崔三雕在威雕山上开耕了一块地,种植罂粟,熬炼成大烟后拿出去卖。” “那现在呢?” “现在?”石婆说道:“现在那块地就一直荒在那里。都已经三十多年了,没人能进得去。” “怎么会没人能进得去呢?”秦才厚听得莫名其妙。 石婆耐心解释道:“崔三雕把那块罂粟地弄得象一个迷宫,只有他和他的几个亲信才能自由出入,其他人别想进去,就是进去了,也休想再出来。” “那白老是崔三雕身边的医官,应该也算是亲信了吧?” “亲信也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就算是他手下的八大金刚,各个都是他的亲信,但也不是都能自由出入,只有负责管这件事儿的亲信,才能有权进入这块地。” “那总得需要有人去干活啊,总不能崔三雕和他的亲信亲自动手种植罂粟吧?”秦才厚疑虑重重。 “去的人把眼睛蒙上,坐着马车进去。出来时也是蒙上眼睛,坐着马车出来。” 秦才厚恍然大悟,惊叹不已。他突然联想到了白老墙上挂的那张八卦图,急忙问道:“你刚才说崔三雕把罂粟地弄得象一个迷宫,你说的这个迷宫是不是就是一个八卦阵啊?” 石婆点头说道:“白老也怀疑罂粟地是一个八卦阵,所以他一直在研究着八卦阵。” “可这也过了三十多年了,他还研究它干吗?”秦才厚又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了。 “崔三雕当年在那儿存储了不少熬制好了的大烟。所以白老一直想进去把这些大烟拿出来。” 秦才厚心想:这可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一个七十岁的老头了,还天天做着发财的梦。想了想,有一件事儿秦才厚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道:“拿出来又怎么样?卖给谁去?” “当年崔三雕手下有一个联络副官,名叫苏伯雄,他是专门给崔三雕卖大烟的……” “那他现在人呢?” “崔三雕一死,他就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有人找到他……” 秦才厚连连摇头叹息道:“这都三十多年都过去了,说不定人早就死了呢。” “就算是他死了,可他还有一个老婆在活着……” “谁?” “洮城的巧姨。” “你说啥?”秦才厚“呼”地一下几乎一蹦三尺高,一嗓子把石婆吓了一跳:“你说的这个巧姨是不是她的男人是一个罗锅?她有一个儿子叫崔明国?” “她现在的男人是崔罗锅!她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她有一大堆女儿,大巧、二巧、三巧的叫着,所以人们现在就都叫她巧姨。” “没错,她是有七个女儿,从大巧叫到七巧。但她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崔明国,和我是同学。去年一场大火烧死了。”秦才厚惊愕之余又想到了他们刚才聊的正题,于是又问道:“那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联络副官苏伯雄和巧姨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石婆骑在驴屁股蛋上,“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锅子,慢慢给秦才厚讲道:“光复时,崔三雕占据洮城时,苏伯雄在大街上看上了一个卖烤地瓜的小女孩,于是就把她抢回了家玩,等到把她肚子玩大了,崔三雕也被赶出了洮城,要往威雕山上跑。于是,苏伯雄就把这个小女孩托付给崔三雕的儿子崔罗锅照看着,自己就跟着崔三雕跑了……” “慢着!”秦才厚惊骇连连,忙打断石婆的话问道:“你刚才是说,崔罗锅是崔三雕的儿子?” “是的。” “那也就是说,崔明国是土匪崔三雕的孙子啦!?”秦才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 秦才厚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连连啧舌,不禁疑问道:“那当年崔罗锅为什么不跟崔三雕一起跑?” “他一个罗锅,连枪都没摸过,即没杀过人,也没放过火,他干吗要往威雕山上跑呢?” 秦才厚急切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苏伯雄就失踪了,而卖烤地瓜的小女孩就生下了苏伯雄的女儿大巧……” “啊!”秦才厚恍然大悟,“你说的卖烤地瓜的小女孩就是现在的巧姨?” “对。”石婆接着说道:“巧姨生下大巧后,接着就和崔罗锅又生下了二巧、三巧……一大堆闺女,当然了,还有你那个同学崔……什么……永什么……就是被大火烧死的那个。” “崔明国。”秦才厚思索着说道:“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到了那大巧长得和那六个巧确实有些不一样。大巧的鼻子是鹰嘴鼻,而二巧、三巧……还有崔明国的鼻子都和崔罗锅一样,都是塌鼻子。” “苏伯雄就是一个尖尖的鹰嘴鼻,鼻尖快要触到上嘴唇了。” “说了半天,我们还是找不到苏伯雄啊。”秦才厚自始至终也没理出个头绪,“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巧姨知道苏伯雄的下落?” “巧姨知不知道苏伯雄的下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当年巧姨和苏伯雄一起贩卖过大烟。” “那又怎么样?这都三十多年过去了,她贩卖过又怎么样?” “既然她贩卖过,那她就肯定知道一些销路。虽然三十多年过去了,但只要人没死绝,就能死灰复燃。”石婆坚定地说:“关键的问题是,这是一件掉脑袋的事儿,就是看你敢不敢干!” “肯定敢了!”秦才厚也是坚定地说:“关键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进去那块罂粟地。白老都研究三十多年了,都进不去,我们有什么办法才能进去?” “不用进去我们也能搞到罂粟果汁。” 秦才厚瞪大眼睛看着石婆,感到不可思议。 石婆不理会他的表情,吐沫星满天飞地继续讲着:“这么多年来,刮风下雨,罂粟种子在威雕山上到处飘落着,所以现在山上山下,稀稀拉拉到处都能找到罂粟。所以我们可以到威雕山上去寻找,总能采集到一些罂粟的果汁。熬制大烟更没问题,当年这一带的人都帮崔三雕熬制过大烟,我更是车轻路熟,肯定能给你熬制出上等的大烟。剩下的就是你的事儿了,你要负责去洮城找巧姨,找销路,把大烟卖出去……” 秦才厚牵着小母驴,沿着花摇草拽的山间小路边行走着边听石婆磨叨着,仰望着眼前的山花浪漫的威雕山,遐想万千。 第六章 瘟疫 秦才厚和石婆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夹屁沟,只见屯口的一户人家很热闹。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穿着一件黄马褂,腰上系着一圈儿腰铃,头上戴着一个装饰有鸟的萨满帽,手中拿着驴皮鼓,用羊蹄子在敲着。一边敲一边红光满面地围着院子转圈子,嘴里还不停地唱着:“东门开,西门开,神河大仙快点来……” 这个妇女后边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也套着一个黄马甲,手中拿着一个鞭子,边走边按鼓点“啪啪”抽得震天响。 秦才厚看出来了这是在跳大神,也猜出来了这跳大神的两个女人十有八九就是白云和荣妹她娘俩。他一问石婆,果然就是她娘儿俩。 石婆领着秦才厚走进院子一问,原来是二狗的媳妇生孩子,难产死掉了。 秦才厚进了屋。他从药箱里拿出听诊器在二狗媳妇圆圆的大肚子上听了听,然后拿出一根银针一扎,只听“哇”的一声,小孩生出来,二狗媳妇也缓出一口气,又活过来了。这下秦才厚一举成名,全屯人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奉若神明。二狗更是感激涕零,把昨天打来的一只野鸡送给了秦才厚,作为答谢。 回到家后,石婆带着白云和荣妹开始忙活起来,炖了一锅香喷喷的野鸡肉,并给秦才厚烫了一壶酒。 吃着饭,石婆好奇地问秦才厚:“二狗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你一针就把她娘俩救活了?” 秦才厚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她的小孩抓住了她的肠子不肯出来。我用针对着他的小手一扎,他小手一疼一松,不就出来了。” 石婆“噗哧”一声笑了,高粱米饭差一点从嘴里喷出来,白云和荣妹在旁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秦才厚吃饱喝足了,石婆对荣妹说道:“周大夫走了一天的路,你去端一盆热水来给周大夫泡泡脚。” 荣妹来到外屋地,拿起一个木盆,从锅里从外屋地端来一盆热水。 洗完脚,秦才厚就上炕睡觉了,一觉就睡到日高三丈方才被一泡尿憋醒。他穿衣下炕来到院中,看到石婆正在晒药,荣妹正在喂猪,白云也不知道正在忙活什么,一见到秦才厚醒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进外屋地给他弄吃去了。 秦才厚信步来到厕所,准备撒一泡尿。 厕所就在大门口,围墙只有半人多高。秦才厚刚把这一泡尿撒完,只见两个男人背着一个老太太风风火火闯进了石婆家。 秦才厚赶紧系上裤子跟进了屋。 这两个男人是福山和福海兄弟俩,他们背着的是他们的娘。 原来,这两天福山娘先是呕吐,随后又拉稀;呕吐时大家都没在意,拉稀时还不大在意,这是夏季常常发生的不适,抗两天缓几晌就没事了;直到今天早上她两腿酸软,撑不起身子,躺到炕上呻唤不止,这才叫福山福海兄弟俩把她背到石婆家来看。 秦才厚听了他们的叙说,不动声色,冷着脸摸福山娘右手的脉。 这时,支书福林也来了。 福山娘十七岁嫁到夹屁沟,生了九个孩子,中间死了五个,两头活下四个,活的这四个是,老大福山,老二福林,老八福妮,老九福海。 屋子里的人来人往,秦才厚并没受到干扰,他把好福山娘的脉,又捏了捏肚腹,然后用双手掀开福山娘的嘴巴,轻轻“嗯”了一声就转过头对大家说:“百死病。” 秦才厚声音不大,但如晴天霹雳,把屋里年纪比较大的人都给炸醒了。因为在三十年前,这一带就闹过一场瘟疫,各个屯差不多都死了百十号人,所以人们就称它是百死病。现在再看福山娘的症状,确确实实和当年的百死病一模一样。 昨天秦才厚一来,就把死人给救活了,这本来就让福林对秦才厚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经老人们七嘴八舌地回忆着三十年前的那场毁灭性的瘟疫,再加上现在屯里已经有七、八个人得了这种病,这不得不让福林完全信服秦才厚的诊断。 福林心急火燎地问秦才厚:“那我们该怎么办?” 秦才厚倒是很沉稳,他不慌不忙,展开纸写着药方,写完后,他才开口对福林说道:“马上打两口井。” 说着,他拿起一个药方交给福林说:“按这个药方子抓药,然后装在一个麻袋里,扔到井里浸泡起来,让病人喝。” 然后,他又拿起一个药方,交给福林说:“这个药方的药扔到另一口井里,让没得病的人喝。” 接着,他提了提嗓门,好象是要让屋里的人都能够听到似的,大声说道:“今后屯里的任何人,都不准再喝河里的水了,只准喝井里的水。病人喝一口井里水,好人喝一口井,一定要分开喝!” 福林愁眉苦脸地问:“那我到哪儿去抓这些药啊?” “象这些榆树雀、罂粟壳、车轱辘、灰菜,你可以派人到山上采,其余的就得去公社卫生院买了。”接着,秦才厚又交待道:“这百死病是病菌传染的,得用石灰杀死它们。所以,凡是病人接触过的地方,你都得派人铺上一层石灰。” 福林岂敢怠慢,马上把屯里的干部召集在一起,让民兵连长带上一帮人上山采药;让队长带一帮人在队部的大院里打一口井,好让没有染上病的人喝;治保主任负责铺石灰。 夹屁沟北面两里地的河边上有一个神河观,并且后院里还有一口水井。十年前,红卫兵小将破四旧时把两个道士给赶走了,现在一直空着。所以福林让妇女主任带人把神河观收拾出来,把病人都集中到那儿治疗。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福林赶着毛驴车就“蹄蹄”向公社赶去。他之所以要亲自去公社里买药,是因为他想当面向老丈人讨个教,听听老丈人对秦才厚这个井泡草药法是怎么看的。这倒不是他福林不相信秦才厚,而是这么多年来,他养成了一个不管遇到什么大事小情都要向老丈人讨教一番的习惯。 福林的老丈人就是白老。 白老听了福林的讲叙,连声赞许道:“高!实在是高!秦才厚这个井泡草药法确实是一个高招。人总都得喝水,只要喝井水,有病的就能治病,没病的就能防病,没有漏网的鱼了,很快就会将瘟疫控制住。不然的话,我们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这个治好了,那个又得,没完没了,瘟疫很难控制住。他这个井泡草药法确实是一个高招。现在整个公社都在闹这个瘟疫,我要把他这个方法向全公社推广。” 福林听了,对秦才厚更加是另眼相看了。赶紧买上药,赶着毛驴车就急速地赶回了夹屁沟。 第七章 重生功 按着福林的交待,妇女主任带着一帮人把神河观里里外外收拾得象一个医院,供奉神河大仙的大殿收拾成了病房,后院东西两厢房子,有的收拾成了卧室,有的收拾成了诊室,有的收拾成了厨房,有的收拾成了仓库。 治保主任也带着人赶着一辆牛车拉来了一车生石灰,从河里挑上几担水浇在石灰堆上,块状的石灰“咋咋”爆裂成白灰,腾起一股呛人刺鼻的白烟。治保主任亲自掀锹,把白灰铺垫到地上,连供奉神河大仙的方桌下也铺上了半尺厚的白灰。神河观里里外外成了一片耀眼的白色。 神河观一收拾出来,屯里的人就开始把病人往神河观里送。福海也被当成病人送来了。秦才厚仔细检查了一下福海的病情,哭笑不得地对福山说:“他这不是百死病,你送他来干什么?” “我知道他这不是百死病。”福山愁眉苦脸地说:“福海从小就体弱多病,是个病秧子。这两天弄我娘,他又累趴下了,你给看看呗。” “要看也不能在这儿看哪。”石婆在旁埋怨道:“这儿都是百死病,是传染的,万一传染给他了,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这我知道。”福山解释道:“可秦大夫在这儿忙得脱不开身,我也不能让福海在家里等死啊。” 秦才厚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眯眯地在福海身上巡逡着,好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弄得福海颇不自在,有气无力地问:“咳……秦大夫……咳咳……你看我这病能治好吗……咳咳……” “能治好!能治好!”秦才厚连连点头,问道:“福海,想不想跟我学艺啊?” “学医……给人看病……当大夫……咳咳……”福海错把“艺”听成了“医”,激动得连连咳嗽起来,大口喘着气,挣扎着要起身给秦才厚下跪拜师:“咳……想……咳……我想……咳……拜你为师……咳……师……咳……想学医……咳……学医……咳……” 秦才厚轻轻按住福海,眯起眼睛看着他说道:“医术当然可以学,不过我要教你的是一套重生的功夫,只要你肯学,我保你用不了一年就能脱胎换骨,身强体壮,再也不会生病了。” 福海费劲地点了点头,刚要再说什么,秦才厚已经伸过手去把他扶了起来,还没等他站稳,秦才厚一翻手,“噗嗵”一声,他的身体被重重地掀翻在地,四脚朝天,惨叫一声;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他再一次被扶起,又掀翻在地;一连掀了五次,掀得他浑身酥麻难耐,脚下就像注了铅一样沉重。可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他第五次被掀翻后,竟然自己能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挥了挥手,刚要说什么,秦才厚一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就开始在他全身上下前后左右“噼里啪啦”连拳带掌带指地拍打了一阵,直拍打得他大汗淋漓,摇摇欲坠站在那里直皱眉头。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秦才厚最后一巴掌拍在了福海的后背上,福海“嗷”的一声,趴倒在地。只见他嘴里冒出一股青烟,散发着皮肉焦灼的奇臭气味。随即,他的手脚剧烈地扭起了麻花,“嗷嗷呜呜”狗一样的叫声从喉咙里涌出来。 “福海!”福山大惊失色,赶紧向前抱起福海的头,惊骇地瞪着秦才厚叫嚷道:“秦大夫,你这是干什么?” 秦才厚并没有理会福山的叫嚷,不慌不忙拍了拍手,突然抬腿朝福海屁股狠狠踢了一脚,大声喝叱道:“快起来!挺什么尸?” 福海一咕溜象猴子似的一跃而起,福山大吃一惊,他甚是不解地问秦才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秦才厚没有直接回答福山的问话,而是反问道:“你们听没听说过雕这种鸟?” “听说过。”石婆抢先回答道:“雕是我们这儿最凶猛的鸟,也是最狡猾的。当年大土匪崔三雕他们哥五个都起了‘雕’这个名字。” “那你们知道当年他们的爹为什么给他们哥五个都起了‘雕’这个名字吗?” 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 秦才厚也摇了摇头,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崔三雕的爹为什么给他五个儿子都起了‘雕’这个名。但是我知道,雕不仅是一种世界上最凶猛最狡猾的鸟,而且也是一种会重生的动物……” “这我知道。”福山抢着说道:“雕活到老了的时,它就要飞到一个山顶上,在悬崖边筑巢;然后用它的喙击打岩石,直到完全脱落,然后静静的等候新的喙长出来;接着,它用新长出来的喙把指甲一个一个的拔掉;当新的指甲长出来后,它再把羽毛一根一根的拔掉;新的羽毛长出来后,雕就重生了,能够再活一辈子……”说到这儿,福山恍然大悟,“啊,秦大夫,你刚才说教福海一套重生功,难道是让福海也象雕那样重生?” “对。”秦才厚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刚才仔细观察了一下福海,你别看他外表是弱不禁风,但他的内部骨骼具有天纵练武的奇才。我刚才给他摸骨移筋了,对他的身体进行全方位的改造。他现在已经脱胎换骨了,不再是以前的病秧子了。” 福山听了,只是感到高深莫测,不解甚意,只能是云里雾里半信半疑地听着看着。 这时,秦才厚又对福海吩咐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天一亮你就跑过来,跟我练功。” 福海来的时候,是福山用独轮木车把他推来的,现在,他竟然自己跑回了家,真是神了!顷刻,大家都把秦才厚佩服得五体投地,认为他比神河大仙还大仙,顶礼膜拜。 福海走了后,秦才厚让妇女主任和石婆她们把一包包中药倾人一个个沙锅里,添上水,架在砖头上点燃乌拉草开始熬起来。干燥的药片药面吃水以后渐渐膨胀,清水也渐渐变成浑黄,变成土红,又变成紫黑色;一股苦涩的中草药味儿在神河观里弥漫。 秦才厚又吩咐人摘来了几口袋青柿子,用细竹棍儿扎了眼儿,塞到支沙锅的砖头夹道里煨烧;青柿被扎透的小孔儿里淌出白色的汁液,泛着气泡儿吱吱响着,青皮很快泛黄了又焦黑了。 病人们躺在大殿里临时铺就的木板床上,透过敞开的大殿后门瞅着秦才厚指挥着妇女主任和石婆她们干这儿干那儿,蹙着鼻孔贪婪地吸取着弥漫进来的中药的苦涩气味,一个个都沉醉了。 夹屁沟人都是一日吃两顿饭,上午太阳当空时一顿,下午临近傍晚时一顿。当太阳快下山时,妇女主任带来干活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家了,最后妇女主任也走,秦才厚也跟着石婆和白云她俩回家吃饭去了。 由于秦才厚昨天是跟着石婆来的,并且来了就吃在石婆家住在石婆家,所以支书福林就来了一个顺水推舟,干脆就让秦才厚从今往后就吃住在石婆家里,每年队里给石婆开三千工分。互赢互利,皆大欢喜。 吃完饭,秦才厚惦记着神河观里的病人,所以嘴一抹就回神河观了。他先是在大殿里巡诊了一圈,然后来到后院准备去厕所里撒泡尿。 所谓的厕所,就是在后院的西墙角用树条围的一个有半人多高的小方栏。秦才厚走到小栏外朝里一看,看到一个小姑娘正蹶着滚圆的一个黑屁股,背着脸在那里溺尿。 小姑娘一回头看见了秦才厚,笑着忙扯衣服盖住,站将起来。 秦才厚不认识这个小姑娘,也是笑笑转过身去。 小姑娘系了裤子出来,望着秦才厚嘻嘻的笑,往大殿去了。 秦才厚尿完了尿,坐在井台上,仰望着黑麻麻的天空发了一会儿呆,忍不住又来到大殿找那个小姑娘。 这时候大殿里的病人,能吃的都吃了,不能吃的也都喝了一碗温热的药汤,个个都是精神倦怠,四肢酸软,眼睛都懒得睁。照看他们的家属,也个个都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秦才厚在黑g妇病床前发现了这个小姑娘。于是他来到了黑g妇床前,假装给黑g妇看病,边号着脉边悄悄问小姑娘:“你是谁?” 小姑娘指着黑g妇笑嘻嘻回答道:“我是她的大女儿,叫大英。” “那白天在这儿照顾她的是你妹了?” “是的。”大英点点头,笑着瞅他一眼说道:“她叫二英。” 大英一说一个笑,很招人喜欢。秦才厚趴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大英,我房间里有肉,你想不想去吃?” “想!”大英点了点头,起身跟着秦才厚来到了他的房间。 进房间时,秦才厚佯装被门坎拌了一下,往她身上倒。 大英当秦才厚真的被门坎拌了站不稳,上前一扶,秦才厚就势扑到她怀中,刚刚的嘴对了嘴,亲了一下。 大英笑着将秦才厚拧了一下,浪声说道:“我好意扶你,你倒这样不识相。” 秦才厚一把搂住她说道:“既承你好意,我再亲几个。” 大英只是笑着推,也不动怒。 秦才厚见事有可成,就伸手要摸。 大英用手拦着道:“你叫我来吃肉,肉在哪里?” “在这里。”秦才厚说着,把大英抱住,放倒在炕上,压在身上,连亲了几个嘴,说道:“你的肥嘴不是想肉吃了嘛,我这儿有一条大肥肉给你吃,你吃不吃?” 大英不啧声了。她虽然还是一个黄花大姑娘,但她平时常看到驴啊马啊的交尾,所以对男男女女之间的这点事儿,她早就心知肚明,比秦才厚可能还要早熟。 秦才厚趁势扯她裤子。 大英刚要假装阻拦时,裤子已被褪下,露出肥臀来了。她只得闭着眼睛笑。 第八章 打虎英雄 瘟疫终于被控制住了,病人也一个个都治好了从神河观里走了出去。神河观又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空寂。秦才厚喜欢上了这里,喜欢它的清静,喜欢它的优雅,有事儿没事儿,都喜欢一个人坐在后院的井台上看书。 这一天,他正一个人独自坐在井台上安安静静地看一本八卦书,突然,他听到井里有动静。于是就悄悄趴在井沿上往下看,井的半空中挂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半只乡亲们送给他的狍子肉,只见一只野兔“嗖”的一下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秦才厚怀疑井壁上有野兔洞。于是他就回到房间放下书,拿了一只手电筒,来到水井上,顺着井绳爬了下去。爬到一半,果然在北面的井壁上发现一个洞,但不是野兔洞,而是由钢筋混凝土浇灌成的洞口。他趴在洞口用手电筒住里一照,洞口两边预埋了两个锈迹斑斑的铁环,里面是一个大斜坡,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神河观位于夹屁沟北面两里地远的洮河的南岸,偏僻荒野,北岸是s国一个废弃了的炮台。 秦才厚怀疑这是由河床底下通向s国炮台的一条地道,因为他听屯里的人讲过,神河观是伪满时期日本特务乔装成南方道士在这里建的一个情报站;解放后,日本特务走了,这里马上又住进了两个真道士;十年前,红卫兵小将破四旧时把两个道士给赶走了,现在一直空着。秦才厚一直弄不明白,当初日本特务为什么要在河边打一口水井呢?现在看来是为了隐藏地道口而打的。 秦才厚爬出水井,打开后院的小门,就是洮河河岸了。 从北岭汇聚下来的洮河,由东向西在这里拐了一个九十度大弯向南流去。神河观就建立在这个九十度大弯处,掩映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 河床在拐弯前,有一个两、三米的垂直落差,形成一个小瀑布。 他举目向北眺望,对岸的炮台早已废弃多年,破乱不堪,现在已经是飞禽走兽出没的地方,根本就眺望不出什么蜘蛛马迹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秦才厚决定钻进去探个究竟。 他回到屋里,找出指南针,来到后院,背上他上山采药用的小背篓,小背篓里面放着一捆麻绳和一把小锄头,然后他就又顺着井绳爬了下去。他在洞口把麻绳的一端绑在一个铁环上,然后又顺着这条麻绳往下爬,没多远就到底了。他拿手电筒一照,地下有一堆腐烂了的麻绳和木板。秦才厚猜测这可能是上下地道的云梯,年久腐烂了。他再往里照,果然是一条直通河对岸的长长的地道。地道由青石砌成拱圆顶形,宽约一米,高有一米六左右,可容一人弯腰通行;地下每隔两米还有一个地漏,供排水用。 秦才厚顺道前行,约莫走了半个小时,达到了尽头,又是一个大上坡,并且地上也有一堆腐烂了的麻绳和木板,秦才厚猜测上面肯定是出口了。 秦才厚从小就和崔明国、马飞一起练武,腾挪跳跃的本领超乎常人,所以他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斜坡,看到了两个铁环,同时也发现了有一块青石板堵住了地道口。他把手电筒扔进背篓里,一手抓住铁环,一手推挪青石板,打开了地道口,钻出了地道。 这个地道口就开在一个炮台的墙壁上。 秦才厚正在举目四处观望,忽然发现有一人骑着一匹马向这里走来。他赶紧用青石板把地道口盖好,躲藏在炮台后面偷视着。待这一人一骥走近,他看清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s国男人骑着一匹长鬃卷毛白马。 就在秦才厚躲藏在炮台后面耐心等待s国男人骑马从炮台前面走过去时,突然正在向东行走着的长鬃卷毛白马一阵乱声嘶叫,接着便是神情慌乱地乱刨刮踢,把s国男人掀翻在地后,无限惊恐地扭头向西跑去。 秦才厚一阵惊奇,没来得及多想,赶紧向东望去,望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桦树林依然寂静无声。 他扭头再向西看,长鬃卷毛白马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妈的,什么东西,这么大的威风,把一匹马都给吓跑了?”秦才厚心中忐忐忑忑嘟噜着,已敏感到必有名堂,赶紧抄起小锄头,警惕地向周围了望探索。 突然一声巨吼,灌木丛中扑出一只大个的东北虎,张着利牙,竖着尾巴,一冲一冲地朝s国男人扑来。虎尾扫击着灌木丛,唰唰乱响,震得枝叶四溅。 那个s国男人虽然身上背着一支单管猎枪,但他来不及摘下了,只是抬着头,两眼死盯着扑来的老虎,吓得不敢动弹。 虎离s国男人很近了,只有三十多步远。 说时迟,那时快,秦才厚“唰”的一声从炮台后面跳了出来,迎面向老虎冲去。 又饿又渴的老虎见了又有一个人主动前来送死,惊喜异常。便来了一阵凶狂的示威,向秦才厚猛吼了两声,似半天里起个霹雳,震得在全岭在回响,尾巴像条巨大的鞭子,打的地上尘土飞扬。接着,它把两只爪在地上略按一按,和身望秦才厚一扑,从半空里撺将下来。 秦才厚见老虎扑来,只一闪,闪在老虎背后。 老虎背后看人最难,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掀将起来。 秦才厚只一闪,闪在一边。 老虎见掀秦才厚不着,又吼了一声,铁棒似的虎尾倒竖起来只一剪,向秦才厚剪来。 秦才厚却又闪在一边,躲了过去。 老虎这一扑一掀一剪,都没有捉着秦才厚,气性先自没了一半。再吼了一声,一兜兜将回来。 秦才厚见那老虎复翻身回来,双手轮起小锄头,尽平生气力,只一锄,从半空劈将下来。只听“嘭”的一声,正打在老虎头上,把小锄头折成两半,锄头飞将出去,只剩下半截锄柄握在手中。 受伤的老虎性发起来,咆哮着翻身又向秦才厚扑将过来。 秦才厚一跳,退了十步远。那老虎恰好把两只前爪搭在秦才厚面前。秦才厚将半截锄柄丢在一边,两只手就势把老虎顶花皮胳嗒地揪住,一按按将下来。那只老虎急要挣扎,被秦才厚尽力气捺定,那里肯放半点儿松宽。 秦才厚把只脚望老虎面门上、眼睛里只顾乱踢。 那老虎咆哮起来,把身底下爬起两堆黑泥做了一个土坑。 秦才厚把老虎嘴直按下泥坑里去,左手紧紧地揪住顶花皮,偷出右手来,提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尽平生之力只顾打。打到六十来拳,那老虎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更动弹不得,只剩口里兀自气喘。 秦才厚放了手来,手脚苏软地坐靠在老虎身上喘息起来。 这时的s国男人才如梦方醒,爬起身来,摘下猎枪,上前两步,朝着老虎的脑盖骨就“当”的开了一枪。 老虎仆卧在地上,只有一条尾巴乱绞了一阵,最终死去。 s国男人用脚踩着虎背,蹬了两蹬,死老虎已全身松软。确信老虎气都没了,方才放下枪,向秦才厚感恩道谢起来。 秦才厚在中学里s语学得很好,他自己都能说得一口流利的s语。但是,这位s国男人远东地方口音很重,秦才厚听了很费劲。好在s国男人也能讲几句半生不熟的东北话,他们俩连比划带说也能交流起来。但自始至终,秦才厚都没有说出“地道”这两个字,只是说他采药,不知不觉就趟过了河。 河对岸的黄种z国人,时不时就有人趟过河来采蘑菇采药什么的,因此s国男人对秦才厚说的话,是深信不疑的。 这个s国男人名叫丘尔巴诺夫,是一名猎人。 丘尔巴诺夫对秦才厚说:“我的家离这儿不远,到我家休息吧。” “那这老虎怎么办?我们两能抬得动吗?”秦才厚犯愁地说:“我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丘尔巴诺夫把手指弯曲放入嘴中,向西面响响地吹了一个长哨。不一会儿,刚才吓跑了的那匹长鬃卷毛白马嘶叫着又跑了回来。 秦才厚和丘尔巴诺夫把老虎抬上马背,向丘尔巴诺夫家走去。 第九章 外贸生意 丘尔巴诺夫家实际上就是一个小木屋。小木屋前面用树枝和木板围成了一个小院子。 丘尔巴诺夫领着秦才厚回来时,院里有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大个子金发女人正在晾衣服。不用问,这肯定是丘尔巴诺夫的女人。丘尔巴诺夫一介绍,果然就是他的老婆,名叫彼德罗夫娜。 丘尔巴诺夫家的院里有一个很深的地窖,里面四壁堆放着冬天从河里刨来的冰,使地窖一年四季都成了一个冰库,放什么东西都不会腐烂。 丘尔巴诺夫和秦才厚把老虎放进地窖里后,就进了屋。这时,彼德罗夫娜已经在餐台上摆满了鹿肉、羊肉汤、列巴、茶和酒什么的。 秦才厚注意到,彼德罗夫娜好象在刚才打扮了一番,黑色的眼影画在她深深的双眼中,嘴上涂了一层暗红色的唇彩,在高鼻梁衬托下,整个人显得极为高傲。 没错,彼德罗夫娜是趁丘尔巴诺夫和秦才厚在把老虎放进地窖时,刻意在房间里浓妆艳抹了一番。 彼德罗夫娜和丘尔巴诺夫夫妻二人远离村镇孤独地住在中苏边境洮河的河边上,丘尔巴诺夫天天喝酒,一喝就什么也干不成,弄得彼德罗夫娜跟守活寡差不多,一天到晚空闲得发荒。今天见到了高大英武的秦才厚,怎能不让她春潮汹起,欲心大发。 彼德罗夫娜会讲标准的s语,于是在吃饭的时候,彼德罗夫娜和秦才厚就毫无障碍地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把丘尔巴诺夫晾在了一边。 酒是伏特加烈性酒,丘尔巴诺夫喝了几大杯后,就醉成了一团,歪在炕梢打起了胡噜。而彼德罗夫娜也是俏脸绯红眼角掩饰不住的醉态,晕晕乎乎倚靠在被垛上,醉眼迷离地看着秦才厚,嘻嘻地笑,招招手让秦才厚过来。还没等秦才厚蹭到身边,便一把抱住,撅着扑满酒气的嘴唇亲了上去,大着舌头说:“亲爱的,来,你今天救了他一命,也来救我一命呗。” 秦才厚嬉皮笑脸地在彼德罗夫娜怀里捏了一把,搂着她躺好,凑在她耳边说:“你都喝这么多酒了,咋还这么来劲呢?” 彼德罗夫娜格格地笑,掐了秦才厚脸蛋儿一把:“喝多了咋啦,喝多了更来劲。要不你试试?” 秦才厚回头看了看丘尔巴诺夫,丘尔巴诺夫仍是闭着眼睛吧唧着嘴睡得山响,一时间倒不知道如何是好。 彼德罗夫娜等了半天,见秦才厚还在瞻前顾后地磨叽,便有些着恼,叫道:“快啊,磨磨蹭蹭地干啥呢?” 秦才厚指了指丘尔巴诺夫,没说什么。 “怕啥,他一喝酒就醉,一醉就睡,一睡就跟死猪似的,大炮架在耳边也轰不醒的。”彼德罗夫娜撩着裙子,露出光溜溜磨盘似的丰满大屁股诱惑着秦才厚。 秦才厚不再顾忌什么,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衣服脱光,吸溜钻进了彼德罗夫娜的怀里忙活起来。 当秦才厚精尽人乏,四仰八叉躺在炕上时,彼德罗夫娜关切问:“是不是累坏了?” “嗯。”秦才厚轻轻地点了点头。 彼德罗夫娜神神秘秘地说:“我这儿有个好东西,保准能让你解乏。” 秦才厚满脸好奇地问:“啥好东西?” “保你稀罕!我一直没舍得用,今日叫你享一回福。你等着!”说着,彼德罗夫娜从炕上下来,在瓦盆里洗了洗手,又爬上炕,从炕柜里摸出一杆烟枪来,说:“让你尝一口,保准你能解乏。” 秦才厚看见油光油亮的烟枪不禁一愣,接过那滑腻的紫黑色的烟管,指尖上感到冰凉,面孔失了常态。他知道这是要吸大烟,想到石婆要让他贩卖大烟这件事儿,决定今儿个就趁此机会尝试一下个中的滋味,也好对自己将来所从事的事业有个切身的体验。 彼德罗夫娜在他面前半倚躺着,撕开一层油纸,用细铁钎挑起一块膏状大烟,在三个指头间揉搓,然后就按到烟枪眼儿上,说:“等等,我给你点灯。老娘今天一定把你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彼德罗夫娜连着让秦才厚吸了三个泡儿,象哄孩子一样拍着秦才厚的肩膀说:“好好休息一下,过一会儿你就精神了。” 秦才厚躺着,渐渐开始幻化,手臂舒展了,腿脚轻捷如燕了,心头似有一缕不尽的柔风漫过去,再指过来,头脑里除去了一切生活的负累,似有无数的鲜花绿叶露珠滚动。 他轻轻一纵就坐起来,快活地说:“彼德罗夫娜,你这可真是个好东西!你这是从哪儿弄的?” “是丘尔巴诺夫从镇里弄来的。”彼德罗夫娜“嘻嘻”笑着,丰满的胸脯也跟着微微颤着。“怎么,你也想弄一些吗?我可跟你说,这玩意儿可贵着呢,比黄金都贵。” “我不是想弄,而是我也有不少大烟,你能不能帮我卖掉?” “能!”还没等彼德罗夫娜回答,丘尔巴诺夫一嗓子把他们二人都吓了一大跳。丘尔巴诺夫从炕梢一跃而起,情绪激动地吼道:“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并且是黄金的价格。” 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秦才厚,被丘尔巴诺夫吓得差一点没在炕上蹦起来。难道这丘尔巴诺夫刚才一直没有睡?那么他刚才和彼德罗夫娜的事儿,丘尔巴诺夫都是知道了的,丘尔巴诺夫是在装睡? 彼德罗夫娜也被吓了个哆嗦,她赶紧扯过裙子手忙脚乱地往头上套。 然而,丘尔巴诺夫并没有在意他们二人光溜溜肉体和惊慌失措的慌乱表情,只是瞪大眼睛问秦才厚:“你真的有大烟?在哪儿?” 但看到丘尔巴诺夫那对大烟渴望的眼神,秦才厚立马又恢复了平静,他也赶紧穿上衣服,说道:“我那儿确实有不少的大烟,都是解放前土匪留下的。你多少钱买?”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黄金的价格,就是你带来大烟有多重,带回去的黄金就有多重。” 秦才厚为之一奋,连忙问道:“到时你们用黄金跟我做交易吗?” “我给你s币,你拿回去能花吗?z币我又没有,不用黄金交易又用什么?”丘尔巴诺夫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说道:“我们这是外贸生意,只能易物或用黄金结算,不能用货币的。你懂不懂?” 秦才厚也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想到:看来他秦才厚必须得想尽一切办法进威雕山罂粟地了,因为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天意岂能违? 第十章 热汽球 第二天一大早,秦才厚就告别了丘尔巴诺夫夫妇,离开了小木屋,向炮台走去。快到炮台时,他发现了一队s国边防巡逻兵迎面走了过来,于是赶紧爬上一棵大树上藏了起来,拿着丘尔巴诺夫送给他的一个十五倍全金属军用望远镜观察着。 巡逻兵们上身穿着短上衣,红色领章,头盔正前方有一个很大的五角星,脚上穿着牛皮靴,手中端着步枪。他们都不说话,但有的人嘴里叼着烟,一个个都是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等这些巡逻兵走远了,秦才厚下了树,来到炮台,钻进了地道。 他神不知鬼不觉从水井里爬出来后,出了神河观,向石婆家走去。路过队部,见大熊娘领着一家人嚷嚷吵吵地闯进了队部。秦才厚好奇,也跟了进去。 原来,大熊爹带着大熊进岭子里打猎,已经一个月了还没有回来,大熊娘想让支书福林派人去把他们爷俩找回来。 福林双手一摊说:“这么大的一个岭子,你让我们到哪儿去找?” 大熊的妹妹春妮说:“我们怀疑他们上了威雕山,进了罂粟地。” “那就更麻烦了。”福林说:“那个地方是一个有去无回的迷魂阵,里面到处都是机关,陷阱、暗箭、地雷、绊线、钩子……不要说人了,就是有翅膀的鸟儿飞进去了也休想活着出来。” 大熊娘急了,嚷嚷道:“那我就去公社,让公社想办法救人?” “公社也没办法。”福林说道:“除非你去盛京军区,让他们派直升飞机,从天上飞进罂粟地。” 秦才厚在旁听了,脑光一灵,突发奇想地插嘴说道:“直升飞机我们没有,但是我们可以制作一个热气球飞进罂粟地啊。” 福林在部队里是侦察兵,见多识广,他听说过热气球这玩意儿,于是他说道:“热气球倒是可以飞进罂粟地。但是,热气球怎么制作,我们都不会啊。” 秦才厚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手提口袋,又折断一根细木棍,两端分别系在手提口袋的两个手提带上;又找了一团棉花,蘸了些煤油,包在棍中间。然后他点着棉花团,奇迹发生了,手提口袋竟然飞起来了。秦才厚指着在空中飘浮的手提口袋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简易的小热气球。我们可以照此方法做一个大大的热气球。用兽皮缝制一张大口袋,再编一个大柳筐;用十几条麻绳把兽皮口袋和大柳筐拴在一起,也就是说,兽皮口袋飞起来时,能够象吊一个吊篮那样吊起大柳筐和它一起飞;柳筐里安一个炉子,点着烧,就象这个小棉花团,产生的热气就会把兽皮口袋鼓起来飞,这就是一个热气球。” 福林一听很有道理,马上动员全屯人收集兽皮,制作热气球。不到两天的时间里,热气球就制作好了,支在晒谷场上。大熊娘心急火燎地催促秦才厚:“秦大夫,你什么时候起飞啊?” 秦才厚遥望西面的天空,阴阳顿挫地说:“万事俱备,只欠西风啊。” 福林一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于是对大熊娘解释道:“威雕山在我们的东面,得等到刮西风时秦大夫才能起飞。” “那什么时候能刮西风啊?”春妮也是焦急万分。 秦才厚眯着眼看着春妮说道:“我刚才观测了天象,明天一天都是西风。”接着,秦才厚又对福林说道:“威雕山的东面就是大青山屯,你现在就让人赶一辆马车到大青山屯接我。” 福林从地上抓起一把碎草,向上一扔,碎草都向东北方向飘落下去。福林指着风向对秦才厚说道:“你看现在刮的是西南风,但我们这里的气候就象三岁小孩的脸,就变就变的。说不定一分钟后就刮东南风了。另外,秦大夫,岭里的气候更是让人捉摸不定。我们这里有一句话,叫做‘一山看四季,十里不同天’。也就是说,山这边可能刮的是西风,山那边很有可能刮的是北风;山东面可能是艳阳天,山北面就很有可能下着雨呢……”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皆有定数。你还是尽快安排人去大青山屯吧。”秦才厚虽是固执己见,但也给人以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 “好吧。”福林虽是心存疑虑,但秦才厚这两个多月在夹皮沟不时暴露出的惊人实力,早已让福林对他暗暗钦佩起来,不仅仅是尊敬,而且是言听计从。于是,他让民兵连长刘铁赶紧套上一辆马车火速赶往大青山屯。而后,他又问秦才厚:“刘铁最快也是后天下午能赶到大青山屯,你什么时候能到?” “我明天天一亮就起飞,速度估计和他的马车差不多,但我在天空上行走的是直线距离,如果顺利的话,估计明天晚上就能到大青山屯。” 春妮在旁急忙问:“那不顺利呢?” 秦才厚冷笑道:“那就球毁人亡了。” 大家都不再言语了。沉默了一会儿,福林忽然说道:“我在部队时,曾经担任过帆船比赛场的警戒任务,看到运动员站在船上,用双手改变帆篷的角度来随意操控船在水上的行驶方向。甚至还可以逆风行驶。” 一语提醒梦中人,福林的这番话,让秦才厚一下子想到了《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当年就是射断吴军船上的帆篷索而拽起自己船上的帆篷跳离了虎口,他赶紧问福林:“那这个帆篷你会做吗?” “我当时对他们的帆船确实很感兴趣,对整个船体都进行了一番研究琢磨,这个帆篷我能做出来。” “那赶紧的啊!” 福林马上带人开始制作帆篷。他们挑灯夜战,在大柳筐里又安装了一个长方形门框,门框中间装了一个可以旋转的十字架,十字架上面捆绑了几块兽皮,当做帆篷。半夜里总算是完工了。 人们都散去了,各回各的家,期待着天明。 秦才厚只身一人向神河观走去,刚走出屯口,春妮从后面追了上来。秦才厚问:“你怎么来了?” 春妮战战兢兢说道:“我是想问你,你明天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坐热气球上威雕山?” “那可危险了。” “可危险你怎么还坐?”月光下,春妮脸上一红一白,娇羞无比。 “我这不是去救人嘛。” “可你救的人是我爹和我哥啊,所以我更不怕危险了,我也要和你一起坐热气球上威雕山!” 秦才厚寻思了一下,说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有恐高症没有?” “什么膏药?”春妮没听明白。 秦才厚笑道:“那热气球飞得可高了,你怕不怕高?” “啊!”春妮也笑道:“我不怕!我从小就爬树掏鸟窝,多高我都不怕。” 秦才厚点头答应道:“那好吧,明天我们两一起坐热气球上威雕山救你爹和你哥。” “那太好了!”春妮兴奋的赴上前就亲了秦才厚一口。 如此良宵传佳机,岂有错过之理,正好路边有一个瓜棚,秦才厚就势抱起春妮,一头就钻进了瓜棚。 以前这儿是一块西瓜地,不想年年都亏,今年就没种了,瓜地里全部都种上了玉米,这个看护西瓜的瓜棚依然还在这里,里面的用品还一应俱全。 进了瓜棚,秦才厚就把春妮放倒在了床榻上。然后去点煤油灯,瓜棚里顿时明亮起来。 第十一章 勇闯威雕山 第二天天一亮,人们出门一看,果然刮的是西风。 秦才厚和春妮把吃的喝的用的,一篮篮,一袋袋往大柳筐里扔,最后他们爬进了大柳筐,用木炭生着了炉火,产生的热气把兽皮口袋慢慢地鼓了起来。福林赶紧带人把支撑兽皮口袋的木棍一个个都取掉。 这时,福海跑了过来,扒上大柳筐,要爬进来。春妮急忙拦住道:“你要干什么?” “我也要去!”说着,福海已经跳进了大柳筐。 秦才厚小感动了一下,看来自己没白收这个徒弟。秦才厚来夹屁沟的第二天,就收福海为徒传授重生功。福海练功既有天赋,也很刻苦,两个月下来,从一个体弱多病的病秧子,练成了一个体魄强壮的大小伙子。 这时,吊着大柳筐的麻绳开始绷紧,大柳筐晃动了一下,要离地了。大柳筐在地上拖了拖,终于离开了地面,慢慢悠悠晃晃荡荡向天上飞去。 突然,大柳筐被一棵枯树的树枝给挂住了。福海拿起小锄头爬出大柳筐去砍树枝,没砍两下,树枝“咔吧”一声就折断了,福海是连人带枝摔落在地上,摔得呲牙咧嘴的,屁股生疼。大柳筐“呼”地一下,腾空弹起了有三十多米高。福海站在地上,揉着生疼的屁股,眼巴巴望着热气球飞向天空,懊悔莫及。 秦才厚开始操纵帆篷的角度,想让热气球向东飞行,可热气球根本就不听使唤,只是上上下下在夹屁沟上空中打转转,转得人头昏脑胀,春妮趴在柳筐里直吐。 秦才厚操纵了半天,感到这个帆篷根本就控制不了热气球的飞行方向,只能是让热气球象冰尜尜似的在天空中旋转。但是,他同时也发现,这个风向不仅仅是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一样,在不同的高度上,风向也是不一样,也就是说,你如果想让热气球往东飞,你就得让热气球升降到刮西风的风层里。而热气球的升降是很好操控的,通过调节炉火的大小就行了。炉火大,兽皮口袋内的空气温度升高,热气球也就升高;炉火小,兽皮口袋内空气温度降低,热气球也就降低。 秦才厚把帆篷拆了,扔了下去,然后调节炉火,让热气球升降在刮西风的风层里。热气球开始稳稳地向东飘移了。 秦才厚拿着望远镜,趴在大柳筐边沿向下观望着。发现春妮卷缩在柳筐里不敢动弹,于是对她说道:“你这是晕球了。” 春妮眨巴眼睛,可怜兮兮问道:“什么晕球了?” “有人坐车会晕车,坐船会晕船,坐飞机会晕机,你这是坐热气球晕球了。刚才热气球旋转晃动得太厉害了,连我都差一点晕喽。” 春妮哭丧着脸问道:“那怎么办?” “你象我这样,趴在这儿,但不要向下看,往远处眺望,过一会儿或许就好了。” 春妮按照他说的,支撑起身体,趴在大柳筐边沿向远处眺望。过了一会儿,果然不再恶心呕吐了,头也不晕了,也可以低下头向下观望了。 这时候的秦才厚,已经饱览了整个威雕山上的阵势。 怪不得石婆跟他讲过,这威雕山过去不叫威雕山,而叫八道岗。崔三雕占据了这座山后,因为他哥几个的名字都是“雕”,所以就把它改叫成了威雕山。原来这高大的威雕山怀抱着八道岗,这八道岗千沟万壑、重峦叠嶂,天然形成了坎、艮、震、巽、离、坤、兑、乾八个部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宛如一个巨大的聚宝盆,中间低平,四周渐高。从里往外,如波涛起伏,一岗高过一岗;从外到里,山脊连耸,层层叠叠,宛如迷宫一般,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九宫八卦阵,奇妙无比。如不是在高空中向下俯瞰,你是万万破解不了这其中的奥秘的。 在一个乱石岗里,秦才厚在望远镜里发现了大熊父子俩。但他没有急于降落救人而是让热气球继续向东飞行,终于飞到了秦才厚要找的地方——罂粟地。 在八道岗合抱的中央处,西北有一口鱼形池塘,东南有一块鱼形耕地,池塘和耕地逆对称呈阴阳太极图形,耕地靠北有一棵大榆树,池塘靠南有一座小岛,形如太极中的鱼眼,令秦才厚赞叹不已。他拿着望远镜向下俯视着,看到耕地上开着红白黄粉紫各色的花,五彩缤纷,他知道这就是罂粟地了。他不由得感叹着:这可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这都三十多年了,这里的罂粟还在一年一茬地顽强生存着。 池塘的南岸是一个陡坡,顺着陡坡建了的几排石房,跌宕起伏,轮廓线大起大落,景象峭拔而优美。 秦才厚开始熄火让热气球降落,热气球慢慢降落在了几排石房中,兽皮口袋铺天盖地地遮住了大柳筐。秦才厚让春妮待在大柳筐里别动,他自己背上采药用的小背篓爬出了大柳筐,在这几排石房中搜寻起来,最终他把脚步停留在了一个用铁皮包制的门前。他找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镐,只一镐就砸开了门锁,砸开门后,发现房间里堆满了坛坛罐罐。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刻有自己名字的匕首,撬开一个用牛皮油毡纸包着的木塞塞住的瓷罐口,发现里面装满了大烟。他塞回木塞,把瓷罐放入背篓里,上面盖了一层草,关好铁皮门,返回到大柳筐。 秦才厚爬进大柳筐,燃起炉火,热气球又徐徐升起。秦才厚找到了刮东风的风层,热气球开始往回飘移。 飘到乱石岗上空,秦才厚又开始熄火,热气球徐徐降落在了石堆中。秦才厚和春妮爬出大柳筐,在一堆石头前找到了大熊父子俩。 真不愧是老猎户,在这个怪石嵯峨,槎枒似剑的乱石岗里被困了一个月,父子俩愣是没有饿死。虽没饿死,但也是奄奄一息了。秦才厚和春妮从包里拿出吃的喝的,与大熊父子俩一起吃喝了起来。 这时,夜幕开始降临。大熊父子二人刚刚从死亡线挣扎出来,就开始对秦才厚带着春妮来到这里找他们感到好奇了。听了秦才厚和春妮的讲叙后,他们虽然如同听天方夜谭,但也不得不对秦才厚竖起大拇指。 吃饱喝足后,秦才厚风趣地说道:“天当房,地当炕,看来我们今天得在这里过夜了。” 他们四个人都爬进大柳筐里,挤在一块睡下了。 半夜里风起了,如箭的气流在怪石山匠间穿梭回旋,发出尖厉的声音,如狼嗥虎啸,鬼哭神号,春妮吓得直往秦才厚怀里钻。秦才厚也是紧紧把她搂抱在怀中,在惨淡恐怖的月光下相拥而眠。 天刚刚有点发白,大熊爹就醒了。这时,他发现春妮在秦才厚的怀里睡得正香。他把大家都叫醒,吃饱喝足后就开始燃烧炉火,热气球又徐徐升起,升到刮东风的风层,热气球开始向西飘移。 大熊爹趴在大柳筐沿边上向下张望着,看着横沙立石,重叠如山的乱石岗,胆战心惊,问秦才厚:“秦大夫,这一堆堆石头是怎么摆的,我和大熊怎么就愣是走不出去呢?” 秦才厚边走边讲道:“这是当年崔三雕在这儿按遁甲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反复八门布下的八卦石阵。你们不识得此阵,进来时定是从死门而入,所以是走不出去的。好在我们现在乘坐的是热气球,从天上逃脱出去。” 大熊父子听了,后背直冒冷汗。 说着话,聊着天,热气球已经飞出乱石岗,眼瞅着就要飞出威雕山,甚至用望远镜都能看到夹屁沟了,炉火却烤着了大柳筐筐底,燃烧了起来。好在火炉旁边放有一桶用来熄火的水,他们赶紧用这桶水把火给浇灭了。他们刚刚松了一口气,不想火炉下的筐底由于刚才的燃烧,现在突然被火炉给压漏了,火炉“窟窿”一声就从压漏的窟窿中漏了下去。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都傻了眼。 热气球失去了控制,象降落伞似的无可奈何地往下飘落,最终还算是平稳地着地了,没有人员受伤。他们爬出热气球,只能是徒步往回走了。没走多远,热气球被洒落在地上的红木炭点燃,燃烧了起来。他们都回转过身来,远远地望着兽皮口袋和大柳筐烧成灰烬,然后回过身去,继续向夹屁沟走去。 日将西沉,他们四人终于下了威雕山,回到了夹屁沟。 第十二章 葬身鱼腹 秦才厚带着大熊父子三人回到家里,自然是受到大熊一家人的热情款待。 几碗酒下肚后,大家都喝得有点晕乎乎了。大熊娘感恩道:“秦大夫,你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命,你的大恩大德,我们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 “不知道……不知道如何报答,那……那也得报答……报答!”大熊爹也是醉醺醺地语无伦次说道:“这么着吧,秦……秦大夫,你看看……看看我这个家,这些人……啊……这些东西……啊……你喜欢什么……你就拿什么……你就拿什么,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啊……” “唉呀,爹,你在胡咧咧什么啊?”大熊媳妇在旁打断了大熊爹的话。大熊媳妇的两个肥硕的乳房一大一小,裹在衣襟里就象一个葫芦,再加上她性子野,所以人们都叫她“野葫芦”。这时,只听野葫芦冲着大熊爹埋怨道:“家里的东西可以随便拿随便用,人怎么能随便拿随便用啊?” “怎么不可以……啊……人也可以随便拿……随便用……啊……你懂什么啊?”大熊爹对野葫芦吼叫了一句,然后指着春妮对秦才厚说:“这这……这春妮……春妮……你不是喜欢嘛……你现在就把她领回去……我把春妮送给你了……” “唉呀,你确实是在胡咧咧!”这时,大熊娘打断大熊爹的话说道:“秦大夫是城里人,是大知识分子,怎能喜欢上咱们山沟沟里的闺女呢?” 秦才厚开口说道:“大娘,我还真就喜欢上了咱家的春妮!她聪明伶俐,又是中学毕业生,我想收她做徒弟,跟我行医治病,你们看可不可以?” 大熊爹一听,两眼放绿光,连连点头说“行”! 大熊娘也是双眼发红光,着急忙慌地叫春妮赶紧给秦才厚磕头拜师。 酒足饭饱后,秦才厚领着春妮就回神河观了。 第二天天一亮,春妮就起来回家了。 春妮一走,神河观顿时死一般寂静下来。秦才厚背起小背篓,来到水井上,钻进了地道,过了国境线,来到了丘尔巴诺夫的小木屋。 院门和屋门都开着,秦才厚悄悄蹑足走到小木屋门口,伸头一望,见屋里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俄罗斯姑娘靠着桌子,手托着香腮,一只手做着手势,虚空模拟,面孔上笑吟吟,象是在想什么心事儿。秦才厚见了这个样子,不由得骨软筋酥,直想冲进屋里抱住她。 这时,丘尔巴诺夫和彼德罗夫娜从外面回来了。他们见到秦才厚带来一罐大烟,大喜过望。丘尔巴诺夫顾不上别的,让秦才厚就在小木屋这儿等他,他和那姑娘骑上马就去镇里卖大烟去了。 丘尔巴诺夫一走,这小木屋可就是秦才厚和彼德罗夫娜的天下了。秦才厚上前抱住彼德罗夫娜就亲了个嘴,淫笑着问道:“刚才那个姑娘是谁?” “是我女儿索洛曼蒂,她在镇里上学,放暑假在这里。现在快开学了,她就趁这个机会跟她爸爸一起回学校里去。”彼德罗夫娜笑道:“我看你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是不是在打她的坏主意啦?” 秦才厚又亲了她一个嘴,说道:“不瞒你说,你这个女儿是个狐狸变的,会慑人的魂魄,我一瞥见了她,就掉了魂。” “你可真不要脸!”彼德罗夫娜含笑打了他一个嘴巴,说道:“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未免太贪心了吧?” “什么贪心不贪心的,我给你钱就是了。你说,你要要多少钱?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的!” “那你这次卖大烟的钱分给我一半。” “没问题!”秦才厚一口应承了下来,可马上又愁眉苦脸说道:“可她已经走了,怎么办?” 彼德罗夫娜也是惋惜道:“那就只好等下次你再来时说了。” “难道还让我等半年后的寒假?” “哪能让你等那么长的时间?”彼德罗夫娜边翻看着墙上的日历,边掐算道:“今天是二十号礼拜天。礼拜六,也就是二十六号下午,我让丘尔巴诺夫去镇里把索洛曼蒂接回来,到时你也过来,不就成了你们的好事了吗?” “这事儿难道还能让丘尔巴诺夫也知道了吗?他能同意吗?”秦才厚有些担心。 “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黄金,别说一个女儿,就是他亲妈他也能同意的。” “那索洛曼蒂能同意吗?” “等她来时,我慢慢跟她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会让她同意的。” “那你得把她的工作事先做好,别到时别别扭扭的,玩起来也别扭。” “这你就放心吧。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有其母必有其女’嘛。你看我这么温柔娇媚,我的女儿还能差得了吗?”彼德罗夫娜故做骚态笑道:“再者说了,索洛曼蒂年龄和你相仿,你们俩才是郎才女貌一对;我都半老徐娘了,做你的老丈母娘还差不多。” 两个人说着,就都上了炕,干起事来。 完事之后,彼德罗夫娜下炕弄了一些吃的,并烫了一壶酒,二人就在炕上边吃边喝边聊了起来。 天快黑时,丘尔巴诺夫才从镇上回来。 秦才厚收好黄金,走出小木屋,心里不觉往下一坠,背篓里头装的黄金比来时装的那罐大烟的份量沉重得多了! 山岭的夜晚安详静谧,明亮的星空悬挂着一轮圆月,秦才厚踏着月光,连手电筒都不用打,向前走去。他走到炮台,打开了手电筒,钻进了地道。 在地道里走到一半时,突然“咕咚”一声,地道顶上塌陷了一块,河水开始往地道里灌溉。秦才厚立即恐慌起来,求生的本能让他拔腿就跑,可地道只有一米六高,一米八的他只能弓腰跑,跑不起来,慌乱之中碰了几次头,让他恼羞成怒,慌乱之中倍加恐慌。地道上塌陷的窟窿越来越大,往地道里灌溉的河水越来越猛,很快就淹没了秦才厚的脚脖子。秦才厚心里的恐慌已达到了边缘,拼命往前奔跑。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河水马上就淹没了他的膝盖,别说跑了,就是往前挪一步都很困难。秦才厚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命休矣!别说他不会游泳,就算是世界游泳冠军在此,也无法逃脱葬身鱼腹之命! 虽然在惊慌失措之中他始终注意着保护手电筒不沾水,但地道里的水雾,已经使他伸手不见五指了。 河水已经将他下半身全部淹没,他都能感觉有鱼在自己的身边游动。此时此刻,他多么想让自己也变成一条鱼啊,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弋。可此时此刻,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奢侈的痴心妄想。他无力地跪在地上,他感觉到地上有沙子在流动,嘴巴里也有水流入。 他没了恐慌,但绝望了,他彻底地绝望了!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开始按秒倒计时了。水淹没了他的头,他没了呼吸,没了惊心动魄,耳膜开始疼痛,一股凉气从头一直贯穿到脚。突然,他的眼前隐隐约约浮现出秦英的身影,并且怀抱一个婴儿。 这时,秦才厚虽没了呼吸,但他的意识是很清醒的。 秦英是今年三月份上大学的,那时就发现秦英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秦英算计好了,上学期间尽量穿宽、肥、大的衣服,把怀孕这事儿隐瞒下来,等放暑假回洮城时再把孩子偷偷生下来。 现在暑假已经快结束了,秦英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吧? 他已经无力再去看秦英母子俩了,因为他和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时空维度里了。 秦才厚身心倍感轻松,感觉自己的视力和听力都变得巨好,而且身体也轻飘飘地飘了起来,快速穿过一条长长的黑暗隧道,看到了崔明国。 第十三章 小母驴 天黑后,福林回家了。他的老婆是公社卫生院老中医白老的女儿,因为一双走起路来快如风的大脚片而得名“大脚”,反而真名却无人记得了。他们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女儿叫小银,今年十三岁;儿子叫小金,九岁。 吃完饭,没什么事儿干,为了省点灯油,全家人就都上炕躺下准备睡觉。看看小银、小金姐弟俩已经睡着了,叫了几声,他们也不答应,知道确实是睡着了,于是福林和大脚两口子就在被窝里例行公事起来。兴头上,大脚叫出声来,直叫道:“哎呀……死了……哎哟……要死了……” 睡在旁边的小金忍不住“嘻嘻”的笑了两声。 听到小金醒了,福林慌忙滚了下来。 那大脚正在兴头上,突然阻了高兴,又羞又怒,一骨碌爬起来,掀开小金的被子,把光屁股上打了几掌。打得那小金大哭大叫道:“我自个儿笑,碍你什么事了?你为什么打我?” 只听得小银说道:“该打!打的还少。听见妈说‘要死了’,你不哭还倒笑,不打你打谁?你叫什么叫?” 听到小银也醒了,福林和大脚立刻都老实了起来,躺在那儿装睡都不再吱声了。 夜深了,小金睡着,小银睡着,连大脚也睡着了,唯独福林还没有睡着。他静静地躺在炕上,怎么也不能入睡。听着院里小母驴嚼草的声音,他再也无法控制冲动的激情,一跃而起,悄悄的走出门,来到院子里。 山沟沟里的夜晚安详静谧,一轮圆月悬挂在天空,漫天的星星不停的眨着眼,好象在窥视着这万籁寂静的夜晚。 正在吃草的小母驴看见福林走到跟前,显得格外的兴奋,不停地打着响鼻,甩动着耳朵。 这头小母驴是两个月前他委托老丈人白老在公社的集市上给他买的。两个月下来,他已经把小母驴调教得象一个小媳妇似的陪伴着他。 福林轻轻拍拍小母驴的脑袋,小母驴亲昵的舔舔福林的手,好象一个受到冷落的小媳妇看见自己的男人一样,歪着头往福林身上蹭。福林来到了小母驴身后,小母驴乖乖的翘起了尾巴…… 突然,小母驴惊跳了一下,头向下一勾,臀往上猛地一翘,后蹄顺势尥了一蹶子,正好狠狠踢在了福林的胯下。福林嗷叫一声,昏倒在地。 当时就惊醒了正在屋里睡觉的大脚,她赶紧跑出来一看,福林胯下已经肿成了馒头。大脚吓得麻了爪,赶紧叫来福山和福海兄弟俩,大家手忙脚乱地把福林抬进屋,放在炕上躺下。福山娘也来了,她烧了一锅开水,把毛巾弄湿,拧了热手毛巾让大脚给福林敷上。福山和福海又赶紧出去,在屯子里分头找秦才厚。秦才厚没找到,最后是把石婆叫来了。 石婆摆弄着福林那红肿的东西,看到福林那呲牙咧嘴的样儿,又好气又好笑,数落着福林道:“你都是有老婆的人了,干吗非得去惹那牲口?” “那毛驴就是他的小老婆!”大脚在旁也是怒气冲冲埋怨道:“你没看见两个月前你和秦大夫把毛驴给他牵回来那天呢,他就象娶回一个新娘子似的,高兴得把毛驴牵到河里洗得干干净净,当天晚上就急不可耐地把它给祸害了。” 石婆看了之后,轻俏地对大脚说:“没事儿!你跟我回去抓副药,敷上一周就好了。” 敷了几天石婆的药,果然消了肿,又和平常一样了,福林和大脚便都放下心来。又养了两天,这天晚上,两口子以为就此完事了,兴高采列地准备例行公事一下。这时候才发现,无论两口子怎么努力,那东西却怎么也硬不起来了,垂头丧气地缩成个蔫萝卜。 二人急了,秦才厚又找不到,赶紧去石婆那儿问这是怎么回事。石婆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说是用“冰火两重天”的法子可以试试。二人病急乱投医,连忙问这是什么法子。石婆就讲给了他们听。 一回到家,二人就按着石婆讲得法子弄了起来。他们准备了两个瓷缸,一缸子里面盛满了热水,一缸子里面盛满了冷水,然后大脚开始给福林冰火两重天。两缸子水都用光了,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福林死的心都有了,大脚也是愈哭无泪。 第二早上,福山娘来了,问福林的情况。福林灰着个脸,萎在一边不开口;一开始大脚也抹不开说,架不住福山娘扯着问,大脚拗不过,终于哭着把一肚子的苦水倒了出来。福山娘听后,说道:“哭有个屁用,你们赶紧去公社找你爹给看看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福林到院中套上驴车,和大脚一起来到了公社卫生院找到了白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