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最强鬼王系统》 第1章 毫无用处的阴阳眼 三年前的某一天,夏雨的爷爷告诉他,其实他有阴阳眼,还说了一些很玄乎的专业语言,在他还很懵圈的情况下,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老爷子告诉夏雨,他觉醒了阴阳眼之后,就能看见一般常人都看不见的东西,所以真的要看到那种不干净的东西,要假装没有看到,要不然真的会被那些东西缠上身,没有办法脱身的。 但是说实话,夏雨还是对爷爷说的话半信半疑着,因为他并没有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比如小鬼。 从那次以后,夏雨的内心既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害怕真的有那些诡异的现象出现,但是又很好奇是什么样的。 然而,夏雨就这样牢记这爷爷的话,三年很快就过去了,他也从农村搬到了城市里,城市没有农村那么晴朗,但是也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他忽然感觉自己被爷爷坑了! 什么狗屁阴阳眼,这三年多都过去了,我竟然连个飘着的小鬼的毛都没见着?我就这样被骗了三年? 这三年的时间里,刚开始还因为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而感到可怕,但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的想法也随之转变了一点。 本来好奇心就十分强烈的夏雨,也是相信了爷爷说的话,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那些玄乎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一些灵异的事儿都没碰见过,内心就好像有很多能量没地方爆发的感觉? 渐渐的夏雨胆子也大了,竟然敢去坟头寻找刺激,虽然做法有点用力过猛,但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夏雨也是拼尽全力了,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夏雨望着天空,“我的亲爷爷呀,你说你走都走了,临走前还要逗我一下?你个老头子真是坏的很啊!” …… 炎炎夏日,南广场的晚上灯火通明,人流涌动着使得夜市繁华又热闹。 夏雨下班走在回去的路上,穿着一个蓝色的t恤,汗缓慢的从脸颊上滑落,后背已经湿透了,他叹气的说道:“这个死天气,真的要把人热死才怪,不知道这安装空调的人哪天能安,都催了好几天了,天天都没有人来安装,这还做不做生意了!” 说完,就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正想给安装人员打个电话,突然一种阴冷的凉风袭来,虽然是夏天,但这阴风还是让夏雨打了个冷颤,但是却在这炎热的夏日感觉到十分舒服。 这一阵阴风感觉比喝了一罐冰镇可乐还要爽一百倍! 过会儿,夏雨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这四周,他每天必经之路的公园小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两边是小片行道树,很是阴凉。 就在右侧的路沿上,有一个十分娇小的背影坐在那里,双手环抱着双腿,低着头像一个被遗弃的小猫。 这个情景多少有点诡异,夏雨脑门上的汗不自觉的流了下来,随后,他渐渐的向前走了几步。 越来越靠近,周身的冷气渐渐驱散身体的燥热感,让人瞬间凉爽许多。 近距离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形,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周围没有人,静谧的公园里,伴随着阵阵阴风,一个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女孩坐在路边,这是个正常人都觉得这不正常啊! 难道爷爷没逗我? 夏雨心里还是慌的一笔,忍不住慢慢的走了过去。 慢慢的走近小女孩身边,周身的冷意也慢慢逼近,这让夏雨更加确定了这个阴冷的气息是从小女孩身上传出。 他抽了抽嘴角,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虽然曾经去过坟头,也算见过世面了,但今天遇到了个真的,是谁心里都会很害怕的,更何况还是个普通人。 爷爷之前说这些东西都不是很友好,长得也都面部狰狞。 可来都来了,内心也是期待了三年的时间,也有心理准备,这时候要是怕了,那就真的太怂了吧! 夏雨深吸了一口气,大步的走在小女孩身边坐了下来。 “好样的!你真棒!” 夏雨坐在小女孩的身边,不知为何,那阴风本来是如锥心刺骨般寒冷,但是他却感觉特别的舒服,导致看女孩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这要是把小女孩领回家,还需要什么垃圾空调了!” 小女孩对夏雨的眼神有些似有所感,缓慢的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庞。 “爷爷,我承认是我误会你了,我不该在你坟前说你!” 夏雨看着小女孩惨白的面庞,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了! 小女孩那张惨白的脸就不说了,就连眼睛里也都是黑幽幽的一片,显得十分诡异,给人无比的惊悚感,眼睛还流出了两行血泪,本来挺可爱的脸颊上又多出了两道血色的划痕,这些都告诉我,这小女孩根本不是人! 女孩冷冷的盯着夏雨,就在下一秒,她嘴角勾起,露出了阴森森的笑容。 作为一个有素质有礼貌的男青年,夏雨看见小女鬼冲着他笑,他也笑着点了下头说道:“你好,鬼小姐。” 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手去,想跟深入的表达一下自己的友好。 但是小女孩并没有回应他,只是阴森森的看着夏雨,十分茫然。 此时的夏雨还是很激动的,因为他期待了三年的时间,竟然真的看到了鬼,作为人类上第一个看见鬼的人类,想代表人类表达一下对鬼的友好,这些看起来神秘而又诡异的物种应该得到人类的友好和尊重,可不能让人家寒心,觉得人类不尊重他们。 鬼小姐茫然的看着夏雨伸来的手就更懵了,这也太自然了?现在连鬼都不害怕了吗?怎么也得尖叫一声,重视重视我啊? 夏雨见鬼小姐傻傻的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以为对方不知道这是人类友好的方式,也就没有多想,直接就抓起鬼小姐的手,冰凉凉的还特别舒服,就多握了一会儿。 “鬼小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这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不觉得没意思吗?用不用我陪你啊?” 鬼小姐:“……” 第2章 公园路上偶遇小女鬼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没有家,真是太可怜了,看你穿的破破烂烂的,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家里没有人,可以洗个澡干净干净。” “洗澡?没人?” 鬼小姐傻傻的看着夏雨,那闪烁的眼神,还有异常兴奋的样子,让她不禁撇了撇嘴,心里想:“本小姐不会是遇到色魔变态了吧?本小姐今年才13岁,都还没成年呢!这死了还遇到个变态?” “额,那个……不用了吧,我妈妈还等我回家呢,我先走了啊……” 鬼小姐面色慌乱的抽除了还被握住的手,但是……没抽动。 “那个,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这可不行,你可是我碰见的第一个鬼,这说明我们还是有缘分的,不好好招待一下就太失礼了,快别不好意思了,走吧,我还想跟你多唠一会儿呢!” 夏雨很认真的说着,随后就拉着鬼小姐往住处走去。 “多唠一会儿?” 鬼小姐脸上顿时露出惊慌,“果然是变态啊!不会吧我第一次出来就碰上个变态!我发誓我不出来吓人了,谁来救救我啊!” 她才是一个13岁的小姑娘啊,力气哪比得上这二十四岁的男青年啊,这一路几乎都是被人拖着走的,吓得她都想报警了。 “你说什么?” 夏雨听见后,回过头看着鬼小姐,缓慢的说道:“我家里只是缺个空调……额不是,那个,我想说我是第一次遇到鬼,本来想好好聊天,放松就好了。” “放松个屁啊,我真是信了你个鬼!” 夏雨感觉鬼小姐肯定是有一些误会了,那怎么能行呢,这么一个品德良好的男青年,怎么可以就这样被平白的侮辱了呢,刚要张嘴解释下。 “叮……系统检测到有鬼物种因宿主产生恐惧值,成功激活系统。” “叮……识别鬼王系统……” “叮……启动鬼王系统……” “什么鬼?什么鬼王系统?” 夏雨顿时愣住了,本来就有一个阴阳眼就可以了,这有鬼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又多了个系统,夏雨挠了挠后脑勺,有点接受不了现实。 “叮……鬼王系统提示,面前的鬼物阴气纯正,并无危害值,身上的微量状态【极少】,杀死面前的小鬼会增加微量点,但不建议杀死。” “叮……系统随意抽取微量点的方式有两个,第一个是直接杀死鬼获得,第二个是让鬼产生对宿主的恐惧值,从而获取,但不会伤害到鬼,请问宿主选择哪个方式获取微量点?” “微量点?” 夏雨正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鬼小姐。 鬼小姐正十分恐惧的看着夏雨,感觉这个人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声音微颤的说道:“我可告诉你啊,赶紧把本小姐放了,本小姐杀人如麻,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这么厉害哦?” 夏雨勾了勾嘴角,看着这个鬼小姐,系统刚才已经提醒了这个鬼阴气纯正,并无危害值,而且也没有杀过人,现在却说自己杀人如麻,真是要笑死人了。 真别说,现在的小鬼就像个惊慌的小猫,看着还有些可爱。 “系统收到恐怖值,自动增加微量点。” 系统都说了,这个小鬼没有杀过人,可以留着她的小命,给我家当个空调也不错啊! “唰”的一声。 一道光束从鬼小姐身上飞了过来,进入了夏雨的体内。 “叮……从小女鬼身上获取100点微量点。” 夏雨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光束进入身体后就消失了,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触电了般,有一种电流流入,好像产生了幻觉一样。 在转过头看了看鬼小姐,看到她依旧惊慌额看着自己,并没有察觉刚才的那道光束,从而看出,光束应该只有他才能看见。 “100点微量点?” 夏雨思考了片刻,“额,鬼王系统?你是不是也可以像小说里那样出来一个界面?” “叮……界面如下。” 【宿主:夏雨。】 【年龄:24岁。】 【鬼王系统等级提升值:初始系统,0\/1000+】 【微量点:100点。】 “叮……宿主开启界面,获得初始系统大礼包。” “叮……随机抽取中。” “叮……抽取完毕,宿主获得鬼王系统火灵剑。” “叮……鬼王火灵剑,对于一切鬼魂都可以百分百的消除,特别提醒,需要提升鬼王系统初始值,才能召唤出鬼王的能量,才能发挥火灵剑最好的效果,但是以宿主现在的力量,只可以将火灵剑附加到一件物品上面,把物品转化为冥器。” 夏雨看着界面,试着点了一下提升值后面的+号。 微量点变成了0点,而提升值从0变成了100,现在提升值是:100\/1000。 忽然,一种凉意在身体里窜来窜去,夏雨察觉到自己多了一丝力气,身体有了极大的提升,特别是一点劳累的感觉都没有了。 这种微妙的感觉简直太爽了! 这种微妙的力气很快就表现了出来,本来拉着鬼小姐还是有点吃力的,因为她一直都在拉扯,现在真是拽起来就走,一点都不吃力,就好像拎着个包包一样,没有重量的感觉。 “走!” 夏雨直接把鬼小姐抗在了背上,大步朝着住处走去,有这个鬼小姐在身边,就好像移动的空调,在这个十分酷热的夏天,真的是舒服的不能再舒服了! “呜呜呜……你欺负人,你可别逼我,你再逼本小姐,信不信本小姐能活生生吞了你!” 鬼小姐在夏雨的背上胡乱的踢着,但是一点用都没有,现在就好像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 她慌张的要哭了,作为一名合格的小女鬼,只会用一点点微小的幻术,但是对这个人无用,她也不知道夏雨有一双阴阳眼,直接就能看见,这个幻术对于他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 …… 自从夏雨获得了鬼王系统后,世界到处都冒着一股黑烟,这种黑烟将天都遮盖起来,让大地陷入一片黑暗。 但是这些黑烟对于普通人并没有任何的影响,都以为是被云朵给罩住了。 第3章 鬼王系统开启 夜市里面一家熟食店外,一个赤着上半身,十分强壮的中年男子手拿着菜刀,正切着熟食。 抬起头望了望天,眼神带有一丝冷血,在菜刀上抹了一下,“我的大刀已经按耐不住了!” 一家棋牌室,正有一桌女人在打着麻将。 其中一个女人特别瞩目,她看起来十分的精致,看起来就只有16岁左右,和麻将馆里其他的人格格不入。 她的皮肤特别的光滑,脸颊处还有一颗痣,让人感觉有一丝妩媚。 “嗯?” 女孩正准备摸牌的时候,突然抬起头,目光像是能穿透屋顶看见外面的天空似的。 “快,到你打牌了,看什么呢?” 其他女人看她愣住了,紧忙催促着。 “愣神了,急什么呀,我告诉你们,今天不把我输的钱都吐回来,谁都不许走啊!” 女孩摸了一张牌后,看了一眼,顿时露出了一丝微笑,把牌一推,“清一色!哈哈哈,快来给钱给钱!” “靠,真是点背!” 麻将桌上另外三个女人的表情别提有多难看了。 三个女人虽然嘴里嘟囔着,十分的不开心,但也都乖乖的拿着钱。 这时,一个写字楼里,一个普通的员工正拿着电脑打字,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 一个佛庙内,一个老和尚正满脸惆怅,双手合十的念叨着,“阿弥陀佛。” …… 鬼小姐在夏雨的背上一直踢来踢去,看上去一点都不累。 本来夏雨还安心这个小鬼的声音会吵到其他的邻居呢,还准备一大堆说辞,但最后邻居们对于小女鬼的声音视若无睹,并没有人注意到。 到了门口,拿出钥匙,打开了灯。 “这些安装的人,我买了空调都不给我安装,我真是不发威不知道我的厉害?” 夏雨看着地上的空调,勾了勾嘴角后,很欣喜的说道,“幸好我有这个小女鬼给我当空调,这样看来,我明天就可以把空调退掉,还可以节省好几千块钱,真是太完美了!” 女鬼在一旁叹息着,头一次出来就碰上这么个变态,真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是如何…… “鬼小姐,我们聊会儿天吧!” 夏雨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拿了一瓶雪碧,悠哉的看着对面惊慌不安的小女鬼说道:“你叫什么呀?” 小女鬼一脸恍惚的样子,“你要是想对我做什么,直接做就行了,但是你要问我什么,我是不会回答你的,就算是让我在外面饿死也不会说!” “哎呦,真没想到还是个女汉子呀,那行吧,你要是不想跟我聊天也可以,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夏雨打量着小女鬼,“不过……你确实有点太脏了,得先给你洗个澡才行,不然我都下不去手。” “你果然是变态大色魔!” 小女鬼顿时脸色一变,满脸的惨状。 “但是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心,我说不定心情好了,就放你一马呢?”夏雨慢慢悠悠的说道。 “休想!人要脸树要皮!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停!” 夏雨一抬手,“行了,别说了脑袋疼。” 夏雨十分郁闷的是,这个小女鬼好像挺倔强的,看着她不配合的样子,恐怕是不能好好聊天了。 本来还打算通过聊天的方式来让这个小女鬼放下戒备之心,最好能让她一直都留下来,这样我就不用买空调了! 但小女鬼要是留下来,最多也就省下来一个空调的钱,也没有指望让她做点别的。 反正空调都到了,明天叫人装上,也不耽误什么,但是今天晚上这个小女鬼必须留下来,不然这个鬼天气真的没办法睡。 工作了一天,夏雨还是有些劳累的,这个小女鬼不想聊的话,那就不聊了,准备洗漱一下。 过了一会儿,就将这个张牙舞爪的小女鬼抱在怀里,然后躺在了床上。 真别说,在这个炎炎夏日,抱着个活空调睡觉真的是好舒服。 小女鬼还是很害怕的,害怕这个变态色魔会对自己怎么样,像个小猫咪一样缩在夏雨的怀里。 过了不久,夏雨就传出了很平稳的呼吸声,多半是睡着了,让她也不那么紧张了,轻松了许多。 小女鬼本来想趁机逃走,但就算是对方睡着了,还是搂着自己就像是被禁锢了一样,动都动不了,她也不敢太过用力,生怕给他吵醒,没有办法,只能默默的放弃了。 但是冷静想了想之后,小女鬼又发现一个异常的地方,按常理来说,她是一个灵体,如果她不想的话,对方是看不到自己的,更别说碰自己了。 但是对方还能碰她,现在反应过来,对方应该不是一般人。 随后,她又仔细的看着夏雨,看见自己的阴气正在不断进入对方的体内,眉宇间很是担心。 小女鬼发现自己的阴气对于夏雨并没有什么伤害,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效果,这才放松了下来。 “这变态大色魔果然不是一般人,可能是小说里写的那样,是什么特殊的体质呢?” 小女鬼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他是什么体质,他没有因为自己的阴气而受伤害,也就没有想那么多了。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小女鬼对夏雨有好感了,而且她本来心思就比较单纯,不愿意伤害他而已。 当然,小女鬼是不需要睡觉的,所以,剩下来的时间就胡思乱想的过了一夜。 一早上,阳光刺眼,打在夏雨的脸上。 夏雨看着小女鬼,“你真不打算跟我唠唠吗?” “哼,不可能,我说到做到,绝不可能!”小女鬼式傲娇。 “那行吧,我就不勉强你了。” 夏雨洗漱之后就准备出门了,穿了个外套准备出门,“这一早上,不至于这么热吧!” 才早上七点来钟,阳光打在身上很热,“这天上是有多少个太阳在晒着我?真是要把人间变成炼狱啊?” 随后拿出来电话,准备给安装空调人员打个电话,再不装空调真的要死了。 过了会儿,对方才接通电话,一个迷糊糊的声音说道:“谁啊,一大早上就打电话?” 第4章 我只想安装空调 “我说你们能不能给我装空调了,你们今天最好把空调给我安装上,否则我就去你们家里拆空调,这个装空调我确实不会,拆空调应该很快吧?” 夏雨冷笑了一声,“可别把我逼急眼了,不然什么事儿我都干得出来!” “别的,夏哥,我现在收拾收拾就过去,马上!” 电话那头的声音立马就清醒了许多,笑呵呵的说道。 夏雨也不想跟他多说些什么了,这已经是最后的警告了,如果再不装空调,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挂了电话之后,就在路边找了一家早餐店,吃完之后就去上班了。 夏雨现在的工作并不太好,工作老加班,而且还不给加班费,老板更是像损孙子一样对他们,要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他早辞职不干了。 “不过这个世界上要是多一点鬼该多好,这三年头一次就碰见一个鬼,要是每天都能遇见一个,肯定就能成为世界上的高手,那个时候还上什么狗屁班了,领导都得听我的!” 夏雨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这三年老就碰见了这么一个小萝莉,可能这个世界上的鬼不太多,要是能碰到一个,真的就像中彩票一样难啊! 所以,这个什么鬼王系统,什么狗屁系统,一点用都没用! 程老幺,本名程龙,是夏雨的房东,也是这一栋公寓的老板。 他并没有什么学历,但是通过自己的摸索和努力,还是对这些电器十分在行的,也是我们整栋公寓里面的维修工,什么东西要是坏了,就找他修,还有宽带扯线什么的,都比较精通。 但是这个程老幺没事就在家里看看电影,特别喜欢看那些悬疑恐怖的电影,自己又特别的胆小,每次给自己吓个半死,但也是乐此不疲,就是喜欢寻求一些刺激。 对于一些灵异的事件,还有传说中的鬼魂都十分的好奇,自从认识夏雨之后,知道他爷爷是一个道士之后,就觉得夏家整个家族都不简单,对夏雨也很是亲近。 这样两个人就有了共同的话题,也成为了比较好的朋友。 “这种天气还是适合在家吃着西瓜,看着恐怖电影!” 程老幺擦了一把汗之后,走到了三楼的门口,到了夏雨的门外,“虽然今天不想动,但是今天要不给夏哥装上空调,还真有可能把我家的空调给拆了。” “嗯?” 突然准备拿钥匙的程老幺,发现夏雨家的门竟然没有锁,不对啊,平时夏雨的性格是不会不锁门的啊? “难道夏哥今天没去上班?” 程老幺满脸疑惑的推开门,在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什么情况?冰冻门把手?” 外面都要冒火了,但是门把手竟然还这么冰凉,感觉不太可能啊? 程老幺虽然很懵,但是也没有想多,推门就进去了,顿时就感觉阴风四起,让他毫无防备的打了个冷颤,一身膘肉直颤。 “这什么……情况。” 程老幺愣了好一会儿。 “夏哥不会是把家里改成冰库了吧?就算是外面热成狗,也不至于热成这样吧?” 但是话说回来,就这样还需要空调吗? 程老幺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走进了房间到处看着,一下就看到了房间里一个身子裹在衣服里的身影。 “夏哥?这是什么情况?” 程老幺感觉在这个天气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看着这幅打扮都感觉自己身上在冒火。 此时,程老幺以为裹在大衣里的就是夏雨,但是没走几步,却发现这个大衣里的身形看起来比较娇小,而且还听到了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 “我得赶紧走,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我可不能拿自己开玩笑,要是被那些家伙找上门,那个变态色魔就很危险了,但是今天的太阳好像比昨天还要狠毒,这个大衣肯定不够,还需要一些别的东西来遮挡。” 听到这个声音,应该是个小萝莉,程老幺傻愣了一下后,心里想,“难道这个是夏哥的妹妹吗?但是之前没听过他说自己有妹妹啊,况且这女孩嘴里嘟囔什么东西呢?” 因为小女鬼的声音很微弱,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那个……你是哪位?” 程老幺走到前面,站在那个身影的旁边,看到了面前的情况,一个白色的床单被撕的破破烂烂,一双苍白的手正继续撕扯着。 “额,小妹妹,你这是干嘛呢?” 程老幺皱了皱眉,这好好的床单被撕成了这样,这个女孩不会是贼吧? 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哪有贼到别人家撕床单的? “叔叔,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小女鬼缓慢的抬起头,用一双没有一丝血色的眼睛看着程老幺。 程老幺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股寒气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那张惨白的脸,黑漆漆的瞳孔,脸上还有两道被刮伤的血痕,嘴角还露出一丝笑意。 程老幺大叫了一声之后,紧接着双腿一瞪,晕倒在地上。 “哼。” 小女鬼不禁吐了吐舌头,也没有管已经晕倒在地上的程老幺,继续撕着手里的床单。 过了一会儿,小女鬼就把床单缠在黑色的大衣下面,悄悄的溜出门。 但刚过一小会儿,门被猛烈的撞开了,小女鬼浑身冒着青烟的就冲进房间,一下就把门关上了。 “靠,这太阳差点要了本小姐的命,哼,等本小姐有了能力之后,再出去与你们作战!” 但是小女鬼嘴上厉害,但是现在这样真的没办法出去,再多的防护办法都没有用,只能等到晚一点在行动了,希望那个变态大色魔能晚一点回来。 …… 傍晚,夏雨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也不知道领导抽什么疯,竟然没有让我们加班,但是这也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儿,这个领导可算是开窍了,知道我们辛苦,真希望每天都这样。 “嗡……” 这是多么美妙的声音,确认过眼神,是跑车的声音。 一辆粉红色的兰博基尼在夏雨的身边停下了,车窗降了下来,就看见一个带着眼镜的女人探出头,“夏雨,要不要送你回家?” 第5章 骷髅组织 “很快就到了,没有几步,我就当散步了吧。”夏雨拒绝之后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自卑的心理。 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叫林晓晓,是公司总裁的女儿,虽然她外表长得十分可爱,但是是一个爱捉弄人的女孩,为了避免给自己找麻烦,他还是不想跟这个女人有一点关系。 “哼……” 林晓晓撅起了小嘴巴,然后眼睛一转,“你还没有吃饭吧?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饭店,那个菜很有特色,祥和酒店,就在前面,离这不远。” 夏雨嘴角勾了勾,因为那个酒店他知道,刚开业没多长时间,是一家五星级的酒店,虽然听过那里面的菜都很好吃,而且价格都比较贵,所以他从来没有去过,因为就他一个月开的那些钱,吃一顿基本也没剩多少了。 虽然还是有些心动,但是考虑这个小女魔头不知道又憋什么坏水呢,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就不去了。” “哼!” 林晓晓很不满意的冲着夏雨做了个鬼脸,“臭夏雨,本小姐好不容易请男生吃个饭,你竟然都不领情,真是讨厌死你了!” 话说完后,一脚油门就开走了。 夏雨也并没有在意,转身就进了一家超市,然后买了一些蔬菜还有水果,就回家去了。 前面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而且围了很多人和车辆。 警察立马就封锁了现场,周围人也都议论纷纷。 “这是发生了什么?” “你没听说吗?好像是发生了事故。” “怎么回事儿?快讲讲。” “但是具体还是不知道,消息也没有完全传出来,就知道很多酒店的员工还有一些领导都被锁在了酒店内。” “夏雨!” 林晓晓的车也在那,好像在给谁打着电话,看到夏雨,连忙挥手。 夏雨只能无奈的走了过去。 “夏雨,你知道刚才酒店里发生了什么吗?”林晓晓神秘的问道。 “你知道啊?”夏雨十分诧异的问道。 “哈哈,我当然不知道了。” “……”夏雨一脸无奈。 “哎,真讨厌,本来约了朋友在这吃饭的,怎么被封锁了,好烦啊。” 林晓晓抱怨了一句,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把手机放在耳边,“小野,你还是别来了,这祥和酒店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好像要凉了,我们还是换一家吧,老地方见吧。” “酒店只是发什么事故,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的要黄铺了呢?”夏雨很是无语。 “因为本小姐很不高兴啊!” 林晓晓微微一笑,“哦,对了夏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吧,我给你介绍美女啊,我的好闺蜜,叫石小野,是个大美女哦!” 夏雨说道,“要是祥和酒店,我还可以尝试一下菜品,你要是邀请我两次,我还真是会心动呢。” 林晓晓听了之后,眼神一亮的说道:“那本小姐就再次邀请你去祥和酒店,明天下班的时候我去接你,你可不能拒绝我哦,不然我绝不饶你。” “但你不是说酒店要黄了吗?” “那只是气话啊,这么大一个酒店,怎么能说黄就黄了呢。” “那行吧,要是明天祥和酒店被解除了,就一起吃个饭吧。”夏雨说完心想,“人家也算是富家大小姐了,都三番五次的邀请他去就去吧,要是再给人家拒绝了,就太没有人情味了!” “耶!” 和林晓晓在祥和酒店聊了一会儿后,就看着林晓晓开车离去了。 时间也不早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周围的人群也都散去了,只留下几个闲来无事的人,还在一个劲儿的往酒店里看。 “不对,有些奇怪啊,刚才天气还很闷热,现在怎么突然变冷了呢?” “对啊,我穿了个半袖都感觉冷的直打颤。” 那些围在酒店门口的人一边搓着手臂,一边露出了很疑惑的眼神。 夏雨看了一眼周围,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酒店周围的气温也逐渐降低。 “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夏雨忽然觉得很是奇怪,想进去看看,但是周围已经被封锁上了,他也没有办法进去,随后摇了摇头,“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随后就迈着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现在那个小女鬼应该走了吧?还是很可惜的……话说,程老幺应该把我家空调装上了吧?空调装上我就不需要小女鬼了。” 但是夏雨总感觉差了点什么,但是想来想去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就继续往家走着。 昨天碰见那个小女鬼是在公园的路上,这回还是走的那条小路,一阵阴风吹过,跟昨天的感觉很相似。 夏雨一抬头,看到前方有几个小混混,正把一个小女孩给围住了。 没有错,这个小女孩就是昨天那个小女鬼。 “真是够倒霉的。” 看情况,是这几个混混要欺负小女鬼啊,夏雨摇了摇头,走到前面,一声吆喝,“你们要对我家空调做什么!” 小女鬼看着夏雨,一个劲的对他使眼色。 “怎么,你眼睛疼啊?” 夏雨很是疑惑的看着小女鬼。 小女鬼本来想翻个白眼,但是她完全都没有眼白,只能无奈的捂住脑袋,默默的嘟囔了一声,“智障!” 就在这个时候,这几个小混混转过头来,虽然头转过来了,但是身体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原样。 转过头的那一刻,夏雨惊住了,原来是四个小鬼啊! 只见四个小鬼,其中两个脸色发青,另一个脸上都是伤痕,还有一个半边脸都没有了。 四个小鬼面无表情的看着夏雨。 画面十分惊悚,要是程老幺在这,估计被吓得直接就晕倒在地了。 但是夏雨可能是因为激活了鬼王系统,对于现在这个惊悚的场面来说,内心竟然一点波动都没有,反倒是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他突然发现,这四个小鬼的头上,都有一个标志,是一个骷髅标志。 这让夏雨十分的困惑,难道这几个小鬼生前有什么故事吗? 第6章 鬼餐厅 四个小鬼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好像在咀嚼什么,然后像汇成江流哪样变成一个大鬼,林晓晓从小娇生惯养,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脸色煞白。 夏雨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大喊一声:“别怕有我呢!”用那单薄的身体挡住林晓晓,总让人觉得违和感满满,大鬼两眼红的像灯笼,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夏雨做了个手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伴随着他的手印,一道精蓝的光芒电射而出,打在大鬼身上,痛的他嗷嗷直叫。 夏雨吸收了大鬼的功力,系统提示,获得大鬼200微量点,“靠!”夏雨忍不住骂了一句,四只小鬼组成的大鬼还以为是条大鱼,结果才200微量点,连塞牙缝都不够。 【宿主:夏雨。】 【年龄:24岁。】 【鬼王系统等级提升值:初始系统,100\/1000+】 【微量点:200点。】 系统自动校正中,现在是300微量点,连新手村都还没出,离至尊鬼王的目标还遥遥无期,夏雨一阵懊丧,不过新人的好处也是有的,系统对新人格外照顾,有补贴了一个新手礼包,夏雨点开一看,是个玉麒麟,关键时刻可以产生真气护体,也算个不错的奖励。 修为倒是其次,能赢得美人的芳心才是最重要的,林晓晓两只明眸像月牙弯弯,冁然而笑:“夏雨哥哥,你好厉害哦!”她两腮通红,像娇娇欲滴的红樱桃,夏雨心里美滋滋的,这种感觉就像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话说回来,这四小鬼不会平白无故的冒出来吧,不是娘胎里生的,难不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夏雨问林晓晓:“妹妹,你知道这骷髅标志是啥不?” 林晓晓支颐思考:“我也不知道,但是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啊!”她的回答就像如晦天光开了条缝,夏雨赶紧问道:“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在哪里看的过这标志?” 林晓晓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一点眉目:“我和老爸谈生意的时候,好像看到过这标志,应该是家公司的logo。”这就好办了,夏雨掏出手机,打开企业查,他的阴阳眼一目千行,很快就找了对应的公司,名叫至腾生化,是专门致力于研究细菌武器的公司。 “你老爸和这家公司的老板熟吗?”夏雨套着她的话,林晓晓挠挠梨腮:“好像关系还可以吧,怎么你想混进去啊,那本姑娘要考虑考虑。“她假装思考一阵,饶有气势的说:”无功不受禄,陪我吃顿饭就帮你,ok吗?“ 林晓晓家财万贯,跟着蹭吃蹭喝也不错,夏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在高端奢华的饭店里,巨大的水晶灯照着五彩光华,桌椅均用描金绸缎铺成,一个着笔挺西装的侍者正拿着菜单,温文尔雅的问道:“先生,小姐想吃点什么?” 面对琳琅满目的菜单,夏雨宛若农村来的土包子,啥也不懂,林晓晓知道他不懂,就随口说道:“来两份三成熟的伊斯坦布尔牛排,配地中海沙拉,drink要两杯血腥玛丽鸡尾酒,甜点就普通的焦糖布丁吧。” 侍者礼貌的点点头,到厨房传菜去了,夏雨从小吃的是大锅菜,没见过世面,问道:“这牛排三成熟怎么吃啊。”林晓晓忍俊不禁,扑哧一笑:“不懂了吧,人家老外都吃三成熟的牛排。“ 她继续道来:“严格来讲牛排只要三,五,七成熟的说法,有些中国人不懂,点个八九成熟,完全是惹人笑话。”夏雨刚才还想要九成熟来着,他尴尬的低下头,把弄着餐具。 这里连餐具都是珐琅彩的,充满着欧洲宫廷风,牛排很快就端上来了,掀开餐盖,黑金色的牛排赫然眼前,大理石般的纹路让人食欲大增,只是切开后,会流出鲜红的血水,这对不擅生食的夏雨来说,吞咽困难。 林晓晓倒是熟练的运用刀叉,有滋有味的吃着,突然夏雨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阴阳眼可通幽冥,此时林晓晓吃的牛排,竟然是块血淋淋的人手!夏雨赶紧叫停了她,林晓晓还像看猴子似的望他,觉得夏雨是吃不了葡萄说葡萄酸。 夏雨用阴阳眼观察,周围的环境完全变了样,陈旧的墙壁上结满蜘蛛网,穿着体面的食客变得衣衫褴褛,只剩下皮包骨头,和一坨坨烂肉悬挂在枯骨上,像荡秋千一样摆动,见林晓晓还是浑然不知,他掏出兜里的牛眼泪,在她的眼睛上抹了抹。 林晓晓柳眉倒竖:“你有毛病啊!”打脸神速,等她睁开眸子,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刚才的侍者变成了一具骷髅,眼球咕噜噜的在框里转,突然掉到桌上,像个乒乓球弹了几下,又被他塞回眼眶,嘴里传来可怕的声音:“怎么,牛排不好吃吗?我帮你再重做一份。”他将盘子端了出去,满脸横肉,面目可憎的厨师取出把剃刀,切割着绑在桌上的活人,取下一块肥腻的生肉,盛在盘子上,又端来回来:“请慢用。” 林晓晓吓得已经说不出话,想到刚才吃的是人肉,觉得腹中翻江倒海,狂呕不止,差点连年夜饭都吐出来了,夏雨把肉丢在侍者脸上,骂道:“吃你妈个大头鬼!” 这一举动激怒了侍者,他伸出枯木一样的指节,向夏雨撕抓过来,夏雨闪身一躲,利爪在桌子上留下条深深的痕迹,其他的食客也站起身来,不怀好意的向他们走来。 虽然夏雨有鬼王系统加持,但现在这种状况,还是逃跑比较明智,他拉着林晓晓想逃出去,却被团团包围,夏雨强颜欢笑道:“误会,完全是场误会,我是想问你妈妈是不是大头鬼,大头鬼是俺邻居,我们吃完了,结账吧。“他一摸裤兜,只觉囊中羞涩,冲林晓晓使了个眼色。 现在这种情况,破财免灾是最好的选择,林晓晓打开lv的背包,取出一沓钞票,胆颤的交给夏雨,夏雨又毕恭毕敬的交给侍者,像交给老大爷一样,侍者对钞票一脸嫌弃:“我们不要钞票,我们只要冥币。”他像个机器人不停重复这句话,夏雨点头哈腰的答道:“用钞票不也能买到冥币吗,祖宗啊,你就行行好,放我们走吧,我会年年给你们烧高香的。” 侍者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群鬼让开一条道,放他们离开了。 第7章 生化公司 僵尸,非人非鬼,他们生于混沌,行于黑暗,集天地怨气,晦气而生,被天地人三界摒弃在众生六道之外,在人世间以怨为力,以血为食,用众生的鲜血和痛苦宣泄无边的孤寂。 相传上古曾有四大尸王,分别为赢勾,后卿,旱魃,将臣,赢勾在上古莽荒大战中被皇帝的轩辕剑所杀,后卿下落不明,留下来的只剩下旱魃和将臣了,在漫长的流年岁月中,两个同病相怜的孤魂野鬼难免会互生一些情愫,不同于人类的相爱相知,这种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相见时相对无言,不见时却又想念,更像是对抗永恒孤独的一种方式。 他们会在鸿蒙太空中尽兴游玩,他会摘一颗星星当作赠送她的琼玖,星光,似乎没有她的眼眸璀璨,他们会在青梗之峰看日升月落,无所谓朝露寒晞,因为时间对他们没有意义,天地,不过一婆娑,仿佛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然而,一花一叶之间,尚可窥天地,况大千世界,在黑暗的深处,有一双眼睛凝视着他们,当深渊展开怀抱,必定会万劫不复,冥王幽彻,掌管着亡域死境,哪里是轮回转世的地方,是万物的尽头,众生的熔炉,不管是飞禽走兽,还是僧尼道俗,都无法逃脱冥界之火的灼烧,所以对幽彻而说,世间的一切生灵,都是他脚下的尘埃,理应得到审判。 在冥界嚣张跋扈惯了,偶尔也想体会下人间烟火,幽彻便化作俊秀清癯的少年,来到人间游历,被僵尸的属性所吸引,心中歹念横生。 不同于对死尸的固有印象,他们俊雅非凡,雨质金相,并且可任意穿梭于人间和冥界,正好可以当捕捉灵魂的助手,于是主动伸出橄榄枝,可不管这么如簧巧舌,他们都不理不睬,仿佛隔着一墙樊篱,根本无法接近,幽彻折了面子,气急败坏:“没有人敢以背影示我,你们必须付出代价。” 于是幽彻假意邀请他们去冥界游玩,在他颠倒是非的描述里,哪里是一片极乐净土,漫山遍野都开着如火如荼的彼岸花,然而这是个弥天大谎,他没有说,彼岸花是开在八百里黄泉路上,而走过这条路便再也不能回头。 到了鬼门关,面对森森林立的阴兵,他们才知上当,然而为时已晚,为了让将臣逃离,旱魃放弃了生的机会,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脸颊划过:“别担心,当月光重圆时,当众星飘坠时,我会回来。” 将臣站在西边赤水上,遥望滔滔江水奔流不息,春波时而浮动,疑是惊鸿照影,然而逝者不还,只恨无情水不西流:“江有窈窕,水生艳滨,彼美灵献,可以寤神,交甫丧佩,无思远人。”香魂不知何处去,淡烟芳草还旧梦,他痛定思痛,下定决心要为她雪恨:“放心吧,这仇我不会忘。”自此,僵尸和冥界延续万年的仇怨自此结下了,再加上僵尸死后魂归星空,不归地府掌管,幽彻更是想除之后快,两方杀伐不断,死伤无数,斗转星移,时空变换,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第8章 丧尸成群的工厂 现代,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繁华的夜总会上,镁光灯闪耀夺目,却映出每个人脸上的本相,在道貌岸然的脸皮下,是一张张腐朽的骸骨,充斥着欲望与迷醉,社交名媛极力搔首弄姿,个个都想巴结贵宾席上的王总。 说起这王总,可是五湖四海出了名的公子哥儿,经常出入这些风月场所,他经营这一家大公司,家底足够殷实,往往为中意的女人一掷千金,所以这的女人都想跟他做朋友,在华贵的沙发上,王总双手各搂一个美女,环肥绿瘦间,大口饮酒,尽享杯盏之欢,旁边的保镖咽了咽口水,十分羡慕:“人生如果快乐如此,还当夫复何求啊!” 王总举起酒杯,大声说道:“来,兄弟们走起,感情深一口闷,大家今天不醉不归啊。”话音刚落,便有追名逐利之徒竞相拍马:“王总真是阔气,这辈子我们跟定你了。”一时间马屁和吹牛齐飞,空气中都弥漫这酒肉的臭气。 突然一阵幽香袭来,像醉人的晚风,王总抬头望去,一个身穿民国旗袍的女子朝他款款走来,边走边扭着蜂腰美臀,仪态万方,说不出的艳丽脱俗,他顿觉周围的女人都如粪土,全都失了颜色,被迷的神魂颠倒:“我王某人嫖了半生,今天才算见到绝色佳人啊。” 勾搭这种闺秀,自然与平日不同,王总马上收起庸俗嘴脸,换做一副绅士模样:“见到姑娘,是我王某三生有幸,不知可否请教姑娘芳名,也好日后吃(尺)素传情。”就像东施效颦,让人忍俊不禁。 那女子颔首浅笑:“我叫庄梦离,取自庄周梦蝶,魂舍难离的故事,很高兴认识你。”友好的伸出手,王总望着那涂满豆蔻的玉手,不自觉的把玩了起来:“哎呀,好名字,起的有文化,有诗意,不过我听以前的老人说过,梦和现实是反的,在梦里的分离,就是在现实的邂逅啊,我们的相遇也是缘分,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和我共度一朝呢。”形态憨痴,面容可憎。 人居然无耻到这种地步,庄梦离很想给他一耳巴子,但压住冲动,杏眼微微一挑,假意送去秋波:“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王总看到她的眼睛凝睇,盈盈闪烁,好像带着时光的味道,不像这个时代为求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更加喜欢,心中如千万只蚂蚁叮咬:“什么条件尽管提,钱,车,房都没问题。” 她将丰唇贴在王总耳边,像燕语在花间呢喃:“王总真是心直口快,不过我并非庸脂俗粉,不贪什么钱财,不如,就陪我跳一支交谊舞吧。”王总搂着她的腰,走到了舞台上,正中央的一潭碧水,在电音的作用下,微微荡起涟漪。“这首曲子不搭,便换一首吧。”她轻打了一下响指,原本喧嚣吵闹的歌曲戛然而止,随之传来的是一阵清新悠扬歌曲:“这是夜上海,喜欢听吗?” 歌曲抑扬顿挫,丝丝入耳,似从老式留声机里传出的,充满了岁月的沉淀。 歌词里唱道:“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笑脸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晓色朦胧转眼醒,回味着夜生活。。。” 王总心里开始发慌,因为在现代社会,很少有人听这样的歌,跳这样的舞,虽然缅怀下过去是好的,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舞台的周围,没有了原来的酒色男女,而是一群绅士贵胄,身着礼服褶裙,在舞台下鼓掌,他想挣脱她的手,但身子却不听使唤。 思绪伴着美妙的歌声,那瓣藏于心的玫瑰色记忆,在庄梦离的脑海里浮现,高楼广寒,度曲飞觞,那是1936年的上海交际场,一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人们在迷梦中沉醉,靠酒精和吹捧麻木神经,像贪恋那馥郁到极致的罂粟,不断吮吸着自己的年华。 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庄梦离身披狐裘,伴着细碎的舞步,缓缓登上舞台,黑绒丝包裹的双手攀上话筒,侬侬软语自话筒中传出来,歌声灵动缥缈,像漫天的雪花,萦绕在每个人的心间,此时台上的她,遗世独立,光芒万丈,俨然是上海滩最闪耀的明珠! 欢呼雀跃的人群,没有淹没他魁梧伟岸的身影,这军官名叫叶炳炎,对飞觞醉月,拥花入怀倒不敢兴趣,深邃的目光呆呆的望着舞台,一旁的副官提醒道:“旅座,这么盛大的场合,美女如云,你好歹也瞧上一个吧,难道还真想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 叶炳炎面无表情,只用手指了指舞台中央的她:“她是谁?”“她呀!”那副官抿了抿嘴,似乎有很多话要讲:“她是朵难摘的火焰花,敢尝的都是不怕死的,这女人跟青帮和党国高层都有密切来往,前阵子有个不怕死的主儿,吵着嚷着要娶她做五姨太,结果几天后被活活打死丢臭水沟了,据说是杜月笙指使手下干的,所以啊,这高岭之花咱们还是不攀为妙。” 军官取下白手套,露出布满沟壑的手,整理了一下领带:“越是带刺的花我越想摘。”他风度翩翩的朝着正托着半杯红酒的庄梦离走来,接过她白皙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亲爱的小姐,你是今晚最靓丽的风景,鄙人叶炳炎,不知可否邀小姐共舞一曲?” 他海棠般的睫毛微微扬起,露出一双炯炯星目,动情的凝视着她,窗外,如练的月华恰好打在脸上,俊俏如是,与哪些一心玩乐的纨绔子弟形成鲜明对比,让久经风月场的她,脸上泛过微微红晕,但马上又恢复神态:“真是口舌蜜饯,不过,叶先生的说辞未免老套了些吧,我混迹交际圈这么久,什么甜言蜜语没听过,男人,都一样。”她把头假装扭到一边,乌黑的卷发随风扬起,装作清冷绝地摸样,却是在暗中偷笑。 “是挺老套,不过,我是真心的,天地可鉴。”叶炳炎挺直了胸膛,仿佛要剖心来看,她能感受到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像清风吹过微澜湖面,挑拨着情窦初开的萌动。 庄梦离抬起手,扯住他的领带,莲步旋转,移到跟前,楼住他的脖子,迷人的嘴角轻勾:“这里,是醉生梦死的地方,没有真心,就算有,也是短短一瞬,欢愉过后,又到何处笙箫。” 叶炳炎在她耳边低语:“不信?那就剖开看看。”顺手要拔出随身佩刀,庄梦离轻轻将刀还鞘,笑中带着梨花泪:“你知道吗?我们很像一柄桃花扇,桃花是血染成的,蹉跎了年华,付出了全部,而扇子看上了枝头更娇艳的花,便可以毫不犹豫的洗去桃花,对你,许是寻常,对我,便是一生。” 她理了理他的袖口:“来吧,今夜我属于你,过了今夜,就当互不认识吧。”看似淡薄,却眼底含春,隐隐有泪痕衔在脸上,叶炳炎顿生怜爱之心:“你这朵花可是开在我心间,一辈子都洗不掉的,跟着我如何?”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遣倦的倚靠在他的怀中,像弱柳扶风,叶炳炎手抱温香软玉,被这突然的惊喜弄得无措,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她轻轻抚摸他的脸,眼里似有秋水春波:“这个问题,我要用一生来回答,准备好听我回答了吗?”交际,要八面玲珑,但现在她忘掉了波谲云诡的权力斗争,只剩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的期盼,金色的灯光,还是那么眩目梦幻,迷醉着每个人的眼,却让他们清醒。 “好好跳吧,今天我们会是焦点。”他搭着她的手,走到了舞台中央,伴随着舒缓的音乐,翩然起舞,动作时而巍峨,时而杳远,时而恬静,像如椽大笔肆意挥洒纸间,大气中不失庄严,她脚下迤逦扶摇,舞姿曼妙,惹得周围观众纷纷拍掌叫好,在这一刻,她觉得放弃琉璃天花般的生活,去追求虚无缥缈,可能没有结果的爱情,是值得的,就像言情小说中的荒诞的女主,原来,自己也是书中人。 天空上星光交映,将回忆拉回了现实,她眼中紫光流转,像黑夜中的夜明珠,望向酣畅淋漓的王总,轻声说道:“我只要你的心。”玉指陡然贯穿他的胸膛,攥住那颗搏动的心脏:“哎呀,摸到了。”王总的身子软趴下来,想断线的木偶,早已目光灰暗,失了生机,庄梦离用檀口吮吸着血淋林的心脏,唇间被鲜血着上杏花红:“为什么没有一颗心,像你的。” 第9章 烟熏妆少女 第二天早上,和熙的阳光洒在斑驳的马路上,青悒的地面经过雨水的冲刷格外的干净,但由于昨天的命案,早早的便拉上了警戒线,隔开围观的群众,局长许安国是一个身形瘦削,花白胡子的中年人,此时他面色凝重,对身旁的助手姜行月发问:“这起案件,你有什么看法?” 这助手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约摸二十余岁,却没有年轻人冒进,相反十分的沉稳,他衬量了一会,分析起来:“死者王某,男,35岁,系恒茂集团董事,没有胸腺素飙升,排除心肌猝死的可能,他杀可能性较大,从伤口来看,是盲管性刺创,没有完全穿透胸膛,胸骨破损的横断面,像是,,人手的形状,可人手的力量怎能穿透坚硬的胸骨?” 许安国问道:“会不会是钝器先击破胸膛,然后再用手取出心脏?”按办案直觉来看,这样的想法没有问题,但姜行月却否定了他:“如果是钝器穿透,进入身体后,伴随着被害人的挣扎,会因血管破裂,造成大量的瘀伤,就算是指甲上带着尖物也是如此,可你看被害人,淤血很少,伤口平整,像是一瞬间出其不意所害,这就不排除药物麻醉和熟人作案的可能。”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王某的亲朋好友,案发时皆有不在场证明,但通过检测,发现他身上残留一种叫迷心甾的物质,这是只存在于蝴蝶身上的致幻物。” 许安国好像醍醐灌顶:“据王某当天在夜总会的朋友介绍,当晚有一个女子带着他离开了,还说了:“庄周梦蝶,魂舍难离。”似乎也跟这物质有关,那么我们现在只要找到这名女子,看能不能搜到迷心甾,并拿指纹和胸骨上残存的进行比对,若都一致,那便八九不离十了,小姜,案发时间和她出现时间大概是多久?” 姜行月整理了下思路:“死者的耳壳,指端,鼻尖已经冷却,而四肢,躯干,腋窝尚有余温,尸冷有20多度,综上推断死亡时间有十个小时左右,大概是昨晚十点遇害,与昨晚见到嫌疑人的时间吻合。”一番推理似乎天衣无缝,毫无破绽,许安国大喜,当即宣布:“发布对庄梦离的通缉令,并在各大夜场全力侦查,务必抓到嫌疑人!” 夜晚,大地披上银霜,点点打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上,相比白日的热闹,褪去了一丝浮华,姜行月步行在白桦林的小道上,婆娑的树影偶尔有点点灯火透过,他还在梳理案子的头绪:“死者与嫌疑人并无纠纷,为何要杀人灭口,其中含着怎样的动机?”可他想不到,今天因为处理案件晚归,刚好跟庄梦离撞个正着,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身形,和简约淡雅的旗袍,便和目击者的描述和录像上的身影不谋而合,马上拔出配枪,扯破嗓子喊道:“小姐请转过身,跟我回局里配合调查。” 她微微转过身,莞尔一笑,百媚俱生:“追上我,人就是你的。”然后款步姗姗,自顾自的往前走,姜行月提步去追,却怎么也隔着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可看庄梦离依旧淡然的漫步,似画中人般朦胧,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坐在小路旁蜷缩的流浪汉好像着了魔,拉住他的脚,翻着白眼说道:“她是风,你追不上。” 姜行月一脚踢开流浪汉:“去去去,别耽误警察办案。”只道是恶作剧,对她的背影喊道:“别动,不然我开枪了!”她不理会,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1937年,上海滩,月色半弦在乌云中,梨园内摇红烛影,台上水袖流光上演着一幕幕人间悲欢,此时正上演的是柳荫记,讲的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相遇分离,最后化蝶而去的故事,只听旁白铿锵有力的唱道:“二人前世缘分在,只为姻缘难成就,情深义厚不同偕,尼山不通兰桥路。”又闻结局:“崩开坟墓结鸾俦,感苍天,泣神灵,英台扑进坟。” 曲调甚悲,似秋风过耳,庄梦离听的感伤,喃喃道:“炳炎,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会像他们一样永远的分开。”叶炳炎只觉她多愁善感,徒增烦恼,大笑道:“这不过是戏,跟现实是两回事,你可要分清楚。” 她隔着天窗,看到月亮被影影绰绰的乌云遮盖,像个戏剧化的脸谱,想到日军连连告捷,国军步步溃退的战况,心里隐隐不安:“如果现实比戏更残酷,那么,,”听得台上柔声唱道:“蓝天上,彩虹现,美满姻缘人人羡。”原本的波澜又归于平静:“罢了,最坏的结果不过同穴而死,能跟爱的人一起,也无悔今生。” 看完表演,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出戏院,却看到一群身穿西装,头戴礼帽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手里拿着刀枪棍棒,淅沥的冷雨早已淋透了他们的衣服,显然已经“恭候多时。”领头的正是青帮“四大金刚”之一的顾嘉棠,他叼着烟斗,把玩着明晃晃的砍刀,用不可一世的眼光睥睨着叶炳炎:“好小子,胆子够肥,敢动老大的女人,活的不耐烦了吧。” 叶炳炎掏出毛瑟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怒道:“敢动政府军官,我看你才是找死。”庄梦离紧紧搂着他,似乎只有他胸膛的温度才能驱退寒冷:“我早已和杜月笙断绝了关系,别再来找我们。” 顾嘉棠不为所动,指使手下动手,黑压压的帮众蜂拥而上,像凶残的豺狼扑向他们,叶炳炎叮嘱六神无主的她:“拉紧我的手,千万别松开。”闪电般的扣动扳机,子弹像利剑穿破长空,直接射穿了一人的头部,殷红的血点印在眉心,他又连开数枪,接连击倒几人,雨水伴着血水汇成一条溪流,向四周满溢开来,流进肮脏的下水道。 虽然叶炳炎全力抵抗,但毕竟对面人多势众,子弹又是不够,于是他当机立断,推倒一排店铺的桌案,挡住路,拉着她躲到了阡陌交错的雨巷里,青帮的人也尾随而入,砍刀敲击着墙壁发出可怕的声响,此时悠长而古朴的雨巷,却暗藏着杀机。 姜行月一路追赶庄梦离到了小巷,她丁香一样的芬芳还在飘荡,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穿过厚厚的衣服,直到骨髓,天空也莫名的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夹杂着冷风更是寒冷,一群身着上世纪西装的人拿着刀棍,从街角巷落涌来,庄梦离躲在檐角的阴影下观望这熟悉的场景,暗自窃笑着。 看着来势汹汹的恶棍,姜行月也顾不得许多,对着来人的腿射去,只听得一声惨叫声,再定睛看去,却是个普通的平头百姓,正倒在地上哀号不止,他突然回过神来:“是迷心甾,难道这都是幻觉?” 他赶紧搀扶起哪平民,给医院打了电话,再抬头看了看小巷,只有绵绵小雨还在下,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板上,至于先前西装革履的恶棍更是没有踪迹,只有些零零散散的撑伞路人。 警察局内,姜行月惭愧的低下头:“对不起,局长,我误伤了路人,闯下弥天大祸。”只等着接下来劈头盖脸的臭批,没想到许安国十分宽宏大量:“这不怪你,都是嫌疑人使用幻术的原因。”他眉毛皱起,面色深沉的向大家宣布:“这起案件扑朔迷离,我们面对的敌人可能不是凡人。” 此话一出,如平地惊雷,大家都面面相觑,许安国双手搭在髀间,掷地有声的说道:“现场采集的指纹显示,数据库里没有这个人。”如果仅凭这一点,也有可能是偷渡的黑户,原不足为奇,而接下来幻灯片播放的,让大家都后背一凉,因为摄像头捕捉的面孔和黑白老照片的面孔一模一样,而哪张老照片赫然显示的是1937年。 “怎么,怎么,不会老啊。”大家炸开了锅,不敢相信这一切,八十余载春秋,沧海桑田,足以把及笄之年的少女熬成苍颜老妇,而她依旧眉眼动人,如兰芷,如清莲,在岁月的洪流中温婉如初。 姜行月思考着:“人会老,所以有遗憾,如果不老,就没有遗憾了吧,如果真的这样,该有多好!”脸上竟显露出倾羡之色,殊不知“天亦有情天亦老”,人只要沾染上“情”字,便难免会被催老,久了,即便面容不老,心也老了。 “这也许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事,容我叫叫后援。”许安国安抚一阵情绪激动的警员,回到办公室里拨通了电话:“喂,茅山热线吗?我要办理抓妖魔鬼怪的业务。” 电话哪头有条不紊的回答:“三清上圣,诸天高真,惠泽众生,福寿延绵,你好,欢迎致电茅山热线,我茅山自古地灵人杰,有各种境界的天师任君挑选,有筑基境,开光境,金丹境,元婴境,还有高阶的散仙。”许安国听得头都大了,忙道:“此妖魔甚厉,境界越高越好。” 电话答道:“那就为你匹配散仙吧,费用大概是五万。”许安国直觉囊中羞涩,慢吞吞的说道:“有没有便宜,还有道行的?” “系统匹配结果,妙徽真人胡宗辉,稍后请您注意接收真人的来电,感谢致电茅山热线,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许安国不耐烦的挂断了电话,盼天盼地的等着铃声。 第10章 恶魔调酒师 在荒郊的树林里,暮色低垂,风儿吹的枝桠沙沙作响,远远望去似幢幢鬼影。许安国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胡宗辉,只见他外表邋遢,衣衫不整,灰白色的道袍上满是补丁,和自己印象中仙风道骨,素衣青冠的道士形象相去甚远,忍不住嘀咕道:“果然便宜没好货。” 胡宗辉一甩头发,摇头晃脑的说道:“你懂什么?大道至简,我这是魏晋名士风度,不拘小节!”许安国看着天色已晚,心里愈发摸不着底:“行行行,你胡真人是高士,我们凡夫俗子有眼不识泰山,不过我说真人,这都了好几个时辰了,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哪个庄梦离什么时候出来?我可不想一晚上在这吹冷风。” 胡宗辉却踌躇满志:“放心吧,我已夜观天象,算到这厮会来,至于什么时辰,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大约半柱香时间,他看了一眼远处,开始不慌不忙的布置起法场来,先搭好案台,在铜鼎里上了几炷香,拜了三清,然后取出水盂,沾了几滴清水,洒在地面上,意思是洒净业垢,除去尘秽,然后又掐了几面令旗,上书敕招万神,如此就算准备妥当。 “呜嗷”一声深沉,孤傲的嗷叫响彻长夜,似嫠妇的哭声,在长谷中回荡,两人听的清楚,分明是狼的叫声,直听得许安国听得心惊胆颤:“狼,狼来了!”胡宗辉却当没事人,端坐在太师椅上。 远处有几只狼,徐徐而来,像萤火一样的瞳孔,在黑暗的林中窥探着猎物,许安国像个吓坏的孩子,躲在胡宗辉身后,领头的狼铆足了劲,一跃而起,向他们扑来,不同于狂吠吼叫的狗,狼一声不吭,却在天地之间,充满着肃杀之气。 突然一片旋转的开屏扇子破空而来,劈透了半个狼头,血溅了他们一脸,庄梦离从烟萝中缓缓晕出,皎洁的面庞在月华下,有些惨白,空气中微微流动的,是她发梢的香气,扇子倏忽回到她手里,哪是柄流萤小扇,只是扇面用铁铸成,锋利无匹。 见头狼身亡,跟班的几只狼当即袭来,她向树上投了一个圆盘,那圆盘倏忽射出一根银弦,在针的牵引下钉在对面的树上,几只狼躲闪不及,被银弦生生削成了两半,被血沾染的弦还在震动着,像拨弄的古琴,泠泠淙淙的奏响死亡之声。 接踵而来的狼,带着复仇的怒焰,发起最后的猛攻,她微微冷笑,彩扇飘逸的划过,霎时落叶纷崩,狼尸满天乱飞,自己也消耗了太多体力,半蹲在地上喘息,许安国向胡宗辉示意,他坚毅的回绝:“君子不趁人之危,更何况,她还救了我们。” 事实证明,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一只没死透的狼,突然暴起,咬到她的手臂,她面目毫无波澜,像没有痛楚,露出尖锐的獠牙:“被夜眷顾的,不止你。”一口咬在狼的脖颈上,饥渴的吮吸着血液,此时的月很圆,透着丝丝血色。 她看着被吸干的狼,瞳孔是蓝色的,血也是蓝色的,暗暗奇怪,胡宗辉起身平举桃木剑,喝道:“姑娘,请跟贫道走吧,你染了尸气,势必为祸人间。”庄梦离顾盼背后,露出紫色眸子:“你如何知道我为祸人间?我杀的都是恶人,那便是替天行道,又为何要和你走,我们很熟吗?” 胡宗辉屹立不动,做了个手印:“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管做了多大的恶事,都应无量相度,而不应夺人性命,请姑娘就此收手,否则日后恶报缠身,必入五道末世不得超生。”此手印可守虚极静笃的境界,劝人向善。 庄梦离完全听不进去,抚了抚青丝,眼角透出轻佻:“我本已红尘遍染,还求什么好结果!”胡宗辉看她未有悔改之心,大为光火:“姑娘如此冥顽不灵,那就别怪贫道心狠!”从桌案上抄起桃木剑,手指自下而上划过,口中念念有词:“天魔外道,鬼魅妖精,见吾为血,化作紫尘,魁罡正气,拜请桃木剑神,降下人间天地巡,急急如律令!”随着口令,桃木剑霎时业火雄浑。 火烧得很旺,专门斩僵尸的三魂七魄,庄梦离几次想欺上去,都被熊熊烈火逼退,胡宗辉转守势为功势,挺剑来劈,但并未指向命门,锋芒自也收了三分,庄梦离轻轻闪过,已移至他背后偷袭,身法如浮光掠影,快的捕捉不到影子。 若是常人,必反应不过来,但那胡宗辉也非泛泛之辈,见回救不及,忙摇动起三清铃,念道:“法铃在此,神鬼咸软。”凡僵尸最怕铃铛声,庄梦离直觉头痛欲裂,觉得自己命在旦夕,心想:“罢了,活着也是折磨,我便来陪你了。”没有丝毫的遗憾,是啊,终究要过去,不过,良辰美景,驻足时看过,就够了。 过去像轻云,揉在淡淡的惆怅里,1937年,上海沦陷的前夕,却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在婚礼的殿堂上,张灯结彩,锣鼓喧嚣,热闹却很简短,他们行完合卺礼后,便入了洞房,没做其他事,只是畅叙了一宿,从宾客的角度,难免负了些春光。用庄梦离回忆的话说,便是:“我和他那时是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美满的爱情,像晴空里高悬的艳阳,越是追逐,越是被灼痛双眼,融化羽翼,最后孤独地坠落,正是这大喜时刻,却传出一声炮响,将天空如裂帛撕开,也将原来的美好打破,1937年11月,中日淞沪会战结束,国军全线溃退,上海的历史翻到了最黑暗的一页,曾经繁华的十里洋场化成一片废墟,街上随处可见被烧焦的尸体,此情此景,恍若人间地狱。 叶炳炎拉着惊慌失措的庄梦离冒死突围,他的部队越打越少,可日军的铁蹄丝毫没有停止,他们踩着尸骸引亢高歌,脚步铿锵,不一会功夫,就将他们的部队团团围住。 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武田毅雄发出来狰狞的笑声:“支那的军队,如此的不堪一击,我以大日本帝国的名义,命令你们缴械投降,否则统统嘶啦嘶啦地!”叶炳炎丝毫不惧,拍了拍身上的尘滓,怒目圆睁:“汝等贼寇,犯我河山,还有脸在这大言不惭,各地同胞定不忘耻辱,以血肉之躯筑成壕堑,今日落入你手,唯一死而已!” 他望向面容憔悴的庄梦离,充满了坚定:“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幸福,今日有死无生,倒苦了你了。”庄梦离唇线微颤,灿烂如烟花,却比烟花寂寥三分,往事尽成云烟:“我虽歌女,也知黍离之悲,今日只求同赴黄泉。”说着,她将枪口对准自己,准备扣动扳机,想起半生颠沛流离,终换得一缕暖阳,此生无憾,低声浅唱:”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叶炳炎心中释怀:“梦离,有这句话便够了。”伸手夺过她紧握的手枪,发狂的冲日军开枪,低迷的士兵也被鼓舞,和敌人展开生死一搏。 “带她走”他冲一旁的副官撕心肺裂的喊道,而自己则身中数枪,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他拉动了绑在身上的炸药,冲到敌人堆里,留给她难忘的最后一眼:“好好活着,你的路还很长,不是在这里结束。”随着冲天的爆炸,和敌人同归于尽了,看着自己的丈夫,在面前化为一滩血肉,别后风木衔凄,她伤痛欲绝,鲛泪凝结在眶,化为心底潜淋,却没流下来,随着子弹的呼啸,身旁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她并不害怕,反而感到庆幸,生不能做他的人,死后便做他的鬼。 突然屋脊上闪过一道黑影,那黑影动作迅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解决了几名日军,瘆人的抓痕烙印在这些侵略者身上,武田毅雄见大事不妙,忙下令开枪,那黑衣人身中一枪,一点蓝色的血液滴在土地上,但仍灵活自如,他将庄梦离扔到青骢上,一提辔头扬长而去,武田毅雄看着地上的蓝血,若有所思,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没有在最好的时候遇见你,真遗憾。”庄梦离呓语着,醒来却发现自己被困在黑黝黝的车厢里,还被镇魔绳牢牢缚住,原来刚才的记忆只是镜花水月,她想挣脱开来,四肢却使不上力。 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在找寻庄梦离下落的姜行月正好和许安国遇上了,他看到车厢里五花大绑的庄梦离,如释重负的笑了:”局长,原来你抓到这蛇蝎女人了啊,待会押到局里该怎么处置?”庄梦离气的直咬牙,嘴却被塞住棉布,出不了声,心里骂道:“就知道这小畜生吐不出象牙。” 许安国拍了拍他的肩,和蔼的说道:“小姜同志啊,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放心,这次你劳苦功高,奖励少不了的。”看着局长神情复杂,好像在刻意隐瞒,姜行越觉得有内情,于是坚持己见:“我不图什么奖励,只求和局长一起审讯她,还受害者家属一个公道。” “公道?”许安国心里的那根引线,好像被点燃了:“他们的公道有人伸张,我的呢?”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正要道歉,却看到姜行月已挪到驾驶座,觉得掩饰不住,便挥棍向他敲去,“咚”,姜行月直觉后脑剧痛,失去了知觉,隐约听到他浑厚的声音:“好说歹说,都听不进去,那只好先礼后兵了。” “咣当”姜行月被重重的丢在庄梦离的旁边,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嘲笑他的单纯,不知过了多久,姜行月从昏迷中醒来,睁开惺忪的双眼,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晶莹的水晶挂灯,再看看周围的陈设,都充满儿童色彩,粉红色带着甜甜的少女梦。 他心里是纳闷的:“看这装修风格是儿童的房间,不对呀,局长没有孩子啊!”正想着起身逃离,却发现被手铐拴在椅子上,局长推门而进,把他带到客厅,庄梦离也被绑的严实,不同的是捆她的是铜钱串成的红线,据说这铜钱经过千年的洗礼,具有驱邪化煞的功效,能够卸去黑气和五黄之土气,配合红线这吉瑞之物,法力无边。 那铜线烧灼着庄梦离的身体,此时她面色惨白,披发跣足,眼里闪着光芒,与平日端庄秀丽的样子大不相同。姜行月从没见过这个样子,吓得不轻:“你,是人是鬼?” 庄梦离露出獠牙,显得更加的狰狞:“我是僵尸,你怕不怕?”“僵尸?”姜行月脑海中闪现的是电影里全身腐烂,一蹦一跳的形象,看她也顺眼许多:“没有,你比我想象的僵尸形象好看多了。”虽然很害怕,但的确发自肺腑。 没想到他竟不嫌弃,实在出乎庄梦离的意料:”很高兴你这样说,其实人也好,僵尸也好,莫不是芸芸众生,活在世上,只求个安稳罢了。”许安国伸手对着她就是一巴掌,鹅蛋脸上留下个大大的红印:“胡说,妖魔鬼怪不配活在这世上,全都该死!” 胡宗辉推着轮椅从里屋走出,轮椅上坐着一个小女孩,穿着洁白如雪的裙子,留着乌黑的长长卷发,远远看去,无暇的像清水芙蓉,只是近处才发现,她的皮肤形同枯槁,本该灵动的眼睛却暗沉无光,单薄的小身子骨上插满了锁魂钉,牢牢的锁住她的三魂七魄。 许安国望着小女孩,眼里泛起泪花:“你猜的没错,这就是我的女儿,要不是十年前,她在清明扫墓时,不慎被僵尸咬死,现在也该是亭亭玉立的姑娘了,我一度心灰意冷,直到看到你,又燃起了我的希望,僵尸的血能让死物复生,也一定能复活她。” 庄梦离知道生死相隔的痛苦,但看清了现实:“锁住魂魄,她便不能去投胎转世,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中徘徊,就算用我的血复活了她,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什么意义,这不是爱,是一种折磨。” 胡宗辉虽缄默不语,但也赞同:“生死有命,若是强行逆乱阴阳,会遭报应的,唉,劝不得,劝不得。”他料定劝也无用,无奈的摇摇头。 许安国顾及不了许多,取出小刀,放出庄梦离一点血,滴到了小女孩嘴里,渐渐的她沉寂的胸腔有了心跳,但是由于已故多年,容貌不能恢复到从前,她迷茫的睁开双眼,那是没有眼珠只有黑洞的眼,似幽森的夜,空洞而无助,干瘪的身子蜷缩在墙角,承载着不知何去何从的孤魂,许安国却高兴的手舞足蹈,张开双臂便要抱她:“女儿,你终于回到爸爸身边了,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小女孩却如饿虎扑食的朝他咬去,出于本能他把刀往前一送,不偏不倚的戳中小女孩的心脏,她笑了,洋溢着满足:“爸爸,谢谢你。”稚嫩的声音传出来,那缕魂魄从身体中挣脱出来,恋恋不舍的朝他绕了几圈,随风徜徉,胡宗辉默默的念起往生咒,助她超度。 许安国怔怔的看着这一切,一下子全明白了,泪如许下:“爸爸以为对你好,却是在害你,糊涂啊。”他默默地低头,像生前哪样叮嘱:“到了黄泉,少喝些孟婆汤,留一些记忆,这是爸爸最后的要求了。”不再看消逝的魂魄,他知道,风将带它掠过天空,到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生命本就脆弱,刹那芳华,而死亡才是美丽的,永不凋零。 他开窍似的,给两人松了绑:“你们走吧,警局我是无颜回去了,姜同志, 以后警局的事就靠你了。”姜行月明白他的心意,保证道:“放心吧,局长。”人晓鬼恐怖,鬼怕人心事,胡宗辉长叹一声:“原来,比起降妖,除去心魔,,同样重要,能用嘴解决的事,何必去靠武力,万物皆有灵性,我这样是徒增杀业啊!”他芒鞋轻胜马,飘然而去,朗朗念道:“芒芴天地间,自有善恶承负,何须道士多管,愚哉,愚哉!”。 第11章 上吊的女鬼 走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却没有属于自己的温暖,姜行月像丢了心魂:“真想不到,局长会背叛大家。”庄梦离樱唇勾起,清脆如银铃:“还不懂吗?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它是彩色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孔,比如我,达官显贵,富商巨贾,我会笑脸相迎,至于没有价值的人嘛,瞧都不想瞧一眼,所以说啊,现实是残酷的,除了自己,谁都别相信。” 姜行月坚守道理:“不,多数人都能坚持自己的善良,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黑暗。”庄梦离点燃了一根香烟,让它在纤柔的指尖燃烧,抽烟对身体是不好的,但在女人手里,却是致命的武器,妩媚,迷情,性感,慵懒的气质一下子全都有了,带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我在交际圈顺风顺水,靠的可不是几分姿色,而是揣度人心,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一点就燃,像这香烟,而善良,只是为了掩饰这种不堪。” 身后,凉风飒飒,森森入骨,好像这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五彩缤纷的寒冷人间,一群荷枪实弹的黑衣人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庄梦离丝毫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轻轻掐灭了香烟,用高跟鞋将火星熄灭:“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带头大哥威逼道:“庄梦离,你无处可逃了,乖乖受死吧,我们要把你身上的血都抽干,给老板享用。”庄梦离伸了个懒腰,轻蔑中依然不失优雅:“又是个想极乐长生的啊,王总身上流的尸王精丹也是你们弄的,好引我现身是吗?” “反正都死到临头了,就让你死个明白,不错,尸王精丹是我们弄得,任王总聪明一世,也不会想到在喝的酒里,会有精丹,这精丹对你们僵尸而言就是琼浆玉液,所以你被香气引诱,杀了王总,这样我们李总,既可借你之手除掉生意对手,又可取得僵尸神奇的血液,是不是很高明呢?”带头大哥愈发飘飘然,飘的找不到方向。 对方将计划和盘托出,这起案件已然明朗,姜行月暗想:“好个一石二鸟的毒计,看来这起案件,庄梦离并不是主谋。”想到她罪过不大,不禁又惊又喜,但马上平复了内心:“振作点,身为执法者,怎么能被感情控制,要记住法不徇私。” 庄梦离双手环在胸前,看着别处,不屑一顾:“无聊的把戏。”这句话深深的打击了带头大哥的自尊心,只听他一声令下:“兄弟们,上,谁先搞死这娘们,老板重重有赏。”黑衣人们如闻号角,个个身先士卒。 “嗖嗖嗖”软鞭挟卷而来,像一只红杏出墙来,嘶嘶破风,躲闪不及的人,挨了重重的一鞭,被打的皮开肉绽,奇怪的是,他们没有缅颜求饶,反而更加的愤怒,撕开了零碎的衣服,露出沾满蓝血的胸膛,庄梦离联想起森林里的蓝血狼:“这蓝血,是人为造成的,说不定跟武田毅雄有关,可是,他早已不在人世。”他们的身体开始剧烈的变化,肌肉开始撕裂重组,比以前更加健硕,魁梧,最后变成咆哮的野兽。 “可惜了,鞭子上有寒毒,这个中滋味,好好体验吧。”庄梦离挂着危险的笑,不经意的话里却透出杀机,几只兽化人擦拭了下嘴角的血液,发现已凝结成霜,顿觉得寒气入体,冷的不住哆嗦,最后像大山的身躯轰然倒地,地面溅起些碎屑。 更多的野兽接踵而至,庄梦离正待回鞭,却觉体内气血翻涌,原来刚才被缚魔绳所灼烧的伤害还没恢复,此时牵动内息,浑身无力,情急之下她生成紫色的光幕,挡住猛烈的进攻,只是随着野兽的撕咬,光盾开始出现琉璃破碎的裂痕,形势变得岌岌可危。 “紫薇天火,罩摄邪精”胡宗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熊熊的烈火伴随着口诀生发出来,形成一道火墙,挡住野兽的攻击,趁机拉着他们遁走,庄梦离挣脱开他:“何必救我这妖魔。” 胡宗辉解释道:“现在怪物横行,你又身负重伤,先随我回道观暂避风头吧。” “自古茅山与僵尸势不两立,此时伸出橄榄枝,必定没安好心。”庄梦离满腹狐疑,胡宗辉知她有猜忌,也口无遮拦:“我若想杀你,刚才就无需相救,何必等到现在。”姜行月随声附和:“是啊,留在这必死无疑,随他走可能还要几线生机。”衡量其中利害关系,庄梦离勉勉强强答应下来:“好吧,我跟你走。” 茅山九霄宫,高踞于谽谺的孤峰之上,多年来极少有人涉足,因此留下很多脍炙人口传说,别看外面光秃秃的一片,这道观却坐落在花草树木之中,远远望去,飞檐列瓦,古色古香,悉小巧别致,不似方才轩峻壮丽,庄梦离环顾四周,看着庭院修剪齐整:“这里的苍松翠竹,小桥溪水布置得很好,想必观主是极为讲究的。” “那是自然,而且这些花草排列,也暗藏乾坤震巽之法,非本门不可破解,听姑娘语气,似也略知一二。”胡宗辉料她不知,自鸣得意,庄梦离却谈笑风生:“西方泽卦,而山石属土,如此相配合,土生金再好不过,而南方虽有水泻元辰之说,但水塘是明堂,因此无碍,至于花草更是用心,椿树千岁为秋,可延年,梅花凌霜而开,意高洁,至于玉兰嘛,倒平添些仙气,这只是我的拙见,希望道长不要见笑。” 胡宗辉面红耳赤,尴尬的笑了笑:“你说的很好,但也不全对,不过做为外人,已经不错了。”小道曲径通幽,沿途的花朵,姹紫嫣红,迎风绽放,像是夹道欢迎来客,沐浴在闲散春光之下,感觉时间格外仓促,好景还没看够,便到了道观前。 殿里画楹修齐,仙音萦绕,香鼎里冉冉升起青烟,一个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老道士端坐在三清像下,给坐下弟子讲法:“要乘物以游心,必先悟了大道,才能到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下百川,因容而深邃之境界。” “说什么大道,降个魔都要收钱,虚伪。”庄梦离小声嘀咕着,那道人耳朵很灵,挥了挥拂尘,示意弟子退下,徐徐的走过来:“此言差矣,我们不是神仙,也要吃饭,既要吃饭,那就须资金的运营,庄小姐也懂得饥饿的感受吧。” “是你。”庄梦离想起故人,1941年,全国爆发了大饥荒,自己饥寒交迫,虽然已经转化,但仍需要鲜血维持生命,可是遍地饿殍,连个活人影子也没有,有个小道士见她可怜,便用自己的血喂食,她问他:“为什么这么慷慨?”,他便将萨波达割肉喂鹰的故事讲与她听,想不到时过境迁,这小道士已变成茅山掌门人。 这人正是凌霄,道号玄明子,他上下打量庄梦离,她的目光还是澄如秋水,像千载不化的玄冰,只是眸子里多了些风月的颜色,这不奇怪,同样的风景,隔近百年再看,难免不会哀伤,不由感慨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没变,只是多染了些风尘。” 庄梦离看着他头发花白,老态尽显,只觉时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阅历是不会说谎的,小道士,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只是,当年的滴血之恩,不知该如何报答。”玄明子摆了摆手:“这是我该做的,对了,庄小姐,我有事要和你单独说。”带着她自进了内室,姜行月和胡宗辉面面相觑,想不到他们竟然认识。 玄明子掩上门扉,确保没有旁人偷听,倒了杯茶水递给她:“这件事关乎僵尸一族的未来,所以不能走漏风声,其实,当年冥王幽彻并未杀死女魃,只是将她的魂魄封在五个神器中,我们茅山便留有一个神器,只要找到剩下的四个神器,便能解除封印,复活女魃。”说着递给她一面明镜:“这是通天境,女魃的一缕魂魄就封印在这里。” 庄梦离接过镜子,看这镜子不仅雕镂精美,而且镜中人的轮廓模糊,是个朱颜空瘦的美人,显然不是自己,忙问道:“梦离何德何能,道长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玄明子答道:“贫道已维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如今僵尸和冥界积怨已深,波及了许多无辜生命,所以为了停止这场浩劫,贫道必须坦言告诉庄小姐,你本是僵尸,又心地善良,是可托付之人。” “事态紧急,必须赶快通知长老。”她将通天境揣进衣兜,便想动身,但觉四肢无力,瘫软在地,玄明子将她扶到座位上:“庄小姐连日奔波,还是先休息一下,再赶路吧。”庄梦离也觉疲累,便应承下来。 这道观白天钟声击磬,青烟不绝,一到晚上就秋霖霢霢,神鸦社鼓,兼那雨滴竹梢,更显凄凉,姜行月听到屋外有动静,便蹑手蹑脚的去查看,声音是从偏殿传来的,门上有几把大锁,他翻墙一望,看到园内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又有白石峻嶒,或如鬼怪,或如猛兽,显然是年久失修,见几名道士在烤炙童尸下巴,用瓷碗接尸油,姜行月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远离是非之地,却一脚踩空瓦砾,栽倒在地。 伸着长舌的童尸们一蹦一蹦的袭来,姜行月坐在草垛上,吓得逃跑也忘记了,庄梦离来的是雪中送炭,她动如蛱蝶穿花,紫电青霜交错间,已削下一排童尸脑袋,玄明子急急赶来,觌面赔礼道歉:“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这些孤魂久处幽阴,形体饥渴,弟子们便施些法食,好让他们经过符咒之化,升登仙界。” 养鬼的道士也牵强附会:“是啊,经过我们点化,孤魂三途五苦,尽得沾濡,还请你们明鉴。”他拈起手势,念了段往生咒,送逝者超生,姜行月只觉误解了好人,庄梦离却心里了然,这是民间祭炼童鬼的邪术,嘴上虽不提,对玄明子的印象已减去大半。 第12章 恐怖太平间 休整了大概半个月,庄梦离身体渐渐好转,便告别了茅山,道路险阻,她只好背着姜行月长途跋涉,往夜城而去,沿路都是崇山峻岭,上嵚崎而蒙笼,下深沉而浇激,只有一条鸟道相通,稍不小心就会坠崖,庄梦离气喘吁吁的说道:“你真重。”“怎么?僵尸也会累吗?”姜行月问道,庄梦离没好气的说:“才不会,区区山石,阻不了我。”被他一激,脚下生风,贴着岩壁,攀爬而上,万仞高峰顷刻便到山顶,登高而望,远处电闪雷鸣,乌云密布,便是夜城。 这里,是被诸神放逐的地方,没有星悬,没有日光,只有弯弯的月亮,在阴暗的云涟里时隐时现,两人穿过阴翳的树丛,来到镶满犼兽的大门前,庄梦离轻轻转动了一下机关,大门便訇然中开,映入眼帘的直如弓弦的地道,和幽幽闪烁的鬼火,看着如此阴森的环境,姜行月打起了退堂鼓,但男人的荣辱观让他觉得,此时逃跑太过丢人,索性横下心来,跟着她拾阶而下。 两侧的道路上,开满了鲜红的彼岸花,相传循着它,便可到达幽冥,忘却所有前尘,女魃过去喜欢此花,将臣便栽种了它,偶尔睹物思人,以寄离殇之情。 姜行月夸赞道:“这花开的真是奢靡。”庄梦离折下一枝彼岸花,放在手中静静端详:“再葳蕤的花开,也会枯萎,和零落。”那沁人魂魄的幽香令人陶醉,她轻轻呼吸馥郁的香气,花瓣便如秋叶渐渐枯萎。 他不知,彼岸花之所以艳丽,是因为它由鲜血灌溉,只有如此,才能绽放若初般美丽,虽有摄人心骨之美,却妖异,孤独,之于无情者,会陷于美色,不能自拔,之于伤情者,徒叹逝者不还,春风常在,虽然观赏者不同,但俱增伤心。 出了火照之路,便看到蜿蜒的石道相互勾连,纵横交错,像一只盘旋的虬龙,通向地下的千层浮屠,岩壁上被开凿出很多石窟,里面雕像神态各异,有紫烟中飞舞的仙女,也有阿鼻地狱里受苦的恶鬼,最令人称奇的是,那宛若银河泻地的瀑布,从穹顶流向深不可测的地下,发出阵阵惊雷般的轰鸣。 而在地府的最深处,是巨石修建的宫殿,这里鬼魅幽森,只有溶溶的月光零星洒下,却不足以照明,暗的让人抑郁,建筑风格更是别具一格,虽有中式的斗拱为基础,却采用西方石制的材料,但整体并不唐突。 宫殿里,绅士小姐们身穿锦衣华服,在黑暗的环境下接吻交杯,尽情的游戏人间,血色的蔷薇在他们杯子妖娆绽放,对他们而言,青春永不褪色,可以随意挥霍,走近时才发现,他们个个皮肤雪白,瞳孔里闪着光芒,见到姜行月来了,舌头在嘴里摩挲着:“是人类的气息!他的血一定鲜甜可口。”他们常年喝动物血,如今见到活人,都如饥似渴。 庄梦离用婀娜的身子挡住他:“这是我的朋友,谁敢动他,别怪我不客气!”然后她托起酒杯,斟满了一杯鲜血:“事发突然,梦离自罚一杯,敬永恒的夜晚!”众僵尸虽然不乐意,但碍于情面,也举起酒杯,向她致敬。 姜行月看着他们举止高雅,面容美丽,忍不住问道:“所有的僵尸都这么优雅吗?”庄梦离娓娓道来:“我们由活人转化,所以青春永驻,而另一部分僵尸,是人死后怨气所生,身体大多腐烂变质,无甚灵智,以死尸烂肉为食,他们丑陋肮脏,我们不屑与之为伍,所以在此自立门户。” “原来是这样。”姜行月点点头,又问道:“为什么他们不干正事,天天就会寻欢作乐?”庄梦离靠在软垫沙发上,纤巧的夹着一根香烟,露出欣长而冰洁的腿,衬着黄墨色旗袍,像黑金色玫瑰里流出的白月光:“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当然要多加珍惜。” 突然一阵愤怒的嘶吼,打破寂静无声的环境:“庄梦离,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带人类到这里。”说话的人是僵尸族的长老,名叫巫夜,有着披肩的长发,和棱角分明的面庞,这些年他一直老实本分的待在地下,与世无争。 他的蓝瞳熠熠生辉,在多年吸收百兽精魂的情况下,能力更上一层楼,是名副其实的蓝血贵族,庄梦离赶紧拉着他,介绍道:“这是负责王总案件的警察,对洗白我的冤屈有重大作用,巫长老,你不介意吧。”看着他不可逼视的目光,姜行月伸出右手,礼貌的说道:“巫长老,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巫夜直接无视他的握手,冷哼一声:“凡人,就是喜欢无事献殷勤。”像一尊雕塑,高贵不可侵犯,对庄梦离说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有时候安静做一株萍草,比什么都好。” 庄梦离语出惊人:“巫长老,我有要事和你说,其实女魃并没有死,而是被封在五个神器里,这是其中之一。”把通天境递给了他,巫夜断定神器不假,忙道:“果真如此,止戈尸族和冥界就有望了,我即刻去找主人,对了,梦离,王总案件调查进展如何?” 庄梦离答道:“这起案件,是李大川所为,尸王精丹是他放的,但真正的幕后黑手,我怀疑是武田毅雄。”巫夜只觉玄而又玄:“你如何得出的结论?”庄梦离有条有理的分析道:“现场遗留下蓝色的血液,和您的血液成分进行比对,相似度极高,与武田毅雄当年的实验成果,如出一辙。” 推测的井井有条,巫夜觉得在理:“你先到李大川的公司搜集证据,这位警察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助你一臂之力。”姜行月应允,部署着计划:“我以司法检察为由进去,反正李大川偷税漏税的事早就昭然若揭,到时候你也乔装成警察,乘机潜入。” 第二天,姜行月带着一干警察,气势汹汹的来到大川集团,李大川早早的便守在公司大门前,大小随从位列其次,见到他来了,谄媚的说道:“姜副局长光临敝公司,真是蓬荜生辉啊。”姜行月不吃这一套:“这么隆重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李老板在开欢迎会呢,我可是例行检查来着。” “那是,那是,能不知道吗?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李某向来两袖清风,姜副局长尽管查。”李大川点头哈腰的说道,这话把他比作催命的恶鬼,姜行月那个气啊,但外表还是不动声色,踏步走入公司。 这大川集团别的不说,修的倒是高大宏伟,里面隔音效果很好,就算在繁华的闹市区,也能有宁静的沃土,并且这里的办公桌椅都用朱漆上色,十分温馨,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姜行月冲旁边身穿警服的庄梦离使了个眼色,她迅速蹲下来作捡东西状,顺利躲过了眼线。 然后她麻利的脱去警服,换成便装,借助裙带般帘幕的掩护,顺利的钻入通风管,匍匐前进,有人察觉到风声,回头望去,窗帘浮动,光影斑驳,却没有人影,通风管的尽头,就是扫描仪指示的区域,那是只有实验人员才能出入的地方,戒备森严,她小心翼翼的躲在墙边窥探,拿起一面镜子看着走廊那端的情况,为了不惹人注意,她假装梳妆打扮,用口红点着唇绛。 预想并非万全,从左边的隔间忽然窜出两个人,他们穿着白大褂,看到庄梦离形态可疑,问道:“小姐,你在做什么?”庄梦离向后拢了拢头发,青丝像云雾一样散开来,露出精致的脸蛋:“我在可怜镜中人。”这话不假,镜中,倒映的是他们的身影,两人相视笑了笑,以为她寂寞如斯,孤芳自赏,却算不到她触发了口红的机簧,两只麻醉箭骤然飞射,这袭击含沙射影,防不胜防,两人中了招,昏迷过去。 庄梦离娴熟的拿出指纹软胶套,将昏迷者的手贴上去,完美的拓录了指纹,随后将软胶套贴在电梯的验证器上,到达地下五层,这里别有洞天,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研究器材,以及试剂与烧杯的碰撞声,庄梦离附在天花板上,兰指像铁钩戳进墙壁半寸有余,研究人员忙的昏天黑地,自然没心思仰头去望,她便可高枕无忧的找寻证据。 研究主管好像有了新的成果,激动的手舞足蹈,同时以自己为榜样,教育身边的人:“科研者的目光不该狭窄,要放眼整个世界,去努力的改变它,比如我。”周围一片唏嘘,他摇了摇头,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作态,走回自己办公室,庄梦离乘机跃下,反锁住门,然后用匕首抵住他的喉咙,像云雀哪样悄无声息:“说,研究僵尸病毒的资料和授权书在哪?” 面对恫吓,研究主管摆出大义凛然的神态:“科学家要随时做好为事业牺牲的准备,宁为玉碎,不可瓦全,我是死也不会说滴!”庄梦离有意戏弄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用那寒如秋霜的匕首,在他脖间游走:“你要是不说,这割的是深是浅,我就不好把握了。”虽是绵言细语,却让他寒毛直竖,忙支支吾吾的说道:“不过呢,大丈夫能屈能伸,有的时候也会变通,我告诉你就是了小姐,饶我一命。” 研究主管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搜出几份文件递给她,庄梦离一字不漏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笑道:“你很诚实。”墙壁上沉重的钟表敲响了,提示着时间的紧迫,她也未想太多,跳进清理垃圾的管道,滑了下去,一头栽到垃圾堆里,但觉乌烟瘴气,恶臭扑鼻,她平生爱洁,喜用麝香,现在却散发着垃圾味,忍不住发起牢骚:“这小滑头,脏活累活都丢给我,自己倒轻松,姑奶奶下次不干了。” 办公区内,姜行月和李大川正在紧张激烈的周旋,像参加拔河比赛,你来我往,看着一堆警察像串通好似的,装模做样的翻看着账簿,李大川失去耐性,啧有烦言:“姜副局长,你都看了两个时辰了,还没看完吗?对了,工商哪块的就别看了,不归你们管。” “蹬蹬蹬”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悦耳的传出来,像优美的弹奏,姜行月心里有了底,嘲讽道:“李总,你知道我要来,所以提前把账目往来都弄的妥妥贴贴的,不得不说,实在是高啊,可惜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也留了后手。”但见蓬头垢面的庄梦离一瘸一拐的走来,憋气窝火的将文件袋塞到他手里。 他也没注意她的狼狈,得意的打开文件袋,高声朗读道:“李大川,这份文件有你勾结日本企业武田集团,倒卖生化武器,祸害本国同胞,然后再高价出售解药,从中哄抬药价,牟取暴利的犯罪证据,并且盖有公章和你的签名,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文件内容一公开,大家骂声一浪高过一浪,集团内部员工也不在少数,更有甚者,怒骂其汉奸走狗,毕竟这种出卖自己国家利益的举动,让所有人嗤之以鼻,李大川像个散了气的气球,干瘪了下去:“我,我认罪,还望,姜局长,从轻发落。”姜行月声色俱厉的说道:“那就要看你的认罪态度了,我来问你,前几日遇害的王总,是不是你设计杀害的?” 李大川眼睛瞟着庄梦离,知道这个女人和他关系不浅,不知如何作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姜行月直勾勾的盯着李大川,让他发怵:“我来提醒你一下,如果说假话,数罪并罚,说真话,可以宽大处理,现在你知道该说什么话了吧。” 李大川是久经江湖的老手,自然明白这话外之音,便将作案过程说了一遍,不同的是,这次杀人者从庄梦离换成了自己的铁杆部下,而性质也从嫁祸杀人变成买凶杀人,情节生动,内容丰富,让人信服。 这次审问通过媒体传播出去,那铁杆部下当晚便服毒自尽了,因为李大川承诺如果东窗事发,就给他家人一大笔钱,这些钱足够衣食无忧,只是,要让他出面顶罪,如今嫌疑人死了,警察只当是畏罪自杀,正好可以死无对证,也就算结案了。 走到大川集团的房顶,姜行月看着澄澈无暇的天空,万里无云,碧蓝如洗,舒坦的吸了一口空气,曾几何时,呼吸新鲜的空气也成了奢侈,城市被贪婪和欲望充满,所入腹脏的也是污浊之气,在这里,正义得不到伸张,罪恶得不到惩罚,因此他立志成为一名人民警察,以一己之力对抗黑暗,可是现在,自己也变得有污点,为了分不清是感情还是友情的情意,而保护这个仅有点头之交的女人,背弃了年轻时哪个挥斥方遒,看不惯一点罪恶的自己。 他俯瞰着这个为之奋斗的城市,点燃了一根香烟,吐出口烟圈,感叹道:“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湿鞋!”庄梦离坐在他旁边,陪他一起看浮世衮衮,玉音婉转:“姜先生,之所以会徇私,是因为舍不下梦离吧。”庄梦离会读心术,知道他的想法,也点燃了一根烟,纵情的吮吸着,烟里,带着淡淡胭脂味儿:“不知从何时起,我们都变成了自己讨厌的人,相信姜先生的作为,也无关风月,只是爱了,便去做,梦离又何尝不是呢。” 姜行月拍了拍她的香肩:“朋友之间应该的,不是吗?”他站起身来,抖落灰尘:“走吧,这件事还没完,该去找武田毅雄算账了。”庄梦离露出甜美的笑,像绽开的白莲,开心他能重拾自己:“待我换件衣裳吧。”伸出纤细的玉手,姜行月一把拉她起来,迈向夕阳的余晖。 服装店里,橱窗里放着琳琅满目的衣服,姜行月说道:“你也该与时俱进了,选一件吧,喜欢什么风格?民族,嘻哈还是休闲?”她挑来挑去,相中了一套蕾丝花边的衣服:“我喜欢夜晚的颜色,就这件吧。”这是典型的哥特式服装,色调像雷雨天一样阴沉。 姜行月不情愿的买下来,心想:“以前还是复古风,现在完全是个非主流。“不过大众的审美也未必好看,哥特能同时凸显高贵典雅和冷酷帅气,这是其他服装做不到的,但见庄梦离穿上裙子,如一汀烟雨没入澄塘,媚意荡漾:“怎么样,可还称眼?”她穿这种丧气的衣服,依旧乱花渐欲迷人眼,掩不了风尘味,姜行月称赞道:“你穿什么都好看,淡妆浓抹总相宜。” 第13章 不可告人的秘密 夜晚,漫天的星斗,像一颗颗珍珠,镶嵌在黑色的夜幕中,闪着细碎的光芒,虽然微小,却照亮了整个夜空,庄梦离拉着他在空中飞舞,青云构成千奇百怪的形状,好像置身于仙宫阆苑,背后扑哧的蝶翼,纤薄的如仙女的罗衣,将群星的光华吸收,散发出缤纷迷人的色彩。 在静谧夜空遨游,迎面凉风习习,姜行月身心舒畅,但觉月的清辉映照而下,泠泠洒在自己身上,就像披着一件华裳,不由感叹:“今天月色真好。”庄梦离凝视着远方,柔情似水更似月:“月的精魂,赐予了僵尸力量,却给了人类软弱,他们对月思念远人,只道是风露立中宵,却不敢青天揽明月,现在我们做到了,不是吗?” 姜行月想到嫦娥奔月的传说,敷衍地回答:“你说的都对,这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吗?”庄梦离见他看着眼前的璞玉,还想着天上的美人,朝秦暮楚,得陇望蜀,于是笑道:“月亮上是有座广寒宫,里面住着嫦娥妹妹,不过她寂寞得很,团栾更是种奢望,姜先生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熬不到头的孤独,姜行月当然不喜欢,他看着渺渺云杪,深不可测,生怕不留神摔下去,问道:“快到了吧。”她的眼睛透过云朵,看到朦胧的目的地,于是凌空跃下,初时很快,随后减慢,此时艳阳东升,彩云缭绕,姜行月直觉她像九天上的仙子,翎羽飘飘,垂云而下,美的超脱凡尘。 机场的安检口,姜行月一掏裤兜:“坏了,走的太匆忙,没带护照。”庄梦离信心满满的递给乘务员两张白纸:“这是我们的护照。”幽紫的瞳孔闪烁,像紫罗兰,那乘务员像被施了迷魂咒,点头放行,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她笑了笑:“这只是最基础的心灵控制,没什么好稀奇的。”姜行月故作镇定:“没有,只是希望你买的头等舱。”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起飞了,似一只离弦的箭,直入长空,姜行月看着机窗外,雷雨交加,电闪雷鸣,飞机也开始剧烈的颠簸起来,乘客都慌乱起来,庄梦离淡定的咂嘬了一口咖啡:“不必惊慌,这些表象都是阴阳?气争斗所生,待融为一体后,自然会散去。”话音刚落,外面骤雨初歇,变的晴空万里。 “你还会控制天气?”姜行月瞋目结舌,他虽对她能力称奇,却没想到能行鬼神之事,“不是我,是应龙。”庄梦离不着边际的答道:“上古黄帝与蚩尤大战,皇帝令应龙攻翼州之野,蚩尤请来道高一丈的风伯雨师,应龙不敌,皇帝遂命叫女魃的天女下界助战,也就是僵尸的始祖之一,他们合力收服了风伯雨师,但由于困惑于人间浊气,都被天庭流放,女魃住在赤水之北,也是哪个时候,和主人有了段露水情缘,而应龙则在人间兴风作浪,心情一不好,便会降下雷雨,但你若真心祷告,它也会偶尔发发善心。” 她望向窗外,姜行月顺着她的目光,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一条云雾组成的蛟龙,在天空中吞云吐雾,但对这无稽之谈,他还是难以相信:“这不过是神话故事罢了,如何能当真!”庄梦离轻吹了一口咖啡,浮沫变成了龙的形状:“有些事虽然被风沙掩埋,但并不代表没有发生,再过几千载,谁又知道我们的存在呢!” 此时的京都,正逢初秋时节,早春的枝繁叶茂,花影扶疏已经过去,花叶中透着几分枯黄,却传递出物哀的精髓,四时的变化,就像人的生命,当踏过夏花烂漫的青春年纪,便到了静美秋叶的中年时期,虽说还没到日暮西山的严冬季节,但莫名带着一丝感伤呢,和风的亭台楼阁,在树木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像半遮面的少女,娇羞的不胜凉风。 风景虽美,但姜行月留心案情,也没怎么欣赏,“可算找到你了!”庄梦离激动的挥手喊道,循着她的目光,可以看到一个楚楚可怜的少女坐在樱花树下,聆听着树上的风铃声,她有着小巧精致的脸蛋,如清水芙蓉般澄澈,却又掩不住清绝之气,喜怒哀乐好像都藏着冰雪中,最奇特的是她哪双颜色不同的阴阳眼,从中隐约看到万木萧瑟,百草凋敝,极尽殇然之色,她不喜不悲的开口:“欢迎回来,梦离。” “你们原来认识,她的眼睛怎么会?”姜行月看到她们感情深厚,激发了好奇心,庄梦离淡淡的一笔带过:“抗日战争末期,武田毅雄被抽调到后方,我只身来到日本去寻仇,我知武田毅雄是个花心胚子,经常出入风月场所,便伪装成艺妓借机行刺,艺妓表演前都会浓妆艳抹,脸上涂上水白粉,他是认不出来的,我去斟酒时,将戒指里的毒药倒进去,这种毒药无色无味,按理说万无一失,可惜天不绝他的命,恰巧这时有人敲门,过了一段时间,毒药开始沸腾,我见身份暴露,便要提刀刺杀,结果还是棋差一招,被他的随从抓了去。” “你那么厉害,也会被抓?”姜行月十分诧异,庄梦离实话实说:“虽然我已被转化,但初夜力量并不强,而且他的随从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们被注入蓝血,力量大的惊人,我尽了全力,但还是寡不敌众,被带到密不透风的堡垒里,那里散发着死亡和糜烂的味道,看着一个个面无全非的实验体,我才知道他的阴谋,是想借助超自然力量逆转战局,可是现场提取的血太少了,于是他病急乱投医,对犯人进行惨无人道的活体实验,如今抓到我,便如一个活的样本,可惜我的血液和蓝血排斥,无奈之下,武田毅雄便动用酷刑,想找出我的上级。” 说到这里,她嘴边有丝抽搐,不堪回首这段往事:“可惜我死也不会交代,那可恶的家伙便将我骨骼悉数扭断,再等长出来后再施刑,如此周而复始,然而就算生不如死,我也没有放弃希望,因为他让我活下去,哪怕是屈辱的活着,后来风信子见我可怜,便私自放了我。”有希望,就有黎明,她将灼灼星辉安放于胸腔中的热忱,隐忍成清明的星光。 姜行月感慨道:“我以为你过的很风光,想不到如此的黑暗。”庄梦离望向远处,秋色连着碧波,时而寒烟飘过,一片静寂:“相比较长眠于黄土的人,我算幸运的了,蓦然回首,玉树琼枝化为烟萝,什么都不曾留下,人生很长,一时的得失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她叹了口气,踌躇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她的眼睛,风信子是鬼族首领酒吞童子的女儿,由于酒吞童子过于强大,连弘法大师都降不了,当朝不得不挑选妙龄少女献祭,来减少更大的伤亡,酒吞童子喜食鲜血,以往献祭的少女都被榨干鲜血而亡,而风信子的母亲不但无事,还有了身孕,当天晚上便诞下了她,据说那晚出现了天裂之象,野雉鸣叫不停,是不好的兆头。” “所有人都以她身份害怕,鬼王求偶凡夫是极其少见的事,她的母亲被以巫女的身份秘密处死,后来武田毅雄收养了她,也就是这起僵尸事件的元凶,她的眼睛能看透死亡,见到逝者的亡魂,并且精通招魂,诅咒,纵傀等阴阳术,甚至可以做到召唤“式神”。 听到她们的故事,一个比一个惨,姜行月心生怜悯,又同情起风信子来:“还真是家门不幸,但这毕竟是邪术,真的没问题吗?”庄梦离答道:“法术能够善用便是好的,风信子憎恶他父亲的罪恶,绝不会重蹈覆辙。” 在祗园的花见小路漫步,可以看到樱花像飞雪一样婉转而下,落在古朴的青石板上,这种花期很短的花,在短暂的盛放之后,便会投绝尘寰,像极了生命的转瞬即逝,受到净土宗的影响,死亡在这个国家,也是超脱和荣誉的表现,风信子边带路便介绍道:“八幡坂与大海相连,视角极佳,雪灯路每年都有冰灯展,等到冬季来临,就可以看到,清水寺是座千年古刹,据说喝上音羽瀑布的一口水,可以健康长寿,而鸭川河岸,有很多桥梁贯通,也是个好的景点。” 京都散发着独特的光彩,夜樱绚烂的花火,袨服华妆的艺妓,还是和过去一样,庄梦离感伤道:“日本很注重文化的传承,可惜我们的国家,忽视传统,唐诗宋词里的风光,再也无法重现。”风信子想到自己曾经和义父探讨过这个话题,那日武田毅雄温和的问她:“信子,你想象中的中国是什么样子?”风信子露出心驰神往的表情:“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中国一定很强盛,很美吧。” 武田毅雄露出诡诘的笑:“现在的中国早已失了昔日的荣光,落后愚昧,腐朽不堪!”信子稚嫩的小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和蔼的摸了摸她的头:“中国既然无力改变现状,就让我们日本来改变吧,等着吧,信子,唐诗宋词里的盛世,将在帝国的手中重现。”回想起这一幕,风信子思绪万千,一路上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他们便到了一处幽深的庭院,哀草落红在悬丝纸糊灯的映照下,增添了几分寂寥,中央的池塘里开了些菡萏荷花,大多已经枯萎,风信子招呼他们坐下,姜行月看到破碎的牌匾,和长满蛛网的门框,说道:“这里年久失修,应该有些年头了吧。” 风信子摆弄着植物,答道:”不错,这里曾经是祗园,由于店主女儿不愿继承家业,于是就荒废了,我便把它买下来,外面的街衢虽然喧嚣,但有花草作伴,也还过得惬意。” “你一个人住吗?没和养父在一起。”庄梦离直奔主题,风信子剪了剪枝桠,平淡的笑了笑:“我喜欢清净,所以和他分开了,但联系还时常有的,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淡雅如菊,却又很凌厉,一下子察觉到他们的意图。 “啊,没什么意图啊。”姜行月很不坦然的笑了笑:“咱们也算朋友一场,见见朋友的家人,也无可厚非嘛。”风信子继续修建着花草,她素知庄梦离和养父不睦,礼貌不失余地的回绝道:“远来是客,你们先在寒舍小住几日,有机会的话会见面的。”他们知道对方态度明确,不能强来,就应承下来。 晚饭,他们坐在榻榻米上,风信子在松柏制成的小桌上依次摆上菜肴:“一些粗茶淡饭,不要嫌弃。”这些菜肴小巧精致,颜色明艳,白色的鱼片像润泽的美玉,黑色平整的器皿像肃穆的黑夜,如同精美的艺术品,菜品有昆布鲣鱼,盐烤秋刀鱼,味增汤等,风信子介绍道:“日本料理讲究“旬”,会根据季节制作餐饮,秋季搭配丹波栗子,秋刀鱼都是不错的。”并体贴的让他把吃完的菜品,放在木盘上。 庄梦离以血为食,不沾饭菜,风信子更是可以吸风饮露,实际上在吃的只有他一人,平日吃惯了快餐,盒饭,姜行月吃东西往往是狼吞虎咽,看到这么精致的菜肴,却不忍心动筷子了,他小心的夹起食物,放入嘴里,直觉口舌生津,虽然清淡,却保留了食物的本味,庄梦离给他夹起一个和果子放在盘中:“你尝尝这和果子,有三味分别是邻家之梅,玉琴之音,千山暮雪,你可分辨得出?” 他想不到有这么多讲究,细细品味道:“入口丝丝凉凉,应该是千山暮雪吧。”庄梦离笑道:“恭喜你,答对了。”风信子解释道:“这里面加了薄荷,又以雪莲入馅,因此有雪的感觉,不过真是难为你了。” 第14章 黑山精神病院 夜晚,庭院是这样宁静,寒霜凝结在花梢,夜莺在上面啼叫着,唤起点点旧梦,三人细细的品着茶水,庄梦离心情不错,咿咿呀呀的唱道:“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没揣菱花,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且歌且舞,自怜自艾,像在怀念流金岁月,一双剪水紫瞳向他望来,姜行月笑了笑:“好曲子。”初闻不明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婉转玉音后的悲凉。 此时天光晦暗,红色的星辰十分明亮,将群星的光辉比了下去,风信子抬起头看着天象,忧心忡忡:“今夜熒惑停留在舆鬼宿上,阴气暗冥,会有百鬼夜行,所以晚上务必紧闭门闩,千万不要出来。” “你别吓我啊,我看今天天色挺好的。”姜行月直觉她神神叨叨,根本没放在心上。“是真的。”庄梦离强调并补充道:“京都的丑寅方位是鬼门所在,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在此建立叡山延历寺,也是为了镇压鬼气。” 姜行月看着她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危言耸听,边听从风信子的安排,在房间里安住下来,她们在旁边的房间,只隔了一道屏风,遇到危险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阁楼虽然装饰华美,但睡在席上,就跟水泥地一样,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薄薄的木帘无法阻挡料峭寒风,姜行月傍晚裹着鸳被,瑟瑟发抖:“实在是太冷了,真不知道她们如何挨度的,也许她们不是凡人吧。”他哪里知道,自江户时代以来,艺妓一直以衣着单薄为美,即使在冬天也不例外,对她们而言,透过的秋风,远不及心寒。 他翻来覆去,孤枕难眠,听到外面锣鼓喧嚣,便索性靠在窗边,打量着外面的情况,残月虽然已经西沉,但却热闹非凡,天上烟花绚烂,地上火树银花,远处,从陌上归来的高车上,有雪堆玉碾的稚儿,也有浓艳凝香的姑娘,而随行的男人个个粉面乌发,金冠襦衣,像极了葵祭的队伍,庄重而神秘。 瞥见原来是人烟,姜行月觉得是虚惊一场:“什么百鬼夜行,真是封建迷信。”突然人群中的一个女子抬头望向他,按理说这个角度应该看不到,着实把他吓了一跳,那女子身穿樱袭红衣,灿若丹阳,皮肤白的像蜡纸,冲他咧开嘴唇:“今夜公子独倚轩窗,好不寂寞,不如让我来陪你吧。” 姜行月连连摆手:“不用,我无此需要。”那女子却充耳不闻,飘身来到屋檐上,柔声细语的说道:“公子,是嫌弃我皮相不好吗?哪这样呢。”月光下,她俏丽的脸蛋突然变成了骷髅头,曼妙的身子也变成了嶙峋的骨架,这女子就是骨女,她生前被丈夫背叛,悲惨而死,经年累月变成妖怪复仇,常在夜晚打扮的花枝招展,魅惑路上的男子,再将其残忍杀害。 心无众生相,红粉骷髅,没有不同,但姜行月显然没这份觉悟,吓得大叫:“白骨精出来了,救命啊!”骨女悬空而来,伸直了双臂,要拥他入怀:“别怕,我只想和公子云雨一番,但公子也要脱下皮才行,这样,才能真正的血肉相交。”这剥皮噬骨的爱,既变态又无理,他自然不从,蜷缩在墙角。 风信子听到了动静,急忙推门而入,骨女转过头,头发散乱的披在一边,却没有半遮面的美,只是更加诡异:“阴阳师?你降不住我的,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没用。”说着,头发漫卷,横扫而来。 风信子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是吗?”她轻抬云手,如莲花伸展开来,口中念道:“周天星斗,聚于我手,南方朱雀,燃尽罪恶。”随着咒语的催动,她脚下光影流连,展现出二十八星宿的浩瀚星图,这些星宿按天空的排列躔次分布,而南方七宿的位置窜出一只周身焚炽的朱雀,朝骨女飞扑而下,霎时间她的头发便被火焰吞没,贪婪的火舌肆意吞噬着她的躯体,风信子发出最后通牒:“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出乎意料,骨女在大火中狂笑不止:“你渡不了我的。”风信子看着逐渐消逝的她,有些不忍:“骨女,我知你冤屈,但前世种种,皆似水无痕,何比要纠缠下去。”骨女沐浴在火焰中,好像在经历一场洗礼,她想起丈夫的书信,和空闺的惨死,笑中带泪:“他说,想家了,因为倦鸟知道思巢,好美的谎言。”或许那不是泪,过得太久,她早已分不清,泪水和脓汁的区别。 风信子裁决道:“你虽做尽错事,但本性尚存,今日将你引魂于生灵,希望你好自为之。”她伸手一挥,骨女的三魂七魄从躯体抽离出来,像天边的彩云,进入了一只黑猫的体内,那黑猫留下几滴感激的泪,窜出窗去。 姜行月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想不到妖怪是这般模样。”风信子轻点了一下头:“没错,妖怪贪恋人间的烟火,所以爱扮成寻常人,以后你要小心了,它已经算善类了。” “我来迟了,还好你们无恙。”庄梦离这才穿过隔帘进来,姜行月一拍脑门,才反应过来:“不好,她是妖怪,外面那群人,想必也是。”赶紧看向窗外,金镂玉衣的鬼怪纷纷现出本相,有狗头的公子,有浑身羽毛的女妖,还有九尾狐狸,无头武士,长舌鬼各种各样,数不胜数,只听它们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嗷嗷嗷,骨女都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呜呜呜,我看她是想独吞。” “嘶嘶嘶,咱们一起上去看看。” “好,找到人类按规矩办,我要眼珠,其他随意。” “快上吧,生人的气息越来越近了,我实在憋不住了。” 众妖怪在激烈的争吵下达成一致意见,朝他们的楼台靠近,浩大的队伍黑云压城而来,甚是可怖,庄梦离淡泊的笑了笑:“看来,有我们忙的了。”姜行月心里七上八下,问道:“你们想到退敌之策没有?”风信子半开玩笑的说:“没关系,我和梦离都不是凡人,就算支撑不住了,把你交出去就行。” 姜行月虽然知道她是开玩笑,但不知为何,就认真了:“我可不愿把大好生命葬送在妖怪腹中,就算你们投降,我也有斗争到底。”这股不屈服的冲劲,庄梦离觉得像极了叶炳炎,看他眉目也有几分相似,灯光明灭照耀下,轮廓变得模糊,似是故人来,当即像他保证道:“放心吧,我们是朋友,当然要患难与共,同生,,同死。”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过了,收住了话。 长着翅膀的女妖率先旋翼而上,不同于羽化飞升的仙人,女妖相貌极丑,两颗像海象一样的尖牙,眼睛像灯笼一样红,周身布满鳞片,风信子控制星盘,念道:“室南四星,雷电起!”脚下星盘的相应位置,便飞出一道耀眼的闪电,电火光石间,将女妖击下楼去,空气中弥漫着羽毛烧焦的臭气,这四星掌管兴雷动蛰,正好为形势所需。 庄梦离有些担心:“你控制漫天星斗,行上天的事情,没有代价吗?”风信子答道:“自然是有的,因此我时时祈禳,也不敢多用,以免折了阳寿。” “救命啊!”姜行月被形似蛇虺的妖怪缚住了脖子,呼吸困难,庄梦离莲步轻移,翻手展开铁扇,锋芒划出银弧,如皎月映照寒江,毫不留情的削去它半个身子,被砍断的半个身子还在晃动着,那妖怪痛的在地上翻来覆去,变成一个人首蛇身的俏丽女子,庄梦离打趣道:“都是女妖怪抓你,还真是艳福不浅。”“怎么?吃醋了。”姜行月犀利的怼了回去。 “谁说只有女妖怪!”淳厚粗旷的声音传出,震耳欲聋,来自一个牛首蛛身的怪物,这种怪物较为强悍,主要出现在山川沼泽,名为牛鬼,身上的粼粼铁甲让它几乎坚不可摧,它将大斧抡的虎虎生风,朝众人的面门呼啸而过,庄梦离赶紧拉着姜行月趋避开来,墙面被大斧打到,登时化为齑粉。 风信子施展法术,周围散落的木屑凭虚而起,随着她的手势,梨花暴雨的朝牛鬼打去,牛鬼挥斧格挡,庄梦离挥出长鞭,绵软的缠住它的手臂,看似柔若柳絮,但却苍劲有力,牛鬼直觉手上吃劲,停在半空的斧头再也挥不下去,没了阻拦,木屑一马平川的打在它身上,虽然微小,但小流汇成江河便能掀起巨浪,一点点的伤害对牛鬼不值一提,但伤害加在一起,却让它痛不欲生,也顾不得向来勇猛的形象,丢盔卸甲的逃走了,形象十分不堪。 众妖怪围住他们,看到他们的实力,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招降道:“两位有些斤两,定不是凡人,不如加入我们妖怪行列,渴饮鲜血,笑啖人肉,岂不快哉!” 风信子知靠法力虽抵得一时,抵不了一世,于是现出本相,头上生出五只犄角,如同龙的博山,黑中泛白的头发变成鲜艳的红色,脸上的图腾如藤蔓般延伸开来,阴阳眼也变得黑中透红,像黑夜中点点星火,她振地有声的说道:“我乃酒吞童子之女,众鬼怪退下。” 众鬼怪见她外形与酒吞童子如出一辙,皆匍匐顶礼,不敢放肆:“原是鬼王之女,多有冒犯。”姜行月看到她变身的样子,大惊:“原来她也是妖怪啊。”庄梦离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好像在说:“瞎说什么大实话。”只听风信子颇有气势的问道:“你们不好好的待在平安城,为什么要侵扰人间?” “不是我们存心的,实在是出于无奈啊,那武田毅雄占了我们的家园,所以我们只好到人间安家。”鬼怪道出了真相,风信子如遭雷殛:“这不可能,我义父不是哪样的人。”众妖怪提示道:“眼见为实,你且去跟我们看看,不就知道了。”风信子虽不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他们商定好明晚在火车站会合,每到丑时,都有一列特殊的班车,通向妖怪的世界。 第15章 病院惊魂 第二天子夜时分,众妖怪簇拥着他们来到火车站,此时火车站渺无人烟,远处传出鸱鸮的惨叫,和松涛的沙沙声,车厢内没有灯光设备,每个乘客脸上都蒙上一层黑气,并且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看向远方,车缓缓的驶过宁静的水面,除了铁轨牵线远方,便再无一物。 风信子望着湖面:“这是黑水,常年无风无浪,就像离境没有生灭。”月亮十分的明亮,照在湖面,却不是春江月明,乌黑的湖水好像黑洞,任何光束都被吸了去,姜行月直觉困意袭来,渐入沉梦。 等再次醒来已至拂晓,周围的环境变得和昨日截然不同,远处青山隐隐,流水迢迢,江畔上画舫泛起清波,街道上满是雕车宝马,牌坊,青楼,游人们褰衣行乐,俨然一幅活的浮世绘,风信子素懂风水之法:“山为阳,水为阴,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是个好地方。”众妖怪笑道:“不愧是鬼王之女,天文地理无所不知,这是你父亲酒吞童子所建,着实费了些心思。” 在山巅的最高处,是金碧辉煌的内城,廊腰缦回,环抱地势,像鹰隼击于长空,牛鬼得意洋洋的介绍道:“山上的那座城,便是平安城,是最先修建的,山下的所有建筑都是环绕它而建,有地轴天关之象,只是现在被武田毅雄占据,不知几位有何高见攻下?” 风信子连连回绝:“先不要乱打,我认为应该上先去和义父说清楚。”她和武田毅雄关系虽不算历久弥笃,也算有感情,牛鬼直接否认这个想法:“武田毅雄那厮高居紫闼,深居简出,更是下了格杀勿论的指令,我们若是直接上去讨说法,必被大炮招呼,就算你和他关系好,哪些守城的士兵也未必认识你,这样风险太大了。” 庄梦离查看了一下地形,两侧高山的炮台与之互为犄角,着实不好攻打,答道:“梦离虽不才,也粗通些兵法,这平安城进可成置罘之势,退可傍高山之险,不能强攻,依我看,应先攻下两山炮台,拦截辎重,放火烧山是个好选择。”这计划审妙,众妖怪一致同意,决定先在山下招揽人马,再择日起事。 择日就代表时间尚早,庄梦离的想法一向是今朝有酒今宵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于是当天晚上,便约上姜行月去泡温泉,风信子因义父的事,心情难受,闭门不出,此时已至半夜,没什么人,高高的水榭楼台,在袅袅水雾的遮盖下,直如天上的桂殿兰宫,而泉中则洋溢着香气,放茵墀香沐浴的习惯自古有之,因此也叫兰汤。 姜行月想到风土人情,问道:“这里是不是有男女共浴的习惯,那是不是。”庄梦离有些尴尬,但看到池子里的景象,窃笑着答道:“少想着占便宜,有隔帘的,不过,看到泡澡的妖怪,你会忘记你的话。”她偷乐起来也娇媚可人,像半帘花影月笼纱,姜行月顺着她炯炯目光向浴池望去,长着八只章鱼爪的女乌贼旁若无人的用触须拍打水面,头上长着两个脑袋的老婆婆朝他龇牙咧嘴的笑,此外还有由雾气组成的雾女在水面尽情游荡,面色蓝靛的母夜叉为了自己的水域,和别的妖怪大打出手。 庄梦离拍了拍他的肩膀,揶揄道:“快去吧,她们都在待你的巾栉。”原来夜晚温泉人少,于是便被妖怪占据了,姜行月赶紧闪到一边,老实本分的到隔帘哪边洗浴去了,虽然男妖怪洗澡的地方也没什么好,但总算没把他当异类,偶尔河童嬉戏玩耍会把水溅到他脸上,但也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他双手靠在池边,花瓣在水面荡漾着,碰到身子上,就像香吻一样舒适,他轻眯着眼睛,悠闲自得:“真是难得的清净时光啊!”正怡然自得之际,忽看见隔帘上映照的婀娜多姿的影子,缓缓解去罗衫,褪去亵衣,将玉足伸入水中,恍若芙蕖照水,一时间姜行月脑海里涌出熟悉的诗词:“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姜行月顿觉这一层隔帘,仿佛隔上千山万水,他平日矜持律己,此刻却心痒难耐,不由感叹道:“诗里说得对,伊人啊,都是在水一方,可遇而不可求。”忽听得哪边传来清音,像绿绮弹奏,动人心弦:“众目睽睽下,道阻且长,不知道君子有没有勇气溯洄从之呢?”姜行月听到庄梦离的声音,就像灌了迷魂汤,只觉目酣神醉,竟当众掀开隔帘,在潋滟水光的见证下,和她拥吻在一起,像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 水乳交融间,她百年的落寞,痛苦,彷徨,快乐好像都能感觉到,人生如同一列火车,不管经历什么风风雨雨,最终都会抵达终点,但是她的人生没有终点,行过许多的桥,看过很多的云,但仍是在路途上疾驰。 两人在风中相遇,在雨中徘徊,清风的吻触动了明月的情,庄梦离克制不住血欲,张开嘴吮吸着他的鲜血,姜行月忍着痛伫立着,她吸食片刻又恢复了理智,松开口来,挣脱怀抱:“对不起,每当血欲发作,我都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姜行月平抚她的愧疚:“不,我了解你,你不是。” 看着她子夜幽魅的瞳孔,凝聚天空的万古星光,地面的叠嶂山川,和一切的飞禽走兽,姜行月感叹道:“想不到你眼中的世界,如此美好。”庄梦离凝眸着他,清波流睇:“想不到死人的眼中也有火花,是你照亮的吗?”姜行月没有回答,答案却蕴藏在眉眼之间,眺望远方,夜阑人静,此刻彼岸即为人间。 烛火摇摆的房间里,庄梦离摸着那泛黄生锈的戒指,思绪起伏:“炳炎,对不起,我动了凡念,你泉下有知,会原谅我吗?”她靠在孤枕上,盯着屋顶,柔肠百转。 鬼怪喜欢声色,将室内布置的是芝兰蔓茂,桂华冯翼,他们在其中菱歌泛夜,比赛投扇,从来不知疲惫,殿堂中央是碧波粼粼的池水,内有红艳芙蕖点缀,别有趣味,鬼怪们把扇子投在波涛中沉淫的阴性形靶子上,比赛的结果用空蝉,梦浮桥,花散里等好听的名字记录,这只是为了附庸风雅,说实在并无太大作用。 姜行月看着庄梦离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想上前搭讪,她却有意识的先开口:“昨夜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姜行月点点头,回想哪琉璃呓语,似真似幻,风信子在一旁咯咯的笑:“我看房内香衾帐暖,莫非。”姜行月很不耐烦的打发道:“哪有这种事,八卦!” 彼时男女同席,履舄交错,杯盘狼藉,有艺妓坐卧香茵,舞动玲珑绣扇,引颈而歌:“妖姬脸似花含树,玉树流光照后庭。”曲调虽为日本传统和歌,但引用的是中国诗词,庄梦离想起下句,跟着唱道:“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曲调悲凉,如晚风菰叶生秋怨,听者无不潸然泪下,忽有探子进门奏报,说城内出现了不知名的怪物,并将怪物形象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通。 众鬼怪全然没放在心上:“有些鬼怪偷渡来的,没登记户薄也算正常,大家继续喝酒,别为这小事坏了兴致。”风信子冷笑着摇头,好像在嘲笑他们无知自大:“这些怪物有别于我们,鬼怪靠传统书籍而生,而它们则诞生于新兴的都市传说,裂口女,人面犬的故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 众鬼怪头摇得像拨浪鼓:“没听过,是什么东西?”风信子看他们烂醉如泥,找不着东南西北,也就长话短说:“怪物种类繁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我要求将整个城的九衢十坊搜遍,防患于未然。”众鬼怪满口答应,舒坦的躺在椅子上,用长满獠牙的嘴熟练的吐出烟圈,才懒得管这些琐事。 平安城的天比人间黑得早,正午过后,太阳已经西沉,星罗棋布的建筑飞甍映照下来,反倒成了恐怖的阴影,街道上只有一个诡异的老太婆不住徘徊,身后还背了一个大型皮袋,风信子冲她喊道:“我奉城主的命令,让所有户籍在册的居民各回其室,你为什么还在街上游荡,把户口本给我看一下。” 那老太婆朝她望去,张开蟾蜍一样大的嘴巴,不怀好意的笑道:“小妹妹,需不需要脚啊!”风信子早已看透真相,直接开门见山道:“卖脚婆婆别装了,束手就擒吧。”“那就是不需要脚了!”卖脚婆婆咆哮道,目眦仿佛要裂出,扬起粗壮的手腕,便要来抓风信子的脚,她坦然自若的取出一个提线木偶,施展傀儡术,念道:“聚汝之魂,敛汝之骨,动静皆由我定。” 风信子反手拨弄了一下丝线,卖脚婆婆的手便停留在半空中,挥将不下去,又慢捻了一下,卖脚婆婆双膝跪地,动弹不得,她一牵一引像抚琴般悠然自得,却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将敌人玩弄于股掌间,恰如桃花逐水流,柳絮因风起,风信子冷眉冷眼的说道:“说,是谁只是你来的?”纤手加大了力度,木偶的关节开始咔咔作响,卖脚婆婆剧痛难忍,如数家珍的交待道:“我说,我说,是武田毅雄指使我们来的,他让我们混入妖怪行列,制造谣言对人类开战。” “义父!”风信子如遭雷殛,脑子一团乱麻,记忆中他光辉的形象崩塌了,不住地摇头,否认这摆在眼前的事实:“不可能,不可能。”庄梦离瓠犀一样的榴齿,咬的格格作响:“我早就知道这家伙居心叵测,果不其然。”事情已经豁然开朗,姜行月做了决定:“武田毅雄恶贯满盈,我们择日就攻上山去,新账旧账一起跟他算。”风信子泪水在眼眶打转:“如果你们伤他性命,我不会原谅你们的,永远。”庄梦离给自己留了个台阶:“尽力而为吧。”风信子心中难安,望着寒烟消失在碧空尽头,喟叹道:“义父,请原谅我的背叛,为了事实真相,我不得不这么做。” 由于发布声讨武田毅雄的公告后,云集响应的人太多了,于是妖怪们不得不进行了一场独特的选举大赛,选出武艺高超的人加入讨伐军,道场上沙尘弥漫,已进行了几个回合,鸣屋,桥姬,先后被抬下台,这两个最善于吓人的妖怪,实战能力却差的出奇,木魅在台上耀武扬威,伸展着枝条:“哼,一帮蚍蜉也想撼我大树,不自量力!” “木魅!木魅!木魅!”台下欢声鼓舞,正当它自认无敌时,走上台来位面容清癯的武士,年龄虽已近中年,却丰神俊秀,他缓缓抽出把通体发红的武士刀,这刀透着血光,为杀戮而生,正是名刀鬼切,众鬼怪群情激奋,朝他扔起了垃圾:“就是这把刀砍伤了酒吞童子陛下,这家伙定是源赖光的后代,滚下去!” 那武士咬牙切齿的说道:“在下三酉次郎,与源赖光是世敌,一次我在与其后人决斗中缴获了这把刀。”大家听闻他打败了源赖光的后代,只道风水轮流转,就此作罢,裁判一敲锣鼓,夸张的喊道:“第四局,三酉次郎对阵木魅,开战!” 木魅存心要给这个初来乍到的武士一点颜色看看,还未行立礼,枝条便铺天盖地的向三酉次郎抽打,他微微一笑,拔刀一挥,还刀入鞘,快,快的落花还没飘下,尘土还没扬起,遒劲的枝条已齐刷刷的斩断,木魅输得心服口服,走下台去。 牛鬼有意试他斤两,躣步上前,提动千斤巨斧砸下去,足有开山劈地之力,三酉次郎并不急于拔刀,身子倏忽一闪,反手拔刀,送到它脖子前,动作风驰电掣,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原来是北辰一刀流,看来是得了千叶真作阁下的真传。”此流派对日本剑道影响深远,讲求一击必杀,出必见血。 居酒屋内灯笼高挂,不同于幽寂的民居,这里热闹的很,鲜艳的画作,柔和的灯光,使环境明媚安暖,三酉次郎走进屋内,在角落里坐下,点了一壶清酒,一盘烤鸡肉串,自酌自食,店里的艺妓看过他白日的精彩表演,主动上前投怀送抱,她没涂脂抹粉,却有山野的恬淡色彩:“三酉大人好厉害哦!”她在旁边坐下,轻拢慢捻,弹起三弦琴,伴唱道:“相逢去,去相逢,末了野花与秋风,一期一会别离中。” 歌声哀伤,像夜樱落满地,也落在他心上,三酉次郎拍案而起,把鬼切重重摔在桌上,喝道:“滚开!”那艺妓自讨没趣,嘀咕道:“搞什么嘛,三酉大人真是粗鲁。”愤而起身,到其他桌陪酒去了,他又坐回桌前,提起一瓶清酒,吟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把一大瓶喝的涓滴不剩,风信子喧宾夺主,正坐在木桌对面,他抬起微酡的眼睛,正想赶走她,她却先开了口:“我来陪你喝酒。”声音和风细雨,让人难以拒绝。 只喝酒不卖艺,三酉次郎觉得很新鲜,将小巧的瓷杯盛满酒,递给她:“喝吧。”风信子接过酒杯,并不急于饮下,而是观察着玉液。“怎么不喝吗?不喝就离开。”三酉次郎脾气上来了,觉得她是存心捉弄,风信子和缓的答道:“不是不喝,是三酉君的喝酒的方式不对,深秋寒冷,再喝这清淡的酒,不合时宜。” “哦。”三酉次郎的好奇心被激发起来:“你觉得该喝什么酒?”他喜欢喝酒,竟不知其中讲究,风信子应答如流:“依我看,宜用菊醑伴枸杞,这酒性烈,只消饮下几盅,人与海棠俱醉。”三酉次郎依照此说法叫了酒,喝的甚是欢喜,只觉和她投缘,问道:“不知小姐叫什么名字?我愿结交你这样的朋友。”风信子酒后吐真言,照实回答,风信子也是一种花,代表点燃自己的生命,享受丰富的人生,三酉次郎身子一颤,泪花在眼里打转,又强行收了回去。 风信子察觉到他反应异样,问道:“三酉君怎么了?”三酉次郎强颜欢笑:“没什么,想起一个故人,信子小姐很像她,可惜啊,她已不在人世。”不小心勾起他伤疤,风信子连连抱歉,三酉次郎扶起她,温情脉脉的说道:“没事的,那么这次讨伐的事,请让我打头阵吧。”和刚才的暴戾相比,好像换了个人。 就这样,讨伐队伍里又添了新名,只是风信子和大家约法三章,不得伤武田毅雄性命,大家碍于情面,不得不表面答应下来,在集会的青翠草坪上,庄梦离制定着计划:“据我观察,武田毅雄通过货轮运送物资,我们今晚准备好硫磺硝石等易燃物,制成水雷,放在其必经之路上,摧毁这艘船。” 众妖怪开动全力,像高速的马达一样运转,把家里点灯,烧火,甚至厕所里的沼气都运用起来,制成一个个良莠不齐的水雷,将狭窄的水路铺设的满满当当,就等着货轮入瓮了,令人失望的是,船是来了,但其钢板厚实,是由战舰改造而成,坚硬的船舷撞到哪些个土制炸药,只是溅起些火花,连皮毛都伤不了,这货轮一路乘风破浪,旦夕就会到达港口,给武田毅雄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 第16章 找寻圣魔珠 第二天子夜时分,众妖怪簇拥着他们来到火车站,此时火车站渺无人烟,远处传出鸱鸮的惨叫,和松涛的沙沙声,车厢内没有灯光设备,每个乘客脸上都蒙上一层黑气,并且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看向远方,车缓缓的驶过宁静的水面,除了铁轨牵线远方,便再无一物。 风信子望着湖面:“这是黑水,常年无风无浪,就像离境没有生灭。”月亮十分的明亮,照在湖面,却不是春江月明,乌黑的湖水好像黑洞,任何光束都被吸了去,姜行月直觉困意袭来,渐入沉梦。 等再次醒来已至拂晓,周围的环境变得和昨日截然不同,远处青山隐隐,流水迢迢,江畔上画舫泛起清波,街道上满是雕车宝马,牌坊,青楼,游人们褰衣行乐,俨然一幅活的浮世绘,风信子素懂风水之法:“山为阳,水为阴,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是个好地方。”众妖怪笑道:“不愧是鬼王之女,天文地理无所不知,这是你父亲酒吞童子所建,着实费了些心思。” 在山巅的最高处,是金碧辉煌的内城,廊腰缦回,环抱地势,像鹰隼击于长空,牛鬼得意洋洋的介绍道:“山上的那座城,便是平安城,是最先修建的,山下的所有建筑都是环绕它而建,有地轴天关之象,只是现在被武田毅雄占据,不知几位有何高见攻下?” 风信子连连回绝:“先不要乱打,我认为应该上先去和义父说清楚。”她和武田毅雄关系虽不算历久弥笃,也算有感情,牛鬼直接否认这个想法:“武田毅雄那厮高居紫闼,深居简出,更是下了格杀勿论的指令,我们若是直接上去讨说法,必被大炮招呼,就算你和他关系好,哪些守城的士兵也未必认识你,这样风险太大了。” 庄梦离查看了一下地形,两侧高山的炮台与之互为犄角,着实不好攻打,答道:“梦离虽不才,也粗通些兵法,这平安城进可成置罘之势,退可傍高山之险,不能强攻,依我看,应先攻下两山炮台,拦截辎重,再放火烧山是个好选择。”这计划审妙,众妖怪一致同意,决定先在山下招揽人马,再择日起事。 择日就代表时间尚早,庄梦离的想法一向是今朝有酒今宵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于是当天晚上,便约上姜行月去泡温泉,风信子因义父的事,心情难受,闭门不出,此时已至半夜,没什么人,高高的水榭楼台,在袅袅水雾的遮盖下,直如天上的桂殿兰宫,而泉中则洋溢着香气,放茵墀香沐浴的习惯自古有之,因此也叫兰汤。 姜行月想到风土人情,问道:“这里是不是有男女共浴的习惯,那是不是。”庄梦离有些尴尬,但看到池子里的景象,窃笑着答道:“少想着占便宜,有隔帘的,不过,看到泡澡的妖怪,你会忘记你的话。”她偷乐起来也娇媚可人,像半帘花影月笼纱,姜行月顺着她炯炯目光向浴池望去,长着八只章鱼爪的女乌贼旁若无人的用触须拍打水面,头上长着两个脑袋的老婆婆朝他龇牙咧嘴的笑,此外还有由雾气组成的雾女在水面尽情游荡,面色蓝靛的母夜叉为了自己的水域,和别的妖怪大打出手。 庄梦离拍了拍他的肩膀,揶揄道:“快去吧,她们都在待你的巾栉。”原来夜晚温泉人少,于是便被妖怪占据了,姜行月赶紧闪到一边,老实本分的到隔帘哪边洗浴去了,虽然男妖怪洗澡的地方也没什么好,但总算没把他当异类,偶尔河童嬉戏玩耍会把水溅到他脸上,但也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他双手靠在池边,花瓣在水面荡漾着,碰到身子上,就像香吻一样舒适,他轻眯着眼睛,悠闲自得:“真是难得的清净时光啊!”正怡然自得之际,忽看见隔帘上映照的婀娜多姿的影子,缓缓解去罗衫,褪去亵衣,将玉足伸入水中,恍若芙蕖照水,一时间姜行月脑海里涌出熟悉的诗词:“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姜行月顿觉这一层隔帘,仿佛隔上千山万水,他平日矜持律己,此刻却心痒难耐,不由感叹道:“诗里说得对,伊人啊,都是在水一方,可遇而不可求。”忽听得哪边传来清音,像绿绮弹奏,动人心弦:“众目睽睽下,道阻且长,不知道君子有没有勇气溯洄从之呢?”姜行月听到庄梦离的声音,就像灌了迷魂汤,只觉目酣神醉,竟当众掀开隔帘,在潋滟水光的见证下,和她拥吻在一起,像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 水乳交融间,她百年的落寞,痛苦,彷徨,快乐好像都能感觉到,人生如同一列火车,不管经历什么风风雨雨,最终都会抵达终点,但是她的人生没有终点,行过许多的桥,看过很多的云,但仍是在路途上疾驰。 两人在风中相遇,在雨中徘徊,清风的吻触动了明月的情,庄梦离克制不住血欲,张开嘴吮吸着他的鲜血,姜行月忍着痛伫立着,她吸食片刻又恢复了理智,松开口来,挣脱怀抱:“对不起,每当血欲发作,我都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姜行月平抚她的愧疚:“不,我了解你,你不是。” 看着她子夜幽魅的瞳孔,凝聚天空的万古星光,地面的叠嶂山川,和一切的飞禽走兽,姜行月感叹道:“想不到你眼中的世界,如此美好。”庄梦离凝眸着他,清波流睇:“想不到死人的眼中也有火花,是你照亮的吗?”姜行月没有回答,答案却蕴藏在眉眼之间,眺望远方,夜阑人静,此刻彼岸即为人间。 烛火摇摆的房间里,庄梦离摸着那泛黄生锈的戒指,思绪起伏:“炳炎,对不起,我动了凡念,你泉下有知,会原谅我吗?”她靠在孤枕上,盯着屋顶,柔肠百转。 鬼怪喜欢声色,将室内布置的是芝兰蔓茂,桂华冯翼,他们在其中菱歌泛夜,比赛投扇,从来不知疲惫,殿堂中央是碧波粼粼的池水,内有红艳芙蕖点缀,别有趣味,鬼怪们把扇子投在波涛中沉淫的阴性形靶子上,比赛的结果用空蝉,梦浮桥,花散里等好听的名字记录,这只是为了附庸风雅,说实在并无太大作用。 姜行月看着庄梦离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想上前搭讪,她却有意识的先开口:“昨夜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姜行月点点头,回想哪琉璃呓语,似真似幻,风信子在一旁咯咯的笑:“我看房内香衾帐暖,莫非。”姜行月很不耐烦的打发道:“哪有这种事,八卦!” 彼时男女同席,履舄交错,杯盘狼藉,有艺妓坐卧香茵,舞动玲珑绣扇,引颈而歌:“妖姬脸似花含树,玉树流光照后庭。”曲调虽为日本传统和歌,但引用的是中国诗词,庄梦离想起下句,跟着唱道:“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曲调悲凉,如晚风菰叶生秋怨,听者无不潸然泪下,忽有探子进门奏报,说城内出现了不知名的怪物,并将怪物形象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通。 众鬼怪全然没放在心上:“有些鬼怪偷渡来的,没登记户薄也算正常,大家继续喝酒,别为这小事坏了兴致。”风信子冷笑着摇头,好像在嘲笑他们无知自大:“这些怪物有别于我们,鬼怪靠传统书籍而生,而它们则诞生于新兴的都市传说,裂口女,人面犬的故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 众鬼怪头摇得像拨浪鼓:“没听过,是什么东西?”风信子看他们烂醉如泥,找不着东南西北,也就长话短说:“怪物种类繁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我要求将整个城的九衢十坊搜遍,防患于未然。”众鬼怪满口答应,舒坦的躺在椅子上,用长满獠牙的嘴熟练的吐出烟圈,才懒得管这些琐事。 平安城的天比人间黑得早,正午过后,太阳已经西沉,星罗棋布的建筑飞甍映照下来,反倒成了恐怖的阴影,街道上只有一个诡异的老太婆不住徘徊,身后还背了一个大型皮袋,风信子冲她喊道:“我奉城主的命令,让所有户籍在册的居民各回其室,你为什么还在街上游荡,把户口本给我看一下。” 那老太婆朝她望去,张开蟾蜍一样大的嘴巴,不怀好意的笑道:“小妹妹,需不需要脚啊!”风信子早已看透真相,直接开门见山道:“卖脚婆婆别装了,束手就擒吧。”“那就是不需要脚了!”卖脚婆婆咆哮道,目眦仿佛要裂出,扬起粗壮的手腕,便要来抓风信子的脚,她坦然自若的取出一个提线木偶,施展傀儡术,念道:“聚汝之魂,敛汝之骨,动静皆由我定。” 风信子反手拨弄了一下丝线,卖脚婆婆的手便停留在半空中,挥将不下去,又慢捻了一下,卖脚婆婆双膝跪地,动弹不得,她一牵一引像抚琴般悠然自得,却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将敌人玩弄于股掌间,恰如桃花逐水流,柳絮因风起,风信子冷眉冷眼的说道:“说,是谁只是你来的?”纤手加大了力度,木偶的关节开始咔咔作响,卖脚婆婆剧痛难忍,如数家珍的交待道:“我说,我说,是武田毅雄指使我们来的,他让我们混入妖怪行列,制造谣言对人类开战。” “义父!”风信子如遭雷殛,脑子一团乱麻,记忆中他光辉的形象崩塌了,不住地摇头,否认这摆在眼前的事实:“不可能,不可能。”庄梦离瓠犀一样的榴齿,咬的格格作响:“我早就知道这家伙居心叵测,果不其然。”事情已经豁然开朗,姜行月做了决定:“武田毅雄恶贯满盈,我们择日就攻上山去,新账旧账一起跟他算。”风信子泪水在眼眶打转:“如果你们伤他性命,我不会原谅你们的,永远。”庄梦离给自己留了个台阶:“尽力而为吧。”风信子心中难安,望着寒烟消失在碧空尽头,喟叹道:“义父,请原谅我的背叛,为了事实真相,我不得不这么做。” 由于发布声讨武田毅雄的公告后,云集响应的人太多了,于是妖怪们不得不进行了一场独特的选举大赛,选出武艺高超的人加入讨伐军,道场上沙尘弥漫,已进行了几个回合,鸣屋,桥姬,先后被抬下台,这两个最善于吓人的妖怪,实战能力却差的出奇,木魅在台上耀武扬威,伸展着枝条:“哼,一帮蚍蜉也想撼我大树,不自量力!” “木魅!木魅!木魅!”台下欢声鼓舞,正当它自认无敌时,走上台来位面容清癯的武士,年龄虽已近中年,却丰神俊秀,他缓缓抽出把通体发红的武士刀,这刀透着血光,为杀戮而生,正是名刀鬼切,众鬼怪群情激奋,朝他扔起了垃圾:“就是这把刀砍伤了酒吞童子陛下,这家伙定是源赖光的后代,滚下去!” 那武士咬牙切齿的说道:“在下三酉次郎,与源赖光是世敌,一次我在与其后人决斗中缴获了这把刀。”大家听闻他打败了源赖光的后代,只道风水轮流转,就此作罢,裁判一敲锣鼓,夸张的喊道:“第四局,三酉次郎对阵木魅,开战!” 木魅存心要给这个初来乍到的武士一点颜色看看,还未行立礼,枝条便铺天盖地的向三酉次郎抽打,他微微一笑,拔刀一挥,还刀入鞘,快,快的落花还没飘下,尘土还没扬起,遒劲的枝条已齐刷刷的斩断,木魅输得心服口服,走下台去。 牛鬼有意试他斤两,躣步上前,提动千斤巨斧砸下去,足有开山劈地之力,三酉次郎并不急于拔刀,身子倏忽一闪,反手拔刀,送到它脖子前,动作风驰电掣,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原来是北辰一刀流,看来是得了千叶真作阁下的真传。”此流派对日本剑道影响深远,讲求一击必杀,出必见血。 居酒屋内灯笼高挂,不同于幽寂的民居,这里热闹的很,鲜艳的画作,柔和的灯光,使环境明媚安暖,三酉次郎走进屋内,在角落里坐下,点了一壶清酒,一盘烤鸡肉串,自酌自食,店里的艺妓看过他白日的精彩表演,主动上前投怀送抱,她没涂脂抹粉,却有山野的恬淡色彩:“三酉大人好厉害哦!”她在旁边坐下,轻拢慢捻,弹起三弦琴,伴唱道:“相逢去,去相逢,末了野花与秋风,一期一会别离中。” 歌声哀伤,像夜樱落满地,也落在他心上,三酉次郎拍案而起,把鬼切重重摔在桌上,喝道:“滚开!”那艺妓自讨没趣,嘀咕道:“搞什么嘛,三酉大人真是粗鲁。”愤而起身,到其他桌陪酒去了,他又坐回桌前,提起一瓶清酒,吟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把一大瓶喝的涓滴不剩,风信子喧宾夺主,正坐在木桌对面,他抬起微酡的眼睛,正想赶走她,她却先开了口:“我来陪你喝酒。”声音和风细雨,让人难以拒绝。 只喝酒不卖艺,三酉次郎觉得很新鲜,将小巧的瓷杯盛满酒,递给她:“喝吧。”风信子接过酒杯,并不急于饮下,而是观察着玉液。“怎么不喝吗?不喝就离开。”三酉次郎脾气上来了,觉得她是存心捉弄,风信子和缓的答道:“不是不喝,是三酉君的喝酒的方式不对,深秋寒冷,再喝这清淡的酒,不合时宜。” “哦。”三酉次郎的好奇心被激发起来:“你觉得该喝什么酒?”他喜欢喝酒,竟不知其中讲究,风信子应答如流:“依我看,宜用菊醑伴枸杞,这酒性烈,只消饮下几盅,人与海棠俱醉。”三酉次郎依照此说法叫了酒,喝的甚是欢喜,只觉和她投缘,问道:“不知小姐叫什么名字?我愿结交你这样的朋友。”风信子酒后吐真言,照实回答,风信子也是一种花,代表点燃自己的生命,享受丰富的人生,三酉次郎身子一颤,泪花在眼里打转,又强行收了回去。 风信子察觉到他反应异样,问道:“三酉君怎么了?”三酉次郎强颜欢笑:“没什么,想起一个故人,信子小姐很像她,可惜啊,她已不在人世。”不小心勾起他伤疤,风信子连连抱歉,三酉次郎扶起她,温情脉脉的说道:“没事的,那么这次讨伐的事,请让我打头阵吧。”和刚才的暴戾相比,好像换了个人。 就这样,讨伐队伍里又添了新名,只是风信子和大家约法三章,不得伤武田毅雄性命,大家碍于情面,不得不表面答应下来,在集会的青翠草坪上,庄梦离制定着计划:“据我观察,武田毅雄通过货轮运送物资,我们今晚准备好硫磺硝石等易燃物,制成水雷,放在其必经之路上,摧毁这艘船。” 众妖怪开动全力,像高速的马达一样运转,把家里点灯,烧火,甚至厕所里的沼气都运用起来,制成一个个良莠不齐的水雷,将狭窄的水路铺设的满满当当,就等着货轮入瓮了,令人失望的是,船是来了,但其钢板厚实,是由战舰改造而成,坚硬的船舷撞到哪些个土制炸药,只是溅起些火花,连皮毛都伤不了,这货轮一路乘风破浪,旦夕就会到达港口,给武田毅雄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 第17章 伪科学害死人 灯火在河流上闪烁,像星星眨眼睛,在黑夜里,叹息似的缥缈,庄梦离望着江枫渔火,紫色的眼睛直视货船,决绝的说道:“看来要上船了。”她潜身没入长夜,姜行月叫住她,叮咛道:“万事小心。”她回眸一笑,醉了烟雨:“如果出什么意外,姜先生会为我掉几滴眼泪吗?”这问题看似莫名其妙,其实承载着她内心的所有期望,姜行月眼睛闪闪的,外表却正容亢色:“别瞎说。”脸上露出关切之色,庄梦离笑中带着感动:“我只是给你开个玩笑。”心里却暖的像人间四月天,因为她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个人在乎她,生不寂寞,死不孤单。 一声鸣笛巨响,货轮在水上疾驰,生起縠纹,庄梦离一袭墨黑风衣,在风的吹拂下,暗的有些沉郁,眼里透着冷峻的杀气,她取出抓钩,用力甩去,拉着钩绳向上攀爬,到了甲板前,纵身一跃,疾飞像鹊鸟夜惊,飘入船舱,钩绳追魂索命,套住货检员的脖子,扔入澎湃的大海,绳子落地缩紧,将其活活勒死,落地声惊动了敌人,一声枪响像丧钟敲响,一下子穿透了她身体。 庄梦离翻身前跃,亮出飞镖,这镖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刺中了士兵的脖子,霎时鲜血横流,像一朵盛开的血莲,大量士兵闻声赶来,庄梦离隐入货舱的阴影中,撕开丝袜包扎伤口,熟练的燃起一支香烟,用火星戳向伤口,止住流血,这子弹是银制的,能够抑制她的愈合,脚步声慢慢靠近,庄梦离快如慧孛的从他们身前飘过,似轻云,若回雪,全无声息,哪些士兵捂着喉咙倒地,脖子上都多了道血口。 她装好随身携带的炸药,却见后面有个黑影笼罩,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原来是这艘船的指挥官田中信野,他沉声说道:“竟然在我眼皮底下,杀了这么多人,有两下子嘛,不过,我会送你上路的,怕不怕?”举起枪口,对准她,她冷笑着,眼中有冰棱花颤动:“你更怕我捷足先登吧。” 她迅速甩出飞镖,在田中信野扣动扳机前,瞬间,鲜血四溅,万籁俱寂,并带着鲜红的断指,她飞跃近前,登到田中信野的后背,用那修长白皙的玉腿夹住他的脑袋,像风中飞舞的落英,在空中旋转数圈,却没有撂倒他,这家伙力大无穷,竟抓住她纤柔的身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溅起一地碎屑。 庄梦离在地上翻滚,躲过他的踩踏,地上留下了低洼的坑,她投过桌布,盖住田中信野,拿起项链紧紧的勒住他脖子,田中信野背后陡然生出犄角,刺穿了庄梦离的腹部,然后一个背摔将她扔到地上,她取出高跟鞋底的刀,刺向田中信野,他抓住她的手向后狠扳,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像棉絮一样耷拉下来,然而他还不停手,五指成抓,攫住她的下颌,蓝色的瞳孔装满了怒火:“贱人,我掐死你!” 庄梦离虽血染衣襟,但没有屈服,手上生出紫色的光刃,寒光闪过,田中信野捂住喉咙,血不时从指间渗出,她檀唇勾起,冷艳的足可切玉:“烟火晚会快乐。”给他嘴里塞进闪光弹,向炸药猛地推去,霎时火光冲天,将货轮彻底吞没,她用最后一丝气力滚下甲板,落入江中。 卧榻之上,姜行月正在给她处理伤口,他做过法医,懂些医疗知识:“看看你,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庄梦离靠在床边,嘴角还淌着血:“我没事,都是些皮外伤。”姜行月捂着胸口,样子痛心疾首:“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她欣慰的笑了笑,心里春波涟涟:“就算为你伤的遍体鳞伤,我也开心。” 姜行月见庄梦离双眼微瞌,微弱的呼吸卷着兰香暗盈,以为她已入睡,正要离开,却被庄梦离细声叫住:“僵尸不会睡觉,可以陪陪我吗?好久没和人说夜话了。”虽说他们的感情,还没到共剪西窗烛,但足够却话夜雨时,姜行月欣然应允,和她畅聊了一夜,窗外,天光乍现,暖阳照耀进来,带走所有的不愉快。 由于断绝了粮食补给,武田毅雄在山上弹尽粮绝,十分困乏,士兵们受不了饥饿,纷纷下山投降,鬼怪们只需等待时机,攻上山头便可,天公似乎也与他们作对,连日大雨磅礴,这孤山本就土质疏松,加上雨水的滋润就像干柴遇到烈火,发生多处滑坡,鬼怪们看准时机,对孤峰展开最后的围攻。 能飞的鬼怪先到山顶,再扔下绳索,余众都攀援而上,由于熟悉地形,他们一路上势如破竹,速度如飞星过渡,眨眼便到了山顶,守御的士兵连忙调转炮口,巨大的炮弹划过天空,撞爆无数参天大树,硝烟滚滚,但还没等第二发装填,他们便被义愤填膺的鬼怪们撕成碎片,机枪塔闪着金光,连珠发响,火力网像没有底脚的澒洞,进攻的人浪散开来,暂避锋芒。 庄梦离靠在壕沟里,投出一个手榴弹,伴随硝烟和沙尘,机枪塔化为废墟,几名日军端起刺刀冲来,庄梦离连轩带紫电,翩影过处死尸一片,没有再手下留情,战争必将流血,纵使这些士兵只是傀儡,也会跟提线的人一起丢入火堆,烧的只剩下灰尘,攻下了防御据点,再进攻主城,就像两山间连了彩虹桥,势如破竹。 见武田毅雄大势已去,守备的士兵树倒猢狲散,卷铺盖各自跑路去了,丝毫没有“帝国勇士”视死如归,慷慨就义的精神,众人推开层层重阂,来到大殿的核心,华美的藻井天花板挂着流苏,随风飘动,华盖之下,武田毅雄端坐案几上,淡定的喝着茶水,众鬼怪骂道:“狗贼,你的大限到了,还不速速受死。” 风信子扑到武田毅雄身边,带着哭腔说道:“父亲,别再做错事了,我们离开这里。”便要搀扶他离开,武田毅雄拂袖一挥,把她推开,呵斥道:“我没你这个叛徒女儿。” “她不是你的女儿,是我酒吞童子的女儿,没有人能动她!”三鬲次郎卸下伪装,头上长出六根犄角,脸上的图腾像树枝散开,和风信子几乎一模一样,金灿灿的盔甲像朝阳初升,众鬼怪见到他的真身,都跪倒在地,俯首称臣:“原来是鬼王陛下,我等有眼无珠,实在该死。”想到之前调侃他是源赖光的后代,既愚蠢又荒唐,见到生父,本以为风信子会被感动的梨花带雨,没想到她开始剧烈颤抖,眼眶通红,紧紧的握着拳头:“我母亲是不是你杀的?” “不,我没有杀你母亲。”酒吞童子挺直胸膛,摆出无愧于天地的样子:“你母亲的面庞,像极了我前世的妻子,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算起来,自我跟内人阴阳相隔正好五百年,这不是巧合,是天道循环,于是我化身浪人三鬲次郎,到处惩恶扬善,来忏悔自己过去的罪行。”风信子厉声质问道:“那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酒吞童子面目呆滞,神情沮丧,像是只剩下倥侗的躯壳:“是武田毅雄杀了她,为的是更好的控制鬼族,也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她。”他越说越气,用绯红的瞳孔恨恨的瞪着武田毅雄,好像要把他生吞了,事到如今,武田毅雄左右都没好下场,就算说得动养女,也会被鬼怪们乱刀分尸。 想到这一层,他也不抓救命稻草了,淡然的用细帛擦拭好茶具,取出茶末置于碗中,倒入滚烫的泉水,这一套沏茶动作,如挥墨般行云流水,他轻呷了一口茶水:“终于到了与世诀别之日,可惜没在樱花灿烂盛开的日子离去啊。”好像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庄梦离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想到自己逝去的爱人,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武田毅雄,你罪恶滔天,别想死的便宜。” “是庄小姐吗?我们可是旧识了,难道杀我连一盏茶都耽搁不起吗?尝尝吧,这是玉露,最上等的茶。”他端起杯茶,递给庄梦离,她踌躇的接过茶杯:“你要耍花招,我随时奉陪。”武田毅雄眯着眼睛观察着她,灼若桃花的面庞没有一点风霜侵蚀的痕迹:“看看你,还是那么青春靓丽,不像我,早已半身不遂了。”他有些佝偻的身子虽有衣服遮盖,但还是显露无疑,庄梦离冷眼相看:“比起哪些英年早逝的烈士,你这杀人魔头似乎还活得久了一些。” 面对她的恶语相向,武田毅雄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我从不相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你看我,没有任何的信仰,却比哪些自诩的大善人活的更好,是不是很讽刺呢,他们有信仰,只能在审判台前被命运所鞭挞,而我,永不向命运低头!” 把歪理说的如此大言不惭,庄梦离只觉他无耻到一种境界,反唇相讥:“多么自欺欺人有苍白无力的辩词,像你这种人,每晚都在罪恶的深渊中徘徊,活得越久,便越是煎熬,我看的出你追求安宁,但哪只是徒劳。”话说到这份上,是个人都觉得惭愧,武田毅雄还恬不知耻的说道:“中国有句老话:心无外物,既是秋空霁海,我早已没有杂念,何来痛苦之由?倒是你,还没从过去解脱,也许对你而言,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姜行月在旁边起哄道:“我们中国还有句老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武田毅雄霍然身来,面目狰狞,失了刚才装的体面,庄梦离也站起身来,拔刃在手:“且看看我们谁死谁生。”武田毅雄缓缓从刀鞘抽出一把锃亮的武士刀,其光泽如水之溢塘,看得出这刀虽有些年头,但锋芒不减当年:“请允许我和你用武士的方式决斗。”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因为出于礼仪,这种比武方式只能单打独斗,倘若赢了战斗,便可提出条件,倘若输了,也好过乱刀分尸的下场,因为这是种荣誉的死法,不失武士的尊严。 酒吞童子扔给她鬼切,这刀底下亡魂无数,是名副其实的神器,庄梦离毫不客气的接过刀,波浪型的纹路历历如绘的记录着它的光辉战绩,她举起刀,多年的仇恨凝聚成力量:“今日,这把刀不为切鬼,只为杀人。”在她的驱使下,鬼切也像有了灵魂,带着积怨百年的魔气,如匹练瀑布一样杀向武田毅雄。 他反手阻挡,尚未出鞘,挡住庄梦离强劲的攻势,而刀鞘也碎成木渣,像落蕊一样掉了一地,却见他的手已盘根错节的于刀融为一体,黏稠的触须竟从手腕中长了出来,原来当年武田毅雄由于研究数据不足,拿动物的基因去和僵尸血混合,才造就了这种怪物,死掉的田中信野也是如此,他向后踉跄几步,卸去鬼切的劲力,不屑的笑道:“我已做到人刀合一,人在刀在,刀毁人亡。”顺手投出半截刀鞘,如疾风般脱离鲤口,直逼而来。 庄梦离轻轻一挥,刀起处,已碎成两截,没想到刚化解这招,他的刀尖已然刺来,来势极快,仿佛连西风都能刺破,庄梦离翻转魔刀,在空中勾勒了一道银虹,堪堪接过了第二刀,没等她回击,第三刀已至,他的打法一波接着一波,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有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刀影蛇形,婉转百折,摸不清套路。 她极难招架,刀法渐渐散乱,忽想起巫夜教她的话:“快招夺命者,犹如登临绝顶,极目远眺,四海尽于脚下,自视胜券在握,殊不知放眼壮阔,而身后有万仞高山,叹乎可傲苍生,而天地无边,其势虽猛,却困于招式,力不乱而人自乱,到时便可犁庭扫穴。” 意念已动,顷刻回击,武田毅雄正砍的尽兴,却见庄梦离回裾拂云雨,像巨大的氍毹,遮住他的视线,然后红光斜刺于旁,直攻他的手肘,光影流连,本来昏黑的房间倒映的如同白昼,将他手上的触须尽数砍断,那触须落在地上还在蠕动,煞是恶心,武田毅雄大叫一声,刀几欲脱手,庄梦离冷笑道:“拿好你的刀,可别让人笑话。”那笑容如寒露凝结。 武田毅雄怒不可遏,伸出无数的触须,像毒蛇般向她咬去,庄梦离挥出月轮的弧度,闪着迢迢清辉,煌煌银河,刀锋过处,触须纷至而下,她信步而来,提着鬼切,那斩碎一切虚空的利器:“好好感受死亡的寒冷吧,着你曾加诛给别人的东西。”风信子想去帮他,但被酒吞童子按住,动弹不得,她心里十分矛盾,一个是挚友,一个是义父,都下不去手。 武田毅雄玉石俱焚,狰狞的笑着:“我就算死了,也不让你好过。”伸出最后一根触须,刺透了姜行月的胸膛,庄梦离冲上去,抱起倒在血泊之中的他,肝肠寸断,酒吞童子看他毫不守道义,控制鬼切,刺进他身体,流淌下来的血,汇成一道溪流,将地面染成碧蓝,恰如百川归海,归于平寂。 风信子哭成了泪人,像珍珠一样滚落:“可惜你一生都献给遥不可及的事业,没有一点真正快乐的时光,义父,你为什么非要如此呢,你杀死了我母亲,我本该恨你,可是为什么,我恨不起来。”她越说越伤心,捂着脸不住痛哭,酒吞童子把她抱在怀里,安慰道:“爱恨匆匆过,习惯就好。”如襁褓的婴儿一样呵护,弥补曾经的缺憾。 几家欢喜几家忧,酒吞童子风信子虽骨肉相认,庄梦离却感觉彻骨的寒冷,她的鸦睫颤动着,泛起昏黄的剪影,悲伤了一阵,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浮现出笑容,众人以为她想开了,没想到她疼惜的抚摸着姜行月的脸,像怀念一春绮梦:“姜先生,这是梦离最后帮你了,往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但有它陪着,你不会孤单,永别了。”她轻吻他的额间,让红朱砂留在他脸上,也印在他心头,从体内取出尸丹,含入姜行月的口中,伴随着撕破心扉的痛。 她的青丝一瞬间皤为白发,踉踉跄跄的向门外走去,面对那漫天的风雪,朔风呼啸,暮雪千山,百年的修为就此毁于一旦,风信子心疼不已,问道:“值得吗?”庄梦离含泪轻衔,洗去那场褪色凉烟:“值得。”佳期本来短暂,同行的人,一起相伴雨季,走过年华,也会在渡口离散,绿萝拂过衣襟,烟雨沾湿诺言,那时候,只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这个道理,她懂。 铅华洗尽之后,只剩下烟花熄灭后的无悔,行在雪地上,过去的记忆走马观花的浮现,在风月场的璀璨,和叶炳炎舞会的相遇并坠入爱河,因战争而失去的一切,以及逃亡的颠沛流离,被武田毅雄困于牢狱的屈辱,和姜行月的快乐时光,这些曾经的记忆,像是梦里雾花,一个美丽而悲伤的梦,回首萧瑟,思之甘甜,她不舍的回眸望去,笑了,像是重见旧颜,低吟道:“人生如梦亦如幻,朝如晨露暮成霞。”拖着佝偻的躯体,消失在皑皑白雪中,再不回头。 在尸丹的作用下,姜行月渐渐苏醒,第一件事就是找庄梦离,可是寻遍周围,都寻不到,风信子为了不让他难过,只说庄梦离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并且不想让他找到,并劝他已经完成使命了,早日回到警局复命,姜行月不信,可是遥望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又到哪里去寻?只能徒增伤感。 雪还在下,像鹅毛一样落在地上,弹奏着乐谱的忧伤,瞧着屧廊人去苔空绿,姜行月终于认命了,他说他要回去,活成像她希望的哪个人,一个正义敢于同黑暗作斗争的人,临行前,他在火车上,再次遥望这片纯洁的雪国:“雪下的那么安静,我不能打扰它,我该走了。”见风信子和酒吞童子在向他摆手道别,他将对这里的喜爱和记忆统统尘封:“再见了,花与水的国度,再见了,我的爱。” 黑水,还是那么深不见底,但在阳光的照射下,竟隐隐有粼粼金光,微风吹过湖面,荡起一点绿波,如蜻蜓点水一样微小,却足够说明它并非一成不变,万事万物都会变化,他在想,和她的这段邂逅,是水面下永恒的暗流,还是稍纵即逝的涟漪,他不知道。 回到了故土,他因为破获了国际大案,荣升为警察局长,并被聚光灯和摄像头包围,万众瞩目他的精彩演讲,谁知他只说了一句:“在这里我要感谢一个人,没有她,我得不到今天的成就,在下无能,不敢居功。”发表完这简单的感言,他也不理会媒体的追问,消失在人山人海中。 第18章 半夜鬼敲门 灯火在河流上闪烁,像星星眨眼睛,在黑夜里,叹息似的缥缈,庄梦离望着江枫渔火,紫色的眼睛直视货船,决绝的说道:“看来要上船了。”她潜身没入长夜,姜行月叫住她,叮咛道:“万事小心。”她回眸一笑,醉了烟雨:“如果出什么意外,姜先生会为我掉几滴眼泪吗?”这问题看似莫名其妙,其实承载着她内心的所有期望,姜行月眼睛闪闪的,外表却正容亢色:“别瞎说。”脸上露出关切之色,庄梦离笑中带着感动:“我只是给你开个玩笑。”心里却暖的像人间四月天,因为她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个人在乎她,生不寂寞,死不孤单。 一声鸣笛巨响,货轮在水上疾驰,生起縠纹,庄梦离一袭墨黑风衣,在风的吹拂下,暗的有些沉郁,眼里透着冷峻的杀气,她取出抓钩,用力甩去,拉着钩绳向上攀爬,到了甲板前,纵身一跃,疾飞像鹊鸟夜惊,飘入船舱,钩绳追魂索命,套住货检员的脖子,扔入澎湃的大海,绳子落地缩紧,将其活活勒死,落地声惊动了敌人,一声枪响像丧钟敲响,一下子穿透了她身体。 庄梦离翻身前跃,亮出飞镖,这镖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刺中了士兵的脖子,霎时鲜血横流,像一朵盛开的血莲,大量士兵闻声赶来,庄梦离隐入货舱的阴影中,撕开丝袜包扎伤口,熟练的燃起一支香烟,用火星戳向伤口,止住流血,这子弹是银制的,能够抑制她的愈合,脚步声慢慢靠近,庄梦离快如慧孛的从他们身前飘过,似轻云,若回雪,全无声息,哪些士兵捂着喉咙倒地,脖子上都多了道血口。 她装好随身携带的炸药,却见后面有个黑影笼罩,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原来是这艘船的指挥官田中信野,他沉声说道:“竟然在我眼皮底下,杀了这么多人,有两下子嘛,不过,我会送你上路的,怕不怕?”举起枪口,对准她,她冷笑着,眼中有冰棱花颤动:“你更怕我捷足先登吧。” 她迅速甩出飞镖,在田中信野扣动扳机前,瞬间,鲜血四溅,万籁俱寂,并带着鲜红的断指,她飞跃近前,登到田中信野的后背,用那修长白皙的玉腿夹住他的脑袋,像风中飞舞的落英,在空中旋转数圈,却没有撂倒他,这家伙力大无穷,竟抓住她纤柔的身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溅起一地碎屑。 庄梦离在地上翻滚,躲过他的踩踏,地上留下了低洼的坑,她投过桌布,盖住田中信野,拿起项链紧紧的勒住他脖子,田中信野背后陡然生出犄角,刺穿了庄梦离的腹部,然后一个背摔将她扔到地上,她取出高跟鞋底的刀,刺向田中信野,他抓住她的手向后狠扳,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像棉絮一样耷拉下来,然而他还不停手,五指成抓,攫住她的下颌,蓝色的瞳孔装满了怒火:“贱人,我掐死你!” 庄梦离虽血染衣襟,但没有屈服,手上生出紫色的光刃,寒光闪过,田中信野捂住喉咙,血不时从指间渗出,她檀唇勾起,冷艳的足可切玉:“烟火晚会快乐。”给他嘴里塞进闪光弹,向炸药猛地推去,霎时火光冲天,将货轮彻底吞没,她用最后一丝气力滚下甲板,落入江中。 卧榻之上,姜行月正在给她处理伤口,他做过法医,懂些医疗知识:“看看你,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庄梦离靠在床边,嘴角还淌着血:“我没事,都是些皮外伤。”姜行月捂着胸口,样子痛心疾首:“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她欣慰的笑了笑,心里春波涟涟:“就算为你伤的遍体鳞伤,我也开心。” 姜行月见庄梦离双眼微瞌,微弱的呼吸卷着兰香暗盈,以为她已入睡,正要离开,却被庄梦离细声叫住:“僵尸不会睡觉,可以陪陪我吗?好久没和人说夜话了。”虽说他们的感情,还没到共剪西窗烛,但足够却话夜雨时,姜行月欣然应允,和她畅聊了一夜,窗外,天光乍现,暖阳照耀进来,带走所有的不愉快。 由于断绝了粮食补给,武田毅雄在山上弹尽粮绝,十分困乏,士兵们受不了饥饿,纷纷下山投降,鬼怪们只需等待时机,攻上山头便可,天公似乎也与他们作对,连日大雨磅礴,这孤山本就土质疏松,加上雨水的滋润就像干柴遇到烈火,发生多处滑坡,鬼怪们看准时机,对孤峰展开最后的围攻。 能飞的鬼怪先到山顶,再扔下绳索,余众都攀援而上,由于熟悉地形,他们一路上势如破竹,速度如飞星过渡,眨眼便到了山顶,守御的士兵连忙调转炮口,巨大的炮弹划过天空,撞爆无数参天大树,硝烟滚滚,但还没等第二发装填,他们便被义愤填膺的鬼怪们撕成碎片,机枪塔闪着金光,连珠发响,火力网像没有底脚的澒洞,进攻的人浪散开来,暂避锋芒。 庄梦离靠在壕沟里,投出一个手榴弹,伴随硝烟和沙尘,机枪塔化为废墟,几名日军端起刺刀冲来,庄梦离连轩带紫电,翩影过处死尸一片,没有再手下留情,战争必将流血,纵使这些士兵只是傀儡,也会跟提线的人一起丢入火堆,烧的只剩下灰尘,攻下了防御据点,再进攻主城,就像两山间连了彩虹桥,势如破竹。 见武田毅雄大势已去,守备的士兵树倒猢狲散,卷铺盖各自跑路去了,丝毫没有“帝国勇士”视死如归,慷慨就义的精神,众人推开层层重阂,来到大殿的核心,华美的藻井天花板挂着流苏,随风飘动,华盖之下,武田毅雄端坐案几上,淡定的喝着茶水,众鬼怪骂道:“狗贼,你的大限到了,还不速速受死。” 风信子扑到武田毅雄身边,带着哭腔说道:“父亲,别再做错事了,我们离开这里。”便要搀扶他离开,武田毅雄拂袖一挥,把她推开,呵斥道:“我没你这个叛徒女儿。” “她不是你的女儿,是我酒吞童子的女儿,没有人能动她!”三鬲次郎卸下伪装,头上长出六根犄角,脸上的图腾像树枝散开,和风信子几乎一模一样,金灿灿的盔甲像朝阳初升,众鬼怪见到他的真身,都跪倒在地,俯首称臣:“原来是鬼王陛下,我等有眼无珠,实在该死。”想到之前调侃他是源赖光的后代,既愚蠢又荒唐,见到生父,本以为风信子会被感动的梨花带雨,没想到她开始剧烈颤抖,眼眶通红,紧紧的握着拳头:“我母亲是不是你杀的?” “不,我没有杀你母亲。”酒吞童子挺直胸膛,摆出无愧于天地的样子:“你母亲的面庞,像极了我前世的妻子,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算起来,自我跟内人阴阳相隔正好五百年,这不是巧合,是天道循环,于是我化身浪人三鬲次郎,到处惩恶扬善,来忏悔自己过去的罪行。”风信子厉声质问道:“那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酒吞童子面目呆滞,神情沮丧,像是只剩下倥侗的躯壳:“是武田毅雄杀了她,为的是更好的控制鬼族,也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她。”他越说越气,用绯红的瞳孔恨恨的瞪着武田毅雄,好像要把他生吞了,事到如今,武田毅雄左右都没好下场,就算说得动养女,也会被鬼怪们乱刀分尸。 想到这一层,他也不抓救命稻草了,淡然的用细帛擦拭好茶具,取出茶末置于碗中,倒入滚烫的泉水,这一套沏茶动作,如挥墨般行云流水,他轻呷了一口茶水:“终于到了与世诀别之日,可惜没在樱花灿烂盛开的日子离去啊。”好像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庄梦离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想到自己逝去的爱人,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武田毅雄,你罪恶滔天,别想死的便宜。” “是庄小姐吗?我们可是旧识了,难道杀我连一盏茶都耽搁不起吗?尝尝吧,这是玉露,最上等的茶。”他端起杯茶,递给庄梦离,她踌躇的接过茶杯:“你要耍花招,我随时奉陪。”武田毅雄眯着眼睛观察着她,灼若桃花的面庞没有一点风霜侵蚀的痕迹:“看看你,还是那么青春靓丽,不像我,早已半身不遂了。”他有些佝偻的身子虽有衣服遮盖,但还是显露无疑,庄梦离冷眼相看:“比起哪些英年早逝的烈士,你这杀人魔头似乎还活得久了一些。” 面对她的恶语相向,武田毅雄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我从不相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你看我,没有任何的信仰,却比哪些自诩的大善人活的更好,是不是很讽刺呢,他们有信仰,只能在审判台前被命运所鞭挞,而我,永不向命运低头!” 把歪理说的如此大言不惭,庄梦离只觉他无耻到一种境界,反唇相讥:“多么自欺欺人有苍白无力的辩词,像你这种人,每晚都在罪恶的深渊中徘徊,活得越久,便越是煎熬,我看的出你追求安宁,但哪只是徒劳。”话说到这份上,是个人都觉得惭愧,武田毅雄还恬不知耻的说道:“中国有句老话:心无外物,既是秋空霁海,我早已没有杂念,何来痛苦之由?倒是你,还没从过去解脱,也许对你而言,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姜行月在旁边起哄道:“我们中国还有句老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武田毅雄霍然起身,面目狰狞,失了刚才装的体面,庄梦离也站起身来,拔刃在手:“且看看我们谁死谁生。”武田毅雄缓缓从刀鞘抽出一把锃亮的武士刀,其光泽如水之溢塘,看得出这刀虽有些年头,但锋芒不减当年:“请允许我和你用武士的方式决斗。”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因为出于礼仪,这种比武方式只能单打独斗,倘若赢了战斗,便可提出条件,倘若输了,也好过乱刀分尸的下场,因为这是种荣誉的死法,不失武士的尊严。 酒吞童子扔给她鬼切,这刀底下亡魂无数,是名副其实的神器,庄梦离毫不客气的接过刀,波浪型的纹路历历如绘的记录着它的光辉战绩,她举起刀,多年的仇恨凝聚成力量:“今日,这把刀不为切鬼,只为杀人。”在她的驱使下,鬼切也像有了灵魂,带着积怨百年的魔气,如匹练瀑布一样杀向武田毅雄。 他反手阻挡,尚未出鞘,挡住庄梦离强劲的攻势,而刀鞘也碎成木渣,像落蕊一样掉了一地,却见他的手已盘根错节的于刀融为一体,黏稠的触须竟从手腕中长了出来,原来当年武田毅雄由于研究数据不足,拿动物的基因去和僵尸血混合,才造就了这种怪物,死掉的田中信野也是如此,他向后踉跄几步,卸去鬼切的劲力,不屑的笑道:“我已做到人刀合一,人在刀在,刀毁人亡。”顺手投出半截刀鞘,如疾风般脱离鲤口,直逼而来。 庄梦离轻轻一挥,刀起处,已碎成两截,没想到刚化解这招,他的刀尖已然刺来,来势极快,仿佛连西风都能刺破,庄梦离翻转魔刀,在空中勾勒了一道银虹,堪堪接过了第二刀,没等她回击,第三刀已至,他的打法一波接着一波,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有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刀影蛇形,婉转百折,摸不清套路。 她极难招架,刀法渐渐散乱,忽想起巫夜教她的话:“快招夺命者,犹如登临绝顶,极目远眺,四海尽于脚下,自视胜券在握,殊不知放眼壮阔,而身后有万仞高山,叹乎可傲苍生,而天地无边,其势虽猛,却困于招式,力不乱而人自乱,到时便可犁庭扫穴。” 意念已动,顷刻回击,武田毅雄正砍的尽兴,却见庄梦离回裾拂云雨,像巨大的氍毹,遮住他的视线,然后红光斜刺于旁,直攻他的手肘,光影流连,本来昏黑的房间倒映的如同白昼,将他手上的触须尽数砍断,那触须落在地上还在蠕动,煞是恶心,武田毅雄大叫一声,刀几欲脱手,庄梦离冷笑道:“拿好你的刀,可别让人笑话。”那笑容如寒露凝结。 武田毅雄怒不可遏,伸出无数的触须,像毒蛇般向她咬去,庄梦离挥出月轮的弧度,闪着迢迢清辉,煌煌银河,刀锋过处,触须纷至而下,她信步而来,提着鬼切,那斩碎一切虚空的利器:“好好感受死亡的寒冷吧,着你曾加诛给别人的东西。”风信子想去帮他,但被酒吞童子按住,动弹不得,她心里十分矛盾,一个是挚友,一个是义父,都下不去手。 武田毅雄玉石俱焚,狰狞的笑着:“我就算死了,也不让你好过。”伸出最后一根触须,刺透了姜行月的胸膛,庄梦离冲上去,抱起倒在血泊之中的他,肝肠寸断,酒吞童子看他毫不守道义,控制鬼切,刺进他身体,流淌下来的血,汇成一道溪流,将地面染成碧蓝,恰如百川归海,归于平寂。 风信子哭成了泪人,像珍珠一样滚落:“可惜你一生都献给遥不可及的事业,没有一点真正快乐的时光,义父,你为什么非要如此呢,你杀死了我母亲,我本该恨你,可是为什么,我恨不起来。”她越说越伤心,捂着脸不住痛哭,酒吞童子把她抱在怀里,安慰道:“爱恨匆匆过,习惯就好。”如襁褓的婴儿一样呵护,弥补曾经的缺憾。 几家欢喜几家忧,酒吞童子风信子虽骨肉相认,庄梦离却感觉彻骨的寒冷,她的鸦睫颤动着,泛起昏黄的剪影,悲伤了一阵,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浮现出笑容,众人以为她想开了,没想到她疼惜的抚摸着姜行月的脸,像怀念一春绮梦:“姜先生,这是梦离最后帮你了,往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但有它陪着,你不会孤单,永别了。”她轻吻他的额间,让红朱砂留在他脸上,也印在他心头,从体内取出尸丹,含入姜行月的口中,伴随着撕破心扉的痛。 她的青丝一瞬间皤为白发,踉踉跄跄的向门外走去,面对那漫天的风雪,朔风呼啸,暮雪千山,百年的修为就此毁于一旦,风信子心疼不已,问道:“值得吗?”庄梦离含泪轻衔,洗去那场褪色凉烟:“值得。”佳期本来短暂,同行的人,一起相伴雨季,走过年华,也会在渡口离散,绿萝拂过衣襟,烟雨沾湿诺言,那时候,只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这个道理,她懂。 铅华洗尽之后,只剩下烟花熄灭后的无悔,行在雪地上,过去的记忆走马观花的浮现,在风月场的璀璨,和叶炳炎舞会的相遇并坠入爱河,因战争而失去的一切,以及逃亡的颠沛流离,被武田毅雄困于牢狱的屈辱,和姜行月的快乐时光,这些曾经的记忆,像是梦里雾花,一个美丽而悲伤的梦,回首萧瑟,思之甘甜,她不舍的回眸望去,笑了,像是重见旧颜,低吟道:“人生如梦亦如幻,朝如晨露暮成霞。”拖着佝偻的躯体,消失在皑皑白雪中,再不回头。 在尸丹的作用下,姜行月渐渐苏醒,第一件事就是找庄梦离,可是寻遍周围,都寻不到,风信子为了不让他难过,只说庄梦离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并且不想让他找到,并劝他已经完成使命了,早日回到警局复命,姜行月不信,可是遥望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又到哪里去寻?只能徒增伤感。 雪还在下,像鹅毛一样落在地上,弹奏着乐谱的忧伤,瞧着屧廊人去苔空绿,姜行月终于认命了,他说他要回去,活成像她希望的哪个人,一个正义敢于同黑暗作斗争的人,临行前,他在火车上,再次遥望这片纯洁的雪国:“雪下的那么安静,我不能打扰它,我该走了。”见风信子和酒吞童子在向他摆手道别,他将对这里的喜爱和记忆统统尘封:“再见了,花与水的国度,再见了,我的爱。” 黑水,还是那么深不见底,但在阳光的照射下,竟隐隐有粼粼金光,微风吹过湖面,荡起一点绿波,如蜻蜓点水一样微小,却足够说明它并非一成不变,万事万物都会变化,他在想,和她的这段邂逅,是水面下永恒的暗流,还是稍纵即逝的涟漪,他不知道。 回到了故土,他因为破获了国际大案,荣升为警察局长,并被聚光灯和摄像头包围,万众瞩目他的精彩演讲,谁知他只说了一句:“在这里我要感谢一个人,没有她,我得不到今天的成就,在下无能,不敢居功。”发表完这简单的感言,他也不理会媒体的追问,消失在人山人海中。 第19章 惨遭劫持 美国,拉斯维加斯,淘金者的天堂,随处可见巍峨高耸的建筑矗立,流光溢彩,巫夜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去拯救迷途中的羔羊,富丽堂皇的赌场内,女侍者露出温柔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先生,这是你的筹码,请当面点清,离柜概不负责。” 他接过筹码,绅士的笑了笑,并没有去数,富饶的赌场不会差这点钱的,帅气的男侍者也对他弯腰鞠躬,这里的每个服务者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男的俊俏,女的漂亮,给客人留下最好的印象,巫夜在人群中看到他的声影,装作漫不经心的走到侍者身边,取出一沓钞票塞到他兜里:“这是我刚从地上捡的,麻烦你交到柜台,再帮我个小忙。” 侍者心有灵犀一点通,点了点头,他慢慢的靠近赌桌,放眼望去,所有的赌桌都排列有序,摆放整齐,没有民间赌坊的混乱,哪些因输钱而挑事的人,都会被赌场专门的打手拉走,以维护良好的环境,舞台中央的喷泉,在灯光的作用下,宛若五彩珠帘,时而孔雀开屏,时而含苞待放,反射着五彩缤纷的物质世界,尖叫声和狂欢声不绝于耳,这才是,拉斯维加斯的天堂! 赌桌上,一个身着白色西服,梳着油亮头发的中年人,正在专注的进行着博弈,他眼睛深邃有神,肩膀宽阔有力,豪爽中不乏真诚,散发着堂堂英气,正是僵尸王将臣,他因女魃的死伤痛,却打不过冥王幽彻,变得日渐消沉,终日借酒浇愁,赌博,变成了他的消遣方式,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根本不在乎钱,赢了钱,又故意输掉,只是享受游戏人间的乐趣。 巫夜推开激动的人群,抬步走过去:“将老板过得很滋润啊,乐而忘忧,超然世外,还记得女魃吗?”将臣抬起寒星的眼睛,展示出透彻的沧桑感:“我知道,她死了。”端起桌上的威士忌,灌到肚子里,却难解思量,愁上加愁。 巫夜直言不讳:“不她还活着,只要找到剩下的四个神器,就能复活她。”周围都是金发碧眼,眉高眼廓的外国人,不用担心他们听得懂,他将法器通天境递到他手心,镜中下的雪越发耀眼,像燃烧的火焰,并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没想到将臣又推了回去,叹道:”情缘已却然,故人两相忘,对我而言,最美年华的她已经消逝,再相见,恐也不识。” 想不到他竟如此薄情寡义,怒火在巫夜的胸中翻滚,他虽活了百年,也只知遇到机会,就去追求,殊不知将臣活了万载的心绪,有些感情,不必非得朝朝暮暮,留着最好的剪影,在心底暗香浮动就好,因为今天非昨日,就算找到了相同的人,也追不回相同的记忆。 但他没有冲动,保持惯有的沉稳,笑容可掬的说道:“人生就像一场赌局,你可愿意和我赌一局?用命运作为赌注,若你赢了,我任凭你处置,若是你输了,就要跟我走。”满满都是套路,将臣自觉赌技了得,欣然应战:“一言为定。”心里已想着如何杀的他片甲不留。 “开局!”风姿绰约的女荷官,头戴着贝雷帽,酥胸半掩,明眸皓齿,她在两人桌前各放了个蛊钟,笑的风尘而魅惑。“咚咚咚”黑色的蛊钟在他们手里忽上忽下,将臣闪着血红的瞳孔,控制着骰子的走向,心里盘算着:“来个全围,你输定了。”却见巫夜用戴着碧蓝扳指的指头,敲击着桌面,气定神闲,将臣更加自信,将蛊钟重重的放在桌面。 一旁西装革履的绅士,彬彬有礼的为他揭开盖子,正是巫夜刚刚买通的侍者,他按动了一下蛊钟上端控制电磁铁的机关,灌入铁丸的骰子立时受到磁力影响,变换了点数,答案悠然见南山,原本围六的点数一下子变成了一四五,而巫夜这边的点数是四四五,还是外八门,裁判当即宣布巫夜胜出,将臣折了面子,指着他骂道:“好啊,你出老千!” 巫夜靠在椅子上,装作毫不知情:“我什么也不知道。”将臣挨个问了周围的赌客,皆摇头否认他作弊,空口无凭,只得认输:“好小子,真有你的,收拾行囊,我跟你走。”两人正打算启程时,来了两个彪形大汉,虎背熊腰,在他们面前一横:“等等,赢了钱就想走吗?”原来将臣通过法术,连赢数十把,引起了赌场老板的不满,遂派手下刁难。 对方挑事在先,巫夜探囊取刀,便要动手,将臣劝住他:“在屋檐下,有时候不得不低头。”将赢来的钱财悉数奉还,他们蛮横的拿走钱,还骂了一句:“中国来的穷佬。”将臣当即踹出赌桌,劈手砸趴一个,然后闪电般的踹出一脚,把另一个踢出数丈,刚才还很嚣张的大汉被打的鼻青脸肿,跪地求饶,他有自己的原则,指责个人可以,侮辱国家不行。 他们手挎着手,大笑着走出赌场,不像是上下级关系,倒像是知己好友,天空被霓虹灯照耀的像一片片火烧云,车辆的喧哗和人声的嘈杂,让他们开始有些怀念,那蝉鸣凄切的林间小路. 将臣问道:“这玄明子是道士,与僵尸势不两立,他如何会好心助我们复活女魃?再者,这通天境是金水之精,克制僵尸,就算伤不了我,也伤的了你,如何会无事?这其中定有企图。”看着远处流星划破夜空,落在地下,巫夜答道:“不知道,但如果换做是我,我不会留下遗憾,即使是假的。”这句话打动了将臣,他突然觉得不敢尝试的人生很悲哀,就像这飒沓的流星,是不是到落地的那一刻,才感到后悔?于是他拿起通天境,按照篆刻的咒语念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通天境突然放出红色光束,直冲云天,形成五芒星的形状,在希腊神话中,这符号代表大地女神的象征,他们想到了其中的暗示,也许五芒星在地球上的对应区域,就是五个神器的藏匿地点,知道其中之一的茅山,就大大缩小了范围,思来想去,将臣决定自己去寻找神器,让巫夜回到夜城维护秩序。 根据通天境指示的位置,将臣来到郁郁葱葱的树林,透过树枝,可以看到被蔷薇和荆棘包裹的古堡,门口上有拱形巨龙,但既无门铃也无门环,将臣只得推开古堡的大门,见到里面还燃着温暖的壁炉,油银灯也没熄灭,应是有人居住,将臣喊道:“有人吗?借神器一用。”走了几圈都没看到人影,于是将臣便搜寻起物件来,这时候传来袅袅声音,似近似远,是从一个倒挂的黑影口里传出来的。 他身穿黑色的燕尾服,氤氲的眸子毫无感情,原来是只吸血鬼,细线一样的嘴上下开合:“神器是在我手上,便是我躺的棺材,有本事就来取。”他的背部生出蝙蝠的双翼,化为层层叠叠的血影,直取将臣的脖颈。 但他显然惹错了人,将臣的强大,是种近乎天神的存在,就算是血族的始祖来了,也远不是对手,将臣的双手在空中舞动,像是在指挥抑扬顿挫的乐曲,吸血鬼的翅膀凭空折断,栽倒在地,随后千万只蝙蝠啃啮着他的皮肉,将臣高傲的说道:“我们僵尸才是统驭的一族,有什么恶魔会有天神伟大,而我们血管里就流着神的血液!”黑暗的精灵竟栽在自己的创造者手里,吸血鬼发出最后的狂笑:“红月侵蚀太阳,末日终将到来,你们谁都逃不了!”将臣不动声色,一把抢走棺材,跨步离开城堡。 第20章 危险的境地 庆功宴上,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姜行月喝的有些高了,刚晋升的副局长杜正明还在为他斟酒,俗话说杯满则溢,但杜正明好像没有眼力,偏偏要把杯子倒得满满当当:“姜局这次高升,实在可喜可贺,日后还请多多照顾。” 姜行月一拜手:“同事一场,应该的,应该的。”杜正明脸色突变,好像瞬息万变的天气:“只是属下有件事想请教姜局,众所周知,庄梦离是此案的凶手,可姜局却未曾搜捕,有失偏颇,难道姜局和这女人之间,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话句句攻心,姜行月拍案而起,指责道:“此案已经了结,庄梦离并非主谋,且至今下落不明,杜副局长切勿妄加猜测。” 杜正明露出丑恶的嘴脸:“属下就是提了一下,姜局就如此激动,难不成真的金屋藏娇?这也没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只是年轻人啊,也不能太放纵。”话说到这份上,姜行月也不想给他任何面子,揭起他的老底:“我尚无妻室,做哪种事何必要躲躲藏藏,倒是杜副局长,早已成家立业,还经常和别的女人勾肩搭背,眉来眼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韩寿偷香呢。”他本就包养了多个情妇,此刻做贼心虚,不敢声张,姜行月为了一劳永逸,又搜集了他和李大川做买卖的证据,虽然只是普通的生意往来,但足以堵住他的嘴。 回到恬淡的房间,姜行月辗转反侧,觉得自己该去夜城一趟,第一是看能否找到庄梦离的下落,第二是若找不到她也得给巫夜个交代,打点主意,他翻身起床,连夜奔向夜城。 夜城,还是那么阴森可怖,但他已找到了光明,不会在恐惧中迷惘,再次来到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前,姜行月仿佛明白了这冥界之花的奥义,情没有因果,缘注定死去,他不由喟然叹息:“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又兜兜转转好一阵,好不容易见到巫夜,却被他牢牢扼住脖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梦离呢?” 比起窒息的痛,更痛的是她不在这里,这样,想要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何月,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就像彼岸花的花和叶,生生相错,他懊丧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但愿安好吧。”将这次东瀛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巫夜只替庄梦离不值,心想:“你终究还是难逃情网啊。”诚然蝶恋花丛,醉死花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但巫夜还是把责任推给他,拍掌要打。 姜行月挥臂去挡,却发现手臂上生成紫色的光盾,巫夜收回掌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想不到她竟将尸丹给了这小子,那可是她毕生的修为!巫夜眼圈开始泛红,衣带渐宽终不悔,他明白了庄梦离的想法,就算找到了她,也决计不会收回尸丹,杀掉姜行月,便辜负了她的付出,更为不可,唯有留他性命,发光发热是可行的,于是亲睦的说道:“你可愿为夜城效力?” 姜行月本就于心有愧,听到巫夜原谅了他,很是开心,不假思索的答道:“只要不违法,但凭巫长老吩咐。”巫夜扶起他:“眼下的确有件事相托,石达开大举进犯死丘,需要你带人马去救援,顺便化解两地的恩怨,你可愿意?”姜行月虽无必胜把握,但临危受命,足可看到巫夜相信自己,自己如何又能推辞,只得答应下来。 死丘,玄黑的天空不见阳光,连年没有雨水,大地干涸龟裂,在嶙峋崎岖的山丘里,开凿有一座地宫,门内有个龙墀,两廊亭柱由汉白玉制成,进到大殿,可见数根蟠龙柱支撑着穹顶,坚实稳固,其中陈设更是别有寓意,地面凹槽的水银,象征江河湖海,房梁上悬挂的数颗夜明珠,代表日月星辰,而用来照明的尸油灯,则表达了长生不灭的期盼。 宫殿里站着两排头戴红纱帽,身着蓝官服的大臣,帽上的顶珠,见证着生前的地位,虽有黑暗和帽檐掩盖,借着微微灯火,也能看到他们脸上腐烂生蛆,龋齿黄黑,和夜城里的僵尸完全不同,也更接近姜行月印象中的僵尸,殿中央的金漆雕龙宝座旁,另设如意椅两把,分别坐着慈禧皇太后和侧妃伊尔根觉罗.显妤。 她们梳着珠玉装饰的旗鬓,手上戴着珐琅指甲套,衣服纹样为凤穿牡丹,虽成腐尸,也难掩当年的曼妙风姿,原来当年慈禧的尸体被孙殿英挖开后,暴尸野外,再加上阴气过重,遂发生了尸变,在这死丘之地,自辟一方天地。 看他面如冠玉,气宇轩昂,显妤目光流转,那一江春水不由被风撩动,仔细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用香帕捂着小嘴颦笑,作为大家闺秀而言,实在有失体统,姜行月送出一对玉璧作为见面礼,僵尸太监双手捧起,恭恭敬敬的给慈禧呈上,慈禧把玩了几下,放在镶金的匣子里:“玉璧,象征团团圆圆,又是成双成对的,是个好彩头。”她阅宝无数,知道这是上好的和田美玉,于是高兴的收入囊中。 见到皇太后心情不错,姜行月不失时机的说道:“其实在下此次过来,还有个不情之请,自古死丘和夜城都是同气连枝,现在石达开大举压境,我仅代表夜城助太后赶走外敌,还希望太后不计前嫌,与夜城再次修好。”慈禧嘴角勾起一抹笑,恍若罂粟绽放,又很快收回,慨然允诺道:“若你真能为哀家分忧,过去的哪些个恩怨,便一笔勾销。”君无戏言,姜行月知她不会出尔反尔,便开始着手准备战事。 死丘城厚而高,壕池深而广,上备火炮数门,再加上姜行月带来的月光炮,威力更上一层楼,守备甚是缮利,非飞军不可破,远处太平军的鬼魂阵列齐整,“石”字的大纛旗迎风招展,坐下之人,头巾及靴褂皆为黄缎,头巾加绣五色花,代表其将领的身份,英姿勃发,有天日之表,正是翼王石达开。 他为保全部下,甘受千刀万剐之刑,死前一声不吭,大有燕赵勇士的气概,没想到清军不守承诺,将他的部下尽数屠戮,因此死后阴魂不散,前来寻仇,他含恨而终,怨气颇多,本该成为僵尸,奈何尸体被肢解分割,无法尸变,只得化为索命厉鬼,此时他在城下大声叫骂,声震千里:“慈禧老贼,你不守诺言,杀我部下,今日我必取汝狗命!” 慈禧颐指气使的说道:“我大清天威浩荡,惠泽雨露,尔等不思报国,反而聚众起事,犯上作乱,虽万死也不足惜,哀家对付奸逆之徒,也无需守什么承诺。”她虽面部腐烂,但身穿金龙彩云八宝平水袍,戴着南红朝日玛瑙朝珠,立于城头,自有种威严之气。 石达开回怼道:“朝廷昏庸无能,致使饿殍满地,民不聊生,哪里有半分恩泽?今日我石达开要为民除害,推翻暴政!”他身后的太平军鬼魂剑戟高举,直刺苍穹,誓要和慈禧一决雌雄,慈禧对这些“草莽流寇”,也懒得开金口,命令手下发射火炮,巨大的炮弹从四面八方射来,像珠花雨落投下,却没有雨点的温柔,只有猛烈的爆炸,随着猩红色战争之花的绽放,被击中的太平军魂魄四散。 炮火虽猛,但他们并不畏惧,高喊着:“天父在上,护佑子民,杀啊!”成为鬼魂的最大的好处,便是打仗不用架设云梯,直接飘到城垛,用长隆向清军射击,子弹带着毒火,打在僵尸身上立时燃烧起来,随后登城的太平军长矛攒刺,清军也不甘示弱,提起武器展开厮杀,霎时人声纷挐,战的是难解难分。 城下也很热闹,战车错毂,刀起处,残肢断臂到处乱飞,只是随着战争进行,清军渐渐支持不住,更多的太平军涌上来,慈禧连忙下令放箭,这箭带着火药,像飞蝗般激射下去,炙热的波浪涌起,烧的太平军是叫苦不迭,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集中所有火力攻向城墙,伴着惊天动地的声响,城墙像崩塌的冰山开始滑落。 颓势渐显,姜行月焦头烂额,大喊道:“用月光炮!”城头的清兵将汇集清辉的月光炮对准敌人,将清冷的光芒对准敌人,被照射的感觉,像数萼初遇雪,原先只觉清不知寒,但渐渐变冷,便会被催折,移动炮口,凡被照及之处,像雪虐风饕,将太平军冻成冰雕,稍有风吹,便即碎成冰渣,威力恐怖如斯。 于是太平军也使出杀手锏,放出大量的尸虫,这种尸虫专门吞噬尸体,是僵尸的噩梦,这些尸虫成群结队的爬上城墙,黑压压的一片,咬在清军身上,便如附骨之蛆,不多时变成了一具白花花的骨头,姜行月只看的心惊胆寒,忙令手下倾倒尸油去烧,可是尸虫数量太过庞大,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它们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石达开不忍苍生涂炭,冲城门喊道:“今日我只想手刃慈禧,不想殃及池鱼,还请你们交出老妖婆,我立刻鸣金收兵,再不踏入死丘半步,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到做到!”慈禧看着被尸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部下,长叹了一口气:“若哀家能用一人之命,换来大清江山社稷,便是值得的。”她躬下身,希望渺茫的问姜行月:“你可是爱新觉罗的后代?”这概率就像大海捞针,姜行月回想了一下族谱,答道:“我外曾祖父是恭亲王。” 慈禧仰天大笑道:“好极了,好极了,延续龙脉有望了。”原来自从建国以后,爱新觉罗家族隐姓埋名者,不计其数,就算认同祖先,也决计不会的这穷乡僻壤当个死人皇帝。她用金色指套对着姜行月,好像要被全天下的殊荣都给他,一字一顿的敕封道:“姜行月,哀家封你为新的万年皇帝,统领天下阴兵。”姜行月直觉这千钧重担承受不起,刚想拒绝,显妤拉住他的衣襟,哀婉的说道:“你难道想让太后死不瞑目吗?” 姜行月只得先答应下来,慈禧立了新帝,觉得此生再无缺憾,佩戴好云纹金约,插上西池献寿簪,颤巍巍的走向虎视眈眈的太平军,被活生生撕成碎片,石达开报了大仇,也守信义的离开了,空旷的原野只留下尘土飞扬,显妤再也抑制不住悲伤,放声大哭:“太后生前体面,就连走,也要最美丽的走。”说到这里,更加伤心,浑浊的泪水在溃烂的脸上流淌,却春水无暇,原是发自真情。 不知怎的,姜行月竟有些难过,她夕阳余晖下的背影是那么落寞,难道她不知道大清已经亡了吗?答案是肯定的,这个曾经因丧权辱国,割地赔款而留下一世骂名的人,也许还有些单纯,单纯到用弯曲的脊梁骨,撑起一个王朝的重量,历史的长河还在流淌,谁是谁非,都付笑谈。 灵堂之上,一片缟素,众僵尸围着灵柩啼哭,灵位上篆刻着孝钦天兴圣显慈禧皇太后,算起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死了,姜行月完成了任务,假意祭拜完,便着急要走,谁知众僵尸皆伏地大哭,叩的头破血流:“皇上执意要走,臣等便自裁谢恩!”无可奈何,姜行月只得说道:“行了,众卿平身吧,那我就暂摄这位置,等日后遇到合适人选,再退位让贤。” 第21章 睡乡 庆功宴上,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姜行月喝的有些高了,刚晋升的副局长杜正明还在为他斟酒,俗话说杯满则溢,但杜正明好像没有眼力,偏偏要把杯子倒得满满当当:“姜局这次高升,实在可喜可贺,日后还请多多照顾。” 姜行月一拜手:“同事一场,应该的,应该的。”杜正明脸色突变,好像瞬息万变的天气:“只是属下有件事想请教姜局,众所周知,庄梦离是此案的凶手,可姜局却未曾搜捕,有失偏颇,难道姜局和这女人之间,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话句句攻心,姜行月拍案而起,指责道:“此案已经了结,庄梦离并非主谋,且至今下落不明,杜副局长切勿妄加猜测。” 杜正明露出丑恶的嘴脸:“属下就是提了一下,姜局就如此激动,难不成真的金屋藏娇?这也没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只是年轻人啊,也不能太放纵。”话说到这份上,姜行月也不想给他任何面子,揭起他的老底:“我尚无妻室,做哪种事何必要躲躲藏藏,倒是杜副局长,早已成家立业,还经常和别的女人勾肩搭背,眉来眼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韩寿偷香呢。”他本就包养了多个情妇,此刻做贼心虚,不敢声张,姜行月为了一劳永逸,又搜集了他和李大川做买卖的证据,虽然只是普通的生意往来,但足以堵住他的嘴。 回到恬淡的房间,姜行月辗转反侧,觉得自己该去夜城一趟,第一是看能否找到庄梦离的下落,第二是若找不到她也得给巫夜个交代,打点主意,他翻身起床,连夜奔向夜城。 夜城,还是那么阴森可怖,但他已找到了光明,不会在恐惧中迷惘,再次来到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前,姜行月仿佛明白了这冥界之花的奥义,情没有因果,缘注定死去,他不由喟然叹息:“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又兜兜转转好一阵,好不容易见到巫夜,却被他牢牢扼住脖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梦离呢?” 比起窒息的痛,更痛的是她不在这里,这样,想要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何月,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就像彼岸花的花和叶,生生相错,他懊丧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但愿安好吧。”将这次东瀛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巫夜只替庄梦离不值,心想:“你终究还是难逃情网啊。”诚然蝶恋花丛,醉死花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但巫夜还是把责任推给他,拍掌要打。 姜行月挥臂去挡,却发现手臂上生成紫色的光盾,巫夜收回掌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想不到她竟将尸丹给了这小子,那可是她毕生的修为!巫夜眼圈开始泛红,衣带渐宽终不悔,他明白了庄梦离的想法,就算找到了她,也决计不会收回尸丹,杀掉姜行月,便辜负了她的付出,更为不可,唯有留他性命,发光发热是可行的,于是亲睦的说道:“你可愿为夜城效力?” 姜行月本就于心有愧,听到巫夜原谅了他,很是开心,不假思索的答道:“只要不违法,但凭巫长老吩咐。”巫夜扶起他:“眼下的确有件事相托,石达开大举进犯死丘,需要你带人马去救援,顺便化解两地的恩怨,你可愿意?”姜行月虽无必胜把握,但临危受命,足可看到巫夜相信自己,自己如何又能推辞,只得答应下来。 死丘,玄黑的天空不见阳光,连年没有雨水,大地干涸龟裂,在嶙峋崎岖的山丘里,开凿有一座地宫,门内有个龙墀,两廊亭柱由汉白玉制成,进到大殿,可见数根蟠龙柱支撑着穹顶,坚实稳固,其中陈设更是别有寓意,地面凹槽的水银,象征江河湖海,房梁上悬挂的数颗夜明珠,代表日月星辰,而用来照明的尸油灯,则表达了长生不灭的期盼。 宫殿里站着两排头戴红纱帽,身着蓝官服的大臣,帽上的顶珠,见证着生前的地位,虽有黑暗和帽檐掩盖,借着微微灯火,也能看到他们脸上腐烂生蛆,龋齿黄黑,和夜城里的僵尸完全不同,也更接近姜行月印象中的僵尸,殿中央的金漆雕龙宝座旁,另设如意椅两把,分别坐着慈禧皇太后和侧妃伊尔根觉罗.显妤。 她们梳着珠玉装饰的旗鬓,手上戴着珐琅指甲套,衣服纹样为凤穿牡丹,虽成腐尸,也难掩当年的曼妙风姿,原来当年慈禧的尸体被孙殿英挖开后,暴尸野外,再加上阴气过重,遂发生了尸变,在这死丘之地,自辟一方天地。 看他面如冠玉,气宇轩昂,显妤目光流转,那一江春水不由被风撩动,仔细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用香帕捂着小嘴颦笑,作为大家闺秀而言,实在有失体统,姜行月送出一对玉璧作为见面礼,僵尸太监双手捧起,恭恭敬敬的给慈禧呈上,慈禧把玩了几下,放在镶金的匣子里:“玉璧,象征团团圆圆,又是成双成对的,是个好彩头。”她阅宝无数,知道这是上好的和田美玉,于是高兴的收入囊中。 见到皇太后心情不错,姜行月不失时机的说道:“其实在下此次过来,还有个不情之请,自古死丘和夜城都是同气连枝,现在石达开大举压境,我仅代表夜城助太后赶走外敌,还希望太后不计前嫌,与夜城再次修好。”慈禧嘴角勾起一抹笑,恍若罂粟绽放,又很快收回,慨然允诺道:“若你真能为哀家分忧,过去的哪些个恩怨,便一笔勾销。”君无戏言,姜行月知她不会出尔反尔,便开始着手准备战事。 死丘城厚而高,壕池深而广,上备火炮数门,再加上姜行月带来的月光炮,威力更上一层楼,守备甚是缮利,非飞军不可破,远处太平军的鬼魂阵列齐整,“石”字的大纛旗迎风招展,坐下之人,头巾及靴褂皆为黄缎,头巾加绣五色花,代表其将领的身份,英姿勃发,有天日之表,正是翼王石达开。 他为保全部下,甘受千刀万剐之刑,死前一声不吭,大有燕赵勇士的气概,没想到清军不守承诺,将他的部下尽数屠戮,因此死后阴魂不散,前来寻仇,他含恨而终,怨气颇多,本该成为僵尸,奈何尸体被肢解分割,无法尸变,只得化为索命厉鬼,此时他在城下大声叫骂,声震千里:“慈禧老贼,你不守诺言,杀我部下,今日我必取汝狗命!” 慈禧颐指气使的说道:“我大清天威浩荡,惠泽雨露,尔等不思报国,反而聚众起事,犯上作乱,虽万死也不足惜,哀家对付奸逆之徒,也无需守什么承诺。”她虽面部腐烂,但身穿金龙彩云八宝平水袍,戴着南红朝日玛瑙朝珠,立于城头,自有种威严之气。 石达开回怼道:“朝廷昏庸无能,致使饿殍满地,民不聊生,哪里有半分恩泽?今日我石达开要为民除害,推翻暴政!”他身后的太平军鬼魂剑戟高举,直刺苍穹,誓要和慈禧一决雌雄,慈禧对这些“草莽流寇”,也懒得开金口,命令手下发射火炮,巨大的炮弹从四面八方射来,像珠花雨落投下,却没有雨点的温柔,只有猛烈的爆炸,随着猩红色战争之花的绽放,被击中的太平军魂魄四散。 炮火虽猛,但他们并不畏惧,高喊着:“天父在上,护佑子民,杀啊!”成为鬼魂的最大的好处,便是打仗不用架设云梯,直接飘到城垛,用长隆向清军射击,子弹带着毒火,打在僵尸身上立时燃烧起来,随后登城的太平军长矛攒刺,清军也不甘示弱,提起武器展开厮杀,霎时人声纷挐,战的是难解难分。 城下也很热闹,战车错毂,刀起处,残肢断臂到处乱飞,只是随着战争进行,清军渐渐支持不住,更多的太平军涌上来,慈禧连忙下令放箭,这箭带着火药,像飞蝗般激射下去,炙热的波浪涌起,烧的太平军是叫苦不迭,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集中所有火力攻向城墙,伴着惊天动地的声响,城墙像崩塌的冰山开始滑落。 颓势渐显,姜行月焦头烂额,大喊道:“用月光炮!”城头的清兵将汇集清辉的月光炮对准敌人,将清冷的光芒对准敌人,被照射的感觉,像数萼初遇雪,原先只觉清不知寒,但渐渐变冷,便会被催折,移动炮口,凡被照及之处,像雪虐风饕,将太平军冻成冰雕,稍有风吹,便即碎成冰渣,威力恐怖如斯。 于是太平军也使出杀手锏,放出大量的尸虫,这种尸虫专门吞噬尸体,是僵尸的噩梦,这些尸虫成群结队的爬上城墙,黑压压的一片,咬在清军身上,便如附骨之蛆,不多时变成了一具白花花的骨头,姜行月只看的心惊胆寒,忙令手下倾倒尸油去烧,可是尸虫数量太过庞大,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它们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石达开不忍苍生涂炭,冲城门喊道:“今日我只想手刃慈禧,不想殃及池鱼,还请你们交出老妖婆,我立刻鸣金收兵,再不踏入死丘半步,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到做到!”慈禧看着被尸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部下,长叹了一口气:“若哀家能用一人之命,换来大清江山社稷,便是值得的。”她躬下身,希望渺茫的问姜行月:“你可是爱新觉罗的后代?”这概率就像大海捞针,姜行月回想了一下族谱,答道:“我外曾祖父是恭亲王。” 慈禧仰天大笑道:“好极了,好极了,延续龙脉有望了。”原来自从建国以后,爱新觉罗家族隐姓埋名者,不计其数,就算认同祖先,也决计不会的这穷乡僻壤当个死人皇帝。她用金色指套对着姜行月,好像要被全天下的殊荣都给他,一字一顿的敕封道:“姜行月,哀家封你为新的万年皇帝,统领天下阴兵。”姜行月直觉这千钧重担承受不起,刚想拒绝,显妤拉住他的衣襟,哀婉的说道:“你难道想让太后死不瞑目吗?” 姜行月只得先答应下来,慈禧立了新帝,觉得此生再无缺憾,佩戴好云纹金约,插上西池献寿簪,颤巍巍的走向虎视眈眈的太平军,被活生生撕成碎片,石达开报了大仇,也守信义的离开了,空旷的原野只留下尘土飞扬,显妤再也抑制不住悲伤,放声大哭:“太后生前体面,就连走,也要最美丽的走。”说到这里,更加伤心,浑浊的泪水在溃烂的脸上流淌,却春水无暇,原是发自真情。 不知怎的,姜行月竟有些难过,她夕阳余晖下的背影是那么落寞,难道她不知道大清已经亡了吗?答案是肯定的,这个曾经因丧权辱国,割地赔款而留下一世骂名的人,也许还有些单纯,单纯到用弯曲的脊梁骨,撑起一个王朝的重量,历史的长河还在流淌,谁是谁非,都付笑谈。 灵堂之上,一片缟素,众僵尸围着灵柩啼哭,灵位上篆刻着孝钦天兴圣显慈禧皇太后,算起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死了,姜行月完成了任务,假意祭拜完,便着急要走,谁知众僵尸皆伏地大哭,叩的头破血流:“皇上执意要走,臣等便自裁谢恩!”无可奈何,姜行月只得说道:“行了,众卿平身吧,那我就暂摄这位置,等日后遇到合适人选,再退位让贤。” 第22章 死灵曲 晚上登基大典的飨宴,张灯结彩,内设丹陛清乐,沿袭典雅遗风,在寂寥的死丘,这样隆重的庆典倒是少见,姜行月有些飘飘然,心想:“原来当皇帝的感觉也不错。”僵尸太监端上精美的菜品,用粉彩万寿餐具盛装,其中一道清汤虎丹深得姜行月喜爱,一问才知是虎的**,当即命令撤走,又有一道樱桃肉,软糯味醇,姜行月吃得尽兴,显妤看他大快朵颐,喜不自胜:“这是用新鲜人肉烹调,入口柔穉,皇上多吃点,也可补些秋膘。”她的樱桃红唇,一张一合,比菜的色泽更红润。 姜行月一听,腹中翻江倒海,吐了一地,饭也没心情吃了,自回房睡觉去了,原来死丘的僵尸喜食人肉,周围坟地的死尸都被挖干净了,因此三天两头的下山猎食村民,村民不堪其害,遂献出亡故的亲人,供他们吃食,这才换得安宁。 他回到寝宫,本想睡个安稳觉,可显?却已侧躺到锦织的榻上,露出诱人的曲线:“给皇上荐枕,是臣妾的本分。”淡黄帐帷扬起,遮住她的面庞,倒有几分曼妙动人,但姜行月并非酒色之徒,就算是活人美女,也不感兴趣,于是推辞道:“我今日不太舒服,还是算了吧。”显妤神色失落,看着自己干瘪的身子,早已失了光彩,恍然明悟,眉间春水不在,颔首说道:“是我自作多情了,这么丑陋,还想入陛下的法眼。” 姜行月没想到她竟曲解,柔声安抚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哪个意思。”显妤望向夜空,看的久了,星光也会变暗,想起宫闱浮沉:“知道吗,在我们哪个时代,年老色衰的妃子,都会被打入冷宫,在空闱中孤独至死,死后,甚至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后宫秋夜漫长,甚是难熬,姜行月义愤填膺:“皇帝真无情,若是我,干脆就废除后宫。” 显妤对他好生敬仰:“陛下,你是个好人,懂得体恤。”却看他望向窗外玉境,怔怔出神,忙关怀的问道:“陛下在望月思人吗?”姜行月点点头,想起和她逐月的快乐,兀自怅望,显妤柳叶眉扬起,笑道:“多想些快乐的事便能忘掉忧愁,过去,在满月的时候,我们会拜月神,吃月饼,唱丹桂飘香的曲子,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镂花窗外,子规声声,梨花上了枝头,又是一夜春色好,她开口唱道:“玉宇星河朗,人间秋已半,取这湛露瀼瀼,灑遍琼枝上,娟娟葉有光。”嗓音清脆,声调婉转,姜行月只觉身心舒畅,心情好了大半,不自觉的搂住她,进入梦乡,显妤自是不用睡觉,但看姜行月睡的香甜便也开心,一宿不敢乱动一下,生怕惊动了他。 天边泛起鱼肚白,姜行月说起梦话:“梦离,梦离。”把显妤搂的更紧了,这样持续了很久,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袭一袭的流苏,和身旁躺着的显妤,他连忙致歉:“对不起,我把你当成了她。”显妤毫不介怀:“陛下愿这样叫我,那便是了。”她以前也是堂堂的贵妃,却甘自降身份去迎合他,实属难得,显妤心想:“就算只是别人的影子,只要每天能陪着他,看花开花落,听雨打珠帘,便是欢喜。” 这是他人生中最清闲的时光,生为皇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完全不用自己操心,只是吃食尚不习惯,显妤照例小叩朱门:“陛下,用膳了。”她着清色宫衣,头绾简雅倭堕髻,迈着纤纤细步跨过台阶,手捧着赤金錾花碗,姜行月嗅得香气,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一边问:“这菜不是人肉做的吧。” 显妤柔柔俯身,甩下绢帕:“回皇上的话,这是臣妾做的金玉燕窝汤,辅料是鸡汤,火腿,蘑菇,至燕窝玉色为度,未有人肉。”见她亲自下厨,姜行月很感动:“多谢爱妃素手调羹,辛苦了。”菜品合他胃口,显妤喜不自胜,但碍于宫廷礼法,女子必须笑不露齿,语莫掀唇,故将眉心微低:“皇上谬赞了,臣妾做的菜能进陛下的御口,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 一日,他看到显妤在作画,她用寥寥几笔就勾勒出江湖深浅,画的是一个白衣素雪,广袖博带的公子,衣袍在风中猎猎扬起,出尘绝世,姜行月好奇的问道:“显妤,你画的是谁?”显妤收起笔墨,满意的看着作品:“我画的陛下啊。”看着画中人这般俊俏,姜行月自惭形秽:“我,我有那么帅吗?” 显妤巧笑倩兮:“陛下比画里还要帅呢,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是那么好看。”她将水墨丹青挂于墙上,从不同角度观察着,好像要找出瑕疵:“我把它挂在墙上,就算陛下不在的时候,也能时时看到。“绢布上,用隽秀雅致的字题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姜行月百感交集,只觉她一往情深,但宫中的生活枯燥而乏味的,过了段时间,他住的实在的腻烦了,想出去散散心,显妤坚持要陪同,用大氅遮住脸,自随他下山去了。 乡间的小路,云雾迷蒙,显妤常年幽居深宫,很少下山,自然开心的紧,在花丛中穿来插去,她不仅想看山花烂漫,也想和他行遍大好河山,感情真是个无法言喻的东西,当僵尸有了它,竟比人类更富情思,姜行月为了稳住她,轻折了一朵花,插在她的发髻上:“你簪花的样子很好看。”显妤欣然而有喜色:“陛下喜欢,我就一直戴着,永远不摘下来。”她梨颊生出浅涡,甜美可人。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姜行月只觉心中滴血,酸楚难言,自己是世俗中人,终归是看重样貌,不会和成为僵尸的她在一起,可是,又不知如何明言,此时她多开心一分,日后便多伤她一分,这样他宁愿她不要开心,不要快乐。 潺潺的小溪,金色的田圃,清圆的鸡鸣,构成了小村庄诗意的轮廊,令人向往乡里把酒话桑麻的平庸,唯一不足的是,这村庄稍有些窭困,远处浓烟升起,却不是人家的袅袅炊烟,两人赶紧去瞧,看见杜正明正大肆从村里搜捕出僵尸,不顾村民反对,堆起柴薪,将他们放火烧掉,火苗吞噬了最后一点尘埃,真是完完全全的挫骨扬灰。 原来死丘附近阴气很重,因此凡下葬之人,只要葬在背阳少光,植物茂密的地方,多数都变成了僵尸,这些僵尸还留有生前的残识,于是沿着血脉的脐带,又回到了家,家人刚开始很害怕,但渐渐发现他们并无恶意,便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于是,这村就出现了人尸同住的罕见现象,局里让杜正明调查村里的僵尸事件,他的做法就是不问青红皂白,一律处死,燃烧的僵尸,忘不掉的是埝埂上奔跑的天真微笑,那是乡愁。 听着村民哭声久久不绝,最后变成低微的幽咽,姜行月看不下去了,让显妤躲在草丛里,自己出去制止:“都停手。”见他自投罗网,杜正明冷笑道:“姜局果然和僵尸关系不浅。”将枪口对准他:“解释一下吧。”显妤看到他陷入危险,从林中蹿出,纵跳如飞,咬在杜正明手臂上,他只觉手臂剧痛,有黑色的牙印,愤怒的扣动了扳机,子弹飞旋,贯穿了显妤的身体,姜行月甩出石头,打掉了他的枪,拉着她跃入林中,几下兔起鹘落,没了踪影。 回到死丘,显妤回想今天的事,大呼不好:“坏了,他要变僵尸了!”村舍里,杜正明尸毒发作,痛不欲生,印堂变得乌黑,嘴里长出尖牙,床上垫了一层糯米,谷物属正阳,日出穗生,日夕穗落,本可驱除尸毒,但村民痛恨他的行径,便用变质的糟糠渗杂,如此更为加剧毒素入侵。 他住的地方只是四面斑驳土墙,墙体也裂开缝隙,透出野草,处境甚是凄凉,负责照顾起居的警察苏可岚战战兢兢的走进来,端了碗草药,手抖的厉害:“杜局,这药,我,我先放桌上了。”杜正明突然从床上暴起,双手平举:“我变成僵尸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跑,全都要陪葬!”他不住泽吻磨牙,做好破罐子破摔的准备。 “你,你别过来!”苏可岚蹲在墙边,抱头痛哭:“我和你无怨无仇,放过我吧。”杜正明尸性大发,眼里散发出黑色的幽光,涎水从嘴里流出,一点点走近她,好像要让猎物垂死挣扎后再死,充分享受杀戮的乐趣,他正想张开血盆大口,却被成群蝴蝶包围,这蝴蝶翩翾粉翅,将毒粉扑簌到他身上,像五颜六色的纸片,随风飘来,杜正明感觉沾上毒粉,奇痒难当,用手去挠,抓下一片片皮肉,深及见骨。 他气的在空中乱抓,状若疯虎,在蝴蝶堆的间隙中,看到姜行月正在指挥,眼里还透着紫光,不禁怒喝道:“我早就知道,你也是僵尸!”苏可岚惊得合不拢嘴,她本以为今天变故够多了,但这真相,更是个晴天霹雳,抹去了姜局长以前的伟岸形象,因为在她看来,僵尸是丑恶的。 杜正明心胸狭隘,看到他和常人无异,自己却丑不堪言,妒忌心顿起,伸长尖锐的指甲,向他戳去,姜行月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外一扯,铜枝铁干的僵尸臂便齐齐卸掉,只剩下空荡荡的袖口,然后他五指箕张,抓向杜正明的天灵盖,就像穿透腐土,霎时脑浆迸溅,苏可岚捂住脸,不敢看这血腥的场景。 救下了苏可岚,为防走漏消息,姜行月便带她先到死丘安顿,等风声过了,再放她下山,初到死丘,苏可岚担惊受怕,把自己锁到柴房里,茶饭不思,后来和众僵尸混得熟了,倒愈发的口无遮拦,没大没小:“姜局长好福气,红颜知己遍天下,庄梦离一代名伶,显妤皇亲贵胄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裤下,听说还有个日本女人,叫风信子,也对姜局长情有独钟。” 听到这话,显妤垂下脸,含羞带笑,像三月的阳春花,姜行月面红耳赤:“别胡说八道了,毁我清誉。”他捂住耳朵,紧闭视听,苏可岚调侃道:“哟,姜局长有什么清誉,包庇凶手,暗通僵尸,杀害同僚,恶名倒是不少。”俗话说日久见人心,过得久了,她才暴露出长舌妇的本性,让姜行月好不苦恼。 第23章 梦魇的源头 晚上登基大典的飨宴,张灯结彩,内设丹陛清乐,沿袭典雅遗风,在寂寥的死丘,这样隆重的庆典倒是少见,姜行月有些飘飘然,心想:“原来当皇帝的感觉也不错。”僵尸太监端上精美的菜品,用粉彩万寿餐具盛装,其中一道清汤虎丹深得姜行月喜爱,一问才知是虎的懒子,当即命令撤走,又有一道樱桃肉,软糯味醇,姜行月吃得尽兴,显妤看他大快朵颐,喜不自胜:“这是用新鲜人肉烹调,入口柔穉,皇上多吃点,也可补些秋膘。”她的樱桃红唇,一张一合,比菜的色泽更红润。 姜行月一听,腹中翻江倒海,吐了一地,饭也没心情吃了,自回房睡觉去了,原来死丘的僵尸喜食人肉,周围坟地的死尸都被挖干净了,因此三天两头的下山猎食村民,村民不堪其害,遂献出亡故的亲人,供他们吃食,这才换得安宁。 他回到寝宫,本想睡个安稳觉,可显?却已侧躺到锦织的榻上,露出诱人的曲线:“给皇上荐枕,是臣妾的本分。”淡黄帐帷扬起,遮住她的面庞,倒有几分曼妙动人,但姜行月并非酒色之徒,就算是活人美女,也不感兴趣,于是推辞道:“我今日不太舒服,还是算了吧。”显妤神色失落,看着自己干瘪的身子,早已失了光彩,恍然明悟,眉间春水不在,颔首说道:“是我自作多情了,这么丑陋,还想入陛下的法眼。” 姜行月没想到她竟曲解,柔声安抚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哪个意思。”显妤望向夜空,看的久了,星光也会变暗,想起宫闱浮沉:“知道吗,在我们哪个时代,年老色衰的妃子,都会被打入冷宫,在空闱中孤独至死,死后,甚至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后宫秋夜漫长,甚是难熬,姜行月义愤填膺:“皇帝真无情,若是我,干脆就废除后宫。” 显妤对他好生敬仰:“陛下,你是个好人,懂得体恤。”却看他望向窗外玉境,怔怔出神,忙关怀的问道:“陛下在望月思人吗?”姜行月点点头,想起和她逐月的快乐,兀自怅望,显妤柳叶眉扬起,笑道:“多想些快乐的事便能忘掉忧愁,过去,在满月的时候,我们会拜月神,吃月饼,唱丹桂飘香的曲子,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镂花窗外,子规声声,梨花上了枝头,又是一夜春色好,她开口唱道:“玉宇星河朗,人间秋已半,取这湛露瀼瀼,灑遍琼枝上,娟娟葉有光。”嗓音清脆,声调婉转,姜行月只觉身心舒畅,心情好了大半,不自觉的搂住她,进入梦乡,显妤自是不用睡觉,但看姜行月睡的香甜便也开心,一宿不敢乱动一下,生怕惊动了他。 天边泛起鱼肚白,姜行月说起梦话:“梦离,梦离。”把显妤搂的更紧了,这样持续了很久,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袭一袭的流苏,和身旁躺着的显妤,他连忙致歉:“对不起,我把你当成了她。”显妤毫不介怀:“陛下愿这样叫我,那便是了。”她以前也是堂堂的贵妃,却甘自降身份去迎合他,实属难得,显妤心想:“就算只是别人的影子,只要每天能陪着他,看花开花落,听雨打珠帘,便是欢喜。” 这是他人生中最清闲的时光,生为皇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完全不用自己操心,只是吃食尚不习惯,显妤照例小叩朱门:“陛下,用膳了。”她着清色宫衣,头绾简雅倭堕髻,迈着纤纤细步跨过台阶,手捧着赤金錾花碗,姜行月嗅得香气,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一边问:“这菜不是人肉做的吧。” 显妤柔柔俯身,甩下绢帕:“回皇上的话,这是臣妾做的金玉燕窝汤,辅料是鸡汤,火腿,蘑菇,至燕窝玉色为度,未有人肉。”见她亲自下厨,姜行月很感动:“多谢爱妃素手调羹,辛苦了。”菜品合他胃口,显妤喜不自胜,但碍于宫廷礼法,女子必须笑不露齿,语莫掀唇,故将眉心微低:“皇上谬赞了,臣妾做的菜能进陛下的御口,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 一日,他看到显妤在作画,她用寥寥几笔就勾勒出江湖深浅,画的是一个白衣素雪,广袖博带的公子,衣袍在风中猎猎扬起,出尘绝世,姜行月好奇的问道:“显妤,你画的是谁?”显妤收起笔墨,满意的看着作品:“我画的陛下啊。”看着画中人这般俊俏,姜行月自惭形秽:“我,我有那么帅吗?” 显妤巧笑倩兮:“陛下比画里还要帅呢,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是那么好看。”她将水墨丹青挂于墙上,从不同角度观察着,好像要找出瑕疵:“我把它挂在墙上,就算陛下不在的时候,也能时时看到。“绢布上,用隽秀雅致的字题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姜行月百感交集,只觉她一往情深,但宫中的生活枯燥而乏味的,过了段时间,他住的实在的腻烦了,想出去散散心,显妤坚持要陪同,用大氅遮住脸,自随他下山去了。 乡间的小路,云雾迷蒙,显妤常年幽居深宫,很少下山,自然开心的紧,在花丛中穿来插去,她不仅想看山花烂漫,也想和他行遍大好河山,感情真是个无法言喻的东西,当僵尸有了它,竟比人类更富情思,姜行月为了稳住她,轻折了一朵花,插在她的发髻上:“你簪花的样子很好看。”显妤欣然而有喜色:“陛下喜欢,我就一直戴着,永远不摘下来。”她梨颊生出浅涡,甜美可人。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姜行月只觉心中滴血,酸楚难言,自己是世俗中人,终归是看重样貌,不会和成为僵尸的她在一起,可是,又不知如何明言,此时她多开心一分,日后便多伤她一分,这样他宁愿她不要开心,不要快乐。 潺潺的小溪,金色的田圃,清圆的鸡鸣,构成了小村庄诗意的轮廊,令人向往乡里把酒话桑麻的平庸,唯一不足的是,这村庄稍有些窭困,远处浓烟升起,却不是人家的袅袅炊烟,两人赶紧去瞧,看见杜正明正大肆从村里搜捕出僵尸,不顾村民反对,堆起柴薪,将他们放火烧掉,火苗吞噬了最后一点尘埃,真是完完全全的挫骨扬灰。 原来死丘附近阴气很重,因此凡下葬之人,只要葬在背阳少光,植物茂密的地方,多数都变成了僵尸,这些僵尸还留有生前的残识,于是沿着血脉的脐带,又回到了家,家人刚开始很害怕,但渐渐发现他们并无恶意,便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于是,这村就出现了人尸同住的罕见现象,局里让杜正明调查村里的僵尸事件,他的做法就是不问青红皂白,一律处死,燃烧的僵尸,忘不掉的是埝埂上奔跑的天真微笑,那是乡愁。 听着村民哭声久久不绝,最后变成低微的幽咽,姜行月看不下去了,让显妤躲在草丛里,自己出去制止:“都停手。”见他自投罗网,杜正明冷笑道:“姜局果然和僵尸关系不浅。”将枪口对准他:“解释一下吧。”显妤看到他陷入危险,从林中蹿出,纵跳如飞,咬在杜正明手臂上,他只觉手臂剧痛,有黑色的牙印,愤怒的扣动了扳机,子弹飞旋,贯穿了显妤的身体,姜行月甩出石头,打掉了他的枪,拉着她跃入林中,几下兔起鹘落,没了踪影。 回到死丘,显妤回想今天的事,大呼不好:“坏了,他要变僵尸了!”村舍里,杜正明尸毒发作,痛不欲生,印堂变得乌黑,嘴里长出尖牙,床上垫了一层糯米,谷物属正阳,日出穗生,日夕穗落,本可驱除尸毒,但村民痛恨他的行径,便用变质的糟糠渗杂,如此更为加剧毒素入侵。 他住的地方只是四面斑驳土墙,墙体也裂开缝隙,透出野草,处境甚是凄凉,负责照顾起居的警察苏可岚战战兢兢的走进来,端了碗草药,手抖的厉害:“杜局,这药,我,我先放桌上了。”杜正明突然从床上暴起,双手平举:“我变成僵尸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跑,全都要陪葬!”他不住泽吻磨牙,做好破罐子破摔的准备。 “你,你别过来!”苏可岚蹲在墙边,抱头痛哭:“我和你无怨无仇,放过我吧。”杜正明尸性大发,眼里散发出黑色的幽光,涎水从嘴里流出,一点点走近她,好像要让猎物垂死挣扎后再死,充分享受杀戮的乐趣,他正想张开血盆大口,却被成群蝴蝶包围,这蝴蝶翩翾粉翅,将毒粉扑簌到他身上,像五颜六色的纸片,随风飘来,杜正明感觉沾上毒粉,奇痒难当,用手去挠,抓下一片片皮肉,深及见骨。 他气的在空中乱抓,状若疯虎,在蝴蝶堆的间隙中,看到姜行月正在指挥,眼里还透着紫光,不禁怒喝道:“我早就知道,你也是僵尸!”苏可岚惊得合不拢嘴,她本以为今天变故够多了,但这真相,更是个晴天霹雳,抹去了姜局长以前的伟岸形象,因为在她看来,僵尸是丑恶的。 杜正明心胸狭隘,看到他和常人无异,自己却丑不堪言,妒忌心顿起,伸长尖锐的指甲,向他戳去,姜行月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外一扯,铜枝铁干的僵尸臂便齐齐卸掉,只剩下空荡荡的袖口,然后他五指箕张,抓向杜正明的天灵盖,就像穿透腐土,霎时脑浆迸溅,苏可岚捂住脸,不敢看这血腥的场景。 救下了苏可岚,为防走漏消息,姜行月便带她先到死丘安顿,等风声过了,再放她下山,初到死丘,苏可岚担惊受怕,把自己锁到柴房里,茶饭不思,后来和众僵尸混得熟了,倒愈发的口无遮拦,没大没小:“姜局长好福气,红颜知己遍天下,庄梦离一代名伶,显妤皇亲贵胄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裤下,听说还有个日本女人,叫风信子,也对姜局长情有独钟。” 听到这话,显妤垂下脸,含羞带笑,像三月的阳春花,姜行月面红耳赤:“别胡说八道了,毁我清誉。”他捂住耳朵,紧闭视听,苏可岚调侃道:“哟,姜局长有什么清誉,包庇凶手,暗通僵尸,杀害同僚,恶名倒是不少。”俗话说日久见人心,过得久了,她才暴露出长舌妇的本性,让姜行月好不苦恼。 第24章 血肉筑成巨人 晚上登基大典的飨宴,张灯结彩,内设丹陛清乐,沿袭典雅遗风,在寂寥的死丘,这样隆重的庆典倒是少见,姜行月有些飘飘然,心想:“原来当皇帝的感觉也不错。”僵尸太监端上精美的菜品,用粉彩万寿餐具盛装,其中一道清汤虎丹深得姜行月喜爱,一问才知是虎的懒子,当即命令撤走,又有一道樱桃肉,软糯味醇,姜行月吃得尽兴,显妤看他大快朵颐,喜不自胜:“这是用新鲜人肉烹调,入口柔穉,皇上多吃点,也可补些秋膘。”她的樱桃红唇,一张一合,比菜的色泽更红润。 姜行月一听,腹中翻江倒海,吐了一地,饭也没心情吃了,自回房睡觉去了,原来死丘的僵尸喜食人肉,周围坟地的死尸都被挖干净了,因此三天两头的下山猎食村民,村民不堪其害,遂献出亡故的亲人,供他们吃食,这才换得安宁。 他回到寝宫,本想睡个安稳觉,可显?却已侧躺到锦织的榻上,露出诱人的曲线:“给皇上荐枕,是臣妾的本分。”淡黄帐帷扬起,遮住她的面庞,倒有几分曼妙动人,但姜行月并非酒色之徒,就算是活人美女,也不感兴趣,于是推辞道:“我今日不太舒服,还是算了吧。”显妤神色失落,看着自己干瘪的身子,早已失了光彩,恍然明悟,眉间春水不在,颔首说道:“是我自作多情了,这么丑陋,还想入陛下的法眼。” 姜行月没想到她竟曲解,柔声安抚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哪个意思。”显妤望向夜空,看的久了,星光也会变暗,想起宫闱浮沉:“知道吗,在我们哪个时代,年老色衰的妃子,都会被打入冷宫,在空闱中孤独至死,死后,甚至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后宫秋夜漫长,甚是难熬,姜行月义愤填膺:“皇帝真无情,若是我,干脆就废除后宫。” 显妤对他好生敬仰:“陛下,你是个好人,懂得体恤。”却看他望向窗外玉境,怔怔出神,忙关怀的问道:“陛下在望月思人吗?”姜行月点点头,想起和她逐月的快乐,兀自怅望,显妤柳叶眉扬起,笑道:“多想些快乐的事便能忘掉忧愁,过去,在满月的时候,我们会拜月神,吃月饼,唱丹桂飘香的曲子,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镂花窗外,子规声声,梨花上了枝头,又是一夜春色好,她开口唱道:“玉宇星河朗,人间秋已半,取这湛露瀼瀼,灑遍琼枝上,娟娟葉有光。”嗓音清脆,声调婉转,姜行月只觉身心舒畅,心情好了大半,不自觉的搂住她,进入梦乡,显妤自是不用睡觉,但看姜行月睡的香甜便也开心,一宿不敢乱动一下,生怕惊动了他。 天边泛起鱼肚白,姜行月说起梦话:“梦离,梦离。”把显妤搂的更紧了,这样持续了很久,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袭一袭的流苏,和身旁躺着的显妤,他连忙致歉:“对不起,我把你当成了她。”显妤毫不介怀:“陛下愿这样叫我,那便是了。”她以前也是堂堂的贵妃,却甘自降身份去迎合他,实属难得,显妤心想:“就算只是别人的影子,只要每天能陪着他,看花开花落,听雨打珠帘,便是欢喜。” 这是他人生中最清闲的时光,生为皇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完全不用自己操心,只是吃食尚不习惯,显妤照例小叩朱门:“陛下,用膳了。”她着清色宫衣,头绾简雅倭堕髻,迈着纤纤细步跨过台阶,手捧着赤金錾花碗,姜行月嗅得香气,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一边问:“这菜不是人肉做的吧。” 显妤柔柔俯身,甩下绢帕:“回皇上的话,这是臣妾做的金玉燕窝汤,辅料是鸡汤,火腿,蘑菇,至燕窝玉色为度,未有人肉。”见她亲自下厨,姜行月很感动:“多谢爱妃素手调羹,辛苦了。”菜品合他胃口,显妤喜不自胜,但碍于宫廷礼法,女子必须笑不露齿,语莫掀唇,故将眉心微低:“皇上谬赞了,臣妾做的菜能进陛下的御口,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 一日,他看到显妤在作画,她用寥寥几笔就勾勒出江湖深浅,画的是一个白衣素雪,广袖博带的公子,衣袍在风中猎猎扬起,出尘绝世,姜行月好奇的问道:“显妤,你画的是谁?”显妤收起笔墨,满意的看着作品:“我画的陛下啊。”看着画中人这般俊俏,姜行月自惭形秽:“我,我有那么帅吗?” 显妤巧笑倩兮:“陛下比画里还要帅呢,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是那么好看。”她将水墨丹青挂于墙上,从不同角度观察着,好像要找出瑕疵:“我把它挂在墙上,就算陛下不在的时候,也能时时看到。“绢布上,用隽秀雅致的字题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姜行月百感交集,只觉她一往情深,但宫中的生活枯燥而乏味的,过了段时间,他住的实在的腻烦了,想出去散散心,显妤坚持要陪同,用大氅遮住脸,自随他下山去了。 乡间的小路,云雾迷蒙,显妤常年幽居深宫,很少下山,自然开心的紧,在花丛中穿来插去,她不仅想看山花烂漫,也想和他行遍大好河山,感情真是个无法言喻的东西,当僵尸有了它,竟比人类更富情思,姜行月为了稳住她,轻折了一朵花,插在她的发髻上:“你簪花的样子很好看。”显妤欣然而有喜色:“陛下喜欢,我就一直戴着,永远不摘下来。”她梨颊生出浅涡,甜美可人。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姜行月只觉心中滴血,酸楚难言,自己是世俗中人,终归是看重样貌,不会和成为僵尸的她在一起,可是,又不知如何明言,此时她多开心一分,日后便多伤她一分,这样他宁愿她不要开心,不要快乐。 潺潺的小溪,金色的田圃,清圆的鸡鸣,构成了小村庄诗意的轮廊,令人向往乡里把酒话桑麻的平庸,唯一不足的是,这村庄稍有些窭困,远处浓烟升起,却不是人家的袅袅炊烟,两人赶紧去瞧,看见杜正明正大肆从村里搜捕出僵尸,不顾村民反对,堆起柴薪,将他们放火烧掉,火苗吞噬了最后一点尘埃,真是完完全全的挫骨扬灰。 原来死丘附近阴气很重,因此凡下葬之人,只要葬在背阳少光,植物茂密的地方,多数都变成了僵尸,这些僵尸还留有生前的残识,于是沿着血脉的脐带,又回到了家,家人刚开始很害怕,但渐渐发现他们并无恶意,便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于是,这村就出现了人尸同住的罕见现象,局里让杜正明调查村里的僵尸事件,他的做法就是不问青红皂白,一律处死,燃烧的僵尸,忘不掉的是埝埂上奔跑的天真微笑,那是乡愁。 听着村民哭声久久不绝,最后变成低微的幽咽,姜行月看不下去了,让显妤躲在草丛里,自己出去制止:“都停手。”见他自投罗网,杜正明冷笑道:“姜局果然和僵尸关系不浅。”将枪口对准他:“解释一下吧。”显妤看到他陷入危险,从林中蹿出,纵跳如飞,咬在杜正明手臂上,他只觉手臂剧痛,有黑色的牙印,愤怒的扣动了扳机,子弹飞旋,贯穿了显妤的身体,姜行月甩出石头,打掉了他的枪,拉着她跃入林中,几下兔起鹘落,没了踪影。 回到死丘,显妤回想今天的事,大呼不好:“坏了,他要变僵尸了!”村舍里,杜正明尸毒发作,痛不欲生,印堂变得乌黑,嘴里长出尖牙,床上垫了一层糯米,谷物属正阳,日出穗生,日夕穗落,本可驱除尸毒,但村民痛恨他的行径,便用变质的糟糠渗杂,如此更为加剧毒素入侵。 他住的地方只是四面斑驳土墙,墙体也裂开缝隙,透出野草,处境甚是凄凉,负责照顾起居的警察苏可岚战战兢兢的走进来,端了碗草药,手抖的厉害:“杜局,这药,我,我先放桌上了。”杜正明突然从床上暴起,双手平举:“我变成僵尸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跑,全都要陪葬!”他不住泽吻磨牙,做好破罐子破摔的准备。 “你,你别过来!”苏可岚蹲在墙边,抱头痛哭:“我和你无怨无仇,放过我吧。”杜正明尸性大发,眼里散发出黑色的幽光,涎水从嘴里流出,一点点走近她,好像要让猎物垂死挣扎后再死,充分享受杀戮的乐趣,他正想张开血盆大口,却被成群蝴蝶包围,这蝴蝶翩翾粉翅,将毒粉扑簌到他身上,像五颜六色的纸片,随风飘来,杜正明感觉沾上毒粉,奇痒难当,用手去挠,抓下一片片皮肉,深及见骨。 他气的在空中乱抓,状若疯虎,在蝴蝶堆的间隙中,看到姜行月正在指挥,眼里还透着紫光,不禁怒喝道:“我早就知道,你也是僵尸!”苏可岚惊得合不拢嘴,她本以为今天变故够多了,但这真相,更是个晴天霹雳,抹去了姜局长以前的伟岸形象,因为在她看来,僵尸是丑恶的。 杜正明心胸狭隘,看到他和常人无异,自己却丑不堪言,妒忌心顿起,伸长尖锐的指甲,向他戳去,姜行月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外一扯,铜枝铁干的僵尸臂便齐齐卸掉,只剩下空荡荡的袖口,然后他五指箕张,抓向杜正明的天灵盖,就像穿透腐土,霎时脑浆迸溅,苏可岚捂住脸,不敢看这血腥的场景。 救下了苏可岚,为防走漏消息,姜行月便带她先到死丘安顿,等风声过了,再放她下山,初到死丘,苏可岚担惊受怕,把自己锁到柴房里,茶饭不思,后来和众僵尸混得熟了,倒愈发的口无遮拦,没大没小:“姜局长好福气,红颜知己遍天下,庄梦离一代名伶,显妤皇亲贵胄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裤下,听说还有个日本女人,叫风信子,也对姜局长情有独钟。” 听到这话,显妤垂下脸,含羞带笑,像三月的阳春花,姜行月面红耳赤:“别胡说八道了,毁我清誉。”他捂住耳朵,紧闭视听,苏可岚调侃道:“哟,姜局长有什么清誉,包庇凶手,暗通僵尸,杀害同僚,恶名倒是不少。”俗话说日久见人心,过得久了,她才暴露出长舌妇的本性,让姜行月好不苦恼。 第25章 夜至 将臣继续追查第三个神器的下落,这件神器是一个花瓶,他凭借一百块的本钱,在赌场赚的盆满钵满,顺利的在拍卖会上以高价竞拍到这件宝贝,第四件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神器正是鬼切,由于庄梦离与风信子素有交情,所以鬼王酒吞童子很轻易的便允诺了他,事实证明这是个明智的选择,把平安城夷为平地对将臣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到哪时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终于到了最后一站埃及,将臣来此寻找最后一件神器,太阳之眼,金字塔巍然而立,犹如金砾,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它那黑魆魆的影子投射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上,黑如静海,就像每个光彩照人的形象背后,都隐藏着神秘,金字塔入口的地方,有根方尖碑耸入云霄,将臣识得,这是古埃及太阳神的标志,上面洋洋洒洒的写着一排字:“在冥界暗河之下,躺着一条叫阿柏卜的蛇,它是旭日的敌人,黑暗的主宰,但若没了这条蛇威胁太阳神,太阳就会落下,流星也将飒沓。” 将臣想起了女魃临终时的话,当月光重圆时,当众星飘堕时,她会回来,他大胆猜想:“难道这就是暗示吗?只要杀了阿柏卜,并取得太阳之眼,就能唤她重生。”百猜不如一试,他索性进入金字塔里的甬道,一探究竟,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幽暗而压抑,墙上用鲜艳的油墨绘制出古老的传说,这是围绕太阳神形成的神系,上面讲道:“很久以前,没有天,也没有地,从努恩中,从虚无中,太阳神创造了一切。” 将臣看着这迥然不同的神创史,不置可否,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是盘古开天辟地,女娲创造万物,这些他都亲眼见证,可是在这片土地上,会不会是埃及的神,创造了尼罗河流域的世界,他不很清楚,又或许,是人的信仰创造了神,而不是神创造了人类,这些远古的问题早已无籍可查,他决定先关心迫在眉睫的问题,图画的下头也有一排文字:“啊,永存的圭笏王国,灿烂之舟所停泊的安息之所,进入的唯一途径,便是通过阿米特的考验。” 通过窄窄的走廊,看到尽头丹楹刻桷,甘泉滴沥,别有一番洞天,地上被绿荫环伺,种植着埃及榕,棕榈,椰枣等热带植物,纸莎草编香炉还在焚烧,和以前一样,名贵的百合香精油被象牙暗格里的炉火煮沸,满室都能闻到桂馥兰香,像失落的巴比伦空中花园。 大殿正中,火光映照的黄金哈索尔烛台上,有颗发光的猫眼石,将臣按动下宝石,厚重布满蛛网的暗门打开了,落下一地沙尘,里面有个黄金秤台,是裁决后的生命宣判,阿米特早已在此等候,他长着鳄鱼头,和狮子上身,河马下身,只听他讲着规则:“要想见到恶魔阿柏卜,必须将心脏放在天枰上,与真理的羽毛称量。” 将臣不死不灭,自然不怕剖心,他解开衣服,挺起胸膛,取一把牛耳短刀,把腹皮剖开,将那颗怦怦直跳的心脏放在秤上,得到了阿米特想要的结果,其实他吸血成性,难免会有戾气,只是用法力掩盖过去罢了,阿米特不明就里,取出钥匙,将通往冥河的门打开了。 冥河苍波浩淼,烟雾浮在水面,像笼着青纱的梦,在河岸边,将臣见到了阿柏卜,那是条满身燧石和闪耀金片的蛇,鳞鬣乌黑,它吐着蛇信说道:“在埃及,肉体死亡会为灵魂开启永生大门,你敢将灵魂脱离肉身,与我一战吗?”它吐着火红的信子,像吞人的火焰,将臣置之一笑:“客随主便,动手吧!” 他先做表率,在云斐上聚成火光缠绕的犼,他本为神树之躯,因与犼的尸首融合才诞生,所以有返祖现象,阿柏卜也灵魂出窍,还是条黑色大蛇,它径啃向将臣,将臣举袂一挥,阿柏卜被无形的虚空之力弹开,它不甘心,用硕大的蛇身遶束住他,将臣微微用力,力量却大的惊人,把它扯的四分五裂,像撕碎絮缯一样轻松,阿柏卜还有口气,蠕动着残缺的身体,乞饶道:“我在你的至高无上前屈膝,世上再无比你更璀璨的光芒,连众神也没有。” 将臣毫不手软,喷出炙热的火焰,焚爇着它的灵魂:“无力的神,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力量。”他将魂魄收归体内,从阿柏卜的尸体上取走了太阳之眼,上面蛇形文字赫然写着:“赞美你,风暴之神赛特,你崇高,闪耀,向诸天伸出怀抱,神圣的风带着音乐,吹过你的黄金琴弦,如同与上升的朝日一同飞翔的鹞鹰,我们呼唤你,只要将太阳之眼放在金字塔的顶端,将其余神器放于四极,你就会披着夜色归来。” 这机关设定很严谨,中国古代有五行生万物之说,花瓶属土,鬼切属金,镜子属水,棺材属木,而太阳之眼则代表土,在埃及神话中,拉神用母牛四脚支撑天地,而牛身为天空,正好对应五件神器。 “风暴之神赛特。”他脑回路清奇,女魃原是旱神,只手可遮日月,难道古埃及崇拜的神灵竟然是她?他按照记载,举行了仪式,霎时间天昏地暗,雷惊电击,从莽莽黄沙中走出一个穿着单薄衣衫的女人,高眉深目,充满西域风情,海藻般的卷发随风扬起,无论多大的沙尘,她都带着驼铃慢摇的从容,像戈壁上开出的花,向往大漠和孤烟。 一向处事不惊的将臣开始手足无措,有滴泪从脸上流过,却被风沙的吹干,“果然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了吗?”,他想,女魃举目眺望,有大风呜咽,带着诗意的苍凉:“你知道吗?将臣,这里原本是绿洲,我每想你一次,便落下一粒沙,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蝶羽一样的睫毛轻轻颤动,流出金色的光华,将臣只觉愧疚难当:“对不起,让你受了几万年的苦。” 时间有些长,长到海枯石烂,女魃看着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高速的发展,飞鸟掠过天空,只留下记忆的灰烬,她感慨道:“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可惜,天地已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能和爱人到云深不知处,一起扫雪烹茶,月下莳花,也不负相思意,将臣早有落叶生根的打算:“我们可以找块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下来。” 女魃飘在半空,下巴高高扬起,倨傲的俯视人世:“不,我们僵尸才是大地的主人,人类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沙石,却鸠占鹊巢,自命不凡,现在,是时候建立新的秩序了。”她本以为将臣会踊跃加入,没想到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这个世界由人统治,僵尸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认命吧。”他看向残垣断壁,展示着古王国最后一丝辉煌,不仅仅是僵尸,连碧霄上的众神,九幽下的恶鬼,都已销声匿迹。 由于意见不合,他们起了口角,将臣一拳打在地上,霎时星沉地动,大地被撕裂开来,女魃翩然闪过,控制泥沙把他包裹得结结实实,但将臣想要摆脱束缚,就像毁掉一只荷包那么简单,但他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待在里面,女魃知他用意,贴着土丘喃喃道:“将臣,等我让这个世界安静下来,就来找你团聚,等着我。” 沙尘暴无情的袭来,开罗城内,乱成一团,大祭司绑住年轻的孩子,向苍天祷告道:“伟大的赛特神,请平息你的怒火,我们将献上最纯洁的祭品。”她正要拿孩子开刀,却看见天际尽头,女魃挟卷漫天风沙而来,此时她换了服饰,披着薄而长的头纱,挂着金色鼻环,脚底带着银铃,嘴唇像蓓蕾一样鲜艳,像高高在上的神祗,大祭司看着她掀起飓风,摧毁着一切现代文明,眼里透出恐惧和绝望:“我的神,要如何才能满足你。” 女魃像湿婆罗哪样抬起皓腕,合成莲花的形状,黄沙随着手势,崛起百米,跃入天空,然后她轻轻舒展云手,无尽的洪流,便带着不可横灌之力,倾泻而下,完全吞噬了这个历史悠久的古都。 死丘,巫夜飞鸽传书给姜行月,告知他女魃复活后,大肆作恶,将臣也被困住,让他协助自己解救将臣,再共同商议消灭女魃的大计,姜行月出远门在即,决定先放苏可岚下山,临行前,姜行月特意嘱咐,让她不要泄露秘密,苏可岚觉得还欠他一命,自然答应的好好的,然后姜行月和显妤星夜启程,往埃及奔去。 第26章 腐朽的尘世 将臣继续追查第三个神器的下落,这件神器是一个花瓶,他凭借一百块的本钱,在赌场赚的盆满钵满,顺利的在拍卖会上以高价竞拍到这件宝贝,第四件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神器正是鬼切,由于庄梦离与风信子素有交情,所以鬼王酒吞童子很轻易的便允诺了他,事实证明这是个明智的选择,把平安城夷为平地对将臣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到哪时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终于到了最后一站埃及,将臣来此寻找最后一件神器,太阳之眼,金字塔巍然而立,犹如金砾,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它那黑魆魆的影子投射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上,黑如静海,就像每个光彩照人的形象背后,都隐藏着神秘,金字塔入口的地方,有根方尖碑耸入云霄,将臣识得,这是古埃及太阳神的标志,上面洋洋洒洒的写着一排字:“在冥界暗河之下,躺着一条叫阿柏卜的蛇,它是旭日的敌人,黑暗的主宰,但若没了这条蛇威胁太阳神,太阳就会落下,流星也将飒沓。” 将臣想起了女魃临终时的话,当月光重圆时,当众星飘堕时,她会回来,他大胆猜想:“难道这就是暗示吗?只要杀了阿柏卜,并取得太阳之眼,就能唤她重生。”百猜不如一试,他索性进入金字塔里的甬道,一探究竟,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幽暗而压抑,墙上用鲜艳的油墨绘制出古老的传说,这是围绕太阳神形成的神系,上面讲道:“很久以前,没有天,也没有地,从努恩中,从虚无中,太阳神创造了一切。” 将臣看着这迥然不同的神创史,不置可否,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是盘古开天辟地,女娲创造万物,这些他都亲眼见证,可是在这片土地上,会不会是埃及的神,创造了尼罗河流域的世界,他不很清楚,又或许,是人的信仰创造了神,而不是神创造了人类,这些远古的问题早已无籍可查,他决定先关心迫在眉睫的问题,图画的下头也有一排文字:“啊,永存的圭笏王国,灿烂之舟所停泊的安息之所,进入的唯一途径,便是通过阿米特的考验。” 通过窄窄的走廊,看到尽头丹楹刻桷,甘泉滴沥,别有一番洞天,地上被绿荫环伺,种植着埃及榕,棕榈,椰枣等热带植物,纸莎草编香炉还在焚烧,和以前一样,名贵的百合香精油被象牙暗格里的炉火煮沸,满室都能闻到桂馥兰香,像失落的巴比伦空中花园。 大殿正中,火光映照的黄金哈索尔烛台上,有颗发光的猫眼石,将臣按动下宝石,厚重布满蛛网的暗门打开了,落下一地沙尘,里面有个黄金秤台,是裁决后的生命宣判,阿米特早已在此等候,他长着鳄鱼头,和狮子上身,河马下身,只听他讲着规则:“要想见到恶魔阿柏卜,必须将心脏放在天枰上,与真理的羽毛称量。” 将臣不死不灭,自然不怕剖心,他解开衣服,挺起胸膛,取一把牛耳短刀,把腹皮剖开,将那颗怦怦直跳的心脏放在秤上,得到了阿米特想要的结果,其实他吸血成性,难免会有戾气,只是用法力掩盖过去罢了,阿米特不明就里,取出钥匙,将通往冥河的门打开了。 冥河苍波浩淼,清澈见底,像光滑灿烂的宝石,烟雾浮在水面,如轻纱,如丝缕,萦流而过,一片苍茫,在河岸边,将臣见到了阿柏卜,那是条满身燧石和闪耀金片的蛇,鳞鬣乌黑,它吐着蛇信说道:“在埃及,肉体死亡会为灵魂开启永生大门,你敢将灵魂脱离肉身,与我一战吗?”它吐着火红的信子,像吞人的火焰,将臣置之一笑:“客随主便,动手吧!” 他先做表率,在云斐上聚成火光缠绕的犼,他本为神树之躯,因与犼的尸首融合才诞生,所以有返祖现象,阿柏卜也灵魂出窍,还是条黑色大蛇,它径啃向将臣,将臣举袂一挥,阿柏卜被无形的虚空之力弹开,它不甘心,用硕大的蛇身遶束住他,将臣微微用力,力量却大的惊人,把它扯的四分五裂,像撕碎絮缯一样轻松,阿柏卜还有口气,蠕动着残缺的身体,乞饶道:“我在你的至高无上前屈膝,世上再无比你更璀璨的光芒,连众神也没有。” 将臣毫不手软,喷出炙热的火焰,焚爇着它的灵魂:“无力的神,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力量。”他将魂魄收归体内,从阿柏卜的尸体上取走了太阳之眼,上面蛇形文字赫然写着:“赞美你,风暴之神赛特,你崇高,闪耀,向诸天伸出怀抱,神圣的风带着音乐,吹过你的黄金琴弦,如同与上升的朝日一同飞翔的鹞鹰,我们呼唤你,只要将太阳之眼放在金字塔的顶端,将其余神器放于四极,你就会披着夜色归来。” 这机关设定很严谨,中国古代有五行生万物之说,花瓶属土,鬼切属金,镜子属水,棺材属木,而太阳之眼则代表土,在埃及神话中,拉神用母牛四脚支撑天地,而牛身为天空,正好对应五件神器。 “风暴之神赛特。”他脑回路清奇,女魃原是旱神,只手可遮日月,难道古埃及崇拜的神灵竟然是她?他按照记载,举行了仪式,霎时间天昏地暗,雷惊电击,从莽莽黄沙中走出一个穿着单薄衣衫的女人,高眉深目,充满西域风情,海藻般的卷发随风扬起,无论多大的沙尘,她都带着驼铃慢摇的从容,像戈壁上开出的花,向往大漠和孤烟。 一向处事不惊的将臣开始手足无措,有滴泪从脸上流过,却被风沙的吹干,“果然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了吗?”,他想,女魃举目眺望,有大风呜咽,带着诗意的苍凉:“你知道吗?将臣,这里原本是绿洲,我每想你一次,便落下一粒沙,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蝶羽一样的睫毛轻轻颤动,流出金色的光华,将臣只觉愧疚难当:“对不起,让你受了几万年的苦。” 时间有些长,长到海枯石烂,女魃看着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高速的发展,飞鸟掠过天空,只留下记忆的灰烬,她感慨道:“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可惜,天地已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能和爱人到云深不知处,一起扫雪烹茶,月下莳花,也不负相思意,将臣早有落叶生根的打算:“我们可以找块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下来。” 女魃飘在半空,下巴高高扬起,倨傲的俯视人世:“不,我们僵尸才是大地的主人,人类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沙石,却鸠占鹊巢,自命不凡,现在,是时候建立新的秩序了。”她本以为将臣会踊跃加入,没想到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这个世界由人统治,僵尸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认命吧。”他看向残垣断壁,展示着古王国最后一丝辉煌,不仅仅是僵尸,连碧霄上的众神,九幽下的恶鬼,都已销声匿迹。 由于意见不合,他们起了口角,将臣一拳打在地上,霎时星沉地动,大地被撕裂开来,女魃翩然闪过,控制泥沙把他包裹得结结实实,但将臣想要摆脱束缚,就像毁掉一只荷包那么简单,但他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待在里面,女魃知他用意,贴着土丘喃喃道:“将臣,等我让这个世界安静下来,就来找你团聚,等着我。” 沙尘暴无情的袭来,开罗城内,乱成一团,大祭司绑住年轻的孩子,向苍天祷告道:“伟大的赛特神,请平息你的怒火,我们将献上最纯洁的祭品。”她正要拿孩子开刀,却看见天际尽头,女魃挟卷漫天风沙而来,此时她换了服饰,披着薄而长的头纱,挂着金色鼻环,脚底带着银铃,嘴唇像蓓蕾一样鲜艳,像高高在上的神祗,大祭司看着她掀起飓风,摧毁着一切现代文明,眼里透出恐惧和绝望:“我的神,要如何才能满足你。” 女魃像湿婆罗哪样抬起皓腕,合成莲花的形状,黄沙随着手势,崛起百米,跃入天空,然后她轻轻舒展云手,无尽的洪流,便带着不可横灌之力,倾泻而下,完全吞噬了这个历史悠久的古都。 死丘,巫夜飞鸽传书给姜行月,告知他女魃复活后,大肆作恶,将臣也被困住,让他协助自己解救将臣,再共同商议消灭女魃的大计,姜行月出远门在即,决定先放苏可岚下山,临行前,姜行月特意嘱咐,让她不要泄露秘密,苏可岚觉得还欠他一命,自然答应的好好的,然后姜行月和显妤星夜启程,往埃及奔去。 第27章 迷离案件 茅山紫霄宫,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玄明子的心倒躁动起来:“近日贫道听闻女魃重回人间,我等且去追随她。”这听起来像个笑话,但看他表情严肃,不像是假的,众道士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议论起来,胡宗辉断然拒绝:“那女魃是僵尸,我们若降了她,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玄明子一捋胡须,义正言辞的说道:“四大僵王本是人为划分,其实女魃是旱神,又是轩辕黄帝的女儿,乃名正言顺的天神,我等追随神的意愿,有什么不妥。”众道士本来不敢苟同,但听他这么一说,都觉得公道合理,要知道,祖师张道陵也不过是天仙,这女魃可是上古之神,只有胡宗辉独守莲心,力排众议:“掌门,那可是要灭世的神啊!” 玄明子眼睛微闭,长眉像柳条一样垂下来:“天劫所至,众生不保,唯有恭顺天命耳。”胡宗辉还要争辩,被强行拖回房间,闭门思过,玄明子自带着一帮道人,去投奔女魃。 一道金玉交碰的脆响,宫门打开了,空气里弥漫着月桂的香气,女魃慵懒的躺在王座上,玉体横陈,一双颀长水润的秀腿裸露着,酥胸在纱衣中半遮半掩,充满诱惑,她邀明月共饮,轻酌了一口酒,对影成三人,不由吟道:“独倚阑干,只是无情绪,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她将金卮又装满酒,叹道:“现在谁又能和我一起放纵呢。” 玄明子大步进来,拱手作揖:“恭贺师叔祖,拜见师叔祖,我带了一箱千年人参,滋补养颜,还请师叔祖笑纳,啊,当然您明艳动人,过个几万年再用,都嫌早呢。”女魃浓睫下透过阴影,没好气的说道:“少来套近乎,我几时成了你们的师叔祖。”玄明子甜言蜜舌:“师叔祖您可是天上的神仙啊,神阶比我派开山祖师不知道高多少,论辈分,我们那都是您的徒子徒孙。”像抹了蜜一样甜,女魃听的开心:“小嘴倒是挺甜,不过你们来这里,就是为我效忠的吗?” 玄明子稽首道:”师叔祖名震天下,纵横寰宇,我们愿给师叔祖做牛做马。”女魃妖娆妩媚,又美艳无俦,让这些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不能自持,众弟子被迷得神魂颠倒,她托起柔荑似的手,向一名弟子招去,媚眼轻抛,那弟子色迷心窍,走上王座,她用兰指轻勾他的下巴,俏丽若三春之桃,嘤嘤软语:“你不是想一亲芳泽吗?我满足你。”那弟子早就忘了她是尸王的事实,吻上了女魃的唇,只觉莹润香甜。 但他没享受人间极乐多久,便萎缩成了一具干尸,被女魃无情的丢了下去,原来她只是为了吸食阳气,提高修为,才伸出花枝,茅山众道士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女魃冷笑道:“放心吧,只要好好为我效力,便不会亏待你们。”众弟子皆耷拉下脑袋,没人再敢生不洁之念。 埃及,莽莽苍苍,姜行月和巫夜用铲子把厚厚的茧一样的石丘凿开,直到土崩瓦解,对将臣的作茧自缚,他们心知肚明,将臣轻掸尘土,坐起身来,红宝石的眼睛闪闪发光:“我做不到与女魃为敌,你们若想杀她,先过我这关。”姜行月想劝解,被巫夜打断,因为他知道,将臣认定的事,雷打不动。 将臣背后生出宽广的翅膀,像星空的穹羽:“一起上吧!”声如洪钟,气势逼人,他们相视一眼,飞扑上去,漫天的魔云围绕着将臣,他张开獠牙,向天空嘶吼,像鳌呿大海,震动天地,尸气像盘礴的群山压下来,把两人打的屁滚尿流,连还招的机会都没有。 将臣看着委顿在地的两人,骂道:“我要求不高,只是想要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可是你们,太不争气了!”现存的僵尸主要是将臣的血脉,他们也算将臣的半个子孙,却这样的不堪一击,将臣着实有恨子不成龙的感觉。 两人恢复了好久,才能勉强爬起来,将臣早已消失无踪,他们明白,将臣并不想灭世,只是想保护女魃不被伤害,否则动起真格来,他们哪有命活?夜晚的沙漠,在月光的照耀下,连绵逶迤的沙山就像乱石卷动的千堆雪浪,没有白天的燥热,姜行月懊恼的躺在沙上:“我打不过将臣,更打不过女魃,太没用了,简直就是窝囊废。”想起辜负庄梦离赐予的力量,更觉自己无能,使劲打在沙子上,发泄情绪。 显妤给他上起心灵鸡汤课:“快乐的一秒是一秒,痛苦的一秒也是一秒,何不快乐的活着。”她扬起眉梢,茫茫沙海万物缄默,风中带着些许悲喜:“男子汉大丈夫既要赢得起,也要输得起,就算知道会曲终人散,也要坦然的面对,这样才能得到对手的尊重。”一刹那,姜行月觉得自己胆识还不如个弱女子,羞愧万分,思考着办法,突然他灵光一闪:“我们可以找应龙帮忙。”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应验了,巫夜指指头顶:“应龙居住在天上,我们需要飞行器。”姜行月想到被掩埋的开罗城,物资充足,可能有所需的材料,于是不惜掘地三尺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依靠材料制造了一个飞艇,在材料技术匮乏的情况下,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案。 这飞艇形似一条鲸鱼,只是多了两个用于平衡的尾鳍,随着蒸汽从管道喷出,它风笛一样尖啸着冲向天际,雨后,碧空如镜,天边出现一道彩虹,像七彩的霞衣,天空上的城堡,琪花瑶草,茞兰桂树,透过哥特式的残缺柱廊,述说着春天的物语。 他们驾着浮槎在云海穿行,只和城堡隔着天边的一条线,相看着是触手可及,相距着是云荒万里,驻足这片土地,脚下繁花似锦,顶上只有苍穹和无语的寒星,真有种“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泣下”的感觉。 显妤欣赏着美景,目眩魂离:“这里真美,如人间仙境一般。”云雾在地上流淌,像在跳舞,姜行月心想:“这应龙外表凶残,其实也蛮懂生活。”在岩石块搭成的城堡里,秋兰茞蕙,江离载菁,应龙坐在青苔石椅上,思考着棋局,忘记了时间,天上人间,不知今夕是何年,他虽化为人形,但还是长满鳞片,头上有高高的尺木,龙每活百年,尺木便深高一寸,如此算来,它寿命足有万年之久。 人生如棋,他好像算到了下一步棋的走法,开口道:“你们是来找我对付女魃的吧。”其声如戛铜盘,姜行月从棋篓拿出黑子,放在布满缁线的棋盘,拶而杀之,笑道:“宁舍子,不失势。”应龙再看棋盘,黑子连成一条纵横四海的巨龙,局势瞬间逆转,应龙大喜:“妙着啊,为了世界的和平,你也做好牺牲的准备了吗?”姜行月坚定的点了点头,若是以前,他肯定爱惜生命胜于信念,但如今他的思想发生了转变。 应龙挺欣赏这个无畏的年轻人,决定先考考他:“若你是权輿者,又该如何落子?”姜行月懂些棋谱,井井有序的答道:“先于四隅分定势子,然后拆二斜飞,下势子一等,立二可以拆三,立三可以拆四,与势子相望,可以拆五,近不可比,远不必乖。”正说话间,女魃和玄明子也走进来,玄明子说明了来意,是来找应龙联手灭世的,姜行月很气愤,玄明子竟然奴颜屈膝,投降了女魃,又知道不敌,忧心忡忡。 应龙打消他的担心:“放心吧,在我的地盘,谁都不能乱动。”他将棋子归回原味,召呼女魃过来:“你来看看这棋局怎么破?”女魃生活的年代,哪有什么围棋,自然不懂,只见她攥着拳头,狠狠地把蓝田玉的棋盘砸的粉碎,得意的说道:“这不就“破”了。” 看着宝贝被毁,应龙瞪了她一眼,印象也减了大半,他正式宣布道:“你们比赛一场,谁赢了,我便帮谁。”这办法公正无私,两人自然答应,他接着说道:“我相信二位上天入地都没问题,但这次是驾驶平衡球,在云霄的跑道上竞赛,先到终点者胜。”这平衡球比赛,号称生命搅碎机,连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会不寒而栗,但现在别无二法,只能应战。 浅蓝色的天幕,像一幅洁白的丝绒,干净透亮,厚厚的白云,像团团柔软的棉花,轻盈飘逸,白云阵阵的如波浪,云卷云舒,层层起伏,缀在天边,因为它的装飾,美的似一幅人间画卷。 天空云雾缭绕,有一条赛道横斜突起,弯弯绕绕,像灵蛇一般直冲云霄,又高又险的赛道,蜿蜒盘旋,紧贴着白云飞绕,一只鸿雁险险的掠过,高高耸立在云端的赛道,发出阵阵的鸣叫,放眼望去,若隐若现的赛道扶摇而上,让人一眼看不到尽头。 空中漂浮的大地上,山峦起伏,苍翠欲滴,横斜的赛道,曲曲折折,如同一条天堑横亘在苍翠的山峰上,雄伟壮丽。赛道各处还布置着各种各样的杀人机关,设计巧妙,做工精致,却又散发着危险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锋利的刀片深深的嵌进赛道上,泛出青色的冷光,如镜般的刀身,寒光流转,森森的照出了一张张赛手的面容,如有胆小怯懦的人看到眼前的这副景象,恐怕是要吓得当场放弃,更不要说,锋利的刀片间还穿插有数不胜数的弹射装置,稍有不慎,就要命丧于此了。 由于人数不够,应龙临时挑选了一批仆人,用来滥竽充数,说实话就是炮灰,比赛起点,姜行月和女魃面容冷静,严肃以待,他们早早的就坐进了平衡球里,就等待着,一声炮响。 炮响,球飞,他们驾驶的平衡球瞬间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激射而出,他们是野马吗?不,他们是万马奔腾!平衡球瞬间在眼前消失。 跑道上尘土飞扬,仿佛海水涨潮一样汹涌,首先通过的是一道弯道,以后是一处急坡,下面是万丈高崖,这段虽然不难,但是考验却的是赛手的操控力和精准度,“砰”一声脆响,心理素质稍差的选手已经撞出赛道,跌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姜行月和女魃定了心神,把多余的想法抛之脑后,平衡球顺利通过弯道,急坡,来到弹道,这里不仅有泛着青光的刀片,危险重重,还有呼啸的子弹,防不胜防,一名赛手的平衡球被机枪扫成筛子,爆炸了,姜行月急转軚盘,躲避过去,舵标归正,向下一关疾驰。 观众兴奋的站了起来,疯狂的尖叫声在诺大的比赛场地里回荡开来,激动,澎湃,他们失去了冷静,这是一场速度的比拼,这是一场实力的争锋,观众们为了这场盛赛而欢呼雀跃,选手们却拼命的压制住激荡的心神,专心致志的投入比赛。 姜行月扭头朝着惨叫的选手看了过去,一个没注意,被横扫过来的刀片划了个正着,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从后背传来,被刀片撞破的球体玻璃,碎了一地。 后背火辣辣的痛感,时刻的提醒着姜行月,让他不敢掉以轻心,球体起起伏伏,上下波动,姜行月控制着平衡球躲过地下突然冒出的尖刺,尖刺,锐利而又凶险,像树丛中的毒蛇,前面的赛手中招了,尖刺一下子戳穿了平衡球,地面留下滩殷红的血迹,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痛感袭来,他也不管不顾。 女魃紧随不舍,她的平衡球就在姜行月的身后,因此,她能清楚的看到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幸灾乐祸的露出嘲讽的笑容,用球内的机枪扫射,姜行月的球外,射出朵朵火花来,他急中生智,放下路钉,女魃的平衡球碾过,失去平衡,球体像万花筒一样旋转,幸亏她及时稳住,才没冲出护栏,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女魃趁着姜行月不备,一踩油门,超越了他。 她看到姜行月脸上惊讶的表情,因为被超越,又疼痛又无奈,却又无能为力的精彩表情,没错,就是这样,超越他,打败他,让他永远的只能仰视着自己。 女魃斗志昂扬,只要超越了姜行月,就是胜券在握了,姜行月看她脸上嘲讽的表情,捏紧了掌心,看着前方终点所在的红线,一股疯狂的念头在心里疯狂叫嚣:“快了!终点就在眼前,是输是赢,就在此刻!”他落脚,猛踩加速器,平衡球如同在瞬间点燃的火箭一般,飞速向前,把女魃远远甩在尾后。 女魃猛然提速,想要赶超势不可挡的姜行月,终点的前面是最凶险的一道关卡,那里有火热的蒸汽喷薄而出,但目的不是躲开蒸汽,而是迎向它,这样才能冲上半空,到达高低断层的赛道,否则便会被路尽头虎踞的万吨水压机碾成肉酱,尸骨无存,姜行月明明知道,前面凶险,速度却一点没减。 这次该落到女魃抓狂了,虽然,她也知道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比不上技术高超的姜行月,可是内心的不甘,却让她猛踩加速器,直逼他的平衡球而去,两球高速运转,互相发生激烈的碰撞,火花四溅。 其他的赛手,或被甩出赛道,直接失去比赛资格,淘汰出局,或被锋利的刀片拦腰截断,或被突然弹出的子弹击中,或被冒出的地刺扎个透心凉,冒出了几声惨叫以后,就再也没了声音,这还不算最惨的,更有甚者因为平衡球的急转失控,而被甩进水压机里,被活活压成纸片。 姜行月和女魃集中注意力,控制着平衡球,在升腾的蒸汽孔边,忽上忽下,终于被推到了上面的赛道,姜行月深吸一口气,弯腰侧身,迅捷而又不失巧妙的闪过了横扫而来的刀片,随后,在相对平坦的路上,他操控平衡球,又猛然加速,平衡球再一次电射而出,恍若利剑出鞘,女魃已赶将不上,但她并不认输,耍起手段,让黄沙盖住姜行月的玻璃窗,阻挡住他视线,应龙觉得不齿,用水柱冲开她的座驾,当场宣布姜行月胜出,比赛圆满结束,观众喝彩,掌声如鸣。 第28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 茅山紫霄宫,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玄明子的心倒躁动起来:“近日贫道听闻女魃重回人间,我等且去追随她。”这听起来像个笑话,但看他表情严肃,不像是假的,众道士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议论起来,胡宗辉断然拒绝:“那女魃是僵尸,我们若降了她,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玄明子一捋胡须,义正言辞的说道:“四大僵王本是人为划分,其实女魃是旱神,又是轩辕黄帝的女儿,乃名正言顺的天神,我等追随神的意愿,有什么不妥。”众道士本来不敢苟同,但听他这么一说,都觉得公道合理,要知道,祖师张道陵也不过是天仙,这女魃可是上古之神,只有胡宗辉独守莲心,力排众议:“掌门,那可是要灭世的神啊!” 玄明子眼睛微闭,长眉像柳条一样垂下来:“天劫所至,众生不保,唯有恭顺天命耳。”胡宗辉还要争辩,被强行拖回房间,闭门思过,玄明子自带着一帮道人,去投奔女魃。 一道金玉交碰的脆响,宫门打开了,空气里弥漫着月桂的香气,女魃慵懒的躺在王座上,玉体横陈,一双颀长水润的秀腿裸露着,酥胸在纱衣中半遮半掩,充满诱惑,她邀明月共饮,轻酌了一口酒,对影成三人,不由吟道:“独倚阑干,只是无情绪,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她将金卮又装满酒,叹道:“现在谁又能和我一起放纵呢。” 玄明子大步进来,拱手作揖:“恭贺师叔祖,拜见师叔祖,我带了一箱千年人参,滋补养颜,还请师叔祖笑纳,啊,当然您明艳动人,过个几万年再用,都嫌早呢。”女魃浓睫下透过阴影,没好气的说道:“少来套近乎,我几时成了你们的师叔祖。”玄明子甜言蜜舌:“师叔祖您可是天上的神仙啊,神阶比我派开山祖师不知道高多少,论辈分,我们那都是您的徒子徒孙。”像抹了蜜一样甜,女魃听的开心:“小嘴倒是挺甜,不过你们来这里,就是为我效忠的吗?” 玄明子稽首道:”师叔祖名震天下,纵横寰宇,我们愿给师叔祖做牛做马。”女魃妖娆妩媚,又美艳无俦,让这些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不能自持,众弟子被迷得神魂颠倒,她托起柔荑似的手,向一名弟子招去,媚眼轻抛,那弟子色迷心窍,走上王座,她用兰指轻勾他的下巴,俏丽若三春之桃,嘤嘤软语:“你不是想一亲芳泽吗?我满足你。”那弟子早就忘了她是尸王的事实,吻上了女魃的唇,只觉莹润香甜。 但他没享受人间极乐多久,便萎缩成了一具干尸,被女魃无情的丢了下去,原来她只是为了吸食阳气,提高修为,才伸出花枝,茅山众道士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女魃冷笑道:“放心吧,只要好好为我效力,便不会亏待你们。”众弟子皆耷拉下脑袋,没人再敢生不洁之念。 埃及,莽莽苍苍,姜行月和巫夜用铲子把厚厚的茧一样的石丘凿开,直到土崩瓦解,对将臣的作茧自缚,他们心知肚明,将臣轻掸尘土,坐起身来,红宝石的眼睛闪闪发光:“我做不到与女魃为敌,你们若想杀她,先过我这关。”姜行月想劝解,被巫夜打断,因为他知道,将臣认定的事,雷打不动。 将臣背后生出宽广的翅膀,像星空的穹羽:“一起上吧!”声如洪钟,气势逼人,他们相视一眼,飞扑上去,漫天的魔云围绕着将臣,他张开獠牙,向天空嘶吼,像鳌呿大海,震动天地,尸气像盘礴的群山压下来,把两人打的屁滚尿流,连还招的机会都没有。 将臣看着委顿在地的两人,骂道:“我要求不高,只是想要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可是你们,太不争气了!”现存的僵尸主要是将臣的血脉,他们也算将臣的半个子孙,却这样的不堪一击,将臣着实有恨子不成龙的感觉。 两人恢复了好久,才能勉强爬起来,将臣早已消失无踪,他们明白,将臣并不想灭世,只是想保护女魃不被伤害,否则动起真格来,他们哪有命活?夜晚的沙漠,在月光的照耀下,连绵逶迤的沙山就像乱石卷动的千堆雪浪,没有白天的燥热,姜行月懊恼的躺在沙上:“我打不过将臣,更打不过女魃,太没用了,简直就是窝囊废。”想起辜负庄梦离赐予的力量,更觉自己无能,使劲打在沙子上,发泄情绪。 显妤给他上起心灵鸡汤课:“快乐的一秒是一秒,痛苦的一秒也是一秒,何不快乐的活着。”她扬起眉梢,茫茫沙海万物缄默,风中带着些许悲喜:“男子汉大丈夫既要赢得起,也要输得起,就算知道会曲终人散,也要坦然的面对,这样才能得到对手的尊重。”一刹那,姜行月觉得自己胆识还不如个弱女子,羞愧万分,思考着办法,突然他灵光一闪:“我们可以找应龙帮忙。”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应验了,巫夜指指头顶:“应龙居住在天上,我们需要飞行器。”姜行月想到被掩埋的开罗城,物资充足,可能有所需的材料,于是不惜掘地三尺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依靠材料制造了一个飞艇,在材料技术匮乏的情况下,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案。 这飞艇形似一条鲸鱼,只是多了两个用于平衡的尾鳍,随着蒸汽从管道喷出,它风笛一样尖啸着冲向天际,雨后,碧空如镜,天边出现一道彩虹,像七彩的霞衣,天空上的城堡,琪花瑶草,茞兰桂树,透过哥特式的残缺柱廊,述说着春天的物语。 他们驾着浮槎在云海穿行,只和城堡隔着天边的一条线,相看着是触手可及,相距着是云荒万里,驻足这片土地,脚下繁花似锦,顶上只有苍穹和无语的寒星,真有种“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泣下”的感觉。 显妤欣赏着美景,目眩魂离:“这里真美,如人间仙境一般。”云雾在地上流淌,像在跳舞,姜行月心想:“这应龙外表凶残,其实也蛮懂生活。”在岩石块搭成的城堡里,秋兰茞蕙,江离载菁,应龙坐在青苔石椅上,思考着棋局,忘记了时间,天上人间,不知今夕是何年,他虽化为人形,但还是长满鳞片,头上有高高的尺木,龙每活百年,尺木便深高一寸,如此算来,它寿命足有万年之久。 人生如棋,他好像算到了下一步棋的走法,开口道:“你们是来找我对付女魃的吧。”其声如戛铜盘,姜行月从棋篓拿出黑子,放在布满缁线的棋盘,拶而杀之,笑道:“宁舍子,不失势。”应龙再看棋盘,黑子连成一条纵横四海的巨龙,局势瞬间逆转,应龙大喜:“妙着啊,为了世界的和平,你也做好牺牲的准备了吗?”姜行月坚定的点了点头,若是以前,他肯定爱惜生命胜于信念,但如今他的思想发生了转变。 应龙挺欣赏这个无畏的年轻人,决定先考考他:“若你是权輿者,又该如何落子?”姜行月懂些棋谱,井井有序的答道:“先于四隅分定势子,然后拆二斜飞,下势子一等,立二可以拆三,立三可以拆四,与势子相望,可以拆五,近不可比,远不必乖。”正说话间,女魃和玄明子也走进来,玄明子说明了来意,是来找应龙联手灭世的,姜行月很气愤,玄明子竟然奴颜屈膝,投降了女魃,又知道不敌,忧心忡忡。 应龙打消他的担心:“放心吧,在我的地盘,谁都不能乱动。”他将棋子归回原味,召呼女魃过来:“你来看看这棋局怎么破?”女魃生活的年代,哪有什么围棋,自然不懂,只见她攥着拳头,狠狠地把蓝田玉的棋盘砸的粉碎,得意的说道:“这不就“破”了。” 看着宝贝被毁,应龙瞪了她一眼,印象也减了大半,他正式宣布道:“你们比赛一场,谁赢了,我便帮谁。”这办法公正无私,两人自然答应,他接着说道:“我相信二位上天入地都没问题,但这次是驾驶平衡球,在云霄的跑道上竞赛,先到终点者胜。”这平衡球比赛,号称生命搅碎机,连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会不寒而栗,但现在别无二法,只能应战。 浅蓝色的天幕,像一幅洁白的丝绒,干净透亮,厚厚的白云,像团团柔软的棉花,轻盈飘逸,白云阵阵的如波浪,云卷云舒,层层起伏,缀在天边,因为它的装飾,美的似一幅人间画卷。 天空云雾缭绕,有一条赛道横斜突起,弯弯绕绕,像灵蛇一般直冲云霄,又高又险的赛道,蜿蜒盘旋,紧贴着白云飞绕,一只鸿雁险险的掠过,高高耸立在云端的赛道,发出阵阵的鸣叫,放眼望去,若隐若现的赛道扶摇而上,让人一眼看不到尽头。 空中漂浮的大地上,山峦起伏,苍翠欲滴,横斜的赛道,曲曲折折,如同一条天堑横亘在苍翠的山峰上,雄伟壮丽。赛道各处还布置着各种各样的杀人机关,设计巧妙,做工精致,却又散发着危险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锋利的刀片深深的嵌进赛道上,泛出青色的冷光,如镜般的刀身,寒光流转,森森的照出了一张张赛手的面容,如有胆小怯懦的人看到眼前的这副景象,恐怕是要吓得当场放弃,更不要说,锋利的刀片间还穿插有数不胜数的弹射装置,稍有不慎,就要命丧于此了。 由于人数不够,应龙临时挑选了一批仆人,用来滥竽充数,说实话就是炮灰,比赛起点,姜行月和女魃面容冷静,严肃以待,他们早早的就坐进了平衡球里,就等待着,一声炮响。 炮响,球飞,他们驾驶的平衡球瞬间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激射而出,他们是野马吗?不,他们是万马奔腾!平衡球瞬间在眼前消失。 跑道上尘土飞扬,仿佛海水涨潮一样汹涌,首先通过的是一道弯道,以后是一处急坡,下面是万丈高崖,这段虽然不难,但是考验却的是赛手的操控力和精准度,“砰”一声脆响,心理素质稍差的选手已经撞出赛道,跌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姜行月和女魃定了心神,把多余的想法抛之脑后,平衡球顺利通过弯道,急坡,来到弹道,这里不仅有泛着青光的刀片,危险重重,还有呼啸的子弹,防不胜防,一名赛手的平衡球被机枪扫成筛子,爆炸了,姜行月急转軚盘,躲避过去,舵标归正,向下一关疾驰。 观众兴奋的站了起来,疯狂的尖叫声在诺大的比赛场地里回荡开来,激动,澎湃,他们失去了冷静,这是一场速度的比拼,这是一场实力的争锋,观众们为了这场盛赛而欢呼雀跃,选手们却拼命的压制住激荡的心神,专心致志的投入比赛。 姜行月扭头朝着惨叫的选手看了过去,一个没注意,被横扫过来的刀片划了个正着,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从后背传来,被刀片撞破的球体玻璃,碎了一地。 后背火辣辣的痛感,时刻的提醒着姜行月,让他不敢掉以轻心,球体起起伏伏,上下波动,姜行月控制着平衡球躲过地下突然冒出的尖刺,尖刺,锐利而又凶险,像树丛中的毒蛇,前面的赛手中招了,尖刺一下子戳穿了平衡球,地面留下滩殷红的血迹,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痛感袭来,他也不管不顾。 女魃紧随不舍,她的平衡球就在姜行月的身后,因此,她能清楚的看到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幸灾乐祸的露出嘲讽的笑容,用球内的机枪扫射,姜行月的球外,射出朵朵火花来,他急中生智,放下路钉,女魃的平衡球碾过,失去平衡,球体像万花筒一样旋转,幸亏她及时稳住,才没冲出护栏,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女魃趁着姜行月不备,一踩油门,超越了他。 她看到姜行月脸上惊讶的表情,因为被超越,又疼痛又无奈,却又无能为力的精彩表情,没错,就是这样,超越他,打败他,让他永远的只能仰视着自己。 女魃斗志昂扬,只要超越了姜行月,就是胜券在握了,姜行月看她脸上嘲讽的表情,捏紧了掌心,看着前方终点所在的红线,一股疯狂的念头在心里疯狂叫嚣:“快了!终点就在眼前,是输是赢,就在此刻!”他落脚,猛踩加速器,平衡球如同在瞬间点燃的火箭一般,飞速向前,把女魃远远甩在尾后。 女魃猛然提速,想要赶超势不可挡的姜行月,终点的前面是最凶险的一道关卡,那里有火热的蒸汽喷薄而出,但目的不是躲开蒸汽,而是迎向它,这样才能冲上半空,到达高低断层的赛道,否则便会被路尽头虎踞的万吨水压机碾成肉酱,尸骨无存,姜行月明明知道,前面凶险,速度却一点没减。 这次该落到女魃抓狂了,虽然,她也知道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比不上技术高超的姜行月,可是内心的不甘,却让她猛踩加速器,直逼他的平衡球而去,两球高速运转,互相发生激烈的碰撞,火花四溅。 其他的赛手,或被甩出赛道,直接失去比赛资格,淘汰出局,或被锋利的刀片拦腰截断,或被突然弹出的子弹击中,或被冒出的地刺扎个透心凉,冒出了几声惨叫以后,就再也没了声音,这还不算最惨的,更有甚者因为平衡球的急转失控,而被甩进水压机里,被活活压成纸片。 姜行月和女魃集中注意力,控制着平衡球,在升腾的蒸汽孔边,忽上忽下,终于被推到了上面的赛道,姜行月深吸一口气,弯腰侧身,迅捷而又不失巧妙的闪过了横扫而来的刀片,随后,在相对平坦的路上,他操控平衡球,又猛然加速,平衡球再一次电射而出,恍若利剑出鞘,女魃已赶将不上,但她并不认输,耍起手段,让黄沙盖住姜行月的玻璃窗,阻挡住他视线,应龙觉得不齿,用水柱冲开她的座驾,当场宣布姜行月胜出,比赛圆满结束,观众喝彩,掌声如鸣。 第29章 真相 女魃输了比赛,悻悻离开,玄明子把大胜而归的姜行月拉到墙角,说明自己其实是潜伏在女魃身边的卧底,为的是彻底消灭她,还天下太平,姜行月自然是不信,玄明子又旧事重提,讲起给庄梦离滴血施救的经历,以及送神器给他们是迫于无奈,原因是冥王幽彻教唆,如果不从,便会荡平茅山云云,见姜行月内心稍稍有些动摇,玄明子接着告知他,要想打败将臣和女魃只有找到最后一缕犼的魂魄,并与之融合才行。 病急乱投医,姜行月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誓要找到犼的魂魄,相传上古时期,女娲和伏羲联手将犼的神魂打散,抽离出来做了封印,但犼生命顽强,竟冲破封印逃往人间,其三缕魂魄分别附在女魃,后卿,赢勾身上,残躯与神树融合化为将臣,后卿生死未卜,女魃和将臣健在,唯有赢勾是彻底死透了,被皇帝斩杀后,犼的魂魄携带无尽尸气逃之夭夭,盘踞在鬼国。 山海经记载:鬼国在贰负之尸北,为物一面而一目,哪里住着尸神据比,虽没有四大僵王厉害,但也是极为强大的,姜行月贸然前往,恐是凶多吉少,显妤多次苦劝,都是徒劳无功。 酒吧内,诡谲的灯光让人迷离,调酒师优雅的调制着一杯鸡尾酒,将臣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这芳醇的美酒,就像甘甜的她,轻轻柔柔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割舍,女魃的双手搭在他肩上,像水蛇一样扭动细腰:“区区的莫吉托就能喝成这样,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将臣醉眼朦胧的望着她,雾里看花果然比平时要顺眼:“既要防止你灭世,又要护你周全,你知道我的难处吗?” 女魃刚才还在爱抚的手一下子收回,凤眼瞪得像铜铃:“将臣,我告诉你,你要么选择全世界,与我作对,要不选择我,与全世界为敌,没有别的选择。”事情果然如滚滚江水一样回不去了吗?将臣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既无两全方法,我只有先消灭了你,再自行了断,不负这世界,也不负卿。” 女魃使劲眨眼,深怕有东西掉下来,心想:“他当真愿意为我舍弃性命,难道我就不能为他付出一点吗?”那股燃烧世界的冲动也渐渐熄灭,于是折发为誓:“我想通了,有生之年不再灭世,能跟你在一起,碧落,黄泉,人间都是最美的净土。”看到她幡然醒悟,将臣欢喜不已,握紧她粉嫩乳白的手:“这才是我认识的女魃,天真善良。”他端起水晶酒杯,和她交杯换盏:“来,敬新生的你。”果然很多无法化解的事,稍稍退一步,便海阔天空,迎刃而解了。 要弄清鬼国的具体方位,就要找到山海经地图和世界地图的联系,鬼国的记载来自海内北经,而里面记载:帝尧台,帝喾台,帝丹朱台,帝舜台,各二台,台四方,金字塔安葬法老,是众帝之台,四方台,正是建筑形状,又有段:隅有一蛇,虎色,首冲南方,埃及的图腾就是蛇,而狮和虎相近,对应的便是狮身人面像,那么以此推断,这鬼国就在埃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们依照地图,寻到鬼国门口。 和想象中的鬼国不同,这是座神庙,之所以被称为国家,是因为由篡位者瑟莫赫特所建,而引申出国中国的意思,葱茏花草有序的装点在柱式建筑上,门框上雕刻着天空之神努特在星辰日月中沐浴,在神庙镀金的神龛里闪着黑烟和火光,如果所料不错,这里面装的就是犼的魂魄。 姜行月正待伸手去取,却被强劲的罡风隔开,来者正是据比之尸,折颈断发,没有一只手,胸膛上长着喷张的血口,森森的牙齿隐约可见,见到了他,一招饿虎扑食,欺身而上,姜行月腾挪开来,像飞花绕树,围绕它转动,同时快刀乱麻,此尸虽然速度缓慢,但身如玄铁,姜行月直砍得精疲力竭,也没伤他分毫。 巫夜见他独木难支,前来助阵,吐出绿莹莹的尸火,点燃了据比之尸,这尸火不只焚烧肉体,也能吞噬灵魂,它只觉如毒蝎叮咬般难受,满地打滚,扑灭了尸火,如松柏挺立起僵直的躯体,巫夜雨点般的拳头打向他,却如蜻蜓撼树,动他不得,据比之尸突然探出爪子,如露如电,扣住巫夜手腕,把他掀翻在地。 姜行月连在空中扔两个飞盘,然后他足尖点地,一鹤冲天,轻烟般冲天拔起,连向据比之尸踢去飞盘,然后右臂化成光刃,刀影像流星,划破天际而下,很壮丽,但代表着陨落,据比之尸躲过飞盘,但终究没躲过兜头一击,脑袋被活活分成两半,刀落,尸亡。 姜行月迫不及待的取走神龛,正要开盒,显妤拦住了他:“陛下你是万金之躯,怎么能以身犯险,还是妾身来尝试吧。”她知道成功让犼附身的几率很低,尝试者大都被魂魄反噬而死,因此阻挠,巫夜也劝道:“是啊,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成功获得犼的力量,也再不可能变回普通人,死后永世不得超生,你可要想好了。” 姜行月凌铄的看着巫夜:“要不你试试。”“这....”巫夜打起了退堂鼓,姜行月正色道:“你无心尝试,显妤又死去多时,犼断不会接受的,那么只有我了。”他不顾显妤的哭求,破釜沉舟的打开神龛,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概,犼的魂魄被封印千年,如今破关而出,重获新生,高兴的不得了,在空中绕了几圈,一下子钻进了姜行月的身体。 犼强大的力量,使他的身体像橐籥哪样鼓动,进过一番激烈抗争后,终于平静下来,等姜行月再次睁开眼,双眼已变成赤色,像红莲业火在燃烧着,他用尸眼观微,上至浩瀚宇宙,下至六道众生,或近或远,若麁若细,诸相无不可见,此时的姜行月,与将臣同一级别,已变为仅次于真神的最强僵尸! 酒吧外,大雨滂沱,乌云敝空,姜行月匼匝着一层尸气,他一声长啸震动千山:“将臣,给我滚出来!”他用尸眼跟踪,对将臣的行踪了如指掌,纵情大笑声中,将臣应声而现,狂傲姿态席卷而来,血红的双眼,是万世不灭的强大,更是永夜禁忌之身:“好啊,蛰龙终于苏醒,姜行月你合格了。” 姜行月杀气蒸腾:“少废话,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着他吐万丈凌云志气,将臣满意的笑了笑:“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我喜欢。”他想到自己必须去守护的人,气吞山河的说道:“为了我心爱的女人,我必须杀死你。”张开獠牙,仰天狂啸,像鲸海起浩浪。 姜行月想起爱人的音容,若是世界毁灭都将不复存在,于是不甘示弱的说道:“为了我心爱的人,我也必须杀死你。”冲地吟叫,像狼原卷暴风,霎时周围所有的玻璃碎裂,碛砾扬起。 两人魔气瀰漫,身影交处,一座座建筑轰然倒塌,无匹威力震古烁今,将臣疾如飞梭的把他踢下去,姜行月重重的摔在地上,瓦砾纷飞,他看着不可一世的将臣,集地脉尸气,刹时天涌八龙,猛然窜上天空,一拳把将臣打出数里,将臣从废墟中站起来,张开穹羽,撞向姜行月,像两颗行星在碰撞,瞬间地崩山摧,石破天惊。 姜行月毕竟功力稍逊一筹,像天外陨石一样掉落下来,被将臣践躐在地上,飞火流光般拖拽百米,姜行月直觉背后摩擦起火,忙翻身跃起,扔出一排飞镖,将臣抬手定住飞镖,化为烟尘,从地上召唤出一排排擎天石笋,岧峣入云,姜行月想要躲过,却被将臣用虚空之力牢牢按住,尖锐的石笋直接插进他脊椎,鲜血顺着石笋潺湲而下,将臣嘶吼道:“你心中装满仇恨,怎么能打赢我?爱才是僵尸最大的力量!” 天上挂着的弦月愈发晻曀,形势也渐渐危机,姜行月望向显妤,将臣正招出虚空之爪,猛龙出海般像她抓去:“看来是时候给你点动力了。”想起显妤对自己的无微不至,姜行月体内犼魂魄突然爆发,像喷薄的火山:“以爱之力,冠我之心。” 他折断石笋,从身体里拔了出来,掀起滔天尸气,风飏电激的打向将臣胸口,将臣化为虚空,如墨晕染,但这一击却能破碎镜像,将臣被打的倒退数步,口吐鲜血,铜墙铁壁的身体竟没防过这招。 将臣纵横万年,唯求一败,今天输的心服口服,已无牵挂,使劲全力打在胸口上,女魃从酒吧里疾冲出来,搭扶起他:“你还有我呢,为什么要自寻短见?”他抚摸着她白璧无瑕的脸,奄奄一息的说道:“因为只有我死了,你才可能悔悟,答应我,不要去寻仇,也不要难过。”说完便咽了气,女魃只明白恩怨必报,哪里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当即五指成钩,和姜行月战成一团。 打的真叫“扑簌风雨天地紧,万木偃仰沙尘走。”女魃掀起狂风,足可颓山裂石,要不是姜行月有尸气护体,早就被吹到九霄云外去了,此时的他面对金眼僵尸,只有被动防御的份,女魃又从平地中招出一个巨人,他流淌的血是无边的沙海,宛若黄金浇铸,随着女魃柔指轻点,巨人挥动拳头砸向姜行月,风声呼啸,眼看就要命丧于此,突然一条吞云吐雾的巨龙出现,嘴喷碎玉珠浪,长风怒卷高浪,将巨人变成了滩水泥,原是应龙前来帮助。 有了应龙的帮助,形势一下子逆转,但女魃法力高强,极难对付,双方还是各有受伤,女魃瘫软在地上,精疲力竭,像软骨仙娥,应龙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要一掌拍死她,姜行月用眼神示意他收手,玄明子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窜到女魃背后,吸取着她的尸丹,洋洋自得:“一群笨蛋,你们都着了我的道了,现在你们两败俱伤,修为尽数归我所有,哈哈哈。”他乐不可言,姜行月捂着胸口,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玄明子脸上勃然变色:“你们知不知道三十六重天的台阶有多长?若不是你们帮忙,我永远也达不到大罗天境!”他神驰色往,朗诵道:“三界之上,眇眇大罗,上无色根,云层峨峨,万象群仙,无不臣者。“他的头上遍布青丝血纹,因贪念而变形,已失了仙风道骨:“等我吸光你们的修为,就能达到最高境界,一统天地人三界,到时候什么伏羲,幽彻,元始天尊,贫道统统不放在眼里!” “你终于承认了”本来已亡故的将臣突然站起来,受伤惨重的三人也跟着站起来,毫发无伤,原来这不过是演给玄明子的一场戏,而他自己才是戏中人,那天将臣与女魃谈拢,千里传音给姜行月,说明事情可以和平解决,当时玄明子也在场,却雪藏了此事,鉴于他前面主动送神器的可疑行迹,众人有理由相信他是从中挑拨,好坐收渔翁之利,于是商定好计策,抓玄明子个现行。 玄明子从女魃身上源源不断吸入的也不是尸丹,而是令修道之人走火入魔的尸气,他的脸变得肿胀,盘棺的头发水银泻地般落下来,这个恶贯满盈的邪徒,与曾经善良的小道士判若两人,姜行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玄明子扭曲变形的惨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迟早会变得和我一样。”他不想再受折磨,横剑一抹,了结了自己。 人性的黑暗在他身上体现,但显妤仍然相信光明:“只要人人汲善心常在,世界就会美好,比如我们。”女魃低下头,羞答答的笑了笑,想起哪些事,将臣搭在她刀削的肩膀:“人嘛,难免犯些错误,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这时候,从天空上飘来个飞行器,像掠过海面的鸥鸟,舱口落下个仙女,殊璃清丽,琼腮凝素,头上斜插紫月碎花簪,若月殿溶溶之姿,正是嫦娥,月光露化浓,泠泠落在她脸上,美绝尘寰:“女魃,将臣,广寒宫上锁尽千秋,你们可愿随我而去?”在玉宇琼楼上,有飞琼相伴,不寂寞也不喧阗,两人甚是心动,远处是海角天涯,身后是浮世繁华,将臣临别有一言相赠:“姜行月,你年少有为,可堪大任,以后僵尸族的延续,就托付给你了。”说完,他如释重负,携着女魃奔向月亮,两人不恋岁岁流年,只忆碧海青天,实在是羡煞旁人。 只是这姜行月的担子一下子有些重了,既是夜城和死丘之主,还要兼任警察局长,可谓劳神费力,谁让他吞了犼的魂魄,成了最强僵尸呢,说起来也是自作自受,他也说不出之所以然的怨言,只有被迫接受。 第30章 永夜之城 女魃输了比赛,悻悻离开,玄明子把大胜而归的姜行月拉到墙角,说明自己其实是潜伏在女魃身边的卧底,为的是彻底消灭她,还天下太平,姜行月自然是不信,玄明子又旧事重提,讲起给庄梦离滴血施救的经历,以及送神器给他们是迫于无奈,原因是冥王幽彻教唆,如果不从,便会荡平茅山云云,见姜行月内心稍稍有些动摇,玄明子接着告知他,要想打败将臣和女魃只有找到最后一缕犼的魂魄,并与之融合才行。 病急乱投医,姜行月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誓要找到犼的魂魄,相传上古时期,女娲和伏羲联手将犼的神魂打散,抽离出来做了封印,但犼生命顽强,竟冲破封印逃往人间,其三缕魂魄分别附在女魃,后卿,赢勾身上,残躯与神树融合化为将臣,后卿生死未卜,女魃和将臣健在,唯有赢勾是彻底死透了,被皇帝斩杀后,犼的魂魄携带无尽尸气逃之夭夭,盘踞在鬼国。 山海经记载:鬼国在贰负之尸北,为物一面而一目,哪里住着尸神据比,虽没有四大僵王厉害,但也是极为强大的,姜行月贸然前往,恐是凶多吉少,显妤多次苦劝,都是徒劳无功。 酒吧内,诡谲的灯光让人迷离,调酒师优雅的调制着一杯鸡尾酒,将臣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这芳醇的美酒,就像甘甜的她,轻轻柔柔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割舍,女魃的双手搭在他肩上,像水蛇一样扭动细腰:“区区的莫吉托就能喝成这样,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将臣醉眼朦胧的望着她,雾里看花果然比平时要顺眼:“既要防止你灭世,又要护你周全,你知道我的难处吗?” 女魃刚才还在爱抚的手一下子收回,凤眼瞪得像铜铃:“将臣,我告诉你,你要么选择全世界,与我作对,要不选择我,与全世界为敌,没有别的选择。”事情果然如滚滚江水一样回不去了吗?将臣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既无两全方法,我只有先消灭了你,再自行了断,不负这世界,也不负卿。” 女魃使劲眨眼,深怕有东西掉下来,心想:“他当真愿意为我舍弃性命,难道我就不能为他付出一点吗?”那股燃烧世界的冲动也渐渐熄灭,于是折发为誓:“我想通了,有生之年不再灭世,能跟你在一起,碧落,黄泉,人间都是最美的净土。”看到她幡然醒悟,将臣欢喜不已,握紧她粉嫩乳白的手:“这才是我认识的女魃,天真善良。”他端起水晶酒杯,和她交杯换盏:“来,敬新生的你。”果然很多无法化解的事,稍稍退一步,便海阔天空,迎刃而解了。 要弄清鬼国的具体方位,就要找到山海经地图和世界地图的联系,鬼国的记载来自海内北经,而里面记载:帝尧台,帝喾台,帝丹朱台,帝舜台,各二台,台四方,金字塔安葬法老,是众帝之台,四方台,正是建筑形状,又有段:隅有一蛇,虎色,首冲南方,埃及的图腾就是蛇,而狮和虎相近,对应的便是狮身人面像,那么以此推断,这鬼国就在埃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们依照地图,寻到鬼国门口。 和想象中的鬼国不同,这是座神庙,之所以被称为国家,是因为由篡位者瑟莫赫特所建,而引申出国中国的意思,葱茏花草有序的装点在柱式建筑上,门框上雕刻着天空之神努特在星辰日月中沐浴,在神庙镀金的神龛里闪着黑烟和火光,如果所料不错,这里面装的就是犼的魂魄。 姜行月正待伸手去取,却被强劲的罡风隔开,来者正是据比之尸,折颈断发,没有一只手,胸膛上长着喷张的血口,森森的牙齿隐约可见,见到了他,一招饿虎扑食,欺身而上,姜行月腾挪开来,像飞花绕树,围绕它转动,同时快刀乱麻,此尸虽然速度缓慢,但身如玄铁,姜行月直砍得精疲力竭,也没伤他分毫。 巫夜见他独木难支,前来助阵,吐出绿莹莹的尸火,点燃了据比之尸,这尸火不只焚烧肉体,也能吞噬灵魂,它只觉如毒蝎叮咬般难受,满地打滚,扑灭了尸火,如松柏挺立起僵直的躯体,巫夜雨点般的拳头打向他,却如蜻蜓撼树,动他不得,据比之尸突然探出爪子,如露如电,扣住巫夜手腕,把他掀翻在地。 姜行月连在空中扔两个飞盘,然后他足尖点地,一鹤冲天,轻烟般冲天拔起,连向据比之尸踢去飞盘,然后右臂化成光刃,刀影像流星,划破天际而下,很壮丽,但代表着陨落,据比之尸躲过飞盘,但终究没躲过兜头一击,脑袋被活活分成两半,刀落,尸亡。 姜行月迫不及待的取走神龛,正要开盒,显妤拦住了他:“陛下你是万金之躯,怎么能以身犯险,还是妾身来尝试吧。”她知道成功让犼附身的几率很低,尝试者大都被魂魄反噬而死,因此阻挠,巫夜也劝道:“是啊,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成功获得犼的力量,也再不可能变回普通人,死后永世不得超生,你可要想好了。” 姜行月凌铄的看着巫夜:“要不你试试。”“这....”巫夜打起了退堂鼓,姜行月正色道:“你无心尝试,显妤又死去多时,犼断不会接受的,那么只有我了。”他不顾显妤的哭求,破釜沉舟的打开神龛,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概,犼的魂魄被封印千年,如今破关而出,重获新生,高兴的不得了,在空中绕了几圈,一下子钻进了姜行月的身体。 犼强大的力量,使他的身体像橐籥哪样鼓动,进过一番激烈抗争后,终于平静下来,等姜行月再次睁开眼,双眼已变成赤色,像红莲业火在燃烧着,他用尸眼观微,上至浩瀚宇宙,下至六道众生,或近或远,若麁若细,诸相无不可见,此时的姜行月,与将臣同一级别,已变为仅次于真神的最强僵尸! 酒吧外,大雨滂沱,乌云敝空,姜行月匼匝着一层尸气,他一声长啸震动千山:“将臣,给我滚出来!”他用尸眼跟踪,对将臣的行踪了如指掌,纵情大笑声中,将臣应声而现,狂傲姿态席卷而来,血红的双眼,是万世不灭的强大,更是永夜禁忌之身:“好啊,蛰龙终于苏醒,姜行月你合格了。” 姜行月杀气蒸腾:“少废话,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着他吐万丈凌云志气,将臣满意的笑了笑:“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我喜欢。”他想到自己必须去守护的人,气吞山河的说道:“为了我心爱的女人,我必须杀死你。”张开獠牙,仰天狂啸,像鲸海起浩浪。 姜行月想起爱人的音容,若是世界毁灭都将不复存在,于是不甘示弱的说道:“为了我心爱的人,我也必须杀死你。”冲地吟叫,像狼原卷暴风,霎时周围所有的玻璃碎裂,碛砾扬起。 两人魔气瀰漫,身影交处,一座座建筑轰然倒塌,无匹威力震古烁今,将臣疾如飞梭的把他踢下去,姜行月重重的摔在地上,瓦砾纷飞,他看着不可一世的将臣,集地脉尸气,刹时天涌八龙,猛然窜上天空,一拳把将臣打出数里,将臣从废墟中站起来,张开穹羽,撞向姜行月,像两颗行星在碰撞,瞬间地崩山摧,石破天惊。 姜行月毕竟功力稍逊一筹,像天外陨石一样掉落下来,被将臣践躐在地上,飞火流光般拖拽百米,姜行月直觉背后摩擦起火,忙翻身跃起,扔出一排飞镖,将臣抬手定住飞镖,化为烟尘,从地上召唤出一排排擎天石笋,岧峣入云,姜行月想要躲过,却被将臣用虚空之力牢牢按住,尖锐的石笋直接插进他脊椎,鲜血顺着石笋潺湲而下,将臣嘶吼道:“你心中装满仇恨,怎么能打赢我?爱才是僵尸最大的力量!” 天上挂着的弦月愈发晻曀,形势也渐渐危机,姜行月望向显妤,将臣正招出虚空之爪,猛龙出海般像她抓去:“看来是时候给你点动力了。”想起显妤对自己的无微不至,姜行月体内犼魂魄突然爆发,像喷薄的火山:“以爱之力,冠我之心。” 他折断石笋,从身体里拔了出来,掀起滔天尸气,风飏电激的打向将臣胸口,将臣化为虚空,如墨晕染,但这一击却能破碎镜像,将臣被打的倒退数步,口吐鲜血,铜墙铁壁的身体竟没防过这招。 将臣纵横万年,唯求一败,今天输的心服口服,已无牵挂,使劲全力打在胸口上,女魃从酒吧里疾冲出来,搭扶起他:“你还有我呢,为什么要自寻短见?”他抚摸着她白璧无瑕的脸,奄奄一息的说道:“因为只有我死了,你才可能悔悟,答应我,不要去寻仇,也不要难过。”说完便咽了气,女魃只明白恩怨必报,哪里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当即五指成钩,和姜行月战成一团。 打的真叫“扑簌风雨天地紧,万木偃仰沙尘走。”女魃掀起狂风,足可颓山裂石,要不是姜行月有尸气护体,早就被吹到九霄云外去了,此时的他面对金眼僵尸,只有被动防御的份,女魃又从平地中招出一个巨人,他流淌的血是无边的沙海,宛若黄金浇铸,随着女魃柔指轻点,巨人挥动拳头砸向姜行月,风声呼啸,眼看就要命丧于此,突然一条吞云吐雾的巨龙出现,嘴喷碎玉珠浪,长风怒卷高浪,将巨人变成了滩水泥,原是应龙前来帮助。 有了应龙的帮助,形势一下子逆转,但女魃法力高强,极难对付,双方还是各有受伤,女魃瘫软在地上,精疲力竭,像软骨仙娥,应龙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要一掌拍死她,姜行月用眼神示意他收手,玄明子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窜到女魃背后,吸取着她的尸丹,洋洋自得:“一群笨蛋,你们都着了我的道了,现在你们两败俱伤,修为尽数归我所有,哈哈哈。”他乐不可言,姜行月捂着胸口,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玄明子脸上勃然变色:“你们知不知道三十六重天的台阶有多长?若不是你们帮忙,我永远也达不到大罗天境!”他神驰色往,朗诵道:“三界之上,眇眇大罗,上无色根,云层峨峨,万象群仙,无不臣者。“他的头上遍布青丝血纹,因贪念而变形,已失了仙风道骨:“等我吸光你们的修为,就能达到最高境界,一统天地人三界,到时候什么伏羲,幽彻,元始天尊,贫道统统不放在眼里!” “你终于承认了”本来已亡故的将臣突然站起来,受伤惨重的三人也跟着站起来,毫发无伤,原来这不过是演给玄明子的一场戏,而他自己才是戏中人,那天将臣与女魃谈拢,千里传音给姜行月,说明事情可以和平解决,当时玄明子也在场,却雪藏了此事,鉴于他前面主动送神器的可疑行迹,众人有理由相信他是从中挑拨,好坐收渔翁之利,于是商定好计策,抓玄明子个现行。 玄明子从女魃身上源源不断吸入的也不是尸丹,而是令修道之人走火入魔的尸气,他的脸变得肿胀,盘棺的头发水银泻地般落下来,这个恶贯满盈的邪徒,与曾经善良的小道士判若两人,姜行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玄明子扭曲变形的惨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迟早会变得和我一样。”他不想再受折磨,横剑一抹,了结了自己。 人性的黑暗在他身上体现,但显妤仍然相信光明:“只要人人汲善心常在,世界就会美好,比如我们。”女魃低下头,羞答答的笑了笑,想起哪些事,将臣搭在她刀削的肩膀:“人嘛,难免犯些错误,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这时候,从天空上飘来个飞行器,像掠过海面的鸥鸟,舱口落下个仙女,殊璃清丽,琼腮凝素,头上斜插紫月碎花簪,若月殿溶溶之姿,正是嫦娥,月光露化浓,泠泠落在她脸上,美绝尘寰:“女魃,将臣,广寒宫上锁尽千秋,你们可愿随我而去?”在玉宇琼楼上,有飞琼相伴,不寂寞也不喧阗,两人甚是心动,远处是海角天涯,身后是浮世繁华,将臣临别有一言相赠:“姜行月,你年少有为,可堪大任,以后僵尸族的延续,就托付给你了。”说完,他如释重负,携着女魃奔向月亮,两人不恋岁岁流年,只忆碧海青天,实在是羡煞旁人。 只是这姜行月的担子一下子有些重了,既是夜城和死丘之主,还要兼任警察局长,可谓劳神费力,谁让他吞了犼的魂魄,成了最强僵尸呢,说起来也是自作自受,他也说不出之所以然的怨言,只有被迫接受。 第31章 东瀛安魂梦 冥界,上累栋而重霤,下九幽而沍冥,周围血肉模糊,墙体不时流出死者的怨水,像杜鹃泣出的血,远处传出数重铃网,这空灵的诵读是亡灵在歌颂地狱之主:“众生造作恶业已,死后堕入恶趣中,冥王来拨生死苦,以悲愍心而呵责,大火炽燃悉弥满,偿还往昔所造业。”在幽冥之地,信奉地藏佛教,不同的是,在教义中堕入地狱的恶果被无限放大,这能对恶鬼产生约束作用,但物极必反,如此让罪人灌入烊铜,燋燃五脏六腑的酷刑也顺理成章了。而所谓认定的有罪,或许只是骂詈了几句,便遭横祸,所有宣判全凭阴司的心情。 这里没有民主,只有臣服,所以无人敢发言,只有死一般的静谧,碎石震动,大地崩裂,一个硕大无朋的怪物破土而出,全身都是粘液和脓包,其体形几万米大,好似一座行走的陆地,长满吸盘的触须给冥界提供生物能,绿豆色的眼睛令人胆寒,它张开巨口,露出层层百合似的牙齿,吞噬掉拒不服从的鬼魂,它就是深渊的监护者,冥王最忠实的奴仆撒托斯。 冥王幽彻坐在骷髅堆砌的王座上,享受的看着撒托斯进食:“来自深渊的灵魂们,在黑暗里没有爱,只有折磨,好好享受吧。”地狱之火燃烧的双眸倒映着尸山血海,他墨色的头发磐石不动,也只有万古长风才有资格扬起,第一眼对他的印象,不是惊艳众生的容颜,而是与浓稠黑暗融为一体的气质,在他的尊位之下,被啃了半边的鬼脸,腐烂的肉块,腥臭的器官比比皆是,连寒冷的严冬也在他面前瑟瑟发抖,那是一将成名万骨枯的孤独荣耀。 在重岫外,靴声橐橐,冥界大将罗睺前来觐见,他身着吞兽银甲,头戴修罗面具,翠緌乱飞,像一颗孤峰苍松,用那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启禀冥王,冥使玄明子的计划失败了,双方已化干戈为玉帛,好消息是将臣和女魃去了月球,短时间不会回来,姜行月吸收了后卿的犼魄,继任尸族的领袖。” 冥王幽彻用长而纤利的铁爪划刻着王座,金石交鸣,爴到他人非皮开肉绽不可:“玄明子这个叛徒,死不足惜,只是去了一虎又添一龙,这姜行月也不是省油的灯,该如何对付?”他拿不定主意,向罗睺求索,这冥界将军文武双全,是冥王的锦囊袋,总能恰逢时间的献上计策,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姜行月现在风头正盛,不可小觑,我认为不宜剿杀,而应以招降为主,我有两个计划,第一个是击其软肋,从他心爱的人下手,若这个行不通,就设法让姜行月暴露僵尸的身份,使其在人间无立锥之地,自然只能来投奔您。”幽彻对计划很满意,全权吩咐罗睺去办,自己坐享其成。 姜行月回到城市,吩咐显妤去镇守死丘,军令如山,显妤虽有千般不舍,也只能服从命令,苏可岚自和姜行月良晤之后,思念日甚,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他归家,于是主动邀约去打台球,姜行月反正无事,也就随了她的意。 台球桌像绿油油的草坪,苏可岚站立好位置,握好球杆,对准主球,却还是打偏了,有些懊恼,姜行月像个师长教导道:“打台球就像人生的决策,但往往事不如人意,只要努力就好。”他屏气凝神,食指和拇指扣紧球杆,尸眼早已算透百种打法,轻轻挥洒间,球已进洞,像鲤鱼跳龙门一样精确,果然完美的抛物线不能用函数来破解,而是命运的安排。 但是命运又喜欢开玩笑,人算不如天算,橱窗外,显妤看到了他们欢声笑语,轮廊照在玻璃窗前,像一帧帧旧电影,将往事重放,她蜷曲着坐下来,小声啜泣,直到泪澜流干,世间男人独喜欢好年华的美色女子,没有谁伟大到爱一个沧桑满面的女子,这话不假。 半梦半醒间,又听到姜行月寡廉鲜耻的说道:“芍药芙蓉岂能和国色天香相比,我心心念念的只有你,哪显妤人老珠黄,寡淡无味,我才不想碰她呢!”这无疑又给了显妤一直穿心箭,其实这是罗睺的幻术,但情殇之际,她不辨真假,向罗睺苦苦恳求道:“请赐我杯孟婆汤,求你了。” 罗睺不喜欢软弱,只喜欢强大,冷酷的说道:“爱情是美好的,却又是自私的,没有人甘愿成为陪衬红花的绿叶,你知道该怎么做。”苏可岚打完球后,穿过马路,一辆车疾驰而来,随着刺耳的撞击声,她像一个美丽的天使,在空中折断了翅膀,重重跌倒在地,时间仿佛静止。控制车的正是显妤,出了事故后,她慌忙消失在人群中。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掩盖住腐臭的气味,心电图勾勒出死亡的弧线,这医院对着两个相近大楼中间,是为天斩煞,采光不足倒是其次,更为要命的是易发生血光之灾,沿途的走廊连成一条直线,是为空堂风,所以医院总是阴气弥漫,医生能跳槽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些庸医和粗心大意的护士,这里看病的患者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重症病房内,苏可岚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生命危在旦夕,姜行月守护在她身边,一刻不离,显妤突然发问:“如果受伤的是我,陛下也会这样吗?”问的有些不合时宜,姜行月无心回答:“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显妤毫无征兆的说道:“如果是我害的她,你会拿我怎么样?”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姜行月很生气,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脸上因愤怒而泛出青筋,显妤冷若冰霜,令人生畏:“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当别人接近你时,我的心就会痛。”姜行月表情复杂,想不到最关心自己的人,竟做出这种事,这时候,罗睺突然现身,叫嚷道:“婆婆妈妈的,还是让我来吧。”用夺魂枪刺向睡梦中的苏可岚,快若欃枪,显妤竟为姜行月,替这个仇恨的人挡下一击,果然,情之所至者,不惧生,不惧死。 姜行月挥手反击,攻势狂涛裂岸,让罗睺迅速逃遁,显妤却倒了下去,她感到漫无边际的冷,鲜血一滴滴落在地面,如同一朵朵在黑色梦魇中绽放的曼陀罗,见到姜行月关切的抱起她,她苍白的嘴唇泛起柔美的笑容,梦呓一般喘息:“知道吗?爱上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能为你做任何事,低到...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可惜。”她气息微弱,欲言又止,稍稍平复后才问道:“你会恨我吗?”眼角秋波流睇,殷切的渴望答案,此别经年,就是生死两茫茫,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想起以前的温柔岁月,姜行月流下一滴泪:“不恨,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初见时的样子。”没有牵肠挂肚的絮叨,但来自肺腑,显妤很知足,笑靥如花,溘然长逝,佛说: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而她完成了自我救赎,将毒心的鹤顶红,变为点点落红,化作春泥更护花。 苏可岚的伤势稍好,姜行月赶紧带着她办理出院手续,医院窗外,梧桐树失了立体感,落叶像纸钱一样单薄,窸窸窣窣的落在地面上,黑白无常拖着铁链,进入一个个房间,黑的着血煞长衣,白的穿斩衰凶服,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黑无常是如坠冰窟窿的索命,白无常是醉卧温柔乡的死法,所以大多数病入膏肓的患者都会跟白无常走,黑无常阴惨惨的没人喜欢。 他们正在为冥王收割灵魂,多添几个往生者,“业绩”便能提前完成,享受年终奖和假期,姜行月发现显妤的魂魄在黑无常的布袋里闪着荧光,遂拦住他们去路:“站住,把显妤的灵魂还给我。”黑无常用沙哑的说道:“显妤肉身损坏,阳寿已尽,取回魂魄也是无用,让开,不要妨碍阴差办事。”声音像砂纸在摩擦,阴森恐怖,但姜行月不是吓大的,挥动拳头便要裭夺,苏可岚把他拉回来:“生死有命,不能强求,算了吧。” 坟地上,秋风瑟瑟,姜行月为显妤垒好香冢,点上一炷香,浇上一碗酒:“好好休息吧,活着太累,你陪伴的日子,我会铭记在心,永不敢亡。”正是金风送爽的时候,坟头旁的苇绡随风摆动,伴着蝉鸣唧唧,十分的凄凉,他真想用红楼梦中的段落感叹:“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陇中,卿何薄命。”以后,没有人再缠着他了,也没有人再叫他陛下了,倒有些不习惯,曾经的美好,一付至斯,尽归尘土,她零落成泥碾作尘的爱,感动的苏可岚稀里哗啦:“虽然是你害我住院,但我一点也不怨你,你爱的更深沉,更入骨,你比我更有资格得到他。” 警察局,有贵客来访,是新走马上任的李厅长,约莫五十来岁,体态臃肿,面色红润,他大腹便便的坐在真皮沙发上,姜行月让助手给他砌上一壶上好的茶水,新官上任三把火,姜行月却没有给他接风洗尘,于是李厅长装腔作势的卖起了关子:“姜局长事务繁忙,李某只好登门拜访了,在官场上打拼,看中的不仅仅是能力,更要懂得八面来风,姜局长还要多多提高啊。” 姜行月彬彬有礼的说道:“李厅长教训的是,最近我有个大案,忙的是不可开交,确实有失礼之处,我给您赔个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虽然随和,但不失立场,李厅长见惯了点头哈腰,阿谀奉承之徒,反倒不喜欢刚正不阿的,话中带刀:“人啊,要留三分余地,不必尽善尽美,姜局长太追求完美,反倒就不完美了,你知道杜正明是我什么人吗?” 这明里暗里的关系,姜行月当然不知道,李厅长皮笑肉不笑:“杜正明是我妹夫,姜局长的秉公执法,让我妹妹守了寡,还真是法不容情啊。”他笑容里带着针刺,将自己的个人权威凌驾在法律之上,姜行月岂是畏惧强权的人,回驳道:“杜正明变成僵尸,到处咬人,我迫不得已才将其击毙,这是铁的事实,还请李厅长自重。”他像大雪压不倒的青松,傲然挺立,李厅长见关系被捅破,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姜局长要一条路走到黑,那就得承担后果,告辞。”重重的摔门而去。 李厅长决定先消灭死丘,好让姜行月没有依仗,奈何无凭无据,警局的人都调动不了,只得自掏腰包雇了一群雇佣兵,大张旗鼓的开到了死丘城下,此时夕阳西下,照在死丘金色的玻璃瓦下,不时有几只寒鸦飞过,与被落日染红的云霞一起,构成死丘苍凉的华丽。 冷冽的寒风吹着旌旗,猎猎作响,清朝的僵尸立于高耸的墙头,弯弓如秋月行天,蓄势待发,骑兵披甲上马,火炮气势威严,雇佣兵手里虽有机枪,手雷,但人数不占优势,更别说敌人坚不可摧,他们把希望寄托在空中支援上,用那架黑鹰直升机强大的火力轰开城墙,但实施起来并不顺利,碧涛吞日的箭矢瞬间将它扎成刺猬,由于不堪重负,直升机冒着黑烟坠落下去,爆炸让地面震动了一下。 摧枯拉朽的清朝骑兵涌来,雇佣兵架起机枪,火力全开,但僵尸皮糙肉厚,没有多大效果,骑兵的兵刃上涂有尸毒,就算是道小口,也会即刻殒命,雇佣兵阵脚大乱,自相践踏,清军从后掩杀,炮弹密密麻麻的打过来,声浪像海啸一样震荡,雇佣兵尸枕狼藉,如血的残阳和地面的赤色相呼应,他们本为钱卖命,没有荣誉感,见到这阵仗,纷纷作鸟兽散,李厅长吃了败仗,灰头土脸的逃走了。 但他并没有就此作罢,飞鸽传书给罗睺,表达了师出无名的意思,罗睺诡计多端,让黑气进入坟墓,一具具死尸破土而出,重获新生,它们磨牙吮齿的搜寻着活人,烂掉的脸上满是蜘蛛蠕虫,经历了绵绵无期的窒息生活,自由的王国,只有咫尺之遥,它们挺直身子,像蛇蜕皮一样,沿着城市的气味而去,罗睺看着那座灯火辉煌的城市,幸灾乐祸。 第32章 百鬼夜行 茅山紫霄宫,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玄明子的心倒躁动起来:“近日贫道听闻女魃重回人间,我等且去追随她。”这听起来像个笑话,但看他表情严肃,不像是假的,众道士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议论起来,胡宗辉断然拒绝:“那女魃是僵尸,我们若降了她,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玄明子一捋胡须,义正言辞的说道:“四大僵王本是人为划分,其实女魃是旱神,又是轩辕黄帝的女儿,乃名正言顺的天神,我等追随神的意愿,有什么不妥。”众道士本来不敢苟同,但听他这么一说,都觉得公道合理,要知道,祖师张道陵也不过是天仙,这女魃可是上古之神,只有胡宗辉独守莲心,力排众议:“掌门,那可是要灭世的神啊!” 玄明子眼睛微闭,长眉像柳条一样垂下来:“天劫所至,众生不保,唯有恭顺天命耳。”胡宗辉还要争辩,被强行拖回房间,闭门思过,玄明子自带着一帮道人,去投奔女魃。 一道金玉交碰的脆响,宫门打开了,空气里弥漫着月桂的香气,女魃慵懒的躺在王座上,玉体横陈,一双颀长水润的秀髀流露出来,酥胷在纱衣中半遮半掩,充满魅惑,她邀明月共饮,轻酌了一口酒,对影成三人,不由吟道:“独倚阑干,只是无情绪,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玉潔的琼浆并不能消愁,只能忘忧,她将金卮又装满酒,叹道:“现在谁又能和我一起放纵呢。” 玄明子大步进来,拱手作揖:“恭贺师叔祖,拜见师叔祖,我带了一箱千年人参,滋补养颜,还请师叔祖笑纳,啊,当然您明艳动人,过个几万年再用,都嫌早呢。”女魃浓睫下透过阴影,没好气的说道:“少来套近乎,我几时成了你们的师叔祖。”玄明子甜言蜜舌:“师叔祖您可是天上的神仙啊,神阶比我派开山祖师不知道高多少,论辈分,我们那都是您的徒子徒孙。”像抹了蜜一样甜,女魃听的开心:“小嘴倒是挺甜,不过你们来这里,就是为我效忠的吗?” 玄明子稽首道:”师叔祖名震天下,纵横寰宇,我们愿给师叔祖做牛做马。”女魃妖娆妩媚,又美艳无俦,让这些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不能自持,众弟子被迷得神魂颠倒,她托起柔荑似的手,向一名弟子招去,媚眼轻抛,那弟子色迷心窍,走上王座,她用兰指轻勾他的下巴,俏丽若三春之桃,嘤嘤软语:“你不是想一亲芳泽吗?我满足你。”那弟子早就忘了她是尸王的事实,吻上了女魃的唇,只觉莹润香甜。 但他没享受人间极乐多久,便萎缩成了一具干尸,被女魃无情的丢了下去,原来她只是为了吸食阳气,提高修为,才伸出花枝,茅山众道士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女魃冷笑道:“放心吧,只要好好为我效力,便不会亏待你们。”众弟子皆耷拉下脑袋,没人再敢生不洁之念。 埃及,莽莽苍苍,姜行月和巫夜用铲子把厚厚的茧一样的石丘凿开,直到土崩瓦解,对将臣的作茧自缚,他们心知肚明,将臣轻掸尘土,坐起身来,红宝石的眼睛闪闪发光:“我做不到与女魃为敌,你们若想杀她,先过我这关。”姜行月想劝解,被巫夜打断,因为他知道,将臣认定的事,雷打不动。 将臣背后生出宽广的翅膀,像星空的穹羽:“一起上吧!”声如洪钟,气势逼人,他们相视一眼,飞扑上去,漫天的魔云围绕着将臣,他张开獠牙,向天空嘶吼,像鳌呿大海,震动天地,尸气像盘礴的群山压下来,把两人打的屁滚尿流,连还招的机会都没有。 将臣看着委顿在地的两人,骂道:“我要求不高,只是想要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可是你们,太不争气了!”现存的僵尸主要是将臣的血脉,他们也算将臣的半个子孙,却这样的不堪一击,将臣着实有恨子不成龙的感觉。 两人恢复了好久,才能勉强爬起来,将臣早已消失无踪,他们明白,将臣并不想灭世,只是想保护女魃不被伤害,否则动起真格来,他们哪有命活?夜晚的沙漠,在月光的照耀下,连绵逶迤的沙山就像乱石卷动的千堆雪浪,没有白天的燥热,姜行月懊恼的躺在沙上:“我打不过将臣,更打不过女魃,太没用了,简直就是窝囊废。”想起辜负庄梦离赐予的力量,更觉自己无能,使劲打在沙子上,发泄情绪。 显妤给他上起心灵鸡汤课:“快乐的一秒是一秒,痛苦的一秒也是一秒,何不快乐的活着。”她扬起眉梢,茫茫沙海万物缄默,风中带着些许悲喜:“男子汉大丈夫既要赢得起,也要输得起,就算知道会曲终人散,也要坦然的面对,这样才能得到对手的尊重。”一刹那,姜行月觉得自己胆识还不如个弱女子,羞愧万分,思考着办法,突然他灵光一闪:“我们可以找应龙帮忙。”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应验了,巫夜指指头顶:“应龙居住在天上,我们需要飞行器。”姜行月想到被掩埋的开罗城,物资充足,可能有所需的材料,于是不惜掘地三尺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依靠材料制造了一个飞艇,在材料技术匮乏的情况下,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案。 这飞艇形似一条鲸鱼,只是多了两个用于平衡的尾鳍,随着蒸汽从管道喷出,它风笛一样尖啸着冲向天际,雨后,碧空如镜,天边出现一道彩虹,像七彩的霞衣,天空上的城堡,琪花瑶草,茞兰桂树,透过哥特式的残缺柱廊,述说着春天的物语。 他们驾着浮槎在云海穿行,只和城堡隔着天边的一条线,相看着是触手可及,相距着是云荒万里,驻足这片土地,脚下繁花似锦,顶上只有苍穹和无语的寒星,真有种“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泣下”的感觉。 显妤欣赏着美景,目眩魂离:“这里真美,如人间仙境一般。”云雾在地上流淌,像在跳舞,姜行月心想:“这应龙外表凶残,其实也蛮懂生活。”在岩石块搭成的城堡里,秋兰茞蕙,江离载菁,应龙坐在青苔石椅上,思考着棋局,忘记了时间,天上人间,不知今夕是何年,他虽化为人形,但还是长满鳞片,头上有高高的尺木,龙每活百年,尺木便深高一寸,如此算来,它寿命足有万年之久。 人生如棋,他好像算到了下一步棋的走法,开口道:“你们是来找我对付女魃的吧。”其声如戛铜盘,姜行月从棋篓拿出黑子,放在布满缁线的棋盘,拶而杀之,笑道:“宁舍子,不失势。”应龙再看棋盘,黑子连成一条纵横四海的巨龙,局势瞬间逆转,应龙大喜:“妙着啊,为了世界的和平,你也做好牺牲的准备了吗?”姜行月坚定的点了点头,若是以前,他肯定爱惜生命胜于信念,但如今他的思想发生了转变。 应龙挺欣赏这个无畏的年轻人,决定先考考他:“若你是权輿者,又该如何落子?”姜行月懂些棋谱,井井有序的答道:“先于四隅分定势子,然后拆二斜飞,下势子一等,立二可以拆三,立三可以拆四,与势子相望,可以拆五,近不可比,远不必乖。”正说话间,女魃和玄明子也走进来,玄明子说明了来意,是来找应龙联手灭世的,姜行月很气愤,玄明子竟然奴颜屈膝,投降了女魃,又知道不敌,忧心忡忡。 应龙打消他的担心:“放心吧,在我的地盘,谁都不能乱动。”他将棋子归回原味,召呼女魃过来:“你来看看这棋局怎么破?”女魃生活的年代,哪有什么围棋,自然不懂,只见她攥着拳头,狠狠地把蓝田玉的棋盘砸的粉碎,得意的说道:“这不就“破”了。” 看着宝贝被毁,应龙瞪了她一眼,印象也减了大半,他正式宣布道:“你们比赛一场,谁赢了,我便帮谁。”这办法公正无私,两人自然答应,他接着说道:“我相信二位上天入地都没问题,但这次是驾驶平衡球,在云霄的跑道上竞赛,先到终点者胜。”这平衡球比赛,号称生命搅碎机,连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会不寒而栗,但现在别无二法,只能应战。 浅蓝色的天幕,像一幅洁白的丝绒,干净透亮,厚厚的白云,像团团柔软的棉花,轻盈飘逸,白云阵阵的如波浪,云卷云舒,层层起伏,缀在天边,因为它的装飾,美的似一幅人间画卷。 天空云雾缭绕,有一条赛道横斜突起,弯弯绕绕,像灵蛇一般直冲云霄,又高又险的赛道,蜿蜒盘旋,紧贴着白云飞绕,一只鸿雁险险的掠过,高高耸立在云端的赛道,发出阵阵的鸣叫,放眼望去,若隐若现的赛道扶摇而上,让人一眼看不到尽头。 空中漂浮的大地上,山峦起伏,苍翠欲滴,横斜的赛道,曲曲折折,如同一条天堑横亘在苍翠的山峰上,雄伟壮丽。赛道各处还布置着各种各样的杀人机关,设计巧妙,做工精致,却又散发着危险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锋利的刀片深深的嵌进赛道上,泛出青色的冷光,如镜般的刀身,寒光流转,森森的照出了一张张赛手的面容,如有胆小怯懦的人看到眼前的这副景象,恐怕是要吓得当场放弃,更不要说,锋利的刀片间还穿插有数不胜数的弹射装置,稍有不慎,就要命丧于此了。 由于人数不够,应龙临时挑选了一批仆人,用来滥竽充数,说实话就是炮灰,比赛起点,姜行月和女魃面容冷静,严肃以待,他们早早的就坐进了平衡球里,就等待着,一声炮响。 炮响,球飞,他们驾驶的平衡球瞬间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激射而出,他们是野马吗?不,他们是万马奔腾!平衡球瞬间在眼前消失。 跑道上尘土飞扬,仿佛海水涨潮一样汹涌,首先通过的是一道弯道,以后是一处急坡,下面是万丈高崖,这段虽然不难,但是考验却的是赛手的操控力和精准度,“砰”一声脆响,心理素质稍差的选手已经撞出赛道,跌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姜行月和女魃定了心神,把多余的想法抛之脑后,平衡球顺利通过弯道,急坡,来到弹道,这里不仅有泛着青光的刀片,危险重重,还有呼啸的子弹,防不胜防,一名赛手的平衡球被机枪扫成筛子,爆炸了,姜行月急转軚盘,躲避过去,舵标归正,向下一关疾驰。 观众兴奋的站了起来,疯狂的尖叫声在诺大的比赛场地里回荡开来,激动,澎湃,他们失去了冷静,这是一场速度的比拼,这是一场实力的争锋,观众们为了这场盛赛而欢呼雀跃,选手们却拼命的压制住激荡的心神,专心致志的投入比赛。 姜行月扭头朝着惨叫的选手看了过去,一个没注意,被横扫过来的刀片划了个正着,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从后背传来,被刀片撞破的球体玻璃,碎了一地。 后背火辣辣的痛感,时刻的提醒着姜行月,让他不敢掉以轻心,球体起起伏伏,上下波动,姜行月控制着平衡球躲过地下突然冒出的尖刺,尖刺,锐利而又凶险,像树丛中的毒蛇,前面的赛手中招了,尖刺一下子戳穿了平衡球,地面留下滩殷红的血迹,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痛感袭来,他也不管不顾。 女魃紧随不舍,她的平衡球就在姜行月的身后,因此,她能清楚的看到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幸灾乐祸的露出嘲讽的笑容,用球内的机枪扫射,姜行月的球外,射出朵朵火花来,他急中生智,放下路钉,女魃的平衡球碾过,失去平衡,球体像万花筒一样旋转,幸亏她及时稳住,才没冲出护栏,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女魃趁着姜行月不备,一踩油门,超越了他。 她看到姜行月脸上惊讶的表情,因为被超越,又疼痛又无奈,却又无能为力的精彩表情,没错,就是这样,超越他,打败他,让他永远的只能仰视着自己。 女魃斗志昂扬,只要超越了姜行月,就是胜券在握了,姜行月看她脸上嘲讽的表情,捏紧了掌心,看着前方终点所在的红线,一股疯狂的念头在心里疯狂叫嚣:“快了!终点就在眼前,是输是赢,就在此刻!”他落脚,猛踩加速器,平衡球如同在瞬间点燃的火箭一般,飞速向前,把女魃远远甩在尾后。 女魃猛然提速,想要赶超势不可挡的姜行月,终点的前面是最凶险的一道关卡,那里有火热的蒸汽喷薄而出,但目的不是躲开蒸汽,而是迎向它,这样才能冲上半空,到达高低断层的赛道,否则便会被路尽头虎踞的万吨水压机碾的皮开肉绽,尸骨无存,姜行月明明知道,前面凶险,速度却一点没减。 这次该落到女魃抓狂了,虽然,她也知道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比不上技术高超的姜行月,可是内心的不甘,却让她猛踩加速器,直逼他的平衡球而去,两球高速运转,互相发生激烈的碰撞,火花四溅。 其他的赛手,或被甩出赛道,直接失去比赛资格,淘汰出局,或被锋利的刀片拦腰截断,或被突然弹出的子弹击中,或被冒出的地刺扎个透心凉,冒出了几声惨叫以后,就再也没了声音,这还不算最惨的,更有甚者因为平衡球的急转失控,而被甩进水压机里,被活活压成纸片。 姜行月和女魃集中注意力,控制着平衡球,在升腾的蒸汽孔边,忽上忽下,终于被推到了上面的赛道,姜行月深吸一口气,弯腰侧身,迅捷而又不失巧妙的闪过了横扫而来的刀片,随后,在相对平坦的路上,他操控平衡球,又猛然加速,平衡球再一次电射而出,恍若利剑出鞘,女魃已赶将不上,但她并不认输,耍起手段,让黄沙盖住姜行月的玻璃窗,阻挡住他视线,应龙觉得不齿,用水柱冲开她的座驾,当场宣布姜行月胜出,比赛圆满结束,观众喝彩,掌声如鸣。 第33章 彼岸的世界 冥界,上累栋而重霤,下九幽而沍冥,周围血肉模糊,墙体不时流出死者的怨水,像杜鹃泣出的血,远处传出数重铃网,这空灵的诵读是亡灵在歌颂地狱之主:“众生造作恶业已,死后堕入恶趣中,冥王来拨生死苦,以悲愍心而呵责,大火炽燃悉弥满,偿还往昔所造业。”在幽冥之地,信奉地藏佛教,不同的是,在教义中堕入地狱的恶果被无限放大,这能对恶鬼产生约束作用,但物极必反,如此让罪人灌入烊铜,燋燃五脏六腑的酷刑也顺理成章了。而所谓认定的有罪,或许只是骂詈了几句,便遭横祸,所有宣判全凭阴司的心情。 这里没有民主,只有臣服,所以无人敢发言,只有死一般的静谧,碎石震动,大地崩裂,一个硕大无朋的怪物破土而出,全身都是粘液和脓包,其体形几万米大,好似一座行走的陆地,长满吸盘的触须给冥界提供生物能,绿豆色的眼睛令人胆寒,它张开巨口,露出层层百合似的牙齿,吞噬掉拒不服从的鬼魂,它就是深渊的监护者,冥王最忠实的奴仆撒托斯。 冥王幽彻坐在骷髅堆砌的王座上,享受的看着撒托斯进食:“来自深渊的灵魂们,在黑暗里没有爱,只有折磨,好好享受吧。”地狱之火燃烧的双眸倒映着尸山血海,他墨色的头发磐石不动,也只有万古长风才有资格扬起,第一眼对他的印象,不是惊艳众生的容颜,而是与浓稠黑暗融为一体的气质,在他的尊位之下,被啃了半边的鬼脸,腐烂的肉块,腥臭的器官比比皆是,连寒冷的严冬也在他面前瑟瑟发抖,那是一将成名万骨枯的孤独荣耀。 在重岫外,靴声橐橐,冥界大将罗睺前来觐见,他身着吞兽银甲,头戴修罗面具,翠緌乱飞,像一颗孤峰苍松,用那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启禀冥王,冥使玄明子的计划失败了,双方已化干戈为玉帛,好消息是将臣和女魃去了月球,短时间不会回来,姜行月吸收了后卿的犼魄,继任尸族的领袖。” 冥王幽彻用长而纤利的铁爪划刻着王座,金石交鸣,爴到他人非皮开肉绽不可:“玄明子这个叛徒,死不足惜,只是去了一虎又添一龙,这姜行月也不是省油的灯,该如何对付?”他拿不定主意,向罗睺求索,这冥界将军文武双全,是冥王的锦囊袋,总能恰逢时间的献上计策,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姜行月现在风头正盛,不可小觑,我认为不宜剿杀,而应以招降为主,我有两个计划,第一个是击其软肋,从他心爱的人下手,若这个行不通,就设法让姜行月暴露僵尸的身份,使其在人间无立锥之地,自然只能来投奔您。”幽彻对计划很满意,全权吩咐罗睺去办,自己坐享其成。 姜行月回到城市,吩咐显妤去镇守死丘,军令如山,显妤虽有千般不舍,也只能服从命令,苏可岚自和姜行月良晤之后,思念日甚,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他归家,于是主动邀约去打台球,姜行月反正无事,也就随了她的意。 台球桌像绿油油的草坪,苏可岚站立好位置,握好球杆,对准主球,却还是打偏了,有些懊恼,姜行月像个师长教导道:“打台球就像人生的决策,但往往事不如人意,只要努力就好。”他屏气凝神,食指和拇指扣紧球杆,尸眼早已算透百种打法,轻轻挥洒间,球已进洞,像鲤鱼跳龙门一样精确,果然完美的抛物线不能用函数来破解,而是命运的安排。 但是命运又喜欢开玩笑,人算不如天算,橱窗外,显妤看到了他们欢声笑语,轮廊照在玻璃窗前,像一帧帧旧电影,将往事重放,她蜷曲着坐下来,小声啜泣,直到泪澜流干,世间男人独喜欢好年华的美色女子,没有谁伟大到爱一个沧桑满面的女子,这话不假。 半梦半醒间,又听到姜行月寡廉鲜耻的说道:“芍药芙蓉岂能和国色天香相比,我心心念念的只有你,哪显妤人老珠黄,寡淡无味,我才不想碰她呢!”这无疑又给了显妤一直穿心箭,其实这是罗睺的幻术,但情殇之际,她不辨真假,向罗睺苦苦恳求道:“请赐我杯孟婆汤,求你了。” 罗睺不喜欢软弱,只喜欢强大,冷酷的说道:“爱情是美好的,却又是自私的,没有人甘愿成为陪衬红花的绿叶,你知道该怎么做。”苏可岚打完球后,穿过马路,一辆车疾驰而来,随着刺耳的撞击声,她像一个美丽的天使,在空中折断了翅膀,重重跌倒在地,时间仿佛静止。控制车的正是显妤,出了事故后,她慌忙消失在人群中。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掩盖住腐臭的气味,心电图勾勒出死亡的弧线,这医院对着两个相近大楼中间,是为天斩煞,采光不足倒是其次,更为要命的是易发生血光之灾,沿途的走廊连成一条直线,是为空堂风,所以医院总是阴气弥漫,医生能跳槽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些庸医和粗心大意的护士,这里看病的患者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重症病房内,苏可岚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生命危在旦夕,姜行月守护在她身边,一刻不离,显妤突然发问:“如果受伤的是我,陛下也会这样吗?”问的有些不合时宜,姜行月无心回答:“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显妤毫无征兆的说道:“如果是我害的她,你会拿我怎么样?”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姜行月很生气,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脸上因愤怒而泛出青筋,显妤冷若冰霜,令人生畏:“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当别人接近你时,我的心就会痛。”姜行月表情复杂,想不到最关心自己的人,竟做出这种事,这时候,罗睺突然现身,叫嚷道:“婆婆妈妈的,还是让我来吧。”用夺魂枪刺向睡梦中的苏可岚,快若欃枪,显妤竟为姜行月,替这个仇恨的人挡下一击,果然,情之所至者,不惧生,不惧死。 姜行月挥手反击,攻势狂涛裂岸,让罗睺迅速逃遁,显妤却倒了下去,她感到漫无边际的冷,鲜血一滴滴落在地面,如同一朵朵在黑色梦魇中绽放的曼陀罗,见到姜行月关切的抱起她,她苍白的嘴唇泛起柔美的笑容,梦呓一般喘息:“知道吗?爱上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能为你做任何事,低到...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可惜。”她气息微弱,欲言又止,稍稍平复后才问道:“你会恨我吗?”眼角秋波流睇,殷切的渴望答案,此别经年,就是生死两茫茫,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想起以前的温柔岁月,姜行月流下一滴泪:“不恨,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初见时的样子。”没有牵肠挂肚的絮叨,但来自肺腑,显妤很知足,笑靥如花,溘然长逝,佛说: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而她完成了自我救赎,将毒心的鹤顶红,变为点点落红,化作春泥更护花。 苏可岚的伤势稍好,姜行月赶紧带着她办理出院手续,医院窗外,梧桐树失了立体感,落叶像纸钱一样单薄,窸窸窣窣的落在地面上,黑白无常拖着铁链,进入一个个房间,黑的着血煞长衣,白的穿斩衰凶服,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黑无常是如坠冰窟窿的索命,白无常是醉卧温柔乡的死法,所以大多数病入膏肓的患者都会跟白无常走,黑无常阴惨惨的没人喜欢。 他们正在为冥王收割灵魂,多添几个往生者,“业绩”便能提前完成,享受年终奖和假期,姜行月发现显妤的魂魄在黑无常的布袋里闪着荧光,遂拦住他们去路:“站住,把显妤的灵魂还给我。”黑无常用沙哑的说道:“显妤肉身损坏,阳寿已尽,取回魂魄也是无用,让开,不要妨碍阴差办事。”声音像砂纸在摩擦,阴森恐怖,但姜行月不是吓大的,挥动拳头便要裭夺,苏可岚把他拉回来:“生死有命,不能强求,算了吧。” 坟地上,秋风瑟瑟,姜行月为显妤垒好香冢,点上一炷香,浇上一碗酒:“好好休息吧,活着太累,你陪伴的日子,我会铭记在心,永不敢亡。”正是金风送爽的时候,坟头旁的苇绡随风摆动,伴着蝉鸣唧唧,十分的凄凉,他真想用红楼梦中的段落感叹:“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陇中,卿何薄命。”以后,没有人再缠着他了,也没有人再叫他陛下了,倒有些不习惯,曾经的美好,一付至斯,尽归尘土,她零落成泥碾作尘的爱,感动的苏可岚稀里哗啦:“虽然是你害我住院,但我一点也不怨你,你爱的更深沉,更入骨,你比我更有资格得到他。” 警察局,有贵客来访,是a国新走马上任的李厅长,约莫五十来岁,体态臃肿,面色红润,他大腹便便的坐在真皮沙发上,姜行月让助手给他砌上一壶上好的茶水,新官上任三把火,姜行月却没有给他接风洗尘,于是李厅长装腔作势的卖起了关子:“姜局长事务繁忙,李某只好登门拜访了,在官场上打拼,看中的不仅仅是能力,更要懂得八面来风,姜局长还要多多提高啊。” 姜行月彬彬有礼的说道:“李厅长教训的是,最近我有个大案,忙的是不可开交,确实有失礼之处,我给您赔个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虽然随和,但不失立场,李厅长见惯了点头哈腰,阿谀奉承之徒,反倒不喜欢刚正不阿的,话中带刀:“人啊,要留三分余地,不必尽善尽美,姜局长太追求完美,反倒就不完美了,你知道杜正明是我什么人吗?” 这明里暗里的关系,姜行月当然不知道,李厅长皮笑肉不笑:“杜正明是我妹夫,姜局长的秉公执法,让我妹妹守了寡,还真是法不容情啊。”他笑容里带着针刺,将自己的个人权威凌驾在法律之上,姜行月岂是畏惧强权的人,回驳道:“杜正明变成僵尸,到处咬人,我迫不得已才将其击毙,这是铁的事实,还请李厅长自重。”他像大雪压不倒的青松,傲然挺立,李厅长见关系被捅破,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姜局长要一条路走到黑,那就得承担后果,告辞。”重重的摔门而去。 李厅长决定先消灭死丘,好让姜行月没有依仗,奈何无凭无据,警局的人都调动不了,只得自掏腰包雇了一群雇佣兵,大张旗鼓的开到了死丘城下,此时夕阳西下,照在死丘金色的玻璃瓦下,不时有几只寒鸦飞过,与被落日染红的云霞一起,构成死丘苍凉的华丽。 冷冽的寒风吹着旌旗,猎猎作响,清朝的僵尸立于高耸的墙头,弯弓如秋月行天,蓄势待发,骑兵披甲上马,火炮气势威严,雇佣兵手里虽有机枪,手雷,但人数不占优势,更别说敌人坚不可摧,他们把希望寄托在空中支援上,用那架黑鹰直升机强大的火力轰开城墙,但实施起来并不顺利,碧涛吞日的箭矢瞬间将它扎成刺猬,由于不堪重负,直升机冒着黑烟坠落下去,爆炸让地面震动了一下。 摧枯拉朽的清朝骑兵涌来,雇佣兵架起机枪,火力全开,但僵尸皮糙肉厚,没有多大效果,骑兵的兵刃上涂有尸毒,就算是道小口,也会即刻殒命,雇佣兵阵脚大乱,自相践踏,清军从后掩杀,炮弹密密麻麻的打过来,声浪像海啸一样震荡,雇佣兵尸枕狼藉,如血的残阳和地面的赤色相呼应,他们本为钱卖命,没有荣誉感,见到这阵仗,纷纷作鸟兽散,李厅长吃了败仗,灰头土脸的逃走了。 但他并没有就此作罢,飞鸽传书给罗睺,表达了师出无名的意思,罗睺诡计多端,让黑气进入坟墓,一具具死尸破土而出,重获新生,它们磨牙吮齿的搜寻着活人,烂掉的脸上满是蜘蛛蠕虫,经历了绵绵无期的窒息生活,自由的王国,只有咫尺之遥,它们挺直身子,像蛇蜕皮一样,沿着城市的气味而去,罗睺看着那座灯火辉煌的城市,幸灾乐祸。 第34章 只影向谁去 夜城,风吹到颓丧的建筑里,发出幽灵般的呜咽,悬挂的云石吊灯发出微弱的光亮,衬出天鹅绒般柔软的黑色,贵族一样的僵尸,在灵魂深处只有欲望的毒药,依旧沉迷声色犬马,甘于堕落,他们摇晃着喝下杯子里猩红的罪恶,那是从逝者身上开出的妖娆花朵,饮下一杯,是暮色的味道。 聚会上演唱的歌曲,应着血色玫瑰的哀求,又有唱诗般的虔诚,和人类爱听的曲目完全不同,姜行月看他们醉生梦死,根本没有追求,淳淳告诫道:“不要再纵酒和滥情了,人类时刻对我们虎视眈眈,就凭你们现在的样子,只能拱手让出江山,这样对得起先辈的基业吗?”他们懒散惯了,遇事泰然自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类有先进武器,我们也有,何况论身体素质,他们远不及我们。” 见他们水快淹到脖子了,还浑然不觉,姜行月决定敲敲警钟:“人类有核弹,我们有吗?只需一颗,夜城就会灰飞烟灭,再好的身体素质又有什么用?”众僵尸醉如玉石将崩,还是不当回事,端着一副“酒隐人间君勿消,定胜山泽作臞僊。”的态度。 姜行月为了提高他们的战斗能力,决定进行一场严格的训练,夜城的战斗以冷兵器为主,纵然有远程杀器,他们也不爱使用,综合考虑,姜行月决定比试驾鲸战斗。 地下暗湖上,波光点点,浺瀜沆漾,仿佛有星辰微光在闪闪跳跃,湖中央矗立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巨龙石雕,矫首喷吐出的水柱一泻千里,水雾沆砀,湖中央,几只鲸鱼掠出水面,因水柱的强大冲击力,而摇摇晃晃。 姜行月自己坐在一条鲸鱼背上,他的对面,是夜城的精英战士,人数众多,分散在数十头鲸鱼背上,鲸鱼嘘噏所喷出的水流,通过固定在鲸鼻孔的冷冻器,凝结成一支寒冰长矛,用完之后又能生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比赛正式开始了,“噗”从鲸鼻孔的水雾中,生成一根晶莹剔透的冰矛,聚集着月华的力量,精英战士掷出冰矛,直奔向姜行月的面门,他也握起冰矛,挥手甩去,随着清脆的玎玲声,两根冰矛因撞击而碎裂。 姜行月摇摇头,严肃中透着失望:“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们还是太慢了。”他速度极快,余音尚在绕室,人已驾鲸破浪而来,这鲸鱼极大,足有百米长,推波则洪涟踧蹜,吹涝则百川倒流,像极速的鱼雷撞到另一头鲸鱼上,精英战士受到猛击,连人带鲸沉没在洪涛中,姜行月举起冰矛,咄咄逼人的说道:“告诉我,你们想所向披靡吗?想强大到无人能敌吗?回答我!” “主人,我们想!”众精英战士异口同声地答道,“那就请拿出你们的士气,你们的决心,就算倒下,也要在冲锋的路上倒下!”姜行月的声音像洪亮的钟鸣,敲击着每个战士的心头,无不让他们心神激荡,振聋发聩,在姜行月言语刺激下,众精英战士像打了鸡血,成群结队的扑上来,他们改变了战略,从水面和水底同时展开攻击,水面危机四伏,水底暗流涌动,姜行月身长而立,面容冷峻而镇定,数根冰矛狂风骤雨般冲他打来,他脚下发力,座下的鲸鱼喷出汹涌的水柱,把冰矛一一打落,冰矛像散开的松针,铺在水面上,慢慢融化。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突然湖底的鲸鱼鬐鬣刺天,戳伤了他座驾的鱼肚,鲜血染红了湖面,他的鲸鱼痛不可耐,翻江倒海,姜行月临危不乱,脚下发力,驱使鲸鱼搅动漩涡,生成盘盓,将几名精英战士引入漩涡,他从鲸鼻取下几根冰矛,精准的把握好他们的位置,矛如飞电,这几个人都被投中,摔入水中,惊起浪花,因为僵尸恢复能力强,所以并无大碍。 湖底的精英战士抓住时机,催动鲸鱼喷出水柱,姜行月避之不及,被倾斜而来的水流砸个正着,从鲸背上落入水中,一条水柱威力不大,但几条水柱汇集在一起,就像决堤的洪水,无法抵挡,姜行月力战群英,虽败犹荣,而胜利的精英战士也重新寻回了勇者之心,可谓皆大欢喜。 死掉的鲸鱼成了盘中餐,让他们重拾茹毛饮血的习惯,但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开始抽了长烟,姜行月见抽烟者手足委顿,飘飘欲仙,与吸食鸦片颇为相似,忙询问巫夜:“他们抽的是大烟吗?”巫夜回答道:“回禀主人,这不是鸦片,而是彼岸花,我们夜城有用此花做烟草的习惯,据说这样能唤醒前世的记忆。”没有什么事,能比抽若即若离花,赏如梦如幻月来的惬意,吐口烟雾间,似乎寻到了支离破碎的过去,叶和花燃成灰烬,像看到了站在彼岸的你,和站在此岸的我,中间隔着红妆素裹,分外妖娆的血色。 彼岸花,是毒,也是药,是接近安息途中的最后一场盛宴,姜行月懂些药性,彼岸花可治便毒诸疮,产肠脱下,但用多了会导致中枢神经麻痹,所以姜行月明令禁止他们再吸食,众僵尸不敢违背命令,只得改掉恶习。 根治了一大厥疾,姜行月开始着手布置防御工事,巫夜告诉他,夜城也有类似核弹的武器,名为天国之光,他们认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名字颇有讽刺意味,其实早在二战德国就要这项研究,但由于技术不成熟,只能被迫搁浅,僵尸们加以改良,把反射效果好,密度低的纳发射到太空,做为汇集太阳光的镜面,照射的地方,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禾苗未熟便即青乾,就算烧不死也能饿死人,虽没有核弹那么高效快捷,但慢性中毒的滋味更为痛苦。 听巫夜介绍,夜城的科技独树一帜,比如陨石枪,是依靠天外陨石的排斥力,发射子弹,绞肉车,是用戾气作为驱动能源,和人类的技术完全不同,倒是让姜行月大开眼界,长了见识。 地铁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随着列车的开动,车厢有节奏地摆动,姜行月独自靠在座位上,门划开了,湿冷的气体混着铁锈涌上鼻息,他听到前面的车厢有响声,于是小心翼翼的揭开了车帘,看到骇人听闻的一幕,一只僵尸正在啃食着乘客,他曾严厉要求手下不得害人,那这僵尸又是来自何方?思考间,僵尸猛然抬起头,嘴里是黏稠的血液,外呲的牙齿还挂着一小截肠子,他抽搐的站起来,喉咙里发出了被骨鲠卡住的声音,死鱼独子般灰白浑浊的眼睛盯着他,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车厢里挤满了吓得不知所措的乘客,姜行月不敢使用僵尸的能力,只能抡起拳头打在它头上,力道刚劲有力,打碎了僵尸的头骨,背后僵尸屠夫的刀带着风声猛砍下来,姜行月向后趋退,这刀砍到其他乘客的大腿,留下又长又深的口子,两边的肉都翻了出来,露出鲜红的肌腱。 姜行月单掌成刀,打到僵尸屠夫脖子上,这一击势沉力猛,僵尸屠夫竟兀自半跪下来,随即姜行月空手夺白刃,抢过屠刀,一刀剁下了他头,圆滚滚的脑袋像颗皮球滚到座椅旁,乘客们吓得面色煞白,警察们闻讯赶来,消灭了剩下的僵尸。 危机暂时平息了,姜行月继续想着刚才的问题:“这些僵尸攻击并不强,用来袭击实在不算高明。”他把前因后果梳理了一遍,大呼不好:“坏了,是有人移花接木,把罪责推给僵尸族,从动机来看,李厅长是最可疑的人,他找到了僵尸为祸人间的证据,就能拿到调兵遣将的虎符,死丘和夜城就危险了。” 他即刻传书给巫夜,叫他做好迎战准备,整个夜城武器齐备,整戈待旦,死丘也依葫芦画瓢,布置好了兵甲,姜行月自到茅山去找掌门胡宗辉,让其证明这起事件与僵尸无关,胡宗辉和姜行月交情颇深,自然肯帮这个忙,当即昭告天下事情的原委,力证是别有用心之徒所为,希望大家不要一叶障目,茅山乃第一大派,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和僵尸不共戴天,定不会徇私包庇,只是此事有失公允,适才发声,四海八荒之内无不信服,只是消息传达的晚了些,战争已经爆发。 夜城,孤山峥嵘崔嵬。雄鹰从头顶飞过,尖啸声穿破长空,僵尸们的眼睛在夜晚闪出幽绿色的光,仿佛洞测人心的恐惧,两军对垒,剑拔弩张,李厅长打响第一炮,率队首先发起冲锋,与僵尸锋镝相交,子弹犹如天魔乱舞,向对方身上不断招呼,陨石枪射速更高,威力更大,一时之间,僵尸这边强占了优势,但这场战斗前线厮杀才仅仅是前戏,双方重武器的亮相时才是真正的开始。 人类那方直直开着巨型坦克压了过来,那坦克无坚不摧,坚若磐石,而且马力强劲,动如脱兔,犹如一个移动的防御堡垒,生生从僵尸身上压过,履带碾压之处,僵尸没有完体,皆成一摊碎肉!坦克上乌压压的士兵驾着机枪不停的扫射,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尖叫声连连不断。 不只是这样,轰炸机也在空中穿梭,一人利落的投着弹,一人掌控者轰炸机的方向,哪里战况激烈便向哪里轰去,也不顾自家人的死活,通通应着隆隆的爆炸声炸成碎片,整个黑夜山丘都被炸弹的闷雷声占据了。 忽然,一颗飞速极快的圆滚滚的球冲着轰炸机这边飘过来,近处一看,那圆滚滚的球浑身包裹着厉害的戾气,屓奰横行,在距离轰炸机不远处,瞬间形成了一个小周天,小周天内电闪雷鸣形成一股可怕的漩涡,巨大的引力把那轰炸机吸了进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僵尸开始全面反扑,动用了更厉害的武器,驱动月光炮,月的清辉通通聚集到月光炮上,穿透了夜的惠色,那股能量悄怆幽凉,纯净如白雪与血腥的场面显得格格不入,但杀伤力却很大,凡击打之处,稜稜寒霜,甚是恐怖。只是月光炮凝结能量需要的时间略长,给了人类休整的机会,炮弹像漫天的雨点,又射了过来。 僵尸做云鹤起跳,趁机跑到人类的坦克之上,疯狂撕咬举枪射击的人,以血肉之躯阻挡钢铁洪流,场面一度又陷入混乱,夜晚渐渐降临,僵尸们的优势开始显现,手上的兵器全都像镶了夜明珠,荧煌煌地发起亮光。他们的弓不需要箭,月光是他们操控的天然能量,拉弓蹶张,蓄力时月光自然汇聚成一支锐利无比的长箭,一排排冷峻的蓝光在凄厉的穿云声下凌厉袭来,箭无虚发,嗖嗖嗖,一排排的人类战士中箭倒地。 已经不知道鏖战了多久,人类伤亡殆尽,极尽崩溃,李厅长仍然想要拼死一搏,不顾手下的劝说,调集所有精锐推进,一时间炮火连天,整座山似乎被晃动了一番,处处血染大地,直如漫山红遍,层林尽染,见人类还是不屈不挠,僵尸使用了最后的杀手锏,启动了太空中的“天国之光”,镜面在远程控制下,像花蕾缓缓张开,熠耀的阳光从天衢上落下,直贯长虹,洒在人类的坦克群上,像佛光普照,无处可躲,冰冷的坦克被烧的通红,驾驶员被烤成了焦炭,其余人类一看这番局面,纷纷如丧家之犬,向老家逃去。 李厅长再次吃了败仗,还想着卷土而来,但没有下次了,他的阴谋很快暴露,成为众矢之的,冥王幽彻决定丢卒保帅,把地铁僵尸的事情推给他,李厅长虽有怨气,但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冥王叫板,他只需轻轻在生死簿上动动手脚,李厅长全家老小都会死的干干净净,只得揽下所有罪责,去牢里喝西北风了。 第35章 金钱天堂 夜城,风吹到颓丧的建筑里,发出幽灵般的呜咽,悬挂的云石吊灯发出微弱的光亮,衬出天鹅绒般柔软的黑色,贵族一样的僵尸,在灵魂深处只有欲望的毒药,依旧沉迷声色犬马,甘于堕落,他们摇晃着喝下杯子里猩红的罪恶,那是从逝者身上开出的妖娆花朵,饮下一杯,是暮色的味道。 聚会上演唱的歌曲,应着血色玫瑰的哀求,又有唱诗般的虔诚,和人类爱听的曲目完全不同,姜行月看他们醉生梦死,根本没有追求,淳淳告诫道:“不要再纵酒和滥情了,人类时刻对我们虎视眈眈,就凭你们现在的样子,只能拱手让出江山,这样对得起先辈的基业吗?”他们懒散惯了,遇事泰然自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类有先进武器,我们也有,何况论身体素质,他们远不及我们。” 见他们水快淹到脖子了,还浑然不觉,姜行月决定敲敲警钟:“人类有核弹,我们有吗?只需一颗,夜城就会灰飞烟灭,再好的身体素质又有什么用?”众僵尸醉如玉石将崩,还是不当回事,端着一副“酒隐人间君勿消,定胜山泽作臞僊。”的态度。 姜行月为了提高他们的战斗能力,决定进行一场严格的训练,夜城的战斗以冷兵器为主,纵然有远程杀器,他们也不爱使用,综合考虑,姜行月决定比试驾鲸战斗。 地下暗湖上,波光点点,浺瀜沆漾,仿佛有星辰微光在闪闪跳跃,湖中央矗立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巨龙石雕,矫首喷吐出的水柱一泻千里,水雾沆砀,湖中央,几只鲸鱼掠出水面,因水柱的强大冲击力,而摇摇晃晃。 姜行月自己坐在一条鲸鱼背上,他的对面,是夜城的精英战士,人数众多,分散在数十头鲸鱼背上,鲸鱼嘘噏所喷出的水流,通过固定在鲸鼻孔的冷冻器,凝结成一支寒冰长矛,用完之后又能生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比赛正式开始了,“噗”从鲸鼻孔的水雾中,生成一根晶莹剔透的冰矛,聚集着月华的力量,精英战士掷出冰矛,直奔向姜行月的面门,他也握起冰矛,挥手甩去,随着清脆的玎玲声,两根冰矛因撞击而碎裂。 姜行月摇摇头,严肃中透着失望:“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们还是太慢了。”他速度极快,余音尚在绕室,人已驾鲸破浪而来,这鲸鱼极大,足有百米长,推波则洪涟踧蹜,吹涝则百川倒流,像极速的鱼雷撞到另一头鲸鱼上,精英战士受到猛击,连人带鲸沉没在洪涛中,姜行月举起冰矛,咄咄逼人的说道:“告诉我,你们想所向披靡吗?想强大到无人能敌吗?回答我!” “主人,我们想!”众精英战士异口同声地答道,“那就请拿出你们的士气,你们的决心,就算倒下,也要在冲锋的路上倒下!”姜行月的声音像洪亮的钟鸣,敲击着每个战士的心头,无不让他们心神激荡,振聋发聩,在姜行月言语刺激下,众精英战士像打了鸡血,成群结队的扑上来,他们改变了战略,从水面和水底同时展开攻击,水面危机四伏,水底暗流涌动,姜行月身长而立,面容冷峻而镇定,数根冰矛狂风骤雨般冲他打来,他脚下发力,座下的鲸鱼喷出汹涌的水柱,把冰矛一一打落,冰矛像散开的松针,铺在水面上,慢慢融化。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突然湖底的鲸鱼鬐鬣刺天,戳伤了他座驾的鱼肚,鲜血染红了湖面,他的鲸鱼痛不可耐,翻江倒海,姜行月临危不乱,脚下发力,驱使鲸鱼搅动漩涡,生成盘盓,将几名精英战士引入漩涡,他从鲸鼻取下几根冰矛,精准的把握好他们的位置,矛如飞电,这几个人都被投中,摔入水中,惊起浪花,因为僵尸恢复能力强,所以并无大碍。 湖底的精英战士抓住时机,催动鲸鱼喷出水柱,姜行月避之不及,被倾斜而来的水流砸个正着,从鲸背上落入水中,一条水柱威力不大,但几条水柱汇集在一起,就像决堤的洪水,无法抵挡,姜行月力战群英,虽败犹荣,而胜利的精英战士也重新寻回了勇者之心,可谓皆大欢喜。 死掉的鲸鱼成了盘中餐,让他们重拾茹毛饮血的习惯,但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开始抽了长烟,姜行月见抽烟者手足委顿,飘飘欲仙,与吸食鸦片颇为相似,忙询问巫夜:“他们抽的是大烟吗?”巫夜回答道:“回禀主人,这不是鸦片,而是彼岸花,我们夜城有用此花做烟草的习惯,据说这样能唤醒前世的记忆。”没有什么事,能比抽若即若离花,赏如梦如幻月来的惬意,吐口烟雾间,似乎寻到了支离破碎的过去,叶和花燃成灰烬,像看到了站在彼岸的你,和站在此岸的我,中间隔着红妆素裹,分外妖娆的血色。 彼岸花,是毒,也是药,是接近安息途中的最后一场盛宴,姜行月懂些药性,彼岸花可治便毒诸疮,产肠脱下,但用多了会导致中枢神经麻痹,所以姜行月明令禁止他们再吸食,众僵尸不敢违背命令,只得改掉恶习。 根治了一大厥疾,姜行月开始着手布置防御工事,巫夜告诉他,夜城也有类似核弹的武器,名为天国之光,他们认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名字颇有讽刺意味,其实早在二战德国就要这项研究,但由于技术不成熟,只能被迫搁浅,僵尸们加以改良,把反射效果好,密度低的纳发射到太空,做为汇集太阳光的镜面,照射的地方,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禾苗未熟便即青乾,就算烧不死也能饿死人,虽没有核弹那么高效快捷,但慢性中毒的滋味更为痛苦。 听巫夜介绍,夜城的科技独树一帜,比如陨石枪,是依靠天外陨石的排斥力,发射子弹,绞肉车,是用戾气作为驱动能源,和人类的技术完全不同,倒是让姜行月大开眼界,长了见识。 地铁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随着列车的开动,车厢有节奏地摆动,姜行月独自靠在座位上,门划开了,湿冷的气体混着铁锈涌上鼻息,他听到前面的车厢有响声,于是小心翼翼的揭开了车帘,看到骇人听闻的一幕,一只僵尸正在啃食着乘客,他曾严厉要求手下不得害人,那这僵尸又是来自何方?思考间,僵尸猛然抬起头,嘴里是黏稠的血液,外呲的牙齿还挂着一小截肠子,他抽搐的站起来,喉咙里发出了被骨鲠卡住的声音,死鱼独子般灰白浑浊的眼睛盯着他,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车厢里挤满了吓得不知所措的乘客,姜行月不敢使用僵尸的能力,只能抡起拳头打在它头上,力道刚劲有力,打碎了僵尸的头骨,背后僵尸屠夫的刀带着风声猛砍下来,姜行月向后趋退,这刀砍到其他乘客的大腿,留下又长又深的口子,两边的肉都翻了出来,露出鲜红的肌腱。 姜行月单掌成刀,打到僵尸屠夫脖子上,这一击势沉力猛,僵尸屠夫竟兀自半跪下来,随即姜行月空手夺白刃,抢过屠刀,一刀剁下了他头,圆滚滚的脑袋像颗皮球滚到座椅旁,乘客们吓得面色煞白,警察们闻讯赶来,消灭了剩下的僵尸。 危机暂时平息了,姜行月继续想着刚才的问题:“这些僵尸攻击并不强,用来袭击实在不算高明。”他把前因后果梳理了一遍,大呼不好:“坏了,是有人移花接木,把罪责推给僵尸族,从动机来看,李厅长是最可疑的人,他找到了僵尸为祸人间的证据,就能拿到调兵遣将的虎符,死丘和夜城就危险了。” 他即刻传书给巫夜,叫他做好迎战准备,整个夜城武器齐备,整戈待旦,死丘也依葫芦画瓢,布置好了兵甲,姜行月自到茅山去找掌门胡宗辉,让其证明这起事件与僵尸无关,胡宗辉和姜行月交情颇深,自然肯帮这个忙,当即昭告天下事情的原委,力证是别有用心之徒所为,希望大家不要一叶障目,茅山乃第一大派,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和僵尸不共戴天,定不会徇私包庇,只是此事有失公允,适才发声,四海八荒之内无不信服,只是消息传达的晚了些,战争已经爆发。 夜城,孤山峥嵘崔嵬。雄鹰从头顶飞过,尖啸声穿破长空,僵尸们的眼睛在夜晚闪出幽绿色的光,仿佛洞测人心的恐惧,两军对垒,剑拔弩张,李厅长打响第一炮,率队首先发起冲锋,与僵尸锋镝相交,子弹犹如天魔乱舞,向对方身上不断招呼,陨石枪射速更高,威力更大,一时之间,僵尸这边强占了优势,但这场战斗前线厮杀才仅仅是前戏,双方重武器的亮相时才是真正的开始。 人类那方直直开着巨型坦克压了过来,那坦克无坚不摧,坚若磐石,而且马力强劲,动如脱兔,犹如一个移动的防御堡垒,生生从僵尸身上压过,履带碾压之处,僵尸没有完体,皆成一摊碎肉!坦克上乌压压的士兵驾着机枪不停的扫射,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尖叫声连连不断。 不只是这样,轰炸机也在空中穿梭,一人利落的投着弹,一人掌控者轰炸机的方向,哪里战况激烈便向哪里轰去,也不顾自家人的死活,通通应着隆隆的爆炸声炸成碎片,整个黑夜山丘都被炸弹的闷雷声占据了。 忽然,一颗飞速极快的圆滚滚的球冲着轰炸机这边飘过来,近处一看,那圆滚滚的球浑身包裹着厉害的戾气,屓奰横行,在距离轰炸机不远处,瞬间形成了一个小周天,小周天内电闪雷鸣形成一股可怕的漩涡,巨大的引力把那轰炸机吸了进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僵尸开始全面反扑,动用了更厉害的武器,驱动月光炮,月的清辉通通聚集到月光炮上,穿透了夜的惠色,那股能量悄怆幽凉,纯净如白雪与血腥的场面显得格格不入,但杀伤力却很大,凡击打之处,稜稜寒霜,甚是恐怖。只是月光炮凝结能量需要的时间略长,给了人类休整的机会,炮弹像漫天的雨点,又射了过来。 僵尸做云鹤起跳,趁机跑到人类的坦克之上,疯狂撕咬举枪射击的人,以血肉之躯阻挡钢铁洪流,场面一度又陷入混乱,夜晚渐渐降临,僵尸们的优势开始显现,手上的兵器全都像镶了夜明珠,荧煌煌地发起亮光。他们的弓不需要箭,月光是他们操控的天然能量,拉弓蹶张,蓄力时月光自然汇聚成一支锐利无比的长箭,一排排冷峻的蓝光在凄厉的穿云声下凌厉袭来,箭无虚发,嗖嗖嗖,一排排的人类战士中箭倒地。 已经不知道鏖战了多久,人类伤亡殆尽,极尽崩溃,李厅长仍然想要拼死一搏,不顾手下的劝说,调集所有精锐推进,一时间炮火连天,整座山似乎被晃动了一番,处处血染大地,直如漫山红遍,层林尽染,见人类还是不屈不挠,僵尸使用了最后的杀手锏,启动了太空中的“天国之光”,镜面在远程控制下,像花蕾缓缓张开,熠耀的阳光从天衢上落下,直贯长虹,洒在人类的坦克群上,像佛光普照,无处可躲,冰冷的坦克被烧的通红,驾驶员被烤成了焦炭,其余人类一看这番局面,纷纷如丧家之犬,向老家逃去。 李厅长再次吃了败仗,还想着卷土而来,但没有下次了,他的阴谋很快暴露,成为众矢之的,冥王幽彻决定丢卒保帅,把地铁僵尸的事情推给他,李厅长虽有怨气,但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冥王叫板,他只需轻轻在生死簿上动动手脚,李厅长全家老小都会死的干干净净,只得揽下所有罪责,去牢里喝西北风了。 第36章 死亡之丘 夜城,风吹到颓丧的建筑里,发出幽灵般的呜咽,悬挂的云石吊灯发出微弱的光亮,衬出天鹅绒般柔软的黑色,贵族一样的僵尸,在灵魂深处只有欲望的毒药,依旧沉迷声色犬马,甘于堕落,他们摇晃着喝下杯子里猩红的罪恶,那是从逝者身上开出的妖娆花朵,饮下一杯,是暮色的味道。 聚会上演唱的歌曲,应着血色玫瑰的哀求,又有唱诗般的虔诚,和人类爱听的曲目完全不同,姜行月看他们醉生梦死,根本没有追求,淳淳告诫道:“不要再纵酒和滥情了,人类时刻对我们虎视眈眈,就凭你们现在的样子,只能拱手让出江山,这样对得起先辈的基业吗?”他们懒散惯了,遇事泰然自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类有先进武器,我们也有,何况论身体素质,他们远不及我们。” 见他们水快淹到脖子了,还浑然不觉,姜行月决定敲敲警钟:“人类有核弹,我们有吗?只需一颗,夜城就会灰飞烟灭,再好的身体素质又有什么用?”众僵尸醉如玉石将崩,还是不当回事,端着一副“酒隐人间君勿消,定胜山泽作臞僊。”的态度。 姜行月为了提高他们的战斗能力,决定进行一场严格的训练,夜城的战斗以冷兵器为主,纵然有远程杀器,他们也不爱使用,综合考虑,姜行月决定比试驾鲸战斗。 地下暗湖上,波光点点,浺瀜沆漾,仿佛有星辰微光在闪闪跳跃,湖中央矗立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巨龙石雕,矫首喷吐出的水柱一泻千里,水雾沆砀,湖中央,几只鲸鱼掠出水面,因水柱的强大冲击力,而摇摇晃晃。 姜行月自己坐在一条鲸鱼背上,他的对面,是夜城的精英战士,人数众多,分散在数十头鲸鱼背上,鲸鱼嘘噏所喷出的水流,通过固定在鲸鼻孔的冷冻器,凝结成一支寒冰长矛,用完之后又能生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比赛正式开始了,“噗”从鲸鼻孔的水雾中,生成一根晶莹剔透的冰矛,聚集着月华的力量,精英战士掷出冰矛,直奔向姜行月的面门,他也握起冰矛,挥手甩去,随着清脆的玎玲声,两根冰矛因撞击而碎裂。 姜行月摇摇头,严肃中透着失望:“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们还是太慢了。”他速度极快,余音尚在绕室,人已驾鲸破浪而来,这鲸鱼极大,足有百米长,推波则洪涟踧蹜,吹涝则百川倒流,像极速的鱼雷撞到另一头鲸鱼上,精英战士受到猛击,连人带鲸沉没在洪涛中,姜行月举起冰矛,咄咄逼人的说道:“告诉我,你们想所向披靡吗?想强大到无人能敌吗?回答我!” “主人,我们想!”众精英战士异口同声地答道,“那就请拿出你们的士气,你们的决心,就算倒下,也要在冲锋的路上倒下!”姜行月的声音像洪亮的钟鸣,敲击着每个战士的心头,无不让他们心神激荡,振聋发聩,在姜行月言语刺激下,众精英战士像打了鸡血,成群结队的扑上来,他们改变了战略,从水面和水底同时展开攻击,水面危机四伏,水底暗流涌动,姜行月身长而立,面容冷峻而镇定,数根冰矛狂风骤雨般冲他打来,他脚下发力,座下的鲸鱼喷出汹涌的水柱,把冰矛一一打落,冰矛像散开的松针,铺在水面上,慢慢融化。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突然湖底的鲸鱼鬐鬣刺天,戳伤了他座驾的鱼肚,鲜血染红了湖面,他的鲸鱼痛不可耐,翻江倒海,姜行月临危不乱,脚下发力,驱使鲸鱼搅动漩涡,生成盘盓,将几名精英战士引入漩涡,他从鲸鼻取下几根冰矛,精准的把握好他们的位置,矛如飞电,这几个人都被投中,摔入水中,惊起浪花,因为僵尸恢复能力强,所以并无大碍。 湖底的精英战士抓住时机,催动鲸鱼喷出水柱,姜行月避之不及,被倾斜而来的水流砸个正着,从鲸背上落入水中,一条水柱威力不大,但几条水柱汇集在一起,就像决堤的洪水,无法抵挡,姜行月力战群英,虽败犹荣,而胜利的精英战士也重新寻回了勇者之心,可谓皆大欢喜。 死掉的鲸鱼成了盘中餐,让他们重拾茹毛饮血的习惯,但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开始抽了长烟,姜行月见抽烟者手足委顿,飘飘欲仙,与吸食鸦片颇为相似,忙询问巫夜:“他们抽的是大烟吗?”巫夜回答道:“回禀主人,这不是鸦片,而是彼岸花,我们夜城有用此花做烟草的习惯,据说这样能唤醒前世的记忆。”没有什么事,能比抽若即若离花,赏如梦如幻月来的惬意,吐口烟雾间,似乎寻到了支离破碎的过去,叶和花燃成灰烬,像看到了站在彼岸的你,和站在此岸的我,中间隔着红妆素裹,分外妖娆的血色。 彼岸花,是毒,也是药,是接近安息途中的最后一场盛宴,姜行月懂些药性,彼岸花可治便毒诸疮,产肠脱下,但用多了会导致中枢神经麻痹,所以姜行月明令禁止他们再吸食,众僵尸不敢违背命令,只得改掉恶习。 根治了一大厥疾,姜行月开始着手布置防御工事,巫夜告诉他,夜城也有类似核弹的武器,名为天国之光,他们认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名字颇有讽刺意味,其实早在二战德国就要这项研究,但由于技术不成熟,只能被迫搁浅,僵尸们加以改良,把反射效果好,密度低的纳发射到太空,做为汇集太阳光的镜面,照射的地方,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禾苗未熟便即青乾,就算烧不死也能饿死人,虽没有核弹那么高效快捷,但慢性中毒的滋味更为痛苦。 听巫夜介绍,夜城的科技独树一帜,比如陨石枪,是依靠天外陨石的排斥力,发射子弹,绞肉车,是用戾气作为驱动能源,和人类的技术完全不同,倒是让姜行月大开眼界,长了见识。 地铁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随着列车的开动,车厢有节奏地摆动,姜行月独自靠在座位上,门划开了,湿冷的气体混着铁锈涌上鼻息,他听到前面的车厢有响声,于是小心翼翼的揭开了车帘,看到骇人听闻的一幕,一只僵尸正在啃食着乘客,他曾严厉要求手下不得害人,那这僵尸又是来自何方?思考间,僵尸猛然抬起头,嘴里是黏稠的血液,外呲的牙齿还挂着一小截肠子,他抽搐的站起来,喉咙里发出了被骨鲠卡住的声音,死鱼独子般灰白浑浊的眼睛盯着他,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车厢里挤满了吓得不知所措的乘客,姜行月不敢使用僵尸的能力,只能抡起拳头打在它头上,力道刚劲有力,打碎了僵尸的头骨,背后僵尸屠夫的刀带着风声猛砍下来,姜行月向后趋退,这刀砍到其他乘客的大腿,留下又长又深的口子,两边的肉都翻了出来,露出鲜红的肌腱。 姜行月单掌成刀,打到僵尸屠夫脖子上,这一击势沉力猛,僵尸屠夫竟兀自半跪下来,随即姜行月空手夺白刃,抢过屠刀,一刀剁下了他头,圆滚滚的脑袋像颗皮球滚到座椅旁,乘客们吓得面色煞白,警察们闻讯赶来,消灭了剩下的僵尸。 危机暂时平息了,姜行月继续想着刚才的问题:“这些僵尸攻击并不强,用来袭击实在不算高明。”他把前因后果梳理了一遍,大呼不好:“坏了,是有人移花接木,把罪责推给僵尸族,从动机来看,李厅长是最可疑的人,他找到了僵尸为祸人间的证据,就能拿到调兵遣将的虎符,死丘和夜城就危险了。” 他即刻传书给巫夜,叫他做好迎战准备,整个夜城武器齐备,整戈待旦,死丘也依葫芦画瓢,布置好了兵甲,姜行月自到茅山去找掌门胡宗辉,让其证明这起事件与僵尸无关,胡宗辉和姜行月交情颇深,自然肯帮这个忙,当即昭告天下事情的原委,力证是别有用心之徒所为,希望大家不要一叶障目,茅山乃第一大派,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和僵尸不共戴天,定不会徇私包庇,只是此事有失公允,适才发声,四海八荒之内无不信服,只是消息传达的晚了些,战争已经爆发。 夜城,孤山峥嵘崔嵬。雄鹰从头顶飞过,尖啸声穿破长空,僵尸们的眼睛在夜晚闪出幽绿色的光,仿佛洞测人心的恐惧,两军对垒,剑拔弩张,李厅长打响第一炮,率队首先发起冲锋,与僵尸锋镝相交,子弹犹如天魔乱舞,向对方身上不断招呼,陨石枪射速更高,威力更大,一时之间,僵尸这边强占了优势,但这场战斗前线厮杀才仅仅是前戏,双方重武器的亮相时才是真正的开始。 人类那方直直开着巨型坦克压了过来,那坦克无坚不摧,坚若磐石,而且马力强劲,动如脱兔,犹如一个移动的防御堡垒,生生从僵尸身上压过,履带碾压之处,僵尸没有完体,皆成一摊碎肉!坦克上乌压压的士兵驾着机枪不停的扫射,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尖叫声连连不断。 不只是这样,轰炸机也在空中穿梭,一人利落的投着弹,一人掌控者轰炸机的方向,哪里战况激烈便向哪里轰去,也不顾自家人的死活,通通应着隆隆的爆炸声炸成碎片,整个黑夜山丘都被炸弹的闷雷声占据了。 忽然,一颗飞速极快的圆滚滚的球冲着轰炸机这边飘过来,近处一看,那圆滚滚的球浑身包裹着厉害的戾气,屓奰横行,在距离轰炸机不远处,瞬间形成了一个小周天,小周天内电闪雷鸣形成一股可怕的漩涡,巨大的引力把那轰炸机吸了进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僵尸开始全面反扑,动用了更厉害的武器,驱动月光炮,月的清辉通通聚集到月光炮上,穿透了夜的惠色,那股能量悄怆幽凉,纯净如白雪与血腥的场面显得格格不入,但杀伤力却很大,凡击打之处,稜稜寒霜,甚是恐怖。只是月光炮凝结能量需要的时间略长,给了人类休整的机会,炮弹像漫天的雨点,又射了过来。 僵尸做云鹤起跳,趁机跑到人类的坦克之上,疯狂撕咬举枪射击的人,以血肉之躯阻挡钢铁洪流,场面一度又陷入混乱,夜晚渐渐降临,僵尸们的优势开始显现,手上的兵器全都像镶了夜明珠,荧煌煌地发起亮光。他们的弓不需要箭,月光是他们操控的天然能量,拉弓蹶张,蓄力时月光自然汇聚成一支锐利无比的长箭,一排排冷峻的蓝光在凄厉的穿云声下凌厉袭来,箭无虚发,嗖嗖嗖,一排排的人类战士中箭倒地。 已经不知道鏖战了多久,人类伤亡殆尽,极尽崩溃,李厅长仍然想要拼死一搏,不顾手下的劝说,调集所有精锐推进,一时间炮火连天,整座山似乎被晃动了一番,处处血染大地,直如漫山红遍,层林尽染,见人类还是不屈不挠,僵尸使用了最后的杀手锏,启动了太空中的“天国之光”,镜面在远程控制下,像花蕾缓缓张开,熠耀的阳光从天衢上落下,直贯长虹,洒在人类的坦克群上,像佛光普照,无处可躲,冰冷的坦克被烧的通红,驾驶员被烤成了焦炭,其余人类一看这番局面,纷纷如丧家之犬,向老家逃去。 李厅长再次吃了败仗,还想着卷土而来,但没有下次了,他的阴谋很快暴露,成为众矢之的,冥王幽彻决定丢卒保帅,把地铁僵尸的事情推给他,李厅长虽有怨气,但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冥王叫板,他只需轻轻在生死簿上动动手脚,李厅长全家老小都会死的干干净净,只得揽下所有罪责,去牢里喝西北风了。 第37章 花好月圆夜 游乐园商品琳琅满目,宏伟的影壁墙上盘亘着万里长城,蜿蜒雄壮,像雄鹰展翅,苍龙昂首,这里有巨大的摩天轮,刺激的青蛙跳,心潮澎湃的激流勇进,影影绰绰的翠壁朱楼在人群里若隐若现,园内,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行月,我们去那边,我想玩那个飞镖。”苏可岚拉着姜行月走到一个六角亭面前,“你要不要来玩?”苏可岚把飞镖递给姜行月,一双明眸大眼,就像星辰大海那样明亮动人。虽然她是在询问时姜行月的意见,但是晶亮的眼睛却期盼着他能玩一下飞镖。“给我吧。”姜行月宠溺的笑了笑,接过了苏可岚手里的飞镖。 “哇塞,行月,你太厉害了!”苏可岚开心的抚掌,他居然十二镖都正中红心。“小姐,你的男朋友也太厉害了,来,我给你们拿奖品。”老板娘笑的灿烂,转身去拿奖品。苏可岚被老板娘夸的心花怒放,脸上也浮上了红晕,虽然姜行月知道他们并没达到那种关系,但也不澄清,他渴望出人头地,如今达到目标了,反倒向往普通人的生活,心想:“生活不必轰轰烈烈,平平淡淡的也不错,像这样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天上星星闪耀,像细碎的泪花,春江上,渔舟唱晚,一对老夫妇在江边藤椅上相依相偎,烟销柳絮,甚是浪漫,苏可岚飞快的偷看了一眼姜行月,又低下了头,白里透红的脸蛋在灯光下,娇嫩可爱,楚楚动人:“等我们有一天老的走不动路了,若还能像今天这样,手握着手,赏春江月明景,该有多好。”那一瞬间,姜行月有种“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但想到庄梦离,心里惭愧,又收敛了这种想法。 他们玩完飞镖,又走到算卦的铺子前,一个穿斗篷黑衣的老太婆,在桌上放上一沓花花绿绿的塔罗牌,她眼窝深陷,有些幽邃,缩瘪的嘴笑起来诡异苍凉:“你们要算什么卦?”没等姜行月开口,苏可岚就抢着回答:“老婆婆,能帮我算算这位先生的姻缘和命运吗?” 老太婆口中念念有词,像在登坛作法,将塔罗牌铺成扇弧,让姜行月抽一张,先测姻缘,他抽的第一张牌是圣杯王牌,代表新的感情开始,但要打开心扉,姜行月心里一怔:“新的感情,难道是和苏可岚?”他拍了拍头,让自己不要瞎想,抽第二张牌,是命运,这张塔罗牌图画反映的是,死神骑在高头大马上,驱赶众人进入地狱,国王因抗拒死亡,而被辚轹于马蹄下,死神代表冥王幽彻,国王代表自己,意为不要抗拒冥王,否则必会遭遇窘境。 古人云:运蹇人逢鬼,时衰鬼弄人,看到这结果,姜行月有些后怕,这跟自己的处境相近,真的有应验的可能,冥王是个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的人,难免不会再生事端,“小心!”一个物件突然从空中掉落,姜行月一把推开苏可岚,刚才的担心马上灵验,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们身后巨大的摩天轮飞速旋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摩天轮的机械转轴在这飞快转速下,就快散架了,刚才落下的便是摩天轮的零件。 摩天轮里的人疯狂的拍打着玻璃,想从密闭的空间里逃出来,摩天轮的吊舱从高处坠落,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吊舱的铁皮都已经碎成了几片,被砸到的人的人血溅当场,群众一片慌乱,欢乐的游乐场,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你待在这里,我去救人。”姜行月护送苏可岚到了一片安全的地方,“行月,要小心!”苏可岚叫住时姜行月离开的背影。虽然也很害怕,但是她却不能自私的留住他。 姜行月飞身来到摩天轮下,一个摩天轮的船舱欲掉未掉,“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的孩子。”一对父母拍打着吊舱,眼睛里泪光闪烁,突然吊舱掉落,里面的人惊恐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姜行月用力接住吊舱,在惯性的作用下退了两步,所幸稳住了身子,“没事!我们没事,孩子也没事!”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中年人激动的抱住妻子和孩子。 “爸爸,你快看!停了!摩天轮停了!”小孩子被抱在怀里,惊喜的看着停下来的摩天轮,姜行月松了一口气,一颗汗珠从他的发迹滑下,终于……结束了吗?小孩突然间变得惊恐,他拼命的往妈妈的怀里藏:“妈妈,我怕。” 姜行月回头看到一张青面獠牙的修罗面具,在日光下散发着阴森的光,那狰狞的面目遮不住流淌的恶毒,正是冥界将军罗睺:“姜行月,你要救人,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当不成警察局长,还会被人类无止境追杀,世上人心险恶,这些目击者每一个都会出卖你,叫你身败名裂!不如让我把他们都杀了吧。”他喉间发出的声音,凶狠且残忍,没有任何怜悯之心。 “桀桀。”罗睺阴笑,寒气顺着脚底爬上人的脊背,姜行月以为他又要发动攻击,却不料罗睺竟然在原地消失了,远处的青蛙跳上下乱窜,留下个良心与利益的选择,是选择救人水火,无愧于心,然后一辈子躲在阴影里,还是放手不管,隐瞒身份,在光环中愧疚的活着,“救命”呼救声引起了姜行月的注意。 只见,一个女孩子悬在半空,目露惶恐,她头顶上正有着青蛙跳在高高升起,眼看就要重重落下,甚至可以想象,如果升的这么高的青蛙跳真的落在了她的脑袋上,那么她的脑浆子一定崩的到处都是,,,姜行月想起庄梦离对他的期盼,要做一个善良,敢于同黑暗斗争的人,哪怕一辈子都被人误解,唾弃,又有什么关系呢。 “求求你…快救救我的孩子…”痛哭流涕的父母,跪在地上,磕头哀求着姜行月,他展开蝙蝠翼,飞上天空,把女孩抱了下来,伴随着旁人惊异的目光,女孩和她的父母看见了他嘴里的獠牙和血红的眼睛,姜行月赶紧遮住脸,逃出了人群,恶魔折去羽翼,却化作炽天使给人们光明与温暖,女孩和她的父母跪在地上,向天祈祷道:“先生,不管你是不是人类,你都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们保佑你事事平安,福体康宁。” 树林里大雨滂沱,泥土混杂着叶子,姜行月躲到一棵树下,抱头痛哭,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曾经的奋斗化为乌有,苏可岚追了过来,从后面抱紧他:“就算失去一切,至少你还有我,再大的风雨,我们一起扛,你做不了警察局长,我也辞职,你被人唾弃,我陪你顶着骂名。”她情深意切,实已笃定了感情,姜行月把头埋进她衣服里,像温柔的软床,安全的港湾,患难见真情,现在他虎落平阳,能真心待他的也只有苏可岚了,雨还在滴滴答答的下着,但已变成润物细无声的小雨,滋润着他的心田。 天色渐晚,他们到一处雅致秀气的旅馆投宿,东篱下种着菊花,布置的挺诗情画意,苏可岚替他理好被子,电视新闻上播放着今天游乐场的经过,包括姜行月现出原形的始末,无良的媒体无孔不入,不断人肉他的身份,苏可岚赶紧拿起控制器,关掉电视,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苏可岚生怕影响他休息,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像月牙弯弯,黑暗中有只大手向她伸来... 早上,阳光透过窗棂,姜行月浑浑噩噩的醒来,他昨晚伤心过度,竟闷头睡到晌午,没看到苏可岚的身影,只有桌上的一封书信,泛黄的扉页上写道:“苏可岚在我们手上,要想再见到她,就来冥界说话,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让旁人知道,并且,只许你一人过来,不得带帮手,否则,管教她身首异处,冥界将军罗睺拜上。” 这罗睺欺人太甚,姜行月嚼穿龈齿,但苏可岚性命在他手上,又能如何?只能单枪匹马的前往冥界,由于不熟悉地形,他特意请来幽都附近的向导带路,翻过重重山岭,前方大地坼裂,岩浆喷涌,幽岫含着阴云,向导止步于前,付多少报酬也不肯走,只遥指远处的盘龙建筑:“前面就是幽都了,这里上参碧落,下际幽泉,正当绝阴之地,天地初开,混沌一体,清气上升为天,世间重浊之气,则在此凝聚,是为死气之根,终年黑气磅礴,我也只能送到这里了,你多保重。”他抱拳说完,自下山去了。 这里孤峰嵽嵲,满目萧条断杈,盘踞在建筑上的龙,长着硕大的翅膀,镶满宝石的腹甲,不是祥瑞的龙,而是地狱渊龙,冥宫里鬼魅凄凄,血影重重,充斥着魂魄的哀号,有数百个口牙如剑,眼如电光的夜叉负责处决,鬼魂或拔舌耕犁,或抽肠挫斩,或置于锉斫镬汤,每天变着花样用酷刑,折磨死后,阴风一吹,又复苏醒,如此周而复始,虽万劫亦求出无期。 罗睺注视着“赏心悦目”的景象,大夸其口:“你知道地狱何在吗?”姜行月闭目不答,以视仇意,罗睺自顾自的说道:“三海之内,皆是大地狱,其数百千,各各差别,所谓大者,具有十八,此有五百,苦量无毒,次有千百,亦无量苦。”他说得不错,周匝八千余里皆是血池,外墙弥密牢固,金刚所成,纵插翅也难逃。 此情此景,让姜行月想到神曲里的描写:“我把你带出此地,前往永恒之邦,你在那里将会听到绝望的惨叫,将会看到远古的幽灵在受煎熬,你还会看到鬼魂在火中受苦。”他虽感到阴风阵阵,但还是强装镇定:“地狱是怎样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把苏可岚交给我。” 罗睺望着坐在白骨王座上的幽彻,他点头默许,押送苏可岚的鬼兵松开刀戟,把她推过来,姜行月着急的检查苏可岚的伤势,所幸完好无缺,幽彻棱角分明的脸,像暗夜中的孤鹰,他发出不容置喙的声音,冥界为之震颤:“姜先生,我已完璧归赵,你们两个人,就在冥界做一对亡命鸳鸯吧,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的。”姜行月知道自己不是冥王对手,决定先答应下来,再图后计,苏可岚躲在他怀里,柔情绰约,心想:“在这冥漠之都,和他长相厮守也不错。” 黄泉路上小道萦纡,贫瘠的土地上开满红艳似火的彼岸花,和夜城十分相似,奈何桥险窄光滑,桥下虫蛇满布,波涛汹涌,走在桥面,一江的愁绪,徐徐青眸过,在桥的尽头,有座朱栏石砌的楼阁,美丽的孟婆接引着来客,用纤纤玉手调制孟婆汤,细弱游丝的喃喃道:“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然后自己落下一滴泪珠,香气立时扑鼻而来,孟婆汤以八泪为引,需得慢火煎熬,去其苦涩,留其甘芳,适才熬出一锅好汤。 孟婆玉环叮叮脆响,阵阵浓香袭人,来客无法抗拒,喝下一碗,前尘尽忘,百年修得的同船渡,千年修得的共枕眠,开始于斯,恩断于此,孟婆娥眉微颦,愁容满面,桃粉的脸上有几分暗淡,苏可岚叹道:“孟婆给多少逝者喝下孟婆汤,去不肯自己也喝一碗,了却相思的苦。”姜行月回答道:“或许她有难忘的人吧。” 孟婆是在等一个人,若是他来了,便能共饮孟婆汤,一起转世,便不会君生我未生,据罗睺介绍,月老和孟婆本是青梅竹马,后因天帝的介入而咫尺天涯,从此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一个负责牵连红线,一个专门斩断情丝,就如花妍叶落的曼珠沙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永世不得相见。 第38章 集齐神器 游乐园商品琳琅满目,宏伟的影壁墙上盘亘着万里长城,蜿蜒雄壮,像雄鹰展翅,苍龙昂首,这里有巨大的摩天轮,刺激的青蛙跳,心潮澎湃的激流勇进,影影绰绰的翠壁朱楼在人群里若隐若现,园内,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行月,我们去那边,我想玩那个飞镖。”苏可岚拉着姜行月走到一个六角亭面前,“你要不要来玩?”苏可岚把飞镖递给姜行月,一双明眸大眼,就像星辰大海那样明亮动人。虽然她是在询问时姜行月的意见,但是晶亮的眼睛却期盼着他能玩一下飞镖。“给我吧。”姜行月宠溺的笑了笑,接过了苏可岚手里的飞镖。 “哇塞,行月,你太厉害了!”苏可岚开心的抚掌,他居然十二镖都正中红心。“小姐,你的男朋友也太厉害了,来,我给你们拿奖品。”老板娘笑的灿烂,转身去拿奖品。苏可岚被老板娘夸的心花怒放,脸上也浮上了红晕,虽然姜行月知道他们并没达到那种关系,但也不澄清,他渴望出人头地,如今达到目标了,反倒向往普通人的生活,心想:“生活不必轰轰烈烈,平平淡淡的也不错,像这样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天上星星闪耀,像细碎的泪花,春江上,渔舟唱晚,远处的山岱略无阙处,碧落如翡翠,一对老夫妇在江边藤椅上相依相偎,烟销柳絮,甚是浪漫,苏可岚飞快的偷看了一眼姜行月,又低下了头,白里透红的脸蛋在灯光下,娇嫩可爱,楚楚动人:“等我们有一天老的走不动路了,若还能像今天这样,手握着手,赏春江月明景,该有多好。”那一瞬间,姜行月有种“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但想到庄梦离,心里惭愧,又收敛了这种想法。 他们玩完飞镖,又走到算卦的铺子前,一个穿斗篷黑衣的老太婆,在桌上放上一沓花花绿绿的塔罗牌,她眼窝深陷,有些幽邃,缩瘪的嘴笑起来诡异苍凉:“你们要算什么卦?”没等姜行月开口,苏可岚就抢着回答:“老婆婆,能帮我算算这位先生的姻缘和命运吗?” 老太婆口中念念有词,像在登坛作法,将塔罗牌铺成扇弧,让姜行月抽一张,先测姻缘,他抽的第一张牌是圣杯王牌,代表新的感情开始,但要打开心扉,姜行月心里一怔:“新的感情,难道是和苏可岚?”他拍了拍头,让自己不要瞎想,抽第二张牌,是命运,这张塔罗牌图画反映的是,死神骑在高头大马上,驱赶众人进入地狱,国王因抗拒死亡,而被辚轹于马蹄下,死神代表冥王幽彻,国王代表自己,意为不要抗拒冥王,否则必会遭遇窘境。 古人云:运蹇人逢鬼,时衰鬼弄人,看到这结果,姜行月有些后怕,这跟自己的处境相近,真的有应验的可能,冥王是个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的人,难免不会再生事端,“小心!”一个物件突然从空中掉落,姜行月一把推开苏可岚,刚才的担心马上灵验,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们身后巨大的摩天轮飞速旋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摩天轮的机械转轴在这飞快转速下,就快散架了,刚才落下的便是摩天轮的零件。 摩天轮里的人疯狂的拍打着玻璃,想从密闭的空间里逃出来,摩天轮的吊舱从高处坠落,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吊舱的铁皮都已经碎成了几片,被砸到的人血溅当场,在天灾人祸面前,生命就是如此脆弱,群众一片慌乱,欢乐的游乐场,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你待在这里,我去救人。”姜行月护送苏可岚到了一片安全的地方,“一定要小心!”苏可岚叫住姜行月离开的背影。虽然很害怕,但是她却不能自私的留住他。 姜行月飞身来到摩天轮下,一个摩天轮的船舱欲掉未掉,“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的孩子。”一对父母拍打着吊舱,眼睛里泪光闪烁,突然吊舱掉落,里面的人惊恐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姜行月用力接住吊舱,在惯性的作用下退了两步,所幸稳住了身子,“没事!我们没事,孩子也没事!”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中年人激动的抱住妻子和孩子。 “爸爸,你快看!停了!摩天轮停了!”小孩子被抱在怀里,惊喜的看着停下来的摩天轮,姜行月松了一口气,一颗汗珠从他的发迹滑下,终于……结束了吗?小孩突然间变得惊恐,他拼命的往妈妈的怀里藏:“妈妈,我怕。” 姜行月回头看到一张青面獠牙的修罗面具,在日光下散发着阴森的光,那狰狞的面目遮不住流淌的恶毒,正是冥界将军罗睺:“姜行月,你要救人,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当不成警察局长,还会被人类无止境追杀,世上人心险恶,这些目击者每一个都会出卖你,叫你身败名裂!不如让我把他们都杀了吧。”他喉间发出的声音,凶狠且残忍,没有任何怜悯之心。 “桀桀。”罗睺阴笑,寒气顺着脚底爬上人的脊背,姜行月以为他又要发动攻击,却不料罗睺竟然在原地消失了,远处的青蛙跳上下乱窜,留下个良心与利益的选择,是选择救人水火,无愧于心,然后一辈子躲在阴影里,还是放手不管,隐瞒身份,在光环中愧疚的活着,“救命”呼救声引起了姜行月的注意。 只见,一个女孩子悬在半空,目露惶恐,她头顶上正有着青蛙跳在高高升起,眼看就要重重落下,甚至可以想象,如果升的这么高的青蛙跳真的落在了她的脑袋上,那么她的脑浆子一定崩的到处都是,,,姜行月想起庄梦离对他的期盼,要做一个善良,敢于同黑暗斗争的人,哪怕一辈子都被人误解,唾弃,又有什么关系呢。 “求求你…快救救我的孩子…”痛哭流涕的父母,跪在地上,磕头哀求着姜行月,他展开蝙蝠翼,飞上天空,把女孩抱了下来,伴随着旁人惊异的目光,女孩和她的父母看见了他嘴里的獠牙和血红的眼睛,姜行月赶紧遮住脸,逃出了人群,恶魔折去羽翼,却化作炽天使给人们光明与温暖,女孩和她的父母跪在地上,向天祈祷道:“先生,不管你是不是人类,你都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们保佑你事事平安,福体康宁。” 树林里大雨滂沱,泥土混杂着叶子,姜行月躲到一棵树下,抱头痛哭,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曾经的奋斗化为乌有,苏可岚追了过来,从后面抱紧他:“就算失去一切,至少你还有我,再大的风雨,我们一起扛,你做不了警察局长,我也辞职,你被人唾弃,我陪你顶着骂名。”她情深意切,实已笃定了感情,姜行月把头埋进她衣服里,像温柔的软床,安全的港湾,患难见真情,现在他虎落平阳,能真心待他的也只有苏可岚了,雨还在滴滴答答的下着,但已变成润物细无声的小雨,滋润着他的心田。 天色渐晚,他们到一处雅致秀气的旅馆投宿,东篱下种着菊花,布置的挺诗情画意,苏可岚替他理好被子,电视新闻上播放着今天游乐场的经过,包括姜行月现出原形的始末,无良的媒体无孔不入,不断人肉他的身份,苏可岚赶紧拿起控制器,关掉电视,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苏可岚生怕影响他休息,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像月牙弯弯,黑暗中有只大手向她伸来... 早上,阳光透过窗棂,姜行月浑浑噩噩的醒来,他昨晚伤心过度,竟闷头睡到晌午,没看到苏可岚的身影,只有桌上的一封书信,泛黄的扉页上写道:“苏可岚在我们手上,要想再见到她,就来冥界说话,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让旁人知道,并且,只许你一人过来,不得带帮手,否则,管教她身首异处,冥界将军罗睺拜上。” 这罗睺欺人太甚,姜行月嚼穿龈齿,但苏可岚性命在他手上,又能如何?只能单枪匹马的前往冥界,由于不熟悉地形,他特意请来幽都附近的向导带路,翻过重重山岭,前方大地坼裂,岩浆喷涌,幽岫含着阴云,向导止步于前,付多少报酬也不肯走,只遥指远处的盘龙建筑:“前面就是幽都了,这里上参碧落,下际幽泉,正当绝阴之地,天地初开,混沌一体,清气上升为天,世间重浊之气,则在此凝聚,是为死气之根,终年黑气磅礴,我也只能送到这里了,你多保重。”他抱拳说完,自下山去了。 这里孤峰嵽嵲,满目萧条断杈,盘踞在建筑上的龙,长着硕大的翅膀,镶满宝石的腹甲,不是祥瑞的龙,而是地狱渊龙,冥宫里鬼魅凄凄,血影重重,充斥着魂魄的哀号,有数百个口牙如剑,眼如电光的夜叉负责处决,鬼魂或拔舌耕犁,或抽肠挫斩,或置于锉斫镬汤,每天变着花样用酷刑,折磨死后,阴风一吹,又复苏醒,如此周而复始,虽万劫亦求出无期。 罗睺注视着“赏心悦目”的景象,大夸其口:“你知道地狱何在吗?”姜行月闭目不答,以视仇意,罗睺自顾自的说道:“三海之内,皆是大地狱,其数百千,各各差别,所谓大者,具有十八,此有五百,苦量无毒,次有千百,亦无量苦。”他说得不错,周匝八千余里皆是血池,外墙弥密牢固,金刚所成,纵插翅也难逃。 此情此景,让姜行月想到神曲里的描写:“我把你带出此地,前往永恒之邦,你在那里将会听到绝望的惨叫,将会看到远古的幽灵在受煎熬,你还会看到鬼魂在火中受苦。”他虽感到阴风阵阵,但还是强装镇定:“地狱是怎样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把苏可岚交给我。” 罗睺望着坐在白骨王座上的幽彻,他点头默许,押送苏可岚的鬼兵松开刀戟,把她推过来,姜行月着急的检查苏可岚的伤势,所幸完好无缺,幽彻棱角分明的脸,像暗夜中的孤鹰,他发出不容置喙的声音,冥界为之震颤:“姜先生,我已完璧归赵,你们两个人,就在冥界做一对亡命鸳鸯吧,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的。”姜行月知道自己不是冥王对手,决定先答应下来,再图后计,苏可岚躲在他怀里,柔情绰约,心想:“在这冥漠之都,和他长相厮守也不错。” 黄泉路上小道萦纡,贫瘠的土地上开满红艳似火的彼岸花,和夜城十分相似,奈何桥险窄光滑,桥下虫蛇满布,波涛汹涌,走在桥面,一江的愁绪,徐徐青眸过,在桥的尽头,有座朱栏石砌的楼阁,美丽的孟婆接引着来客,用纤纤玉手调制孟婆汤,细弱游丝的喃喃道:“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然后自己落下一滴泪珠,香气立时扑鼻而来,孟婆汤以八泪为引,需得慢火煎熬,去其苦涩,留其甘芳,适才熬出一锅好汤。 孟婆玉环叮叮脆响,阵阵浓香袭人,来客无法抗拒,喝下一碗,前尘尽忘,百年修得的同船渡,千年修得的共枕眠,开始于斯,恩断于此,孟婆娥眉微颦,愁容满面,桃粉的脸上有几分暗淡,苏可岚叹道:“孟婆给多少逝者喝下孟婆汤,去不肯自己也喝一碗,了却相思的苦。”姜行月回答道:“或许她有难忘的人吧。” 孟婆是在等一个人,若是他来了,便能共饮孟婆汤,一起转世,便不会君生我未生,据罗睺介绍,月老和孟婆本是青梅竹马,后因天帝的介入而咫尺天涯,从此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一个负责牵连红线,一个专门斩断情丝,就如花妍叶落的曼珠沙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永世不得相见。 第39章 云上城堡 参观完后冥界后,他们走到一处小宅前,园里植满五色花树,色彩鲜艳,宛若五个仙子,或拨弦弄萧,或歌签吹箫,实在是浑浊冥界的一股清流,姜行月移步进去,那花树竟开始移动,原来这片花林是按八卦阵摆放,有休,剩,伤,杜,景,死,惊八个门位,包含五行生克之理,辛亏这阵设的并不难,他又粗通些阵法,从正东生门进去,再往西南休门纵跃,最后从正北生门跳出,来到了宅子前。 但见小宅碧瓦参差,朱门绮户,姜行月心想:“能在冥界独辟一隅,定是世外高人,不可不敬。”于是礼上有加的说道:“晚辈冒昧谒见,还请主人开门。”他候在门外,耐心等待,那门扉吱呀呀的自己打开了,进入大堂,看见珠帘内,一个玉人身着纱衣,纯肌如花,白衣胜雪,有巫山云雾般的空灵之气,她用水葱似的手指拨弄琴弦,便弹便唱:“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琴音悠悠,像青峦间的山泉,潺潺流淌,纵是香兰泣露也不过如此了,姜行月听的心醉神迷,好像穿越到了古代,连连称赞:“好曲子,好曲子。”苏可岚重重的推了他一下,让他注重仪容仪表,那玉人柔声问道:“公子也懂琴理吗?”姜行月结结巴巴答道:“不大懂,还请赐教。”那玉人看他形态可爱,哑然失笑,清音袅袅:“琴者,原是修身养性,所有必择静室高斋,或于山巅,或于水涯,或在层楼之上,弹奏的时候要心不外想,气血和平,才能与神合灵,与道合妙,古人说“知音难遇”,若无知音,宁可对着清风明月,抚弄一番,以寄乐趣,公子之前与我有一面之缘,若能引为知音,共奏一曲高山流水,岂不快意。” “我...见过姑娘吗。”姜行月晕头转向,虽说与貌美如花的姑娘叙旧甚好,但确实没有印象,玉人云袖勾起一抹霞光,侃侃而谈:“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日在游乐场,我就提醒过公子,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姜行月想起那个姘丑的算命婆,怎么也不能和天仙的她联系在一起,倒是苏可岚先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那天玩塔罗牌的老太婆,我看你就是又装巫婆又装鬼,肯定没安好心,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她不辨青红皂白,厉声呵斥,有一多半是看到姜行月的钦慕神色。 那玉人蕙质兰心,脾气甚好,不与她一般计较:“事到如今,也不便隐瞒了,我本是九天玄女,因天庭忌惮冥界的力量,便谴我与幽彻结秦晋之好,本以为是段美好姻缘,奈何红蓼白苹深窈处,鸳行一只自凄凄,那冥王幽彻铁石心肠,暴戾乖张,我虽与他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算起来和他分居,已有千年之久。”苏可岚一下子重燃了希望,问道:“这么说,你是冥后了?” 九天玄女微微颔首,苏可岚接着说道:“那你一定有办法救我们出去,对不对?”九天玄女无奈的摇摇头,眼中像蒙了层水雾:“冥王派细作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稍有异动,便会汇报,连我自己都举步维艰,又何谈救你们。”想到此生都要在冥界受苦,与恶鬼为伍,两人神色黯淡,面露绝望,九天玄女菩萨心肠,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我虽没有实权,但跟阎罗十殿之一的秦广王关系甚好。”说着她取下钿钗,交予姜行月:“你把这个交给秦广王,他自会知晓,给你安排好阴间司法考试,你通过之后,就能成为秦广王手下的判官,再一步步晋升,等做到阎王的交椅,就可以自由出入了。” 她手间香汗淋漓,不住颤抖,好像是件极其宝贵的东西,姜行月感恩戴德,接过钿钗,向她保证道:“多谢,等我当上阎王,定当设法营救姑娘。”九天玄女点了点头,眼波盈盈,像一泓清水。 一殿秦广王,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统管幽冥吉凶,鬼判殿居大海沃礁石外,正西黄泉黑路,凡勾到善人,是以接引往生,功过两平之男妇,送交第十殿发放,依业缘分别受报,凡恶少者,使入殿右高台,名为孽镜台,台高一丈,镜大十围,照过孽镜,悉系恶类,即刻押赴用刑。 他们走了数里,前面有座青瓦黑墙的建筑,进去之后,彩幢绛节,瑞气缤纷,一点也不阴森,倒像是神仙洞府,秦广王亲自迎接,他豹眼狮鼻,络腮长须,头戴方冠,持笏于胸前,姜行月将信物交给秦广王,说明了来意,秦广王让他先去学习,择期考试,姜行月问道:“秦广王陛下,有没有书册典籍可供参考背诵?”秦广王刨腹大笑道:“在冥界学习司法,都是实地考察,现学现卖,你且随我来。”说着一挥袍袖,在前方引路。 秦广王带他们走到孤埂上,四望寂然,血雨淋淋,他坐在华盖之下,又各赐两座,让姜行月和苏可岚坐在旁边,一拍惊堂木:“把犯人押过来!”他特意拉长了语调,使之更有威严感,“汝生前所犯何罪?”声音振聋发聩,那罪魂哆哆嗦嗦的说道:“我生前为官,运动夤缘,私吞粮饷,请阎王恕罪。” 秦广王宣判道:“汝在世不谋正道,生为父母官,不为百姓谋福利,反倒贪赃枉法,压榨民脂民膏,罪无可恕,入钻孔池发落。”两名狱卒拽着他,丢到遍布毒蛇的池子里,蛇群蠕蠕钻动,宏大无比,从那犯人口里钻入,再从肚脐里钻出,直到全身都是钻孔,钻口血迹密布,苏可岚吓得面无人色,躲到姜行月背后,不敢再看。 更惨绝人寰的还在后面,秦广王命手下大釜滚油,押上另一名罪犯,质问其罪行,那犯人手脚发软,缅颜求饶:“我生前以舞文弄墨为生,心想写出合法书籍销路有限,便专门写邪淫之作,从此暗中写作印卖,得利甚多,可是大人。”他语气哽咽,连连叩首:“小的与妻失和离婚,暮年又得半身不遂之病,膝下子女尽散,已遭报应,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秦广王的心是铁长的,丝毫不为所动:“汝生为读书人,本该继往圣之绝学,为后世开太平,却传播污秽思想,毒害青少年,如此罪恶滔天,还敢在此绕舌!来啊,将其丢入油锅烹炸!”那罪犯吓得几近晕厥,被放进沸腾的油锅里,鬼卒忙着加油,添火,这还不算完,鬼卒还将冷水冲洒在滚油中,一时油花四溅,喷得罪魂体无完肤,本已赤身之体,遍浮水泡,情景堪怜,连鬼卒都起了恻隐之心。 紧接着惨剧还在上演,杀人害命的罪犯被处以车崩刑,用两轮凹凸不平,似钢刀尖锐的车子,来回碾压罪犯,直到压成肉酱,又有不修口德的女人,被牛头马面修剪舌头,使其不能言语,另有哄抬房价的商人,入抽肠小地狱,肚破肠流,被野狗分食,痛苦难以形容,姜行月看不下去了,恳请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请秦广王高抬贵手。” 秦广王知他心善,不是为恶之徒,便降低了语气:“这些犯人生前做了恶事,便要死后偿还,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正是天理昭昭,疏而不漏的体现,岂容更改?今天的见闻你要记住了,日后要考。”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凡间做的任何事,都有阎王记录,并在人死后进行赏罚,善者升天堂,恶者下地狱,早就冥冥中注定好了,岂是外力能改变的,姜行月不敢有违,点头应允。 晚上,姜行月和苏可岚相约逛鬼市,走在街道上,幽幽灯笼高挂红楼,有舞龙灯的,有变戏法的,还有走高翘的,热闹的不得了,鬼魂在街边摆着摊位,沙哑的吆喝,售卖小物件,各式各样的商品鳞次栉比,充满了烟火的味道,苏可岚闻着醉人酒香,心想:“原来阴间也没想象中得可怕,除了骇人的酷刑,吃穿用度和人间差别不大。” 街边的尽头是飞檐画角的酒楼,翠帘高悬户牖,十分气派,姜行月拉着苏可岚进门,小二飘在半空中,阴森森的问:“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他咧开大嘴,阴惨惨的笑了起来,姜行月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苏可岚查看悬挂的木牌:“上两碗迷魂汤吧。” 小二幽幽的飘了出去,过了大约半炷香,两大碗泛着金黄色的光泽的安魂汤呈了上来,瞬间汤的香味溢满了整个屋子,他们交袖碰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感觉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能恍惚看到插满飞旐的溟漠乡,好像灵魂都被这碗汤温暖了,不愧其安魂汤之名。 喝足了自然要吃饱,他们又去享用火锅,案辄有一石釜,沃汤其上,和人间不同,冥界的火锅像一副流觞曲水的风景,有小竹签和泥土放在锅沿,做茂林修竹和群山万壑状,汤面像晏温的绿水,在上面均匀的撒入时令花瓣,让锅底既添了芳香,又有乱絮飞霙的意境,虽有些流水逐落花的败兴,也无大碍,姜行月和苏可岚涮着肉片,吃的是有滋有味,苏可岚想手机拍照发朋友圈,才发现冥界没有网络,姜行月搂抱着她,苦中作乐:“就当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吧。” 酒足饭饱后,他们又赏皮影戏的表演,说起这皮影戏,来头要追溯到汉代,汉武帝爱妃李夫人染疾而去,武帝思念心切,术士用锦帛做成李夫人样子,在白色帐幔前表演,武帝龙颜大悦,这故事经汉书记载,流传后世,精致的木偶在小贩的手下,摆出各种姿势,武戏人喊马嘶,金戈齐鸣,对打的激烈异常,文戏弦索委婉,缠绵好听,表现的恰到好处,演出一幕幕无声的哑剧,像是人间的悲欢离合, 旁边的小摊上摆放着颇具冥界特色的骨簪,形状各异,表面上泛着熹微的银光,有种温柔如水的朦胧感,让人心旷神怡,一个簪子引起姜行月注意,那枚骨簪色如琅玕,雕刻着两只振翅欲飞的银色蝴蝶,栩栩如生,泛着朦胧的光辉,小贩注意到男主停顿的视线,眼睛一转,对着男主说:“公爷,给您的夫人买一枚古簪吧,这枚蝴蝶簪子,是人肋骨所成,多适合您的夫人啊!” 姜行月一听是人骨,推说不要,苏可岚却绾正头发,戴了上去:“舍利子也是人骨做的,一样可以佩戴,这骨簪又有何不可,来了这里,要入乡随俗。”圣人和凡人的骨肉,外观却无差别,不同的是圣人即便生命枯萎,也能保留丰肌清骨的傲然,姜行月挤出笑容,拿出冥币,买了下来,见她眼睛闪烁,布满了点点光泽,相较平日的落落大方,竟有些娇小柔輭。 回住所的路,两人乘浮槎摆渡,清澈见底的溪水下,有五色的巨石磊砢,照的池面阴晴彩幻,像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布,下游有龈腭摩天的高崖,湍急的水流撞击石壁,有声潀然,这高崖外面虽然荒芜,但入了开凿的山洞,就会发现内有乾坤,洞里纷红骇绿,香气蓊葧,分明是处虚窗静室。 石桌石椅上翠藓堆蓝,放有樽罍和佳肴,还有各式各样的神奇玩意,只要轻拉下水晶帘,一个牵丝偶姬就会垂落下来,她顾盼神飞,语笑嫣然,身着白色纻罗纱的裙子,水晶参银发簪挽起三千青丝,看起来和真人无异,事实上的确是香消玉殒的美人掏空内脏所制作的。 当姜行月把弄银线时,偶姬能做出各种动作,或轻舒云手,或抬腕低眉,或在三尺红锦上翩然起舞,可谓红罗飒纚,绮组缤纷,虽然舞姿翩跹,但知逝者已矣,只余春烟残雨,难免不惋惜,虽然偶姬有趣,但姜行月摆弄了一阵,也就放下了,苏可岚正在把玩石头种子,内里隐隐有虹晕贯帘,宝光交映,“小心!”姜行月是识货的,他一把拉回她的藕臂,层层交叠的石头种子突然拨蕊怒放,开出了艳丽的石花,冥界巧夺天工的技艺,竟能将死物变得和活物一般,着实让人惊叹。 第40章 宿命的决战 参观完冥界后,他们走到一处小宅前,园里植满五色花树,色彩鲜艳,宛若五个仙子,或拨弦弄萧,或歌签吹箫,实在是浑浊冥界的一股清流,姜行月移步进去,那花树竟开始移动,原来这片花林是按八卦阵摆放,有休,剩,伤,杜,景,死,惊八个门位,包含五行生克之理,辛亏这阵设的并不难,他又粗通些阵法,从正东生门进去,再往西南休门纵跃,最后从正北生门跳出,来到了宅子前。 但见小宅碧瓦参差,朱门绮户,姜行月心想:“能在冥界独辟一隅,定是世外高人,不可不敬。”于是礼上有加的说道:“晚辈冒昧谒见,还请主人开门。”他候在门外,耐心等待,那门扉吱呀呀的自己打开了,进入大堂,看见珠帘内,一个玉人身着纱衣,纯肌如花,白衣胜雪,有巫山云雾般的空灵之气,她用水葱似的手指拨弄琴弦,便弹便唱:“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琴音悠悠,像青峦间的山泉,潺潺流淌,纵是香兰泣露也不过如此了,姜行月听的心醉神迷,好像穿越到了古代,连连称赞:“好曲子,好曲子。”苏可岚重重的推了他一下,让他注重仪容仪表,那玉人柔声问道:“公子也懂琴理吗?”姜行月结结巴巴答道:“不大懂,还请赐教。”那玉人看他形态可爱,哑然失笑,清音袅袅:“琴者,原是修身养性,所以必择静室高斋,或于山巅,或于水涯,或在层楼之上,弹奏的时候要心不外想,气血和平,才能与神合灵,与道合妙,古人说“知音难遇”,若无知音,宁可对着清风明月,抚弄一番,以寄乐趣,公子之前与我有一面之缘,若能引为知音,共奏一曲高山流水,岂不快意。” “我...见过姑娘吗。”姜行月晕头转向,虽说与貌美如花的姑娘叙旧甚好,但确实没有印象,玉人云袖勾起一抹霞光,侃侃而谈:“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日在游乐场,我就提醒过公子,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姜行月想起那个姘丑的算命婆,怎么也不能和天仙的她联系在一起,倒是苏可岚先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那天玩塔罗牌的老太婆,我看你就是又装巫婆又装鬼,肯定没安好心,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她不辨青红皂白,厉声呵斥,有一多半是看到姜行月的钦慕神色。 那玉人蕙质兰心,脾气甚好,不与她一般计较,清冽的语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一点涟漪:“事到如今,也不便隐瞒了,我本是九天玄女,因天庭忌惮冥界的力量,便谴我与幽彻结秦晋之好,本以为是段美好姻缘,奈何红蓼白苹深窈处,鸳行一只自凄凄,那冥王幽彻铁石心肠,暴戾乖张,我虽与他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算起来和他分居,已有千年之久。”苏可岚一下子重燃了希望,问道:“这么说,你是冥后了?” 九天玄女微微颔首,苏可岚接着说道:“那你一定有办法救我们出去,对不对?”九天玄女无奈的摇摇头,眼中像蒙了层水雾:“冥王派细作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稍有异动,便会汇报,连我自己都举步维艰,又何谈救你们。”想到此生都要在冥界受苦,与恶鬼为伍,两人神色黯淡,面露绝望,九天玄女菩萨心肠,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我虽没有实权,但跟阎罗十殿之一的秦广王关系甚好。”说着她取下钿钗,交予姜行月:“你把这个交给秦广王,他自会知晓,给你安排好阴间司法考试,你通过之后,就能成为秦广王手下的判官,再一步步晋升,等做到阎王的交椅,就可以自由出入了。” 她手间香汗淋漓,不住颤抖,好像是件极其宝贵的东西,姜行月感恩戴德,接过钿钗,向她保证道:“多谢,等我当上阎王,定当设法营救姑娘。”九天玄女点了点头,眼波盈盈,像一泓清水。 一殿秦广王,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统管幽冥吉凶,鬼判殿居大海沃礁石外,正西黄泉黑路,凡勾到善人,是以接引往生,功过两平之男妇,送交第十殿发放,依业缘分别受报,凡恶少者,使入殿右高台,名为孽镜台,台高一丈,镜大十围,照过孽镜,悉系恶类,即刻押赴用刑。 他们走了数里,前面有座青瓦黑墙的建筑,进去之后,彩幢绛节,瑞气缤纷,一点也不阴森,倒像是神仙洞府,秦广王亲自迎接,他豹眼狮鼻,络腮长须,头戴方冠,持笏于胸前,姜行月将信物交给秦广王,说明了来意,秦广王让他先去学习,择期考试,姜行月问道:“秦广王陛下,有没有书册典籍可供参考背诵?”秦广王刨腹大笑道:“在冥界学习司法,都是实地考察,现学现卖,你且随我来。”说着一挥袍袖,在前方引路。 秦广王带他们走到孤埂上,四望寂然,血雨淋淋,他坐在华盖之下,又各赐两座,让姜行月和苏可岚坐在旁边,一拍惊堂木:“把犯人押过来!”他特意拉长了语调,使之更有威严感,“汝生前所犯何罪?”声音振聋发聩,那罪魂哆哆嗦嗦的说道:“我生前为官,运动夤缘,私吞粮饷,请阎王恕罪。” 秦广王宣判道:“汝在世不谋正道,生为父母官,不为百姓谋福利,反倒贪赃枉法,压榨民脂民膏,罪无可恕,入钻孔池发落。”两名狱卒拽着他,丢到遍布毒蛇的池子里,蛇群蠕蠕钻动,宏大无比,从那犯人口里钻入,再从肚脐里钻出,直到全身都是钻孔,钻口血迹密布,苏可岚吓得面无人色,躲到姜行月背后,不敢再看。 更惨绝人寰的还在后面,秦广王命手下大釜滚油,押上另一名罪犯,质问其罪行,那犯人手脚发软,缅颜求饶:“我生前以舞文弄墨为生,心想写出合法书籍销路有限,便专门写邪淫之作,从此暗中写作印卖,得利甚多,可是大人。”他语气哽咽,连连叩首:“小的与妻失和离婚,暮年又得半身不遂之病,膝下子女尽散,已遭报应,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秦广王的心是铁长的,丝毫不为所动:“汝生为读书人,本该继往圣之绝学,为后世开太平,却传播污秽思想,毒害青少年,如此罪恶滔天,还敢在此绕舌!来啊,将其丢入油锅烹炸!”那罪犯吓得几近晕厥,被放进沸腾的油锅里,鬼卒忙着加油,添火,这还不算完,鬼卒还将冷水冲洒在滚油中,一时油花四溅,喷得罪魂体无完肤,本已赤身之体,遍浮水泡,情景堪怜,连鬼卒都起了恻隐之心。 紧接着惨剧还在上演,杀人害命的罪犯被处以车崩刑,用两轮凹凸不平,似钢刀尖锐的车子,来回碾压罪犯,直到压成肉酱,又有不修口德的女人,被牛头马面修剪舌头,使其不能言语,另有哄抬房价的商人,入抽肠小地狱,肚破肠流,被野狗分食,痛苦难以形容,姜行月看不下去了,恳请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请秦广王高抬贵手。” 秦广王知他心善,不是为恶之徒,便降低了语气:“这些犯人生前做了恶事,便要死后偿还,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正是天理昭昭,疏而不漏的体现,岂容更改?今天的见闻你要记住了,日后要考。”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凡间做的任何事,都有阎王记录,并在人死后进行赏罚,善者升天堂,恶者下地狱,早就冥冥中注定好了,岂是外力能改变的,姜行月不敢有违,点头应允。 晚上,姜行月和苏可岚相约逛鬼市,走在街道上,幽幽灯笼高挂红楼,有舞龙灯的,有变戏法的,还有走高翘的,热闹的不得了,鬼魂在街边摆着摊位,沙哑的吆喝,售卖小物件,各式各样的商品鳞次栉比,充满了烟火的味道,苏可岚闻着醉人酒香,心想:“原来阴间也没想象中得可怕,除了骇人的酷刑,吃穿用度和人间差别不大。” 街边的尽头是飞檐画角的酒楼,翠帘高悬户牖,十分气派,姜行月拉着苏可岚进门,小二飘在半空中,阴森森的问:“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他咧开大嘴,阴惨惨的笑了起来,姜行月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苏可岚查看悬挂的木牌:“上两碗迷魂汤吧。” 小二幽幽的飘了出去,过了大约半炷香,两大碗泛着金黄色的光泽的安魂汤呈了上来,瞬间汤的香味溢满了整个屋子,他们交袖碰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感觉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能恍惚看到插满飞旐的溟漠乡,好像灵魂都被这碗汤温暖了,不愧其安魂汤之名。 苏可岚揉揉迷迷糊糊的眼睛:“相传安魂汤能养心抚神,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姜行月枯坐着,头深深的扎进去,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喝这玩意可安不了魂,现在我们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比死了还难受。” 苏可岚露出一丝甘之如饴的微笑,虽然她的心里也不好受:“给你讲个故事吧,二战时有一对刚结婚的夫妻,一起到非洲沙漠驻防,这个地方天气酷热,狂风肆虐,四周的土著人又敌视他们,妻子非常懊恼,有一段时间丈夫参加部队演习,好几个月没有回家,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寂寞难耐,她给她母亲回信,诉说心中的苦闷。”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道:“母亲回信,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有两名囚犯从狱中眺望窗外,一个看到的是泥巴,一个看到的是星星,年轻的军官妻子决定试试,她主动与周围的土著人说话,并送饼干给他们吃,土著人渐渐也敞开心扉,都主动和她说话,个个喜笑颜开,短短几天,妻子发现自己变得快乐了,她开始迷上土著文化,从一个深宅怨妇蜕变成了文化学者,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有扇心灵之窗,透过它往外看,世界是否美丽,取决于自己。” 苏可岚的眼中柔情似水,却充满坚毅勇敢,有种琉璃般的破碎之美,她牵起姜行月的手:“只要活着,我们就有希望。”姜行月羞愧方才的软弱,肖申克的救赎里有句话:纵然身处沟渠,也要仰望星空,如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他亦果决的点了点头,相信黎明终会到来。 喝足了自然要吃饱,他们又去享用火锅,案辄有一石釜,沃汤其上,和人间不同,冥界的火锅像一副流觞曲水的风景,有小竹签和泥土放在锅沿,做茂林修竹和群山万壑状,汤面像晏温的绿水,在上面均匀的撒入时令花瓣,让锅底既添了芳香,又有乱絮飞霙的意境,虽有些流水逐落花的败兴,也无大碍,姜行月和苏可岚涮着肉片,吃的是有滋有味,苏可岚想手机拍照发朋友圈,才发现冥界没有网络,姜行月搂抱着她,苦中作乐:“就当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吧。” 酒足饭饱后,他们又赏皮影戏的表演,说起这皮影戏,来头要追溯到汉代,汉武帝爱妃李夫人染疾而去,武帝思念心切,术士用锦帛做成李夫人样子,在白色帐幔前表演,武帝龙颜大悦,这故事经汉书记载,流传后世,精致的木偶在小贩的手下,摆出各种姿势,武戏人喊马嘶,金戈齐鸣,对打的激烈异常,文戏弦索委婉,缠绵好听,表现的恰到好处,演出一幕幕无声的哑剧,像是人间的悲欢离合, 旁边的小摊上摆放着颇具冥界特色的骨簪,形状各异,表面上泛着熹微的银光,有种温柔如水的朦胧感,让人心旷神怡,一个簪子引起姜行月注意,那枚骨簪色如琅玕,雕刻着两只振翅欲飞的银色蝴蝶,栩栩如生,泛着朦胧的光辉,小贩注意到姜行月停顿的视线,眼睛一转,对着男主说:“公爷,给您的夫人买一枚古簪吧,这枚蝴蝶簪子,是人肋骨所成,多适合您的夫人啊!” 姜行月一听是人骨,推说不要,苏可岚却绾正头发,戴了上去:“舍利子也是人骨做的,一样可以佩戴,这骨簪又有何不可,来了这里,要入乡随俗。”圣人和凡人的骨肉,外观却无差别,不同的是圣人即便生命枯萎,也能保留丰肌清骨的傲然,姜行月挤出笑容,拿出冥币,买了下来,见她眼睛闪烁,布满了点点光泽,相较平日的落落大方,竟有些娇小柔輭。 回住所的路,两人乘浮槎摆渡,清澈见底的溪水下,有五色的巨石磊砢,照的池面阴晴彩幻,像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布,下游有龈腭摩天的高崖,湍急的水流撞击石壁,有声潀然,这高崖外面虽然荒芜,但入了开凿的山洞,就会发现内有乾坤,洞里纷红骇绿,香气蓊葧,分明是处虚窗静室。 石桌石椅上翠藓堆蓝,放有樽罍和佳肴,还有各式各样的神奇玩意,只要轻拉下水晶帘,一个牵丝偶姬就会垂落下来,她顾盼神飞,语笑嫣然,身着白色纻罗纱的裙子,水晶参银发簪挽起三千青丝,看起来和真人无异,事实上的确是香消玉殒的美人掏空内脏所制作的。 当姜行月把弄银线时,偶姬能做出各种动作,或轻舒云手,或抬腕低眉,或在三尺红锦上翩然起舞,可谓红罗飒纚,绮组缤纷,虽然舞姿翩跹,但知逝者已矣,只余春烟残雨,难免不惋惜,虽然偶姬有趣,但姜行月摆弄了一阵,也就放下了,苏可岚正在把玩石头种子,内里隐隐有虹晕贯帘,宝光交映,“小心!”姜行月是识货的,他一把拉回她的藕臂,层层交叠的石头种子突然拨蕊怒放,开出了艳丽的石花,冥界巧夺天工的技艺,竟能将死物变得和活物一般,着实让人惊叹。 第41章 断梦香魂几能留 参观完冥界后,他们走到一处小宅前,园里植满五色花树,色彩鲜艳,宛若五个仙子,或拨弦弄萧,或歌签吹笛,实在是浑浊冥界的一股清流,姜行月移步进去,那花树竟开始移动,原来这片花林是按八卦阵摆放,有休,剩,伤,杜,景,死,惊八个门位,包含五行生克之理,辛亏这阵设的并不难,他又粗通些阵法,从正东生门进去,再往西南休门纵跃,最后从正北生门跳出,来到了宅子前。 但见小宅碧瓦参差,朱门绮户,姜行月心想:“能在冥界独辟一隅,定是世外高人,不可不敬。”于是礼上有加的说道:“晚辈冒昧谒见,还请主人开门。”他候在门外,耐心等待,那门扉吱呀呀的自己打开了,进入大堂,看见珠帘内,一个玉人身着纱衣,纯肌如花,白衣胜雪,有巫山云雾般的空灵之气,她用水葱似的手指拨弄琴弦,便弹便唱:“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琴音悠悠,像青峦间的山泉,潺潺流淌,纵是香兰泣露也不过如此了,姜行月听的心醉神迷,好像穿越到了古代,连连称赞:“好曲子,好曲子。”苏可岚重重的推了他一下,让他注重仪容仪表,那玉人柔声问道:“公子也懂琴理吗?”姜行月结结巴巴答道:“不大懂,还请赐教。”那玉人看他形态可爱,哑然失笑,清音袅袅:“琴者,原是修身养性,所以必择静室高斋,或于山巅,或于水涯,或在层楼之上,弹奏的时候要心不外想,气血和平,才能与神合灵,与道合妙,古人说“知音难遇”,若无知音,宁可对着清风明月,抚弄一番,以寄乐趣,公子之前与我有一面之缘,若能引为知音,共奏一曲高山流水,岂不快意。” “我...见过姑娘吗。”姜行月晕头转向,虽说与貌美如花的姑娘叙旧甚好,但确实没有印象,玉人云袖勾起一抹霞光,侃侃而谈:“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日在游乐场,我就提醒过公子,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姜行月想起那个姘丑的算命婆,怎么也不能和天仙的她联系在一起,倒是苏可岚先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那天玩塔罗牌的老太婆,我看你就是又装巫婆又装鬼,肯定没安好心,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她不辨青红皂白,厉声呵斥,有一多半是看到姜行月的钦慕神色。 那玉人蕙质兰心,脾气甚好,不与她一般计较,清冽的语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一点涟漪:“事到如今,也不便隐瞒了,我本是九天玄女,因天庭忌惮冥界的力量,便谴我与幽彻结秦晋之好,本以为是段美好姻缘,奈何红蓼白苹深窈处,鸳行一只自凄凄,那冥王幽彻铁石心肠,暴戾乖张,我虽与他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算起来和他分居,已有千年之久。”苏可岚一下子重燃了希望,问道:“这么说,你是冥后了?” 九天玄女微微颔首,苏可岚接着说道:“那你一定有办法救我们出去,对不对?”九天玄女无奈的摇摇头,眼中像蒙了层水雾:“冥王派细作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稍有异动,便会汇报,连我自己都举步维艰,又何谈救你们。”想到此生都要在冥界受苦,与恶鬼为伍,两人神色黯淡,面露绝望,九天玄女菩萨心肠,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我虽没有实权,但跟阎罗十殿之一的秦广王关系甚好。”说着她取下钿钗,交予姜行月:“你把这个交给秦广王,他自会知晓,给你安排好阴间司法考试,你通过之后,就能成为秦广王手下的判官,再一步步晋升,等做到阎王的交椅,就可以自由出入了。” 她手间香汗淋漓,不住颤抖,好像是件极其宝贵的东西,姜行月感恩戴德,接过钿钗,向她保证道:“多谢,等我当上阎王,定当设法营救姑娘。”九天玄女点了点头,眼波盈盈,像一泓清水。 一殿秦广王,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统管幽冥吉凶,鬼判殿居大海沃礁石外,正西黄泉黑路,凡勾到善人,是以接引往生,功过两平之男妇,送交第十殿发放,依业缘分别受报,凡恶少者,使入殿右高台,名为孽镜台,台高一丈,镜大十围,照过孽镜,悉系恶类,即刻押赴用刑。 他们走了数里,前面有座青瓦黑墙的建筑,进去之后,彩幢绛节,瑞气缤纷,一点也不阴森,倒像是神仙洞府,秦广王亲自迎接,他豹眼狮鼻,络腮长须,头戴方冠,持笏于胸前,姜行月将信物交给秦广王,说明了来意,秦广王让他先去学习,择期考试,姜行月问道:“秦广王陛下,有没有书册典籍可供参考背诵?”秦广王刨腹大笑道:“在冥界学习司法,都是实地考察,现学现卖,你且随我来。”说着一挥袍袖,在前方引路。 秦广王带他们走到孤埂上,四望寂然,血雨淋淋,他坐在华盖之下,又各赐两座,让姜行月和苏可岚坐在旁边,一拍惊堂木:“把犯人押过来!”他特意拉长了语调,使之更有威严感,“汝生前所犯何罪?”声音振聋发聩,那罪魂哆哆嗦嗦的说道:“我生前为官,运动夤缘,私吞粮饷,请阎王恕罪。” 秦广王宣判道:“汝在世不谋正道,生为父母官,不为百姓谋福利,反倒贪赃枉法,压榨民脂民膏,罪无可恕,入钻孔池发落。”两名狱卒拽着他,丢到遍布毒蛇的池子里,蛇群蠕蠕钻动,宏大无比,从那犯人口里钻入,再从肚脐里钻出,直到全身都是钻孔,钻口血迹密布,苏可岚吓得面无人色,躲到姜行月背后,不敢再看。 更惨绝人寰的还在后面,秦广王命手下大釜滚油,押上另一名罪犯,质问其罪行,那犯人手脚发软,缅颜求饶:“我生前以舞文弄墨为生,心想写出合法书籍销路有限,便专门写邪淫之作,从此暗中写作印卖,得利甚多,可是大人。”他语气哽咽,连连叩首:“小的与妻失和离婚,暮年又得半身不遂之病,膝下子女尽散,已遭报应,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秦广王的心是铁长的,丝毫不为所动:“汝生为读书人,本该继往圣之绝学,为后世开太平,却传播污秽思想,毒害青少年,如此罪恶滔天,还敢在此绕舌!来啊,将其丢入油锅烹炸!”那罪犯吓得几近晕厥,被放进沸腾的油锅里,鬼卒忙着加油,添火,这还不算完,鬼卒还将冷水冲洒在滚油中,一时油花四溅,喷得罪魂体无完肤,本已赤身之体,遍浮水泡,情景堪怜,连鬼卒都起了恻隐之心。 紧接着惨剧还在上演,杀人害命的罪犯被处以车崩刑,用两轮凹凸不平,似钢刀尖锐的车子,来回碾压罪犯,直到压成肉酱,又有不修口德的女人,被牛头马面修剪舌头,使其不能言语,另有哄抬房价的商人,入抽肠小地狱,肚破肠流,被野狗分食,痛苦难以形容,姜行月看不下去了,恳请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请秦广王高抬贵手。” 秦广王知他心善,不是为恶之徒,便降低了语气:“这些犯人生前做了恶事,便要死后偿还,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正是天理昭昭,疏而不漏的体现,岂容更改?今天的见闻你要记住了,日后要考。”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凡间做的任何事,都有阎王记录,并在人死后进行赏罚,善者升天堂,恶者下地狱,早就冥冥中注定好了,岂是外力能改变的,姜行月不敢有违,点头应允。 晚上,姜行月和苏可岚相约逛鬼市,走在街道上,幽幽灯笼高挂红楼,有舞龙灯的,有变戏法的,还有走高翘的,热闹的不得了,鬼魂在街边摆着摊位,沙哑的吆喝,售卖小物件,各式各样的商品鳞次栉比,充满了烟火的味道,苏可岚闻着醉人酒香,心想:“原来阴间也没想象中得可怕,除了骇人的酷刑,吃穿用度和人间差别不大。” 街边的尽头是飞檐画角的酒楼,翠帘高悬户牖,十分气派,姜行月拉着苏可岚进门,小二飘在半空中,阴森森的问:“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他咧开大嘴,阴惨惨的笑了起来,姜行月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苏可岚查看悬挂的木牌:“上两碗迷魂汤吧。” 小二幽幽的飘了出去,过了大约半炷香,两大碗泛着金黄色的光泽的安魂汤呈了上来,瞬间汤的香味溢满了整个屋子,他们交袖碰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感觉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能恍惚看到插满飞旐的溟漠乡,好像灵魂都被这碗汤温暖了,不愧其安魂汤之名。 苏可岚揉揉迷迷糊糊的眼睛:“相传安魂汤能养心抚神,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姜行月枯坐着,头深深的扎进去,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喝这玩意可安不了魂,现在我们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比死了还难受。” 苏可岚露出一丝甘之如饴的微笑,虽然她的心里也不好受:“给你讲个故事吧,二战时有一对刚结婚的夫妻,一起到非洲沙漠驻防,这个地方天气酷热,狂风肆虐,四周的土著人又敌视他们,妻子非常懊恼,有一段时间丈夫参加部队演习,好几个月没有回家,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寂寞难耐,她给她母亲回信,诉说心中的苦闷。”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道:“母亲回信,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有两名囚犯从狱中眺望窗外,一个看到的是泥巴,一个看到的是星星,年轻的军官妻子决定试试,她主动与周围的土著人说话,并送饼干给他们吃,土著人渐渐也敞开心扉,都主动和她说话,个个喜笑颜开,短短几天,妻子发现自己变得快乐了,她开始迷上土著文化,从一个深宅怨妇蜕变成了文化学者,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有扇心灵之窗,透过它往外看,世界是否美丽,取决于自己。” 苏可岚的眼中柔情似水,却充满坚毅勇敢,有种琉璃般的破碎之美,她牵起姜行月的手:“只要活着,我们就有希望。”姜行月羞愧方才的软弱,肖申克的救赎里有句话:纵然身处沟渠,也要仰望星空,如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他亦果决的点了点头,相信黎明终会到来。 喝足了自然要吃饱,他们又去享用火锅,案辄有一石釜,沃汤其上,和人间不同,冥界的火锅像一副流觞曲水的风景,有小竹签和泥土放在锅沿,做茂林修竹和群山万壑状,汤面像晏温的绿水,在上面均匀的撒入时令花瓣,让锅底既添了芳香,又有乱絮飞霙的意境,虽有些流水逐落花的败兴,也无大碍,姜行月和苏可岚涮着肉片,吃的是有滋有味,苏可岚想手机拍照发朋友圈,才发现冥界没有网络,姜行月搂抱着她,苦中作乐:“就当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吧。” 酒足饭饱后,他们又赏皮影戏的表演,说起这皮影戏,来头要追溯到汉代,汉武帝爱妃李夫人染疾而去,武帝思念心切,术士用锦帛做成李夫人样子,在白色帐幔前表演,武帝龙颜大悦,这故事经汉书记载,流传后世,精致的木偶在小贩的手下,摆出各种姿势,武戏人喊马嘶,金戈齐鸣,对打的激烈异常,文戏弦索委婉,缠绵好听,表现的恰到好处,演出一幕幕无声的哑剧,像是人间的悲欢离合, 旁边的小摊上摆放着颇具冥界特色的骨簪,形状各异,表面上泛着熹微的银光,有种温柔如水的朦胧感,让人心旷神怡,一个簪子引起姜行月注意,那枚骨簪色如琅玕,雕刻着两只振翅欲飞的银色蝴蝶,栩栩如生,泛着朦胧的光辉,小贩注意到姜行月停顿的视线,眼睛一转,对着男主说:“公爷,给您的夫人买一枚古簪吧,这枚蝴蝶簪子,是人肋骨所成,多适合您的夫人啊!” 姜行月一听是人骨,推说不要,苏可岚却绾正头发,戴了上去:“舍利子也是人骨做的,一样可以佩戴,这骨簪又有何不可,来了这里,要入乡随俗。”圣人和凡人的骨肉,外观却无差别,不同的是圣人即便生命枯萎,也能保留丰肌清骨的傲然,姜行月挤出笑容,拿出冥币,买了下来,见她眼睛闪烁,布满了点点光泽,相较平日的落落大方,竟有些娇小柔輭。 回住所的路,两人乘浮槎摆渡,清澈见底的溪水下,有五色的巨石磊砢,照的池面阴晴彩幻,像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布,下游有龈腭摩天的高崖,湍急的水流撞击石壁,有声潀然,这高崖外面虽然荒芜,但入了开凿的山洞,就会发现内有乾坤,洞里纷红骇绿,香气蓊葧,分明是处虚窗静室。 石桌石椅上翠藓堆蓝,放有樽罍和佳肴,还有各式各样的神奇玩意,只要轻拉下水晶帘,一个牵丝偶姬就会垂落下来,她顾盼神飞,语笑嫣然,身着白色纻罗纱的裙子,水晶参银发簪挽起三千青丝,看起来和真人无异,事实上的确是香消玉殒的美人掏空内脏所制作的。 当姜行月把弄银线时,偶姬能做出各种动作,或轻舒云手,或抬腕低眉,或在三尺红锦上翩然起舞,可谓红罗飒纚,绮组缤纷,虽然舞姿翩跹,但知逝者已矣,只余春烟残雨,难免不惋惜,虽然偶姬有趣,但姜行月摆弄了一阵,也就放下了,苏可岚正在把玩石头种子,内里隐隐有虹晕贯帘,宝光交映,“小心!”姜行月是识货的,他一把拉回她的藕臂,层层交叠的石头种子突然拨蕊怒放,开出了艳丽的石花,冥界巧夺天工的技艺,竟能将死物变得和活物一般,着实让人惊叹。 第42章 鲸海起碧波 第二天,姜行月继续陪着秦广王观刑,残酷的场面看得多了,心也越来越麻木:“罢了,处置死去的人也不算杀生,更何况阴风吹过,他们又会复活。”见一鬼卒拏着铜汁一瓢,灌入和尚口中,戏耍道:“和尚请吃荤面。”那和尚倒地乱滚,地上皆是利刃,刺入肌肤,火由内起,极其悲惨。 姜行月只想快快通过考试,向秦广王虚心请教道:“这和尚犯了什么罪?”秦广王胡须倒竖,气鼓鼓的说道:“这般秃驴,赖佛养身,五荤三厌不忌,唯以嫖赌为生,污辱佛法,虽受此苦,不足以偿其辜。”身为佛门弟子,却六根不净,恶事做尽,姜行月只觉他罪有应得。 阴沟之内,鲜血流而成渠,鬼卒将犯人拖出,当场挖眼,割舌,刳心,姜行月又即询问,秦广王耐心回答:“当今圣道衰微,他便逞其黠慧,鼓吹邪教思想,妖言祸世,考察其学问,粗读几本道经,就摭拾其余唾,胡诌乱改,蛊惑他人,纵碎尸万段,亦不可赎罪。”姜行月暗暗记住,他天资聪颖,学了半个月,便已将冥界律法倒背如流。 秦广王举办了场考试,木架上绑的是康小八,鬼卒正在用薄刃在他身上细切细割,又将肉片像铜板一样抛到鸡圈,饿鸡争相啄食,他不仅不惧,还放声大笑:“看你们怎么弄死康八爷我!”说起这康小八也是个风云人物,不仅和朝廷对着干,还敢污辱慈禧太后,留下了两句金句,至今为后人乐道:“要截就截黄杠,要玩就玩娘娘。” 这道考题很简单易懂,就是要让康小八屈服,安心去投胎,鬼卒轮番用刑,都没有任何作用,对这种生死置之度外的主,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姜行月知他恨极慈禧,心生一计,对他喊道:“老佛爷临终把帝位传给了我,我现在是当今天子,罪民还不跪下。”说着他把慈禧的碧玉手镯拿出来,康小八是江洋大盗,阅宝无数,当然识货,口里不住骂骂咧咧,诸如狗皇帝,贼子之类。 姜行月笑道:“我既已继承大统,便有资格敕封你,我现在以孝钦圣贤慈禧皇太后的名义,封你为守灵官,去保护大清龙脉。”康小八呸呸呸,连吐口水,朝廷越抹黑他,他名气越大,越开心,反倒封他当官,才是天大的耻辱,兵不血刃,康小八就被彻底击败了,服服帖帖的去投胎了,秦广王很高兴,立刻封姜行月为判官,司掌刑事。 过了段时间,地藏菩萨来访,殿内,华灯金烛,一派喜乐,桌上供满香华和净水,原是十殿阎王在欢迎地藏菩萨,只见地藏菩萨结跏跌坐,右手持锡杖,左手持如意法珠,法相庄严,他虽功德与佛齐等,却不现佛身,以菩萨身度人,发下宏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这一路走来,他见阴间冤魂只增不减,苦海无边,怜悯之心顿起,不由感叹道:“我愿发慈悲愿力,救度此道中人,奈何世间人行善的太少,作恶的多,这个去那个来,救度无有了期,我这次来,一方面想息止地狱的业因,另一方面想使阴间众生,籍著子孙后代,早日超生,脱离苦海,各位法王可有什么意见?” 九殿阎王,恭敬合掌,同声说道:“我们认为,善者好报不足是很大原因,倘若有兼善天下者,纵犯恶行,堕入地狱,也因念起善举,功过相抵,免于酷刑,若其能进一步皈依三宝,则可发往西方极乐世界,至于阳间众生,因大力弘扬佛法,告诫地狱的痛苦,使之引以为戒,积福修德,免入恶趣。” 地藏菩萨听得很满意,合掌白佛言:“善哉,善哉,若有善男信女,无论是在阳间地府,于佛法中一念恭敬,生死中速得解脱,若行诸善事,念念修行,自然无上道永不退转。”姜行月注意到,九殿阎王皆赞叹瞻礼,唯有转轮王恍若不闻,他的殿堂居幽冥沃石,直对世界五浊之处,专司各殿鬼魂发往投生,由于其性格残暴,经常将本该投入人道的,投入畜生道,本该投入畜生道的,又复投入鬼道,造成很多无妄之苦。 等地藏菩萨乘莲座离开后,秦广王贴在姜行月耳边说道:“转轮王残暴恣睢,蔑视佛祖,早已失了民心,我们只要搞垮他,这空出来的阎王位置,就非你莫属了。”这转轮王专管轮回转世,地位尊崇,自己想要撼动他,之于微雨压垮巨桧,完全没有把握,遂问道:“该当如何?”秦广王嘿嘿一笑,成竹在胸:“地藏菩萨刚说了,要慈悲为怀,普渡善者,最近有一批念经诵佛的和尚,因中途还俗而落入地狱,你去买通负责发配十殿的阴司,将这群和尚送到转轮宫,转轮王必会严惩不贷,地藏菩萨早有口谕,这便是顶风作案,到时候事情追究下来,转轮王想不下台都难啊。” 姜行月有些踌躇:“这样倒苦了这群和尚。”见他还是犹豫不决,秦广王打了针强心剂:“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为了你的仕途,牺牲一群不忠佛法的秃驴有什么关系呢,想想未来吧,等你接管了转轮殿,咱们强强联手,大业可成。”众所周知,十殿阎罗一直明争暗斗,倘若有两殿结盟,就能号令十殿,莫敢不从,秦广王这算盘打的着实精明。 森罗殿里,阴司正在批复文件,姜行月不请自来,提了壶酒,给他斟满:“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陪我一起喝吧。”阴司紧张兮兮的看着他:“有话快说,不要拐弯抹角。“姜行月直言不讳道:”不愧是阴司,明察秋毫,那我就直说了,有群和尚在阴册上,我想请你发配给转轮宫。“阴司想都没想,断然拒绝:”这是分给三殿宋帝王的鬼魂,岂能随意更改?“ 姜行月口若悬河:“据我所知,分配给任何一殿都不违法,你只要稍稍动动笔墨,这转轮宫判官的位置便是你的。“阴司心念稍动,为防万一,还是问道:”你是谁派来的,意欲何为。“姜行月知他开始动摇,忙锦上添花:“不瞒你说,我是秦广王派来的说客,目的是搞垮转轮王,转轮王倒行逆施,早已民怨沸腾,你帮我们,就是为民除害,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没见过大世面,阴司虽已被说动,但惧于利害,进退维谷,姜心月在寂寥凄清的殿里渡步,做出悲天悯人的神态:“机会摆在眼前,却失之交臂,是最大的悲剧,你这芝麻小官啊,没见过更高处的风景,怎知哪种生活是你想要的,遇到可以让你飞得更高的人,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吗?”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阴司思虑再三,一咬牙,横下心,笔走龙蛇,把鬼魂批给了转轮王。 转轮王果然“不负众望”严惩了这群和尚,冥王幽彻放逐了转轮王,倒不是因为他心存慈悲,而是迫于地藏菩萨的压力,适才处决了当事人,转轮王下台以后,秦广王大办宴席,庆祝这次胜利。 冥界晚宴上,涡卷纹的深红蜡烛,金丝细边的绸缎桌布,一切都井井有条,气派不凡,像是有迎红送白,天心月圆的喜事发生,秦广王端起酒杯,敬向卞城王:“你女儿如花似玉,我朋友英姿飒爽,实在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在下有意撮合他们,不知卞城王意下如何?”卞城王见姜行月生的俊俏,举止言行也恰到好处,是个人才,于是说道:“这位姜公子,相貌堂堂,气宇轩昂,我能得此乘龙佳婿,夫复何求啊,只是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我须得征求小女意见。” 但见卞城王女儿毕淑敏,温文尔雅,袅娜娉婷,微笑着颔首,闲静似娇花照水,也是个美人,但姜行月并无娶妻纳妾的想法,所以想开口拒绝,秦广王附他耳朵旁低谈:“竞选阎王的比赛是由卞城王举办的,你若和他攀上亲家,这经轮王的位置就稳了。”姜行月只觉用欺骗别人感情的方式,来换取自己的利益,有些不齿,但又不想被困在冥界,一时间进退维谷。 看姜行月不说话,卞城王以为他默许了,又见女儿面色红晕,有怯雨羞花之意,当即允诺:“小女初长成,虽娇俏可人,但尚不懂床笫之事,新婚燕尔,还请姜公子多多教导。”他说话毫不隐晦,饭桌上的客人喜笑颜开,惹得姜行月面红耳赤,恨不得钻到桌底下。 卞城王筹备神速,过了三天,就让姜行月上门提亲,聘礼一切从简,其实卞城王也有自己的考虑,一是他女儿仰慕者甚多,府邸每天都门庭若市,甚是恼人,这样做可让他们望而却步,二是能通过联姻,搞好秦广王的关系,日后自己女婿飞黄腾达了,就可三殿独大,在十殿中那是随便呼风唤雨。 婚礼当日,铺了数十里红妆,粼粼的阴车从街头排到巷尾,沿途一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花轿进了门,秦广王命人放炮仗迎接,毕淑敏凤冠霞帔,由盛装丫鬟拉进了大堂,乐奏百鸟朝凤,龙凤呈祥,姜行月一身龙纹华衣迎风似旗,却不见喜色,毕淑敏脸腮绯红,像月季花一样,未展花须先露眼,礼生诵唱道:“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二人来到堂前就位,又听礼生主持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他们首先向悠悠苍天跪拜,然后向秦广王和卞城王重头跪下,姜行月心里极不乐意,因为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为尴尬的是拜的竟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认的祖宗,实在有失尊严,到了最后的环节,他们面对彼此,弯腰叩首,此一拜结下白首之约,卜他年瓜瓞绵绵,桂馥兰馨,伴随来客此起彼伏的喝彩声,漫长的婚礼终于告一段落。 洞房里,一阵粉香扑来,姜行月正待揭开她的盖头帕,突然苏可岚闯了进来,看着这一幕,又径直跑了出去,姜行月慌忙追赶,好不容易赶上去,就被她回手扇了个耳光,斗大的巴掌印在脸上:“你为什么背着我跟别的女人结婚?”姜行月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一脸无辜的说道:“只有和她暂时结婚,我们才有逃出去的可能,你要相信我。” 原以为能泼灭苏可岚的怒火,没想到是火上浇油:“为了达到目的,你不惜欺骗别人的感情,违背自己的良心,这和哪些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我真是看错了你!两个选择,你要不和毕姑娘说清楚,取消婚约,要不就真情实意的待她,我绝没有怨言。”姜行月可不想假戏真做,但若此时摊牌,就会前功尽弃,只得先答应后者,待时机成熟,再做打算,看着苏可岚流泪伤心,他心如刀绞,聊以慰藉道:“现在让她伤心一阵,是为了以后的幸福。” 毕淑敏等了一夜,也未见他回来,盈盈背立银釭,自酌了口交杯酒,心里缠绵悱恻:“罢了,你对我好也罢,坏也好,我始终都是你的人。”轻啼湿红粉,微睇转横波,却什么也没说,早晨她自解下凤冠,帔肩,都送与别人妆台次,自己甘心做了梅香听使。 卞城王看到女儿独守洞房,却不见姜行月踪影,大为光火,问道:“乖女儿,哪姓姜的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爹给你出气。”毕淑敏赶紧擦干了泪痕,笑盈盈的说道:“爹,你误会了,姜公子待我很好,只是昨晚喝得太多,有些不胜酒力,所以就先回房歇息了。”虽然大煞好时光,但总算没有负她,卞城王也就叨唠了两句,便离开了。 第43章 良辰美景倏忽尽 第二天,姜行月继续陪着秦广王观刑,残酷的场面看得多了,心也越来越麻木:“罢了,处置死去的人也不算杀生,更何况阴风吹过,他们又会复活。”见一鬼卒拏着铜汁一瓢,灌入和尚口中,戏耍道:“和尚请吃荤面。”那和尚倒地乱滚,地上皆是利刃,刺入肌肤,火由内起,极其悲惨。 姜行月只想快快通过考试,向秦广王虚心请教道:“这和尚犯了什么罪?”秦广王胡须倒竖,气鼓鼓的说道:“这般秃驴,赖佛养身,五荤三厌不忌,唯以嫖赌为生,污辱佛法,虽受此苦,不足以偿其辜。”身为佛门弟子,却六根不净,恶事做尽,姜行月只觉他罪有应得。 阴沟之内,鲜血流而成渠,鬼卒将犯人拖出,当场挖眼,割舌,刳心,姜行月又即询问,秦广王耐心回答:“当今圣道衰微,他便逞其黠慧,鼓吹邪教思想,妖言祸世,考察其学问,粗读几本道经,就摭拾其余唾,胡诌乱改,蛊惑他人,纵碎尸万段,亦不可赎罪。”姜行月暗暗记住,他天资聪颖,学了半个月,便已将冥界律法倒背如流。 秦广王举办了场考试,木架上绑的是康小八,鬼卒正在用薄刃在他身上细切细割,又将肉片像铜板一样抛到鸡圈,饿鸡争相啄食,他不仅不惧,还放声大笑:“看你们怎么弄死康八爷我!” 说起这康小八也是个风云人物,不仅和朝廷对着干,还敢污辱慈禧太后,留下了两句金句,至今为后人乐道:“要截就截黄杠,要玩就玩娘娘。” 这道考题很简单易懂,并不是秦广王说的提纲,考的就是熟能生巧,活学活用,目的是让康小八屈服,安心去投胎,鬼卒轮番用刑,都没有任何作用。 对这种生死置之度外的主,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姜行月知他恨极慈禧,心生一计,对他喊道:“老佛爷临终把帝位传给了我,我现在是当今天子,罪民还不跪下。”说着他把慈禧的碧玉手镯拿出来,康小八是江洋大盗,阅宝无数,当然识货,口里不住骂骂咧咧,诸如狗皇帝,贼子之类。 姜行月笑道:“我既已继承大统,便有资格敕封你,我现在以孝钦圣贤慈禧皇太后的名义,封你为守灵官,去保护大清龙脉。”康小八连吐口水:”呸呸呸,天高三尺的狗官我才不稀罕当呢!“朝廷越抹黑他,他名气越大,越开心,反倒封他当官,才是天大的耻辱,兵不血刃,康小八就被彻底击败了,服服帖帖的去投胎了,秦广王很高兴,立刻封姜行月为判官,司掌刑事。 过了段时间,地藏菩萨来访,殿内,华灯金烛,一派喜乐,桌上供满香华和净水,原是十殿阎王在欢迎地藏菩萨,只见地藏菩萨结跏跌坐,右手持锡杖,左手持如意法珠,法相庄严,他虽功德与佛齐等,却不现佛身,以菩萨身度人,发下宏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这一路走来,他见阴间冤魂只增不减,苦海无边,怜悯之心顿起,不由感叹道:“我愿发慈悲愿力,救度此道中人,奈何世间人行善的太少,作恶的多,这个去那个来,救度无有了期,我这次来,一方面想息止地狱的业因,另一方面想使阴间众生,籍著子孙后代,早日超生,脱离苦海,各位法王可有什么意见?” 九殿阎王,恭敬合掌,同声说道:“我们认为,善者好报不足是很大原因,倘若有兼善天下者,纵犯恶行,堕入地狱,也因念起善举,功过相抵,免于酷刑,若其能进一步皈依三宝,则可发往西方极乐世界,至于阳间众生,因大力弘扬佛法,告诫地狱的痛苦,使之引以为戒,积福修德,免入恶趣。” 地藏菩萨听得很满意,合掌白佛言:“善哉,善哉,若有善男信女,无论是在阳间地府,于佛法中一念恭敬,生死中速得解脱,若行诸善事,念念修行,自然无上道永不退转。” 姜行月注意到,九殿阎王皆赞叹瞻礼,唯有转轮王恍若不闻,他的殿堂居幽冥沃石,直对世界五浊之处,专司各殿鬼魂发往投生,由于其性格残暴,经常将本该投入人道的,投入畜生道,本该投入畜生道的,又复投入鬼道,造成很多无妄之苦。 等地藏菩萨乘莲座离开后,秦广王贴在姜行月耳边说道:“转轮王残暴恣睢,蔑视佛祖,早已失了民心,我们只要搞垮他,这空出来的阎王位置,就非你莫属了。” 这转轮王专管轮回转世,地位尊崇,自己想要撼动他,之于微雨压垮巨桧,姜行月完全没有把握,遂问道:“该当如何?” 秦广王嘿嘿一笑,成竹在胸:“地藏菩萨刚说了,要慈悲为怀,普渡善者,最近有一批念经诵佛的和尚,因中途还俗而落入地狱,你去买通负责发配十殿的阴司,将这群和尚送到转轮宫,转轮王必会严惩不贷,地藏菩萨早有口谕,这便是顶风作案,到时候事情追究下来,转轮王想不下台都难啊。” 姜行月有些踌躇:“这样倒苦了这群和尚。”见他还是犹豫不决,秦广王打了针强心剂:“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为了你的仕途,牺牲一群不忠佛法的秃驴有什么关系呢,想想未来吧,等你接管了转轮殿,咱们强强联手,大业可成。”众所周知,十殿阎罗一直明争暗斗,倘若有两殿结盟,就能号令十殿,莫敢不从,秦广王这算盘打的着实精明。 森罗殿里,剑林耸日,刀岭参天,有种恐惧的压迫,阴司正在批复文件,姜行月不请自来,提了壶酒,给他斟满:“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陪我一起喝吧。” 阴司紧张兮兮的看着他:“有话快说,不要拐弯抹角。“ 姜行月直言不讳道:”不愧是阴司,明察秋毫,那我就直说了,有群和尚在阴册上,我想请你发配给转轮宫。“阴司想都没想,断然拒绝:”这是分给三殿宋帝王的鬼魂,岂能随意更改?“ 姜行月眉角含着笑容,口若悬河:“据我所知,分配给任何一殿都不违法,你只要稍稍动动笔墨,这转轮宫判官的位置便是你的。“阴司心念稍动,为防万一,还是问道:”你是谁派来的,意欲何为。“ 姜行月知他开始动摇,目光像潭水般深沉,在锦上又添朵花:“不瞒你说,我是秦广王派来的说客,目的是搞垮转轮王,转轮王倒行逆施,早已民怨沸腾,你帮我们,就是为民除害,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没见过大世面,阴司虽已被说动,但惧于利害,进退维谷,姜心月在寂寥凄清的殿里渡步,做出悲天悯人的神态:“机会摆在眼前,却失之交臂,是最大的悲剧,你这芝麻小官啊,没见过更高处的风景,怎知哪种生活是你想要的,遇到可以让你飞得更高的人,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吗?”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阴司思虑再三,一咬牙,横下心,笔走龙蛇,把鬼魂批给了转轮王。 转轮王果然“不负众望”严惩了这群和尚,冥王幽彻放逐了转轮王,倒不是因为他心存慈悲,而是迫于地藏菩萨的压力,适才处决了当事人,转轮王下台以后,秦广王大办宴席,庆祝这次胜利。 冥界晚宴上,涡卷纹的深红蜡烛,金丝细边的绸缎桌布,一切都井井有条,气派不凡,像是有迎红送白,天心月圆的喜事发生,秦广王端起酒杯,敬向卞城王:“你女儿如花似玉,我朋友英姿飒爽,实在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在下有意撮合他们,不知卞城王意下如何?” 卞城王见姜行月生的俊俏,举止言行也恰到好处,是个人才,于是说道:“这位姜公子,相貌堂堂,气宇轩昂,我能得此乘龙佳婿,夫复何求啊,只是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我须得征求小女意见。” 但见卞城王女儿毕淑敏,温文尔雅,袅娜娉婷,微笑着颔首,闲静似娇花照水,也是个美人,但姜行月并无娶妻纳妾的想法,所以想开口拒绝,秦广王附他耳朵旁低谈:“竞选阎王的比赛是由卞城王举办的,你若和他攀上亲家,这经轮王的位置就稳了。”姜行月只觉用欺骗别人感情的方式,来换取自己的利益,有些不齿,但又不想被困在冥界,一时间进退维谷。 看姜行月不说话,卞城王以为他默许了,又见女儿面色红晕,有怯雨羞花之意,当即允诺:“小女初长成,虽娇俏可人,但尚不懂床笫之事,新婚燕尔,还请姜公子多多教导。”他说话毫不隐晦,饭桌上的客人喜笑颜开,惹得姜行月面红耳赤,恨不得钻到桌底下。 卞城王筹备神速,过了三天,就让姜行月上门提亲,聘礼一切从简,其实卞城王也有自己的考虑,一是他女儿仰慕者甚多,府邸每天都门庭若市,甚是恼人,这样做可让他们望而却步,二是能通过联姻,搞好秦广王的关系,日后自己女婿飞黄腾达了,就可三殿独大,在十殿中那是随便呼风唤雨。 婚礼当日,铺了数十里红妆,粼粼的阴车从街头排到巷尾,沿途一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花轿进了门,秦广王命人放炮仗迎接,毕淑敏凤冠霞帔,由盛装丫鬟拉进了大堂,乐奏百鸟朝凤,龙凤呈祥。 姜行月一身龙纹华衣迎风似旗,却不见喜色,毕淑敏脸腮绯红,像月季花一样,未展花须先露眼,礼生诵唱道:“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二人来到堂前就位,又听礼生主持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他们首先向悠悠苍天跪拜,然后向秦广王和卞城王重头跪下,姜行月心里极不乐意,因为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为尴尬的是拜的竟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认的祖宗,实在有失尊严,到了最后的环节,他们面对彼此,弯腰叩首,此一拜结下白首之约,卜他年瓜瓞绵绵,桂馥兰馨,伴随来客此起彼伏的喝彩声,漫长的婚礼终于告一段落。 洞房里,金炉薰蕙藻,红罗帐微微荡漾,一阵粉香扑来,姜行月正待揭开她的盖头帕,突然苏可岚闯了进来,看着这一幕,又径直跑了出去。 姜行月慌忙追赶,好不容易赶上去,就被她回手扇了个耳光,斗大的巴掌印在脸上:“你为什么背着我跟别的女人结婚?”姜行月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一脸无辜的说道:“只有和她暂时结婚,我们才有逃出去的可能,你要相信我。” 原以为能泼灭苏可岚的怒火,没想到是火上浇油:“为了达到目的,你不惜欺骗别人的感情,违背自己的良心,这和哪些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我真是看错了你!两个选择,你要不和毕姑娘说清楚,取消婚约,要不就真情实意的待她,我绝没有怨言。” 姜行月可不想假戏真做,但若此时摊牌,就会前功尽弃,只得先答应后者,待时机成熟,再做打算,看着苏可岚流泪伤心,他心如刀绞,聊以慰藉道:“现在让她伤心一阵,是为了以后的幸福。” 毕淑敏等了一夜,也未见他回来,盈盈背立银釭,自酌了口交杯酒,心里缠绵悱恻:“罢了,你对我好也罢,坏也好,我始终都是你的人。”轻啼湿红粉,微睇转横波,却什么也没说,早晨她自解下凤冠,帔肩,都送与别人妆台次,自己甘心做了梅香听使。 卞城王看到女儿独守洞房,却不见姜行月踪影,大为光火,问道:“乖女儿,哪姓姜的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爹给你出气。”毕淑敏赶紧擦干了泪痕,笑盈盈的说道:“爹,你误会了,姜公子待我很好,只是昨晚喝得太多,有些不胜酒力,所以就先回房歇息了。”虽然大煞好时光,但总算没有负她,卞城王也就叨唠了两句,便离开了。 第44章 地狱判官 第二天,姜行月继续陪着秦广王观刑,残酷的场面看得多了,心也越来越麻木:“罢了,处置死去的人也不算杀生,更何况阴风吹过,他们又会复活。”见一鬼卒拏着铜汁一瓢,灌入和尚口中,戏耍道:“和尚请吃荤面。”那和尚倒地乱滚,地上皆是利刃,刺入肌肤,火由内起,极其悲惨。 姜行月只想快快通过考试,向秦广王虚心请教道:“这和尚犯了什么罪?”秦广王胡须倒竖,气鼓鼓的说道:“这般秃驴,赖佛养身,五荤三厌不忌,唯以嫖赌为生,污辱佛法,虽受此苦,不足以偿其辜。”身为佛门弟子,却六根不净,恶事做尽,姜行月只觉他罪有应得。 阴沟之内,鲜血流而成渠,鬼卒将犯人拖出,当场挖眼,割舌,刳心,姜行月又即询问,秦广王耐心回答:“当今圣道衰微,他便逞其黠慧,鼓吹邪教思想,妖言祸世,考察其学问,粗读几本道经,就摭拾其余唾,胡诌乱改,蛊惑他人,纵碎尸万段,亦不可赎罪。”姜行月暗暗记住,他天资聪颖,学了半个月,便已将冥界律法倒背如流。 秦广王举办了场考试,木架上绑的是康小八,鬼卒正在用薄刃在他身上细切细割,又将肉片像铜板一样抛到鸡圈,饿鸡争相啄食,他不仅不惧,还放声大笑:“看你们怎么弄死康八爷我!” 说起这康小八也是个风云人物,不仅和朝廷对着干,还敢污辱慈禧太后,留下了两句金句,至今为后人乐道:“要截就截黄杠,要玩就玩娘娘。” 这道考题很简单易懂,并不是秦广王说的提纲,考的就是熟能生巧,活学活用,目的是让康小八屈服,安心去投胎,鬼卒轮番用刑,都没有任何作用。 对这种生死置之度外的主,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姜行月知他恨极慈禧,心生一计,对他喊道:“老佛爷临终把帝位传给了我,我现在是当今天子,罪民还不跪下。”说着他把慈禧的碧玉手镯拿出来,康小八是江洋大盗,阅宝无数,当然识货,口里不住骂骂咧咧,诸如狗皇帝,贼子之类。 姜行月笑道:“我既已继承大统,便有资格敕封你,我现在以孝钦圣贤慈禧皇太后的名义,封你为守灵官,去保护大清龙脉。”康小八连吐口水:”呸呸呸,天高三尺的狗官我才不稀罕当呢!“朝廷越抹黑他,他名气越大,越开心,反倒封他当官,才是天大的耻辱,兵不血刃,康小八就被彻底击败了,服服帖帖的去投胎了,秦广王很高兴,立刻封姜行月为判官,司掌刑事。 过了段时间,地藏菩萨来访,殿内,华灯金烛,一派喜乐,桌上供满香华和净水,原是十殿阎王在欢迎地藏菩萨,只见地藏菩萨结跏跌坐,右手持锡杖,左手持如意法珠,法相庄严,他虽功德与佛齐等,却不现佛身,以菩萨身度人,发下宏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这一路走来,他见阴间冤魂只增不减,苦海无边,怜悯之心顿起,不由感叹道:“我愿发慈悲愿力,救度此道中人,奈何世间人行善的太少,作恶的多,这个去那个来,救度无有了期,我这次来,一方面想息止地狱的业因,另一方面想使阴间众生,籍著子孙后代,早日超生,脱离苦海,各位法王可有什么意见?” 九殿阎王,恭敬合掌,同声说道:“我们认为,善者好报不足是很大原因,倘若有兼善天下者,纵犯恶行,堕入地狱,也因念起善举,功过相抵,免于酷刑,若其能进一步皈依三宝,则可发往西方极乐世界,至于阳间众生,因大力弘扬佛法,告诫地狱的痛苦,使之引以为戒,积福修德,免入恶趣。” 地藏菩萨听得很满意,合掌白佛言:“善哉,善哉,若有善男信女,无论是在阳间地府,于佛法中一念恭敬,生死中速得解脱,若行诸善事,念念修行,自然无上道永不退转。” 姜行月注意到,九殿阎王皆赞叹瞻礼,唯有转轮王恍若不闻,他的殿堂居幽冥沃石,直对世界五浊之处,专司各殿鬼魂发往投生,由于其性格残暴,经常将本该投入人道的,投入畜生道,本该投入畜生道的,又复投入鬼道,造成很多无妄之苦。 等地藏菩萨乘莲座离开后,秦广王贴在姜行月耳边说道:“转轮王残暴恣睢,蔑视佛祖,早已失了民心,我们只要搞垮他,这空出来的阎王位置,就非你莫属了。” 这转轮王专管轮回转世,地位尊崇,自己想要撼动他,之于微雨压垮巨桧,姜行月完全没有把握,遂问道:“该当如何?” 秦广王嘿嘿一笑,成竹在胸:“地藏菩萨刚说了,要慈悲为怀,普渡善者,最近有一批念经诵佛的和尚,因中途还俗而落入地狱,你去买通负责发配十殿的阴司,将这群和尚送到转轮宫,转轮王必会严惩不贷,地藏菩萨早有口谕,这便是顶风作案,到时候事情追究下来,转轮王想不下台都难啊。” 姜行月有些踌躇:“这样倒苦了这群和尚。”见他还是犹豫不决,秦广王打了针强心剂:“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为了你的仕途,牺牲一群不忠佛法的秃驴有什么关系呢,想想未来吧,等你接管了转轮殿,咱们强强联手,大业可成。”众所周知,十殿阎罗一直明争暗斗,倘若有两殿结盟,就能号令十殿,莫敢不从,秦广王这算盘打的着实精明。 森罗殿里,剑林耸日,刀岭参天,有种恐惧的压迫,阴司正在批复文件,姜行月不请自来,提了壶酒,给他斟满:“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陪我一起喝吧。” 阴司紧张兮兮的看着他:“有话快说,不要拐弯抹角。“ 姜行月直言不讳道:”不愧是阴司,明察秋毫,那我就直说了,有群和尚在阴册上,我想请你发配给转轮宫。“阴司想都没想,断然拒绝:”这是分给三殿宋帝王的鬼魂,岂能随意更改?“ 姜行月眉角含着笑容,口若悬河:“据我所知,分配给任何一殿都不违法,你只要稍稍动动笔墨,这转轮宫判官的位置便是你的。“阴司心念稍动,为防万一,还是问道:”你是谁派来的,意欲何为。“ 姜行月知他开始动摇,目光像潭水般深沉,在锦上又添朵花:“不瞒你说,我是秦广王派来的说客,目的是搞垮转轮王,转轮王倒行逆施,早已民怨沸腾,你帮我们,就是为民除害,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没见过大世面,阴司虽已被说动,但惧于利害,进退维谷,姜心月在寂寥凄清的殿里渡步,做出悲天悯人的神态:“机会摆在眼前,却失之交臂,是最大的悲剧,你这芝麻小官啊,没见过更高处的风景,怎知哪种生活是你想要的,遇到可以让你飞得更高的人,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吗?”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阴司思虑再三,一咬牙,横下心,笔走龙蛇,把鬼魂批给了转轮王。 转轮王果然“不负众望”严惩了这群和尚,冥王幽彻放逐了转轮王,倒不是因为他心存慈悲,而是迫于地藏菩萨的压力,适才处决了当事人,转轮王下台以后,秦广王大办宴席,庆祝这次胜利。 冥界晚宴上,涡卷纹的深红蜡烛,金丝细边的绸缎桌布,一切都井井有条,气派不凡,像是有迎红送白,天心月圆的喜事发生,秦广王端起酒杯,敬向卞城王:“你女儿如花似玉,我朋友英姿飒爽,实在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在下有意撮合他们,不知卞城王意下如何?” 卞城王见姜行月生的俊俏,举止言行也恰到好处,是个人才,于是说道:“这位姜公子,相貌堂堂,气宇轩昂,我能得此乘龙佳婿,夫复何求啊,只是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我须得征求小女意见。” 但见卞城王女儿毕淑敏,温文尔雅,袅娜娉婷,微笑着颔首,闲静似娇花照水,也是个美人,但姜行月并无娶妻纳妾的想法,所以想开口拒绝,秦广王附他耳朵旁低谈:“竞选阎王的比赛是由卞城王举办的,你若和他攀上亲家,这经轮王的位置就稳了。”姜行月只觉用欺骗别人感情的方式,来换取自己的利益,有些不齿,但又不想被困在冥界,一时间进退维谷。 看姜行月不说话,卞城王以为他默许了,又见女儿面色红晕,有怯雨羞花之意,当即允诺:“小女初长成,虽娇俏可人,但尚不懂床笫之事,新婚燕尔,还请姜公子多多教导。”他说话毫不隐晦,饭桌上的客人喜笑颜开,惹得姜行月面红耳赤,恨不得钻到桌底下。 卞城王筹备神速,过了三天,就让姜行月上门提亲,聘礼一切从简,其实卞城王也有自己的考虑,一是他女儿仰慕者甚多,府邸每天都门庭若市,甚是恼人,这样做可让他们望而却步,二是能通过联姻,搞好秦广王的关系,日后自己女婿飞黄腾达了,就可三殿独大,在十殿中那是随便呼风唤雨。 婚礼当日,铺了数十里红妆,粼粼的阴车从街头排到巷尾,沿途一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花轿进了门,秦广王命人放炮仗迎接,毕淑敏凤冠霞帔,由盛装丫鬟拉进了大堂,乐奏百鸟朝凤,龙凤呈祥。 姜行月一身龙纹华衣迎风似旗,却不见喜色,毕淑敏脸腮绯红,像月季花一样,未展花须先露眼,礼生诵唱道:“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二人来到堂前就位,又听礼生主持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他们首先向悠悠苍天跪拜,然后向秦广王和卞城王重头跪下,姜行月心里极不乐意,因为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为尴尬的是拜的竟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认的祖宗,实在有失尊严,到了最后的环节,他们面对彼此,弯腰叩首,此一拜结下白首之约,卜他年瓜瓞绵绵,桂馥兰馨,伴随来客此起彼伏的喝彩声,漫长的婚礼终于告一段落。 洞房里,金炉薰蕙藻,红罗帐微微荡漾,一阵粉香扑来,姜行月正待揭开她的盖头帕,突然苏可岚闯了进来,看着这一幕,又径直跑了出去。 姜行月慌忙追赶,好不容易赶上去,就被她回手扇了个耳光,斗大的巴掌印在脸上:“你为什么背着我跟别的女人结婚?”姜行月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一脸无辜的说道:“只有和她暂时结婚,我们才有逃出去的可能,你要相信我。” 原以为能泼灭苏可岚的怒火,没想到是火上浇油:“为了达到目的,你不惜欺骗别人的感情,违背自己的良心,这和哪些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我真是看错了你!两个选择,你要不和毕姑娘说清楚,取消婚约,要不就真情实意的待她,我绝没有怨言。” 姜行月可不想假戏真做,但若此时摊牌,就会前功尽弃,只得先答应后者,待时机成熟,再做打算,看着苏可岚流泪伤心,他心如刀绞,聊以慰藉道:“现在让她伤心一阵,是为了以后的幸福。” 毕淑敏等了一夜,也未见他回来,盈盈背立银釭,自酌了口交杯酒,心里缠绵悱恻:“罢了,你对我好也罢,坏也好,我始终都是你的人。”轻啼湿红粉,微睇转横波,却什么也没说,早晨她自解下凤冠,帔肩,都送与别人妆台次,自己甘心做了梅香听使。 卞城王看到女儿独守洞房,却不见姜行月踪影,大为光火,问道:“乖女儿,哪姓姜的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爹给你出气。”毕淑敏赶紧擦干了泪痕,笑盈盈的说道:“爹,你误会了,姜公子待我很好,只是昨晚喝得太多,有些不胜酒力,所以就先回房歇息了。”虽然大煞好时光,但总算没有负她,卞城王也就叨唠了两句,便离开了。 第45章 权力的漩涡 竞选阎王的比赛如期进行,有了岳父卞城王的照顾,就如同架了节节高升的楼梯,相较以前的修罗场,这届比赛的难度微乎其微,只要用特制武器,穿过丧尸群,就算夺魁。 黑暗,幽昧,血红色的长河剧烈翻滚,这永夜的死灵之国,青色的火焰不时跳动,一股阴森的风贴着人的脊背,爬上心头,幽冥路,奈何桥,冥界血河里,横尸饿殍,露出的森森白骨,惨绝人寰。 血肉模糊的世界,弥漫着浓重的腥气,几欲让人呕吐,姜行月,深深的皱眉,他暗自捏紧手中的武器,却传来滑腻的触感,湿滑而又粘腻,就连冥界的生物武器,也是恐怖的用死去毒蛇毒液和食腐虫尸体,制成的生物枪,置身这里,仿佛是乘着彗尾的晕眩过程。 “咔嚓。”一声脆响,在死寂里弥漫,黑色的殿宇,鬼气森森,有人惊慌失措的踩碎一截断骨,惊恐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被猩红而糜烂的深红色吞没,殿宇内壁,一团团糜烂的死肉,仿佛有了生命一样,静静蠕动,发出咀嚼人肉的声音。 深红色的血液,混着绿色的分泌物,从内壁上汩汩的流出,姜行月眉头紧锁,扣动扳机,一道碧绿的毒液,从他手里的生物武器里喷薄而出,腐肉和毒液碰撞,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 丧尸倒在地上,灰岑岑的瞳孔,散发着了无生机的光芒,他面如死灰,因为不小心踩到了骨夹,红肉横翻,一条腿被生生绞断,“噗嗤。”烂肉蠕动,吐出了一个血肉斑驳的人形,刚才短腿的人,连一声惨叫还来不及发出,就被壁内的腐肉吞没,“嘎嘣,嘎嘣。”烂肉咀嚼的生脆声,让选手不寒而栗。 脱皮露骨,折臂断筋,业火不时的喷出,胆小的人大叫一声,畏葸不前,姜行月肃目凝视,小心翼翼的继续前行,几具横尸走肉的丧尸,脸上糊满了粘稠的血液,猛地朝姜行月冲了过来,他们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突然,红色的血浆迸射而出,他手里的生物枪,不断的喷射出有生命体的烂肉,这些烂肉击中目标,像球胆一样爆裂,风卷残云的吞噬掉了他们的身躯,使之同化成一滩黏稠的血肉。 他最后看了一眼被腐蚀的丧尸碎块,便转身离开了幽冥路,踏上了奈何桥,路的尽头血气萦绕,正是奈何桥,过了桥才算是赢了比赛,奈何桥从一处幽暗里延伸,雾气朦胧,一眼望去,让人看不到尽头,桥上玉石铺路,纤尘不染,桥下血河翻滚,暗红的浪花涛涛拍打。 姜行月踏上了奈何桥,一股寒凉蓦地从脚底袭上大脑,他心神激荡,差点就要从桥上掉下去,“噗嗤”他手中的生物枪猛地喷出一道毒液,幽灵怨气冲天,却无声无息的漂浮在桥上,幽灵被生物枪的毒液击中,嘶厉的惨叫一声,便朝姜行月扑了过来。 姜行月心神大动,糟了!生物枪只对飞群走类有用,对幽灵全无效果,只能加剧幽灵的诅咒,他欲脱走,却不料,森森手骨,从脚下悄无声息的出现,死死的禁锢了他的行动,幽灵带着强大的怨气,掀起阵阵阴风,就要呼啸而来,姜行月当机立断,手持生物枪,对准了脚下的手骨喷出毒液,果然,毒液对白骨有效,累累的白骨瞬间就被毒液腐蚀,只留下了一堆粘液,行动不受限制,他加快步伐,朝着奈何桥的尽头冲去。 幽灵是奈何桥的上的怨灵,专门用来诅咒桥上的人,只要过了奈何桥,幽灵的诅咒就会失效,身后的幽灵鬼魅行如闪电,掀起阵阵阴风,再快点!马上就要到桥头了,他奋力狂奔,终于在跨过桥头的那一刻,松了一口气,“孟婆恭迎,新转轮王。”桥头蓦地出现了一道女声,正是貌若王嫱的孟婆在等候。 选择了个良辰吉日,举办转轮王的接任仪式,姜行月沐浴首身,受胜斋戒,秦广王为了让转轮宫折服,称东方有金轮宝现,其轮千辐,具足毂辋,姜行月当这个转轮王,是天命所归,其实所谓的天有瑞象,都是秦广王用强光打在空中,营造出的氛围,纯属无中生有。 他当上转轮王后,消息不胫而走,幽彻有些担忧,连夜召见罗睺:“听说姜行月当上了转轮王,以后我便限制不了他的人身自由,后患无穷啊。”罗睺腰微前躬,行了个礼:“陛下放心,有苏可岚这个人质在,他不敢乱动。”幽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保不了他会大义灭亲。”罗睺心里有数,答道:“放心吧,姜行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定不会舍下苏可岚,独自逃跑。”说到这里,他捂住嘴,好像说错了话,说姜行月重情重义,不是正好反衬冥王的无情无义吗?幽彻抿了抿嘴唇,压住怒火,吩咐罗睺看管好他。 屋内,窗前大炕上铺着腥红洋罽,姜行月抗拒她拨云撩雨,一把推开毕淑敏,毕淑敏受了冷落,不解的问道:“我是你妻子,本该同床共枕,红朝翠暮,可是你为什么?”姜行月惶惶不安,推脱道:“我有烦心事,改日吧。”毕淑敏星眼朦胧,关怀备至:“我可以为你分忧啊。”她轻解惯束罗衫,肩膀上露出两弯新月,千般旖妮,姜行月不去理会,自到屋外去乘凉,桃花流水窅然去,毕淑敏看着龙凤呈祥的帐帘,和梳妆台前的黛粉,心想:“蛾眉还是我自己扫吧,原本还指望你的。”独守着空闱,越想越委屈,已是饱噙泪珠。 秦广王的手下染了篾片蛊,这蛊是将竹篾一片,长约四五寸,悄悄的放在路上,行人过之。篾跳上行人脚腿,使人痛得很厉害,久而久之,篾又跳人膝盖去,由是脚小如鹤膝,不出四五年,便会一命鸣呼,幸得姜行月让患者用雄黄、蒜子、菖蒲三味加开水吞服,才泻去恶毒。 为了抓住凶手,秦广王把方圆十里的鬼魂聚集在一起,面对如山似海的人群,姜行月应对如流,大声宣布道:“我已经知道这起案件的凶手是谁了,但我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请无关之人离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就看你的表现了。“他的眼睛犹如幽灵,在每个人身上扫视,突然他注意到一个人紧闭双唇,眼皮明显耷拉下去,在心理学上,这是隐藏秘密的表现,在听到姜行月让无关之人离开后,哪人特意加快了步伐,被他逮了个正着。 其实无凭无据,想在这么多人里挑出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于是他巧妙的运用了心理学的办法,抓住了躲在暗处的凶手,经过审讯,得知下蛊者是七殿泰山王的心腹,这泰山王司掌热恼地狱,凡阳世取骸合药,离人至戚者发入此狱,权势不算大,气焰倒不小,秦广王怒目切齿道:“这个泰山王,处处与我们针锋相对,须找个办法除掉这绊脚石。“ 姜行月问道:“这泰山王可有什么把柄?“秦广王无可奈何的摇头:”把柄倒是没有,只是这泰山王爱无事献殷勤,隔三差五的给冥王送礼,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有把柄,也可以创造把柄,姜行月用大量纸钱买通了泰山王的一个手下,在泰山王进献礼物给冥王时,给他出谋划策:”冥王陛下久居阴世,少能吃到新鲜果子,就算能吃到,也都是捂熟的,没有树熟的,属下有一颗杏树,长出的杏子鲜甜可口,饱满多汁,实乃果之极品。“说着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若能将这杏树进献给冥王,大人封官加爵还会远吗?“ 泰山王大喜过望,当即保证好处少不了他的,因为冥界环境恶劣,就算戈壁上的仙人掌也存活不了,因此植物蔬果就成了稀罕物,非王公贵族不能享用,这样一颗杏树,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了,泰山王昼夜兼程,把果树献给了冥王,本以为能讨得欢心,谁知冥王幽彻大发雷霆,因为这种连根拔起的杏树,叫绝户树,有断子绝孙之意,冥王幽彻向来多疑,泰山王的此举无异于玩火自焚,往他的枪口上撞。 关键时刻幸得秦广王解围,只听他高谈阔论道:“此事不全怪泰山王,属下也有份,只因属下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地藏菩萨对我说,他亲手栽种了一棵宝树,以紫金为本,玛瑙为华,砗磲为实,光曜不可胜收。清风吹过时,能发出五音声,微妙官商自然相和,千年一开花,万年一结果,此等宝物,地藏菩萨自己舍不得享用,让我借花献佛,送给冥王陛下您,醒来时,我果然看到门前出现一棵杏树,愚以为是菩萨托梦送来,却之实在不恭,这才托泰山王马不停蹄的送给您,罪过,罪过。“说这瞎编乱造的话,他脸不红,耳不赤,跟真的似的。 地藏菩萨何等高贵身份,竟然要“借花献佛“给自己,是否说明功德比菩萨还大呢,冥王幽彻沾沾自喜,喜极之下也不辩真假,重重的封赏了秦广王和泰山王,开开心心的把杏树转栽后花园了,经过这件事,泰山王对秦广王是感恩戴德,就此化干戈为玉帛。 由于七殿泰山王和九殿平等王关系比较好,十殿阎罗里有五殿都支持姜行月,这下冥王幽彻也无法软禁他了,姜行月得以回到人间,但苏可岚和九天玄女仍被关在金丝笼里,好酒好菜的供着,作为筹码,并且他的行动,有罗睺的严密监视,掀不起什么风浪。 路上,姜行月求天求地,不要遇上巫夜等人,没想到哪壶不开提哪壶,与巫夜正好打了个照面,罗睺要姜行月证明“清白”,当场杀掉巫夜,姜行月心慈手软,下不了手,和罗睺大打出手。 罗睺绰枪劈胸便刺,银光皪皪,寒星点点,这夺魂枪闪着幽毒怨火,挨上一枪就算侥幸得生,也是生不如死,姜行月左手一抄,攥住枪头,手里升起猛烈的尸火,像丹霞赫焕,竟把那团毒火变为烈火,罗睺一惊,收回夺魂枪,迎风舞来,招式大开大阖,似狂风摆柳,姜行月化成团血雾,罗睺的枪竟似戳在空气中一般,所有的劲力都泥牛入海,化为乌有,扑了个空。 他不甘心,又杀了记回马枪,直取姜行月咽喉,这一击他使出了全力,纵然是五岳横前,也是绝对挡不住,一般人都想着拆招之法,姜行月却反其道而行之,他运转尸丹,血雾化成一支支血箭,迷蒙如飞丝的细雨,却十分凌厉,见血箭铺天盖地射来,罗睺将哪杆夺魂枪耍的是密不通风,竟还是被一支血箭打掉了面具,露出了真容。 只见罗睺披头散发,垂落在肩上,坚挺的鼻梁因此留下阴影,衬托出白皙如纸的皮肤,和严峻的眸子,像冬天的阳光,虽然明亮,但没有热力,他形貌有些憔悴,却似怏怏倦态,刚刚大病初愈,罗睺就是僵尸王后卿,当年他夜闯皇帝军营,被打成重伤,一息尚存,虽被冥王幽彻所救,但从此身染沉疴,始终未愈,再加上术业有专攻,他擅长诅咒,力量和灵力却不高明,才被吸收赢勾力量的姜行月挫败。 姜行月答应放了后卿,作为交换条件,后卿也承诺力保苏可岚,听闻姜行月逃跑的消息,冥王愤怒的想杀人,但转念一想,有苏可岚这个筹码在,就能跟他谈条件,索性留了苏可岚一命,但法不严则不治,令不行则不严,事情闹到这份上,总有人要出来当替死鬼,于是姜行月的“岳父”卞城王就成了最佳人选,罢免职务不说,还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幽彻叫毕淑敏去抓姜行月,来将功赎罪,后卿有些担忧:“属下跟姜行月交过手,他法力高强,毕淑敏恐非敌手。”幽彻早已运筹帷幄,大笑道:“卞城王忤逆之心昭然若揭,其女和姜行月旧情未了,也好不到哪去,死了最好,正好一石二鸟。”他治下苛捐杂税无数,群鬼赢馁,哀鸿遍野,焉有不反的道理,下面的人都已怨声载道,只是他恁自托大,浑然不知罢了。 第46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 竞选阎王的比赛如期进行,有了岳父卞城王的照顾,就如同架了节节高升的楼梯,相较以前的修罗场,这届比赛的难度微乎其微,只要用特制武器,穿过丧尸群,就算夺魁。 黑暗,幽昧,血红色的长河剧烈翻滚,这永夜的死灵之国,青色的火焰不时跳动,一股阴森的风贴着人的脊背,爬上心头,幽冥路,奈何桥,冥界血河里,横尸饿殍,露出的森森白骨,惨绝人寰。 血肉模糊的世界,弥漫着浓重的腥气,几欲让人呕吐,姜行月,深深的皱眉,他暗自捏紧手中的武器,却传来滑腻的触感,湿滑而又粘腻,就连冥界的生物武器,也是恐怖的用死去毒蛇毒液和食腐虫尸体,制成的生物枪,置身这里,仿佛是乘着彗尾的晕眩过程。 “咔嚓。”一声脆响,在死寂里弥漫,黑色的殿宇,鬼气森森,有人惊慌失措的踩碎一截断骨,惊恐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被猩红而糜烂的深红色吞没,殿宇内壁,一团团糜烂的死肉,仿佛有了生命一样,静静蠕动,发出咀嚼人肉的声音。 深红色的血液,混着绿色的分泌物,从内壁上汩汩的流出,姜行月眉头紧锁,扣动扳机,一道碧绿的毒液,从他手里的生物武器里喷薄而出,腐肉和毒液碰撞,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 丧尸倒在地上,灰岑岑的瞳孔,散发着了无生机的光芒,他面如死灰,因为不小心踩到了骨夹,红肉横翻,一条腿被生生绞断,“噗嗤。”烂肉蠕动,吐出了一个血肉斑驳的人形,刚才短腿的人,连一声惨叫还来不及发出,就被壁内的腐肉吞没,“嘎嘣,嘎嘣。”烂肉咀嚼的生脆声,让选手不寒而栗。 脱皮露骨,折臂断筋,业火不时的喷出,胆小的人大叫一声,畏葸不前,姜行月肃目凝视,小心翼翼的继续前行,几具横尸走肉的丧尸,脸上糊满了粘稠的血液,猛地朝姜行月冲了过来,他们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突然,红色的血浆迸射而出,他手里的生物枪,不断的喷射出有生命体的烂肉,这些烂肉击中目标,像球胆一样爆裂,风卷残云的吞噬掉了他们的身躯,使之同化成一滩黏稠的血肉。 他最后看了一眼被腐蚀的丧尸碎块,便转身离开了幽冥路,踏上了奈何桥,路的尽头血气萦绕,正是奈何桥,过了桥才算是赢了比赛,奈何桥从一处幽暗里延伸,雾气朦胧,一眼望去,让人看不到尽头,桥上玉石铺路,纤尘不染,桥下血河翻滚,暗红的浪花涛涛拍打。 姜行月踏上了奈何桥,一股寒凉蓦地从脚底袭上大脑,他心神激荡,差点就要从桥上掉下去,“噗嗤”他手中的生物枪猛地喷出一道毒液,幽灵怨气冲天,却无声无息的漂浮在桥上,幽灵被生物枪的毒液击中,嘶厉的惨叫一声,便朝姜行月扑了过来。 姜行月心神大动,糟了!生物枪只对飞群走类有用,对幽灵全无效果,只能加剧幽灵的诅咒,他欲脱走,却不料,森森手骨,从脚下悄无声息的出现,死死的禁锢了他的行动,幽灵带着强大的怨气,阴风怒号,浊浪排空,就要呼啸而来,姜行月当机立断,手持生物枪,对准了脚下的手骨喷出毒液,果然,毒液对白骨有效,累累的白骨瞬间就被毒液腐蚀,只留下了一堆粘液,行动不受限制,他加快步伐,朝着奈何桥的尽头冲去。 幽灵是奈何桥的上的怨灵,专门用来诅咒桥上的人,只要过了奈何桥,幽灵的诅咒就会失效,身后的幽灵鬼魅行如闪电,掀起阵阵阴风,再快点!马上就要到桥头了,他奋力狂奔,终于在跨过桥头的那一刻,松了一口气,“孟婆恭迎,新转轮王。”桥头蓦地出现了一道女声,正是貌若王嫱的孟婆在等候。 选择了个良辰吉日,举办转轮王的接任仪式,姜行月沐浴首身,受胜斋戒,秦广王为了让转轮宫折服,称东方有金轮宝现,其轮千辐,具足毂辋,姜行月当这个转轮王,是天命所归,其实所谓的天有瑞象,都是秦广王用强光打在空中,营造出的氛围,纯属无中生有。 他当上转轮王后,消息不胫而走,幽彻有些担忧,连夜召见罗睺:“听说姜行月当上了转轮王,以后我便限制不了他的人身自由,后患无穷啊。”罗睺腰微前躬,行了个礼:“陛下放心,有苏可岚这个人质在,他不敢乱动。”幽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保不了他会大义灭亲。”罗睺心里有数,答道:“放心吧,姜行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定不会舍下苏可岚,独自逃跑。”说到这里,他捂住嘴,好像说错了话,说姜行月重情重义,不是正好反衬冥王的无情无义吗?幽彻抿了抿嘴唇,压住怒火,吩咐罗睺看管好他。 屋内,窗前大炕上铺着腥红洋罽,姜行月抗拒她拨云撩雨,一把推开毕淑敏,毕淑敏受了冷落,不解的问道:“我是你妻子,本该同床共枕,红朝翠暮,可是你为什么?”姜行月惶惶不安,推脱道:“我有烦心事,改日吧。”毕淑敏星眼朦胧,关怀备至:“我可以为你分忧啊。”她轻解惯束罗衫,肩膀上露出两弯新月,千般旖妮,姜行月不去理会,自到屋外去乘凉,桃花流水窅然去,毕淑敏看着龙凤呈祥的帐帘,和梳妆台前的黛粉,心想:“蛾眉还是我自己扫吧,原本还指望你的。”独守着空闱,越想越委屈,已是饱噙泪珠。 秦广王的手下染了篾片蛊,这蛊是将竹篾一片,长约四五寸,悄悄的放在路上,行人过之。篾跳上行人脚腿,使人痛得很厉害,久而久之,篾又跳人膝盖去,由是脚小如鹤膝,不出四五年,便会一命鸣呼,幸得姜行月让患者用雄黄、蒜子、菖蒲三味加开水吞服,才泻去恶毒。 为了抓住凶手,秦广王把方圆十里的鬼魂聚集在一起,面对如山似海的人群,姜行月应对如流,大声宣布道:“我已经知道这起案件的凶手是谁了,但我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请无关之人离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就看你的表现了。“他的眼睛犹如幽灵,在每个人身上扫视,突然他注意到一个人紧闭双唇,眼皮明显耷拉下去,在心理学上,这是隐藏秘密的表现,在听到姜行月让无关之人离开后,哪人特意加快了步伐,被他逮了个正着。 其实无凭无据,想在这么多人里挑出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于是他巧妙的运用了心理学的办法,抓住了躲在暗处的凶手,经过审讯,得知下蛊者是七殿泰山王的心腹,这泰山王司掌热恼地狱,凡阳世取骸合药,离人至戚者发入此狱,权势不算大,气焰倒不小,秦广王怒目切齿道:“这个泰山王,处处与我们针锋相对,须找个办法除掉这绊脚石。“ 姜行月问道:“这泰山王可有什么把柄?“秦广王无可奈何的摇头:”把柄倒是没有,只是这泰山王爱无事献殷勤,隔三差五的给冥王送礼,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有把柄,也可以创造把柄,姜行月用大量纸钱买通了泰山王的一个手下,在泰山王进献礼物给冥王时,给他出谋划策:”冥王陛下久居阴世,少能吃到新鲜果子,就算能吃到,也都是捂熟的,没有树熟的,属下有一颗杏树,长出的杏子鲜甜可口,饱满多汁,实乃果之极品。“说着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若能将这杏树进献给冥王,大人封官加爵还会远吗?“ 泰山王大喜过望,当即保证好处少不了他的,因为冥界环境恶劣,就算戈壁上的仙人掌也存活不了,因此植物蔬果就成了稀罕物,非王公贵族不能享用,这样一颗杏树,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了,泰山王昼夜兼程,把果树献给了冥王,本以为能讨得欢心,谁知冥王幽彻大发雷霆,因为这种连根拔起的杏树,叫绝户树,有断子绝孙之意,冥王幽彻向来多疑,泰山王的此举无异于玩火自焚,往他的枪口上撞。 关键时刻幸得秦广王解围,只听他高谈阔论道:“此事不全怪泰山王,属下也有份,只因属下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地藏菩萨对我说,他亲手栽种了一棵宝树,以紫金为本,玛瑙为华,砗磲为实,光曜不可胜收。清风吹过时,能发出五音声,微妙官商自然相和,千年一开花,万年一结果,此等宝物,地藏菩萨自己舍不得享用,让我借花献佛,送给冥王陛下您,醒来时,我果然看到门前出现一棵杏树,愚以为是菩萨托梦送来,却之实在不恭,这才托泰山王马不停蹄的送给您,罪过,罪过。“说这瞎编乱造的话,他脸不红,耳不赤,跟真的似的。 地藏菩萨何等高贵身份,竟然要“借花献佛“给自己,是否说明功德比菩萨还大呢,冥王幽彻沾沾自喜,喜极之下也不辩真假,重重的封赏了秦广王和泰山王,开开心心的把杏树转栽后花园了,经过这件事,泰山王对秦广王是感恩戴德,就此化干戈为玉帛。 由于七殿泰山王和九殿平等王关系比较好,十殿阎罗里有五殿都支持姜行月,这下冥王幽彻也无法软禁他了,姜行月得以回到人间,但苏可岚和九天玄女仍被关在金丝笼里,好酒好菜的供着,作为筹码,并且他的行动,有罗睺的严密监视,掀不起什么风浪。 路上,姜行月求天求地,不要遇上巫夜等人,没想到哪壶不开提哪壶,与巫夜正好打了个照面,罗睺要姜行月证明“清白”,当场杀掉巫夜,姜行月心慈手软,下不了手,和罗睺大打出手。 罗睺绰枪劈胸便刺,银光皪皪,寒星点点,这夺魂枪闪着幽毒怨火,挨上一枪就算侥幸得生,也是生不如死,姜行月左手一抄,攥住枪头,手里升起猛烈的尸火,像丹霞赫焕,竟把那团毒火变为烈火,罗睺一惊,收回夺魂枪,迎风舞来,招式大开大阖,似狂风摆柳,姜行月化成团血雾,罗睺的枪竟似戳在空气中一般,所有的劲力都泥牛入海,化为乌有,扑了个空。 他不甘心,又杀了记回马枪,直取姜行月咽喉,这一击他使出了全力,纵然是五岳横前,也是绝对挡不住,一般人都想着拆招之法,姜行月却反其道而行之,他运转尸丹,血雾化成一支支血箭,迷蒙如飞丝的细雨,却十分凌厉,见血箭铺天盖地射来,罗睺将哪杆夺魂枪耍的是密不通风,竟还是被一支血箭打掉了面具,露出了真容。 只见罗睺披头散发,垂落在肩上,坚挺的鼻梁因此留下阴影,衬托出白皙如纸的皮肤,和严峻的眸子,像冬天的阳光,虽然明亮,但没有热力,他形貌有些憔悴,却似怏怏倦态,刚刚大病初愈,罗睺就是僵尸王后卿,当年他夜闯皇帝军营,被打成重伤,一息尚存,虽被冥王幽彻所救,但从此身染沉疴,始终未愈,再加上术业有专攻,他擅长诅咒,力量和灵力却不高明,才被吸收赢勾力量的姜行月挫败。 姜行月答应放了后卿,作为交换条件,后卿也承诺力保苏可岚,听闻姜行月逃跑的消息,冥王愤怒的想杀人,但转念一想,有苏可岚这个筹码在,就能跟他谈条件,索性留了苏可岚一命,但法不严则不治,令不行则不严,事情闹到这份上,总有人要出来当替死鬼,于是姜行月的“岳父”卞城王就成了最佳人选,罢免职务不说,还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幽彻叫毕淑敏去抓姜行月,来将功赎罪,后卿有些担忧:“属下跟姜行月交过手,他法力高强,毕淑敏恐非敌手。”幽彻早已运筹帷幄,大笑道:“卞城王忤逆之心昭然若揭,其女和姜行月旧情未了,也好不到哪去,死了最好,正好一石二鸟。”他治下苛捐杂税无数,群鬼赢馁,哀鸿遍野,焉有不反的道理,下面的人都已怨声载道,只是他恁自托大,浑然不知罢了。 第47章 斩断情丝 幽都,山川迢递连绵,嵯峨而巀?,毕淑敏眼神淡漠,额间点上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多了几分妖冶,眉目如聚霜雪,手握着布满铁钩的长鞭,喊道:“姜行月我要拿你的项上人头,换我父亲的命,大家今日做个见证,非我薄情寡义,是他秋扇见捐,负我在先。”声如风吹碎玉,雪撒琼枝,姜行月想上前说明白:“淑敏,你听我解释。“ 毕淑敏似嗔似怨,欲怒还羞:“废话少说,接招。“长鞭漫舞而来,一团鞭影像江岸边的飞雪,如浪如仙,如雾如烟,姜行月捡起木棍,微微一旋,毫不费力的将铁鞭撩拨开来,凌烈的攻势连绿波都不曾荡起。 毕淑敏被逼急了,玉齿咯咯作响,像穿庭落花,挪到他身前,正要攻向命门,却被姜行月牢牢扼住皓腕,动弹不得,骂道:”淫贼,放开我。“她虽嘴上骂不绝口,身子却十分诚实,顺势送到他怀里,姜行月只觉一阵幽香扑鼻,强稳住心神说道:”我之前是有轻薄于你,在此我向你赔礼道歉,但囚禁你父亲的,是冥王幽彻,不是我,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你父亲,不是在这里无意义的激斗。“见毕淑敏还是不依不挠,一哭二闹三上吊,姜行月懒得纠缠,敲昏了她,吩咐巫夜好生照料。 厢房里,燃起袅袅熏烟,毕淑敏高烧不退,一个劲说胡话,不住喊姜行月名字,巫夜叫醒了她,端了碗药汤:“是我,巫夜,喝点药吧。”毕淑敏将药汤摔在地上,抓住巫夜的衣襟,抽抽噎噎的恳求道:“他那么厉害,我此生都难雪此恨,不如你杀了我吧,一了百了。” 巫夜觉得她软弱可欺,正要发火,又见毕淑敏泪痕红浥,楚楚可怜,遂柔声道:“你怎么就想不通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单恋主人不放呢,他已有了心上人,跟你早晚都是陌路,再者,冥王幽彻若真想放了你父亲,又何必让你来送死呢,老是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现在该振作起来了。” 两人感情日渐加深,历久弥笃,竟到了要结婚的地步,姜行月作为领导,当然大力支持,也好耳根清净,免了毕淑敏无休止的吵闹,只是到了真正永诀的时候,他的心里又有些舍不得。 烛火一点点暗下去,蜡炬成灰泪始干,累累垂落如昨日晓梦,毕淑敏拢住发梢,引袖取过一把小刀,剪下三寸青丝,翩然落在地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如今我断发为祭,斩断哪场没头有尾的婚姻。”她的眼睛一片薄暮清寒,对上他疏星日朗的微光,相对无言,唯有一纸休书作别。 不知怎的,姜行月原本工工整整的书写,有点歪歪斜斜,休书上写道:“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友,以求一别,各还本道,愿妻相离之后,梳整蝉鬓,重贴花黄,巧呈窈窕之姿,选聘巫夜为夫婿,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他不太会写休书,但这是冥界离婚规矩,不可破坏,遂引用了些古籍,无伤大雅。 等再见到毕淑敏的时候,她已换了一袭淡妆,素白裙幅挽迤三尺有余,薄施粉黛,气质若兰,她和巫夜手拉着手,向姜行月欠身鞠躬:“参见主人。”看到毕淑敏找到幸福,他甚感欣慰,扶起这对伉俪:“你们夫妻以后要互敬互爱,相濡以沫,遇事要互相体谅,包容,别学我这负心人。”毕淑敏眼波微送,双手叠腰做个万福:“主人哪里话,若不是拜您所赐,我又如何能喜结连理枝,说到底,该感谢您才是。”声音虽莺莺啼啼,但此中有深意,巫夜提醒她注意分寸,方才不情愿的收敛。 僵尸内部拧成了一股绳,便能腾出手处理外患了,众人经过商议,决定晚上偷袭,夜色融融,像浓墨重彩的画布,正好可以掩盖行踪,鬼兵握着生物枪,在瞭望塔上巡视,他有些疲惫,打了个呵欠,距下一班轮岗还早,浮云无声,正打算小憩片刻,突然窜出一支碎银光线,僵尸们弓如霹雳弦惊,凝聚月华箭,雨打芭蕉般轻飘飘的洒向鬼兵,悄无声息的除去了眼线后,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护,涌入地府深处。 地狱热气蒸腾,血水波翻浪滚,众人察觉到一只巨大的蜘蛛,忙躲在石壁后,这蜘蛛通体血红,由钢筋和糜肉铸成,脓血淋淋,八只长满黑毛的触角碰到地上,铮然作响,有个僵尸没隐秘好,蜘蛛乃盬其脑髓,死者脑浆飞溅,形态甚惨,另一个僵尸举起陨石枪,瞄准目标,蜘蛛吐出丝线,迸玉飞银,将他牢牢捆住,姜行月嘘气为黑风,让蜘蛛昏迷不省。 巫夜义愤填膺,想杀掉蜘蛛给同伴报仇,但这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势必会打草惊蛇,幸亏姜行月阻拦及时:“别忘了重点。”地面之下,撒托斯在咀嚼蠕动着,发出响遏行云的吼叫,巨大的体型把乾坤日月都遮住了,众人意识到已到冥界中扃,蹑手蹑脚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被如假包换的撒托斯吞入腹中,未曾想,幽彻早已在王座前恭候多时,啜饮用酒池里的醪醴,肢解的血肉悬挂如林,又有歌姬奏乐,艳曲飞檀板,龙涎起碧烟,好不快活。 九天玄女被他搂在怀里,而苏可岚则被绑在铁柱上,小鬼将炭堆在柱旁,似乎要用炮烙之刑,幽彻自鸣得意的说道:“我知道你们要来,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这苏可岚娇皮嫩肉,拿来做烤肉再好不过,作为赏赐,我会分你一杯羹的。”姜行月厉声呵斥道:“幽彻,你不要乱来,否则我定不饶你。”看他坚贞不屈的样子,幽彻放声大笑道:“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还敢对本王出言不逊,勇气倒是可嘉,不知道你在撒托斯肚子里,还是不是硬骨头,它可饿极了。”地底下的撒托斯蠢蠢欲动,张着巨口等待喂食。 冥王幽彻打算给他个机会:“只要你向我缴械投降,我可以饶你一命,也可以免苏可岚一死,否则我现在就烧死她!”姜行月有些犹豫,画阁魂销,高楼目断,斜阳只送平波远,无有长久相守,苏可岚想通了,叫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死了就死了,你不要受他威胁!”一语点醒梦中人,姜行月不再束手待擒,转而与其进行周旋,拖延时间。 风尘仆仆赶来的八殿阎罗,突然齐齐跪下,进谏道:“今臣等不避斧钺之诛,干冒天威,望冥王放过转轮王爱妾,谨具疏以闻。”冥王久疏阴政,丹墀下百草生芽,御阶前青苔常绿,又滥用刑罚,残害忠良,先将卞城王打入地狱不说,又要对转轮王落井下石,他们脱去獬豸冠,表达若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便辞官还乡的立场。 这些都是冥界的股肱之臣,没想到都要拆他的台,冥王幽彻大怒道:”你们与逆贼同谋,污我圣聪,全都想造反不成?”众阎王启奏道:“冥王陛下,稍安勿躁,请听我们一言,地藏菩萨早有箴言: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他创造十八层地狱的本意是让恶灵通过酷刑,感到诸法的无常,从而努力造功德,妙善见天堂,然陛下会错了意,为了折磨而折磨,酷刑多的若恒沙无数,对好人没有奖赏,对坏人变本加厉,实与佛法相悖,转轮王虽有罪过,但依冥界律法,不该受此责罚,请冥王陛下三思。” 九天玄女垂泪恳求道:“你不是想和我同室而居吗?我答应便是,求你放过他们。”温香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幽彻感到从未有过的甜美舒畅,他平生夙愿,醒掌天下事,醉卧美人膝,现在只要暂时答应下来,朝思暮想的九天玄女就能顺从他,群情激奋的阎王们也会各安其分,岂不美哉,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整死姜行月和苏可岚,于是饶有架势的说道:“看在美人的份上,我就饶你们条狗命,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他虽是被胁迫,仍要保持住威严。 幽静的草庐被大火烧尽,苏可岚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我们救不出你,还害你故居被烧。”九天玄女看着地上的灰烬,随风扬起,散入尘土,淡淡的一笑,兰芷般恬静:“心安即是归处,我虽身在樊笼中,却似独坐幽篁里,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们出手相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是该别离的时候了,公子前路珍重。”她如荃蕙,虽无情枉嫁东风,貌如春花,空吁白昼,几度沉吟弹粉泪,却历久弥芳,姜行月不舍的问道:“我们还会相见吗?” 九天玄女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雅:“山水有相逢,春风入卷来。”离别之际,姜行月忍不住回头怅望,雨打碧荷,雾薄孤山,她在奈何桥头,白衣翩跹,恰如临水照花人,立于断桥残雪中,说不出的凄凉落寞,相传,破碎在奈何桥风干的遗憾,在下一个轮回会重新漫漶,若化身石桥五百年,任凭雨打风吹,就能见到等待的他,那么会有人愿意吗? 第48章 地狱门 将僵尸们放虎归山,冥王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在民间大肆散播邪教思想,妄图籍此控制世间人思想,别说还真有人信了,地狱教是如何把灭世理论说的冠冕堂皇呢?他们借用佛教所说,一切世间相都有生,住,易,灭四个阶段,是自然规律,法欲灭时,五逆浊世,毁灭中一劫就是地狱火烧到初禅天,是地狱教一再灌输的灭世思想,并鼓吹信教可以保平安,假借这些歪理邪说,迷惑无边的众生,人们惧怕灾难降临,于是纷纷投奔于地狱教门下。 这天,苏可岚和姜行月逛完商场回到家,听到对门念“嗡嘛呢叭咪吽”的佛教咒语,但声音却诡异异常,姜行月迟疑了一下,还是拨通了报警电话,一行警察来到门前,熟人相见喜相逢,他们惊喜道:“局长,你出差回来了,怎么不回局里报到呢?”姜行月耷拉着脑袋:“我,无颜回去了。”他们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想了许久才想到哪则新闻,齐声笑道:“嘿,当是啥事呢,新闻我们看了,特效五毛都不到呢,肯定又是无聊的炒作,媒体就好鬼蓄名人这口,局长你还在意这个啊。” 见他们没瞧出端倪,姜行月心中窃喜,这意味着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他挠头笑道:“没,没有啊。”玩笑归玩笑,正事还是要办的,警察们敲门不应,遂踹门而进,里面散发着腐臭的味道,破旧的墙上结满蜘蛛网,斑斑血迹开枝散叶,与房间熔于一炉,姜行月认得出,这是冥界渗透的力量,暗中咒骂冥王幽彻不守信用,但嘴上又说不得,只能用科学的理论跟他们解释,什么邪教宰杀动物沾在墙上云云,这些警察都是唯物主义,哪里会信什么牛鬼蛇神,封建思想。 苏可岚是见识过冥界大场面的,对她来说,这些太小儿科了,淡定的参观,哪几个警察却吓得不轻,面如土色,房间的尽头,一盏青灯明灭闪烁,一个中年妇女坐在铺设的道场上,摇响灵杵,口念经文,台上供奉的是观音的塑像,却不是大慈大悲,救渡众生的观音,其面如傅粉,眼露凶光,倒像是扮成人的獯狐。 那妇人耳朵灵敏,听到风吹草动,马上转过头,她的半边脸已经溃烂,眼眶撑的很开,像鼓动的滚珠,众人一股凉意刺入骨中,还是姜行月见多识广,用手肘卡住妇人脖子,众人一拥而上,将她牢牢控制住,用手铐束缚手臂,麻布遮住脑袋,又循着刺鼻的恶臭味,凿开了水泥墙,发现了两具尸体,经过风干处理,已变为骷髅,姜行月探查了一下,说道:“这是成年男子和儿童的尸首。” 一名警察问道:“局长,你怎么知道这是男尸?”姜行月镇静的答道:“男性骨盆窄而长,上口较小,近似桃心,耻骨弓的角度比女性小,另外男性颅骨大而重,额骨粗壮突出,而女性颚骨要轻巧许多,由此可以判断。”哪名警察佩服的五体投地:“局长真是料事如神。”众人询问妇人死尸来处,她反应激烈,拒不配合。 姜行月就地取材,进一步检测死因,他将男子尸首的半节骨头洗干净,与醋一起煮沸,发现骨头变为黑色,是中毒所致,又看到小孩颅骨里的颞骨岩部,颜色加深,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两具尸体都是他杀,雪里埋不住死人,妇人这才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交代了作案动机,原来她信奉地狱教,自认为老公和女儿有恶灵缠身,妨碍自己的修行,便先勒死了女儿,再下毒害死老公,送他们去地狱“超度”。 “对他子女无扰心,应如犀牛任独行”,地狱教曲解了佛家的意思,认为只有出离世间,才能达到大圆满,为此不惜家破人亡,骨肉离散,众人继续追问妇人,是被人指使还是自己干的,妇人又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审问她的警察按耐不住怒火,解下皮带晃来晃去,沉声喝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邪徒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岂会屈打成招,这样的行为是以汤止沸,毫无意义,姜行月喝止了他,将妇人带回警局,关押起来。 审讯室内,拱形铁门紧闭着,栅栏像长枪尖刀,妇人四仰八叉的坐在椅子上,神色颓唐,身上湿黏的脓液弄脏了桌子,任凭众人威逼利诱,她都寂然不动,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姜行月遣走了所有警察,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像流萤在闪烁,又从兜里取出鎏金的经轮令牌,令中隐隐有火焰飞腾,实则是令质映光,颜色变幻,妇人大气都不敢出,背尘合觉,三叩九拜:“原来是转轮王陛下,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罪该万死。” 姜行月凛然说道:“本王是潜伏在警局的卧底,负责为冥王探听情报,现在我需要了解地狱教总坛的位置,好做下一步行动,请积极配合,我转轮王具三明,六通,十力,你的心思动念,我无一不知,请照实回答。”那妇人自然是深信不疑,一五一十的把所知道的全说了。 姜行月受好奇心驱使,又辞严义正的问道:“你所信观音是何人?为什么不供奉我转轮王?”那妇人匍匐在地,膝盖传来闷响声:“回转轮王的话,我教所供奉的是紫姑观音,除此以外,冥王不允许我教供奉他神,否则必严惩不贷,还请陛下理解。” “紫姑观音?”姜行月终于知道,他们所供奉的不是手持净瓶,玉面喜相的观世音菩萨,而是一个欺世惑众的假佛,他用明世之眼盯着妇人:“你说的可是真的?”声音像天雷滚滚,妇人捣蒜似的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草民所说句句属实。” “你配合得很好,就等着奖励吧。”姜行月得到了答案,称心满意,走出了审讯室,警员周延像只拦路虎,挡在姜行月面前,威胁道:“别人被蒙在鼓里,我可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今天见到的场景,更加印证了我的想法,你要想继续隐瞒身份,就让我当副局长,否则我就把真相都抖漏出来。”他生的浓眉大眼,魁梧健壮,却小肚鸡肠,与身材毫不般配。 姜行月对周延的事拿捏不定,回到夜城与巫夜和毕淑敏商量,巫夜雷厉风行的说道:“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之而后快,我知道主人你宅心仁厚,交给属下吧,保证做的干净利落。”姜行月否决了这想法,周延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毕淑敏另辟蹊径,决定用缓兵之计,先封周延个副局长,反正短时间内,也成不了气候,并派他捣灭地狱教总坛,无论胜败与否,对己方都有好处,经过深思熟虑,姜行月决定采用毕淑敏的建议。 废弃的工厂内,法鼓金铙,幢幡宝盖,正在举办地狱教法会,一群假和尚正在参紫姑,拜冥王,筵请地藏菩萨,一个头戴僧帽,披着茶褐袈裟,生的魁梧肥大,沿口豚腮的和尚正在讲法,正是班首之一的宏胜,他的发言完全是歪嘴吹牛角,生拉硬拽典籍的理论:“佛所行赞里有提及,劫火熔须弥,海水悉枯竭,况身如泡沫,而望久存世,意思是说什么呢,当无常灾难出现的时候,我们如水泡的身体想要存在,简直是可笑之事,所以说生命非常脆弱呀,要想长存,只有信奉咱们地狱教。“ 众教徒双手合十,虔诚的念道:“诸一切种诸冥灭拔众生出生死泥。”这思想贻害无穷,令心智正常的人全部失了理智,周延咒骂道:“讲的都是放狗屁。”法场的清静被打破,众教徒眼冒火星,周延也不手软,一脚踢翻了供桌,把燃灯,供果砸的稀巴烂,宏胜见状,命手下教徒前来捉拿,周延虽力大无穷,但毕竟势单力薄,被众人按在砧板上,众教徒磨刀霍霍,看架势像杀鸡宰羊,周延心跳的像拨浪鼓,胆颤心惊的问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宏胜拇指与食指相捻,做说法印:“阿弥陀佛,出家人持不杀生戒。”周延稍稍宽心,又听宏胜说道:“把他手脚都剁掉,做成人彘,献给紫姑观音。”周延吓得魂不附体,答应与他里应外合的姜行月,却迟迟按兵不动,见对方并非儿戏,姜行月便欲上前救人,却被巫夜死死拽住:“小不忍则乱大谋,主人,你不可意气用事啊。”毕淑敏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这招借刀杀人还不赖吧。” 姜行月动了恻隐之心:“这方法是不是太恶毒了。”在阴间日日草菅人命,毕淑敏早就习以为常了,她漫不经心的说道:“斩草要除根,看他以后还怎么趁口舌之利。”见他并无救人打算,周延眼里冒着火焰,想把姜行月剥皮抽筋:“姜行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啊”一声鬼哭狼嚎,周延的舌头先被刲去,现在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只会呜呜乱叫,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姜行月本该庆幸,但他却高兴不起来,割舌只是开胃菜,紧接着的磔裂手脚才是重头戏,周延的断肢处,隐约可见血管和碎骨,鲜血刚串珠般的跳了出来,就被烧红的热铁烙住,传出皮肉烧焦的味道。 姜行月再也看不下去,指挥特警展开收网行动,将宏胜一伙人一网打尽,总坛的覆灭,并没有撼动地狱教根深叶茂的地基,邪教的活动仍然十分猖獗,距离胜利的曙光,还任重而道远。 第49章 紫姑观音 苏可岚半夜起床如厕,听到洗手间里有隐隐的啼哭声,悲戚哀婉,她不信邪,鼓足勇气,坐到马桶上,隐约感觉下面有东西,她一个激灵,直起身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马桶里竟然伸出了一只苍白无血色的手,又见玻璃镜凭空碎裂,洗漱台哗哗流出血水,苏可岚大叫一声,夺门而出。 所谓的紫姑观音,其实就是紫姑,观音二字,实不可当,姜行月遍查古书,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想要的内容,游宦纪闻有记载:“请紫姑,以著插筲箕,布灰桌上画之。”他依照古法招神,只觉香灰扑鼻,睡意惺忪,昏昏沉沉的进了梦乡。 宫殿里,绣户香风暖,瑶池暗生春,却是阴风惨惨,吕后身穿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剪氂蔮,戴簪珥,步摇以黄金为山题,贯白珠为桂枝相缪,一双凤目,如霁月秋霜,睥睨着沦为阶下囚的戚夫人:“先帝曾夸你的舞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本宫很想见识一下,瞧,曲都奏上了,你怎么不跳了?” 戚夫人脸上似笑非笑,嘴角边带着一丝幽怨:“我的舞,只为陛下一人而跳。”吕后因爱生妒,想到先帝生前每每宠爱于她,而冷落自己,勃然大怒,命人卸去戚夫人四肢,折断花枝,只剩下光秃秃的玉干,吕后不住狞笑道:“还能跳吗?” 戚夫人虽满身血污,但仍不向权力低头,惨笑道:“跳不动了。”她因剧烈的疼痛,唇齿被咬的流血,但犹傲雪红梅的唱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这曲子正是汉高祖为她所唱楚歌,他们在承欢殿一唱一舞,恰若神仙眷侣,不忆天上寒苦。 空灵的曲子像绣花针,一针一针扎在吕后心上,嘲哳的不是曲子,而是内心,吕后捂住耳朵,命手下灌她瘖药,再煇耳,挖眼,不管受多重的刑,她都未吭一声,微笑承受,在戚夫人眼里,君王的雨露恩泽给的是她,不是吕后,这就够了,纵然离开人世,长命绝衰,自己始终都是赢家,几天后,她在污秽的厕所中悲惨死亡,雀钗翠羽从此辞,因戚夫人生前容德兼美,菁英未散,遂被后世尊封为厕神,亦称紫姑。 姜行月猛然回到现实,起了一身冷汗,时间已是午夜,厕所的水龙头滴答滴答的作响,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苏可岚带着哭腔,说自己在厕所撞到了鬼,姜行月回想刚刚的梦,难道是厕神在作祟?他赶紧穿好衣杉,恨不得一日千里,赶到苏可岚哪去。 进了房间,漆黑如墨,苏可岚蜷缩在墙边,面无人色,姜行月拉着她破门离开,门外还是原来的房间,山重水复,无路可走,就像西西弗斯的死循环,这下神通广大的姜行月也没辙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了胡宗辉的电话,将事情原委说了,胡宗辉纠正道:“厕神并非妖魔,只有诚心祭拜,才能脱困。”并详细将祭拜流程说了,又提到:“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根除地狱教,只有从紫姑入手。“ 他们依照方法,取粪箕一只,饰以钗环,簪以花朵,另用银钗一只插箕口,放在马桶侧设贡,铺设供案,点烛焚香,诚心诚意的参拜,这一番折腾,果然有效果,吊灯重新亮起,像明媚的阳光,驱散了黑暗,打开房门,是空空如也的走廊,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宏胜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将紫姑观音的位置吐露出来,迟则生变,姜行月决定立刻前往,崎岖的公路,蜿蜒爬行,公路的两侧怪石嶙峋,榖草枯索。这是一条长到让人绝望的死亡公路,所有的生机都已经被剥夺,死寂和荒芜的气息无尽蔓延,残阳如血,熏红了半边天空,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在崎岖而漫长的公路上,平稳行驶,如同一苇渡茫茫寒江。 姜行月皱眉,拔了钥匙,熄火下车,他已经在这条公路上,开了不下几百里了,却又回到了这条公路的原点,哪个神秘的路标,像一个可怕的梦魇,形影不离,这条去到地狱教总部的必由之路,一直在循环往复,让他绕了一圈又一圈。 “咕噜噜。”车尾流出了黄褐色的油液,浸入了土地,成了一片黄渍,连油箱也破了,在这荒山野岭,前不着乡后不着店,想找到加油站简直是痴人说梦,姜行月把目光放在远处,夕阳欲坠,落日余晖下的公路,裸露出褐色的地表,延伸到遥远的天际。 这是条遥遥无期的不归路,再行驶下去,也是枉费周折,不如现在就下车,横穿公路。打定主意,姜行月就翻过隔离栏,朝着荒野深处走去,这里荆棘丛生,坑坑洼洼,没有一株植物敢面对风的吹拂,露的浸润,露的飘洒,自然而然就成了没有鸟语花香的废土。 夜幕很快降临,头顶繁星点缀,姜行月已经似无头苍蝇,走了好几个小时,渐渐失去耐心,不远处有亮光在不停的闪烁,像黑暗中的灯塔,让他心头一紧,吉普车的头灯大开,两道光束明亮的白光,强有力的穿透黑夜,闪着亮光,姜行月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闪过一丝怪异的光芒。 怎么又回来了?姜行月抬步,来到吉普车旁,眸里清楚的倒映出头灯大开,黄色的警报灯一闪一闪的光芒,褐色的汽油污渍还留在地上,他打开车门,看着车钥匙稳稳的插在锁孔里,墨眸闪过一丝寒意。“是谁做的?”他下车的时候明明把钥匙拔了,车已经熄火,怎么现在又启动了? “开车。”粗噶的声音从身后伸出来,如同老妪一般嘶哑难听,姜行月通过后视镜,看到一个黑袍人低着头,站在他的身后,令人头皮发麻。“你是谁?”姜行月骤然发问,“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让我上车,我能带你离开这里。”黑袍人冷气横秋,在黑夜里如同一条毒蛇,阴鸷恶毒。 姜行月的眉头打成结,决定将计就计,轻点了一下头,示意黑袍人上车,“往哪里走?”姜行月问黑袍人,“往西开,不要停。”黑袍人依旧低着头,黑色的斗篷遮盖住了他的轮廓,看不清神色,夜凉如水,一辆黑色的吉普划破了寂静的黑夜,稳稳前行,路上,弥漫着愁烟迷雾,白骨堆砌成丘山,鬼火不时闪烁,散发荧荧的蓝光。 姜行月心里明白,再这样下去,就到冥界了,他紧紧握住方向盘,余光瞥了一眼,依旧低着不语的黑袍人,一手握紧方向盘,一手快速的拿出车里的佛像,动作连贯,一气呵成。佛像金容霭霭,玓瓅乍现,黑袍人灰飞烟灭,消失不见,姜行月松了口气,道路前方,亮如白昼,颎颎生辉,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宽阔而又平坦。 紫姑观音藏匿的地方在一座寺庙,位于层厓绝壁上,姜行月磴级而上,山路纡曲难走,走到山上,可见云树蓊郁,古松张覆,让绀宇琳宫沐浴在苍翠的绿色中,所谓耳濡目染,这眼睛看的是赏心悦目,耳朵听的声音竟是毛骨悚然,只闻诡音阵阵,腥风习习,晨钟暮鼓声传出,却不是清心焚音,而是夜半丧钟。 大雄宝殿中,一群和尚正在敲木鱼打坐,念诵道:“百福庄严,千花自在,纤秾中度,如无边春,恭迎紫姑观音!”不同于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他们倒是很虔诚,但可惜用错了地方,正中的千叶血莲座上,紫姑观音半跏跌坐,她头戴宝冠,水泻流光的头纱遮住了面庞,手里托着一个净瓶,插着根青青垂柳,看起来像模像样,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紫姑观音很快露出了狐狸尾巴。 只听浑厚苍劲的男声喊道:“紫姑观音的雨润甘露会施给有悟性的弟子,谁有此殊荣呢?”姜行月一惊,这声音正是后卿,想不到自己好心宥之,他依旧死性不改,甘为人谋,姜行月有些后悔,后卿指着一名和尚:“这位大乘弟子,紫姑观音选中了你,还不快快上前。”和尚足不沾尘,三步并作两步,跪在血莲座前,等待受持,紫姑观音将杨柳枝,蘸了一点血水洒将下去,和尚鼓风激荡,身体开始肿胀变异,姜行月忍无可忍,走进殿内,质疑问难道:“戚夫人,吕后死后被满门抄斩,你也算沉冤昭雪了,为何还要假借佛号,残害世人。” 被一番数落,紫姑观音低眉臻首,像迟开的花躲在绿叶后,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后卿不以为耻的说道:“紫姑观音万善骈臻,普济苍生,大家不要听这厮胡说八道,他直呼紫姑观音名讳,大大的不敬,快抓住他。”言犹在耳,众教徒就一哄而上,见他们冥顽不灵,姜行月决定杀鸡儆猴,五指并卷成钩,招出一只血爪,像鸿飞遵渚,电射而去,几名教徒被血爪戳成蜂窝,伤口如凿孔然,当场毙命,余众被唬住了,不敢再上。 姜行月好言相劝:“各位垂耳听我一言,佛法甘露涓涓,滴滴壮人慧命,岂有地狱教宣扬的“不依止紫姑观音,就堕入阿鼻地狱。”之理?难道佛陀也会偏袒威胁众生吗?”众地狱教弟子炸开了锅,开始动摇,后卿想稳住场面,但不占道理,只得吹胡子瞪眼:“姜行月,你不要妖言惑众。”他早已理屈词穷,辩解也是软弱无力,姜行月步步紧逼:“人在做,天在看,到底谁在妖言惑众,上苍自有公判,后卿,你身为僵尸鼻祖,不为僵尸族着想,反倒助纣为虐,图谋本族,有何脸目面对僵尸先祖!” 他们的对弈犹如战场交锋,一方士气正盛,一方士气低落,高下立判,后卿用自己都不信的口吻说道:“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冥界拥旄万里,僵尸与之对抗,无异于腐草萤光和昭昭日月争辉,没有任何胜算,况且冥王已定下契约,等吞并了人界,就和我族平分天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僵尸族的未来,真正倒行逆施的是你!”姜行月驳斥道:“冥王狼子野心,怎会和我族平分天下,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你不懂吗?” 紫姑观音被护送进密道,后卿自和姜行月厮杀,他信手一招,黑气化为巨怪,其大如斛,跌鼻睔目,利爪挥舞如风,向姜行月抓来,他飞驰如激流,打向巨怪中踝,声硬如柝,巨怪屈膝倒地,姜行月看准时机,一拳打爆了它头颅,却不见血如泉涌,原是个油纸人。 后卿探身而进,翕然袭来,姜行月感到掌风虎虎,掀卷起卷地暴风,阻隔开后卿数丈,姜行月厚积薄发,黑气如轜车,带着送葬的威压,打得后卿倒飞出去,啐了口黑血:“我们后会有期。”一甩黑袍,逃之夭夭。 姜行月左右衡量,决定先擒住紫姑观音,推开暗道的门,骤然箭如雨下,姜行月迅速闪到一边,等确认箭支射尽,才敢钻进去,他透过洞眼,查看了机关,是已失传的转射机,此机长六尺,貍一尺,两材合而为辒,中凿夫之为道臂,臂长至恒,让他叹为观止:“莫非是失传已久的墨家机关术?” 姜行月列炬而入,至下一处石室。又有木人数十,张目运剑,其形态栩栩如生,他隔空控物,木人兵仗悉落,一路上过关斩将,到了最后一间石室,墙两角飒飒风起,沙出如注,已没至髁,如果说前几关是考验人的敏捷性,哪这一关考验的是人真正的实力。 姜行月挣脱沙丘,拔地而起,一掌推开石门,入眼的是金铺玉题,绮井华榱的地下宫殿,藏有金玉珠玑若干,地上铺着五色氍毹,蟠盖流苏下,有个棺材,上雕列国山川之状,他打开涂满髹褐色油漆的棺盖,看见汉高祖尸身躺在九曲象簟上,长着毵毵长鬓,隆准而龙颜,容貌与生前无异,姜行月还想进一步观察,数以万计的石制士兵突然苏醒,在机关的控制下,持执干戈,朝他挺刺。 姜行月这回学聪明了,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按常识,地宫里必有保护龙陵的机关,果不其然,他脚踩了下地下九宫图,两扇欻辟,大水飘荡,石制士兵不通水性,被冲的七零八落,姜行月泅渡而出,爬上岩巘,看见原本富丽堂皇的宫殿,已变成汪洋一片,兀自可惜。 石壁上,有座佛塔,形如春笋,峥嵘倚汉,姜行月料想紫姑观音藏在此处,便顺着台阶爬上去,梯转如穿窟,一步就是九转,十分险绝,别小看这登塔,其实大有讲究,佛经有云:若人以净心,绕佛塔佛像,来世怨敌敬,具德成法器。“塔中分开上下楼梯,必顺时而上,不能逆时而上,否则不但没有功德,还会有过失。 塔里设计玄妙,虚檐斗拱,化作巧石穿花凤,绝顶留云,造就浮屠饶雾龙,有玉灯照明,焕柄如列星,就算建在地下,也能灿若明珠,又有铜人若干,琴筑笙竽,各有所执,奏清商妙曲,应玙璠之乐,原是用机关巧器制作,姜行月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塔顶,见紫姑观音掀去头纱,露出真容,在佛像前祈祷,她绿发稠直,雍容华态,狐眼魅意天成,却又春威不露。 姜行月追遍大江南北,好不容易寻到罪魁祸首,满腔怒火霎时倾泻而出:“你哪也跑不了了。”戚夫人也不看他,神色宁静如秋水,唇畔勾靥出若有似无的飘忽:“有陛下陪着,我哪也不去了,毂则同裘,死则同墓。”地狱教荼毒天下,姜行月怎可善罢甘休,手里凝聚出黑烟,戚夫人好像猜到他的心思,娓娓而谈:“我守护帝陵数载,不问红尘是与非,一日冥王幽彻突然造访,命我当地狱教的魁首,否则就掘了陛下的坟,无奈之下,我只得服从。” 姜行月将信将疑,问道:“那你又如何解释苏可岚的事。”戚夫人答道:“我未有害人之心,否则你又怎能活着见她,地狱教案情迫在眉睫,我只是想提醒你而已,快回去吧,幽彻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目的就是为了支开你,好操纵城市。”九言劝醒迷途仕,姜行月茅塞顿开,谢过了戚夫人,连夜奔回城市。 第50章 虚假的乌托邦 监狱里,像棺材一样沉寂,宏胜吊儿郎当的坐在板凳上,佛珠散落的扔在地上,看守的狱警随意的将饭食丢进窗格,顺带讥谀一句:“你这和尚啊,喝酒吃肉,六根不净,简直有辱佛门,哎,也罢,人生失意须尽欢,多享受下也好,反正,你是要牢底坐穿了。” 这是昨天的残羹冷炙,加上天气炎热,已然发馊发臭,宏胜却有滋有味的吃着,饱含深意的说道:“当年孙悟空大闹灵霄宝殿,搅得是天翻地覆,九州雷动,他一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结果连如来的五指都逃不出,这故事说明:一江春水一江涛,一山更比一山高,永远别小瞧对手。” 都沦为阶下囚了,还敢打肿脸充胖子,狱警没当回事,轻蔑一笑,突然被一只手从后捂住嘴,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入他的后心,一刀接着一刀,好像仇深似海,直到地上溅满温热的血,来者尚才罢手,取下牢房钥匙,打开牢笼,又脱去狱警衣服,和宏胜袈裟调换,来了个金蝉脱壳,事了拂衣而去,不留行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人发现异常。 宏胜刚出监狱,就要办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称世间人本无病,是因为造了各种各样的业,才会恶疾缠身,自己手中有灵丹妙药,名为阿伽陀药,色如白宝,光华耀世,以佛法为药引,置于智慧之海,再用三昧真火煎煮,能够开百窍,祛诸邪,治百病,是众生摆脱生老病死的依怙。 起初只有信徒的家人服用,结果发现效果显著,不仅病痛全部消失,身体机能还能提高,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阿伽陀药还能让长生不老,寿与天齐,半只脚入土的老奶奶,吃了阿伽陀药,立刻回光返照,身患癌症的病人,吃了阿伽陀药,马上大病痊愈,一时间大家趋之若鹜,争相抢夺,大到政府高官,小到市井百姓,无一不吃此药。 也有专家学者对灵药功效提出质疑,一药只能治一病,焉有包治百病之说,宏胜对外的解释是:“人们的病症来源于五逆十恶,阿伽陀药的药力,能消除一切无量恶毒,可以是慈悲一味,也可以是八万四千法门,其排列组合,有无穷之数,别说百病,就是患上千种顽疾,也能尽数祛除。“有名言:”当科学家千辛万苦爬到山顶时,佛学大师已经等候多时。“这下专家学者也深信不疑,不住感慨佛法的博大精深。 姜行月回到城市,还是披红挂绿,斑离繁华,并未发生异样,直觉行人个个精神抖擞,走路挺拔,也没人玩手机,都直挺挺的看着前方,目光炯炯,现在正值节假日,不用上班,姜行月拨通了手机,邀苏可岚到父母家玩耍,言下之意,就是把她当成了自家人,苏可岚喜出望外,也忘了女孩子家的文雅矜持,慨然应允。 但首次拜见二老,总不能两手空空吧,于是她和姜行月携手并肩,去商城采购些礼品,一到商场,苏可岚就被高高低低的货架,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这个也买,哪个要买,购物车被堆得满满当当,其实像巧克力,冰淇淋,薯片这些东西,父母大都吃不了,苏可岚以为自己爱吃的,别人也会爱吃,看着堆积成山的零食,姜行月心疼她的腰包:“礼轻人意重,不必什么都买。” 苏可岚对劝告视若敝屣,漂亮到心悸的的眼睛里,露出大气之色:“你懂什么,第一印象很重要的,作为未来的儿媳妇,可不能让叔婶看扁了。”她言谈落落大方,丝毫没有隐晦之意,女中自有豪杰在,倒是须眉先害羞,“儿媳妇?”姜行月转过头去,脸儿红的像熟透的山柿子。 到了生鲜区,出现了奇怪的现象,无论水果区,又大又圆的西瓜,金灿灿的橘子,圆溜溜的葡萄,还是蔬菜区,鲜艳无比的西红柿,白里透红的萝卜,翠绿欲滴的菠菜,都无人问津,反倒是生肉区,早早的就被抢购一空,一名路人饿极了,竟咀嚼着油花密布的生肉,血水混合他的哈喇子往下流,姜行月觉得古怪,正要上前理论,被苏可岚拽走,她不想多惹是非,骂道:“神经病,别理他。” 其实苏可岚也觉得反常,偌大的商场里,虽人头攒动,却无人喧哗,路人个个走的笔直,像秋日原野上的白杨,俗话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要是一切都太井井有序,反倒不正常了,人的性格神态各有千秋,而这群人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长相不同,行为举止都近乎一致。 小区的走廊,漫长而昏暗,几只飞蛾扑向灯光,传来烧焦的声音,他们拎着大包小包来到家门口,远去的飞鸟,牵挂着故林,作为在外漂泊的游子归家,姜行月心里有些忐忑,锈迹斑斑的铁门露出缝隙,折射出明媚浅安的环境,他的母亲身穿一件崭新黑呢子大衣,平整的短发像罩了层白霜,神色有些冷淡,虽有姜行月添油加醋的介绍,还是对苏可岚这个不速之客,充满隔阂。 姜行月充满歉意:“对不起,怠慢了你。”虽差点吃闭门羹,但苏可岚豁达的说道:“没事,老年人爱独居,是我坏了他们清净。”正踟蹰着去留,姜行月的父亲从厨房出来,他身架瘦瘦巴巴,戴着一顶小毡帽,围兜还沾着血迹,见到苏可岚,也冷冷的说道:“来者是客,一起吃饭吧。” 他们坐在餐桌上,却不是欢聚一堂,而是苦大仇深,彩色缎面铺成的八仙桌子上,只摆了几个菜碟,木筷斜欹在一边,留下黑黑的阴影,阿公揭开餐盖,竟然是一坨血渌渌的生牛肉,想起超市的见闻,姜行月惊怖的说不出话:“这。”还是苏可岚即时打圆场,让凝重的气氛略微缓和:“我记得外国有道菜叫鞑靼牛肉,就是牛肉加刺山柑,橄榄油,黑胡椒生吃的,想不到叔叔阿姨还挺洋气的。”她不住强颜欢笑,掩饰内心的恐惧。 阿公直接抓起盘子里的生肉,塞到了嘴巴里,大口吞咽起来,就像贪婪的饕餮,把两人吓得一愣一愣的,苏可岚想抽身离开,怎料天公不作美,外面突然风雨晦冥,只得权且将息,姜行月意识到事态不对,询问父母是否有离奇的经历,他们虽吃过阿伽陀药,但自我意识尚在,便将宏胜广施灵药的过程和盘托出,姜行月既懊悔又气恼,恨自己对父母缺乏关爱,才让不法之徒钻了空子。 夜晚,苏可岚为了安全起见,将房间门反锁,从窗户可以看到水平如镜的湖面,浅驼色的窗帘上有一颗颗青翠的树苗,纯白的丝被温润细腻,让人在柔软中进入梦的边缘,等苏可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阿婆眼睛瞪的像铜铃,正看着自己,哪眼睛黄黄的,无一丝一毫光彩,嘴唇没有血色,一张一翕说道:“你会变得和我一样丑,哈哈哈!”声音凄厉恐怖,像洞箫的幽怨。 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样涌上苏可岚心头,让她浑身冰凉,大喊救命,门嘎吱一声开了,进来的却是阿公,他的三角脸在月光下呈惨灰色,两个颚骨尖尖的突起,两眼愣愣地往上翻着,非常的可怕,手里握着把菜刀,摩拳擦掌:“老伴,明天咱们有肉吃了。”淡青的冷光擦着苏可岚耳际钉在墙上,刀风激乱,吹断了她几根头发,阿公去拔刀,手上爬满了蚯蚓似的血管,苏可岚与他相距寸厘,下一刀就会正中脑门,绝不会失手。 事态间不容发,好在姜行月及时赶到,将父母先绑在椅子上,这并不是不孝顺,而是走投无路,事态十分严峻,阿伽陀药的酖毒已散入千家万户,初服者,仪态静若处子,变得离群索居,和偶人无别,常服者,逐渐发癫发狂,极具攻击性,喜食生肉,直到最后,会化为枯胔,苍苍蒸民,谁无父母?宏胜弘佛是假,行妖魔为实,竟离散他人至亲,姜行月深恶痛绝:“这药溷浊四生九有,需找到解药,才能营救万民,以及我的父母。” 苏可岚灵犀一点通:“羊毛出在羊身上,想找到解药,应该从宏胜入手。”他们走在混乱不堪的街上,城市已变了摸样,高楼大厦上,布满丹藤翠蔓,罗络其上,如宝装屏风,路灯,长椅,红绿灯等任何物事,都紫蕤阴垂,广覆荒榛,像穿了件绿色的绮衣,宏胜正在举办兜卖灵药的活动,市场需求量大了,价格也水涨船高,变得高不可攀,服食者甘做辕下驹,不计代价也要吃药,富人散尽家产,穷人卖儿鬻女,去追求阿伽陀药带来的虚幻美梦,事后空庭敝斋,徒余碧落之空。 宏胜竟将没羞没臊的话,说的是冠冕堂皇:“信徒们,所谓天地君亲师,必敬之奉之,师父服务了众生,当然也需要供养,希望你们能上供下施,普报四恩。”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可岚露出讥讽的笑:“人不要脸,果然天下无敌。”周围皆重门击柝,姜行月让她躲到茂密的灌木丛里,自己乍然惊现,杀宏胜个不防。 护法的两名僧侣身着云赤衣,持孵化生物枪,这种枪阴毒无比,喷射特殊品种的苍蝇,进入人体后,会快速产卵,蛆虫很快破体而出,直到受害者变成数罟,他们人狠话不多,直接扣动扳机,数只苍蝇弹摇头鼓翼,钻营打洞,奈何僵尸坚若金刚,苍蝇使劲吃奶的劲,也无甚用处。 姜行月反手拍打,赶鸭子上架,将苍蝇弹给教徒,相较他刀枪不入的身躯,教徒的皮肉吹弹可破,蛆虫细似牛毛,簇如尖刺,在他们的体内翻云绞海,跋觜狂啃,直到肠穿肚烂,流膏满地,方兴尽爬蜒而出,死相特别悲惨,宏胜被他老鹰抓小鸡般拎在空中:“快,交出阿伽陀药的解药,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宏胜翘起嘴巴,笑之以鼻道:“威胁是无能的表现,唉,告诉你也无妨,吃了阿伽陀药,司命之所属,无药可救,只能一命换一命,现杀一个活人,用他的心为引,才能救回患者。” 姜行月冷笑道:“多谢提醒。”左手屈指扣抓,鬼精环绕指尖,宏胜察觉到危险,打摆子似的抖起来:“有罪也要公判,你不能私杀我!”姜行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佛教不是也说,一杀多生通于禅,是被开许的。”他捏喉如铁钳,宏胜做起困兽之斗,但只是以踵解结,很快就咽了气,姜行月剜去他的心脏,送与父母服食,果然有效,但以命换命的治法,注定不能救所有人,烽火还是燃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