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男神哥哥》 第一章 东窗事发 除夕这晚突降暴雪,雪花像被攥成团似地砸下来,没一会儿天地间就白得不分彼此。 何暖风在厨房守着炖鸡汤的锅子的时候,秦思源来了电话,让她晚上开车去机场接江沐。 “京市到海城的末班飞机,晚上11点落地。”秦思源说。 何暖风拿着手机不吭声,其实她不吭声有一阵子了。 “暖风?暖风!听得到吗?电话没断线吧……”秦思源咕哝,何暖风这才磨磨蹭蹭地“嗯”了声。 “我前妻已经去机场了,现在就孩子一人在家。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只好来求你……你也知道江沐他不能一个人出去,万一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帮个忙吧暖风。”秦思源恳切地求着。 “雪这么大,航班会不会取消啊?”何暖风轻声问。 “我刚跟航空公司确认过,他们说还没有航班取消的通知。”秦思源说。 何暖风的抿起嘴巴,指甲在煤气灶光滑的玻璃台面上护理划拉着。 秦思源是江沐的经纪人,现正带着江沐在京市参加春晚直播。而江沐,他这两年越来越红了。 对于他的粉丝而言,江沐=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珍宝。这是一群战斗力极强的姑娘,可以为他豪掷千金通宵做数据打榜,可以为他风雨无阻寒暑不顾举灯牌应援,可以为他手撕黑粉脚踩营销号在网络上厮杀血流成河。他粉丝干过的最轰动的一件事是:南方发大水那年发起众筹给灾区捐建了一所医院。 对于路人而言,江沐=唱歌好听+演技很棒+长相英俊+粉丝战斗力太强+一个口碑蛮不错的顶级流量。 对于何暖风而言,江沐=对门邻居家的哥哥。 秦思源本来的计划是节目结束就带着江沐直奔机场,乘飞机回海城,好各自陪家人过年。落地后秦思源会开车送江沐回家,可他那个工作狂的前妻突然接到公司命令出差了,因为过年保姆回了老家,他前妻把六岁的儿子往秦思源家一扔就走了,急得秦思源来求何暖风去机场接江沐,他好下了飞机直接赶回家。 “求你了暖风。”秦思源再三恳求。何暖风耳根子软,别人几句软话就受不住,只好答应:“那好,我去接他。” “那就好。”秦思源松了口气,转而问,“海城下雪了吧?” 何暖风“嗯”了声。 “雪大吗?” 何暖风朝窗户望了眼,玻璃上蒙了一层白雾,看不到外面。她用手掌在玻璃上抹一下,擦出来一道光亮的擦痕。屋里亮屋外黑,玻璃上映出明灯白墙还有她的影子。齐肩长发,高领粗针红毛衣,小小的圆脸,脸颊跟下巴都肉肉的,黑眼睛明亮温婉,像个乖娃娃。 她看不清楚外头,只看见大朵大朵的雪花纷至沓来地砸在玻璃上,撞碎了变成了雪沫子,被风一卷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留下细不可闻的啪啪声响, 何暖风说:“挺大的,下了有一个小时。” “那路上肯定积雪了,你开车小心点儿。江沐要上场了我挂了拜拜。” 电话挂断,何暖风肩膀往下一塌,两条胳膊无力地垂下去。想到一会儿要开车去接江沐,就要见面了,她就……发愁。 她跟他有一个月没见了。 何家跟江家做了二十几年的对门邻居,江沐比何暖风大四岁,两人的爸爸在同一大学教书。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今江沐是当红艺人,何暖风则是个派出所民警。 一个月前江沐妈妈生日,何暖风想快点忙完早点儿回家,可偏忙中出错,被领导训斥一通后留下来加班。一个男同事好心开车送她回家,到楼下的时候特意下车过来安慰了她几句,她没忍住哭了,男同事掏纸巾递给她,这当口被江沐撞见了。 当时他就那么瞪着人家,铁青的脸色,眼神凛冽得能把人家脑袋击穿两个洞。饶是当了多年警察见惯犯罪分子的同事也被他唬住了。她知道他误会了,胡乱抹去眼泪介绍:“这是我哥。这是我同事。” 那晚他的话极少。虽然他本来话就不多,可那晚实在少到可疑。喝酒,沉默,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妈妈,生日快乐。”每个人都发觉到他的异常,可除了何暖风之外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晚上吃完饭她跟奶奶回家,他出来送,她进屋后转身要关门,他握住了门不让她关。她抬头,他正低头看着她,脸上表情如平常一般寡淡,一双眼珠却是极黑,墨一样,翻滚着一些情绪,仿佛浑浊的漩涡乱流抨击拍岸,就要从他眼里喷薄出来。 就跟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似的。 换做平时,她知道他误会肯定会跟他解释,可那晚她心情特别不好,直接把门摔上将他关在外头。 当晚他启程去杭城拍戏,他们就没再联系过。那件事也就那样吊着,未完待续。 有时候误会拖越久,解释的话就越难出口,一件本来没什么的事儿,隔一个月再专门去解释,反倒是透着一股子心虚,会越描越黑。何暖风就这样一直逃避着,盼这事儿就那么过去。她跟他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她早习惯了当缩头乌龟,只想着下次见面的时候当什么都没发生,打个哈哈问声好就过去了。 挨着挨着就到了现在,今晚就要见面了……她发现自己远没想象中那么淡定。 何暖风对着煮汤的锅子发愁,玻璃上那块擦痕也慢慢被蒸汽熏成了白色。外头小堂妹一声尖叫:“江沐!!!” 何暖风打了个激灵。 赵海璐酸溜溜地说:“哎妹妹,这是后台采访,还没正式上台呢,你兴奋什么啊?” 小表妹是何暖风小叔家的女儿。赵海璐是何暖风的闺蜜。 何暖风妈妈去世得早,爸爸是搞考古的常年在外,家里只她跟奶奶两人。小叔一家住在东北,过年特意来海城探望奶奶。江沐妈妈看她家老的老小的小,干脆把年夜饭的任务揽过去,在江家摆了一大桌。知道赵海璐也是只身一人在海城后就叫过来一起吃饭,人多热闹。 小表妹是江沐的骨灰级粉丝,赵海璐是个明星经纪人,手下目前只有一个艺人:赵耀。 “就是帅……”小堂妹痴迷地说。 “赵耀不帅吗?” “赵耀啊,跟别人比算好的,可跟江沐比还差点儿。” “差什么?” “气质,才华,身材,哪里都差点。唱歌还是算了,他要敢比那就是自取其辱。” 赵海璐说:“呸!” 厨房门一开,何暖风转身看是江沐妈妈。 “鸡汤好了吧?”江妈妈问。 何暖风说:“好了。”江妈妈掩上门走过来,拿起汤勺在汤里捞出两枚翅中,拿来一个小碗盛了塞到何暖风手里,说:“有外人在,你吃完再出去啊。” 碗底发烫,烫手心,何暖风把碗倒了倒手,讷讷地叫了声“阿姨……”,江妈妈“嘘”了声,抓了两块抹布垫着端起汤锅,何暖风忙把厨房的门拉开,江妈妈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叮嘱:“春晚就要开始了,小沐是第二个节目,别错过了啊。” 何暖风乖巧答应,江妈妈端着汤锅出去。关上门,何暖风靠着门捧着碗发起了呆。她从小没妈,跟着奶奶在乡下长大。到了上小学的时候才随奶奶一起来了海城。刚来的时候她身体不好总生病,胆子小内向还土气,要是没江妈妈照顾怕就抑郁了。 江妈妈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她才会把江沐当亲哥哥一样看待。谁知因缘蹉跎,江沐心里想的跟她根本不是一回事…… 又有人来敲门,何暖风让开门口,赵海璐探头探脑地进来:“你干嘛呢?” 何暖风没回话,赵海璐钻进来后立刻发现何暖风手里盛鸡翅的小碗,啧啧两声说:“刚你堂妹还在锅里捞鸡翅呢,原来都在你这儿。”说着关上门,伸出两指捏起一只翅中送到嘴里。鸡翅炖得骨酥肉烂,香得不行,吮一下便骨肉分离,赵海璐陶醉地哼哼,把另一枚翅中塞到何暖风嘴里,含糊地说:“吃啊,偷吃还不快点儿,等着东窗事发呢?” 何暖风这才把鸡翅吃了。赵海璐抽了张湿巾递给何暖风,问:“出什么事儿了吧?看你这脸,愁得跟苦瓜似的。” 何暖风捏着纸巾小声说:“秦思源拜托我晚上去机场接江沐。” 赵海璐声音立刻高八度:“让你去接?凭什么!他干嘛去?!” “他前妻临时出差,他要回家陪孩子。” 赵海璐撇了下嘴,不满地咕哝:“你让江沐把他开了吧,聘我当经纪人,我没家庭拖累,只要不让我陪他睡觉我什么都肯干!” 赵海璐一贯口无遮拦,何暖风抿嘴笑,赵海璐把湿巾攥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丧着脸哼了声,问:“江沐在杭城的片子杀青了吗?” 何暖风眼皮一跳,说:“不知道。”走去水槽那儿开水龙头洗手。 “你对他是真的一无所知?”赵海璐问。 外头江妈妈喊:“暖风,小沐上台了,你快过来吧。” 何暖风抿着小嘴不说话,赵海璐不屑地呿了声:“你就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何暖风皱着眉头说。 第二章 想亲 在何暖风跟江沐这杆天平上,赵海璐坚定地站在江沐那端。 二人来到客厅,电视屏幕上江沐跟赵耀一人抱着一把吉他,两束光柱罩住二人。 赵耀穿着某大牌的定制套装,大红的皮衣,袖子上有用珠片绣的盘龙,用发胶打理的出挑发型,脚上一双鞋尖上翘的大头皮鞋,缀着珠片,很朋克的打扮。 江沐则是一身素净,只一件宽松的白衬衣搭配蓝色的牛仔裤,衬衣领口的扣子规规矩矩地系着,头发整洁随意,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没赵耀脚上那双皮鞋贵。 按理说人们应该将注意力放到赵耀身上,偏江沐的五官生得太过鲜明凛冽,他那张建模脸搁哪儿都能叫人一眼看上了移不开视线。江沐从小就是个帅哥胚子,骨相极佳,充分印证了美术中三庭五眼四高三低的标准。他并不是如今娱乐圈里流行的韩范日系帅哥,他有一张正统的中国男性面孔,长得很正,从那张脸上能找得到传统的仁义礼智信这些东西。在当今男人女相为主的娱乐圈里,他足够特别也足够优秀,正因如此喜欢他的人一旦入坑就很爬出来。 “穿得像只孔雀还不是比不过江沐。”小堂妹撇嘴。何暖风看看赵海璐,赵海璐翻了个白眼,抓了个橘子来剥。 鼓点打两下,江沐拨了一段和弦,镜头给了他右手一个特写。他手生得也好,五指修长线条流畅,网上流传不少他的手部细节图,被说成是手控福利。他腕子上套着一根黑皮绳,那是他高考那年何暖风用压岁钱买来送他的,皮绳上应该有一颗黄金转运珠,祝他高考成功。珠子上特意刻了他的名字。现下珠子被他腕子挡住了镜头拍不到。记忆里他自打戴上就没摘下来过。 小表妹举起右手得意洋洋地对江暖风说:“姐姐你看,我有同款。这是我们江米后援会内部产品,这珠子上有个‘泽’字,外面卖那些普通款是没有的,好看吧?你要不要?” 江沐的粉丝自称江米。 何暖风艰难地笑着,摇头。赵海璐塞了一瓣橘子进小表妹嘴里,替何暖风回答:“她想要会跟江沐要,用不着你操这个心,你知道她跟江沐的关系……”何暖风没容赵海璐把话说完,踩了她的脚。赵海璐撇嘴,不说话只吃橘子。 屏幕打出字幕,歌名是《我的女孩》,江沐的成名曲。江沐摁住吉他的弦,凑近麦克风,藏着星辰大海一般深邃的黑眸直视镜头,穿透力极强的优雅低音炮般的嗓音响起:“这首歌,送给你。” 电视屏幕也无法过滤掉他眼神的深邃清冽,看得人寒毛直竖。何暖风立刻移开眼。小表妹捂胸口憋着气,小脸激动得通红。赵海璐凑到何暖风耳边,轻飘飘地说:“你哥也太会撩了吧?” 年夜饭吃过,何暖风的奶奶回去休息了,江爸爸同何暖风的叔叔在餐厅坐着喝茶聊时事,一众女人围着茶几喝茶吃干果聊天看春晚,外头鞭炮声渐渐稀疏。九点半,何暖风跟江妈妈说要去机场接江沐。江妈妈不放心何暖风雪夜开车,赵海璐提出跟何暖风一道,小表妹听说要接江沐立刻跳出来说也要跟着。于是,何暖风开着载着三人车子上了去机场的高速。 大风大雪,天黑路滑,一连几起追尾,高速堵成了停车场,挨到十一点车子才跑到一半,飞机已经落地。 何暖风着急,给秦思源打电话。秦思源比她更急,说孩子打电话来哭着说害怕。最后秦思源急中生智,问:“对向车道堵不堵?” 何暖风降下车窗往对向车道看,稀疏几辆车而已,大概车都堵在去机场方向的路上了。 “对向不堵。”何暖风说。 “那你找个岔口掉头去对向车道,停车后把位置发给我,我们先打车过来,你把他接走。”秦思源说。下个岔口离得不远,何暖风把车开去转到了对向车道,找了个空地儿停车。 等了半小时,一辆出租车打着双闪停在车子后头,赵海璐朝后看看,说:“是他们了吧?” “我下去看看。”何暖风解了安全带单手去推车门,大风压得车门推不开,她换了两只手用力又推,门只开了一道缝,风卷着雪灌进来,车里的暖气脆弱溃退,她打了个寒颤,小堂妹尖叫:“好冷!” 何暖风扭过头看小堂妹,赵海璐则朝车门那儿指了指。何暖风又回头,见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压在车窗玻璃上,把车门关上。大风大雪里,高高大大的男人站在车外,口罩帽子把一张脸挡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黑亮的眸子,宛如午夜天空的星子。 何暖风的心忽悠一下提溜起来,悬在半空突突突地狂跳。 江沐把手拿回去,站在在风雪里看着何暖风,何暖风坐在车里木然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有十秒钟,江沐转身,拖着行李绕到车后,敲了敲后箱盖。何暖风心思转不过来,没反应,赵海璐说:“他让你把后备箱打开。” 何暖风这才回过神,急忙摁了后备箱锁,他掀开了后备箱盖,把行李往车里放。 这是辆掀背车,后备箱一开风灌进车里,赵海璐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下巴底下,小堂妹却不喊冷了,返身趴在车座上朝外头看。何暖风浑身僵硬地坐在驾驶位里,感受不到冷暖。他往后备箱里放行李,车身震动一下,她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小堂妹殷勤地指挥:“搁这儿,这边还有地方。对就这儿。”她偷偷瞄一眼后视镜,后备箱盖把他整个人被挡住了。她移开眼,看着前头车灯照耀下飞舞的雪花,像是一群飞蛾,乱得她心里没着没落的。 车窗又被人敲了敲,何暖风惊吓扭头,看秦思源在外头哆嗦着用食指朝下指,让她开窗。她降下车窗玻璃,秦思源送了个红包进来,何暖风抬手去接,后备箱嗵一声被关上了,吓得她肩膀一耸,红包掉到腿上。 “压岁钱。”秦思源抹下口罩冲她笑,“新年快乐。” “就一个红包?我们这儿有三个人呢!”坐后排的赵海璐抢话道。 秦思源朝后头瞄了眼,又从兜里摸四张钞票塞进车里,说:“一人二百,没红包了就这么将就着吧。”赵海璐拿了钱后脆生生地喊:“谢谢秦叔叔!”秦思源翻了个白眼,转而对何暖风说:“人就交给你了,路上小心开车。” 何暖风还没回答,旁边副驾驶的门被拉开了,穿堂风从她这边洞开的窗户钻进来,从那边洞开的车门钻出去,冷得她打了个喷嚏。 副驾驶的车门嗵一声关上,一只手伸过来,她还握着方向盘,那手从她的胳膊底下钻过去,吓得她直往后躲。江沐摁住了她身边车门上的车窗控制器,车窗玻璃升了上去,她惶惶然转头朝外看,秦思源在跟她挥手道别,尔后紧了衣服朝后头的出租车跑去。 何暖风一路目送秦思源上了出租车,出租车开过来,慢慢拐弯然后混入龟速前进的车流,车尾灯淹没在风雪里。看了半天,她就是不敢扭过头看看他。 车里有种奇异的氛围,没人说话,包括坐在后排的小堂妹。 身旁发出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声音,何暖风猜他是在摘口罩还有帽子。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想好了假装把那事儿忘了对不对?就像以前每次他回来那样,聊聊天气工作生活琐事,关心一下健康状况,避重就轻地聊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这些年跟他一直都是这样不远不近的,很安全。 何暖风把心一横,扭过头,撞上江沐那双灼灼黑眸的瞬间她嘴角一抽,把一个久别重逢的微笑演绎得比哭还难看,视线很怂很怂地从他那张惊艳众生的脸调转到他衣领那块儿,他衬衣领口敞着露出喉结,如此清晰的男性特征她更不敢看,视线继续下移,停在他衬衣的第二粒扣子上。她觉得自己瑟缩得像一只落在雪地里的麻雀。 何暖风对着他的扣子干巴巴地叫了声:“沐哥。” “嗯。”他低低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