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也不厉害》 第一章 楉冰 “咔擦”,几个垂髫小子趴在河边,力气最大,长得最壮实的那个用捡来的石头把河面上的那层冰砸出了一道裂缝,其他人便忙凑上去,握着树枝,七手八脚地撬那条缝。 好不容易撬下来不小的一块冰,再用树枝戳戳冰洞,厚实得像县里那牢狱的墙壁一样,连最有劲的郑铁匠来了,估计一斧子下去,这冰面还是屁事没有。 怪事年年有,江南的这个小县城,今年怪事到目前为止,不多,就一件,可偏偏这一件都快愁死这帮百姓了。 本来江南水乡就以温润养人著称,每年就算是到了冬季,也不会像北城一样冻人刺骨,新鲜的蔬菜水果不会断供,绝大多数的水路不会冰封,畅通无阻。 若是哪一年的冬天格外冷,下了大雪,当地百姓还会有些兴奋,毕竟瑞雪兆丰年,尤其是孩童们,堆的雪人一家比一家高,有些不服输的,还要爬到自家院子的树上堆,脚滑了摔进厚厚的雪地里,人倒没事,一个个被自家娘拎着耳朵回去喝姜汤,再也不敢做那雪中猴王了。 今年初也是下了一场小雪,等冬天一过,下地的都把种撒进田里,春雨一浇,长出了苗,就等着长大了。 结果四月末,不知哪里刮来的妖风,这一片突然就变得极冷,连寒冬都没这架势,附近唯有的一条河结了冰,几个村的生计都没了着落,没水浇田,没河运货,老黄牛都冷得不肯开工。 好几个大汉忙活了一天,才在冰较薄的一处砸了个洞,供村里用水。这洞简直小的可怜,出水也小,虎子家养的大黄狗尿尿都比它痛快。 所以每天被支来接水的各家小孩都提着个木桶,排了长长一队,接水的人蹲在那眨吧着小眼看水流断断续续地、像个要死不死的人一样给水,难受得要命,后面一队小孩无聊到玩游戏,大早上来的,回去都能吃上午饭了。 今儿个已经是第七天了,大家没法干活,只能聚在河边看看这冰什么时候能化,可看着那几个小孩砸冰,大家都愁得发慌,就这厚度,全村站上冰面开篝火宴会跳舞都没问题。 “虎子,别老玩冰,这天可容易得风寒了”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妇女坐在石凳上缝补棉衣,一边把最壮实的那个男娃叫回来,一边叹了口气。 “活了大半辈子,这稀奇事可是头一回见,五月石榴花都快开了,还要把过冬的棉衣翻出来,够邪门儿的。” “可不是”坐在旁边的另一位妇女体型削瘦,利落地编着簑衣,“哎,我听人说,这样的天灾肯定是有人干了什么缺德的大事,老天爷给惩罚呢。” “那也不能光罚咱们县城啊,再说了,咱们这小地方,能干出多大的缺德事儿,知府老爷家丢了几头牛都是大事了。” “那可说不准,你是隔壁县城嫁过来的不知道,我们这几百年前可是仙家地盘”削瘦妇女对这个话题挺来劲,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几分,“仙人的那些法术都这样。” 臃肿妇女只当她在吹牛炫耀,几百年前的东西谁知道怎么回事,说起修仙人人都感兴趣,她倒也没见谁真的去修了,普通人就老老实实种田干活,吃饱穿暖最重要。 两人又聊了会儿,看天色阴沉沉的,怕不是要下雨,赶紧领了自家孩子,顺便把邻居家那几个也带了回去。 不一会儿便下起了小雨,雨势逐渐变大,打在屋顶上的声儿也挺吓人的。 大家庆幸没有下雪,不然埋了房屋田地,那可真是雪上加霜。各家都在院子里摆上了桶接着,最近缺水缺得紧,他们的确需要这么一场雨。 吃了晚饭,大家都没心思串门,各家早早吹灭灯休息。 “这什佬子的天气,可快走吧。” …… 深夜。 距离村子不远的县城里一片漆黑,路上只有打更人打着伞走着。 但一户人家里却是灯火通明,下人们都匆忙地走着,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被雨声淹没。 “夫人要生了,快去告诉老爷。” 虽然守在外面的人很多,但在屋里,侍候在王夫人身边的只有产婆和一个陪了她十来年的大丫鬟。 因为是头胎,所以王夫人显得格外紧张,倒不是担心这个孩子是男是女,而是她从小身子就有点虚,与老爷结发五年才盼来身孕,不论男女她都会珍惜。 产婆的安慰声在耳边响起,王夫人又使了把劲就彻底脱力,眼前发黑。但婴儿的啼哭有让她有了一点力气,在丫鬟的搀扶下挣扎着爬起来。 “祝贺夫人喜得千金。”产婆得了赏银,连恭维的客套话里都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屋外的雨又大了些,老爷回来了,心疼地看着妻子湿透的头发,又欢喜地看着新生的女儿。 “快伺候夫人休息。”老爷也知道他不适合在产房呆太久,站在屋外的廊道上,看着奶妈们把女儿抱下去,夫人房里亮了大半夜的灯也熄了,这才离开。 但并没有回他的另一间卧房,而是去了书房,他定要为他的第一个孩子取个好名字。 江南虽是富庶之地,但凡有些家财的男子家中都有几房美妾,可人人都知道县老爷家家风清廉,不兴养姨娘妾室,只有一位正妻,嫁进去好几年了,虽然未诞下一子,仍然恩爱如初。 老爷翻了满屋子的书,按着闺女的生辰八字找,发现是极好的命相,只是五行有缺,命中缺水。 这问题倒不是很大,只要给闺女取名字的时候带水就行了,民间的办法,百试不爽。 等到天边泛白,雨也渐渐停了,老爷已经写了好几张纸的预备名字,依旧意犹未尽,挥手找来侍女,送去主卧,等夫人醒了给她过目。 王夫人这一夜也睡不太好,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卯时就醒了,翻来覆去也难以入眠,恰好侍女送来老爷的字条,马上就来了兴趣。 然后那几张饱含老爷爱意的名字就变成了皱巴巴的纸团。 “老爷,夫人让我传话,请您认真一点,否则小姐长大了定会怨您。” 老爷苦兮兮的,他哪里不用心了? 只好重新来过,但这次坐在书桌前,怎么都没了之前的文思泉涌,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 “老爷!”有小厮从外面进来,兴奋地面红耳赤,“昨晚的那场大雨,让城郊的那条冰河化了!” “确有此事?!”那条冰河是最近压在老爷心上的一块石头,连孩子的临近出生也没能消灭他的愁绪,只有昨晚喜得爱女才让他暂时忘却,如今听见一场雨就解决了难事,的确让他欣喜若狂。 “真的!不仅如此,河上游蒋家村在河边种的百亩石榴树一夜之间就开了花,那条河载着满河的花瓣,百里飘香!” “好!你赶紧吩咐下去,派些人手去帮忙农耕,千万别错过了好时候。” 小厮走了,老爷只觉得心里格外轻松,面对眼前的白纸也没那么憋屈了。 在一瞬间福至心灵,老爷抬起笔,写下两字。 “楉冰” “楉为石榴,我家女儿,长大后是要比那最好的石榴花更美,冰则有三水,刚好弥补了五行所缺。” 老爷端详了半天,觉得甚是满意,才让人送去给夫人。 等得到了夫人应予,老爷才从书房的暗格里取出一个不大的上锁盒子,开了锁,恭恭敬敬地把里面那本族谱请出来。 盒子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可防积灰,防潮防虫蛀,保了这一家的传承。 老爷小心地翻到自己这一代,怕折了纸,也不敢用力,研了上好的墨,小心翼翼地用最好的字体写上女儿名字,摆在桌边等着墨迹干透。 “老爷,外面有个算命的来拜见您”小厮又跑了进来。 “嗯?”老爷转过身,夫人半晚才生产,消息不会传得这么一大早就有算命先生上门来赚这个钱,难道是有真本事的?“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一道袍男子便跨进门,好像知道定会请他入门,笑眯眯地看着这位清廉的县老爷。 县老爷看着这道袍男子,剑眉星目,面色如玉,举止间流露出的气质是寻常人没法有的,看上去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不知先生上门拜访是有何事?” “祝贺老爷喜得千金”男子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说出来的下文却没头没尾,“老爷知道今日城郊化冰了吗?” “自然是知道的。”不光知道,我闺女名字都是这么来的。 “传闻中,只有不寻常的事物入世,才会引发天地异象,贫道掐指一算,五月冰河至今日,恰好过了七天,而今日您家千金就出生了,贫道认为……” “住嘴!”老爷气得半死,他哪能听不懂这番话,就是在说他女儿是不详之物啊! “您先别气”男子还是笑眯眯的模样,“贫道不是在胡诌,况且这并非不详之兆,而是吉人天相。” “千年前,这儿曾是一位仙界大能陨落的地方,他天赋异禀,未满十七就入化神期,若他不曾陨落,定是那仙门百家之首。” “那么多年了,都未曾出现那位大能的转世,而大人您女儿的生辰八字,却和那位大能一摸一样,天道错将千金认为那位大能的转世,才降下异象,保他诞生。” 听男子那么说,老爷才面色稍缓,“错认就错认了,只要我家女儿能平安无事便好。” “就因为是女儿,才不会平安无事”男子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入了化神期的仙人,就算轮回转世,模样也会与前世无异,那位大能是男子之身,您家是货真价实的千金,这……” “像这样的大能,天界早就为他空出仙位,待他飞升便能位列仙班,他的生辰八字可是禁忌。” “您千金占了他的生辰八字,就是夺了他轮回转世的机会,这不就是和天道过不去吗?” 男子神神叨叨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老爷的眉头紧皱,这可怎么办? “在下今日来此,便是献上一计,保千金周全,只是可能会委屈千金了。” “先生请讲。” “从小便装作男子,骗过天道。”男子轻描淡写的一句,重重砸在了老爷心上。 “这……能行吗?”老爷一想自己可爱娇憨的女儿要被当成男娃养,心里就仿佛在流血。 “大人放心,这是万全的法子。” “那……那她岂不是要一辈子都要以男子之身而活?” 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刚才眉眼间自信的神采黯淡了几分,“不必,你可知为何那位大能不满十七就入化神期吗?” “因为在十七生辰的前一日,他便陨落了。” “贵千金只需熬过这十七年,十七生辰一过,自是天道也管不了。” 老爷松了口气,转身刚想命人取来钱财酬谢男子,忽觉一阵清风,身后哪还有什么道袍男子。 老爷看着书桌上族谱那墨迹未干的名字,觉得头疼极了。 楉冰,楉冰。 这哪像个男娃名啊。 第二章 被老神仙牵走了 王夫人听了那算命先生的话,只觉得两眼发黑,浑身都没了力气。 她昨晚就吩咐贴身丫鬟准备小姐的衣服,打写女娃戴的金银首饰,要把自家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怕不是每个爱女如命的母亲的梦想。 现在告诉她要把白白嫩嫩的小女娃当成男孩糙养,仿佛是天打雷劈。 可能怎么办呢?要是不依这法子,恐怕连命都要给那天道收回去。 “吩咐下去,全府上下,不论知不知情,都改口”老爷安抚着夫人,对屋外的小厮下了口令,“昨晚,夫人生下的是个少爷。” …… …… 江南的春日总是很舒服,和煦的阳光带着水乡特有的烟雨味道,却不会显得潮湿粘糊,是让人想去郊外踏青,在草地里滚两圈的畅快。 整个县城最大最好的书院是城郊的天山书院,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把小公子送去那儿读书,也不指望着能考上举人状元,学得能把家产打理好就差不多了。 不到十岁的男娃,每个心里都成天想着玩,想要上山爬树下河摸鱼,就算是在屋里玩捉迷藏,也比坐在书院里摇头晃脑念着“之乎者也”要有意思得多。 到了时辰,书院里的那口大钟响了浑厚的三声,原本安静的书院一下子变得嘈杂了起来,不管夫子布置的课业是否完成了,把笔一扔,写得乱七八糟的字往布袋子里随便一塞,小子们就三五成群地要走。 “楉冰,去玩吗?”看起来像是孩子王的小少年清点了小伙伴人数,才发现还有一人端坐在自个儿的桌前。 “今儿个是阿弟的生辰,我答应娘了要早点儿回家”原本还低着头的小公子抬额,露出了还稚嫩的清秀脸蛋,耳边的那一缕小辫衬得他脸上的笑容生动异常,那双桃花眼就算眯成了缝,还是能漏出点点神采,不过五岁的年纪,调皮地眨眨眼就无比灵气。 “你们去吧,等到了端午,我请你们吃蛋黄肉粽。” 一群小子嬉闹着走了,楉冰接着把课业慢慢写完,恭敬地交给夫子,道声再见才离开。 王夫人的贴身丫鬟已经等在书院外了,楉冰赶紧加快了脚步,向她匆匆走去,和她牵着手回家。 有些大户人家会驾马车来接公子,但楉冰的父亲并不惯养男娃,从来都是自己走回家的。 楉冰倒觉得没什么,路也不远,看看风景比闷在马车里舒服多了,她有空就和那些男孩子们窜上窜下的,这点距离哪会累。 走过一座石桥,看到河对岸的石榴树开花了,一片红艳艳的,特别好看,等到石榴结果,她和那群男孩就会偷偷地摘几个解馋。 她知道自己出生前,脚下的这条不冻河结了七天的冰,待到她诞下,冰河融了,楉花开了,所以才取名楉冰。 对于要自己扮男装的那个算命先生,楉冰将信将疑,小孩子嘛,对鬼神的敬畏没有大人那么多,不过从小都被当成个小公子,楉冰心中也并没有什么遗憾,对华裙胭脂也没多大向往,自己也默认她是个男子。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楉冰这名字太过娘们唧唧,给女孩倒是好听,给男孩就有点…… 她们走过的石桥,楉冰一抬头,有瓣儿石榴花刚好落在她的眼睛上,眼皮痒痒的,像母亲亲昵自己时的亲吻一样。 取下石榴花,花瓣上的水珠滑下来,手掌心湿漉漉的,但并不反感。 迎面走来一对母女,女孩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盯着楉冰手里的花,露出一点点艳羡。 楉冰抿唇一笑,转手就把石榴花别在了小姑娘的丱发上,勾勾女孩散掉的发带,快速地绑了个漂亮的结。 摆摆手就当告别了,经过这么一收拾,倒是比普通花饰更好看,可惜人家小姑娘的心思早就不在头饰上了,目光被那双桃花眼勾得死死的。 楉冰自己倒没发觉撩了小姑娘芳心,她只觉着这妹妹真好看,长大后一定是位可爱的美人。 牵着楉冰的丫鬟叹口气,自家小公子是从哪里学的这些,要不是年龄尚小还长得俊俏,别人姑娘定会羞红了脸骂一声登徒子。 两刻钟便走回了县城府里,今儿个是府上二公子两周岁生辰,大家都提着劲儿干活。谁都没瞧见跟着楉冰二人回府的身影,消失在傍晚热闹的街上。 楉冰回了府就钻进自个儿屋里,谁都不让进来,一连好几天都这样,原本下人们还担心小公子是不是心情不佳,后来据夫人透露才知道,这是在给二公子做生辰礼物呢。 来祝贺的老爷的熟人朋友在上午就来过了,晚上一起吃饭的不过这一家子四口,没了外人在的拘谨,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楉冰捏着弟弟软乎乎的脸,把自己从庙里求来的锦囊塞到弟弟的小手里,锦囊上歪歪扭扭地绣着名字,已经是她临时抱脚向母亲求教的极限了。 孩童并不懂得欣赏,只知道这是他喜爱的兄长对他的宠爱,毫不犹豫地把锦囊塞进了嘴里。 “……” 只好把湿哒哒的锦囊塞进弟弟的衣服口袋,亲一口肉肉的脸,闻着甜甜的奶香,姐弟俩都笑得傻兮兮的。 王夫人对大女儿逐渐长成大儿子的事实略感心累,虽说这扮男子一事只用到十七岁,可到时闺女一点女儿家的姿态都没有,该学的女红也不会,女德一窍不通,有哪个正经人家会娶啊,就算有老爷这个靠山,嫁去的夫家怎可能真心待她好,婆婆又如何会喜欢。 一想到这事,王夫人眼泪都快出来了,难道女儿要一辈子不嫁?万一有了心仪的男子,女儿如今的身份该如何说得出口? 正愁眉不展,外面通报有客人来。 “这么晚了,怎还会有人拜访?”老爷让人去请,不一会儿领进来一个头戴草帽的中年男子,长相很是普通,放进人群里半天找不出来的那种,却有一种莫名的气质,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虽然言语间满是客气,可那种矜贵是掩盖不了的,这种自然流露的傲气并不讨人厌,反倒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老爷夫人,老夫是来送机缘的。”男子年岁顶了天也就不惑之年,却满口长辈语气,这一家子都觉得这人怪极了。 躲在父亲坐着的楠木椅后面的楉冰探出了小脑袋,刚好对上了男子带着笑意的眼睛。 楉冰也不躲不恼,站在那里大大方方地给人家看,趁机也打量了下对方,并没看出这人能带来什么机缘。 “府上的大公子,是个有仙缘的啊。” 话题突然降到自己头上,楉冰歪头看向父亲。仙缘,是她想的那个仙缘吗? 老爷也想起五年前的那个算命先生,那些话从耳边回响起,虽然先生说女扮男装就可骗过天道,可万一没骗过呢?要是能找个修真的师父跟着修炼,说不定可替女儿挡了这天灾。 而王夫人想的则是,大女儿去修了仙,就算日后扮回女儿身,也不会有人敢在背后议论她了。那些仙人在情爱方面没有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讲究那么多,或许可是为女儿寻了一场好姻缘。 两夫妻虽然想的方向不太一样,但结论都是为他们心疼的大女儿着想,所以楉冰在他们眼里看到的都是赞同自己跟着男子走。 “楉冰,你可愿意去?”还是要问问女儿的意愿,修炼那么苦,若她不想去,他们也不会强求。 楉冰想了会儿,冒出来一句。 “那你厉害么?” 男子一愣,哈哈大笑,寻常人若是知道自己有了仙缘,早就答应下来,恨不得立马跟着走,这家人倒还真有意思。 尤其是这小男娃,话里行间的潜台词就是“我可不要一个草包做师父”。 “小娃娃,知道北岛南山吗?” 自然是知道的,修真界有大大小小几百个派别宗门,实力最强的有两个,“北有蓬莱岛,南有昆仑山”这就是修真界的北岛南山。像他们这种临近仙家地盘的县城,这种仙门故事就是睡前给哄孩子的故事,比画本还有意思。 “老夫就是昆仑门下五十八代弟子,现任门派长老的雾虚真人,你觉得够厉害了吗?” 楉冰还是不信,一直眼睛里写着“真的假的”,另一只写着“不是骗小孩子的吧?” 只见雾虚真人一甩袖,原本昏暗的大堂便明亮起来,眼前的景象也变了,变成了此地过去的纷纷扰扰的几百年,曾有过富甲天下,也历经战火纷飞,有过美满家庭,也难免妻离子散,各奔天下。普通人几辈子难求的岁月,在楉冰眼前,仿佛就是弹指一瞬间,等回过神来,又是那个点着几盏灯火的大堂。 看见幻想的只有楉冰一人,老爷夫人都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没回答,只是恭敬的上前,给雾虚真人磕了三个头。 “弟子楉冰,愿随师父修行。” 雾虚真人慈祥地摸摸楉冰的小脑袋,“明儿个就随我回门派吧,要记住,从你踏上仙途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什么小公子,切忌自大浮躁,知道吗?” 楉冰点点头,而一旁的老爷夫人听到“小公子”三字,才猛然想起他们忘记了什么。 “这位真人,实不相瞒……” 听了事情原委,雾虚真人凝重地看着楉冰“为何我没听说过有位仙界大能在此陨落?” “可那几天的异象确是真的,我们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将小女扮成男孩。” 雾虚真人抵着下巴想了想,“那就扮着先吧,等我回门派,再确查此事。” “多谢真人。” …… 第二日,楉冰牵手的对象就从丫鬟变成了雾虚真人,去的地方也从学堂换成了昆仑山。 “娘,我诺了楠楠他们请吃蛋黄肉粽的,要是他们来要,就给他们吧。”临近离别,饶是楉冰也忍不住抹眼泪,王夫人更是抱着女儿有些舍不得,满口应予。 走出城门几里路,楉冰才暂时放下对父母的留恋,轻轻一扯雾虚真人的指头。 “师父,我们要怎么去昆仑山啊?”总不可能走过去吧,昆仑那么远,怕是她的新鞋不到半路就鞋底穿洞了。 “昨天忘了说,入了门派才能拜师父呢,你现在就这样叫我,门派里的那些家伙肯定要批我私收弟子。”雾虚真人怀里揣着路边买的炒米,给了楉冰一块。 “哦……”楉冰啃着炒米磨牙,觉得昨晚的磕的三个头是雾虚真人占她便宜了,“那我就叫你……叔伯?” 雾虚真人一愣,“哈哈哈哈哈……差辈儿了楉冰,你这样叫涟波那家伙他可能还会不要脸地觉着开心,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害臊!” 楉冰一听,对雾虚真人的年纪有了极大的好奇,“那……真人您贵庚啦?” “我?”雾虚真人两指一并,捻出了个手势,召出御剑,一飞就是几百丈高。 “我大了你五百多岁呢小娃娃!” 楉冰震惊之余在心中感叹,所有想法都化作一句话。 原来神仙都是老不死。 第三章 昆仑山 在高空飞了好一会儿,往下面看都是白茫茫的云,倒是不觉着害怕,就是有点冷。楉冰安安静静地坐在剑上,看着雾虚真人御剑。 雾虚真人瞄了楉冰一眼,暗叹这孩子的淡定冷静,只有刚飞上来那一会儿慌了一下,而且好像并不是害怕,而是惊讶于他五百多岁的年龄。 想他因门派事物外出,回昆仑的时候,正好瞧见楉冰在石榴树下握着瓣花。别人或许觉得只是凑巧落在孩子身上,但雾虚真人分明看到了一丝灵气波动,这才跟上去,到府上腆着脸把人家孩子要走。 要的还是夫妻俩心肝上的女儿,雾虚觉得自己肯定是在昆仑山上呆久了,现在的普通小女孩都是这样的吗? “真人,我还以为神仙都是白胡子的老爷爷呢,为什么您几百岁了,看起来也就我爹爹那样大呢?”楉冰玩着耳边的小辫子,桃花眼里满是好奇。 “哈哈,这在修真界是很正常的,修仙人的容貌会维持在那人入金丹期的年纪,所以很少会有像你说的那样,胡子花白的老人。” “真的不会变老吗?”楉冰想想,要是她弟弟长得比自己看起来还要大得多,咿,可怕。 “除非是受了重伤修为倒退,或是修为不够而寿命到了头,毕竟我们体内有灵力,不是寻常人啊”雾虚看这小女娃还是不理解,“你想想,要是两门派相斗,都是一群老人在打,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威风。” 这点楉冰倒是很赞同,突然身边的风大了起来,都快把她这个小不点从御剑上吹下去了。 赶紧往前爬抱住雾虚真人的腿,只见他手一摆就拨开了眼前的云,露出了那座巍峨的高山。 不似江南的细水长流,烟雨人家,那种石块间斑驳陆离的颜色脱离了人间的气息,就算是倾泻而下的瀑布,也是一眼望不到瀑底。 “哇……”楉冰还从未离开过她生长的县城,哪里见过这样的壮景,这样直冲云霄的山,好像要把天戳出了个窟窿一样。 雾虚真人的御剑还在往上飞,渐渐地,丛林变成了灌木,再换成雪山,可依旧没有到昆仑。 “真人,我们到了吗?”楉冰搓搓小手,看这飞剑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禁瘪了嘴,怪不得没什么人修仙呢,这生存环境也忒恶劣了,大雪山里能住人吗? “别急,到啦!”雾虚真人抱起楉冰这个腿上挂件,一阵金光闪过,面前的景象在眨眼间变了个样,像是穿过了哪个密道,来到了另一个世外桃源。 那些密林、青潭、翠峰,看似毫无规律可言,却又隐隐透出些玄妙,将门派护在其中。 “这是昆仑的护山阵法,若是没有门派令牌和口谕,可是谁都进不来,从外面看,也不过是茫茫雪山罢了。” 难怪这么多人想上昆仑找神仙的住处都找不到呢。楉冰看着这片开辟出的新天地,觉得神仙都好狡猾。 “不过这半月是我昆仑十年一次招收弟子的时候,成为昆仑弟子需过三道关卡,门派在山脚处设置了通天梯,只要能登完这通天梯,便是过了第一关。”说话间,雾虚真人的御剑缓缓落地,他们的身后就是所谓的通天梯。 楉冰探出脑袋看了一下,我滴乖乖,这可有十几万层台阶吧,寻常人可得爬上几天几夜。 像是想到什么,楉冰的大眼睛贼溜溜地转着,“既然是真人带我上山,是不是就不用通关啦?”要是考她在学堂里学的那些还好,仙人的试炼她可没底,想试着走个后门。 “哈哈哈,我啊,只能帮你免了这第一关,我们回来的时机倒是刚好,通天梯的出口方才关了,明天第二关就开始了。”雾虚真人牵着楉冰,“来,我带你到我雾虚峰上休息吧。” 到了地方才发现,雾虚峰真是不愧其名,昆仑别处也就飘着几朵小云,看起来仙气一点,而雾虚峰却是一片白蒙蒙的,也就眼前几步路可以看清楚,每次下脚楉冰心里都发虚,怕不慎失足滚下台阶。 不过这些烟雾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药草香,安心定神,让楉冰原本来到陌生地方的紧张感消散了不少,小脑瓜重新动起来,搜集情报了。 “真人,您能跟我说说这招收弟子的三关吗?”抬起头,连雾虚真人的脸都有些看不真切了。 “第一关,年过二十者,不收,意志不坚者,不收。” 雾虚真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慢慢诉说。 “第二关,天赋不佳者,不收。这一关主要是测试你的天赋,这世上有七种灵根,金、木、水、火、土、雷、冰,单灵根者天赋最佳,双灵根次之,依此类推。要知道,我昆仑的弟子,就算是最差的外门记名弟子,也有四灵根。” 牵着的小手突然攥紧了一点,雾虚真人安慰道,“别担心,依我眼力看,你资质不错,定能过关的。” “那还有第三关呢?” “第三关便是测你的心性,心性浮躁不端者,不收。不过这一关每次的内容都不一样,是昆仑长老轮流定的,我外出太久,明天就去帮你问问。” 与雾虚真人不过相处一天不到,这样帮她,楉冰已经是万分感激。“那真人,要是我成了昆仑弟子,能拜您当师父吗?” “这个啊,还是要靠缘分的,要看你的灵根啊。”雾虚真人把楉冰带到一处房屋,屋子里倒是没有那种烟雾了,眼前忽然变清晰,楉冰还有些不习惯。” “昆仑弟子虽然不是那种最辛苦的清修,但日常生活还是要自己打理,不会安排侍仆,你收拾一下,要是需要帮忙,就去隔壁敲我的门。”雾虚真人俯下身,摸摸楉冰的耳边的小辫,“还要以男子之身而活,倒是辛苦你了。” 楉冰自己没觉得什么辛不辛苦,好在自己的东西本就不多,反正也是个临时的住处,不需要有多精致。 用真人帮忙烧的热水洗了脸,擦净身体,亢奋了一天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那些美景神奇,都变成了昏昏欲睡的过影,入了楉冰的梦里去。 …… 昨日在昆仑走了快半个时辰也没遇见几个人,所以在第二关人们聚集的地方看到好些人,楉冰是有些吃惊的,从她能看到的地方数去,也有百来人了。 “第一关的时间限制是五天,很多人都是昨天才到,被弟子们安排去休息了,这才没见到人。”雾虚真人为她答惑,“今年的人数倒是比上次要多了一些。” 楉冰看那些人大多都脚步虚浮,眼底发青,一看就是还没从第一关的试炼中缓过来,不禁庆幸自己也算是开了个小门,不用去走那要命的通天梯。 “今日是测天赋,喏,就是在那里测。”雾虚真人指着一个天台,要走百来级台阶才能上去,不只是什么石料做的,那台阶竟是白得发光,没有一点瑕疵。 “那是登仙台。” 楉冰不懂为什么仙门的这些东西,通天梯啊登仙台啊,取的名字一定要有种脱离俗世的感觉,像是入了仙门,就能与人间烟火彻底分离,修了仙又能怎样,还不是和人一样,要吃喝睡觉,也会生老病死。 雾虚看楉冰望着登仙台发呆,桃花眼里有涟漪荡漾,粉嘟嘟的小嘴微张,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一看就很软。雾虚心里想着,小小年纪就有这般相貌,长大了定要惊艳整个修真界,却要委屈她扮作男子,唉。 等她入门拜了师父,要好好找一下那位仙界大能陨落之事了。 “到时间了,我领你上去。” 两人原本站着的地方是在一片柳林中,位置隐蔽,这一出来,楉冰就感觉到至少有十几条视线集中在她身上,而且她能感觉出来,这些视线并不算善意。 干嘛一直看着我?难道他们认识雾虚真人?觉得我是托关系上来的所以觉得不公平? 楉冰抬起头,向那些视线扫了一眼,有几个人就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剩下的人脸上出奇的没有愤怒,只有明晃晃的好奇和打量。 “这男孩旁边的人身着云纹紫衣,竟然是昆仑派的长老,这小孩子什么来路?” “这小孩才五六岁吧,也能爬上那王八蛋的通天梯?” “这你就不知道了,昆仑派为了挑选年幼的优秀子弟,每次招收弟子都会派长老去俗世挑选,可以免了那第一关。” “这么爽?!老子昨天才爬上来,命都快没了!” “说是去俗世挑选,也就那几个修仙世家的公子小姐能享受这福气吧,那些寻常人家哪能有这样的机遇。”…… 那些人自以为嘀嘀咕咕说得很小声,结果全被过路的楉冰一耳朵听了去。 然后楉冰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果然占了便宜,最后都会还回去的。她本来想着,她家祖上也没出过修仙的,也不奢求什么卓绝的天赋,只要有个三灵根能让她在内门拜个师父好好修炼就行,努力一点,她也不会是庸人。 可按照这趋势,但凡她的天赋算不上优秀,就会被所有人议论,把她捧得高高的之后再狠狠摔在地上。 她自己倒不会太在意,那些人好歹也都十七八岁了,在她的那个县城,都要娶妻生子了,跟她一个五岁的娃娃能计较什么。 她就怕连累了带她上山还一直对她很好的雾虚真人,要是测出来的结果不好,她都没脸见真人。 他们已经登了过半的台阶,楉冰回头看着后方的人,原本聚集在一起显得很多的人群,在这登仙台的辽阔石阶前,也只有稀稀疏疏的身影,就像是这没有尽头的仙路,能陪伴自己的人,很少很少。 上了登仙台,楉冰一眼看见的就是中央那足足有三丈高的石碑,乌青的颜色混杂了几丝血红,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从她心里蔓延到四肢。楉冰觉得自己想哭,却说不出想哭的原因。 身边的雾虚真人告诉她,那就是昆仑碑,它会告诉每个人,他们天赋的高低。 “楉冰,到那个弟子那去登记你的名字,”雾虚真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云纹黄衣弟子,“我就只能带你到这儿了。” 年仅五岁的楉冰抬头看着真人,有些不舍。 “放心,我会坐在前面的长老席看着你的,别紧张。”雾虚真人稍稍压低了嗓音,“别管旁人怎么说,你只要相信你自己就行了。” 楉冰点点头,放开了雾虚的手,不急不缓地向那个登记的弟子走去,仪态间,还是那个大方得体的县令公子。 黄衣弟子看着楉冰往他面前走来,也是小小吃惊了一下,虽然每次确实有几个长老带来的年幼试炼者,可这么小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您好。” 对上那双桃花眼的时候,黄衣弟子有一瞬间的失神,又马上想起自己的职责。 “名字,年龄。” “……楉冰,木若楉,三水冰,五岁。” 虽然她有点嫌弃这个娘们唧唧的名字,可它将陪她踏上仙路,伴她一生,终有一天,要让这个名字传遍整个修真界。 第四章 昆仑山上昆仑碑 楉冰在黄衣弟子那里登记了名字后,就随着人流往登仙台的中央走去。 越靠近昆仑碑,楉冰心底的那种情绪就越是厚重,五岁的她,还不知道这种情绪名作“悲怆”,只能傻傻地站在离昆仑碑还有二十丈的地方,悄然流下了一滴泪。 周围的人又慢慢多起来了,却没人敢靠近昆仑碑。许是那通天梯对常人来讲过于艰难,不像是养在闺阁的女儿家可以完成的,所以那么多人中鲜少有女子,楉冰在一堆大汉中间,像是被抛进了高树林的兔子。 身边还是有人在悄悄议论着什么,但或许是这昆仑碑太过肃穆,所有人都紧张了不少,所以比方才安静了许多。 楉冰垂着眼,乖巧地站在一排人的中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她还牢记着家里从小养成的习惯,她的爹爹也算是饱读诗书了,最常教导她的两句就是“不可衣冠不整,不可坐姿不端”。 又过了一刻钟,人好像到齐了,因为那个黄衣弟子抱着那本登记书册,站上了昆仑碑前的小台子。 “请,昆仑派各长老入座!” 入座?那人在哪里?这登仙台如此之空,哪里有人简直一目了然,堂堂昆仑派长老,总不会所在昆仑碑后面吧? “看!是紫衣长老们!”有人向天上喊了一声,所有人都抬起头。 只见云雾缭绕中,九位仙人御器而来,他们御的器各异,有的是剑,有的是乐器,还有一位有些胖胖的笑脸老人,坐在一个大葫芦上,摇摇晃晃地飞下来,仿佛酒醉了一般。 九人都身着紫衣,楉冰远远地就看见了雾虚真人,他面色严肃,简直高冷地一点都不像昨晚熟练地帮楉冰烧水的那个大叔,而像个鄙视俗物的高人。在这样的场合,他那平凡无奇的相貌好像也不重要了。 楉冰看得目瞪口呆,难怪,她之前还想为什么真人不和她一起进来,原来是长老们约好了要一起作势装逼,给想要入门的弟子们一个震慑。 要不是她已经知道了其中一位长老的真面目,肯定会像她周围的这些人一样颤栗,觉得“高人不愧是高人,这气质,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不过抬起头,她和所有人一样,眼中都带着热切和向往,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要成为这样的大能。 长老们入了座,楉冰瞧见有十个长老的席位,却怎么数都只来了九位长老,还有一位没来。 不过看其他长老神色自若,像是早就习以为常的样子,所有人都把疑惑好奇吞进了肚子。 黄衣弟子开始说明第二关了,那些还在偷偷摸摸看长老们的人,目光立刻转移,认真听他说话。 “报到名字者,上昆仑碑前,将双手按在昆仑碑上测试灵根,四灵根是通过本关的最低限度。” 稍微对修真界有了解的人都不禁砸咂舌,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连灵根都没有,有些较小的仙门为了多招收弟子,不管七灵根还是六灵根,只要有就收,也就昆仑派有这资本,天赋中下的根本不收。 楉冰昨天从雾虚真人那里开了点小灶,比别人多知道一条,若他们听到四灵根才能勉强成为外门记名弟子,会有怎样的想法。 第二关已经开始了,第一个人是个十六岁的壮实少年,脸上有条不短的疤,被报到名字后跑上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双手按在了昆仑碑上,紧张到连憨笑都忘了。 台下的人也是好奇,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昆仑碑给出的答案。 并没过去多久,少年脸上就出汗了,顺着那条疤滑落在手臂。 五息过后,石碑的颜色突然就改变了,变成了浓郁的翠绿,那团绿色中又分离出了两种色彩,红和黄,三者从一开始的交融,逐渐变得泾渭分明。 “木火土三灵根,通过。”黄衣弟子在登记书册上记下了几笔,便让少年站在一旁等候。 楉冰身边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她自己也被震惊到了,这也太炫了吧!这石碑居然有这等神力! 大家都在羡慕通过的那个少年,楉冰内心非常复杂,要说羡慕,她肯定也羡慕,若她还是昨晚的心态,给她三灵根就够了。可一被周围人戴上了高帽子,她那句“要是我也有三灵根就好了”怎么也说不出口,干脆闭嘴。 试炼的人一个一个上去,在几十双眼皮子底下测天赋,还真是一件难事,脸皮再厚的人也受不住。尤其是这昆仑碑还有些调皮,有的人只用两息便出结果,是生是死都痛痛快快的,而有的人要等很久很久,底下的人不急,测的那人要急出心脏病。 已经叫了三十来人了,有人四灵根刚好过线,松了一大口气,有人五灵根,只差一步之遥,在一旁捶胸顿足,还有几人站上去一刻钟了还什么反应都没有,被判定为“身强体壮的普通人”,天注定的与修真没有缘分。 倒是有一个土木双灵根,知道自己是双灵根后比被金子砸中了还惊喜,现在还在大家妒羡的目光中笑得像隔壁村的二傻子,半天回不过神。 楉冰心底叹了一声,修仙害人不浅啊,看人家都成什么样了。 转念一想,自己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就算傻了点,他天赋好啊!楉冰连她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清楚呢。 “夏知秋。” 本来楉冰的小差已经开到天外了,能重新拉回来纯粹是因为她疑惑这人的名字,到底是想要夏还是想要秋,而且过了这么半天,终于来了一个应该是女生的名字,她也很好奇。 结果人群中走出了一个约莫着七、八岁的男孩,轻快地跑了上去。 楉冰噎了一下,听这名字,她真的以为是女生啊! 男孩像是富裕人家的小公子,火红的丝绸袍子,用金线绣的衣边,脖子上挂着上好的玉雕的长命锁,一根发带随意将头发束起,垂在脑后。 他的神色有些高傲,但楉冰看见,他笑起来有小虎牙,眼睛是下垂的小狗眼,笑起来还挺可爱的。 虽然不是女生让楉冰有点失望,但也真的来了兴趣,这位小公子肯定跟她一样,是被长老带上山的第一关免考生。 她现在心里可没底了,需要有人来帮她探探底打个样,告诉她免考生的基本水平。 那位夏知秋小公子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和之前怎么装都有点心虚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气势上就高处一大截。 楉冰也赶紧学起来,把小腰板挺得更直了,眉毛也挑得高高的,嘴角一扯,像夏知秋一样露出“不羁”的笑容。 雾虚真人远远的看到楉冰这个样子,觉得这孩子是怎么了?难道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夏知秋不紧不慢地把双手按在昆仑碑上,大家知道了这石碑的套路,开始等待它发作。 可这次不过一息的时间,昆仑碑上原有的几丝血红瞬间遍布了整个石碑,那股红色像是要把昆仑的白云都染成晚霞。 而且不像其他人的颜色会搅动翻滚,产出新的色彩,那血红就跟定在了昆仑碑上一样,向所有人昭示,这是个…… “火系单灵根,通过!” 单灵根是修真界最稀有的天才,十万人中也不一定能拎出来一个单灵根,就算是蓬莱昆仑,也要当成个宝来供着。尤其是火系单灵根,那可是战斗力中的翘楚。 夏知秋好像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本来就微抬的下巴仰得更高了,蹦蹦跳跳地跑去和那些通过者站在一起,比他的火焰还要张扬。 “夏知秋?不会是温北夏家的公子吧?那可是修仙世家啊!” “听说夏家的二公子也拜在昆仑门下,是个双灵根呢!” “果然我们这些平凡出身的人,比不上那世家底蕴啊……” 楉冰整个人都看呆了,她就是想找个人给她示范示范啊,怎么随便出来一个标准就那么高?大家可不会管她出身怎样,既然你走了后门免了那要命的第一关,就要有足够的资本证明自己。 楉冰想冷静冷静再打起精神继续看,可惜黄衣弟子并不给她平复心情的时间。 “楉冰!” 夭寿啦!怎么这么快就叫到自己,还刚好排在夏知秋后面! 楉冰觉得自己的手指有点僵,听见身边的人开始找哪个是“楉冰”,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台。 “哟,这是谁带来的小娃娃,那么小就修仙啊?”长老席上,一个年轻男子眯了眯细长的丹凤眼,一只手臂在桌上撑着抵住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关节敲着椅子把手,眉眼间流露的全是风情。 其他长老习惯了他这个样子,无视男子抛来的媚眼,细细打量这个小不点。 “这男孩儿是雾虚带来的吧?”另一名长老抿了口茶,淡淡地问。 “嗯,我觉着她看上去有几分仙缘,就带回来了。”雾虚真人笑盈盈地看着楉冰,觉得这小姑娘现在看上去还挺淡定的。 “这听起来像是从哪个村里凑巧看到抱回来的,昆仑派是多少修士一辈子都进入不了的地方,可别哪里的小猫小狗都捡回来。”那名长老刻薄地评价了一番,语气里都是不屑。 “修仙的人谁在意出身啊,我就瞧这孩子顺眼,太可爱了!要是他没有天赋,来我座下当侍童吧!”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女长老被楉冰萌坏了,虽然她外表年轻,年纪能让这一群小弟子跪下来喊祖宗,沉寂多年的母爱一下子泛滥了。” “安静。”坐在最中间的大长老轻声说了一句,其他长老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丹凤眼男长老和女长老一起向那个刻薄的长老做了个鬼脸。 楉冰此刻看上去很淡定,其实她只是学着刚才夏知秋的模样,努力做一个“我不怕我就是如此自信”的世外高人。 修仙真是害人,这才第二天,楉冰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虚伪的孩子。 也没时间给她犹豫,楉冰一咬牙,想着早死早超生,希望她也能像夏知秋那样几秒就出结果。 偏偏事与愿违。 十息过去了,昆仑碑没有丝毫变化,楉冰一副“这算什么我不慌”的样子,其他人也不急,毕竟还有好几个人比她时间还长。 又一个十息过去了,昆仑碑依旧安静如鸡,楉冰左手小拇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感受到了在学院的时候小伙伴说的,夫子突然小考的感受。 十息又十息,根据经验来看,昆仑碑再不变化,楉冰十有八九就是无灵根的普通人。 先前的刻薄长老讥笑了一下,得意地看向雾虚真人,后者却面色如常,那刻薄长老暗哼一声,只当雾虚是在强撑面子。 真的到了这种时候,楉冰的心又重回平静,或许她真的与仙路没有缘分,可那又怎样? 这些人可能会在这里嘲讽她,可她注定不属于这里,回她的小县城,上上学堂,这会儿回去还能赶上端午分粽子,她过她的小日子,这些人也管不到她半分。这里的一切,与她无关。 感觉那些压力全都化作小鸟飞走了,楉冰送了一口气,轻松了不少。 刚要把双手放下,就听见背后有人喊。 “看碑顶,是不是出现了绿色?!” 楉冰疑惑抬头,不过抬头的瞬间,翠盈盈的绿就布满了整块昆仑碑,从远处看就像常青藤的叶子爬满了石碑,无限的生机盎然。 楉冰觉得,这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感觉,让她想骂人。 第五章 你有资格说我的名字像女孩?! 这突如其来的绿到发光,把楉冰的眼闪到了一下,愣愣地不敢相信。 她都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无灵根的事实,内心平静到毫无波澜,然后就有一潭绿池水混进来给搅乱了? 简直心情复杂到无话可说。 而其他人显然把楉冰这“一脸复杂,难以形容”的表情当成了惊喜。 因为绿油油的昆仑碑并没有冒出来其它颜色,比夏知秋脖子上那块玉还要翠,显然楉冰也是个单灵根的天才。 “木系单灵根,通过!” 黄衣弟子的表情也有点崩不住了,一连两个单灵根,这在昆仑也是百年难见的事,他们今年是运气爆棚了吗?蓬莱三年前招收弟子,好像也只收了一个水系单灵根啊。 席位上的长老们要比其他人多看到一些,通常就算是单灵根,昆仑碑显示的色彩中也难免会有些杂质,毕竟是人,不是那天地自然的妖精,这也很正常。 就像刚才夏知秋的火灵根,这样纯度,还是会有黑色掺渗进去,不过大多数人也看不出来。 但这个比夏知秋还要小几岁的男孩,他的木灵根居然没有一点杂质,那颜色纯的啊,都快要透明了。 “我倒是小瞧了这孩子,刚才还说要把他收了当侍童,被门主知道了又要挨一顿臭骂。”女长老的眼底亮起了点点光芒,“雾虚的眼光不错啊,是不是长得漂亮的孩子天赋都好啊?” “下次我也去哪个小村庄里抱一个回来,碰碰运气,这样的天资有些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呢。”丹凤眼男长老意有所指地慢慢说到,看着那刻薄长老脸都青了,暗爽到不行,给了楉冰一个看不见的飞吻。 雾虚也是没想到楉冰如此争气,木灵根啊,倒是和他们峰很合得来,不过在座有比他更优秀的长老。虽然之前楉冰说想拜在他门下,可好师父比好天赋更难得,他可不想耽误人家修炼。 不过说起优秀长老,他们峰倒是也有一位,不过那家伙脾气太过古怪,连宗门要事都老是缺席,大家都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估计当起师父也不靠谱,迟早得把人家气走。 …… 所有人都测试完毕后,大长老先是淡淡地恭喜了留下来的人,宣布了明日试炼第三关的时间,又召来几名黄衣弟子将未通过的人送下山。 经过第二关,人少了将近一半,看起来比之前空荡了不少。 楉冰走下登仙台,站在早晨呆过的柳树下乖乖等雾虚真人来接她,然后就听到了一个她现在不太想听到的声音。 “喂,你是哪家的公子,报上名来!” 夏知秋从楉冰测出单灵根起就一直盯着她,为此楉冰还特意站得里他远远的,没想到这厮如此执着,人都散完了还要跟着她。 夏知秋盯着她,楉冰也不示弱地看回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什么?你大点声!说话还没蚊子声大,是不是男的!” 这个人好烦啊!居然骂她不是男的!楉冰鼓起粉嫩的腮帮子,大声哄了一大串话,把她家在哪座城哪个县哪条街哪条巷子几号院一股脑儿全报出来了,想着这下这人该满意了吧? 结果夏知秋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了啥。 “你耍我?!” “谁有工夫耍你!” “我是在问你是哪个世家的公子,你把你家地址报出来谁知道在哪啊!”夏知秋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恼怒。 楉冰这会儿可算听明白了,这小子该不会以为她抢了他风头,所以输也要输得明明白白的,知道了她是哪个世家培养的小公子,来借此安慰自己? 那不好意思,你找错人了。 “夏公子说笑了,我父亲不过一个小县城的县令,何以称得上世家二字。” 楉冰轻描淡写地说完,捡起块石子,随手往柳树旁的池子里一甩,“哒哒哒哒哒哒”,六个水漂。 楉冰对这成绩不是很满意,还想再来一次,就看见夏知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至于吧?你们这些修仙世家每一辈都能出几个修士,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就不行了,可能是祖祖辈辈的福气叠加到我身上,才盼来一个好天赋,况且你天赋又不差。” 这一番鬼话并没有安慰到夏知秋,他蹲在地上,拔草泄愤。 楉冰想起他刚才骂自己不是男人,这会儿也怼了回去。 “这么斤斤计较,怎么像我家隔壁的小姐一样,小家子气!” 夏知秋怒了,这小不点竟然拿他和村姑比较,说他心眼小! “你才小姐呢!男的叫什么楉冰,一听就像个女的,我堂妹都不起这样娘娘腔的名字!” “你有资格说我的名字像女孩?!” “……” 夏知秋沉默了,自己好像也……半斤八两。 而且对着一个比自己还矮了块一个头的男孩,即使夏知秋平时骄纵惯了,也放不出什么狠话。 对着一个五岁的孩子放狠话,夏知秋自己都嫌弃自己。 一股子气闷在胸腔里放不出来,夏知秋差点没憋死,咬着虎牙跺跺脚,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楉冰看乐了,夏知秋这样子,还真跟隔壁家的姐姐闹别扭是一摸一样。 又站了会儿,雾虚真人才来接她,脸上的神情不怎么好。 “刚刚……我去问了明天试炼的长老,是……蓍蒿真人。”提起这个名字,雾虚就抓狂。 楉冰听出了雾虚语气里的那种微妙,措了一会儿词,才委婉地问。 “这位……嗯,蓍蒿真人,当试炼的长老,是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不妥,只是……唉,他脑子里稀奇古怪的,说的好听那是剑走偏峰,说的难听点就是天马星空、不知所云!我们这些长老跟他打交道那么多年了,还是经常跟不上他的思路。” 雾虚也是奇怪,他不过外出了半年,昆仑派的长老怎么就都没空管这个差事了,要推给蓍蒿那家伙。 不过…… “蓍蒿的试炼是刁钻了点,但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对磨练心性有好处,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只是万一到时淘汰了过多的弟子,这些后事都要他们去处理,雾虚一想就头大。 楉冰总觉得雾虚真人对蓍蒿真人有一种爱恨交加的复杂情感,“那这位蓍蒿真人,属哪座峰?” “雾虚峰。” 雾虚峰啊……嗯? “和真人您同属一座峰?”楉冰还以为一座峰上只能有一名长老呢。 “嗯……他是我同师的师弟,本来确实按规定,一座峰上只能有一个长老,他嘛……是个例外,基本只占个名份,啊,就是那位今天没来,席位空出来的长老。” 楉冰其实还想问问蓍蒿真人的一些事,好摸摸他的脾气,第三关能好过点,可回到房间后,看雾虚真人好像还有事务要做,便没有再问,谢别后,自己坐在床上开始回味今天的事情。 木系单灵根,楉冰从来没想过这样好的结果,像是在做梦一般,一点都不真实,很陌生,跟第一次认识自己一样。 楉冰又想起夏知秋,有点羡慕他那种毫不惧怕未知的将来的冲动,不用约束自己的一言一行,毫不掩饰心中所想。 在别人眼中,楉冰是单灵根的天才,是未来无限光明的天之骄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几天前,她还是一个最普通的凡夫俗子。 …… 还不到一天,今年招收弟子测出两个单灵根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昆仑,大家兴奋地连修炼都快顾不上了。 每次招收弟子的时候,除了管理事务的弟子,其他弟子都不准靠近登仙台,以免有人靠关系走后门,所以大家只能凭那一点点的小道消息自己想象。 “哎哎哎,那两个单灵根的弟子叫什么名字啊?男的女的啊?” “好像一个叫夏知秋,一个叫楉冰吧?” “太棒了!听名字这就是两个女弟子!快来拯救一下昆仑的男女比例吧!” “我就不懂了,明明我们与蓬莱齐名,弟子人数也差不多,但他们女修的人数比我们昆仑要多那么多?!” “因为第一关的通天梯太变态了没有多少姑娘能走上来啊!” “继续说继续说!那个夏知秋是火灵根,楉冰是木灵根!” “我去,一个火辣美人,一个温婉美人,我喜欢!” “你喜欢有什么用!人家小师妹可不见得能看上你!” “啊,小师妹们快点来吧!来安抚一下师兄们日日夜夜都混在男人堆里,快被逼到分桃断袖的心吧!” 然而,他们不知道即将迎来的,是一位真·男人和一位女扮男装·男人。 第二关负责记录书册的黄衣弟子走过,叹息了一声,师弟们,还是太年轻了。 …… 在雾虚峰睡了两天,楉冰有一点感慨,别的先不说,或许是山峰上常年的药草味道,睡眠质量特别好,像楉冰这种晚上睡觉不安分爱踢被子的都睡得特别沉,醒来也很精神,不会头晕。 就是不知道这些药味是从哪飘出来的。 这么想着,楉冰和雾虚真人又来到了登仙台,楉冰快速地扫了一眼人群,把昨天听到的名字和人对上号,说不定他们就是师兄弟了,早点认认也好。 只是那位红绸衣的主儿一直盯着她,楉冰也不好意思直接无视,笑着点头致意就收回了视线,往昆仑碑那边去。 昨天听雾虚真人说了那么多,她还真的有些好奇这位蓍蒿真人到底长啥样。 可转了半天,长老席上坐着的还是那九位长老,第三关的试炼长老不是蓍蒿真人吗?人呢? 楉冰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敢情这位长老,连自己主持的关卡都迟到?这是有多不靠谱啊?! 楉冰刚腹诽了几句,就感觉腰上一紧。 “小心!” 楉冰感觉自己整个人悬空着飞快地往后退,头顶上的风突然刮得很大,她的耳边的小辫子一直往她脸上抽,忒疼了。 “嘭!”的一声,整个登仙台都震了一下,距离楉冰原本站着的地方不到一丈远,烟雾弥漫。 等烟雾散去,楉冰才看清那一团从天而降的乌漆麻黑是个什么东西,那是……一口锅? “是……是谁来打昆仑派了吗?”楉冰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想回答的问题。 “笨!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攻打昆仑,还是用毫无攻击力的丹炉!” 夏知秋没好气地放下楉冰,因为一直盯着她,所以才第一个发现这天降的不明物体直奔楉冰而来,冲过来把这个傻愣愣站在哪的笨蛋抱到旁边去。 “感谢本大爷吧!救了你一条小命。”夏知秋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点脸面,暗爽不已。 楉冰觉得这个家伙虽然脾气不好还有点世家公子的毛病,不过应该也不是坏人,所以郑重地鞠躬道了谢。 然后两人就看见那冒烟的丹炉里爬出来了一人,满脸黑炭也不在乎,直接赤着脚就向雾虚真人坐着的地方冲去。 “师兄!师兄!我来了!没迟到吧?!”黑到看不清五官的脸,只有那露出的两排牙齿白到发光,甩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活像个乱世荒年的乞丐。 席位上的雾虚真人尴尬地笑了,楉冰也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位从天上和丹炉一起掉下来的焦炭人,难不成就是雾虚真人的师弟,第三关试炼的主持长老,蓍蒿真人? 第六章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楉冰看见雾虚真人的脸色在几息间不停变幻,从震惊到尴尬,再从恼怒变为了无可奈何,嘴巴张开,似是要说些什么,又合上了。 最后在底下一群要试炼的弟子惊疑的目光中,略带愠色地“斥责”了一句。 “胡闹!” “哎呀不好意思嘛~”嘴上道着歉,但举止语气完全没有歉意,拖着脏兮兮的袍子就要在旁边坐下。 “停!”雾虚真人揪住蓍蒿真人的衣领,忍着怒意施了个咒,把那层煤灰给清理掉,免得他走一步就抖下一坨。 “嘿嘿,还是师兄好!”蓍蒿真人大咧咧地坐下,抓起盘子里的糕点就往嘴里塞,堂堂昆仑派长老,跟从来没有吃饱过饭一样。 “蓍蒿,怎么回事?”大长老叹息地问了句。 “这不是炼丹炼得忘记今天要主持关卡了么,好几天都没睡觉,飞着飞着一走神,就掉下来了”蓍蒿用舌头舔了舔嘴边的糕渣,“不过还好是掉在了登仙台,正好赶上!” 长老们都对他抓不住重点的毛病习惯了,只是还是很想吐槽这一段话中的众多槽点。 楉冰也终于看清了这位蓍蒿真人的脸,让她有点意外的是,本以为蓍蒿这个称号是哪个老头子会取的,结果是位年轻男子。 而且这年轻男子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好,眉眼间全是玩世不恭,生的是一副多情的模样,嘴唇却很薄,是薄情寡义之人的面相。若是在她的那个县城,这样的男人肯定是被许多姑娘倾慕的美男子。 可见识了这位美男子的疯癫,楉冰原有的那一点好奇全部变成了疑问。 她真的要接受这种人的试炼吗?太可怕了,她想都不敢想。 蓍蒿用糕点填了肚子,吃了个五分饱,终于想起来要干正事了,啃着餐后苹果往那群弟子走去。 可这位古怪的长老刚才一系列行为,给大家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所以在他们眼中,蓍蒿就像一只朝绵羊走来的大灰狼。 大灰狼向前走几步,绵羊们就悄悄后退几步,形成了你进我退,躲来躲去的诡异局面。 “干嘛呐你们?赶紧过来接受试炼,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逮不到一只绵羊的蓍蒿狼很郁闷,这些人是真的想入昆仑派吗?怎么他感受不到一点诚意。 “咔嚓”咬口苹果,看见了站在原地不动的楉冰和夏知秋,蓍蒿眼睛一下就亮了。 “哎哟,还是小孩子听话”把苹果核随手一扔,蓍蒿一把按住夏知秋的肩膀,还不等人反应,就在夏知秋眉心处一弹。 夏知秋那句“你干什么?”还没说出口,瞳孔就失去了焦距,身体一软,擦着楉冰的手臂倒了下去。 “你也来!”楉冰还想挣扎一下,可蓍蒿的速度太快了,只觉得眉心一痛,天地旋转了几圈,彻底晕过去。 “小兔崽子们都快过来给我弹脑门儿!要不然可别怪我下手不知轻重了啊!”蓍蒿盘腿坐下,得意地在空中弹了几下。 席位上的长老都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看见蓍蒿这幅没有礼数的模样。 妈的,真丢人。 …… 楉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厨房的地板上,灶里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响,照得楉冰的脸蛋红彤彤的。 楉冰爬起来,先去推了推门,发现从外面上了锁,推不开。有搬来小凳子,爬上灶台,踮起脚往灶台上的小窗户外看去。 屋外面是一片森林,还能听见有小鸟在叫,有水顺着房檐滴下来,空气中还留有潮湿的味道,显然才下过雨。 难道是昆仑派某处森林的屋子吗? 可惜这窗户洞实在是太小了,楉冰估计她要是强钻,头可能就卡里面拔不出来了,不然她还能试试爬墙出去。 跳下灶台,在屋里搜寻了半天,楉冰可以确定,蓍蒿真人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明显的线索。 锅里的东西好像烧熟了,香味慢慢从木盖的缝里飘出来,楉冰这才想起这屋子里唯一有点用的,可能就锅里烧的玩意儿了。 站在小凳子上,楉冰掀开了木盖,等烟都散尽,看清了锅里煮的东西。 这是……皮蛋瘦肉粥? 而且是整整一大锅。 楉冰拿木勺在粥里搅了几下,也没发现钥匙啊提示啊这类东西,这的确只是一锅普普通通的粥,并且成功把楉冰香饿了。 反正也出不去,先喝碗粥冷静一下。 舀了一小碗,楉冰轻轻地吹了一会儿,喝了一大口。 然后就猛地一下全部吐回了碗里。 “呸!呸呸呸!”这做粥的人是打死了卖盐的了吗?怎么那么咸?! 楉冰被盐薧到嗓子疼,跪在灶台边的一个小水桶帮漱口,咳了好一会儿。 然后就赌气似的把几乎半桶水倒进了锅里,都莫名其妙地被关到了这种地方,她就不信她连口粥都喝不上! 用木勺匀了会儿,楉冰又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小口,嗯,这次味道淡了。 楉冰也不恼,扒到那些瓶瓶罐罐前,开了小盖子找盐,放了一小勺进去。 嗯,这下可以了,楉冰心满意足地给自己重新舀了一碗粥,捧着喝了一口,还没咽完,就听见木门外有开锁的声音。 难道处理这锅黑暗料理就是关键?这蓍蒿真人怎么想的啊?太简单幼稚了吧? 楉冰也不急着出去,喝完一碗后还意犹未尽地又舀了一碗粥喝,毕竟也是费了劲做出来的,不喝回本怎么行。 抹了一把嘴,楉冰推门出去,外面果然是才下过雨,潮湿的泥土把屋子周围的路都掩埋了,根本看不出走出森林该往哪个方向去。 围着屋子缓缓地逛了一圈,周围的树木都很高,完全看不见外面是怎样的世界,不过她倒是能认出来,这屋子的四面种的是四种不同的树。 东面的是檞树,西边的是白腊,南面的是柿树,北边的是黄栌。 不过除此之外楉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是让她看风水,看哪边的树种的不对吗? 楉冰避开特别黏的土,踩在叶子上,把她能摸到的地方都掏了一遍,想找有没有树洞啥的能给她点提示。 摸到黄栌的时候,她愣了一下,这个气味和手感,有点熟悉啊…… 楉冰跑回屋子,从灶台边的柴堆里捡起一块柴火,没错,这就是黄栌,她刚才烧粥的时候加了柴,所以才记得。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楉冰能找到的唯一线索了,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往北边的小树林走去。 折了跟树枝当拐杖,楉冰已经做好要在林子里打转很久的准备了,结果走了不过一刻钟,她就出了林子,而且地方她也很熟,不就是她昨天等雾虚真人的那片柳林么?这俩师兄弟还真是默契,地方都要选在一起。 楉冰顺着记忆往登仙台走去,那十位长老还在那里,蓍蒿向她招手。 “这里啊小矮子!”楉冰突然就不想走过去了,可为了过关,她忍! “没想到你是第一个来的呢!真人我很欣慰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无数雏鹰排云上……”蓍蒿真人一番狗屁不通的话,把楉冰仅剩的耐心都要消磨殆尽了。 难道听试题人讲废话也是磨练心性的环节吗?可她真的很想一拳头打在那张虽然很好看但她一点都不想再见到的脸上! “恭喜你过了这一关!正式成为昆仑派的弟子!”蓍蒿自顾自地鼓起掌来。 这……就通过了?楉冰觉得自己还什么都没干呢。 “每个弟子入门派后,都要选一门心法来修炼,你也选一本吧”蓍蒿从身后掏出两本书。 “第一本心法,可保你在大乘期前的修炼都一帆风顺,减少瓶颈对你的影响,不过到了大乘期后,修炼就再难前进一步。” “而第二本心法,重在稳扎稳打,可你会像所有普通的修士一样,有过不去的瓶颈,有难消灭的心魔,它并不能助你成功,只能中规中矩地辅助你。” “那么,你要选哪一本?” 楉冰低头思考,第一本的诱惑力对所有修士都一样大,大乘期是无数修士都过不去的坎,不光要先处理元婴期会出现的心魔,还要有强大的宗门支持。 据她所知,昆仑派的这十位长老修士大乘期修士,而门主是一位化神期大能,只差一步便能原地飞升。 不过听雾虚真人说,修真界已经有一千多年没人成功飞升了,昆仑门主困在化神期也有整整两百年。 她倒也想飞升,只是觉得这样的好事不太可能会落在她身上,她连修炼都还没开始,就别太期望这种对她过于遥远的事情。 “别有压力,我们不会干涉你的决定的。”蓍蒿把两本心法放在地上,又掏出个苹果吃。 楉冰看向雾虚真人,可他并没有看这边,在忙别的事,只好悻悻地转回头来。 歪着脑袋郑重其事地想了一会儿,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她未来修炼的,可不能马虎。 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从地上捡起了其中一本。 “就这个了!”楉冰把书抱在怀里,仰起头对蓍蒿真人说。 蓍蒿挑了挑眉,似乎对楉冰的这个选择很感兴趣,用玩味十足的语气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楉冰抱着第二本心法,带着童音,认真地告诉蓍蒿。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楉冰觉得她回答得非常庄重,可却不知道哪句戳中了蓍蒿真人的笑点,至于笑到在地上打滚嘛? “哈哈哈哈哈哈!妈呀!你才五岁吧?装什么正经啊,还这么文绉绉的,也太像我师兄了吧?!” 蓍蒿终于停下了打滚,笑着打了个嗝,打了个响指。 楉冰猛然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昆仑山上的天空,背后的触感是登仙台的石头特有的冰凉感觉,全身乏力到撑不起身体。 楉冰这才知道,她现在才算是真的醒了,方才的那些竟都是幻境。 她慢慢爬起来,发现他们一群人的身体竟然被恶趣味地摆成了一个“山”字,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楉冰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她面前俯下身的蓍蒿真人,想给这熊大人一个大嘴巴子。 “别害怕嘛,这回是真的醒了。”蓍蒿抛给她一个李子,“不过你真的太逗了,谁教你那样的话的?” “从前的夫子,而且这不是正确答案吗?” “你选是选对了,但我的理由完全不是这个”蓍蒿耸耸肩,“第一本心法也太扯了,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如果有啊,我也想要!” “如果连这样拙劣的鬼话都分不出是真是假,这种傻子我们昆仑不要也罢。” 事实证明,还是有不少傻子的,楉冰看见有快一半的人醒来都萎靡不振,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也不知蓍蒿在幻境里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她还看到夏知秋爬起来,虽然没有旁人那种沮丧气,应是通过了试炼,却也一副要用自己的尖虎牙把蓍蒿咬死的样子。 看见不是自己一个人对蓍蒿有意见,楉冰就放心了,拍拍夏知秋手臂,兄弟,不是你一个想揍他。 还没来得及和夏知秋说上话,蓍蒿就扯着嗓子让那些通过的人来集合了,那些没通过的人只能失魂落魄的看着他们离去。 昆仑,心太脏了。 第七章 那个不靠谱的长老要收徒弟啦! 楉冰没想到昆仑派居然真的把那些没通过第三关的人全部淘汰了,一个都没留,她记得那些人中,有些天赋还不错呢,还有一个双灵根! 看来昆仑派虽然对蓍蒿真人的态度有些微妙,但对他的择人方式还是深信不疑啊,虽然楉冰压根没看懂这种关卡背后究竟蕴含了什么深意。 不,想想刚才蓍蒿那番“排除傻子”的话,可能真的没什么理由,只是他觉得好玩罢了。 楉冰一群人随着那名黄衣弟子离开了登仙台,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大殿。 楉冰从来也没见过这样恢弘大气的殿堂,就算是是俗世皇帝的太和殿,怕也不会有这般震憾。 楉冰还在陶醉呢,身边的夏知秋用手肘戳她,“喂,楉冰,你刚才的试炼是什么啊?” “煮粥,认路,选功法。” “一样啊!这也太变态了,我在家里连厨房都没进过,哪会煮粥啊,差点把我那屋子给烧了。”夏知秋甩甩头发,跟楉冰抱怨着满腹牢骚。 楉冰觉得真神奇,昨天他们还在斗嘴,谁也去不让谁,今天就在一起共同抱怨变态长老了,可能他们是一群人中唯二年纪相仿的,所以会不自主地亲近同龄人吧。 这种感觉挺好的,跟县城里楠楠他们那几个小伙伴一样,不然以后一个人修炼该多无聊啊。 一队人入了大殿,单膝跪在厚软的毛毯上,两边各五位长老,坐在主位上的一男一女之前没见过,应该就是昆仑派的正副门主,柏舟君和蓼莪君。 柏舟君确实如民间流传的那样不苟言笑,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大家生怕和他对视上,纷纷低下了脑袋。这就是化神期的修士啊,气场果然不一样,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但蓼莪君看起来比楉冰听说的还要美很多,一根玉簪就盘起了过腰的青丝,不施粉黛的脸庞便衬得那一片都在闪闪发光,她端庄地笑着,透露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温柔。 两位门主都坐在前面,大家也不能一直低着头,所以只能强迫自己忽略柏舟君的脸,靠看着蓼莪君安抚一下弱小的心灵。 几个绿衣弟子从殿旁的帷帐后走了出来,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件红衣和一枚令牌。 把名字告诉绿衣弟子,刻在令牌上,再滴入一滴鲜血,红色的血珠并不像沾在其他东西时一样干涸变深,而是融入了令牌,亮起了一瞬金色的光。 “昆仑之巅上,按服饰颜色区分等级,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黄是最低等级的弟子,紫则是门派长老。” 楉冰听着说明,想着那么门主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呢? 看了一眼主位上的两人,一黑一白,哦,原来是黑白双煞。 “虽然你们现在才是红衣弟子,但入了门派,要勤于修炼,努力提升境界,为门派做出贡献,成为更高等级的弟子。” 昆仑的入门讲话并不冗长,只是简单地说明一下,再勉励一番,就结束了。 大家看起来都很兴奋,抱着衣服和令牌,等着分配房间,回去就换上这身弟子服饰。 见大家都要走了,楉冰刚想跟上去,就和夏知秋一起被留下了。 面对十二人的集体注视,楉冰默默地靠近了点夏知秋,茫然地眨了眨大眼睛。 好萌啊这孩子!一群大部分都没有孩子而且还是老光棍的大龄修士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原本刚入门的弟子都会聚集在一起修炼,学习各项基础的功法,待升到橙衣后,再选择自己擅长的那一项继续修炼,拜入相对应的师门。” 雾虚真人温声解释,“但你们两个是单灵根,为了不耽误你们的修炼,在刚入门的时候就要选择师父学习。” “知秋是火灵根,大部分火灵根都是器修或体修,最常见的就是剑修,你想要……” “我要当剑修!”每次他二哥回来,都背着他那把雪白的剑,练剑的时候可威风了,看得夏知秋心痒痒,想着日后一定要当剑修。 长老们对夏知秋的选择也没有疑虑,毕竟修真界的剑修的确多,在座的有四位长老是剑修,昆仑门主柏舟君更是以一柄冰魄剑问鼎天下。 然后修剑的长老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要是能收一个单灵根入师门,日后门派比试的时候多争光啊。 但门主都还没说什么呢,饶是长老们多急切也不能说出来,只能在心底念叨着他们那些小心思。 “我与知秋属性不合,怕是不能很好地教导,我看,知秋就拜入桐阳门下吧,我记得他的兄长也在你师门,知秋尚且年幼,兄长在侧,有个照应。”门主扫视一圈,把夏知秋安排给了同样是火属性单灵根的桐阳真人。 桐阳真人,也就是那位大长老应下了,轻轻向夏知秋招招手。 夏知秋先低头看看楉冰,拍肩安抚了一下她,向桐阳真人走去。 其他剑修长老失落了一下,虽然还有一个楉冰,可楉冰是木灵根,很少会有木灵根选择当剑修的,因为木灵根的攻击力没有火灵根高,防御力没有土灵根强,在御剑这方面的能力并不突出,所以大多木灵根都选择成为丹修或者治愈师。 这样的长老在座的也有两位,一位是匪薇真人,就是昨天那位开玩笑说要是楉冰没有天资,就要收她为贴身侍童的女长老,她是水木双灵根的治愈师,法器是一把琵琶。琵琶通常被当作琴修的武器,但当年匪薇得到的就是这样一把琵琶,以琴音治愈,这在整个修真界的历史中都很少见。 还有一位么……就是蓍蒿真人,他是丹修,如果按属性拜师的话,他是最合适的,因为他是所有长老中唯一的木属性单灵根,和楉冰一摸一样。 可谁都知道蓍蒿不靠谱,万一糟蹋了这样一个好苗子怎么办,而且蓍蒿自己也以“太麻烦”为由,一直没有收徒弟。 楉冰知道蓍蒿是丹修后想,难怪他的法器是炼丹炉呢,要是这么说,雾虚峰上那些有药香的烟雾也是蓍蒿弄出来的? 匪薇真人觉得反正蓍蒿也不收徒弟,那么在场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她一个了,这么可爱的徒弟当然要好好蹂躏一番啦!长大后还不知道有多好看呢,带他出去提升一下颜值的总体水平,特别有面子! “匪薇,这个小矮子你让给我好不好?” 哎? 哎????! “蓍蒿你不是说收徒弟很麻烦吗?!干嘛要跟我抢!”原本到手的小正太眼看着就要被截胡,匪薇咬着银牙和蓍蒿抗议。 “哎呀,一个人那么多年了,是时候收个徒弟给我养老了,”蓍蒿那张一点也看不出“老”的脸上又摆出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而且你们也看到了,别人刚才过关的时候,门一开就急匆匆地走了,就这小矮子,喝了一碗又一碗,太像我的气质了!合我的胃口!” 谁要和你的气质像啊!少胡说八道了!楉冰觉得如果她要是有蓍蒿那种不知名的诡异气质,她第一个想干掉自己。 其他长老的面色也有点奇怪,这蓍蒿又想搞什么花头,怎么越活越看不透了? 不过就价值来讲,丹修的确比治愈师更抢手,那些能起死回生的丹药,洗经化髓的丹药,辅助修炼的丹药,都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的,一个门派若是能有一位修为高深的丹修,整个门派都能因此受益。 尽管蓍蒿真人在打理自己和门派的事上一窍不通,但却是个丹修天才,不仅丹书上的那些丹药信手拈来,还创造出了许多丹方,在修真界,他是真正的一丹难求。 楉冰要是能跟着他修行,也许就能为昆仑派培养第二个顶尖丹修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了反对的意见。 “既然如此,楉冰就拜入蓍蒿门下吧,蓍蒿这么多年都自己一个人到处跑,是该收个弟子了。”柏舟君发了话,这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楉冰囧极了,这话,怎么跟父母给儿子婚配时说的差不多? 大家看两个单灵根弟子都有了去处,今天也就收拾一下各回各峰了。 “哎,各位等等!”蓍蒿慵懒的声音有响了起来。 这厮又要干什么?大家唯恐他再搞事情,让他们安分两天吧! “我可不要这小矮子当普通弟子,我要收他做亲传弟子。” 此话一出,大家都炸了锅。 楉冰看大家一脸震惊的表情,还以为是自己刚入门就做亲传弟子不合规矩,前所未有,结果听到的话完全不是这样。 “你收个普通弟子都不知道教成什么样,还收亲传弟子呢,你别把收徒弟想得那么简单!” “人家小孩才五岁啊,万一你这家伙把楉冰教得性格和你一样,我们几个老家伙可就要轮流昏厥了!” “昏厥了也没事啊,我亲自把药送到你们峰,亲自喂给你们好不好?”蓍蒿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呆愣在那的楉冰面前。” “不是你们说的要好好培养单灵根嘛?我蓍蒿倾尽所学教导,是这小矮子占便宜了!”蓍蒿说的理所当然,哪怕楉冰一点都不想占这个师父的便宜。 昆仑门历史上也有一入门就被收为亲传弟子的修士,蓍蒿的说法也并无不妥……但是长老们还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来啊! “你们这群老家伙,都顾着自己说来说去,楉冰的意见都没问过呢!”老天爷,终于有人想起楉冰这个夹缝生存的当事人了!她刚才就想大哄一声:“你们当我是死的吗?!” “这么个小矮子能有什么自己的意见。”但蓍蒿还是蹲下来和楉冰平视,邪笑了一下。 “为师是丹修,徒弟想以何入道啊?”其实蓍蒿也就问问,他一贯的自恋让他觉得上哪找他这样又帅又强的师父,这小弟子肯定要抱他的大腿啊! 楉冰也听懂了蓍蒿真人话语里明晃晃的暗示,要是平时,她可能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就算不想做丹修,之后私底下谈。 可她现在小肚子里都是火,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是都被她遇上了,而且就在十米外,夏知秋那个家伙居然还露出一副默哀的样子! “徒儿也想修剑!”气死你! “徒儿想向雾虚长老学习修剑!”我就不想你教!我要你正常的师兄教! “我?”突然被点到名字,雾虚也是一脸懵。 场面突然就变得很尴尬,楉冰能从蓍蒿的眼神中看出“年纪轻轻天赋还行,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气蓍蒿真人,楉冰从小就跟男孩子一起打闹,看的画本,听的书都是武侠小说,互耍刀剑,浪迹江湖的那种。 自从看到雾虚真人御剑,她就想啊,如果能留在昆仑,她真的也想当一个剑修,挥舞长剑,肆意快活,多帅啊! 这下可就不好办了,总不能强行给人家小弟子拉一个师父,断了别人的梦吧,这样对修行也不利,若是怀着怨念修炼,后期的心魔会变得极其难对付。 可是这木灵根……他们是真没听说过木灵根出过那位剑修大能啊,就连雾虚,也是靠着金木双灵根到了现在的境界。 “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如今这局面。”除了蓍蒿,其他的十一位长老门主脑海中都响起了话语。 第八章 这一届弟子是和尚庙 长老们脑海里的声音是涟波真人的,也就是昆仑碑试炼那天的丹凤眼男长老,由于自身水灵根的属性和所修习功法,他的声音不像寻常男子那样低沉,而是听了脊梁骨都会有些变软的音色。 虽然灵力传音并不需要动嘴,但涟波真人还是徐徐展开扇子遮住了下半张脸。 “既然小楉冰想和雾虚去学剑,那便让他两个都先学着嘛,反正雾虚和蓍蒿都住在同一座峰,也不用来来回回地两边跑。” “雾虚和蓍蒿又是同一师门下的师兄弟,楉冰拜在蓍蒿门下,让师叔代为教导有何不妥?” “虽然楉冰想要学剑,但木属性单灵根不出剑修大家也都知道,总之先让他学了,等到他明白这事儿有多难,他自个儿就会放弃了,也不用我们劝。” “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番话说得挺有道理,大家都附议表示赞同。 柏舟君发了话,把刚才那段话简单地说了一遍,当然,掐去了“放弃修剑”的那一部分。 蓍蒿哼了一声,算是勉强同意。 楉冰也知道她刚才已经表现得有些任性了,听了这合情合理的安排,她也连忙应下。 这样折腾了一番,各位长老自己峰上都还有事要处理,纷纷离开,夏知秋跟着桐阳真人走的时候还不忘向楉冰一边挥手告别,一边摆了个鬼脸。 楉冰只觉得有一种精神上的力竭,抱着自己的红衣服饰和令牌,要和雾虚真人一起回雾虚峰。 “哎哎,徒弟你怎么还抱着这丑不垃圾的红衣服啊?”蓍蒿拎住要走的楉冰。 楉冰真想拿面镜子让蓍蒿看看自己,他身上那家破烂的紫衣服都可以混进丐帮而毫不突兀了,有资格说这件崭新的好布料做的衣服吗? 况且,不拿走这衣服,她穿什么啊? “你不知道吗?长老亲传弟子的第一个待遇,就是不需要像普通弟子乌龟一样地升级,直接蓝衣!是仅低于门主和长老的人哦。”蓍蒿挺起了胸膛,“感谢我吧!” 楉冰并没有感到荣幸,只预感到了麻烦,下次再见到夏知秋,对方要是看到自己比他高了那么多级……啧,想想就头疼。 一想到这个比五岁孩童还幼稚的师父,楉冰就觉得自己的前途无比黑暗。 …… 两位单灵根拜了师父的消息也在短短时间内穿遍了昆仑。 “据可靠消息,夏知秋小师妹跟着桐阳长老回桐阳峰了,请桐阳峰的师兄弟们准备,及时传来第一手情报。” “可恶!为什么不来我们匪薇峰啊!我们峰也好多年没来女修了啊!” “知足吧!匪薇长老可是十个长老里唯一一个女长老,还长得那么漂亮!” “那也不顶用啊,匪薇真人可是师父长老,我哪有那个胆子敢肖想她?我可是很爱惜自己性命的!” “能看看就不错了!我们峰的涟波真人虽然,呃,确实比大多数女子还美,可他毕竟是个男子,一群大男人挤着去看另一个男人,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就是,还是小师妹好。” “另一位楉冰小师妹,去了雾虚峰。” “是拜了雾虚真人为师吗?奇怪,雾虚真人虽然不差,但可是剑修啊,楉冰小师妹不是木灵根么?” “楉冰小师妹拜的师父是蓍蒿真人!” “!!!” “而且据说,是蓍蒿真人自己站出来说要收楉冰小师妹为徒,还和其他长老们抢起来了!” “!!!!!” “蓍蒿真人不是从不收徒吗?!” “而且还来无影去无踪,门派大会上都不来,要不是怕被其他长老责备,负责布置的弟子都懒得把他那张椅子摆出来,反正他也从来不出席。” “至少我入昆仑三十多年了,一次都没见过蓍蒿真人。” “同上,我五十多年了都没见过呢!” “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位征服了蓍蒿真人的楉冰小师妹,该有多美啊!” “!,羡慕雾虚峰的师兄弟!” “嘿嘿,可算来了个小师妹,终于能听别人软软甜甜地叫一声“师兄~”了!” “呕” “别显摆,会遭报应的!” “略略略,你们这都是嫉妒!” 然后,没过多久,桐阳峰和雾虚峰的弟子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报应。 这和剧本不对啊?!看看你们的第三条腿,对得起自己那美如画的名字吗?现在的男人都怎么了?难道一个女性化的名字是单灵根的标配了吗? 虽然小男孩的嗓音和女生还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别,喊起“师兄”来确实有一点点甜……可那有什么用啊?!我们想要的不是这种甜好吗?尽管和一群大老爷们相处了几十年,但他们也没有延伸出什么奇怪的癖好,更不是断袖! 一群兴奋了好几天的师兄弟们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玩弄,然后就听说了一个更大的噩耗——这次入门的弟子里,一个女修都没有。 昆仑女修虽然很少,但每次招收弟子的时候,总会留那么几个,以免造成整座山都是男子的可怕局面。 所有来试炼的女子全被淘汰了,留下了一庙和尚,这还是昆仑历史上的头一遭。 大家不知从哪儿听说蓍蒿真人参与了试炼,一致认为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蓍蒿真人。 蓍蒿:怪我咯? 楉冰:要是他们有一天知道我是个女的,会不会疯掉? …… 楉冰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雾虚峰的那个小屋子,原本以为在这儿住不了多久,所以带来的东西没有全部收拾好,这会儿雾虚真人把这屋子给她了,也该好好打理一下。 在门派里要穿弟子服饰,所以楉冰带来的几件衣服也用不着,但还是收进柜子里,等以后有机会了再穿。 几本爱看的书放在床头,有空的时候可以静下心来看看,当作休息。 家里给的银子在昆仑并派不上用场,楉冰找到一个木匣子,装了进去。 还有……母亲给的玉镯金钗之类的东西,想着她到了十七便可以戴。 母亲、父亲…… 压抑了几天的思念之情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但楉冰只是控制不住地流了几滴泪后,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红着眼睛鼻子,楉冰把这些金银首饰和银子一起装进了木匣子,又寻了把锁锁上。 这些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讲用不上,还是先想想怎么修炼吧。 修炼……楉冰想起了她的师父,说好了这个时辰要来手把手教她如何引气入体的,不会是忘了吧? 修炼如今对楉冰来讲是头等大事,师父忘了,她可不能忘,所以她轻轻地推开木门,准备自己去找蓍蒿真人。 今晚的月色很好,或许是昆仑山太高了,离天上很近,她觉得这儿的月亮比在家看到的要亮要圆得多。 从前在这样的夜晚,父亲母亲会允许她稍微比平时要晚睡一些,她可以趴在院子的石桌上,央着管家爷爷给她吹一曲萧,然后混着清凉的夜风,细细品味。 楉冰从她所住的屋子后面绕过去,穿过不长的走廊,就到了蓍蒿真人的屋子。 她也是方才才知道,蓍蒿真人就住在她后面的屋子里,这倒是方便了不少。 屋子里亮着光,应该是有人,既然在房里也不去找她教导,看来是真忘了,楉冰撇撇嘴,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门。 “师父,我是楉冰。” “进来。” 楉冰推门进去,没想到蓍蒿真人的屋子还算整洁,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凌乱。她环视一圈也没见着人,便迟疑着走进了卧房。 卧房里倒是有了动静,离床几丈远的地方立着一个绘绣着八卦阵的屏风,屏风上面冒着白雾,透过屏面,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坐在大桶里,露出宽阔的肩膀,长发散落在桶外。 她的这位师父,居然在洗澡! 楉冰敢肯定雾虚真人还没把她其实是个女儿身的事告诉他师弟,不然蓍蒿再怎么放荡不羁,也不会放一个女儿家在她洗澡的时候入他卧房。 这人在洗澡的时候也不老实,一会儿玩玩头发,一会儿给自己的后背搓澡,影子印在屏风上,简直是……群魔乱舞。 先不说楉冰对她师父的身体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看到他这幅模样,她只想转身就走。 “徒弟,怎么还不过来,再不来为师就不教你引气入体了啊。” 好,为了修炼,她忍! 楉冰之前想过她的师父第一次指引她引气入体的场景,怎么也得是清风明月,两个人凝神闭气,再将口中浊气缓缓吐出,师父问她体内真气变化,心中所想,一一指点。 而事实却是,她的师父衣冠不整,不,是不着寸缕地坐在浴桶里,毫不害臊地敞露胸膛,一边卷着头发,一边向他的小徒弟招手。 要不是楉冰身长还没浴桶高,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说到男人的裸体,她只见过她两岁弟弟的,但由于完全没开窍,她并不为难羞涩,只是觉得于礼不合、非常怪异。 “来,你把手放我背上。” 放你背上干嘛?给你搓澡吗?! 尽管心里不情不愿,楉冰也不敢不听,当她举起双手,碰到蓍蒿真人后背的那一刻,就感觉有一股热流从手掌底下流过,把她惊得松开了手。 “不许把手松开,好好感受为师引气入体时真气在经脉中的运转。” 楉冰只好硬着头皮重新把手放上去。那股热流真的是太神奇了,明明只是在脉络中游走,手掌心下的触感却像是皮肤真实地凸出,有生物在皮肉底下爬来爬去。 只要闭上眼,脑海中就自动出现了这些真气在人体内运转的画面,无比清晰。 蓍蒿真人在运转了三个周天后,觉得楉冰应该记住顺序了,便吩咐道。 “在吐纳一息间,完成一周天,最好不要断,如果断了就重新开始。” 要是被其他长老听了这番话,肯定要骂蓍蒿不好好教导弟子,第一次引气入体哪能说得如此简单随便,什么重点都没讲,这样的话给修炼了好几年的弟子听了估计都犯糊涂。 但楉冰像是有所感悟地点点头,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就盘腿坐下,没有任何其他话语的指导,自己找到了体内木元素最浓郁的地方,慢慢引出一丝木灵气,在一吐一纳间流转于经脉,与天地间的木灵气缓缓融合。 蓍蒿真人坐在水桶里,勾起了嘴角,这孩子的确是个难得的苗子,有时候天赋不一定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修炼时能顿悟理解,一点鸡毛蒜皮的是都要详细讲,还不如杀了他!这孩子不错,也就比他蓍蒿稍微差了一截吧。 “蓍蒿?在吗?”雾虚真人在屋外敲门。 “师兄我在呢,你进来吧。”这个澡泡得也够久,是时候出来了。 雾虚真人进了卧房,就看见屏风后面,楉冰坐在地上闭眼运气,蓍蒿坐在浴桶里去拿挂在木架子上的毛巾。 “你……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雾虚眼前有些发黑,声音都在颤抖。 “教引气入体啊,用嘴巴讲太麻烦了,直接让他感受一下为师我是如何运转真气的。” 蓍蒿要从浴桶里站起来擦身体,正好这个时候,楉冰运转了几个周天后,有些疲惫地睁开了双眼。 “不许给我起来!”雾虚狠狠地抓住蓍蒿赤裸的肩膀,把他按回了浴桶。 “师兄……呜呜呜,咳咳咳咳!”蓍蒿猝不及防地被按回浴桶,喝了一大口自己的洗澡水,差点呛死。 楉冰一睁眼就看到雾虚真人和蓍蒿真人在浴桶里“搏斗”。 嗯,看来在昆仑派里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啊。 然后就听见雾虚真人掐着蓍蒿真人的脖子,压低了嗓子说:“楉冰她是个女孩啊!” “……” “你,说,啥?!” 第九章 伴君赏月 距昆仑山遥远的北方,有一个与它齐名的地方,蓬莱岛。 与昆仑山的景象完全不同,,蓬莱岛仿佛是独立在世外的仙境,被海上的雾气笼罩着,隐于汪洋之中,有着一种朦胧的美。 据经常出海打渔的海民说,有时能在海上看见远处有座巨大的岛,岛上散发着七彩的光,一条瀑布从岛上的石崖上流下,蜿蜒着进入海洋,有仙鹤盘旋在巨岛岛上空,仙鹤背上似是还坐着仙人。 他们奋力向岛划去,却怎么也到达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座岛在海上消失。 …… 今晚的月亮特别美,蓬莱岛小溪里的石头都照映得闪闪发光,带着潋滟的水流环绕着一个院子,是这独有的一景。 一个少年坐在院子的亭子里吹箫,悠悠的箫声环绕,犹如少年无可奈何的低喃,那箫声突然轻了下来,像是一个人沉沉地叹了口气,在晚风中逐渐停歇。 一曲毕,少年收起了笛子,倚在亭子的石柱边上,开始擦拭佩剑。 他擦得很仔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要先小心地摩擦过剑上的每一条纹路,再用软布顺着轮廓擦拭。他的那把剑在月光下,像玉石一样洁白。 “穆棱,在干什么呢?”一个雄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 “吹箫,擦剑,”少年并没有回头,而是专注于手上的事情,“还有赏月。” “你……”脚步声停了,男子想说些什么,却又强迫自己不往下讲。 “虽然穆棱看不见,但今日是初八,书上说,每年这月的初八,月亮都会很圆,今晚的天气这般好,不赏月岂不可惜?” 少年不过八九岁年纪,行为举止却透露出稳重大气,言语中略带着点自嘲,却不带自卑,不卑不亢,像是那一点自嘲只是为了安慰他的师父。 少年放下配剑,转过身来。 虽然还很年幼,却也能看出他脸上的几分刚毅,剑眉微舒,鼻梁高挺,白皙的皮肤像手中的玉箫一般无瑕,在这月色中,他的周身如同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这样温暖的气息却被他自身带有的清冷气质硬生生削去几分。 只是那一直闭着的眼,使这张脸少了点灵气,黯淡了几分。 “夜晚露重,师父不前几天还有些腰疼吗?有什么要紧的事这般急忙赶来?”虽然江穆棱这自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眼盲寻遍名医也没能治好,但这院子他住了三年,实在是太过熟悉,走得脚下生风,乍一看与普通人无异。 眼盲也就意味着,在黑暗中,其他的感官会一点点地无限放大,江穆棱仅凭着微小的动静,就走到了他师父面前。 “这不是,有跟你入地图的人选了吗。” “师父找了一年也未寻到,如今竟然有符合条件的人选?是我蓬莱的弟子吗?”江穆棱也有点惊讶,不变的表情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不,是昆仑这次招收的弟子,一个与你同岁,火灵根,一个五岁,木灵根。” 江穆棱听见“五岁”时,笑了“和我入修真界的年纪一摸一样。” “可是师父你想过吗?人家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将单灵根弟子借给我们。” “……穆棱,三日后随我去昆仑,当面商议此事。”师父摸着让自己心疼的小徒弟的脑袋“无论如何,为师也要让你能看见这世间万物。” 师父走了,江穆棱还一个人站在庭院中间,身边虽然枝繁叶茂,但还年幼的少年在枝叶间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单薄。 晚风又起,激荡起这阵风的是一把通体雪白的宝剑,乘着夜色,破云而上。 …… 昆仑,雾虚峰。 楉冰看着蓍蒿真人的脸色在雾虚真人讲述原委的时候就变得乌黑,这会儿更加不忍直视。 楉冰在想,该怎么说,她这位师父才不会恼怒之下把她从窗子里扔出去。 “女孩子家的,怎么那么不矜持!”蓍蒿终于开口了,一张口就是破口大骂,被他的师兄狠狠拍了一下脑袋。 “师父,是您叫我进来的我当时并不知您在沐浴啊。”楉冰露出无辜的模样,堵住了蓍蒿真人的话。 那还能怎么办呢?原本以为是个臭小子,几个大男人糙就糙了,骂了也就骂了。可这是个小女孩!蓍蒿从小就没和女子打过什么交道,这会儿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做,女孩子也能是像男孩那般皮糙肉厚的吗? 蓍蒿觉得这事无比棘手,让他想直接甩袖子溜走。 “这事还有谁知道?”蓍蒿瘫坐在床上,烦躁地挠着头发,本来他平时躺自个儿卧房可以赤裸着上半身也不会有人说他,这会儿只能用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她的家里人知道,在昆仑,只有你我知晓此事。”雾虚真人想,以后要找个机会好好和楉冰讲一下男女之防了。 “好了好了,学会引气入体了就别呆在我这,赶紧回房去!”蓍蒿疲惫地甩甩手,让楉冰离开了。 楉冰走后,蓍蒿才一下松了气,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瞧你这德性!也幸好楉冰年纪还小,不然你这可就是刷流氓。”雾虚觉得他这模样着实好笑,难得开了个玩笑。“你们刚才在引气入体?楉冰学得怎么样?” “我教的哎!还能差到哪里去,这小子……楉冰悟性也还行,五年内筑基,不难。” “那和蓬莱的那位亲传弟子比起来,又如何呢?” “楉冰才刚开始修行,看不出来,但那江穆棱确实太妖孽了,剑修是所有修士中修为增长最慢的,因为它最修心,心不定,就难以控制自己的剑,但那江穆棱入门不过三年,便练气九阶,我看呐,不出两月,就能筑基了。” “还是那句话,有时候天赋不是最重要的,悟性心性才是,”蓍蒿又话锋一转“他确实优秀那又怎样,我徒弟也不差好吧?” 雾虚被逗乐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教楉冰上手炼丹啊?” “早着呢,等她练气五阶了再说,要不然连炉火都控制不住,白白浪费我的药材。这阵子就让她认认药材,背背丹方吧。” “对了,她不是还要和你学剑吗?刚好,先和你学着吧。” 雾虚苦笑“要是她学不好,受打击了可怎么办。” “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要做好失败无数次的准备,如果她对修剑这件事没有那么执着,就算放弃了也不会太伤心的。”蓍蒿趴在床上,翻看着床头已经破破烂烂了的丹书。 听这话说的,有当人家师父的样子吗?雾虚觉得他这位师弟确实不会管这种事情,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炼两炉丹来得实在,这些烂摊子啊,还是要他来收拾。 雾虚·既当爹又当妈还要当师父·真人虽然自己没有孩子,但一手管着一个大熊孩子,现在另一手又牵回来一个小的,他上辈子是欠谁了吗? …… 第二天太阳刚出,楉冰就醒了,披了件外袍,就穿过浓雾到了雾虚峰的林子里,找了一处没被露水打湿的软草地,盘腿坐上去运转真气。 她是木灵根,在这样的地方能更好地增长灵力,也不容易感到疲惫,清晨的鸟啼声很轻快,让她身心放松,运转了一个又一个周天,在某个瞬间,她觉得自己与丛林融为了一体。 约过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照亮了昆仑山的每个角落,唤醒了每座山峰。 快到弟子用早膳的时候了,楉冰快速起身回去,早上的修炼让她现在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充满了力量。 修炼一途有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化神、飞升七个境界,她现在有没有到练气都不清楚。 既然离开家选择修真,又有这般好的天赋,她定不能让雾虚真人失望,也不能让她那个便宜师父看笑话。 洗漱完后,看见铜镜里的她一身蓝衣,原本散落的头发用蓝发带束起,耳边依旧是两条小辫,弟子令牌挂在腰间。 楉冰朝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嗯,真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去雾虚峰的弟子饭堂用了早膳,楉冰小小年纪着一身蓝衣弟子服饰,在一群看起来至少二三十岁的橙、黄衣弟子中显得极其打眼。 不过雾虚峰的弟子大多知道了这位蓍蒿真人亲传弟子的事,所以也没人上前刁难,只是好多人都看着楉冰优雅得体地用着早膳,仿佛在看什么节目一样。 后来来了位绿衣弟子,告诉楉冰雾虚真人今日有弟子的考核,怕是无法亲自教导,让她好好看丹书。 于是楉冰抱着一摞书回了自己小屋,把木窗撑开,让阳光照在桌上,又烧水给自己泡了壶茶,坐在桌前一页页地翻丹书。 在书院的时候楉冰就学习优异,成人认得的字她大多是能念出来的,但这丹书上有些字的确生僻难懂,楉冰只能把自己认得的部分读懂,不认得的字另抄在纸上,等她见到雾虚真人或者师父就去问。 那些书上不全是难懂的文字,还伴有插画,那些草药被描绘得很生动,连隐蔽的叶脉也详细地画出,所以楉冰并不觉得枯燥,看完了一本后又拿起了另一本。 等到太阳偏西,肚子也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她好像是连午膳都忘了吃,这一看书就停不下来的毛病,她在家的时候就体现得淋漓尽致,只是那时会有父母来提醒,这会儿却是没有了。 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她从窗台上捡了片叶子,夹在她看到的那页,把书整齐地收好,下次再看。 她也是饿急了,饭堂的晚膳是面条,她一口气吃了两碗,连着带葱花的荷包蛋和汤全部吞了下去,撑在位子上站不起来。 来用晚膳的弟子觉得,不愧是亲传弟子,五岁的饭量都和寻常人不一样。 为了消消食,她特地绕了远路回去,在林子里逛了会儿。 站在一棵不高的树前,她用点力气一跳,抓住了较粗的枝干,脚尖在树干上轻轻一蹬,便翻上了树枝。 摘了片叶子夹在二指中间,凑近嘴唇,吹起了家乡独有的歌谣,那是与日复一日的无趣修炼不一样的欢快曲调,又带着江南小调的柔美。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鱼戏莲叶间。” 明明只有吹奏的声音,却好像有位年轻女子,戴着斗笠,划着小船,穿梭在莲花塘,用俏皮的语调哼着歌。 寂静的林间,回荡着这样一首小曲,所有附近的弟子都停住聆听,好奇是哪位弟子来了兴致吹上这么一段。 声音戛然而止,再没了动静,却连这雾虚峰的晚风都温柔了许多。 第十章 直破云霄 雾虚真人近几日因为弟子考核的事忙得团团转,整天呆在处理事物的书房里,有的弟子要升级,有的弟子因为修炼不勤要重新考核,还有即将进入雾虚峰的新一批橙衣弟子,这些都要他去管。 他也不能指望蓍蒿能多盯着楉冰平时的修炼,他自己炼起丹来都会忘记时间,常常晕过去了才发现自己透支了体力,没死在炼丹房都是雾虚真人过几天总要去看看他,把他拖出来。 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了,雾虚真人连忙赶去楉冰那,他们雾虚峰来了个单灵根的天才,可不能让她自生自灭,埋没了这番天赋。 雾虚真人来的时辰挺早的,他想着楉冰可能才刚醒,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轻轻敲了门。 “真人,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雾虚真人转身低头,看见楉冰擦了擦额上的汗,她并没有穿着内门弟子的蓝衣,而是自己的宽松旧衣,稍长的头发散在肩上,脸颊微红,轻轻喘着气,像是刚晨跑完。 “你去哪儿了?”雾虚真人用随身带着的手帕给楉冰擦了擦小脸,楉冰闭着眼乖巧地站在那里,像是小鸟一样抬头,让雾虚真人把她脸上的汗擦掉。 “起来后去了那边的林子运气,修炼完后觉得今早的天气着实好,便绕着林子跑了两圈。” 雾虚惊讶于楉冰的自觉,深感欣慰。很显然,这个徒弟比那个当师父的可靠多了。 “收拾一下,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学御剑。” 听到练剑二字,楉冰的桃花眼亮了一下,立马进屋去换衣服。 “哎哎!把门关上了再换!”雾虚真人哭笑不得地说,伸手关上了门,站在门口等着。 这孩子,还真的把自己当男孩了,还好这附近就他们师徒师叔三人的屋子,不然这怎么瞒得住啊。 楉冰日夜都想着练剑,今天终于能如愿了,高兴地哼着歌,擦净身体,换了蓝衣,咬着发带束起了头发。 “真人,我们走吧!” …… 两人走了会儿,来了一处楉冰没去过的宽敞草地,因为四周都有峡谷遮挡,所以此地基本无风,是个初学者御剑的好地方。 雾虚真人从纳虚袋里取出一把剑,纳虚袋是一种能储存巨大空间物品的小袋子,出门游历的必备,几乎每位修真界大能都有这样一个袋子,那些修仙世家也会给他们的子弟佩戴。不过这种好东西,楉冰现在是没有的。 “你还没有自己的法宝,我便拿了门派分发给红衣弟子人手一把的剑,对你来说,应该是够用了。” 这种剑因为本身品级就不高,所能承载的灵力较少,威力也不高,所以用不多的灵力便能驱使,刚好适合楉冰。 “等你筑基了,我就带你去选自己的法宝。” 要筑基啊,那估计还有好久,不过能有这样一把剑,楉冰就满足了。 雾虚真人的教导比蓍蒿真人详细多了,“要将灵力聚集在和灵剑接触的地方,尽量保持剑身上灵力分布均衡,提气轻身,用意念控制灵力悬浮。” 雾虚真人讲解了半天,还告诉楉冰脚底上哪几个穴位比较容易聚集灵力,讲得楉冰心痒痒,恨不得马上就去自己实践一番,但还是耐着性子,仔细听雾虚真人讲的每一句话。 御剑是所有剑修的基础课,就连昆仑普通弟子进来,在剑这一门课上也是先学御剑,再学招式。 “你现在试试吧。”雾虚真人站在一边,等着要是楉冰从剑上摔下来,或者控制不住灵剑乱飞,他就立刻出手。 不过每个剑修刚开始御剑的时候总会摔那么几下,这很正常,很多人第一次都是站在地上一动不动,或者飞起离地几寸的距离又迅速落下。 楉冰现在连练气一阶都没有,能飞起来几寸,不用前进都很厉害了。 楉冰站在灵剑上,调整好了姿势,像雾虚真人一样双手在胸前打了个手势,凝神运气,照着刚才所听的步骤慢慢来。 身体突然变轻了,楉冰低头,果然是漂浮起来了一点,不过一个拳头的高度。 下一刻,她身边的景象就急速变化,猛烈的风在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她和灵剑一起,平地升了百丈高度,直冲云霄! 楉冰吓呆了,她也没料到她一激动就冲上了天,飞得比他们所在的峡谷还高,雾虚真人在底下,变成了一个快要看不见的小点。 她马上冷静下来,不能慌,她要是慌了,这剑就不稳了,直接把她翻下去,就算知道雾虚真人不会让她有事,这种感觉也很恐怖好吗?! 楉冰颤抖着吐了一口,努力控制着灵剑缓缓降落,雾虚真人也御剑飞了上来,却没有来打扰她,而是神色怪异地守在一边,跟着她一起慢慢回归陆地。 脚一接触到地面,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楉冰松了一大口气,顿时浑身无力,腿软地跌坐在草地上,抬起头向雾虚真人龇牙。 “快吓死我啦!” 雾虚真人才是真的要吓死了,一半是因为担心楉冰的安危,原本他看见楉冰御剑飞起还挺高兴,下一秒直接吓到心脏骤停,我的师侄呢?飞哪里去了?! 一半是惊于楉冰的天赋,就算控制力极好,也没有那个灵力一飞就是百丈啊,除非…… 雾虚真人俯身捏了捏楉冰的手掌心,虽然刚才那一下耗费了大量灵力,但雾虚能感觉有充盈的灵力从楉冰的丹田分散到每处经脉,恢复着她的体力,这种感觉…… “你何时练气二阶了?!”雾虚真人大为震惊,那天蓍蒿不就是教了个引气入体吗?什么功法都还没学呢,短短十日就到了练气二阶,难道现在培养天才都是要放养了吗? “啊?我练气二阶了吗?”楉冰确实完全不知道。 “修为突破的时候都有经脉通畅,灵力在一瞬间大涨的感觉,难道你没有吗?” 楉冰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两次,不过当时想着再抓紧时间运转几个周天,就没考虑那么多。 “我还以为是我那天修炼地特别顺利呢,原来是修为突破了啊,嘿嘿。”楉冰从草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杂草。 雾虚觉得,他可能真的抱回来了一个宝。 …… 下午,得了雾虚真人的许可,楉冰就所在灵剑上绕着整个昆仑上飘,飘累了就下来走一会儿。她来昆仑也有快半月了,却除了吃饭看书,就是不停修炼,今天她学了御剑,心情很好,就想着要在昆仑溜达一圈。 飘到了不知道哪位长老的峰上,她也没有心大到在别人的地盘到处飘,便抱着灵剑在小道上走着。 这里不像雾虚峰那样场面飘着雾,而且树林也很少,脚下踩的都是货真价实的上好瓷石砖,让楉冰不禁感叹昆仑真有钱,他们县城最有钱的地主,也铺不起这样大的道。 几位橙衣弟子迎面走来,因为并不认识,所以楉冰本不想打招呼的,可那几人一直盯着她,她也不好装作没看到,只好点头致意。 “喂,你就是楉冰么?”有些不友好的口气,让楉冰微微皱眉。 雾虚峰的弟子因为都有些了解她那位师父的古怪,而且都被雾虚真人吩咐过了要师兄弟友好相处,所以都对她很恭敬。 但其他峰的人只听过蓍蒿真人的一些传闻,并不畏惧这位从来不着踪影的长老,而且也很不服气楉冰小小年纪就做了亲传弟子,等级比他们高了那么多,能享受门派最好的资源,而他们却要十几二十几年一级地往上爬。 单灵根又怎样,他们也不差好吗? 这些人都是修真界中的翘楚,向来眼高于顶惯了,所以心理不平衡,也不知当初是怎么过了那心性的试炼。 楉冰不想与他们纠缠,答了个“是”就要走,却又被拦下了。 “果然,长得跟名字一样娘,喂,你该不会是个姑娘吧?”几人完全没有一群二十来岁的大人围着五岁小孩欺负的羞耻感,一个小孩,又不知道他们名字,转眼就把他们长什么样忘了,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喂,你还抱着剑,你一个木灵根也想修剑?还不如给我们玩玩。”说着就要去抽楉冰的灵剑,她往后一闪,躲开了。 “还躲,你又用不着,这么稀罕着干什么?”几人讥笑着又要上来拿。 楉冰想是先一剑捅过去然后御剑溜走,还是把这几人从台阶上推下去再溜走。 突然她看见了一人,心生一计,猛然间大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彻天响,把几个弟子震了一下。 “你们干什么?!”夏知秋穿着一身红衣跑了过来,后面的是桐阳真人。 几人暗道不好便要逃,但楉冰哪能放他们走,一把就扯下了他们腰间的弟子令牌。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直奔着桐阳真人跑去。 夏知秋知道楉冰的性格,这小子一直都是副鬼机灵的模样,一看就不像是回哭的,怕不是假哭吧? 结果凑近了一看,哎哟,这是真哭了,珍珠大的眼泪就跟断了线一样往下掉,哭得夏知秋也慌了。 “哎呀,你怎么哭了?”夏知秋从来没哄过小孩子,在家他是最小的那个,从来都是别人哄他,如今安慰起来也十分蹩脚“是不是男人了,怎么能哭呢!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知道吗?” 我知道,可我又不是。这会儿楉冰倒想起自己是个女的。 她本来就是想干嚎的,但毕竟是个五岁小孩,平白无故地受了委屈,好心情也给破坏了,嚎着嚎着眼泪就真出来了,变成了真哭。 “真、真人……”楉冰打着嗝儿断断续续地说“我本来、本来只是到你们峰上转转,他们偏要拦住不让我走,羞辱我,还想要抢我师叔给的剑!” 楉冰又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大堆,眼泪掉得更凶了,缓了半天,才渐渐意识到她刚才有多丢人。 她的心性本就比一般孩童要成熟,这下子连告状都顾不上了,躲在夏知秋身后偷偷用他的衣摆擦眼泪鼻涕。 这样一个冰雪可爱的玉团子哭得这般委屈,就连桐阳长老这样心硬的人都受不住,何况还是昆仑的亲传弟子,自然不能委屈了。 “拿来。”桐阳真人向楉冰要了那几个弟子的令牌,楉冰立刻红着眼睛给人送上。 几个弟子顿时觉得完了,桐阳真人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就算是自己峰上的弟子,犯了错也绝不姑息。 “你们,随我去领罚。”桐阳真人带着几个苦兮兮的弟子走了,留下夏知秋照顾楉冰,顺便带她逛逛。 夏知秋看上一秒楉冰还是个小哭包,下一秒就变回了和以前一样的表情,就是鼻子眼睛红了点,被她出神入化的演技折服了。 “你难道不生气吗?我可是比你高了好多好多级,按理来说,你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的呢。”楉冰觉得奇怪,这小子看见她一身蓝衣怎么那么淡定,她还以为他会炸呢,毕竟当初这家伙连因为在测灵根是她抢了风头都要私底下来找她斗气。 “我生气什么啊,又没人招惹我,你当了蓝衣麻烦事那么多,像刚才那种货色都会找上门。”夏知秋一脸无所谓“到哪都要被人看着,还要比他们期望的要做的好,想想就累,小爷才不想为了别人把自己搞得那么疲惫。” “而且啊,桐阳真人教我御剑了,我现在能飞一丈高了,他们都羡慕我呢。”夏知秋一脸骄傲“等我练好了,我就带你飞一圈昆仑山!” 楉冰虽然很感动,但总觉得有些话不说,夏知秋以后会更生气。 “其实……” 约二十秒后,桐阳峰穿出一声大喊。 “你自己逛吧!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第十一章 有客来访 楉冰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夏知秋哄好,明明她才是年岁小的那个,却要做这种劳心劳力的事,难道她真的太成熟了,像个小老头? 楉冰惊觉,不会吧……她觉得自己还是挺天真活泼的啊,只是有些话默默地在心里讲就行了,说出来容易被人打。 嗯,一定是夏知秋太幼稚了,显得自己成熟,而已。 楉冰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合上手里的书,翻下床,在中衣外面套了一件长袍,抱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背着剑轻轻出了门。 坐在灵剑上,风把垂下来的头发吹到了耳后,楉冰也没有去打理吹乱的头发,慢慢飞到了登仙台旁的柳林里。 这里并不属于任何峰,到了夜晚没有一个人,林子里黑漆漆的,斑驳的光稀疏地透过枝条洒在地上。 楉冰并没有进到林子里去,在池塘边跪坐下来,打开了抱着的布包,里面装着一把锋利的镰刀。 池塘的面积很大,也是一片黑蒙蒙的,靠近的时候能感觉到温暖的水汽浸湿手心。 池塘中央却有几点亮光,慢慢绽放,楉冰知道自己来的时机刚好。 那是丹书上记载的一种草药,叫“昙莲”,每年只在固定几天的夜晚开放,然后就从莲座上脱落,沉入塘底,化作养料。它是炼丹时非常好的辅助药材,能够将各种草药更好融合,发挥最大的药物作用,还能明目清心,缓解疲劳。 只是必须在它开花的时候采摘才能保持它的药性,所以楉冰才这么晚出门。 这是她那个一连十天衣角都没见到的师父下午给她布置的课业,说要成为一个合格的丹修,不能总是靠着库房里的药材,必须要学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实话,楉冰虽然承认他说得很对,但她清楚看到在说这话的时候,蓍蒿真人眼底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好的,应该不是所有丹修都这样,应该是蓍蒿真人标准下“合格的丹修”。 虽然成为丹修的心情没有成为剑修的那么热切,但毕竟是正牌师父布置的课业,她还是要好好完成。 楉冰坐在灵剑上慢慢靠近池塘中央,在看清了“昙莲”开的花后,不禁愣了一下神。 真的是太美了,雪白到几近透明的软瓣随意慵懒地垂在一边,像是仙子落下的软纱,花蕊的深处有一点蓝,染料一般由浓至淡地从花蕊中央扩散,在夜晚中,它们自身发着光,好像要与那月亮一同争辉。 丹书上画的根本没有实物百分之一美。 楉冰吐槽了一下画师的水平,又吐槽了一下蓍蒿真人的审美。 当时她还问,昙莲不在雾虚峰,她这样贸贸然地去摘是不是不太好。 结果蓍蒿真人丢给她一句“啊?那种玩意儿也就有点药材上的价值了,又不好看,留着干嘛?” 哪里不好看了?!她都想自己养一株,放在那里观赏,就算每年只能看几个夜晚也没关系。 楉冰举着镰刀,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个角度下刀比较好,她可不想伤到昙莲的花瓣叶子,只能从昙莲底下那几寸的根茎下手,把花从莲座上整个脱离下来。莲座每年还能开花,她可不能一同割下来。 慢慢磨了半天才割下来一朵,楉冰捧着花爱不释手,后面动作也变熟练了,迅速采摘完毕,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生怕不小心掉了一朵。 昙莲被采摘后,可以好几个月不枯萎,楉冰决定先把它们装饰起来,等看够了再制成药汁。 楉冰坐在灵剑上,决定低空慢慢离开,好歹也是摘了别人的花啊,楉冰可没有蓍蒿真人那种“摘了就摘了,他们能拿我怎么样”的厚脸皮,怕被别人看见,低空遁走是最好的选择。 路过登仙台的时候,楉冰看见上空有一点白光闪了一下,那白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原来是两个御剑的人。 他们过了昆仑的护山阵法,立刻有两个青衣弟子前来相迎。 他们缓缓降落,入了楉冰拜入师门那天去过的大殿。 楉冰好奇地转溜一下大眼睛,这两人看服饰不是昆仑的人,是客吗?这么晚才到?昆仑居然派出了青衣弟子来迎接,还入了那大殿,应该是很尊贵的客人吧? 楉冰一路想着回了雾虚峰,美美地把昙莲装在一个漂亮的花瓶里,凑近嗅了一下,花香很淡,一点都不刺鼻,比最上等的熏香还好闻。 楉冰满足地看了半天,上了床塌,借着灯光又看了一会儿书,才吹熄了火,屋子彻底暗了下来。 而昆仑殿此刻却灯火通明。 “叶门主,几日前我就收到了你要来访的飞信,其中却没写原由,现在能否让我知道?” 昆仑门主柏舟君没有坐在最上方的主位上,而是陪着客人坐在殿旁的一张八宝金楠木桌前喝茶。 他口中所说的叶门主,正是那蓬莱仙门的一门之主,素荣君叶澜,也是江穆棱的师父。 江穆棱和叶门主赶了几天路,当下有些疲惫,一片黑暗中,周身都是陌生的感觉,让他稍稍有些不适,但也没表现出来,端正地坐在一边喝茶。 柏舟君都这么直接了当地问了,素荣君也痛快地说出了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 “我想让贵门新入的那两名单灵根弟子和小徒一同进入崂山地图。” “崂山地图?!”柏舟君语气中的波澜显示了他有多震惊。“崂山地图竟在蓬莱?” 传闻中,崂山地图是修真界大能崂山道人飞升后留下的一个秘境,里面装着道人毕生积累的法宝、秘籍和名药,是无数修士都想得到的宝藏。 而且,据说崂山道人近一千岁高龄的时候,外表还是十岁童子的模样,所以又为崂山地图设下了一重门槛:只有不过十岁的幼童修士,才进的了这崂山地图。 “其实流传的还差了两个条件,必须是十岁以下的单灵根修士,至少三人才能开启地图。” 柏舟君和素荣君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修真界十岁以下的幼童本来就少,而且实力绝大多数没有到筑基,谁知道崂山地图里面会不会危机重重,要是难求的天才单灵根夭折在里面,对昆仑和蓬莱这样的门派来说,也是莫大的打击。 “在崂山地图里得到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归昆仑所有,只需要贵门的两名弟子帮小徒找到崂山道人留下天门丹。” 天门丹,起死人肉白骨的丹药,若服用者没有伤势,便能恢复身上的残缺。只是丹方已经失传了,全天下,估计留存的天门丹,不过三枚。 柏舟君看向一旁的江穆棱,这就是叶门主的三年前收的首徒,水属性单灵根剑修,如今早就是练气九阶,若不是因为这眼盲之疾,肯定比现在还要妖孽。 柏舟君看着少年挺直脊背,礼数周到,虽然恭敬但并没有怯场,不卑不亢的模样让柏舟君都生出了几分怜惜之心。 崂山地图的试炼确实是难得的机遇,虽然有一定的危险,但只有冒着风险才能有压力,成为修炼途上宝贵的经验,这是昆仑的安生日子所没有的。 “我并无意见,但这事还是要问问他们自己的意愿,此行凶险,他们不一定愿陪你去。”柏舟君话锋一转,明显是向着江穆棱去问的,注视着闭眼的少年,等他回答。 “若他们愿陪穆棱去,就算在下埋骨于此地,也不会让他们伤到分毫。”没有华丽的承诺,只有这一句誓言,却比任何言语都要沉重。 柏舟君点点头“今日很晚了,二位赶路至此也很累了,先歇下吧,明天我带他们二人来见你。” “不了。”江穆棱俯身摇摇头,“是在下有事相求,还是我找去见他们吧。” 柏舟君眼中的赞许更甚,应下了,吩咐弟子带师徒二人去休息。 昆仑再次安静下来,除了巡查的弟子,再无动静。 …… 就算昨晚折腾地比较晚,但身体这几日已经习惯了早起,时辰一到,楉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耷拉着眼皮歪着脑袋缓了一会儿,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清醒过来跳下床。 喜爱地摸了摸昙莲,闻着花香,楉冰觉得脑袋又清醒了一些,开始了每天必做的到小树林修炼。 回到屋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门前站了三个人,雾虚真人和两个一大一小的男子等在那里。 “叶门主,我这个师侄早晨有外出修炼的习惯,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修炼,不然,先去我屋里坐坐吧?我们住的近,她一回来就能知道了。” 雾虚真人有点慌,他可是见过楉冰早晨那副有些不修边幅的样子,蓬莱门主那是何等的眼力,说不定就被看破了呢。他只能祈祷楉冰不要现在回来。 素荣君和江穆棱已经等了有些一会儿了,虽然并不累,但一直守在别人门口也不太好,便接受了雾虚真人的好意。 “令师侄才五岁吧?小小年纪便如此刻苦,今后必堪大用。”素荣君也半客套半赞许地回了一句,三人转身进了雾虚真人的屋子。 楉冰从树丛里钻出头,找我的?还是位宗主?难道是昨晚去了昆仑殿的那两位贵客?可是,一门之主找她这个才修炼了半月的弟子有什么事呢? 楉冰又在林子里逛了会儿才回房,换衣服的时候就听见雾虚真人在外面敲门。 “楉冰,有贵客来访,稍微收拾一下自己,到我屋里来。” 楉冰应了一声,洗净脸蛋,用力拍了两下,瞪着眼前的铜镜。 好吧,就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片刻后,楉冰就敲了雾虚真人的门,得到允许后开门进来。 一进门,楉冰就看见屋里主位上坐着的是那位叶门主,看来并不是哪个小门小派出身。 坐在雾虚真人身边的,是一位少年,温润的长相,气质却像他佩着的那把剑一样清冷,小小年纪便隐隐有了锋锐的味道,只是不知为何一直闭着眼,难道是昨晚没睡好,在小睡补眠? 楉冰抱拳,规矩地向主位上的叶门主行了个礼。 “昆仑门下雾虚峰弟子楉冰,见过叶门主。” 素荣君饶有兴趣地看着底下的小团子行礼觉得蓍蒿真人这徒弟比起自己那冷冰冰的弟子可爱多了,至少没那么严肃,看着规规矩矩的,眼睛里全是笑意和好奇呢。 江穆棱也有些吃惊,他先前只听说这位木灵根弟子是被蓍蒿真人收为了徒弟,便想着应该是位男弟子。 结果声音清脆婉转,听着像是个女孩儿,还叫……若冰? 可这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冰”,软糯糯的,可爱极了,为什么会叫这种名字? 江穆棱自己想了一通乱七八糟的,接着便起身,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温和一点,去请求人家,不要吓到人家小女孩。 “在下蓬莱弟子江穆棱,请问姑娘能否助我进入崂山地图,我需要里面的一种丹药,若事成,穆棱必会重谢!” 虽然江穆棱的一番话说得极其恳切,语气也很诚恳,但楉冰完全没听到重点,脑海里一直飘荡着江穆棱说的那声“姑娘”。 随后江穆棱就感受到原本站在前方的人向他快速跑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香味。 “咳,你叫谁姑娘?江公子,楉冰虽然没有江公子这般男儿气概,但也的的确确是个男孩儿。”楉冰盯着江穆棱胡说八道。 “呃……” 来请人帮忙,却弄错了人家的性别该怎么办?在线等,江穆棱很急。 第十二章 两月之约 江穆棱从小就没和几个人打过交道,不善言辞,遇到这样尴尬的场面,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全部噎在嗓子里。 而且呼吸间都会有那股香味,像是哪种花的味道,淡淡的,却填满了胸腔,挠得他有点心痒。 最后还是素荣君帮自己徒弟解了围。 “呵呵,小道友莫要生气,我家徒弟天生有眼疾,看不见东西,错判了性别,还请小友谅解啊。” 楉冰点头了然,难怪一直不睁眼呢,原来是看不见,可惜了,生得如此相貌,却没法看见眼眸中的神采。 其实刚才楉冰也并没有生气,只是在掩盖真相,所以才故意装作有些气愤。 而且,人家的确也没说错啊!母亲说,眼盲之人因为看不见,所以其他的感官都会比常人灵敏许多,难道盲人的第六感也比一般人强吗? 楉冰意识到,因为她平时都是男童的装扮,所以即使嗓音像女孩了一些,也会被别人自动解释为男童女童的嗓音差别不大。 但蒙上眼睛听起来,她就是个小女孩啊! 现在还能混过去,等到了十几岁,其他都可以掩饰,这声音怎么瞒? 楉冰头疼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把眼前的事解决的,以后再想法子。 “你们说的崂山地图是什么?”先转移话题,不要在她的性别那里纠结了。 素荣君给楉冰大致讲了一下,楉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雾虚真人寻求意见。 “楉冰想去就去吧,我会帮你准备很多护身的法宝,这种历练很难得,也许对你来说就是一次突破。”雾虚真人轻声鼓励。 “那我……就去吧?”楉冰笑嘻嘻地答应了“那叶门主你们等下是不是还要去找夏知秋?我和你们一起吧!” 夏知秋?已经对这类名字有阴影了的江穆棱思考着,这位名字很像女孩的火灵根究竟是男是女,他可不能再次弄错了。 “他也是男的,可别又弄错了哦。”看见江穆棱眉间微皱,楉冰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不禁憋笑,凑到他身边低声说到。 明显带着笑意的上扬语气让江穆棱顿了顿,咳了一声,耳尖红了一点点,不动声色地转过了头。 楉冰憋笑憋得更难受了,传闻中的蓬莱门主大弟子不是很高冷吗?怎么一逗就连耳根子都红了?比闹别扭的夏知秋还可爱。 楉冰跟着两人去桐阳峰找夏知秋,走的时候还顺了一个苹果,不像蓍蒿真人那样毫无仪态地放声大嚼,而是慢慢啃着,细细咀嚼。 江穆棱听着身边细微的动静,好像小动物在吃东西一样,不禁想从他的纳虚袋里再找点吃的给他。 “我们御剑去找那位夏知秋,你……楉冰要和我同乘一把剑吗?”江穆棱觉得这位木灵根应该是连剑都没碰过的,所以带着一点主动邀请了一下,想弥补自己刚才在言语上的过错。 “哦,不用,我有剑。”楉冰叼着苹果,从屋里抱出了她的灵剑,往前轻轻一抛,助跑着跳了上去。 熟练的动作,就算江穆棱看不见,也听得出来。 但他自己学剑的时候就是无师自通的,御剑学招式时也没有任何滞涩的感觉,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御剑这种事根本不难。充其量就是感慨一下昆仑的修炼很全面,连木灵根都有教御剑。 而旁边的素荣君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他看到了楉冰御剑的全过程,比江穆棱听到的要更加震撼。 这样的控制力,还有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练过几百上千遍了,而且御剑所需要的灵力也不少,这位木灵根不是才修炼半月吗,怎么感觉比很多其他适合修剑的灵根更像一名剑修? 这样的天赋,和当初的江穆棱一摸一样! 素荣君按下惊讶的心,三人乘着御剑到了桐阳峰。 这回他们很幸运,才刚落地,就碰见了从弟子饭堂里出来的夏知秋。 夏知秋还嚼着包子,和身边的弟子聊天,把才吃了一个小苹果的楉冰生生地又看饿了。 夏知秋一抬头就看见楉冰一脸馋样,比平时看上去更傻了,嗤笑一声,大步走过去,把怀里的饭后水果放到楉冰手里,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 “多吃点,别饿着了,要不然别人会觉得我们昆仑不给饱饭吃呢。” 楉冰瞪了一眼夏知秋,这家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她饭量大,她只是没吃早饭! “这两位是……”夏知秋注意到了楉冰身边两个不属于昆仑的人。 “你就是夏知秋吧?你好,我是蓬莱仙门门主,叶澜。”素荣君笑起来,和蔼的样子就像夏知秋那溺爱他的父亲。 “叶宗主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夏知秋也不是被宠坏了的傻瓜,连忙行礼,若不是昆仑离家更近,他们夏家可能也会考虑送他去蓬莱。 江穆棱松了一口气,这位夏知秋的声音倒是挺像男孩的,他不会弄错,上前一步把来意说得清清楚楚。 夏知秋看了一眼江穆棱,原来二哥说的是真的,蓬莱的那位门主首徒真的看不见,却能以一剑成为同一代弟子中无人能比的第一人。 “喂,你答应他们了吗?”夏知秋转头问楉冰,楉冰点点头。 “那我也去吧,反正我师父除了修炼上的事情都不管我。” 楉冰有些羡慕,桐阳真人好歹还管了夏知秋的修炼,她那位师父呢?修炼生活一概不管,半月只见了他一次,还是昨天让她去偷花! “不过可以再等两月吗?我二哥前几天回家,说要去玲珑阁给我寻一把灵剑,还要两个月才回来呢。”说到这件事,夏知秋眼里就亮晶晶的,“我想带把好的剑去崂山地图,可以吗?” 素荣君本就没有催促的意思,既然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更不能贸然出发,至少要互相磨合一段时间才好,当下便同意了夏知秋的要求。 素荣君要回昆仑殿和柏舟君商量些门派中的事,本想带着江穆棱一块儿回去的。 转念一想,既然要磨合,还是让他们三人相处久一点比较好,又都是不到十岁的男孩,应该会有共同话题吧? 他这徒弟样样都好,就是有些太孤僻严肃了,在蓬莱一直都是一个人呆着,还是要有同龄的小伙伴才行啊。 “小友们,在下找你们宗主还有些事,可否把小徒交给你们,带他逛逛这昆仑呢?” 楉冰和夏知秋一愣,素荣君的请求,也不好拒绝啊,相视一眼,迟疑地点点头。 江穆棱表面平静如水,内心却有些崩了,长袖里的手都有几分僵硬。 素荣君走后,夏知秋和楉冰一同回头,看江穆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带着些局促的模样,顿时懂了。 原来是没带盲杖啊!所以不知道往哪走。 没关系!夏知秋和楉冰一人站在江穆棱的一边,像挽着腿脚不方便的阿婆一样挽着江穆棱的胳膊,一起往前走。 虽然画面还是挺温馨的,但江穆棱总觉得很奇怪,有种被霸王硬上弓强行前行的感觉。 “并……并不用这样,只要给在下指路就行了。”江穆棱想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些,可惜声音都是颤抖的。 “哪能啊,你又没来过昆仑,撞到哪儿就不好了,这里我熟,跟着我走就对了!”夏知秋还是很同情江穆棱看不见的,所以夏小少爷难得对人这么温和地说话,尽管在楉冰听来还是很臭屁。 江穆棱也想说,这根本不是我跟着你走,是你们架着我走啊! 桐阳峰的路上种了些石榴树,正是开花的季节,一片红艳艳的。楉冰欢喜地跳起来摘了一枝,放到江穆棱手里。 江穆棱鼻尖动了动,“……石榴花?” “答对啦!你鼻子好厉害啊!怎么猜到的?” “在蓬莱时,我的院子里也种了一些。” “哦……”楉冰刮刮鼻子,“你知道吗?我的楉字,就是石榴花的意思哦!” “嗯……”原来是这个字,虽然……还是不像男孩的名字。 江穆棱摸着石榴花的瓣儿,想象着它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他知道手里的这朵花是橙红色的,有六七片花瓣,茎叶则是嫩绿的。 可他从未看见过这世间的色彩,就连橙红嫩绿是怎么样的都不知道,就算能顺着轮廓摸出样子,却是没有色彩的。 他可以通过书籍和他人的描述,知道万物万事的特征,唯独不能通过自己的双眼看到这一切。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释然了,没想到从未放下过。 三人走出了桐阳峰,坐在了一个小亭子里休息聊天。 “江穆棱你知道吗,夏知秋根本就不是为了等他二哥给他送什么灵剑,他就是还没练好御剑,怕拖后腿丢脸呢!”感觉和江穆棱拉近了一点距离,楉冰就开始掀自家小伙伴的短,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臭小子说什么呢!你也就御剑好了,到后面还要学招式,看我的火灵根克不死你的木灵根!”夏知秋恼羞成怒地怼了回去。 “我好怕哦!反正我到时候见机逃走就行啦,反正你肯定追不上!” 江穆棱夹坐在他们中间,听两个小孩拌嘴,嘴角也不禁有了一丝笑意,突然有些羡慕这样的同门情谊。 他们俩也就认识了不到半月吧?倒是比他这个三年里都不敢主动和别人搭话的胆小鬼强多了。 “对了!江穆棱不是水灵根嘛!刚好克你!”楉冰一拍手,“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去找江穆棱对付你,他肯定打得过!” 江穆棱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落到了他头上,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该怎么接下面的话,但楉冰已经自己接上了。 “我娘还说,我命中缺水,五行缺水,刚好水生木嘛。” 江穆棱听见身边的楉冰短促地发出了低声,好像是在笑。 “那就说明,我命中缺你,五行缺你啊。” “哈?两个大男人说这种话肉麻死了。”夏知秋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 楉冰没觉得这种话有什么肉麻的“我经常说给家附近的姐姐妹妹听啊,她们都很喜欢,这哪里奇怪了?” 夏知秋简直服了,这对不同的人说能一样吗?啊?!对姐姐妹妹说,和对江穆棱说,性质能一样吗? 楉冰还是不懂,哪儿不一样了?大家不都是一个头两条腿那个胳膊,既然长了耳朵,爱听的话应该都差不多啊。 夏知秋彻底无语,那双桃花眼里还满是无辜,只能调侃“你这家伙,长大后肯定比我大哥还风流,要祸害不少姑娘。” 楉冰也脾气上来了,偏要证明自己,凑到夏知秋耳边说了一堆话本上的风花雪月,听得夏知秋涨红了脸,捂住耳朵逃走,被楉冰追得在小亭子里四处逃窜。 而江穆棱呆坐在那里,脑子里只有楉冰的那句“命中缺你,五行缺你”。 江穆棱后来很恨自己是个瞎子,没能看见楉冰脸上的神态,他真的很想看看这个人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才能说出这种话。 这种,能刻进他心里一辈子的话。 第十三章 朝夕相处 楉冰和夏知秋打闹累了,瘫在亭子里大喘气,江穆棱也渐渐回过神来,只是心脏还是在不受控地加速,这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让他不知所措。 难道……他交到朋友了?就这两个认识不到半天的昆仑弟子? 踏入了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江穆棱不敢随便开口,怕自己自作多情了,所以在旁人看来,他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模样。 楉冰到了昆仑山还没见过什么正经的人,现在见到了一个小正经,倒是觉得颇有意思。 就是脸太冷了,这样的人,笑起来不知会有多好看。 楉冰瘫了会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 “穆棱兄,你这身是蓬莱的弟子服饰吗?”楉冰言语间带上了些亲昵,轻轻揪了一下江穆棱白衣的袖子。 “嗯,蓬莱弟子,一律着白衣。”江穆棱不太习惯这样的亲昵,尤其是这语气到了他耳里竟含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听起来就像是女孩子在扯他的衣袖一般。 但是这样的亲昵,他并不讨厌。 “这样的一身白衣,好像少了点什么。”楉冰歪头,伸手从伸进亭子的石榴树枝上摘了朵花下来,像在县城郊给小姑娘扎头发一样,把花别在了江穆棱的束发上。 “这样就好看多啦!”别说,就从背影上看过去,还真像哪家要出嫁的漂亮大姑娘。 “是、是吗?”由于看不见,所以江穆棱只能盲目相信楉冰的审美,可总觉得楉冰的笑声让他有些不好的感觉。 “真的真的!特别好看,我娘说我就是石榴花开的季节出生的,会和这些花开得一样漂亮,所以你戴上了也好看!”楉冰还不忘小小自恋地夸了一下自己,又招来夏知秋的一顿损。 胸膛里沉闷多年的压力似是瞬间泄了气一般从心底溜走了,那些流言蜚语、恶意揣测,都在此刻化作了过眼云烟,挥袖就能吹走的东西,一点也不重要了。 什么名门弟子的礼数,作为门主首徒的自持,一个眼盲之人想要让别人心服口服,就要成为一个揪不出错误的人这样的话,这样牢牢困了他三年的枷锁,在这一瞬间卸开了。 江穆棱只想丢下那些东西,毫无理由,毫无顾虑地大笑一场。 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从低声地掩笑逐渐变大,少年爽朗的笑声实在是太过好听,让楉冰和夏知秋都被这份突然看呆了。 楉冰就坐在江穆棱旁边的地上,一抬头就是江穆棱嘴边抑制不住的笑容,和笑弯了的眼角,是那冰块化水、雪山消融,神仙见了都会心动,何况楉冰一个凡人。 楉冰从小就是个颜控,路上看见好看的小姐姐小妹妹或是小公子,都要盯上一会儿,也没别的什么,纯属欣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多看看好看的人,心情都会变好。 到了昆仑,由于这里好看的人大多都不太正常,她这个毛病才好了些,现在又有隐隐发作的趋势。 “江穆棱,你要多笑笑,真的很好看。”楉冰特别真诚地说着,“只要你多笑笑,肯定特别招女孩子喜欢。” 江穆棱收敛了笑容,想说他其实并没有很想招女孩子喜欢,就被夏知秋插话了。 “那我呢?我笑起来就不好看了吗?”夏知秋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点上非常固执。 “你……你也好看,也招女孩子喜欢。”楉冰有些无奈,话语里满是敷衍。夏知秋长得确实不错啦,但笑起来老是露出他那对虎牙,总能让楉冰想起她的弟弟,夏知秋的这种招女生喜欢,可能是一种母爱吧。 江穆棱默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从来没有人形容过他的长相,也没有人夸过他长得好看,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长得并不出众,充其量就是模样端正罢了,他自己也不在意,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 可被楉冰这么一说,他却开始祈祷他是真的长得好看了。 “走啦,休息够了,我们继续逛吧,我们可以去前山那边,尝尝没入峰的红衣弟子的饭堂。”夏知秋听他的那些师兄抱怨红衣弟子的饭堂很久了,一直很想尝尝究竟是怎样的黑暗料理。 “穆棱兄,走吧?”楉冰挽住了江穆棱的手臂,又开始了她和夏知秋的关爱盲人行动。 “好”江穆棱顿了一下,才有些艰涩地说出后半句,“……楉冰。” 楉冰听了,眨眨眼,唇角慢慢地扬起来,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哎!” …… 在山前的弟子饭堂,大多数人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他们仨身上,可不是看楉冰和夏知秋的,目光都在中间那位白衣少年头顶的大红花上的。 三人可能也被看习惯了,丝毫不在意,扒了几口后,就想迅速解决这顿午饭。 “穆棱兄……其实,这并不是昆仑的真正水平,你要相信。”楉冰嘴里还弥漫着那股无法形容的怪味,只想去找一杯水给冲淡。 山前饭堂的厨师手艺是随便练的吗?而且手艺不好就别乱开发新菜,辣椒炒粽子是什么鬼? “还好直接进了桐阳峰,要我吃这个吃几年,还不如直接毒死我!”夏知秋放下筷子,对还剩大半盘的饭菜无处下口。 “对对对!我怀疑门派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了激励红衣弟子早日到达筑基升级橙衣,离开这个鬼地方。”楉冰深有同感。 江穆棱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他的筷子早早就离手了,也不喝倒来的茶,很明显是要和这个饭堂一切能入口的东西断绝关系。 三人匆匆离开了这个再也不想来的饭堂,继续在山前打转。 楉冰远远地看见了登仙台上的昆仑碑,问摇摇江穆棱的手臂,“你们蓬莱是怎么测灵根的啊?跟我们昆仑一样是用石碑测的吗?” “不,我们蓬莱的是问灵池,把手伸进问灵池里,池子的颜色就会变化,”虽然没亲眼见到过,但素荣君就是这么跟他描述的,当年他虽然池子变成了什么颜色,但原本沉寂的池水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从他接触的那只手臂上蜿蜒爬上,似是在亲近他。 后来他才知道,满池子波动着的蓝水,没有一点瑕疵,在水属性单灵根中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那……你们也有入门试炼吗?也是爬山吗?”楉冰还是对昆仑试炼的第一关念念不忘。 “是幻术,有一座桥可以通往蓬莱,只是在他人眼里,那座桥是波涛汹涌的深海,有人踏进就会被吞噬,永远沉入,不过……”不过因为他看不见的缘故,这关对他没什么影响,就是走一段路罢了。 到了傍晚,两人才把夏知秋送回去,一个人编了草环戴在他手腕上,一个人略微把江穆棱的外袍塞在腰带里,露出腰间的佩剑。 三个人下午还跟着楉冰编了一个草帽,一半是楉冰编的,从小看着河边的大娘们编草帽,偷学的手艺炉火纯青,另一半是江穆棱和夏知秋共同制作,把“破破烂烂”四个字形容得淋漓尽致,连楉冰都抢救不回来。 “夏知秋你怎么回事儿?看着我编了那么久有什么用?编得比穆棱兄还难看!”楉冰把几根特别扎眼的草戳回去,数落夏知秋。 “你是手把手教他的,我只能看着,当然他织的好一点啊!” 两人把那顶风格奇怪的草帽歪歪扭扭地戴在江穆棱头上,因为楉冰是按着大人尺寸编的,所以把江穆棱的上半张脸都遮住了,活像一只误闯了仙人地盘的草帽精。 素荣君看到自家徒弟回来是这副模样,也是忍俊不禁,果然和同龄人呆在一起,穆棱也活泼了不少。 帮他摘下草帽,下面居然还有一朵石榴花,衬的白衣黑发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素荣君实在忍不住了,在江穆棱有点懵懵的表情中捧腹大笑。 “看来那两位小友很热情啊,你们相处得很好?” “……嗯”手腕上的草环有点扎手,刺得江穆棱有些痒,但还是不肯脱下来。 素荣君笑着要把江穆棱头上的那朵红花解下来,才刚碰到就被躲开了。 “不必……师父帮忙,我睡前会自己解开的。” 素荣君的手停在半空,又拿起了桌上的草帽,第一次想要逗一下难得那么可爱的徒弟。 “那这草帽呢?做工这样差,我扔了给你要一个新的吧?”素荣君故意这样说着,果然看到江穆棱有些惊慌地在空中抓了一下。 “不用!这顶……就很好,我……我很喜欢!”江穆棱甚至带上了一点恳求。 素荣君很少听见江穆棱如此直白地表露心思,逗也逗够了,把草帽塞到他怀里。 “既然你这么喜欢,在昆仑的这两月,你就去跟着他俩修炼吧,都是剑修,还能互相指点呢。” 过了半晌,素荣君才听见紧紧抱着草帽的江穆棱回了一句。 “……嗯!” …… 之后三人就像是连体婴一样,到哪都能看见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江穆棱就不用说了,他是客人,只要不去禁地,上哪儿都不会有人管他。 楉冰则是从之前就是一个放养的孩子,正牌师父不管她,雾虚真人也因为要连带着处理蓍蒿真人负责的那份长老事务而忙得焦头烂额,说好教她练剑的,也只教了御剑那一回,其他时候只能她自己看剑谱,自己瞎比划。 干脆跟着夏知秋和桐阳真人一起练剑,反正都是一些基础功法,火灵根和木灵根没什么差别。 江穆棱总是坐在一边凝神修炼,很神奇的是,他只要听过一遍桐阳真人的示范,便能听出楉冰和夏知秋错误的地方,让他们少绕了很多弯子。 江穆棱还让他们摸了摸自己的佩剑,他虽然不是冰灵根,可这把灵剑入手的感觉却是非常冰凉,好像沾染不上人的体温。 剑身通体雪白,周身波荡着一点蓝光,散发着和江穆棱一样“生人勿扰”的气息。 “它名潋光,是我当年在问仙池测验灵根的时候,从池底浮出的一块石头,师父长老觉得它与我有缘,便将它制成了我的灵剑,伴了我三年。” 江穆棱的语气很温柔,像在诉说一位多年的好朋友,楉冰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落寞的神色。 她那时还小,并不知道经过了事的,才会在一个八岁的少年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她只是和夏知秋一人牵着江穆棱的一只手,好像在说,以后的路,我们来陪你。 “都已经七月了,夏知秋你二哥回来了没?”楉冰叼着根草,靠在亭子里看日落。 “应该还要过几天就到了,那时候我们就一起去崂山地图!”男生总是对未知的冒险有种向往,搞得楉冰都期待起来。 “穆棱兄,你紧张吗?”楉冰觉得自己从来不会对没有把握的事情盲目自信,像当初测灵根一样,现在她也有些紧张。 “为何?既然是崂山道人留下的地图只能十岁以下孩童能入,便不会太难。”江穆棱很淡定。 楉冰想想也是,顿时放松了不少,并不是她自恋,她的修炼速度也不慢,虽然没了刚开始那种恐怖的十日二阶,她现在也是练气三阶了,虽然会剑术还没几个,但是御剑逃跑溜得很,遇到危险觉得可以逃掉。 “没事,我会保护你们的。” “别,你保护夏知秋吧,现在他是最弱的那个,修炼得那么慢。”夏知秋也是还差一点才到练气二阶,可其实两个月就能修炼到有快练气二阶,这已经很快了。 夏知秋听了简直崩溃,“我这才是单灵根修炼到正常速度啊!你们平时都干嘛了?最近我们修炼的时间也差不多啊!” “别急啊小秋秋,放心,我们不会看不起你的,你是最棒的!”楉冰一脸真挚的看着他。 可是夏知秋只想把这个人当场戳死。 “别叫我小秋秋!” 第十四章 七夕(一) 七月初七,是民间的七夕节。 在这一天,互相爱慕的男女总是会向对方表露心迹,青年爱侣们会一起度过,去月老祠许愿,获得一生的幸福。 楉冰对七夕节这天的概念来自于,每年的这一天,平时总是很忙碌的父亲会特意空出时间去陪母亲,把她托付给侍女,单单两人去街上逛夜市。父亲没有那些江南才子的才情风流,但无论说什么,母亲都会笑得很开心。 虽然昆仑是仙门,却也无法完全摆脱俗世,每年都会举办一些活动,让弟子们参加,难得的放松,劳逸结合。 “真的会有人参加吗?大家平时要完成的修炼应该都挺多的吧?”楉冰站在前山的公示前,提出了质疑。 “听说每年参加的人数都爆满,站都快站不下了,因为那天参加的红衣弟子可以不用吃前山的饭菜,还有……”夏知秋指着公告的手指往下移,停在了一行字上。“因为这个。” 楉冰凑过去看,为了让江穆棱也能知道,她轻轻念出了声,“参加活动完成多项任务,最后的第一名可以获得下山两天的许可和道侣发穗一对……?” “就是这个下山两天的许可,大家都想去试一试呢,在昆仑每天看到的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景,就算不能回家,在山脚下的镇子转两圈玩玩也行啊,换换心情。”看夏知秋的表情,也是很想要这个奖品。 “到了昆仑之后就很难再出山,因为要减少与自己尘世间家人的联系,更好地潜心修炼,也就我二哥有特殊任务,经常要到那些修仙世家拜访,所以才能总是出门。” “这次出去,他也是有任务的,给我带灵剑只是顺便,任务才是最主要的。” 楉冰想想,她家离这也挺远的,两天时间连路程都不够,这山脚下的镇子她也不熟,一个人估计会丢,还是算了。 “第一名还有道侣配对的发穗?”楉冰对这个倒是还挺感兴趣。 “怎么说也是七夕节的活动嘛,每年的奖品里都会加一个道侣配对的灵饰,听说去年是灵石项链。”夏知秋对这个兴致缺缺。 “我那些师兄都在说呢,发道侣配对的灵饰有什么用,他们一群大老爷们,上哪儿找道侣啊?拿着也没用,还不如增加些女弟子来得实在。” 确实是这样,楉冰自从来了昆仑山,就没见着几个女修,她原本以为自己从前的举止已经很像男生了,但经过这几月的熏陶,她觉得自己又升华了,她的行为举止已经完全脱离了有点娘的小白脸。 修真界女修本就少,除了少数门派只招女弟子,大多数仙门都是男多女少的比例不平衡,可不平衡到昆仑山这种的,也是少见。 修真界门派间的普通弟子联姻很少,大多都自产自销了,谁还肥水流到外人田啊,这就导致了昆仑山上一群百来岁的光棍。 “小秋秋,难道你想参加?”楉冰看夏知秋从木桌上那了一张纸开始填,不禁问道。 “我就是去凑凑热闹,这节日和我们几个小孩子又没关系。”夏知秋咬着笔尾,“我可不想整座峰都黑着,所有人都去玩了,就我亮着灯修炼。” 楉冰想想那个画面,好像确实有点惨。 “那我也参加吧。”楉冰也拿了一张纸开始填,也不求什么名次,别人每年都参加,不知道玩了多少次了,她这个小孩子肯定比不过,重在参与嘛。 填完自己这一份,楉冰问江穆棱参不参加。 “又没规定一定得是昆仑弟子啊,你看看,哪条写了?” “可它的名字就叫作昆仑七夕节啊!”夏知秋无语。 楉冰觉得也是,这样交上去,总有种蓬莱弟子来挑衅踢馆的感觉。 “好像要两人组队哎”楉冰看见了告示上的最后一行小字。“刚好,我们两个组队,穆棱兄就在暗处帮我们,也没规定不能向没参赛的人求助啊。” “是是是,它没规定。”这家伙这么老想着找规则的漏洞,把小聪明的算盘打得那么响,这么想赢? “也就后天了,抓紧修炼吧,我可不觉得昆仑的七夕节会出什么民间小游戏这样的项目,肯定都是考验修为的比试!”夏知秋信誓旦旦。 楉冰觉得,如果真的这样,作为一个本质上来讲是女生的人,她可以理解为什么昆仑一直招不到女修了。 …… 到了七夕这天,平常都比较安静的昆仑也热闹了起来,大家都提了一个小红灯笼,聚到了前山的广场上。 楉冰这才发现原来昆仑各峰的弟子加起来居然有那么多,少说也有六七百人了吧,而且这些还都不是全部。 “这么多人啊,等下该怎么比?”楉冰三人从人群里挤着往前向会台走去。 “每年都那么多,总有办法的嘛。”夏知秋怕江穆棱在这种场合被挤到,一直把他拉到自己和楉冰中间,然后他们那个在外层差点被挤到吐。 “比起这个,你看会台上的是不是奖品里的道侣发穗?” 楉冰顺着夏知秋的手指看去,被红丝绒填满的木盒里,端正地放着两枚发穗,一蓝一白,看款式,蓝的是男款,白的则是女款。 “真好看。”楉冰站在几米外发出了感叹。虽然是饰品里很普通的发穗,但因为制作精美,那些流苏看上去很轻很顺滑,好像还掺了灵石进去,有些亮晶晶的,而且款式也不繁琐,不会影响行动。 结发为夫妻,就算是俗世,这也是一男一女之间最重要的诺言,是彼此托付一生的誓约,看来在修真界也不例外。 “要是从喜欢的人那里收到这样的礼物,一定会很感动地收下的。” 江穆棱冷不防地听了这一耳,又开始想,难道楉冰之所以表现得那么想赢,是有了仰慕的人,想送她发穗吗? 一定是这样的,修真界的人寿命都长,找道侣并不太在意年龄的差距,只要实力合适,看对眼就行。 昆仑女修那么少,楉冰一定是为了未雨绸缪,先向师姐表露心迹,定下来再说,等长大了再举行结侣仪式,真是有先见之明。 江穆棱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同时认为自己的朋友那么优秀,肯定不会被拒绝。 那他作为朋友,只能尽全力帮他拿到发穗了。 “我会加油,让你们拿第一的。”江穆棱突然一脸严肃地说道,把另外两人吓了一跳。 “不用那么较真啦,平常心就可以了。” “就是就是,我们……其实也没有很想赢啦。”楉冰不懂,刚才还没什么兴致的小伙伴突然斗志昂扬,她也不好扫兴说他们是来划水的,只能委婉地表达了没想赢的心态。 可从江穆棱听来,他的楉冰兄这就是不好意思了,所以他也点点头。 “我懂。” 不是,你懂啥啦?楉冰这些日子也发现了,江穆棱看上去一脸高冷满脑子修炼,其实也挺会脑补的,是不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想象力会更加丰富? 时辰到了,主持这活动的居然是匪薇真人,这倒是让楉冰没有想到。 但也挺合理的,这是七夕节哎!一群参加七夕节活动的全是男弟子已经够诡异了,主持的人要也是男的也太可怕了。 而且匪薇真人像是那种喜欢这类活动的人,性格也活泼,完全能把气氛带起来。 楉冰已经听见有人趁混在人群里喊“匪薇真人我心悦你!”了,引来一阵阵笑骂声。 匪薇真人眼睛放了个电,“谢谢你的仰慕,但心悦我的人,至少也要得了这大会第一名才行。” 气氛瞬间又被带回来了,匪薇真人在大家的催促下开始讲解第一关。 “因为今年参加的人比往年多,我们给第一个项目增加了点难度,”匪薇真人脸上的笑容有点……幸灾乐祸?“这可是集结了我昆仑上下所有女修定下的题目,若是以后要找道侣,懂了这些可是让你们受益匪浅!” 所有队伍按照报名顺序走到了广场上相应的桌子,也幸亏这地方大,每张桌子还能间隔一丈多远。 夏知秋瞅瞅桌上,笔墨纸砚齐备,和他想的那种比试差远了。 “这是要干嘛?小试吗?是要考修真界常识一类的东西吗?”夏知秋平时不太爱看书,浅显易懂的能答上些,要是问偏点他就没辙了,这会儿还真是有点没底。 “嗯……放心,我应该能答上些,不至于第一关就淘汰的。”楉冰只是有些奇怪,要是考修真界常识的话,匪薇真人为什么要集结昆仑所有女修出试题? 等百来张卷子随着匪薇真人一挥袖,慢慢从所有桌子上方落下,大家才明白了这一关恐怖的真面目。 “女子用发簪可以束起几种发型?开遍天下的桃夭绣阁中最受欢迎的是哪种样式的裙子?”夏知秋看傻了,“这啥呀?我们怎么知道?!” 和夏知秋一起傻掉的还有余下近三百位师兄弟,今年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出牌了?他们连女修都没怎么接触过,鬼会答这种问题啊! “这胭脂还有分不同色的吗?我看着都一样啊!” “新衣和首饰送哪个女生会喜欢?这……我也没送过啊。” “谁知道这题,女生最讨厌听到的三句话?我觉得,我这长相,说什么她们也都不会喜欢啊。” 已经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要交换答案,尽管大家对这个陌生的领域都一无所知,问谁都是摇头不知道,大家自暴自弃开始瞎填,不是还有选择的题吗?这四分之一的几率,蒙也能对上几个吧? 没有人来问楉冰这一桌,因为他们看上去实在太小了,肯定没有什么经验,这种事得去问情场老手才行。 谁知道这一桌有个隐藏的挂,那就是楉冰。 她虽然在家里被当成男孩养,但有时母亲涂胭脂水粉,她也是会在旁边看着的,母亲外出逛街买东西,她也跟着,母亲还常常问她的意见,也喜欢她挑的衣服首饰。 所以这种题目,一眼扫过去,大部分她都有把握,当下奋笔疾书。 夏知秋凑过来看,虽然他不知道答案,但他觉得楉冰写的看上去都挺对,“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小姑娘才会感兴趣吧?” “在家里时我常陪着母亲,这些东西自然就会了。”这是大实话,所以楉冰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倒是把夏知秋说羞愧了,他在家就知道玩,如果不是母亲偶尔会叫他来一次,他都想不起来去主动见母亲,哪有楉冰这种暖男的自觉。 这下妥了,夏知秋看着计时的香彻底熄灭,卷子从一群紧赶慢赶还是没写完的人手中飞走,那些人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虽然他不知道楉冰写的对不对,可就是有种莫名的自信。 江穆棱站在外围没被准许进去,原本是想从旁人嘴里听点答案然后施法给参加的两人送去的,可一圈走下来,有用的东西没听到多少,全是在骂这题目变态的。 真的怎么难?江穆棱仔细听了会儿,好吧,这种问题,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江穆棱开始担忧那两人,他还没帮上忙呢,就要淘汰了? 第十五章 七夕(二) 那百来张卷子飘上了场台,被收到了负责的弟子手里,快速地改起来。 很多人都在这第一个项目就丧失了斗志,往年那些获得过好名次的老将在今年一开始就栽了跟头。 江穆棱被他的小伙伴找到的时候,从声音就能听出他们满满的自信,和身边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楉冰是真的不虚,这些东西她从小就耳濡目染,就算没实践过,也肯定比这些连姑娘手都没牵过的男子强。夏知秋底气也足,而且觉得不论怎样,输人不输阵。 负责的弟子们翻卷子很快,不过半柱香时间,结果就出来了,匪薇真人站在场台的最前方,笑容让人慎得慌。 “第一个项目有二十题,每题五分,本想着让过了半百的队伍通过,没想到啊……”匪薇真人笑一声,下面的人一阵抖。 “连过了四十分的都没几个,而且看样子还是靠运气蒙的,你们……是真的不想找道侣,还是想一直和师兄弟参加七夕的活动?” 昆仑也不是没有女修,这七夕的组队,原本就是为道侣们准备的,可从来就没有女修参加过,被称为“属于男人们的狂欢”,仿佛牛郎织女中间的银河彻底裂开,连鹊桥也连不上。 匪薇真人语气嘲讽,但下面的弟子也完全没脾气,毕竟事实证明,昆仑山一群光棍的原因不完全是因为没有女修。 “没办法,我只能挑了分数最高的十个队伍,就算侥幸进了,也别得意,都是五十步笑百步。”匪薇真人豆蒄色的指甲点了点手上的纸,“不过,这次倒有几个让我意外的人。” “喂楉冰,你觉得那时在说我们吗?”夏知秋兴奋地拉着楉冰。 “可能吧。” 江穆棱歪过头,“你们答得很好吗?” “楉冰这家伙可厉害了!至少都填满,结果不知道,应该挺不错的吧?”夏知秋揽过楉冰的肩,“早知道有这种不按常理的题目,我在家就应该和我娘多呆几天。” 匪薇真人淡粉色的薄唇微启,用灵力把结果传到了每个人的耳里。 “此项目第一名,涟波和厉尘,95分。” 听到这两个名字,所有人脑袋里都略过了一行“???”。 涟波?是涟波真人和他的大弟子厉尘吗?这活动,长老也能参加? 然后大家就看见涟波真人用扇子捂着嘴巴上了场台,后面跟着一看就知道是被迫参赛的厉尘,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好几道裂缝。 “并没有规定只能弟子参加,涟波今年也是第一次来玩,你们啊,连新人都玩不过,真丢人。” 这种东西怎么玩的过一看就轻车熟路的涟波长老啊!涟波长老可是一个流了点汗就要停下来补妆的,男人中的奇葩存在啊!以上的话所有弟子只能憋在心底不敢说出来。 而且,他们总觉得匪薇真人和涟波真人比这些东西,可能都比不过他。 看着涟波真人那张脸,所有人都觉得这位的第一当之无愧,连楉冰都没意见。 “第二名,楉冰和夏知秋,90分。” 匪薇真人轻笑了一声,下面一片哗然,众人都面面相觑,看着两个小不点上了场台。 “你们俩不错啊,小小年纪就这么“博学多识”?以后啊,肯定会有很多女修喜欢。”匪薇真人掐了一把楉冰的小脸,稍稍调戏了一下。“比你们的师兄有出息多了。” 下面的弟子们也觉得很没用面子,输给涟波真人也就算了,这两个小孩有十岁吗?居然比他们还懂女生,不给一点活路啊! 江穆棱也有点惊讶,而且夏知秋说,都是楉冰写的答案,那么也就是他很懂女生? 果然是为了追师姐做了很多的准备吧,为了讨心上人的欢喜不懈的努力,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要是楉冰知道江穆棱是怎么想他的,一定会想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她才五岁哎!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江穆棱果然是早熟儿童。 匪薇真人把剩下的八组报完,无一例外都是四十分左右,被前面两组拉开了远远的差距。 “被淘汰的人回去要好好“学习”了啊,记住,不要惹怒女人,如果你不想一直和你的师兄弟共同度过七夕的话。” 几百号人沮丧地垂头,但都没散,继续看着场台上的二十人参赛。 江穆棱站在最外围,但由于灵力传声覆盖的范围很远,他干脆找了棵树坐树枝上,反正他只用听声音就行了,不需要和别人挤。 “那么,就开始我们的第二个项目吧!”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今年活动的难度,所以不敢小觑,认真听着。 “第二个项目就是,唱情歌!”匪薇真人请出了两位蒙着面纱的女修,“加上我,一共三位女修,只要你们唱的情歌能打动两位,让我们抛了手中的帕子,你们就过了这一关。” “但是~如果有两位举起了手中的牌子,你们就淘汰了。” “谁先来?” 这话一问,一时间还真没人站出来,唱情歌?就算是俗世男子,也没几个会唱的,这些都是歌姬怜人讨好男子的技巧,更何况他们一心修炼,平时也没干过什么有趣的事,听过最多的歌,可能就是每年新年祭典上的吟唱吧。 所有人都躲闪着匪薇真人的眼神,生怕被叫到第一个上去,估计得尴尬到藏进人堆里。 就在所有人寂静的时候,涟波真人踏出了脚步,手里扯着他的大弟子厉尘。 不愧是涟波真人,这个时候就是长老比他们见识多了,等他们听一耳朵过来,学着唱就行了。 涟波真人开了嘴,听词,这确实是一首情歌,而且写得很美,单凭几句话就能表达出词人对爱慕女子的向往。 可惜,唱得一点都不美,就算他们没听过,也知道这乱七八糟的旋律不知跑到了哪个海上,偏偏涟波真人本人还毫无察觉,挺胸抬头,唱得自信十足,简直是魔音灌耳,浪费了涟波真人那副撩人的好嗓子。 眼看包括匪薇真人在内的三位女修都有些受不了了,竟要不约而同地去拿桌上的牌子举起来,管他是不是长老,这歌唱得的确难听。 似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厉尘这时候上了,捂住他师父的嘴巴,接着唱了下去。 男人唱的歌并没有什么技巧性,但嗓音低沉,透露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十分勾耳,关键是,他没跑调啊! 和之前的涟波真人这么一对比,厉尘仿佛就是天籁之音,所以三人毫不犹豫地抛了帕子给他,感谢他及时阻止了他师父。 下面爆发了掌声,谁也没想到这位厉尘师兄平时都不怎么开口说话,还没什么表情,歌居然唱得如此不错。 楉冰也叹为观止,他们这计策不错啊,说真的,如果一开始就让厉尘师兄上去,那性冷淡一般的脸和歌可能完全打动不了三位女修。 可是有了涟波真人先抑后扬,他们就这样轻松地过了,而且楉冰明显看到涟波真人眼里狐狸般的狡黠,看来那并不是他的真实水平啊。 接下来也有人陆陆续续上去挑战了,楉冰站在一边思考。 她和夏知秋虽然长得很出色,但也就是两个小屁孩,这些女修看过了那么多昆仑的优秀弟子,一定不会对他们俩小孩感兴趣。 如果这个时候去学大人唱情歌装逼,很有可能完全撑不起来,被下面的弟子们嘲笑。 他们应该要,展现自己的优势才行。 “楉冰,你会唱情歌吗?”夏知秋挠挠头,他在家虽然学了一点唱技,唱歌也还行,但没唱过情歌完全不知道有哪些啊。 “我会,”楉冰点点头,“夏知秋,你想赢吗?” 夏知秋一愣,“如果能赢当然想赢啦,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我听你的,我对怎么讨女生喜欢可没辙。” “是有。”楉冰点点头,只是可能会委屈一下你了,小秋秋。 几个队伍挑战了,一个都没留下,显然对他们的情歌很不满意。 “怎么啦?七夕节啊!就不能浪漫一下给自己的道侣唱首歌让她开心吗?”匪薇真人叹气,“真是没有情趣。” 今天不知道被嘲多少次了的弟子们已经习惯了匪薇真人的毒舌,心里含着泪祝福场台上的参赛者们。 “嗯?你们两个来啦?”匪薇真人看着走到眼前的楉冰和夏知秋,颇有兴趣,这两个小孩能唱出什么样的情歌,她也很好奇。 楉冰和夏知秋没有站在女修们的正前方,而是在前面中央的一左一右站着,楉冰朝夏知秋打了个手势,表示可以开始了。 几乎是楉冰一开唱,坐在树上的江穆棱就听出了楉冰的声音,停止了开小差,认真听着。 稚嫩的童音陪着江南的情歌,有着独特的韵味,歌词的大意是一名打渔的少年爱慕着一名浣纱的美丽女子,有一天,他的渔船经过时,对着江边的浣纱女告白心意,而浣纱女当时虽然娇羞着没有回应,第二天却给了少年她的头簪表示接受。 淳朴的故事由歌词表达出来,有了一种俏皮的感觉,既让听的人不禁开怀大笑,也能感受到歌中两人的爱意。 除了楉冰的歌声外,江穆棱还听到了场台下弟子们起哄吹口哨的声音,有些不解,虽然挺好听的,但要激动也是女修们激动啊,这些弟子们这么兴奋干嘛? 江穆棱要是能看到台上的画面,绝对会目瞪口呆。 夏知秋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蹲在地上假装浣纱,楉冰一边唱着歌一边靠近,在夏知秋抬头,两人对视的时候,靠近假装亲了一下夏知秋的脸颊。 我去,这还是个情景剧啊!还是两个男生演对情侣,有意思! 弟子们瞬间来了劲凑热闹,在夏知秋脸红娇羞的表情中,要把口哨吹天上去了。 楉冰知道,那不是装的,夏知秋是真的脸红了,拳头握的快把手里的衣服握烂了。 可是她也没真亲啊,而且她现在是男的,这小子在害羞什么? 楉冰没想到,夏知秋脸那么红,其实是因为实在太羞耻了,楉冰居然要他扮女生!还要做这样别扭的举动,就是因为他不会唱情歌! 夏知秋觉得以后要好好学情歌,这样他以后就可以演男的了。 在夏知秋抗拒但还算尽力的演技中,他演到了浣纱女给少年发簪的那一幕,夏知秋打开一个方巾,里面代替发簪的,是四枝百合。 她把一枝戴到了夏知秋头上,另外三枝送给了那三位女修,看着匪薇真人的眼睛,轻轻落下了最后一句歌词。 匪薇真人脸上多了一抹红,她居然被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给撩到了!这长大之后该是个什么祸害? 其他女修也表示,又可爱又撩,还那么有趣味性,喜欢! 所以楉冰揣着三条帕子乐呵呵地回来了,安慰了一下小伙伴。 “其实唱歌就行了啊,干嘛非要让我演这个?”夏知秋还是捂着脸不想见人。 “唔……”楉冰想了想,“既然是情歌,肯定是给喜欢的女孩唱的啊,那她听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吧?” “只要能让她开心,就算自己看上去傻一点也是值得的呀。” 楉冰说完,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广场。 糟,匪薇真人施的灵力传声效果还没过,这下子所有人都听见了。 她有些窘迫,怕自己自作多情了,却看到了匪薇真人欣慰的目光。 她闻着那朵百合,深呼吸了一下,“我昆仑,终于有个开窍的男弟子了。” 第十六章 七夕(三) 听了匪薇真人的话,楉冰着实有些尴尬。 可能在家撩小姑娘撩多了,这种话张口就来,对方可是德高望重的长老,她怎么能如此不敬。 幸好她还是个小孩,不然别人可能会觉得她是一个做作的男人。 其他弟子们捶胸顿足,没想到他们最需要防备的对手,是整个昆仑年纪最小的师弟,是他们太久不出世,这外面的世道都变了吗? 这一个项目过去,最后留下的只剩四组,那些在楉冰他们后面上台的组特别惨,尤其是刚好在他们后面那组,唱歌放不开又不好听,还没有意思,这反差,让女修们毫不犹豫地举了淘汰的牌子。 “好的,下面即将进入最后一个项目,究竟谁能拿到我们第一名的奖品呢?” 今年能留到最后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说涟波真人,楉冰看另外两组弟子也是风度翩翩,一看就很受姑娘欢迎。 “最后一关,寻找星光石!” 星光石,作为一种极其稀有的灵石,它质地坚硬,能在月光的照耀下映出星星的光芒,能让佩戴者更好地吸收天地灵力,而且由于外观美丽,是女修们最向往的灵饰。 因为它就像隔着牛郎织女的那条银河中掉下坠落人间的星星,所以它还有一个名字,“爱情石”。 “哇,昆仑也太会搞了吧,好有钱,这星光石我娘也只有一块呢,还收得很好,从来也不给我看,这昆仑居然拿出来当通关道具。”夏知秋砸咂舌。 匪薇真人继续说明,“在你们身后的林子,我们藏了一块星光石在里面,哪组能最快找到,就是今天的优胜者!” “小秋秋快看,你擅长的来了。”楉冰知道这是夏知秋这几天一直在练的,所以准备一会儿就划划水,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要靠运气的。 匪薇真人一声令下,四组人就御剑飞进了林子。 这正是楉冰常来的那片柳林,她和夏知秋在林子外面找到了坐在树叉上的江穆棱。 “我去里面找,楉冰你和穆棱一起就在外围找吧!”夏知秋御剑飞速钻进了林子,轻轻地飘下一句话。 江穆棱有些沮丧,他一个忙都帮不上,第三个项目是找东西,他看都看不见,还怎么找啊。 他感觉到楉冰牵起了他的手往前走,不紧不慢的,像是怕走急了让江穆棱摔倒。 “你……你先去找吧,我自己一个人呆这儿也没事的。”江穆棱可不想成为他俩的累赘,连忙要把自己撇下。 “那可不行,听见小秋秋说的了吗,要我俩一起才行,要是把你丢了,他不得骂死我。”楉冰的手很小,但江穆棱挣脱不了,也不想挣脱。 他从前实在是一个人太久了,他不怕冷,但手常年是冰凉的没有温度,如今被一个既柔软又温暖的小手牵着,让他不经意间想要多汲取一点温暖,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最近才化解的心永远不会再次冰封。 这样的人,谁都舍不得放开,何况是江穆棱。 两人在外围溜达了小半圈,也没看见什么发光的石头,今晚的月色很好,在漆黑的林子里,要是有一点光亮着,那一定很明显。 楉冰觉得石头应该是在夏知秋找的内围了,因为她看见其他几组人也都飞进了林子深处,看来这是往年活动的套路。 她还牵着江穆棱,也不好丢下他自己进去,只能寄希望于夏知秋,希望他运气好点。 找不到也没办法啰,就当是积累经验了,只是来年江穆棱就不一定能在昆仑和他们一起参加了。 楉冰想,至少在江穆棱回蓬莱前,能让他们三人多呆一点时间。 “前面有湖。”江穆棱突然出声,吓得楉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江穆棱拉住了。 抬头看,不远处真的有一个池子,没有了茂密丛林的遮挡,在月光下湖面布灵布灵闪着凌光。 “穆棱不愧是水灵根,感应真强。” 两人走近了池子,楉冰也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她偷,哦不是,拿昙莲的池塘吗?因为当时实在不好意思照蓍蒿真人说的全部摘走,她还留了几朵在池塘中央,现在昙莲都已经枯萎落入池底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莲座。 这个时候已经入夏,夜晚的林子虽然比正午凉快,但因为没有风,还是挺闷热的。 楉冰靠近池塘蹲下,捧了一把清澈透明的水洗了一把脸,顿时觉得痛快多了。 “穆棱也要洗洗手吗?”楉冰甩头把挂在发丝上的水滴甩掉,有一滴飞溅到了江穆棱手背上,但因为天黑,她也没瞧见江穆棱的手抖了一下。 “不用了。” 两人坐在池边,楉冰跟江穆棱讲那天摘昙怜的事。 “那个时候我就看到你和叶门主来我们昆仑了,只是没想到你们是来找我的。”楉冰捡着石头打水漂,在江穆棱耳边响起了一连串清脆的水声。 “好啦,休息够了,我们继续找吧。”楉冰拍拍屁股上的灰就要站起来。 跟着一起站起来的江穆棱感受到身边的小人还没完全站起来,“扑腾”一下又坐回去了。 “怎么了?” “穆棱,你……”楉冰在关键时刻把那句“你快看!”咽进了肚子。 “你知道我刚才站起来,被池子一个地方照出来的光亮到眼睛了吗?” 楉冰嘟起嘴,在她刚刚坐的地方反复蹲起,终于确定了那束光的来源。 “就在我们前面两丈那处的池底,可能是星光石哎,要下去拿吗?” 楉冰左看右看,折了跟树枝往池子里一戳测量深度,这池子还挺浅的,但也淹没了她这个矮冬瓜的头顶。 “我去拿吧。” “啊?”楉冰还没反应过来,江穆棱就脱了外袍鞋子,准备下池子拿。 “等等!你也没有很高好吗?我怎么能让你下去拿,万一不是呢?” “总要试一试啊,”江穆棱盲摸了摸楉冰的脑袋,好像是想安抚一下她,可是差点把手指插楉冰眼睛里。“而且,你和夏知秋好像一直搞错了什么。” “什么?” 江穆棱的语气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纵容,“我虽然看不见,但我比你们要强很多,我啊,不需要你们的保护。” 话音一落,江穆棱就拿起腰间的潋光剑,向楉冰指着的那片地方用力一砍,蓝光一闪,原本平静的池水开始波荡起来,然后竟然生生被潋滟光剑砍成了两半,露出了池底的泥土,还有不远处陷在池底的星光石。 楉冰看到星光石,脸上欣喜的表情还没有表露,身边的人已经哒哒哒地跑去,凭借楉冰刚才的描述,在往前了两丈后精准地停下,往地上摸了两把就捡起星光石,星光石完整地照在月光下,真的像坠落人间的星星一样,有着黑夜无法掩盖的光芒。 楉冰开心地跳了起来,可她没高兴多久,因为两边被潋光剑劈开的池水在一瞬间汇拢,把江穆棱淹没。 “穆棱!”楉冰急得就要御剑飞过去。 “我没事!”两边的池水只是在汇拢的时候水位稍高了一点,现在平静下来,江穆棱能勉强露出头,只是刚才不小心被水呛到了,所以咳了好一会儿。 他慢慢地转身游回岸边,在楉冰的拉扯下爬出池子。 这一刻,他不再是传闻里神秘强大的蓬莱门主首徒,也不是平日里有些高冷,不善表达的江穆棱。 楉冰看到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他坐在草地上喘气,全身漉漉的,头发上的水划过脸颊,因为被水呛到,现在脸还有些微红,脚底上沾了泥巴,肩膀上挂着几根水草。 少年笑得有点傻,却一下笑到了楉冰心里。他本来生得就极好看,现在在楉冰眼里,比那块星光石还耀眼。 少年如获珍宝地摊开手里的东西,在空中摸索了一下,顺着呼吸抓住了楉冰的手臂,把星光石塞到楉冰手里,“收好哦,不要弄丢了。” 即使他现在的样子确实狼狈不堪,但在楉冰看来,真的很帅。 她觉得,要是主角不是他们,而是另外的一男一女,一定能成为佳话。 “江穆棱,你刚才好帅啊!好厉害!”楉冰把玩着手里的星光石,回想刚才的举动,不禁感叹。 “嗯?帅?”厉害他倒是能理解,帅……他只觉得自己刚才手忙脚乱,现在浑身脏兮兮的,不知道哪里和帅沾上边,他的小伙伴不会审美有问题吧? “就你刚才坐在地上,把星光石给我的时候,”楉冰看到江穆棱无法理解地皱起眉毛,“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那一瞬间,真的觉得你特别可靠,就像哥哥一样!” 江穆棱听了,还有点小自豪,他的小朋友把他当哥哥,这感觉还不赖,而且越想越觉得有成就感,因为楉冰说“哥哥”的时候,尾音会上翘,听起来就像撒娇一样,江穆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这么好。 楉冰觉得,就算是在夏天的夜晚,让江穆棱全身湿着呆在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得风寒,他们不久后还要去崂山地图呢,可不能让江穆棱在这个时候生病。 赶紧御剑带人去了江穆棱的住处,又跑到小厨房,煮了一壶姜汤端到江穆棱卧房,看到他刚好换下了衣服,就把那些湿漉漉又脏兮兮的衣服塞到桶里,拿出去洗了,又晾起来。 反正星光石在他们手里,不急不急,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的。 甩干手上的水,楉冰到江穆棱床边去看他,江穆棱因为怕着凉而早早入了被窝,现在已经睡着了,床边装着姜汤的碗也空了。 楉冰一进江穆棱的屋子就知道,他的油灯完全是新的,没有燃烧过的痕迹,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这让原本就很空寂的屋子更加冷清。 她更加心疼这个少年,刚开始他和夏知秋陪着江穆棱,七分是同情,三分是好奇。 现在,他们是九分喜欢,一分心疼。因为他们知道江穆棱他不想要同情,即使双眼全盲,也要在修炼礼数举止上超过所有人,这才是他被人记住的资本,而不是靠着一时半会儿的所谓同情。 匆匆回了场台,楉冰看到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因为整个林子都找不到,所以也只好放弃。 她朝夏知秋挥挥手,把星光石交给匪薇真人,赢得了所有人都惊呼与掌声。 她和夏知秋得了第一,也只有他们知道,这个第一里面,还有江穆棱。 下山两天的权限是给两个人的,但那道侣发穗却只有一对,据她们说,因为原本这个活动就是为道侣准备的,所以奖品是一人分一只。 楉冰和夏知秋干不出来两个大男人戴道侣发穗这种恶心人的事,又不知道怎么分,总不能一个人戴男款,让另一人以后的道侣陪着戴道侣款? “都给你了,我家又不是没这些,”夏知秋对这种饰品没兴趣,“我娘在家的时候就唠叨,以后给我道侣的饰品都准备好了,也不差这一对,看你身上都没什么东西,别到时候向人告白,连礼物都没有,谁搭理你啊。” 话虽然说得挺欠揍的,但楉冰还是知道小秋秋就是平时傲娇惯了,不肯说直接给他,所以看夏知秋的眼神顿时慈祥起来。 “别老这样看我,总觉得跟我妈一样!”夏知秋摆摆手,“穆棱人呢?” “回屋了,他掉进了水里,回去休息。” “啊?我不是让你带着他吗?怎么会掉水里,你会牵人吗!” “别急啊,我饿了,去饭堂再说吧。” 第十七章 入山 因为各项措施都很及时,江穆棱第二天早上起来并没有得风寒,身体没有不舒服,精神状态也很好,让另外两人松了口气。 “早知道跟你们走了,我也想看把整个湖水劈开两半是什么样子。”夏知秋略感遗憾。 “以后还有机会的啦,”楉冰学着江穆棱的样子给自己沏了杯茶,尝了一口,觉得还是江穆棱沏的要好喝许多。 “先想想,怎么通过崂山地图吧,我听说,你二哥今天早上回昆仑了,把剑给你了吗?” “他还有事跟门派里汇报呢,一个上午了,我见都还没见到他,不过晚上应该有空了,会把剑给我。” “我们和叶门主的两月之约也到了,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得出发,”想到这件事,楉冰就有一种大考来临的紧迫感。“你们准备好了吗?” “当然!”夏知秋早就跃跃欲试。 除了这一份兴奋外,其实还有一点担忧,修真界修士千万万,为什么达到高境界的那么少,飞升的人用指头都可以数出来。 很对天赋异禀的人都在修炼途中夭折,有的是与妖兽对抗中死去,有的是被秘境困住,再也出不来,有的则是到了元婴期走火入魔,最后灰飞烟灭。 他们三人此行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生,要么得道。 也正如同江穆棱之前所说的,对十岁以下孩童的要求不会非常高,两门的宗主才有把握一试,再加上江穆棱本身就是逆天的奇才,所以通过的几率大大增加。 可三人都是对秘境毫无经验的人,也从未有人进入过崂山地图,所以这件事就像个无底洞,要把他们的轻松和愉悦都吸进去,留下满心的无措。 三人在无言的心事中,共同修炼了一个中午。 …… 因为要去崂山地图了,楉冰觉得自己的心思都有些浮躁起来,修炼了一天也没什么成效。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急,要让自己静下来,重新回到不骄不躁的心态中去。 时隔两个多月,那像是笛音的乐曲又在雾虚峰的小树林里响了起来,不同于上次欢快的旋律,这次的曲调更加缓和悠扬,似是所有事物都慢了下来,在每一个转音中沉淀。 楉冰捏着叶子吹完一曲,感觉平静了许多,准备再吹一次就回去。 这次她的曲子才刚刚吹了一小段,就有箫声和了进来,她停下来,回头,看到了手握玉箫吹着的江穆棱和提了一个箱子的夏知秋。 她眉眼弯了弯,又吹了起来,重新加入到江穆棱的箫声中。 她也不清楚那两人在她身后站了多久,但江穆棱吹的这支并不出名的江南曲子竟然一点错也没有,她怀疑这两人是站在后面听她吹完了一整支曲子。 虽然听一遍就能没有错误地再吹出来,这种事也太稀奇和天才了,但放在江穆棱身上,楉冰就觉得没毛病。 又一曲毕,三人回了楉冰住的屋子。 “你们两个怎么都会乐器啊,就我干巴巴地在旁边站着,好无聊的。”夏知秋提着箱子,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排挤在了这两个人外面。 “我那算乐器吗?随手摘的叶子而已。” “那样不是更有范吗?你这些都跟谁学的啊?”夏知秋也摘了片叶子有样学样,但是完全吹不出一个音,还吃了一口树叶子,涩得他直吐舌头,直接放弃。 “跟山上打猎的大叔学的,他说他是这样呼唤他的猎狗的。”楉冰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江穆棱和夏知秋完全无法理解“和打猎的大叔学吹叶子”是种什么东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夏知秋提着的箱子里面装的是冰西瓜,很甜很脆,特别适合夏天这样的夜晚。 三个人都喜欢吃脆西瓜,坐在屋前的院子里啃得特别欢,咔擦咔擦的声音没有断过。 “我已经拿到二哥带的剑了,我听师父说,后天我们就出发。”夏知秋擦掉嘴边的西瓜汁,报告了过来的原因。 “这样啊……”啃西瓜的声音没了,他们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们会死在那里吗?”楉冰终于问出了她一天都想问出的话。她对死亡很陌生,她的家人健全,从来没有直面过死亡,才不知道畏惧。 “别瞎说,要对自己有信心。”夏知秋的声音并没有以前那样充斥着莽撞,但楉冰知道,他不是在害怕,他是在安慰自己。 “就算我留在那了,也会让你们安全出来。”一直没有发言的江穆棱淡淡地说了一句,楉冰噗嗤笑了。 “嗯……对,我才不会怕呢,我还要保护小秋秋,不能让小秋秋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就抱憾终生。” “谁要你保护啊!管好自己吧!”也许是没有心思和楉冰斗嘴,夏知秋顶了两句就没了下文。 “别怕,”楉冰从来没听过江穆棱这么温柔的声音,“我们都会没事的,日后,我们还要比一比谁是最厉害的剑修呢。” “那肯定是我啦~这还有问嘛!” “你还是先比过我吧小秋秋,不然我是不会把你放出去和江穆棱比试,丢昆仑的脸的。” 在夏知秋要跳起来理论的时候,楉冰扑过去抱住了两人。 “一定……我们一定会三个人完完整整活着回来的!我发誓!” 半晌,两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同时在她耳边回答。 “嗯。” …… 楉冰觉得,自家师父会对她去崂山地图的事有什么嘱咐这种事情,她是完全没有任何期待的,因为可能他都不知道他徒弟要去秘境了。 所以她在出发前一晚收拾完东西后看到她师父突然破门而入,她还是有些吃惊的。 “哟,还好没睡,不然我明早还不一定能爬起来把这东西给你。”说着随手向楉冰抛了一个东西。 楉冰忙慌乱地接住,仔细一看,是一个小玉瓶,里面沉甸甸的,好像装了很多丹药。 蓍蒿真人打了个哈欠,“只要没死应该都有用吧,别省着吃,里面够用了。” 说完蓍蒿真人就一脸困样地回去了,拖着他那破破烂烂的袍子。 楉冰懵了一会儿,打开玉瓶,药味很淡,但灵气很浓郁,一看就是最高等的上品丹药,这种东西不仅材料难集,最重要还花时间精力。 楉冰不禁想,蓍蒿真人失踪这么久,难道是给她炼这瓶东西去了? “……谢谢。”楉冰喃喃道,心里仅存的一点不安也消失了。 蓍蒿真人叫她别省着吃,还真是他的作风,但这种东西拿出去一颗都难求吧,果然财大气粗。感动过后,楉冰又开始吐槽。 把玉瓶收好,楉冰躺在床上,原本以为会兴奋到失眠,但雾虚峰的药香效果很强,闭眼十息后,楉冰就进入了梦乡。 …… 第二日在昆仑殿集合的时候,楉冰又看见了昆仑派的门主柏舟君,这次他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就站在她面前,那股威压更强了。 雾虚真人把一块灵玉挂在楉冰腰间,“你师父那个臭小子应该也给了你点东西,师叔就给你一块护身灵玉吧,能防住元婴期以下的致命攻击三次,应该是能护你们平安了。” 楉冰觉得这下她全身都是法宝,就算想死也死不掉,看着雾虚真人一脸担忧,还反过来安慰他,“师叔别担心,夏知秋和穆棱会保护我的!” 几人也没有嘱咐来嘱咐去浪费时间,简单交代一下就告别出发了。 江穆棱和素荣君没有交谈,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不必多言,这是他们师徒间的默契。 素荣君从纳虚袋里取出一个木匣子,光是那木匣子,所蕴含的灵力就深不可测,想用暴力方式打开是几乎不可能的。 素荣君额头靠近木匣子,轻念了一段咒,木匣子就“啪嗒”一下缓缓打开。 里面的东西看上去是一卷羊皮地图,可是近看质地不像是羊皮,也不是纸,摊开后,上面是一片空白,半个字也没有。 “请进。” 请进?……怎么进?楉冰在夏知秋眼里看到了和她一样的疑惑,然后一起看向江穆棱。 只见江穆棱催动他的灵力覆盖全身,周围闪着淡蓝色的光,然后御剑飞向地图,那地图突然开了个小口,像是打开了一个黑洞,把江穆棱吞没。 两人也来不及惊讶,也御剑跟了上去。 片刻后,那个小口渐渐闭合,变回了平坦的一张地图,怎么触碰都无法进入。 “入口已经合上,能不能出来,就看这些孩子的造化了。”柏舟君命人严加看管昆仑殿,不能让这张地图出岔子。 素荣君将这张地图放在大殿的最前方,抚摸着这张地图。 穆棱啊,这是你的机遇,千万别错过了。 …… 三人御剑飞入,发现这地图的入口竟然是一处十来丈宽的无底深涧,丢一块大石下去都要等好久才能听到回声的那种。 楉冰庆幸他们是御剑进来的,不然刚开始就要经历九死一生。 抬头看,他们所处的地方是深涧的中间,所以慢慢飞上去,想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一炷香后,终于出了这深涧,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以山为料所雕刻的巨大石像,虽然上面有着一些风吹雨淋的痕迹,出现了道道裂痕,还有些树木破石而出,破坏了原本光滑的石像,但他们还是能依稀看出这座石像本来的轮廓。 “这应该就是崂山道人的石像。”看着石像那宛如孩童的面庞,却身着道袍,脚踏观音柳木,楉冰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是崂山道人给自己雕的嘛?,”夏知秋打量了一番,“手艺不错嘛。” “别管手艺怎么样了,现在通过秘境要紧。” 可周围除了这座山一般高的石像就再无他物,从哪个地方看去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地。 这个大东西摆在这里,好像就在对他们说:“快来啊,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来我这里呀。” “还是小心点,不一定会那么简单。”江穆棱慎重地考虑了一下,“先搜查一下吧。” 三道剑光迅速分散,楉冰带着江穆棱检查头部和四肢,夏知秋去看躯干和双腿。 石像表面已经覆盖了一层泥土和绿植苔藓,所以如果有机关的话,就要凑近了慢慢找,找了两个时辰,楉冰眼睛都有些疼,江穆棱则是用双手轻轻地摸,摸得满手泥土,还被划了几道小口子。 “我找到啦!你们快上来!”楉冰大喊一声,把另外两人召了过来。 “你们看这是什么?” 楉冰站在石像眼睛的地方,看着代表着眼眸部分的石头上刻着一行字,字迹已经模糊不清,看起来很困难。 “来到……友,……第一个……,你们知道……眼睛……世间……?它将带领……我的……。”夏知秋瞪着眼睛,把能看清的字都念了一遍,试图弄懂它在讲什么,可是不论他用怎样的声调抑扬顿挫地朗读,这些字眼还是连贯不起来。 “其实啊,不只是这只左眼有字,右眼上也有哦,我们看看是不是一样的吧。” 第十八章 以吾眼,观吾道 楉冰就是看见右眼上有字觉得奇怪,才到左眼这边也看看,把两人召上来的。 三人研究了两边的字,认为两个眼珠上的字应该是一样的。 因为两边磨损的地方并不完全一样,所以三人拼拼凑凑连蒙带猜,组成了下面这一段话: “来到这里符合我秘境要求的道友,这便是贫道给你们留的第一个考验,你们知道我的哪只眼睛能看到世间万物吗?它将带领你们走进我的道。” “哪只眼睛能看到?难道传说中的崂山道人其实是个半瞎?”夏知秋看了半天,只得出这一个结论。 “不,据我了解,崂山道人除了面庞像孩童外,没有其他隐疾,这里的话……更可能是机关的提示。”江穆棱觉得,一定还有别的提示,要继续找。 可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有再找到有字的地方,除了又弄了一身泥,再没别的收获。 “应该没别的地方有字了吧,这怎么办?”夏知秋坐在石像的眼睫毛上晃着腿,一副无聊至极的模样。 “要我说,这崂山道人也真自恋,我第一次见哪个石像要把眼睫毛也雕出来的,还雕那么长。” “鼻子嘴巴也是,我就不信这人本来就长这样!”夏知秋没法跟真的人抱怨,只能拿石像出气。 坐在他旁边的江穆棱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好像有零碎的线索自动拼接起来,在脑海中连成了一副完整的画面。 “我……好像想到办法了!”听见江穆棱那么说,另外两人都凑过来,听听他们唯一的脑力担当有了什么想法。 “人有五官,五官者,一曰耳为“采听官”,二曰眉为“保寿官”,三曰眼为“监察官”,四曰鼻为“审辨官”,五曰口为“出纳官”。” “五官相通,会彼此影响。有时会互相削弱,比如封闭了嗅觉,也会失去一部分味觉;有时会因此增加,比如我因为没有双眼,所以我其他的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 “简单说,哪只眼能通五官,它就能看世间。” 楉冰和夏知秋恍然大悟,“小秋秋,你和穆棱是同岁吧?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我自然是比不上穆棱的,还用你说?”要是换一个人和他比较,夏知秋可能还会反抗,可是江穆棱,他完全服气,毕竟他真的不能像江穆棱那样能逼自己修炼学习,太枯燥无味了,也就江穆棱这个对自己狠的人能坚持下来。 两人把江穆棱带到左眼前,他把手放到石像眼眸的地方,将自身灵力传出,瞬间,其它五官也浮现了江穆棱的蓝色灵力。 “怎么样?都有吗?”江穆棱问二人。 “除了嘴巴没有灵力浮现,其它都有。” 他们又来到了右眼,这一次,所有五官都浮现了蓝色灵力。 “找到了!这就是那只看万物的眼睛!”整座石像都散发着清雅的蓝光,让原本毫无生机的石头有了几丝仙气。 “然后呢?该怎么做?”夏知秋敲敲石眸,“喂,开门!” “谁会在里面给你开啊?”楉冰也不解地摸着石像,按理说,他们找到的就是第一关的正确答案了,为什么没有变化或者是有门让他们进去呢? 楉冰又仔细地读了几遍石眸上的字,终于找到了关键的地方,“符合条件的道友……” “穆棱,进入崂山地图,除了必须是十岁以下的单灵根,还有什么要求吗?”楉冰拍了拍手上的灰。 “必须……至少三人?”这三个条件,江穆棱很早牢牢记在了脑海里,所以楉冰问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接上了。 “那就是说要我们三个人的灵力了?来来来,赶紧的!” 比起楉冰和江穆棱那种要三思而后行,夏知秋是个行动派,直接把三人的手一起按在石眸上,率先放出了自己的灵力。 另外两人想了想,觉得不会有危险,也紧接着释放了灵力。 蓝、绿、红三种灵力在石像周身漂浮着,突然石像猛烈地颤动起来,而且持续了非常久的时间,把石像上的泥和苔藓全部抖掉了,“簇簇”地落到三人头顶上。 三人也没躲,还不容易有了点动静,他们怎么能放手,抓着旁边的树枝死死地按在石壁上。 他们也没想到,这座石像抖去泥土尘埃后,眼眸的部分竟然是玉石雕刻的,待震动停止,右眼的眼眸玉璧能像门一样右移打开。 里面尘封许久的灰尘便弥漫开来,三人站在一边等尘土散尽,就往里面看了一眼。 没有往前的路,只有一条直通往下的通道,而且一片漆黑,完全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也听不见有任何动静。 三人站了片刻,就决定下去。 “我第一个下去,知秋拿着火把跟上,楉冰垫后。”江穆棱排出顺序,三人御剑而下。 在楉冰也进入后,那面玉壁又缓缓关闭合上,发出重重一声响,像是沉闷许久的叹息。 火把还算明亮,能勉强照亮三个人,只是在封闭的压抑环境中,人会无端地生出恐惧的情绪。 “穆棱,我进来后,外面的门关上了。”楉冰轻声跟江穆棱报告。 就算江穆棱看不见,他也能感受到他们进入了一个洞穴,而且却往下,温度就越高,虽然这变化并不显著,但他本来其余五感就敏锐,所以感受得很明显。 “知道了,我们慢慢下去。” 因为不敢贸然前进,所以三人下降地不算快,过了半个时辰,脚下的黑暗还是像个无底洞。 御剑了那么久,楉冰有些累了,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关卡,她现在就已经消耗了太多。 她也知道夏知秋快到极限了,只是为了不拖累进度而咬牙坚持罢了。 “快到了!大家小心一点!”江穆棱在这时候忽觉脚下的气流变了方向,似是下面有一块平坦的地方,应该就是接下来的关卡了。 三人立刻警觉起来,半晌,果然落了地。 这一块空间很大,因为火把只有一个,所以他们贴着墙慢慢移动着,点燃了墙上挂着的油灯。 这下眼前变得明朗起来,他们也看清了这个密室的原貌,楉冰和夏知秋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眼睛,无数双眼睛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正在看着他们。 那是很多的小石像,刻的不是崂山道人的模样,而是一种传说中的神兽,朱雀。 这些朱雀石像的神态、动作各异,但有一点是一样的—眼睛做得格外逼真,染成红色的眼睛如同会喷火,让两人觉得好像真的有人在暗处的角落看着他们一样。 “怎么了?”江穆棱听两人都不出声,像是看到了很恐怖的东西。 “朱雀石像,很多,跟要存粮过冬似的,太瘆人了!”楉冰和夏知秋挽着江穆棱,绕过了这一堆不对劲的石像。 “你们有没有觉得,越来越热了?”楉冰本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太紧张了才出汗的,可如今她穿着的是夏天的轻薄服饰,后背却出了一身的汗,显然是温度升高了。 “好像是有点,”夏知秋举着火把在密室里溜达了几步,“看!那些石像中间好像有东西!” 夏知秋这一声喊出来后,硬着头皮踩着石像间的空隙走到这数不清的石像的中间。 那是一张巨大的石椅,被不知名的东西染成了红色,那抹红是如此鲜活,像是粘稠的血液在烈火中焚烧,几乎是一靠近,夏知秋就感受到这个密室的温度正是这把石椅升高的。 楉冰牵着江穆棱慢吞吞地穿过那一片石像障碍,不敢横冲直撞碰倒一个,怕会触发什么机关。 “这椅子有什么作用吗?”终于过了那看得楉冰毛骨悚然的石像,她也蹲在石椅前查看。 “这红色看着也太让人不舒服了,而且好热啊。”楉冰有点想摸一下,看那像血的液体是不是还没干,但最终还是没轻举妄动。 江穆棱说:“那我来坐一下吧,既然放置了这把石椅在这儿,肯定有什么用意。” “不行,还是我来坐吧!”楉冰坚决地摇头,“你是我们这修为最高的,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关卡呢,不能让你现在就面临危险。” “而且,我还有师叔给的护身灵玉呢,不怕!” 江穆棱沉思片刻,默认了,抽出潋光剑站在旁边,随时准备迎战。 楉冰往前一大步,深呼吸几下,如壮士赴死一般猛然坐下,等待变化发生。 夏知秋和江穆棱执剑在两边站了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就是个普通的椅子?”楉冰不死心,又蹦哒了几下,东摸西摸,企图打开什么机关,可依旧一无所获。 “应该还要满足什么条件才行,”江穆棱把灵剑收起来,“跟我讲讲这密室里还有什么吧。” 于是楉冰又带着江穆棱穿过一堆石像出去找线索,留夏知秋继续鼓捣那把只椅子。 夏知秋围着石椅转了好几圈,那种红色越看越不舒服,他干脆一转身坐了上去,之前灵力用了太多,他想休息一下,反正这石椅坐上去没问题。 楉冰和江穆棱这边想在墙上找些提示,看有没有第一关那样的话留下来。 “楉冰,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江穆棱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凝神聆听着。 楉冰闻言也停止搜查,抬头站了一会儿,“真的哎!可是刚才好像还没有的啊?” 这种声音并不是连续一段的乐曲或是话语,而是像一个闷鼓,断断续续地敲着,每一下的间隔都差不多,大概一秒,在这个寂静没有人行动的密室里,每一声都好像响在他们的胸腔里。 这简直……简直就是…… “心跳声。” “心跳?”楉冰反应过来,他们之前从眼睛那里下来,下降的速度虽然比较,但下降了半个多时辰,如果要说他们现在在崂山道人石像的哪个部位,那应该就是心脏了吧? “小秋秋快过来!我们有发现了!”楉冰朝石椅的地方招呼着。 但很奇怪,放在平时,夏知秋就算没能马上过来,至少也会回一声“知道了”,可现在,回荡在密室里的只有楉冰自己的回音。 不会出事了吧?! 楉冰和江穆棱匆忙跑回石椅那里,从石椅后面看,能看到夏知秋红衣的衣角和垂在扶手外的手臂,楉冰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了。 夏知秋瘫在石椅上失去了意识,楉冰怎么拍他脸也醒不过来,怎么拉扯也没办法把夏知秋从石椅上抱下来。 那些红色的似是液体的东西好像流动起来,爬上了夏知秋的衣服,攀上了夏知秋白皙的皮肤,紧紧缠绕着。 楉冰被这景象吓到退了一步,因为画面实在是太有震慑力了,粘稠的血液顺着手指滴落在地上,慢慢扩散,夏知秋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安详,除了脸上的血液,他就像一个睡着了的美少年。 就如同……他安静地死在了梦里一样。 楉冰平时很喜欢脑洞大开天马行空,这一刻却很讨厌自己的联想能力。 因为她已经不自觉地想到,这张石椅上的液体该不会是真的血吧?千百年前,或许是有试炼者进来的,却都死在了这张石椅上,成为了整个密室的养料,等待下一个试炼者前来,不停蛊惑。 楉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继续往下想。 要是他们救不了夏知秋怎么办?夏知秋……就会死在这里了吗? 死。 楉冰心都颤了一下。 不要,绝对不要! “我知道这关怎么过了。”江穆棱轻轻拉住她的手腕,牵住了她的手。 “放心,我们会一起出去的。” 第十九章 以吾道,观吾心 “你……想到办法了?”楉冰突然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很干涩,偷偷咳了几下恢复正常。 “嗯,相信我。” …… 楉冰和江穆棱站在几个通往下面的洞穴前,这是他们又把密室找了几圈发现的,和之前石眸那里一样漆黑,深不见底。 “这四个洞穴,应该就是前往这座石像的肝、脾、肺、肾的通道,也就是人的五脏。” “你说,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就有很多朱雀石像在这间密室里,朱雀属火,而心脏在五行中,也属火。” “所以这间密室的温度才会如此之高,我想,要是我们刚才能放松下来感应,就能早点感受到这满密室的火灵气,虽然不浓郁,但胜在精纯。” “因为这间是属火的密室,所以当楉冰你坐上石椅的时候不会有反应,而身为火灵根的知秋坐上去就会触发。” “那刚才突然响起的心跳声是……”被江穆棱这么一说,楉冰也有了些头绪。 “有人触发了机关,这间密室才算真正地启动了,”江穆棱的脸色并不好看,“就像………祭品。” “祭品?!” “嗯,所以我们要赶快了。”江穆棱的声音比平时严肃很多,说明这件事还真的挺棘手的。 “去属于我们的密室,我是水灵根,五脏中肾脏属水,而你是木灵根,五脏中肝脏属木。” 江穆棱在楉冰的搀扶下,感应了每一个洞穴深处的灵气,楉冰也试着感应了一下,每次好像就快要窥探到结果,那种联系就马上断了。 没办法,要是每个洞穴都想他们刚下来那个那么深,这种犹如隔了座山感受灵气的事,她还真的没练过,因为昆仑灵气充足,做这种事纯属脱裤子放屁。 江穆棱好像也感应得有些艰难,不过比她要好,至少还能知道每个洞穴到底是什么灵气。 “找到了。”江穆棱兴奋地指着一个洞穴,楉冰看见有一滴汗从他额上滑了下来,“这是去肝脏的通道,你就从这下……” 楉冰抬袖把江穆棱额上的汗水擦掉,江穆棱闻到那股突然凑近的淡香,原本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差点在一瞬间散掉,额上的触感有些冰凉凉的,是夏天楉冰特意换上的冰袖。 “怎么了?”楉冰给擦了汗,把江穆棱从地上扶起来,他的表情不像之前那样严肃坚毅,甚至……有点傻? “咳……没事,”江穆棱赶紧把心中那点异动抹开了,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我们的洞穴都找到了,快下去吧。” “……穆棱,要我先陪你去吗?”楉冰小心翼翼地问,她知道江穆棱不喜欢别人同情他,可眼下这情况,她怎么能放心让江穆棱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黑暗。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听到旁边还是没动静,江穆棱知道楉冰一直在看着他,叹了一声,顺着楉冰的手臂摸到脸,然后狠狠地弹了楉冰的脑门。 “哎哟!” “我都说了吧,我比你们强,并不需要你们特别照顾,要不然我前八年的人生是怎么过下来的?” “从出生就盲,我已经习惯看不见的日子,就像你们习惯了能看见的日子一样,我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样生活不便,我有自己的判断。” “可是……” “啊……其实我学过一部功法,能在心里映射出天地灵力,还有人的轮廓,就是太耗灵力了,所以我平时不用。” “真的?”楉冰听到这个法子,也稍微放心了点。 “真的。”江穆棱发现自己有骗人的潜能,因为他平时表情就不多,能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所以现在他是一边蒙着小朋友,一边在心里不停道歉。 可能人在危机关头会下意识地相信自己信任的人,楉冰此刻也没了别的选择,嘱咐几句就咬牙下了属于自己的洞穴。 江穆棱感觉到身边一直跟着他的人走了,终于松口气。 从前他就算看不见,也不会有什么顾虑,生死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天注定的。 如今他却变得束手束脚,揣测着每一步,每一个行动。 他想活下去,与楉冰和夏知秋一起,把自己的性命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不让什么天道秘境轻易夺走。 江穆棱身形一闪,也入了去往肾脏的洞穴,一阵风吹过,把密室墙上点着的油灯都熄灭了,那些不动的石像亮起了眼睛,幽幽的目光注视着昏迷在石椅上的夏知秋,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一起扑上来,将这个血肉之躯分食殆尽。 …… 楉冰拿着火把,因为心情急迫,也知道通道里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所以下降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一刻钟便到了密室。 熟练地点上油灯,这里的布局和方才的心脏密室差不多,只是把朱雀石像换成了青龙石像,围在中间的那把石椅没有任何恶心的液体在上面,看上去就是一把普通的椅子。 但楉冰知道这东西的古怪,站在石椅前感应了一下,果然周身活跃着的都是精纯的木灵气,若不是这里实在让她不舒服,时机也不对,她还真想坐下来修炼一会儿。 没有给自己做太久的心理准备,楉冰一鼓作气地坐上了石椅。 想象中那种给人当头一棍的晕厥感并没有到来,只是眼前一亮,刺眼地看不见,等亮光褪去,她就看到了与密室完全不同的景象。 就好像置身于雾虚峰的小树林,只是没有了那扰人视线的烟雾,她坐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周围都是丛生的树木。 头顶落了一片叶子,楉冰一抬头,就被阳光晃了眼。 这里的温度,还有熟悉的青草味道,树叶脉络捏在手里的触感,都是实打实的,并不是在做梦。 可她上一刻还在坐在昏暗的密室里,现在怎么会…… 楉冰立刻明白了,这是幻境,和当初入门试炼时蓍蒿真人用的一样,只是……这个幻境比蓍蒿真人的更加高明。 她可以看到远处山峰上有一只鹰挥舞着翅膀飞过,也能听见时值夏日的蝉鸣,身边溪涧的透明溪水下的每一块鹅卵石。 而蓍蒿真人的幻境,她最多就能看到方圆五十米的事物,根本没有这么细致。 难道和入门试炼一样,她也要去找点线索?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楉冰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却没有影,看了好几下都是空的。 “看哪儿呢?”身后突然响起了声音,吓得楉冰想要拔剑防御,在后背摸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灵剑根本没有被带进这幻境。 “我说,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呢?给自己的后背挠痒痒?”在她身后的少年走出来打了个哈欠,用他那雌雄莫辨的声音不解地问。 楉冰迅速打量了一下这少年,这年纪、身长,还有长相,都像是在哪里见过…… 对了!崂山道人的石像!和这少年一摸一样! “请问……您就是崂山道人吗?”虽然看过了石像,也听了不少传说,但楉冰也是没想到这位飞升了的前辈真的看上去只有十岁的模样,比江穆棱要高一些,面容也更加长开一点。 而且被夏知秋重点批评过的石像眼睫毛和鼻子嘴巴也绝对没有夸张,崂山道人长得确实是这样秀气俊美,甚至……美得有点像女孩子了。 崂山道人背着观音柳木,道袍松松垮垮的,活像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听了楉冰的问题,崂山道人咧嘴一笑,“哦?又有几个小孩来玩儿了?这次有几个人啊?” 果然之前有人来过,却没能成功出去。楉冰想起心脏密室石椅上的红色液体,强忍着恐惧。 “晚辈们有三人……请问道人,怎么才能过了这关?”楉冰只想问出过关的条件。 “哎呀不用那么恭敬,这个只是本人留下来的一道神识,你就算给我跪下来了,他本人也不知道,”崂山道人耸耸肩,“我也不会看你长得可爱又有礼貌就给你放水的。” 崂山道人自己一个屁股蹲儿坐下了,示意楉冰也跟着坐下。 “别害怕,我们聊聊嘛。” 哪能不怕,这可能会出人命的啊! 心里这么想的,楉冰却有意地把周身的情绪转化到一种比较轻松的状态,自己也露出了一点笑容,坐姿不算端正,但也没有太过随性。 她下意识觉得,崂山道人可能不会喜欢和一个满心都是恐惧,失去了自我个性的人谈话。 “都是修道之人,我问你,你能看出,我的道是什么吗?”崂山道人一上来就问了一个很高深的问题。 “既然你来到这里,说明你和我一样,都是木灵根,我想,你应该会猜的比较容易吧?” “说说看。” 楉冰着实头疼,实话说,“道”这种东西实在太有主观性,因为它是每个人心里独有的想法,就算修的灵根和功法一样,肯定还是会有差别。 世人常常对别人评头论足,总有人认为自己很了解那些大能的道,实际上,他们的自以为是并未窥探到半分。 自己都不懂自己的道的人更是大有人在,这就导致了所谓的“心魔”,心魔不控制好,便会走火入魔,所以修士修炼,并不仅仅是修炼灵力,还要修心。 修心最重要的,就是搞明白自己的“道”。 楉冰飞快地把自己掌握的消息在脑中过了一遍,这时有阵风吹过,让她凉快了不少。 “怎么样,有想法了吗?”崂山道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前辈有如此高的境界,说明前辈对自己的道参透非常深,并不是我区区一个晚辈就能领悟的。” “切,都说了这些废话没用,别以为恭维我几句就能放水。”崂山道人的表情变得十分不屑,似是很讨厌这种小人行径。 “但是,若前辈想听,晚辈有一些不成熟的见解,请前辈赐教。” 崂山道人来了兴趣,一副“我看你能说些什么”的表情,显然很有兴致。 “前辈被称为修真界的怪才,不仅仅是因为过人的天赋,更因为您涉猎多种功法,并且样样精通。” “炼丹炼器不用说,您的法器观音柳木是一种治愈法器,而您也擅长乐器,尤其是笛子,曾以一曲《破阵歌》击散百余名金丹期修士的灵力,半个时辰都聚不回来。” “您在八百多岁的时候,还拜入一体修门下学习体术,手脚功夫自然不错。” 崂山道人听了半天,这到底是变着法恭维他,还是在给他念他自己的履历?这种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还要一个五岁小娃娃来给他复述一遍? 正想打断楉冰的话,他就听见。 “这一来,几乎把修真界所有的修术都包含了进去,可唯独少了剑修,这就很值得寻味了。” 崂山道人的表情诡秘起来,嘴角弯了一下,却不是在笑。 “同为木灵根,你应该很清楚,木灵根不出厉害的剑修,我即使是练了也没用。” 楉冰前面扯了一大堆,就是在等崂山道人露出破绽,终于给她逮到了这句话。 “没错,木灵根不出剑修这是常识,但根据前辈八百来岁还去修炼和木灵根也不太适合的体术来看,前辈并不是一个没有试过就放弃的人。” “前辈其它的能力都如此出色,为何就在修剑这一块毫无作为呢?” 楉冰一针见血地指出:“前辈应该不是没有试过修剑,而是练过之后觉得并不突出吧?这才放弃了,从来不使用。” “前辈刚才说,木灵根的剑修不厉害,练了也无用?” 崂山道人这才发现讲漏了嘴,被这小娃娃下了套。 “我想,“平庸之道,不如不修,若炼此术,必定精通”,这就是前辈的“道”吧?” 第二十章 以吾心,观万物 楉冰说完,自己都有些紧张,那毕竟是传说中飞升的大能啊!自己这样的分析会不会表现得太自以为是了点? 她看起来这么自信地讲着,但这些终究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判定权还是在崂山道人手里。 所以她刚才那副“我最棒我不管我说的都是对的”的样子,其实都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啪、啪、啪”崂山道人轻轻鼓了三下掌,把脸凑过来。 “不错啊,居然还能套我的话,小脑袋挺机灵的。”崂山道人挑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 “恭喜你,答对了。” 楉冰刚才大气都不敢出,现在还得装作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看来装自在也不是一个轻松活儿啊。 “我确实不想在没有用的修炼上浪费时间,但我也很遗憾,因为只有剑我修炼不好,所以在一堆技能中,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哦,崂山道人还是个强迫症,一定要把所有技能都点满的那种。 楉冰抿了一下唇,斟酌了半天,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讲了出来。 “我觉得应该不是不想浪费时间,而是不敢吧?” “什么?”锋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飞过来,吓得楉冰睁大了桃花眼,躲闪着目光。 “那个……就是……呃,就、就像我啊!因为我御剑很强,所以我师叔,还有穆棱知秋他们都夸奖我,我就特别开心。” “可、可是我也害怕,到时候真正开始学厉害的招数,大家修为也都进步了,我会因为木灵根和天赋不够的原因,不能成为强大的剑修,证明我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也让我身边的人失望,所以有时候,我会不敢拿起我的剑。” 听楉冰磕磕绊绊地讲完,崂山道人面色才又和缓起来。 “有意思,你说你想当剑修?”崂山道人嗤笑一声,“害怕这个害怕那个,还怎么敢拿剑。” “因为我喜欢修剑,所以我敢,”楉冰说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就算以后证明了我天赋不好,然后去专心学习师父的炼丹术,我也不会放弃修剑。” “我喜欢修剑,如果能让它在我手里变得强大当然很好,但如果不能,我也不会太沮丧。” “因为喜欢,所以只要握在手里,就是幸福。” 楉冰的桃花眼变成了星星眼,显然是很喜欢练剑,也很喜欢御剑潇洒地兜风。 崂山道人在飞升之前,都是“所修有用之道”,从来没想过喜欢不喜欢的,所以听了这五岁小孩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还是觉得很新奇。 “这就是你的道吗?” “啊?”楉冰抵着下巴思考,“有可能吧……?” “那你既然成了修士,为什么还要女扮男装呢?嗯?小娃娃。” 带着点调笑的声音响起,楉冰脑子都要炸成烟花了,白茫茫地什么都想不起来,更别说找理由反驳。 楉冰过了半天才想起来要回答。 “你……哦不,您怎么……?”楉冰放弃了抵抗,反正这就是个幻境,也没别人,崂山道人也说不出去。 “你身边的修士说到底都还是肉体凡胎,看不出来很正常,我可是飞升的人留下来的神识,早就脱离了所谓俗世,把男女都看透彻,也都看淡了。” “而且……”崂山道人的话在这里就停下了。 而且什么?楉冰抬头,发现崂山道人用一种“过来人”的眼神看着她,难道…… “你当真看不出来?”崂山道人把头顶的钗子拔掉,秀发散落,垂在腰间。 “这声前辈你是叫对了,两种意义上的。” …… 楉冰在这个秘境里,先是五年都从未被看穿的伪装被戳破—她其实是个女的。 后来又知道了千年来修真界都没有捅破的秘密—崂山道人也是女的。 信息量真大。 楉冰在那一瞬间想的居然是,哇,难怪从来没听说过崂山道人有道侣呢,要不然是得当表面上的断袖还是实际上的百合? 两人又就“女扮男装的原因”做了一次友好的交流。 楉冰觉得,比起自己那一听就让人怀疑合理性的理由,崂山道人的就比她正常多了——师门不收女弟子,师父为了不错过她这个好苗子才让她这么做的。 “为了不让我长大被别人看出端倪,我师父弄来了个丹药,把我的外貌一直维持在十岁那年,虽然确实完美地保护了这个秘密,但若我不修真,这一生就那么废了。” “既然你让我难得这么开心一次,我就送你个东西吧。” 小财迷楉冰的眼睛“噌”地亮起来了,还要装得一副不是很想要的样子,半推半就了好一会儿,和过年收亲戚红包时一样虚伪。 “想要就收好了,别整那些没用的,费劲。”崂山道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抛给楉冰,跟扔垃圾一样。 “你也知道我会炼器吧?这玩意儿是我早些年炼的,也没能用上,给你啰。” 楉冰捏捏锦囊里面的东西,很小,菱角分明,有些膈手。 “前辈,这是……” “喉结,成熟男人必备,”崂山道人抬头,用修长的青葱手指点点自己的喉咙,“把它放在脖子上,就能自动贴合你脖颈处的曲线,还能让你的声音变得低沉,更像男音。” 楉冰看着手里锦囊的眼神立刻变得火热起来,这东西,正是她急需的啊! “不过,虽然你过了我这一关,你那两个小伙伴可说不准,”崂山道人倚在一棵树下,翘着二郎腿。 “再好的东西,也得有那个命去享用啊。” 崂山道人这么说,是想看看楉冰脸上的无助和彷徨。 说来也奇怪,她在这里见过那么多娃娃,这种表情早就看腻看吐了,今儿见了个不动如山的,却想逗弄楉冰露出坏掉的表情。 楉冰却丝毫不惊慌,她都能过关,江穆棱比她聪明那么多,怎么可能想不到?小秋秋平时虽然有些傻乎乎的,关键时刻也不会掉链子,他有时候的本能反应可是比江穆棱还要敏锐。 “谢谢前辈赠予,晚辈楉冰就此别过。” “……” “?怎么了?前辈是否还有事吩咐?”忽而有风吹过,楉冰下意识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柳絮,一时语塞。 崂山道人坐在她的观音柳木上悬浮空中,光着脚丫子一甩一甩的,披散的长发被随意地吹来吹去,崂山道人双手撑在柳木上,身体微微前倾。 这一刻,她褪去了种种被神化了的光环,被美化了的心性,被传颂的道义。 楉冰发现,她就是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少女,若是在家乡,看到这样的少女,自己还会凑上去甜甜地叫几声“姐姐”。 这样的外表下,有着千来岁的灵魂,观尽了世间万物,却仍如图古灵精怪的女孩子那样,有颗赤子之心。 “喂,你们最好出去了,我早就不想在这儿里呆着了,趁早回原身去,以后可遇不到你这样有意思的娃娃了。” 呃,这是……在夸她吗? 还没回答,来时的那道光再次出现,等到睁眼,楉冰已经回到了她的密室。 她点在墙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手里紧紧握着崂山道人给的锦囊,脚下一动,她的灵剑就在脚边。 在一片黑暗中,楉冰没有站起来,而是瘫在石椅上放空自己思考。 崂山道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出去了,神识就可以回到原身?那么失去了神识的崂山地图会怎么样?就此覆灭吗? 楉冰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开始思念小伙伴们,不知道他们过了崂山道人的试炼没有。 猛然间,她感觉周身缓缓流动的木灵气突然开始以漩涡的形态快速运转,也变得浓郁了许多,让楉冰有些难以呼吸。 那些眼睛闪着绿光的青龙石像貌似动了一下,发出震慑的沉吟。 不是吧?石像还能鬼上身吗?这么恐怖?! 楉冰还想着是不是她在黑暗中呆太久以至于产生了错觉,那些青龙石像就以一种楉冰怎么也想不到的速度快速向她飞来。 楉冰赶忙拿起灵剑要防身,可耳边那些石像的吟啸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无数的吼叫混着灵力,直击楉冰的五脏六腑和丹田。 喉间一甜,楉冰用所有的灵力护住全身,脚下原本坚实的石地轰然崩塌,楉冰摔了一跤,在碎石块里滚了两圈,和那些大石头一起下坠。 耳边的呼呼声掠了好一会儿,楉冰才从疼痛中缓过来,颤抖着召来灵剑,整个人趴在灵剑上下降,动也不想动。 为什么密室会突然崩塌,是进入下一关的入口,还是……印证了他们的失败? 楉冰不敢想了,也没时间给她再缓一缓快要折断了的腿骨,挣扎着坐起来。 环顾四周,连点光都没有,只有石块落地碎裂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不断回响。 “难道又得下去?这回去哪儿啊?大腿还是膝盖?”楉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御剑下降。 嘴里嚼着蓍蒿真人给的丹药,那些擦伤疼痛瞬间没了,灵力还恢复了五成。 师父的药那么好用,他自己也不心疼,就别怪她这个徒弟败家子了。 楉冰真心觉得崂山道人在创造秘境的时候,应该在周围多布置点灯,他们在石像里啊,基本是在摸黑,处在一种“这哪儿啊?”“我也不知道,看不见”的状态。 灵剑落了地,楉冰只好盘腿坐在原地闭了会儿眼,等到稍微适应了黑暗才起身前进。 楉冰眯着眼,只能看到这里东西的大概轮廓,不过都是黑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出来。 “哎哟!”楉冰被一个东西拌了脚,整个人跪地上滑出去小半米,膝盖不用摸也知道磨得血肉模糊了。 “嘶……什么啊……”因为还在丹药的药效内,楉冰没空去管膝盖,用灵剑把绊倒她的东西挑了过来。 “还挺重!”这东西一入手就有种不舒服的冰冷,摸着还挺光滑的,就是有些地方镂空还扎手。东西不小,她勉强才能抱在怀里。 “这到底是什么啊……”楉冰觉得再在这么黑的地方看东西,她眼睛就要瞎了。 几道光猝不及防地照亮了这个密室,楉冰也终于看清楚了她怀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头骨,还是人的头骨。 楉冰还和那两个连眼珠子都没了的黑窟窿对视了好几秒。 楉冰颤巍巍地把这位不知名的头骨放下,在心里对自己的不敬道了歉,后退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哇”一下地吐了出来。 实在是,太恶心了,楉冰觉得自己在五岁的女孩子里已经够大胆了,但这种东西她还是受不了,何况她还抱在怀里,摸了好一会儿。 胃里实在吐无可吐,楉冰干呕了几下,胡乱擦了几下嘴,扭头再也不去看那放头骨的地方。 刚才亮起来的光,看样子是墙上的机关,光的来源是十几颗夜明珠,每一颗都比楉冰拳头还大,让她很想挖几颗回去,弥补一下自己刚才受伤的心灵。 这个密室没有之前那两个大,除了那个头骨,还有一些白骨堆在那里,幸好刚才楉冰已经吐完了,现在胃里啥都没有,但还是一阵恶心,移开了目光。 看样子这些骨头的主人是从上面掉下来摔死的,这个人应该和她一样是木灵根吧?还好她会御剑,不然后果可能和这位老兄一样惨。 “怎么会突然亮了?难道刚才那个……是什么机关吗?”楉冰一点都不想回忆。 顺着夜明珠镶嵌的方向走,道路渐渐变窄了,楉冰拐进一个小道,和一个黑影撞了满怀。 “小秋秋?” 第二十一章 观音柳木 “小秋秋?”楉冰揉揉鼻子,看自己撞到的人竟是夏知秋,欢喜极了。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同时问出口。 “我刚才坐那石椅上,不知道怎么的就进了一个幻境,里面那崂山道人要我回答问题才算我通关,我最不喜欢动脑子了,想了好久才出来。” “我也一样。”楉冰和夏知秋走进了另一条路,跟夏知秋解释第二关,然后一起去寻江穆棱。 “对吧,幻境出来后突然就掉下来了,差点把小爷摔死,这秘境也忒不正常了,原本还黑漆漆的,我一落地就亮起来,存心吓人的吧?” “等等,你说你一落地就亮起来了?” “对啊,就是脚刚一着地,那夜明珠就出来了。”夏知秋不懂为什么要问这个。 楉冰看着前面亮起一溜的夜明珠,心想,难道必须三个人都下来才会启动机关?那说明江穆棱应该也下来了。 江穆棱不会随便乱走,会在他所在的密室里呆着,除了她和夏知秋各自来的路,就只剩这一条可以走,江穆棱应该就在这条路通往的密室里。 楉冰加快了脚步,夏知秋也疑惑地跟上。 又过了一个转角,眼前豁然开朗,江穆棱就站在那里,用他的潋光剑当盲棍,四处探查。 “穆棱!”楉冰和夏知秋同时扑过去,把夏知秋的潋光剑都扑掉了。 “你们来啦?”江穆棱笑呵呵地抱着他们,“我在这里都转了好几圈,墙上的珠子有几颗都摸清楚了,再不来我可要睡着了。” 见江穆棱还有心情开玩笑,肯定没什么大碍,楉冰把蓍蒿真人的丹药塞到江穆棱和夏知秋嘴里,谁知道后面还有几关呢,还是提前恢复些灵力比较好。 她看了一下江穆棱的密室,和她那个也没什么太大区别,除了…… “穆棱,你这里怎么有观音像啊?我那里除了白骨什么都没有。”夏知秋也发现了不同,并且看样子也经历了楉冰刚才的心理阴影。 那座观音像并不在地面上,而是放在墙上一个特意凿出来的大洞里,位置也不低,伸手也摸不到,所以江穆棱刚才探查的时候没有发现。 三人御剑上去,好好观察了这座观音像,这是一座等身白瓷像,烤制的时候没有掺进一点杂质,所以白到似在发光,这种珍品在世间很难寻的,夏知秋记得,他父亲有一次想寻一座,也是有价无市。 外观和普通的观音像倒没什么不同,如果真要说的话,一般的观音瓷像,观音手中的玉净瓶里是不会插柳条的,因为制作太困难。 但这座观音像的玉净瓶不仅插了,还是真的柳条!从瓶子里拿出来的时候茎叶还在滴水。 “这都多少年了,什么柳条几千年还不枯萎?”夏知秋以为这是麻布或丝绸做的假柳条,可不管怎么看,这颜色,这手感,这带着汁水的茎叶,这就是真的。 “有的,你们想想,崂山道人的法器是什么?”江穆棱心中有了答案。 楉冰也明白了,众所周知,崂山道人的法器是观音柳木,以一颗传说中的神柳的一根树枝为材料制成手杖的样子,不枯不腐,与它的同源本根相生相灭。 “这就是神柳的柳条吗?确实有些不同。”身为木灵根,楉冰能充分感应到这柳条的气息与她的呼吸逐渐融合,灵气共振,这就是神柳的力量吗? “所以这根柳条要怎么用?”夏知秋小心翼翼地把柳条放了回去,这东西来头那么大,他可不能给人掐坏了。 “暂时不清楚,还是在观音像上找找线索吧。” …… 他们三人抱着大不敬的心思把观音像上上下下摸了一遍,除了后面的大光相和墙壁贴合他们挪不开外,可以找的地方都找了。 “这还不如刚才崂山道人问我他的心魔是什么呢,好歹有提示啊!”知秋上身一倒,躺在了自己的梧叶剑上。 “小秋秋,你说……崂山真人问你的问题是她的心魔?”楉冰一听就知道不对劲,对了,她和夏知秋之前只说了他们都进入幻境被问了问题,根本没说各自的问题是什么。 “我们的问题不一样!我的是讲出崂山道人心中的“道”是什么,穆棱你呢?”楉冰觉得,这可能就是通过这一关的关键。 “我?”江穆棱笑了笑,“道人把他的法器观音柳木变成了一颗柳树,让我在一片柳林中找到它。” 哇,真狠,穆棱看都看不见,这怎么找? “其实也不难,我的水灵根生木,观音柳木有不是寻常是木属性灵物,所以只要确认哪棵柳树在我的灵力滋养下生长的最慢就行了。” 楉冰也讲了讲自己找到答案的方法,有看向夏知秋。 “你们的问题怎么都跟自己的灵根有关?找心魔完全和火灵根不沾边啊!”夏知秋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超纲了。 不不不,问你心魔的问题应该是因为火灵根修士是所有修士中走火入魔最多的吧?因为他们通常很难压抑修炼中产生的狂暴灵力,所以虽然他们战斗力很强,也会伴随着很大的风险。 “过程就不说啦,”夏知秋好像不太想回忆那令他纠结了很久的过程,“但结果我必须跟你们说一下,太劲爆了!这绝对是修真界的爆炸性消息,你们肯定想不到!” 看夏知秋这种对八卦没什么兴趣的人都这样兴致勃勃,楉冰也很好奇:“说啊说啊,是什么呀?” “崂山道人,他啊……”夏知秋神秘兮兮地小声讲着,三个人把脑袋凑一块儿像在商量什么坏事。 “他是个断袖!” “咳咳咳!咳咳……”楉冰猛地被呛住了,咳嗽个不停,夏知秋和江穆棱拍着她的背给她顺顺气。 “你也被吓到了是吧?!是不是很吓人?!”夏知秋感同身受,“我本来刚开始就像猜这个,可连我自己都觉得扯,后来实在想不到了才说出来,结果发现事实就是这么扯!这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这种事情,我爹都不知道!我甚至怀疑连那个被崂山真人心悦的那个男人也不知道!” 夏知秋和江穆棱开始讨论“为什么这么多年大家都不知道崂山道人是个断袖?”,而楉冰在一旁表情复杂。 是了,就算外表只有十岁,再怎么说崂山道人的内心也是个女子啊!也会有十六七岁的少女心思,喜欢上一个人也很正常。 心魔是这个也说得过去,男的,外貌永远十岁,光这两个原因,崂山道人就没法表达自己的爱慕,只能憋在心里。 修士本来就要顺势而为,无愧于心,崂山道人的心堵住了,这能不有心魔嘛? 楉冰在某一刻是想告诉他们崂山道人其实是女儿身这回事,但转念一想,不行,为什么天下所有人崂山道人都没告诉,偏偏让她知道了?这讲出去太让人起疑了。 楉冰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锦囊,决定从根源上断绝这种怀疑,还是别把这事儿说出去了,他们觉得崂山道人是断袖,那就断袖吧。 怀着满心的罪恶感,楉冰开始思考他们三人问题和这座观音像的关系。 法器……这根同源的柳条就代表着观音柳木。 道……观音右手持瓶,左手捏着颗丹药,腰间别着一支玉笛,这就对应着崂山道人的“道”。 还有心魔……等等! 楉冰御剑飞高了些,仔细看了看这观音像的脸,原本以为这观音的脸是仿着哪个观音像刻的,看上去有些男性化,现在楉冰才知道,这就是一座男观音像,观音的脸就是崂山道人曾经爱慕的人,也就是她的心魔! “你说这就是崂山道人想与之断袖的男子的脸?”夏知秋琢磨半天,“确实长得不错,但也没有好看到能让人想与他分桃断袖吧?” 夏知秋一拍手,“哦!难道是这个人品行很好,所以崂山道人才喜欢他?” 楉冰扶额,“我叫你看这脸不是让你研究为什么崂山道人心悦他啊!”这小子整天都在想什么? “这观音长着心悦人的脸,拿着自己的武器,还恪守着崂山道人的道义,这已经有很多提示了。”江穆棱用手指点点大腿,“你们知道吗?听说对着观音像说话祈愿,观音就能听到你的祈祷。” “啊?那我们刚才讨论崂山道人是断袖不全给听见了!”夏知秋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别再提断袖了好吗?而且这又不是真的观音,应该是有说了相应的话,它才能听见吧?” “就是这样,崂山道人想用这座观音像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守吾道义,持吾法器,化衣披身,抗吾心魔。”江穆棱短短的几句话,概括了这座观音像所有的含义。 “也就是让我们说出,崂山道人在破解自己的心魔时想了什么吧?”夏知秋信心十足,“这个我会!” ?,你会什么? 夏知秋一手指着观音像的鼻子,一手叉腰,大喊,“我心悦你,可我们都是男人,不会有未来,你也不会倾心于我,你走吧,以后,连朋友都不要再做,就此别过!” 楉冰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这都是些什么?夏知秋平时愣头青一个,想法还挺多的啊?怎么不干脆去写话本呢?! “没、没反应啊,是不是弄错了?”夏知秋和观音像对峙了几秒,不太确定地回头问。 “要弄错也是你弄错了!大哥,这不是那个男人本人,这是心魔!是崂山道人自己心里滋生出来的,自己和自己一刀两断有用么?要是有那么好解决,它还能叫心魔?!”楉冰再也维持不住那副良好修养的模样了,直接快被夏知秋整疯。 “哦……”夏知秋被吓愣了,赶紧恢复正经。 三个人又说了很多与心魔破裂的理由,观音像却还是没有反应。 三人难得一致认为,他们还太小了不懂爱情为何物,他们还是个宝宝。 楉冰又开始回想崂山道人和她道别的模样,这样的人,说是和心魔决裂,其实是在劝自己,甚至是斥责自己放弃这段感情吧?本是女子,却不能同心爱之人在一起,要摒弃七情六欲,受那规约束教,她是怎么狠下心来的? 楉冰神游了一会儿,如果……如果是自己,和崂山道人的经历十分相似的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 那个看起来潇洒肆意的崂山道人,和在心魔面前忍着泪哀求的崂山道人,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心抽痛了一下,楉冰茫然地流下了泪水,为什么她会如此感同身受?明明她什么都没经历过,也什么都不知道。 另外两人还在讨论绝情的话该怎么讲,楉冰扒在观音耳边,轻声讲了一段话。 霎那间,观音像由内到外变得血红,就像是走火入魔了的人一样,内部出现了裂痕,“咔嚓”,由一道裂痕蔓延出无数道,在几息之间布满整个观音像,然后毫无预兆地倾覆,变成了一堆粉末石碎。 烟尘散去,露出了原本被观音像挡住的通道。 “我去……你做了什么啊楉冰?”还在和江穆棱商量是不是要两个人给观音像演一出戏的夏知秋,被这毫无心里准备的局势转变看呆了。 “就是……随便说了一些话而已,你最好不要知道。”楉冰不想让夏知秋看见她的泪痕,背对着他们不肯回头。 江穆棱按住夏知秋的手掌,摇摇头,把想要知根知底的夏知秋怼了回去。 三人走进通道,楉冰和观音像说的那些话,终究只有她们二人知道: “我能倾尽全部,身败名裂流浪天涯,那些诋毁的只言片语与我何干?” “可他少年意气,鲜衣怒马,怎能陪我一错再错?” “即便他愿,我也不甘。” “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第二十二章 出山 三人穿过通道,都已经做好了继续闯关的准备,可是到了地方发现,居然是放置法器丹药这些宝物的地方。 “难道我们已经过完关卡了?”夏知秋甚至还有些不尽兴。 “不一定,还是要谨慎。”江穆棱也没觉得放宝物的地方会比上面那些关卡安全。 三人抱团挪来挪去,发现好像真的暂时没有危险,就去寻她们这次来的目的。 “这么多丹药,哪个是天门丹啊?也不写个字条在上面,让人好找点。”夏知秋和楉冰蹲在一堆放置珍贵丹药的玉盒前,一个一个打开查看。 “我看师父的丹书上写,天门丹丹体白色,上有蓝色瑾花丹纹,茶花香。”楉冰又打开一个盒子,嗅了嗅,味道不对,随手放在一边继续找。 “那个,我自己可以找,你们还是去寻一些功法秘籍,或者法器回去吧。”江穆棱觉得占用了他们自己寻宝物的时间,十分不好意思。 “我们来的目的就是你这丹药啊,好吧好吧,就算你比我强多了,你动动手指就能打败我,那你也有不能完成的事情啊。”夏知秋完全不听江穆棱的,手下动作没停。 楉冰连回都懒的回话,她算是看明白了,江穆棱这人特别不好伺候,有时候道理一大堆,什么他最强不用保护照顾,什么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可以的。 呸!全是狗屁,他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别人帮他护着他,自己硬要逞强,别理就行,反正他也拦不住。 有时候楉冰觉得江穆棱挺傻的,有些事自己拼一下能解决,那自然不用别人帮忙,而有些事情自己解决不了,或者明明可以共同解决的,江穆棱也不稍微松懈一下,偶尔撒撒娇让别人帮忙。 他这个年纪在俗世,还有很多小公子连地都没自己走几步,还在父母的怀抱里长大,万事都有大人照应。 看江穆棱的仪态礼数,肯定也不是小户人家出来的普通老百姓,难道从小连个陪在身边照顾的人都没有吗? 楉冰想想江穆棱的眼疾,觉得他还真的有可能从小被亏待,大户人家的这点肮脏事她也听母亲说过一点,顿时火气上来了。 “砰”地关上一个玉盒,被旁边的夏知秋评价“你吃火药啦?”,楉冰又抓了一个盒子打开。 “找到了!” 浑圆雪白的丹药比楉冰想想中的还有灵气,好像拥有自己的意识一样,那种灵气是直击人心底的。 三番确认后,为了防止灵气散掉,楉冰关上了玉盒,帮江穆棱收到了他的纳虚袋了,然后才和夏知秋一起去看看有没有适合他们的东西。 他们也不傻,要是把这里的东西全部带走,万一到时候走漏风声,别人都知道他们身怀打量宝物,还不得有抢夺的心思,即使昆仑和蓬莱不容冒犯,但贪婪之人没有畏惧之心,终究是个麻烦。 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楉冰在丹药堆里找着,想找到些极其稀有的丹药孝敬她师父,夏知秋对功法秘籍之类的更感兴趣,而江穆棱最轻松,拿到丹药就完成了任务,坐在一边休息,也没想着再去找别的东西。 楉冰收了几颗丹药,在一堆玉盒里抱出一个黑盒子,这黑盒子比其他玉盒都大了一倍,好像是一种黑玉打造的。 摇了摇,里面有东西,楉冰轻轻一打开,就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里面向她攻击过来,速度快到躲也躲不掉。 楉冰只能闭上眼睛,下意识地用双手去阻挡,觉得这下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她一直让别人小心小心的,自己还不是大意了? 嗯?怎么不痛? 楉冰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伤,倒是一旁的夏知秋和江穆棱魂都快没了。 “刚才那是什么啊?!你没事吧!”夏知秋再也不敢随便打开东西了,这可是要人命的啊! “没事……”楉冰上下摸了几下,发现了自己没事的原因,“师叔给的护身玉佩保护了我,吓死了。” 比起楉冰这种劫后余生的淡然,另外两人才是真的要吓死了,一个是目睹了全过程,差点以为楉冰整个人都要被那股攻击炸成朵花,一个是感受到了强大的攻击,却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深深体会到了无法保护别人的无助。 所以楉冰还要再行动的时候,这两人一边一个护住,生怕她又打开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我知道错了啊……你们不要像父亲母亲一样跟着我好不好?”楉冰也知道自己让别人担心了,十分脸红。 不过这回她看到了黑盒子里面的东西。 这是七串链子,每个链子上都挂了一颗颜色不同的灵玉,七种精纯的灵气从里面传出来,楉冰拿起绿色的那串,觉得就算以后修炼只吸收这链子的木灵气,也永远不会干涸。 楉冰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还挺好看的。 “要不……我冒死得来的链子,我们仨一人一串?”楉冰现在必须讨好身边这两个黑着脸的家伙,没想到让他们更生气了。 “不戴!娘死了!几岁小孩也不戴这种的!”夏知秋的抗拒非常明显,但小秋秋的傲娇楉冰是见惯了的,到时候硬塞给他,他也不会真丢东西,而且会一边嫌弃一边乖乖戴上。 比较难搞的是另一位,根本不表态,就拿着他那把潋光剑站在旁边,一副随时迎战的状态。 楉冰又说了几句,这两人干脆不理她了,陷入了一种两个人对一个人冷战的局面,两个不说话的人跟门神一样杵在她身后。 楉冰觉得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俩的反应她很能理解,但自说自话真的太尴尬了。 叹口气,楉冰挑出红色那条链子,跟以前用绳子套野鸡头一样一下子套到了夏知秋的脖子上,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夏知秋:???发生了什么? 转身面对江穆棱,楉冰顿了一下,因为江穆棱比夏知秋还高,跳起来根本套不到。 伸手扯了扯江穆棱袖子,“蹲一下。” 可能是江穆棱的本能反应忘记了他们还在冷战,所以他蹲下时候的表情好像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反应要那么快。 楉冰觉得这人真的好可爱,那种表情让她想起弟弟哭闹的时候,她一说“不许哭了”,平时听话的弟弟就会马上停下来,然后弄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在发脾气却还受这种神秘力量的控制。 简直和江穆棱一摸一样。 所以楉冰给江穆棱带上蓝色链子的时候,顺着在他头顶的发丝上亲了一下,就像在家里亲吻弟弟。 楉冰觉得这样把别人当成弟弟是不是不太好,但见江穆棱虽然没笑,但也没什么反感,所以她就在心里默默欢喜着。 “好啦,你们是不是找完了?那我们出去吧。” 楉冰一手拉一个,走向了密室里的一个门,小心翼翼地拉开。 他们走出了崂山道人的石像,那扇门是石像最下面原本固定住的石板。 原以为出了石像,他们就可以直接从秘境里出去,可三人站了半天,也没出现像来时的黑洞出口。 “不会出口在入口那里吧?那我们还要去跳崖?”夏知秋对着空气发出了疑问,就是不看楉冰。 “也许啊,我们陪着你跳,别担心。” 三人去找来秘境时的悬崖,却发现这周围全都是平地,哪还有什么悬崖峭壁。 “好嘞,这下想跳崖也不成了。” “既然能进来,肯定就能出去,而怎么出去,就是崂山道人留下的最后一关。”江穆棱调整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灵玉的位置,语气淡淡的。 “出去,出去……”楉冰喃喃了一会儿,突然间想到了崂山道人在青龙密室幻境里跟她讲的话: “喂,你们最好出去了,我早就不想在这儿呆着了,趁早回原身去。” 当时她还在想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他们出去了,这个秘境就会自动摧毁。 而现在看来,是要摧毁这个秘境,他们才能出去。 “我们刚才在密室里,是不是还看到了很多符咒?”楉冰冒出这一句话,让夏知秋摸不着头脑。 “是啊……你不会是又想干什么危险的事吧?!”夏知秋瞬间警惕起来。 “不是危险的事,是让我们出去的事。” 楉冰拔腿跑回密室,在秘籍中间找到了堆成整齐一沓的符咒。 虽然她也不懂符咒,但上面的字撰画的字她还是认得的,把厚厚一沓符咒那在手里翻着。 “御水咒……愈合咒……土防咒……”楉冰艰难地辨认着符咒上鬼画符一般潦草的字,想在其中找出一张听起来威力比较大的。 “有了!”楉冰抽出一张符咒,“火爆咒!这个咒听起来就很夏知秋!” “?你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在一旁看着楉冰翻了很久符咒,警惕了半天的夏知秋顿时不乐意了。 “我、我是说,这个咒听起来就和小秋秋你一样厉害!”楉冰连忙挽救自己的口误。 “所以,必须毁了秘境才行?”江穆棱分到一张火爆咒,用指尖感受着上面诡秘的符文。 “要是听崂山道人的语气来说,是这样的。”楉冰扣着符咒被压折了的地方,把它扣平,“你们相信我吗?” “当然!”说完两个不坦诚的家伙就脸红了,一个抬头扭左边,一个低头扭右边。 楉冰心里暗笑,“那就行动起来,等我数到三,我们就一起往符咒里注入灵力扔到石像上!” “一” “二” “三!”三个火团在石像上爆炸,卷起了浓浓黑烟,燃起了大火,崂山道人的石像从中间断裂,上半身倾倒下来,重重摔在地面上,碎成了无数小块。 没有碎掉的下半部分也被窜天高的火苗吞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用多久,就会被烧成焦炭。 这样,就结束了吗…… 那火像是要烧到永远一样,在这火焰中他们听见了一个声音充斥着天地。 “以吾身,开汝道!” …… 昆仑殿内,值班看守崂山地图的弟子发现,那张被褥大小的地图,有一角突然自己燃烧起来,卷起了一个小角,紧接着,地图中间冒出了一小团火,向四周延伸。 “快叫门主他们来!”那名弟子离开让其他弟子去通报,可这地图自燃的速度很快,看样子坚持不到柏舟君来。 地图中间的小孔越烧越大,在烧到一个人可以进出的大小时,洞口内的时空变成了一个漆黑的漩涡,从那漩涡里,飞出了三个御剑的少年。 他们御剑飞出后,就像是竭力一般昏倒在地上,那弟子赶忙上去查看,见只是过于疲惫导致的昏睡,松了口气。 这时外面廊道上有脚步声响起,柏舟君和素荣君几乎是刚听到消息就来了,可最终只看见崂山地图的最后一角在殿中烧成青烟。 “唉……”素荣君摇摇头,“有些东西,终究还是留不住的,人没事就好。” “把他们带回自己屋里,命人好好照顾。” 柏舟君见人平安回来了,也不求他们能带回来什么秘宝。 毕竟,他们可是担心了整整一月啊。 第二十三章 “我生来眼盲,不懂美丑,但见了你,我明白美为何物” 崂山道人的石像彻底倒塌,三人的眼前出现了来时那样的黑洞,他们御剑就要飞进去,却有几双白骨手从地底钻出来,抓住了他们的脚腕,怎么挣也挣不开。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漩涡消失,被困在这崂山地图,再也出不去了。 “啊啊啊啊啊!”楉冰从梦里惊醒,吓得坐起来,瞪着眼睛把周围看了个遍,才想起这是她在昆仑雾虚峰的屋子,而他们已经从崂山地图出来了,回来了。 闷在心里的那口气泄了,楉冰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扯了扯衣领想让自己凉快些,才惊觉自己的衣服被换过了,身体也被洗净了。 是谁帮她做的?如果是她师父和师叔以外的人,那她…… “醒了?刚才听见你在叫唤,做噩梦了吗?”这时雾虚真人从屋子外面进来,端着碗小米南瓜粥,放在床边,给楉冰念了一段定神的经文。 “谢谢师叔,我没事,”楉冰勉强地笑了一下,“那个,师叔啊,我衣服是……” “这个啊,蓍蒿那里有具傀儡,专门给他收拾屋子和炼丹爆炸后的烂摊子,让它帮你清理的,”雾虚真人也有些尴尬,毕竟他又没孩子,小女孩的身体总不能乱看,“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珍贵的傀儡当成做家务的用,也就蓍蒿那个败家子!” 楉冰清清爽爽地坐在床上喝小米南瓜粥,听雾虚真人讲他们离开时发生的事。 “什么?我们离开一个月了?!”楉冰连碗都差点捧不住,“我回来之后还昏睡了两天两夜?” “秘境里的时间本就比外面缓慢数倍,也许在你们看来不过几天,但我们已经等了整整一月。” 楉冰想,以后不能老是去秘境了,这样老得快啊。 “小秋……咳,知秋和穆棱呢?他们醒了没?”楉冰还是很担心小伙伴的。 “夏知秋那孩子还在睡着,江穆棱比你早醒一点,这会儿应该和他师父在谈话,”雾虚真人拉住了要下床的楉冰,“再多休息会儿,不要随便乱跑了。” 楉冰睡了两天,这会儿腿都麻了,脚一软,差点瘫地上,所以乖乖地爬回了床。 雾虚真人又交代了几句,让楉冰这几天先不用练剑了。 “嗯?你这……”雾虚真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捏了捏楉冰的掌心,一顿,又重新确认地捏了捏。 “你……什么时候练气五阶了?” …… 昆仑殿的偏殿,是江穆棱师徒在昆仑的住处,这里有很多的阵法,不需要弟子巡逻,所以一般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在这里。 江穆棱的后背垫了一个软枕,和素荣君在谈论一些事情。 “你说,你想在昆仑就服用天门丹?”素荣君有些惊讶,因为江穆棱总是对治疗天生眼盲这件事感觉不太上心,也没用那么急迫。 “穆棱,你不是说过自己早就习惯了,不用急那么一时半会儿吗?是什么让你改变了这个想法?” “是那两个小道友吗?” 江穆棱沉默片刻,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师父,这个世界是长什么样的,它美吗?” “……” “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为师不能替你回答这个问题,”素荣君坐在了江穆棱的床边,用长辈的慈祥口吻讲述着。 “在为师看来,任何事都是两面的,既然有鲜花向阳而开,就定会有污泥堕入深渊,所以,为师无法说,它是一定能让你满意的美。” 素荣君说的这些,江穆棱早就懂了,他是从小眼盲,可他还能用心去看,这世间多少美丽惊艳的事物,可一旦看不见外表,剥蚀了表象,那些心灵放在一起,都是一样的喜怒哀乐。 人是视觉动物,会不由自主地欣赏向往美好的东西,心中的那杆秤总是不自觉地偏移。 可江穆棱的心从来就是平平稳稳的,因为那些人在他心里都是平等的,所以他才能做到绝对的公平。 但是,如今的他,却也有了想要偏袒庇护的人,让他能放下原则的朋友,自己心甘情愿。 “师父,我想看看世界,看看您。” 我想看看太阳每天的东升西落,而不是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过完每一天。 我想看看春夏秋冬的四季轮回,而不是靠温度的变化明白又过了一年。 我想看看巍巍高山川流湖泊,而不是听着声音想象我倾尽一生也无法描绘的景象。 我想……看看那些让我想要面对这个世界的人,不光是用眼睛看,还要把他们装在心底。 “师父,我休息好了,天门丹,我随时可以服用。” 江穆棱抬头,第一次在亲人以外的人面前睁开了眼。 与那些眼盲之人会形成的白瞳不一样,江穆棱白皙的眼皮下,是空荡荡的皮肉,他的眼瞳,好像在还未出生的时候就被人夺走了,没有疼痛,心却和当场剮去眼珠一样疼。 江穆棱原本俊逸的面容,因为这一双失去眼瞳的眼睛而变得恐怖瘆人,这种直击人心的画面感让人心寒。 “穆棱……” “师父,我没事,”江穆棱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对素荣君,也是对自己说。 “开始吧。” …… 因为被嘱咐了这几天呆在屋子里好好休息,雾虚真人时不时地来查看和送饭师兄的细心照顾,愣是让楉冰在屋里宅了三天,一步都没有踏出去。 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修炼,楉冰无聊到头上都要长草了,只想去找她的小伙伴们。 然而她只能趴在床上胡思乱想。 江穆棱来昆仑就是为了寻天门丹,现在东西到手了,人也醒了,他们是不是就要回去了?她要是一直呆在屋子里,岂不是临行告别都做不到? 夏知秋再怎么能睡也该醒了吧,除非他比猪还能睡。既然没有来找她,说明夏知秋也被“关心呵护”了,不然早就跑出来满昆仑乱窜。 估计是他们在里面呆那么久才出来,一出来就睡了好几天,把师父们给吓到了,这才让他们好好补一补。 楉冰烦躁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踹着打着被子泄愤,事后又整齐地铺好。 她发现,自从来了昆仑,她几年养好的教养都快被消磨殆尽了,也就只能在人前装装,私底下竟然变成了个撒泼打滚的幼稚小孩。 雾虚真人傍晚的时候又来了,这回楉冰终于忍不住问她什么时候能出门了,得到的回答竟然是: “哎?原来你之前就想出门啊,我还以为你没恢复过来呢,恢复好了就可以出门,不用问我的意见啊,哈哈哈。” 楉冰觉得自己之前是想多了,浪费感情。 而且雾虚真人也并没有比她师父靠谱很多,不愧是同门。 能出门了的楉冰晚饭都没吃几口,穿戴好后就先御剑去了桐阳峰找夏知秋,因为从雾虚真人那里知道江穆棱还会再呆几天,所以她要和夏知秋一起去找江穆棱。 “啊?他还没醒?”给她说中了?夏知秋真的比猪还能睡。 “不是,是夏师弟醒来后桐阳真人发现他要突破练气三阶了,所以修炼了一整晚,才又睡了过去。”桐阳峰的弟子是这么解释的。 睡了个觉就不知不觉突破了练气五阶,要是雾虚真人不说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楉冰表示,这种东西,居然是要突破的吗?为什么她从来没感觉到呢? 灵根精纯度的差异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夏知秋在自己屋里呼呼大睡,楉冰也不好去打扰别人的美梦,她自己的起床气也可重了,知道吵醒别人睡觉是多么可恶。 她乘着御剑,一个人去找江穆棱,飞到昆仑殿前,犹豫地转了两圈,才鼓起勇气进去。 虽然她知道江穆棱大概住在哪个偏殿,但因为昆仑殿在她心里是个很神圣的地方,是不能随便进去的,所以每次她都是在外面等江穆棱出来。 第一次一个人走进来,她还是有点小紧张,赶紧跑向偏殿。 偏殿怎么还这么多房间啊?穆棱住在哪间呢?楉冰看着这些紧闭的屋门,觉得不好贸然推进去,万一里面有别人她就尴尬了。 窗台也太高了吧,她跳起来也不能看到屋里的全貌,只能在廊道上来回打转,试图偶遇个人帮她指路。 可走了半天,一个人都没路过,整个偏殿像是没有人住一样,太阳下山后,这里更是连灯都没点几盏,就中间的那个屋子亮起了灯。 好歹应该是有人住的,楉冰凑到门前,斟酌了一下言辞,准备敲门问路。 “嘎吱”门从里面打开了。 “咦?楉冰小道友,你怎么在这儿?”开门的男人愣了一下,又含着笑意问她。 她还记得这个人是……“……叶门主,晚辈是来找穆棱兄的,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吗?” 素荣君捋捋胡子,眯起了眼角边的几丝皱纹,“他就在屋子里,……刚醒,你去找他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小朋友讲话了。” 刚醒?这个点刚醒?难道江穆棱这几天也和夏知秋一样在突破修为? 这么一想楉冰觉得她这几天有点松懈的修炼和这两个人比起来,她真的是什么正事都没干,完完全全地在补身体啊!太有罪恶感了。 而且…… 楉冰觉得今天的素荣君和她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哪里怪怪的。 怎么说?素荣君虽然脸上的表情比柏舟君那是要丰富许多,总是笑眯眯的和蔼模样,但平时也是完全不显自身的一点情绪,和柏舟君一个是脸上不变你看不出他的心情,一个是脸上变了你还是看不出他的心情。 可是这样自持的素荣君,刚才的情绪波动连楉冰也能感受到。 那是一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欣喜若狂,是万事胜意的轻松自在,柳暗花明的人对未来总带着期许,而在素荣君身上,楉冰体会到了这种期许。 楉冰不明所以地进了门,倾身看着素荣君的背影,到底什么事能让蓬莱门主高兴成这样呢? 走进卧房,床上的人好像听到了动静,侧过身来看着楉冰,桌上的那盏油灯并不明亮,但即使这样,楉冰的眼眸中还是印下了这一幕。 少年穿着雪白的中衣,皮肤的白皙比起衣服更甚,墨发如瀑,随意地搭在肩上,乱乱地在头顶翘起了一缕头发。 少年的手指绕着头发丝,缠了一圈又一圈,在侧过身的那一刻,尽数扯断在手里,一团头发握在掌心,软塌塌地垂下,他却好似不知道疼一般,呆呆地愣着。 他的五官依旧俊朗,但一直紧闭着的双眼在毫无防备的打扰下睁开,让楉冰不小心窥见了一滩幽深的泉水,静谧安详,却能生生地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这么美的眼睛,却看不见,真的好可惜。楉冰此时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她一直觉得,治疗眼睛这种事,江穆棱肯定是回了蓬莱才会去筹备的,也不会那么急匆匆一回来就服用天门丹。 “穆棱!我来找你啦!”楉冰终于从那双迷死人的眼睛里回了魂,一蹦一跳地扑到江穆棱床边。 “?怎么不说话?”楉冰觉得,怎么她一出门,所有人都变得奇奇怪怪了?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肚子饿了?叶门主说你刚醒来,你是不是也和小秋秋一样熬夜突破境界啦?”楉冰好久没跟人聊天,可给她憋坏了,一上来就说个不停,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是个话痨? “没有,我只是……”江穆棱有点生硬地想移开目光,可就是忍不住盯着床边的人看。 我只是,生来眼盲,不懂美丑,见了你,明白美为何物,一时乱了心智,然而谁也未曾告诉我,该怎么阻止这意乱神迷。 第二十四章 “恭喜你,江穆棱。” 江穆棱低叹一声,“我只是,有点累了。” “那你还要睡吗?要睡的话我就……回去?”楉冰暗道自己的运气真不好,一出来,两个小伙伴都要休息。 “没事,睡太久了,头晕。” 江穆棱又低着头,把被子攥紧了,无奈地在心里想着,这小傻子该不会还没发现自己能看见了吧?这么明显也看不出来,该不该告诉他呢? 真的很明显,要是楉冰观察得再仔细一点,就能发现江穆棱准确地拿起了床边的水,利落地扣上了衣领上的扣子,那双眼睛里不是盲人的失神,映着床边人的倒影。 “穆棱你是不是突破筑基啦?总觉得你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了……”难道提升境界可以改变人的气质? “嗯,我是突破了……”不知怎的,江穆棱还不想马上告诉楉冰他能看见了这件事,他还想多见见,这个人平时到底是用什么表情对他的。 “穆棱你杯里没水了,我再给你倒点。” 楉冰抱着杯子跑道桌前,跪在凳子上,拎着比她头还大的茶壶倒水,看得江穆棱胆战心惊,生怕她翻了水壶烫到自己。 “我跟你说,这几天都无聊死啦,一直呆在自己屋里,都不能来找你们玩。”楉冰把水杯给了江穆棱,继续念念叨, 江穆棱不动声色地看着床边的人发着牢骚,表情生动,像一只自由的小鸟,无论何时都会优雅地落地,欢快地歌唱。 就是这个人,为他的生命点上了一抹色彩。 “穆棱啊……”楉冰突然把脸凑过来,离江穆棱还有一寸就鼻尖贴鼻尖了,“你今天怎么把眼睛睁开了呢?看得我好不习惯啊。” 江穆棱差点就本能得闪开,幸好控制住了,不然即使是楉冰也能看出来他眼不瞎了。 “睁不睁开,也没什么区别。”蓬莱的先辈在上,弟子并非有意要撒谎的,请原谅弟子。 楉冰以为伤到了江穆棱痛处,慌成了结巴,“没、没事,我的意思是……你这样好看多了!以后要多睁睁眼睛,比一直闭着生动多了。” “哦?有多好看?比你还好看吗?” 江穆棱看眼前的小少年听见这个问题,先是很可爱地愣住了,然后认真地揉了揉脸,再端详了他一会儿。 “就……就比我差了一点点!”楉冰用右手大拇指比了一个很小的距离,“真的只比我差了一点点!” 楉冰的桃花眼眨啊眨,嘴巴嘟起来说“一点点”的时候,江穆棱的耳尖不自觉地红了,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那楉冰一定也是好看的人,谁见了都喜欢。” 楉冰觉得不对,太不对了!明明她是来找人玩的,怎么变成了互相夸奖对方的奇怪仪式? 而且这个和她互相夸奖的对象还是江穆棱!太不对劲了!一般这种事情都是她和夏知秋做的,江穆棱在一旁听着,今天怎么有兴致和她互吹? 难道是得了天门丹,心情特别好? “穆棱,你现在累吗?不累的话,我带你去雾虚峰我的住处吧?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江穆棱正好也想看看外面的样子,所以答应了,起身要换一件衣服出门。 楉冰就坐在一旁看着,丝毫没有看别人换衣服的罪恶感。 江穆棱被她看得,一身中衣怎么也脱不下去,手指捏着的扣子跟卡住了一样,不知道该不该解。 “楉冰,你……没在看吧?”江穆棱只好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劝这个小朋友收回自己的目光,让他好换身衣服。 但这个被提醒的小朋友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换了个姿势继续看,嘴里却说着:“我没看呀,穆棱你快换吧。” “……” 江穆棱脸颊微红,觉得简直就是自作自受,虽然两个男生,被看了也没多大关系,可他从小受到的礼仪就是不得在外人面前衣冠不整,刚才只穿着中衣,头发也散落着,已经算是失礼了,现在难道要他赤裸着上身给楉冰表演当面换衣? 江穆棱没犹豫多久就披上了外袍,算了,热就热吧,总比让自己窘迫失了分寸强。 楉冰还挺遗憾的,她想看看八九岁的少年身体锻炼到了什么程度,以后她也跟着这个路子走,江穆棱这么厉害,学一学应该不会有错的。 两人御剑飞往雾虚峰,天知道江穆棱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没让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一样东张西望,不然被楉冰识破他可就没法解释了,所以只能强忍着好奇,不动如山地目视前方。 但仅仅是眼前的景色,就已经让他极为感动,果然,这鬼斧神工的自然,是他永远也不能凭空想象的。 御剑稍微前一点的楉冰转头,耳边的两条小辫子在飞中飘荡着,江穆棱发现小少年的肩很窄,比起他当年这么大的时候还要窄一些,看上去就有点柔弱。 可江穆棱知道,这幅小巧的身躯里蕴藏着巨大的力量,温柔到让人想哭出来的力量。 “上次夏知秋带你来过的,不过你就走了一次,应该还不记得路,”楉冰踏上了台阶,夜晚的道路有些昏暗,还蒙上了一层白白透明的东西,是烟雾吗? 江穆棱对上次的路线还熟记于心,但也还是一步一步跟在楉冰身后,眼看未来,脚踏实地,这感觉真好。 闻着雾虚峰的药香,江穆棱来到了楉冰的屋子,因为出门的时候很急,所以显得有些凌乱,茶杯还没洗,换下来的衣服也摊在床上,看过的书在桌子上叠了好几层,几张凳子上还放着盆和脸巾。 江穆棱被这间屋子的乱糟糟震住了,就算他没看过其他人的房间,可这在他的标准中,就是一个他受不了的屋子。 没想到楉冰看起来整齐白净的,屋子竟然这样乱!江穆棱都快忍不住帮她收拾一下了。 楉冰一开门也被这样的凌乱惊着了,自己都看不下去,之前真的是太匆忙了。 不过江穆棱又看不见,应该没事吧? 楉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江穆棱心中已经被打上“不爱整理”的评价了,牵着江穆棱往屋里带。 绕过那几个摆了盆和脸巾的凳子,楉冰让江穆棱坐下,自己蹑手蹑脚地把房间打扫了一下,明明是自己的屋子,打扫一下还跟做贼似的,楉冰心情复杂。 江穆棱憋着笑,把楉冰偷偷摸摸整理的模样尽收眼底,楉冰收拾的时候还弄掉了一本书,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赶紧看向江穆棱这边,见他好像没有听见才又继续搬书,那松口气的样子江穆棱怎么看怎么可爱。 “穆棱等等啊,我就要找到了。”楉冰装作找东西的样子,把房间整理地干干净净,然后从窗台上抬了一个盘子放在桌上。 盘子里盛的全是淡蓝渐变白色的花,花瓣上的水珠还在颤抖,像是吸收了月光的仙花,凡人一碰就会枯萎凋零。 “这是……好香的味道。”江穆棱闻到了第一次见楉冰时的那种香味,原来是这种花,总觉得……嗯,很配楉冰。 “是我之前摘的昙莲,再不把它制作成药汁就要谢啦,听说昙莲的药汁可以明目,等你回了蓬莱服用天门丹后,应该能用上。” 楉冰把花捧在怀里,恋恋不舍地蹭了几下,忍痛把昙莲的花瓣一片片摘下来,放进捣药罐里,拿起捣药杆碾了起来。 昙莲虽然放了几月,还是像刚摘下来时新鲜,花瓣脆生生的,一杆捣下去就碾出很多汁,那种香味浓郁了不少。 把药渣通过细网和药汁分开,楉冰把透明如水的汁液倒进一个小瓶子,用木塞封好,塞进江穆棱手里。 “等穆棱能看见了,你的眼睛可要好好保护呀。”楉冰龇牙笑着,桃花眼弯弯的,玉琢般的鼻尖上蹭了一点药渣,但她好像没注意到。 “……我、我要回去了。”手里的瓶子好像会烧起来一样,江穆棱匆匆放进纳虚袋里,就准备要会昆仑殿。 在这里呆久了,可能对心脏不好,明明他都打通任督,经脉通畅了,可却觉得喘不上气,难道是雾虚峰的空气比较稀薄? 把人送回去,楉冰和江穆棱说好明儿去找夏知秋,就轻轻关上门扉。 他们在崂山地图里呆了太久,原本的酷暑也渐渐消去,虽然没到初秋,可在夜里走着十分凉爽,风飒飒作响,却也不至于把她的头发吹乱,楉冰很喜欢这种感觉。 慢吞吞地走了一会儿还没走出廊道,忽然看见江穆棱的房间里亮起了灯。 楉冰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转念一想,嗯?穆棱不是看不见吗?为什么要点灯? 难道刚才有其他人进去了他没看到? 楉冰歪头想了一会儿,应该是有人进去了,可能是叶门主吧,身手比她好那么多,所以才没发现。 继续慢悠悠回了雾虚峰,把剩下的昙莲全捣了,不然分好几天干这件事,她怕狠不下心。 捣药杆突然停了下来,楉冰还在回味江穆棱的那双眼睛,如果被这样一双眼看着,谁能不沦陷呢? 捣药杆又开始上下碾药,楉冰想着以后有机会了也要去蓬莱,去找能看见她的江穆棱。 …… “啊!!!!” 楉冰从灵剑上跌下来,摔了一个跟头,老半天不愿意爬起来,江穆棱蹲在一边哄也没有效果。 夏知秋在一旁捧腹大笑,幸灾乐祸“哈哈哈哈!楉冰你消息也太落后了吧?我好几天前就知道穆棱他服了药在运功疗伤,你居然还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在房间里要点灯?” 夏知秋好不留情的嘲笑让楉冰羞恼极了,尤其是一想到她昨天都干了什么?她居然让江穆棱看到了那么乱的房间,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比他长得好看! 他会不会昨晚点灯就是在照镜子研究这个啊?啊啊啊啊啊,好丢脸! 本来在地上趴够了的楉冰顿时又不想起来了,继续装死,不理旁边的惊慌失措的江穆棱。 江穆棱蹲在一边,把头缩到了膝盖里,指尖轻轻戳了一下楉冰的手臂。 “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不是故意的……”江穆棱没怎么跟人道过歉,有些别扭,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说完了。 “……再软一点。”地上一动不动装死的人来了一句。 软? “怎、怎么软一点……?”江穆棱不是很理解这个字。 “来,小秋秋,给我们的穆棱示范一下。” 夏知秋和楉冰混久了,完美接收到了这家伙的意图,把在家里和母亲撒娇的那一套用了出来。 “我错了嘛,可不可以原谅我?下次一定,一定不会再犯了啦!你就不要生气啦。”夏知秋用一种甜腻死人的声音扯着楉冰的衣摆,脸上的表情楚楚可怜。 楉冰被这人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么拼?也太狠了吧? 夏知秋本来觉得也有些羞耻的,但一想到能让江穆棱做这个哎!值!所以稍微夸张了一点点。 江穆棱瞬间面红耳赤,嘴巴张着发不出声音,脚一滑,轻轻跌坐在了地上。 半晌,楉冰都以为江穆棱用沉默在拒绝了,不过看到了夏知秋那么恶心的一面,也不亏,所以准备爬起来。 然后就听见江穆棱万分困难地从喉咙里卡出来一句。 “原谅、我,好……吗?我、我错了……”声音算不上甜,但是真的很软。 楉冰惊得抬起头,江穆棱你还真学啊?这么听话?! 但眼见坐在地上这人眼神飘忽,脸红到快要爆炸了,配上这幅相貌,杀伤力十足,楉冰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见他这样了还要张嘴说下去,楉冰赶紧摆摆手表示不用了,再说,这人估计可以原地自燃了。 勾勾手指,江穆棱疑惑着凑过来,猝不及防地被楉冰在眼睛上亲了一下。 “恭喜你,江穆棱。” 那种触感像羽毛一样轻盈,虽然是蝴蝶一点那样转瞬即逝,江穆棱的整个心都成了一团乱麻,只知道疯狂跳动。 眼泪没有预兆地留下,江穆棱的话都哽咽在了喉咙,到头来,只能沙哑地说一句: “谢谢。” 第二十五章 出游 “原来崂山地图并不是考验修为,而是作为修士的心性啊。”夏知秋叼着草根,双手枕在脑后,躺在草地上。 又是心性,看来对于修真界的人来说,心性真的很重要。 夏知秋对于自己辛苦修炼整晚才升阶,而外两个家伙睡个觉就给超了过去的现实已经麻木了,无力再抱怨什么。 说实话,他这修炼速度再单灵根中虽然不算惊世骇俗,但也是佼佼者了吧?谁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偷吃了什么大补丸,一个比一个猛! 吐掉嘴里的草根,夏知秋噌地坐起来。 “穆棱,你和叶门主还有几天回去啊?” 若是被一些心胸狭隘的小人听去,肯定认为夏知秋在下逐客令,谣传两人关系不好。 但三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是想好好珍惜剩下的这几日,或者去撒娇撒痴地多磨几日时间相处。 “我们已经离开蓬莱太久,师父是门主,他不在,门内很多事物都不能进行,所以,最多三日吧。” 江穆棱的头顶落了只蝴蝶,纯白的翅膀和江穆棱的服饰颜色一样,微微地颤了下羽翅。 楉冰想抓住这只蝴蝶,却在伸手的那刻撞上了江穆棱疑惑的眼睛,白乎乎的小嫩手停下了,蝴蝶也一抖一抖地逃走。 “怎么?”江穆棱歪头,一撮头发不服贴地从束发中掉落出来,在反方向垂下。 “呃……”还是不习惯江穆棱能看见,这人以前闭着眼睛的时候就是一副端方小君子的模样,让人站在他面前就不自觉地挺直脊背。 这会儿再添上一双澄澈到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更加不敢动手动脚。 楉冰表面上是一个温润懂事的小公子,实际上却有几分顽劣的根子,总喜欢用平淡却毒舌的话去刺激别人,在不触碰他人底线的原则下反复作死。 比如说,她来了昆仑后,最喜欢刺激的就是夏知秋,这家伙逗起来特别有意思,腮帮子鼓起来,眼睛瞪得老大,把心里不爽的那点心思表露无遗,但只要用心哄一哄,又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孩一样笑起来,傲娇地把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她很喜欢做这种事情,只跟关系好的人那么做。 可就算她和江穆棱再怎么要好,也总觉得对这个人下不去手,哦不,下不去嘴。 别说这人总把她当成很小的孩子来宠着,什么事都依着她,估计她说什么,江穆棱也只会应下,根本没有欺负小秋秋的那种成就感。 而且,怎么说呢,总有一种地痞流氓调戏高岭之花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江穆棱这个几乎完美的人,她那种嘲讽技能用出来简直是自取其辱! 江穆棱看不懂楉冰脸上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他的小伙伴明显没有以前放的开了,从前还会主动牵他的手,贴在他身上,现在却看都不愿意看他。 难道,普通朋友都不会牵手,因为他是个小瞎子才有的特别福利吗? 夏知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人,并不知道他们在别扭些什么,但他有种不爽的感觉。 “三天啊……之前七夕得了下山许可,要出去玩吗?”夏知秋这么一提,大家才突然想起来还有这茬。 下山许可限定的是两天,时间刚刚好,现在出发,到了山脚也才正午过一点。 “去吧去吧!这种机会以后可能很少了!”一提起下山,楉冰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都是糖醋排骨红烧鲫鱼荷叶粉蒸肉,蜜饯薄荷膏和冰镇雪梨汤。 昆仑山上虽然在吃食上亏待不了,也不全是素食,可几乎就没放油盐,嘴里淡得跟白开水一样,刚开始吃还有点新鲜,后来越吃越想念山下的江南美食,尤其是各种点心,楉冰还在喜欢吃甜的年纪,上了山只能靠水果解解馋。 楉冰这边想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江穆棱也对从未见过的俗世红尘很好奇,所以三人回各峰通报了一下,收拾了点东西就下山了。 “就我们三个去,不会有危险吧?”楉冰顺口一问。 不过他们也就在昆仑山下的几个镇子转转,昆仑的地盘,能出什么岔子? “没事的。”江穆棱把两人拉过来,把声音压低,“我感觉到了,有人几个人跟着我们下山,还没刻意隐藏气息,应该是柏舟君派来暗中保护我们的。” 江穆棱已经筑基,所以对周身的灵力感知又强了许多,几乎是一出昆仑的护山阵法就感觉到了身后的人,修为绝对不会低于金丹。 “这样啊,那我们就可以放心玩啦!” 三人加快了御剑的速度,飞往山脚。 为了隐藏身份,三人穿的都是自己的便服,必须贴身佩戴的弟子令牌掩在衣摆下面,也没有直接飞到镇子上,而是在山脚一个隐蔽的地方落了地,把灵剑收到纳虚袋里。 穷人楉冰一边把自己的灵剑存到夏知秋的纳虚袋里,一边想着以后她要是有能力了,一定要给自己寻一个纳虚袋。 楉冰拎出一个小巧的绣花锦囊,里面装着沉甸甸的碎银子,是她离家时父母给的,还加了自己几年来的零用和压岁钱,底气瞬间足了不少。 小富婆楉冰想请小伙伴们去下馆子,来一顿迟来的午饭,可他们在街上走来走去,夏知秋不知道什么眼光,一眼就看到了镇子上最好的那家酒楼,一点犹豫都没有,踩着皮靴就踏了进去,一进去就要了最好的雅间。 楉冰抱着她的小钱袋瑟瑟发抖,因为家风如此,她家从来不提倡什么铺张浪费和穷奢极欲,日子过得也就是普通大户人家一样,并不像其他县令那样奢侈。 这样的酒家,在她的那个县城也有,但她一年顶多去上一次,就是在过年的时候,不用她猜,都知道要花不少银子。 她虽然不是守财奴,但也心疼啊,这一顿估计她小金库的一半都要空了。 楉冰做好了破财的心理准备,谁知那个伙计一看是三个连他腰都没有到的小娃娃,甚至有一个看起来才五岁,竟然到这种酒家来,还一来就要雅间?怕不是来胡闹的。 “去去去,小孩子过家家别到这儿来!我忙得很呐!”伙计没理他们,继续记账。 楉冰很想把自己的钱袋举起来,嚣张地给那个伙计看看她有钱,不是穷光蛋! 但夏知秋比她更嚣张,直接把一个小金锭子拍到了那人记账的本子上,那伙计手一抖,毛笔在本子上戳了一个大墨点。 “谁跟你过家家!你忙?小爷我比你更忙!赶紧的!别让我说第二遍!”夏知秋把金锭子拍桌上后就没拿回来,也没理拿伙计一通的道歉和拍马,撇撇下巴让后面两人跟上。 见多了夏知秋被她欺负闹脾气,口是心非的傲娇模样,楉冰这才想起来,刚见这家伙的时候,他就是走跋扈富贵公子路线的啊! 对不起她完全不记得了,因为她现在脑子里对夏知秋的印象就是一只可爱的炸毛猫咪,谁知道昆仑他吃了什么,前后给她的印象差距那么大! 有个不差钱的请客,看来她的钱袋是用不上了,还是省点给他们挑礼物吧。 比起夏知秋炫富的拽酷和楉冰抱着钱袋的呆萌,江穆棱全程都很淡定,点菜的时候也不参与,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江南有什么特色菜,直接交给江南人的楉冰和夏知秋,自己坐在一旁喝茶。 楉冰和夏知秋虽然都算是江南人,可爱吃的东西却完全不一样,一个喜欢精致的小炒和甜点,一个喜欢豪华的大鱼大肉,吃个饭也要辩论半天。 “怎么爱吃那些甜的,跟我家的女眷们一样。”终于点完菜,伙计退了下去,夏知秋靠在软椅上发牢骚。 “小秋秋啊,你点的那些到哪儿不能吃?既然是带穆棱逛逛江南,当然要点特色的点心啊。”楉冰非常不要脸地把江穆棱当挡箭牌,夏知秋瞬间没话说了。 “刚刚看镇上摆了很多摊子,晚上是有什么活动吗?”伙计上菜的时候,夏知秋问了一句。 伙计现在可不敢得罪这位有钱的主,赶紧回了话,“是是,今晚有镇上每季一次的庙会,大多数人都会去凑热闹的,今年啊,几家富商出资买了大批烟花,晚上就会在河岸边放呢,几位小公子有空一定要去看看啊!” 楉冰来了兴趣,“穆棱想看烟花吗?” “嗯。”江穆棱老实地点头,手里筷子不停,夹走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糖醋排骨。 楉冰最喜欢吃这个了,这盘子里一半都是她解决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那块糖醋排骨在半空中变了路线,准确地落在了她的碗里。 “认真吃饭。”江穆棱扒了一口饭,筷子上还有糖醋排骨的酱汁,拌着米饭舔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难怪楉冰那么喜欢。 “嘻嘻,谢谢哈!”楉冰脸一红,但也没矫情,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半桌子的菜对于一般的小孩来说,肯定是要浪费了,可三人是修行之人,又在山上被压抑了很多天,所以倒是没剩下什么,吃得肚皮滚圆,连最克制的江穆棱都感到有点撑。 三人决定去街上走走消消食,刚出雅间还没下楼,就听见了桌子翻倒,瓷器哗啦啦碎掉的声音。 一探头,楼下的大堂里一片狼籍,幸好现在不是饭点了,没什么客人,所以没人受伤,那些盘子酒壶碎了一地,可让人心疼。 “什么意思啊你?是瞧不起我们哥几个吗?我们谈的可不是什么小事,万一给旁人听去了怎么办?必须给我上雅间!”一个贼眉鼠眼的猥琐男子把脚翘在一张桌子上,身后是几个混混模样的男人,围着之前的那个伙计威胁。 “可可可是,二爷您之前佘的帐还没还,那不是个小数目,我们……我们也是要做生意的嘛……”伙计被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抖如筛糠,话都说不利索。 “那点钱算什么?有我们罩着你,谁都不敢来你这酒楼闹事,怎么?我们护着你,连饭都不给我们吃?” 伙计心里在流泪,除了这帮人,这镇上还有谁会这样欺压人?这简直是流氓发言。 楉冰也对这种歪理叹为观止,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原本她还觉得作为守护一方百姓的仙门弟子,夏知秋会不会有点太盛气凌人了些。 但现在想想,夏知秋既没有侮辱别人,也没有破坏东西,他只是要求得到自己应该有的档次而已,并且钱多有资本,透露着仙门世家的矜贵底气。 这么一看,夏知秋简直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啊! 楉冰只在话本里看过这种流氓地痞砸场子的场合,现实中是第一次碰见,所以在考虑要不要英雄救……伙计一下。 可她又不能在这里把灵剑掏出来,他们还要在这呆两天呢,这么早暴露还怎么玩? 她和夏知秋都还没学过剑术以外的招式,所以齐齐把目光看向江穆棱。 “穆棱,你能解决吗?”三人躲在二楼走廊的挡板后面窃窃私语。 “嗯……我试试吧。”江穆棱受不了那两人热切的目光,从挡板上露出半个脑袋,楉冰和夏知秋也跟着冒出半个脑袋。 江穆棱操纵者一小股灵力团,往那猥琐男子脸上狠狠拍去。 “靠!谁打我?!你小子活腻了吧?!” 跪坐在地上的伙计表示,他腿都软了,怎么还有力气,绝对不是他! 那被称作二爷的猥琐男跳下桌子,试图找出这个偷袭他的人,然后就被莫名其妙地绊倒了,给大家表演了一个平地摔。 “哪个无耻小人……”二爷的鼻子红肿,大有下一秒就流鼻血的趋势,被旁边的小弟们扶起来,肚子上就又挨了一拳。 “他娘的……”二爷觉得今天见鬼了,虽然这是仙家地盘,但他可不认为哪个仙门修士会这样鬼鬼祟祟磨磨叽叽地收拾人,再说了,那些修士大多眼高于顶,懒得管他们俗世的破事。 他刚这么想,就听见二楼的走廊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动静,然后一个小屁孩出现在了没有挡板的楼梯前,“啪唧”一声摔坐在了地上。 “……” “咳……叔叔你们好啊。” 第二十六章 戏精转世 楉冰刚说完那句“叔叔你好”,酒楼内的气氛就变得既诡异又尴尬。 楉冰心里已经把夏知秋暴揍一顿了。 他们本来是江穆棱的灵力团打那二爷一下,就把脑袋缩回去,再偷偷探出去,再打一下。 然后楉冰就跟江穆棱说,接下来打哪里比较好,打哪里比较痛,旁边的夏知秋觉得她说的地方不对,偏要和她较劲,让江穆棱别听她的。 之后他们就在这么一个小挡板后面悄悄推扯起来,本来就是意思一下,谁知道夏知秋那个傻子用力过猛,直接把她推出去了,连夏知秋自己都吓了一跳,估计没想到楉冰那么轻。 现在楉冰暴露无疑,而且尴尬到想死的时候,这两人见死不救就算了,她看到夏知秋还在笑!显然是被楉冰那句不合时宜的礼貌用语戳中了奇怪的笑点。 连江穆棱都嘴角上翘,但出于礼貌,使劲憋着,但也没用,在楉冰眼里,那笑意特别明显,藏都藏不住。 是不是同生共死过的好兄弟了? 楉冰这边还在想着怎么圆下去,那边二爷已经踩着阶梯上楼了。 “哪里来的小鬼,这么可疑,该不会是溜进来偷东西的吧?”二爷看着楉冰,眼珠子一转。 这小孩看着没在这一带见过,说不定是跟着家人从外地来的,身边却没个大人,估计是走散了,看着眉目端正白白净净的。 二爷什么肮脏事都做惯了,现在看到这小孩就一肚子坏水。 嘿,管他是不是小贼,我二爷说是,还有谁敢提个不字?等他把这小孩当贼抓回去,身上值钱点的镯子玉佩留下,把人卖到隔壁大县城的倌院里去。 那大县城里的人会玩啊,青楼逛腻了,那些有钱人还去倌院里尝尝男人的滋味,虽然二爷没去过,可听别人说,这倌院里的小倌啊,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还别有一番风味。 这小孩五岁就长得这般相貌,长大后还不是个男狐狸精?肯定卖个好价钱,有些老爷不就爱玩这种小孩吗,嘿嘿。 二爷这么想着,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脸,伸出手要把人抓走。 “哪里来的小贼!在我二爷的地盘也敢偷东西,跟我到官府去!”这一番话就擅自做主,定了是非曲直,连给楉冰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楉冰虽然不知道二爷刚才想了什么,但这股蛮不讲理的劲和语气里的油腻着实恶心到了她,胃里满满的食物在翻滚,差点吐出来。 好啊,比不要脸,我还能输给你? 原本一脸平静顶多就是有点尴尬的楉冰突然往前一跪,痛哭了起来。 “不要啊!不要碰我!你会招来不幸的!”楉冰小脸狰狞,把二爷看愣住了。 “不要碰我……我是个天煞孤星,谁碰到我,都会招来不幸的!”楉冰在哭声中开始讲述她胡编乱造的故事。 “我本是向北几百里一个县城大户人家的儿子,可自从有了我,我们家族就开始迅速败落。” “我的父母相继去世,兄弟姐妹也都接连遇到事故夭折,我们家还招惹了当地的大人物,赔得彻底倾家荡产!” “我的亲戚们不敢收留我,派人把我送到我母亲的娘家。” “可这还没到,负责送我的车夫就在路上因为马匹失控坠崖而亡,我因为下车方便才逃过一劫。” “走了好久才到这,我只想乞一点吃食,然后投湖而死,让我在黄泉路上也做个饱死鬼!” 所有人都被楉冰声泪俱下的演技震住了,那个跪坐在地上的伙计一脸茫然。 这小公子不是刚才和那个很有钱的小公子一起的吗?还点了很多菜在雅间里大吃了一顿,怎么突然就天煞孤星还偷东西了? 要不是他确定自己的记忆没出错,他都要信了,这小孩戏院出来的吧?那的人戏都没这么真! 楉冰说完一大段,顿了一下,打了个饱嗝,鼻腔里一股糖醋排骨的味儿,但在别人眼里,那是哭到抽搐了。 “所以叔叔你不要碰我!你是个好人,绝对不能被我牵连啊!”楉冰富有感情地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抹着眼泪站起来就要走。 “你等等!”虽然楉冰说得太真了,可二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把扯住了楉冰的小手腕。 然后小腿就好像被人狠狠踢了一下,比之前那几下还要重几倍,他吃痛地松开楉冰,脚下重心不稳,往后一倒,滚下了台阶。 楉冰一脸泪痕地看着挡板后面施法用灵力团攻击的江穆棱,转身,决定给这一段戏来个升华。 “叔叔!你没事吧叔叔!完蛋了!我的诅咒又被加深了,现在被人碰一下都会受到这样的伤害,这家酒楼已经被我的诅咒控制了,我又连累的更多的人!” 说着就要下楼梯去看看那个二爷,二爷摔得半条命都快没了,动一动都疼,哪里还敢让她靠近,赶紧喊来那群小弟把他抬走了,离开酒楼时还骂骂咧咧的说晦气,再也不来了。 “二爷您别走啊!我记住您了!等我死了,到了黄泉路上也会记着您!”楉冰朝门外大喊了一句,那群人跑得更快了。 “哈哈哈哈哈!”夏知秋从挡板后面站起来,笑到肚子都疼了,“我去你也太会演了吧?还天煞孤星,碰人就死,话本都不敢那么写!” “你对我想的戏有什么意见吗?要不然你来试试!看你能演出个什么东西!”楉冰还在为这人的见死不救生闷气。 “别!我可演不出来!哈哈哈哈哈!”夏知秋捏捏楉冰的脸,用手帕擦了两下,“你这还是真的眼泪啊?你是怎么办到的,眼泪唰地一下,说流就流!” 夏知秋早就见识过楉冰的演技,感觉时隔几月,还是熟悉的感觉,还是熟悉的哭喊,就是蒙人的水平又上了一层楼。 “真的,你不该去当修士,你要是戏子,就没别人什么事了。”不过戏子身份卑贱,夏知秋也就是说着玩儿的。 “你在那扯的时候,我和穆棱都看傻了!你真该看看他那个表情,错过了真的很可惜!” 楉冰没理夏知秋兴奋地复述,作为一个大师,她应该高冷。 “不好意思啊叔叔,把你这店的名气搞臭了。”楉冰对着伙计道歉,被什么天煞孤星诅咒的店,传出去还要辟谣。 “没事没事儿,那二爷在我们这儿名气更臭,他说的话啊,没人信!还要谢谢你们。”伙计表示了感谢,让其他人去收拾那一片狼籍。 “不过那时候他怎么突然就摔下来了?”回想那个画面,伙计还是浑身起寒毛,他当时都以为是真的有什么诅咒。 “哈哈……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坏事做多了心虚,自己脚打滑了?凑巧、凑巧……”楉冰含糊着混了过去,和夏知秋江穆棱一起出了酒楼。 江穆棱从刚才开始就沉着脸,一句话都没说,楉冰瞅这脸色,好像是生气了? 咋突然生气了?楉冰挠挠头,难道是嫌她太丢脸了?不像啊……江穆棱可不是这种人,而且她编瞎话的时候他不是还笑得挺欢吗? 没找到原因,楉冰也不好随便搭话,逛了一会儿,江穆棱的脸色慢慢好起来,看来不是生她的气。 楉冰在一家饰品店前停了脚步,进去挑了半天,想以后有机会给她娘送过去。 饰品店里都是女子,随便进来个男的都显得格格不入,夏知秋和江穆棱显得有些窘迫,楉冰则是完全融入其中,显然是来过许多次,看起来非常自然,就是一个想为家中女眷挑个簪子什么的小公子。 反而是两个站在门口面色不好的人,惹得其他人频频注目,哟,两个这么俊的小公子,在这儿干嘛?等女伴? “楉冰你好了没有?怎么那么慢呢?!”夏知秋第七次被人轻声议论,修真之人本来五感就比常人强,全部都听得一清二楚,他都暴躁到要咬人了。 “好啦!这么没耐心,以后陪道侣逛庙会也这么催啊?”楉冰其实早就挑完了,只是在和卖饰品都老板娘讨价还价,利用可爱的外表成功砍价。 “如果要经常来这种地方,我宁愿不找道侣!”夏知秋随口问了句,“挑那么久,看上哪个师姐了要送东西?” 楉冰懒得解释,敷衍地应了。 于是江穆棱又在脑补,楉冰什么时候会把饰品和上次的发穗一起送出去,他想的果然没错! 终于走出了那个恐怖的地方,楉冰感觉身边两人松了一大口气。 报了刚才在酒楼的仇,楉冰哼着小曲儿,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顺着人流,他们去了当地有名的一座寺庙,这座寺庙从远处看就是被一团淡淡的金光包裹着的,一看就是个有真神保佑的庙宇,和那些野庙不一样。 普通百姓虽然看不到这金光,可是也知道这庙灵验,所以香火旺盛,人流不绝。 三人也进去凑热闹地买了香烛和香,进去拜了拜,也许是就在仙家地盘下面,附近的百姓大多都信教,这镇子不大,庙倒不小,楉冰张着嘴仰头,觉得这庙顶都比得上昆仑殿了。 “你们觉得,这庙里供奉着的是哪路神仙啊?”楉冰看殿里供奉的神像,那人又是拿剑又是执软鞭的,脸上还被夸张的油彩涂得黑红黑红,完全看不出来长什么样。 “这是在昆仑地盘,应该是昆仑从前飞升的哪位大能吧。”夏知秋虽然出身仙门世家,但也记不全所有飞升的人,因为那已经能追溯到几千年前了。 “暮云君,好像听师父说过这个人。”江穆棱也恭敬地拜了好几下。 “穆棱你怎么知道的?”两个人头顶问号。 “……外面写着啊,而且寺庙的名字就是“暮云寺”,你们说这拜的是谁?”江穆棱叹息,发现这俩完全就是为了凑热闹的,而不是为了什么憧憬崇敬。 “哦哦!暮云君啊!这个我知道,也算是在昆仑修行过的,不过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离开了昆仑山,四处游荡。原来这里也有他的庙啊!” 三人好久没有像个普通人一样在街上遛达了,今儿个又是庙会,摆摊儿的叫卖的,卖艺的吆喝的,全赶在晚上出来了,加上逛街的人,多到可以把人挤到走丢。 事实上,他们真的走丢了,楉冰本来一手牵一个的,现在是两手空空。 不过她不怕,幸好事先说好,走散了在暮云庙前集合,所以她可以等人稍微少一点后慢慢往回走。 河岸边聚集的人很多,都是在等着放烟花,楉冰也想去看看,但她实在是太矮了,硬生生地从桥的这头被挤到桥的那头,终于有了个前排落脚的地。 她擦擦汗,热死了,她可不能留太多汗,本来下山就没带几件常服,都脏了她穿什么。 好像终于要开始了,因为人群比之前更加骚动,楉冰左顾右盼着,想看看烟花是从哪里放出来的。 这一看,看到了对面的人。 这条河并不算窄,可要看清对面的还是很容易的,尤其这人还是这些日子来朝夕相处的伙伴。 江穆棱对她来说已经很高了,可在一群成年人中明显身量不足,他勉强挤进了前面,抬头就瞧见了河对岸抱着石墩子防止掉进河里的楉冰。 在江穆棱出声喊她的时候,天空中盛开了数不清的烟花,那些热闹非凡的声音完全笼盖了江穆棱的叫喊。 或者说,在那一瞬间,除了耳边的轰鸣,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殆尽,仿佛在上演一出哑剧,身边的人或激动,或惊讶,因为没有声音,他们在这一刻的喜怒哀乐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但楉冰却没有去观察这些。 在烟花绽放,那灿烂的光在夜空中亮起,照亮所有人的脸时,江穆棱下意识地抬头,呆呆地这一生中第一次见到的景象。 而楉冰也在江穆棱的眼睛里,看到了她这一生中,见过最美的焰火。 第二十七章 纪念剑谱 等一刻钟后,第一轮烟花放完了,楉冰才想起来到对岸去找江穆棱。 江穆棱看到眼前的小不点,衣服皱巴巴的,束发都快被挤散了,几撮头发垂在额前,凌乱得不行,一看就知道在人群中被挤得七荤八素。 “穆棱,怎么就你啊?小秋秋呢?”楉冰还以为这俩应该是在一起的,毕竟身长较高,比起她要好找些。 “他说,你肯定不急着去暮云庙,一定要优哉游哉地逛一圈,把烟花看完了再回去,所以在河边决定能找到你。”江穆棱也惊讶于夏知秋对楉冰的了解。 楉冰觉得很欣慰,但江穆棱有些失落。 明明他们认识的时间也没有相差很多,但他完全不清楚楉冰的习惯性格,连楉冰喜欢吃什么都是今天才知道的。 感觉被夏知秋拉开一大截的江穆棱有点慌,生怕自己这个冷淡的性子和看起来对朋友一窍不通的样子被嫌弃。 烟花表演有好几轮,下一场马上就要开始了,原本在街上逛的人都奔向河边,楉冰和江穆棱找到往人群里钻的夏知秋,就趁着街上人少的时候溜溜。 “噗,我刚才一看到那河,就想到你刚才在酒楼里说要投河自尽,吃饱了上路。”夏知秋好不容易逮着了楉冰一个黑历史,拿这件事说了一路。 “得了,这事儿还能不能过去了!”楉冰本来舔着嘴里的糖人,夏知秋一提这事,牙齿用力一咬,把仙人糖人的头都咬了下来,咔擦咔擦地嚼着。 前面有一队约百人,浩浩荡荡地抬了个大台子迎面而来,台子上放着的是个有好几人身长的大菩萨雕像。 那一队人周围还有几个看起来跟跳大神似的男人,嘴里念的虽然是道经,但总感觉洋溢着一种不太靠谱的感觉,那经念的好像不是在驱邪祟,而是在招魂。 “民间艺术,总和正宗修道有些差入,常有的事。” 三人靠边站着,给那一队人让了道,准备等他们过去了再往前走。 谁知那一队几百人在他们斜前方突然停下了,把肩上那沉重的台子放到了地上,那些跳大神的就开始围着那个圆台转圈舞蹈。 楉冰觉得这一幕有些辣眼睛,问身后那个摊子上卖馄饨的老婆婆这是要干什么。 “几个小娃娃是别的县城过来的吧?每次庙会上,都会有一次这样的祭祀仪式呢,”老婆婆用木勺搅拌着锅里的馄饨,“你们可别先走啊,等祭祀结束,会发东西的。” 楉冰帮着老婆婆把馄饨端去各个桌上,又和老婆婆聊了几句,知道了这祭祀和烟花一样,都是镇上最大的几位富商一起办的,祭祀结束后会发约百个锦囊,里面的东西都不一样,有些可能是一小块银子,有些可能是一张去指定店铺换东西的卷。 “听说去年运气最好的那人,可以在这条街白吃白喝一个月呢!”楉冰数着手指头,把自己听过来的消息一条条报出来。 夏知秋对这种小利小惠完全不感兴趣,如果他想要,这条街都能给他买下来,但被楉冰说要比拼运气的说法说服了。 “我们就比比谁能拿到更好的锦囊!” “谁怕你!” 江穆棱已经适应了他们这种一言不合就用莫名其妙的东西比试的习惯,还被拉着一起参与了比试,只是他心态很佛,另外两个跃跃欲试。 祭祀的时间很长,长到一般到了这个时候,楉冰和夏知秋应该已经昏昏欲睡了,但他俩就怕自己一不留神,锦囊被抢没了,所以一直坚持着。 终于拖到结束,台子上走出一人,站得很高,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全身红衣,提着个装满锦囊的篮子,抓了一把就往下扔。 楉冰发现,她其实根本不用去抢,因为那人刚好就站在她的前上方,她一抬头,一个锦囊“啪”的掉在额头上。 幸好里面的东西不是银子之类的,很轻,所以砸脑门上一点也不痛。 身边的人都去抢锦囊了,楉冰也不贪心,得了这一个就没有再去拿,本来就是为了比运气,一个就够了,而且这个扔的那么准,和她绝对有缘! 人流散去,三个小孩又重新聚在一起,坐在馄饨摊上拆锦囊。 一人捏着一个绣着金线的灰色锦囊,都没急着拆开。 夏知秋一点都不紧张,几下就解开了绳结,倒出来一颗小珍珠。 楉冰眼睛都看直了,这家伙今天运气爆棚? “切,那么小一颗,拿去串链子都不好意思。”夏知秋有点不满意,这么小的珍珠,在他们家都是去磨成粉当妆品的。 楉冰又一次咋舌于这位爷的财大气粗,有点紧张,夏知秋那起点那么高,她觉得十有八九是比不过他了。 江穆棱也轻轻解开了绳结,抽出了一张券,上面注明的商家是连楉冰都知道的大商户,专门开服饰店,虽然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奢侈了些,但款式真的好看。 “凭此券到本商户名下任意一间店铺,可换购服饰两套……哇穆棱你运气不错啊!”夏知秋凑过来读了江穆棱券上的字,虽然应该没有他这颗珍珠值钱,但也挺好的了。 但楉冰解释完这商户名下店铺只卖女性衣裙后,连夏知秋也说不出运气好这种话了。 也是,三个小公子,拿女服店铺的券有什么用,而且显然这两人都不想再次进到那充满胭脂水粉味道的地方了,所以江穆棱转手就把券给了楉冰。 “哎?真的给我吗?穆棱你可以留着以后给道侣嘛,反正这上面也没写时间期限。”楉冰收到东西还是挺开心的。 “不了,我留着没用,你拿着吧。”江穆棱见识了楉冰在饰品店的“勇猛”姿态,真心认为只有她才能发挥这券的价值,比如给那位楉冰一直心仪的师姐买东西之类的。 最后轮到楉冰拆锦囊,她一鼓作气地解开,一把拿出里面的东西,也是一张券。 “凭此券可到暮云庙领取纪念剑谱一本……”楉冰看到这个就觉得输了,怎么样都觉得这个剑谱是在暮云庙花点钱就可以买到的纪念品啊,一点都不珍贵! 被夏知秋嘲笑了一番,但楉冰也没把这券丢掉,万一,万一真的是本很名贵剑谱呢?暮云庙哎!香火那么旺,总不会随便拿点东西来糊弄人吧! 结果她执意回了庙去领那本剑谱,那个被她叫住的小道都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个什么东西,拿着楉冰给的那张券看了半天,才一拍脑袋想起来。 “这剑谱啊!好像仓库里是有那么一本,暮云庙每年参加祭祀都是这张券,这位施主你还是第一位来兑换的呢!” 楉冰僵在暮云庙的仓库门外,接过了小道递来的那本即使拍了好几下还是有灰尘的书,封面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纪念剑谱” 楉冰:??? 这原来不是形容纪念品而是这剑谱就叫这名字?这著剑谱的人是有多丧心病狂啊! 楉冰勉强的和那小道说了声谢,拉着看了剑谱名字后笑到走不动的夏知秋出了暮云庙。 “哈哈哈楉冰你这运气,嗯,真好,哈哈哈哈哈!还以为是要花点钱才能买到的纪念品,结果连白送都没人要啊!”夏知秋想仔细看看这剑谱里面是什么样,但觉得这书好脏,就没拿过来看。 楉冰拿着这本剑谱,小脸皱成了苦瓜,她要这种书有什么用呢?还能比昆仑珍藏的剑谱更好吗? 江穆棱本来也想安慰一下楉冰,可这本书实在是太可怜了,江穆棱憋了半天都没出来一句能赞美的话。 三人又热热闹闹地逛了半个时辰,在有些累了的时候才想到:完了,好像还没定晚上住哪。 不出他们所料,因为这个祭祀活动,镇上的客栈全部都客满,一连问了好几家都这样。 难道他们要露宿街头? 问到镇上最大,看起来最贵的那家客栈,才终于问到还剩一间最上等的房间,因为宿费太高了才没什么人定。 对夏知秋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付了宿费就让掌柜的带上楼。 总算有了个歇脚的地方,虽然只有一间,但三人都精力旺盛了一天,这会儿早就累了,趴在房内的桌上,哪还有力气讲究这些。 楉冰和夏知秋趴在桌上动也不想动,江穆棱端了盆热水过来,把毛巾洗了洗,给他们擦脸。 “楉冰?上床去睡。”给楉冰擦脸的时候江穆棱才发现这小家伙都已经睡着了,回应他的只有哼哼唧唧的几声。 江穆棱只好把人抱到床上去,要给楉冰脱去外袍,总不能灰扑扑一声躺床上吧。 这时候楉冰也反应过来了,抹着眼睛说她自己来,反正穿着有些厚的中衣呢,大家那么累,谁还仔细看她,有床就赶紧睡觉。 江穆棱把夏知秋也哄去床上,本想在房内的软榻上凑合一夜的,被床上两个人拉住不让他走。 “反正床够大。” “只要你别嫌弃我们睡相不好。” 江穆棱也倦了,只好应下,躺在两人中间。 楉冰和夏知秋说他们睡相不好。 江穆棱本来以为他们只是稍微有点不老实,可事实上,他们已经不是不老实的范围了。 江穆棱第三次被身边的动静碰醒,发现自己被两人一个抱头一个抱胳膊,把他这个体温常年较低的人都给热醒了。 这两个人晚上先是不安分地踢被子,然后也许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两人隔着一个江穆棱就开始在梦里扭打起来。 说是扭打,其实就是你拍一下我的脸我踢一脚你的屁股的程度,可江穆棱被夹在中间,可就很惨了。 江穆棱叹了口气,悄悄地从两人的怀抱下挣脱,给他们盖上被子,就披着外袍去软榻上躺着了。 还是这两个夜晚战斗力高的兄弟互相伤害吧,他睡眠浅,很容易被吵醒,不适合生存在这俩中间。 楉冰和夏知秋除了睡相不好之外没什么毛病,而且睡眠很深,早上醒来精神抖擞,而江穆棱却有淡淡的黑眼圈。 早上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嘱咐掌柜的要是有了空房一定要留两间给他们,再来昨天那样一晚,江穆棱可能会留下心里阴影。 “对不起啊穆棱,我也没想到我睡相会差到把你逼走。”楉冰出了门还在道歉。 夏知秋从小就没和别人睡过几次,一致认为自己睡相还可以,结果江穆棱一描述昨晚他和楉冰的“大战”,也觉得有些羞愧。 “那我们今天别去太累的地方,坐哪儿散散心吧。”楉冰想了想,“对了,昨天御剑来的时候在天上看到,这附近不是有一个很大的湖吗?我们去那里坐船吧!” 另外两人觉得这提议不错,所以向人问了路,就去往那个镇上名叫“东明湖”的地方。 租了条船,船夫在船头划桨,三人坐在船舱里观景,不小的一条船,在这东明湖上,竟然如一片叶子那样渺小。 这东明湖也不只是给访客游船用的,有相当的面积养了鱼苗,还有一大片种了莲花,现在是莲子成熟的季节,很多头上包着花布的姑娘坐在一艘很小的船上,穿梭在密密麻麻的莲叶里摘莲蓬,采莲子。 楉冰让船夫靠近那片莲叶,向那些姐姐买了一大捧剥好的莲子,放一颗在嘴里,甜滋滋的,又在水里浸久了,有些冰凉,现在的气温吃刚刚好。 一边吃着,楉冰和江穆棱听着夏知秋这个仙门世家的子弟将修真界的八卦,讲着讲着,就讲到了修真界一个很重要的比试。 “百门大会?那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 百门大会 “百门大会,那是什么?”楉冰高高抛起一颗莲子,仰头张嘴,准确地落进嘴里。 “就是修真界最重要的盛会,那些参加门派的小辈们互相比试,一决高下!”夏知秋原本还在讲上次大会有人搞黑幕,暴露后被赶出门派的事情,漱了一口茶水,接着兴致勃勃地开讲。 “二十年举办一次,只有年岁四十以下的修士能够参加,分剑试、丹试、医试等等好多类的比试,可以让修不同道的修士都能参加。” “二十年一次,四十岁以下参加……”楉冰掰着指头算了一会儿,“那有些人才十几,对上快不惑的人,岂不是很不公平?” “嘿嘿,那可不一定,有的人天资出众,十几结金丹的也有,年龄大的不一定就厉害。”夏知秋给楉冰举了好几个在大会中脱颖而出的人,都是正值十几二十的少年。 “下次大会好像是十二年后,穆棱,是不是轮到你们蓬莱当东道主啦?” “嗯,听师父师兄说,要在蓬莱边上重新起一座岛,专门提供给大会。”江穆棱说得理所当然,让楉冰开始怀疑自己的常识,难道在修真界,凭空来一座小岛并不难? 若是有其他修士听了这话,肯定也会觉得是异想天开,可要是知道做这件事的是蓬莱仙门。 哦,那就应该挺正常的,蓬莱和昆仑,就是一群怪胎,或许对他们来说,这事儿还不算什么呢。 十二年后啊,那我也应该十七了……等等! 楉冰突然想起来,她到了十七就可以恢复女儿身了,一个翩翩公子,说变女的就变女的,怕不是要把别人吓死! 这些年还是要低调些,要不然到时所有人都涌过来问她原因,她一张嘴皮子得说死。 “穆棱,敢不敢到时候跟我比剑?虽然你现在很厉害,我比不过你,可谁知道十几年后怎么样呢?”夏知秋托腮,眼睛有神地看着江穆棱。 “说不定哪天我开了任督二脉,或者得了孤本珍藏,天下无敌了呢!” “小秋秋,醒醒!你怎么还说梦话了呢?!”楉冰使劲摇摇夏知秋的肩膀,语气很担心,但眼底都是忍不住的笑意。 “楉冰你小子什么意思?!我就、就不能想想啊!”夏知秋捏着楉冰的肉脸,“好啊,我不跟穆棱比,到时候也要把你打下去!” “略略略,你要是能做到就试试,别输了之后还要穆棱安慰你!” 江穆棱着实无奈,这两人表达友谊的方式就是斗嘴,每天不互顶几句就好像感情变淡了一样,江穆棱也想不到他们怎么有那么多的话可以互呛。 往船外看去,所望之处都是湖水,远远的能看见棱角模糊的山脉,还有岸边排排的人家。 他很喜欢这种水汽的味道,所以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吸收灵力,进入修炼,把旁边的楉冰和夏知秋看愣了。 这都能修炼,江穆棱也太会控制情绪了吧?修炼所要求的平心静气,心无外物,他把握的真好。 换这俩下山后满脑子玩的家伙来,估计连入定都做不到。 “这湖里,有法阵。”江穆棱颤了颤睫毛,睁开眼,对二人说道。 “好像是除邪祟稳水位的法阵,应该是昆仑设下的。”江穆棱回忆了一下,作出结论。 “能被仙门庇佑,还真是件好事。”楉冰想了想自家父亲每年都在担忧洪灾虫灾会不会发生,经常想得头疼,她就觉得很羡慕这几个镇子。 仙门虽然不会管偷窃强盗这类俗世衙门该管的事,却会尽力让自己的地盘风调雨顺,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丰衣足食,少了很多忧患。 “其实也不一定,有时候,仙门的庇佑,也可能成为灾祸。”仙门实力不够,惹上祸灾,那些曾受保护的人们也会被牵连。 慢慢到了正午,变得热了起来,东明湖中央的这艘船周围却很凉快,凉风徐徐,船舱里还有果盘糕点,三人仿佛是来度假避暑的。 江穆棱昨晚就没合眼多久,虽然并没有午睡的习惯,却还是抵不住困倦,靠在船舱的竹枕上睡着了。 两人看到,自觉地出了船舱,聊天的声音也变低了许多。 因为之前楉冰对船夫说暂且不需要划船了,就停在湖中央就行,所以船夫坐在船头喝着葫芦里的水。 船夫的年纪不小了,力气还很大,说话时夹着浓浓的方言口音,让两人辨认了很久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娃娃,俺们能安心地在这儿过日子,多亏了那昆仑的仙人们!”船夫嗓子粗哑,但语气慈祥,看到这几个小孩就想到了自个儿家的胖孙子,所以收敛了几分在码头上练出来的暴躁脾性。 “听说仙人们呆的地方可和我们这儿不一样,还能长生不老,每十年啊,镇上的小伙子都想去试试那通天梯呢!” 楉冰听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些修士在普通老百姓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啊?还长生不老,能长出三头六臂呢!都是哪里的谣言。 其实她以前光听街上的说书先生讲,也是那么以为的。 后来来发现啊,修士其实也就是有灵力的普通人罢了,吃喝睡觉,哪样都不能少。 眼见着船夫越说越扯,楉冰和夏知秋都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听别人这样夸他们昆仑修士,太羞耻了! “好了伯伯!我们……我们回岸边吧!”楉冰听见船舱里有动静,瞧江穆棱醒了,赶紧阻止了船夫伯伯扯到天边的昆仑秘闻。 船夫一撑竹竿,“哈哈哈!好嘞!” 有些粗旷的民歌回荡在湖面上,虽然不及其他江南小调的精细柔美,但在这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却别有一番韵味。 楉冰和夏知秋蹿回船舱,把船夫的话跟江穆棱又讲了一遍,“哈哈哈,穆棱啊,你以后也可以装作路人去打听蓬莱,这些人自己臆想的故事啊,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夏知秋真的服气,“就说我们峰的桐阳真人吧,他平时是严肃了点,但也不是脾气不好,就是比较严厉,结果这附近的传说是,桐阳真人一发怒,眼睛会瞪得像铜铃,狂风大作,百鬼哀鸣,燎原大火能从这座山烧到那座山去!” “还有还有!传说涟波真人的容貌雌雄难辨,这点倒是真的,但传闻里的涟波真人是天仙下凡,无论男女都会被他蛊惑,陷入爱慕之中,不能自拔!”楉冰也觉得好笑,“这哪是正道修士啊?还天仙下凡,这形容感觉更像狐狸精!” 两人一唱一和的,搞得江穆棱也有点好奇,他师父在世人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了,不会也像那两位真人那样偏差很大吧? 楉冰趴在桌上笑够了,一抬下巴,仔细看了看,发现江穆棱的眼型,好像是不太明显的丹凤眼啊,眼尾上挑,神气内敛,而且眼睫毛也很长。 “说起来,穆棱你和涟波真人都是水灵根吧?男性的水灵根可不多见,而且大多外貌偏阴柔,你长大以后……不会也变成涟波真人那个……的调调吧?”楉冰只是光想一想,就觉得惊悚。 被楉冰这么一说,夏知秋也开始观察江穆棱的五官了,虽然只看下半张脸只能看出坚毅,但看看眉毛和眼睛,我去,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啊! 江穆棱没见过这位涟波真人,但在七夕那天听过他的声音,大约知道这位真人到底走的是什么路线,不禁黑了脸。 “……不会的,”江穆棱好像在安慰自己,“应该……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江穆棱难得露出恐惧的情绪,楉冰心想真有意思,“哎呀没事的穆棱,就算长相是涟波真人的类型,只要性格别像他就行啦。” “他……是什么性格?” “他啊,”楉冰还装模作样地看看旁边有没有人,“……骚包!” “小小年纪哪里听来的词,小心我回去告诉涟波真人!”夏知秋也觉着这个词用得实在是太形象了,一边笑一边“威胁”。 “你告诉他啊,说不定他还会觉得很高兴呢!” 夏知秋想想,这个可能性的确很大。 他们的游船靠了岸,付了银子下船,看看太阳,估摸着快到申时了,可肚子被茶水点心塞得饱饱,没胃口去哪家酒楼吃饭,就在街上随便逛逛。 溜了两条街,在一条大道上被一群人堵住了路全挤在一个临时搭好的台子下面,而且啊,还大多都是男子,只有少数女子在圈子外面徘徊,逗留一会儿就走了。 “诶,那边什么情况啊?”楉冰也见过这样一群汉子围在一处的情景,是在雾虚峰的饭堂,显然这里并不是,那还有什么能促使一群男人聚在一处? 三人都还是小屁孩,显然无法归类于“男人”这个范畴,想来想去都是什么聚众打架之类的话题。 还不等他们问路人,这台子上面走出一老妪,年纪那么大了还穿着艳丽暴露,扑着厚厚的粉。 “老爷公子们久等了,咱们百花楼今年可是出了不少漂亮姑娘,就等着给各位过目呢!看看哪位姑娘才是今晚的花魁!”那老妪的腔调透露着谄媚奉承,底下的男人们瞬间沸腾了,嚷着让老妪快点开始。 百花楼,花魁。 听到这两个词,三人不用问都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青楼选魁。 “我去,幸好刚才没挤进去看。”夏知秋有些后怕,要是被他父亲知道他小小年纪就像他大哥一样到这种地方,哪怕只是看看,都会被打断腿,母亲护着他都没用。 江穆棱脸上也浮现一丝潮红,表情也是庆幸万分。 两位男性避之不及,楉冰却好奇得很,她只远远见过青楼,里面啥样都不知道,更别说见里面小娘子的模样了。 但也不能不顾及身边两个小伙伴的想法面子,而且她一个人挤进去肯定会被嘲笑毛都没长齐就来选花魁。 “咳……我们、我们上茶馆喝茶吧!”楉冰指了指旁边的一家茶馆,从二楼窗子看下来,刚好对着那个台子。 “又喝茶?我在船上都喝饱了,不是你说走动走动吗?”夏知秋抱怨两句,看了看茶馆和青楼台子,难得机智了一回。 “你小子,该不会是想看选花魁吧?”夏知秋使劲揉着楉冰的头,满脸都是“原来你是这样的楉冰”。 “反、反正也没事情干!而且,你说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我不信!”楉冰把那只揉乱她头发的手抓住,恶狠狠地看着,就差咬上一口了。 “放屁!我才没有……”确实挺好奇的夏知秋底气不足,扯了一把江穆棱,想添添底气,“穆棱,你也说,你不想看对吧!” 谁知江穆棱耳根子都已经红透了,转头没说话。 呦吼,没发现这人还挺有纯情少年的潜质啊! 最后三人还是上了茶馆二楼,楉冰非常不矜持地趴在窗前,另外两个红着脸嘬茶,眼神不知道往哪里看。 那老妪,也就是青楼的老鸨,还挺会热场的,把一场选魁举办得像是什么宴席上的歌舞表演一样。 先让一名去年的花魁,听说是这里的名妓上台奏了一曲古琴,虽然脸上蒙着薄纱,但那曼妙的身姿和含水的双瞳,就让台下的人们起了无数遐思。 楉冰认为啊,这姐姐长得倒是应该不错的,琴技和歌艺也有,就是眼神里那勾引争斗的意味太明显了些,应该是怕选出了新的花魁把她比下去吧。 但她也没办法批评什么,自己不过是走运了些生在了好人家,有了仙缘,不用体会这种为了生存而用尽心思的生活,所以她还是挺同情这些姐姐们的。 她们的绽放只有短短几年,然后就被迫谢幕,等待人老珠黄。 如果不是遇上了雾虚真人,等她过了十七,应该也是像普通女子一样,相夫教子,过完平凡的一生。 第二十九章 堇 去年的花魁下场后,就是今年评选的姑娘们表演的时间,这些女孩们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貌姣好,穿的衣服简直薄得不像话,紧贴着身材曲线,腰身纤细,胸脯却丰满性感,手一动,就能看到如雪般的肌肤。 楉冰紧盯着这些小姐姐的身材,要是她以后变成这样,还怎么舞剑啊?一看就连剑柄都提不动,完全不帅气。 而坐在旁边的两人却认为她着直勾勾的模样,是对这些青楼女子感兴趣。 “这么小就是个色胚,还好昆仑没什么女修……”夏知秋在旁边小声嘀咕,看了几眼就没兴趣了,这种货色,还不如他们家宴会上的舞女呢。 江穆棱看都不敢看那些妓女,就瞧见了楉冰那目不转睛的模样。 楉冰不是有中意的师姐了吗?这样……不太好吧?江穆棱很想提醒这小家伙一句,男人不能三心二意,但想想,这种话说了好像显得他多管闲事了,所以也没讲出口。 五岁的毛孩子楉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形象已经开始走向了奇怪的方向,她明明只是用欣赏美的眼睛看小姐姐们的长相身材,就算看上了有什么用?有心无力啊! 不愧是青楼女子,挑逗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那些歌曲和舞蹈,都带着轻佻的勾引味道,那底下的男人呼声不断,还有些轻薄的言语喊出来,让楉冰皱眉,但周围的人都没什么反应,似乎习以为常。 “要不我们来赌赌,哪位小姐姐能当上花魁?”楉冰看小伙伴们无聊的样子,提了个建议。 夏知秋虽然没怎么认真看,但一眼扫过去,还稍微有点印象,沉思片刻,选了一位,“琴弹得还不错。” 完全不是从长相性格方面入手,明明这些才是当花魁的重要原因,挑琴弹得好的,还真有夏知秋风格,因为他们确实对那种风格的歌曲舞蹈不感冒。 楉冰则选了另一位她看好的小姐姐。 “穆棱,你呢?” 全程没看过一眼的江穆棱无措地盯着桌子看,“就……和楉冰你选的一样吧……” “有眼光!”楉冰对和她品味一样的江穆棱很欣赏。 现在那台子上,选魁的姑娘们站成一排,底下的男人在竞价争她们的初夜,谁得的价最高,就是今年的花魁。 那些参加竞选的男人大多是膀大腰圆的富商或权高之人,有种经常在烟柳之地流连的感觉,一副风流浪荡模样。 楉冰觉得,哪个姑娘不会喜欢英俊潇洒的男子,憧憬与自己真心爱慕的人在一起,却要委身于此,身不由己,还要受千夫所指,万夫唾骂。 楉冰又瞅了瞅台子上的小姐姐们,突然被一个身影吸引了目光。 有个小女孩,约莫六七岁,正在台上边上整理那些用过的乐器,她整个人骨瘦嶙峋,面色青白,脸颊两侧凹进去了一块,眼睛因为瘦小显得很大。 楉冰知道,青楼,说俗点就是窑子,会买来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容貌好的就去学歌曲乐器,将来取悦客人,容貌平庸的就去帮忙打理妓女们的生活起居。 楉冰注意到她的原因是她实在太瘦了,瘦到令人怀疑能不能拿起那些乐器,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一般青楼侍女的怯弱胆小,畏畏缩缩,她很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漠,可还没有完全麻木。 “小秋秋,”楉冰敲着木窗的框,“光这么赌太无聊了,加点彩头吧?别太不现实的都行。” “行啊,那……我要跟你学吹叶子!” “可以,那我要……” …… 这选魁大会在一名姑娘被竞拍出高价,成为花魁后结束,那些姑娘和恩客都被请入了楼里,是夜才刚刚开始,还有大把时光饮酒奏唱,暖床戏鸳鸯。 堇作为一个最下等的侍女,收拾完乐器后就被推到后院洗衣裳,那些沾染着甜甜的脂粉味道的衣裳堆在一起,还有股酒味,和青楼常有的淡淡腥气,气味混杂,堇闻着想吐。 但没事,她已经习惯了,只要不让她以后去接客,成为被刚才笼子里任人玩弄的金丝雀,她做什么都可以。 挽起袖子,几道以前反抗时留下的伤已经结疤,终于好了,之前洗衣服的时候都要避着伤口,特别麻烦。 从井里提上一小桶水,踉跄地倒进洗衣盆里,井水的温度很低,就算天气还没凉下来,堇洗了几下,手就变得通红。 但堇不在意,在一片冰冷中,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心脏的温度,她不想安于现实融入这个地方,她想逃走。 堇在这里两年了,也见过很多女孩,下至五岁上至十一二岁,都是刚开始拒绝,再慢慢接受事实,看起来生活好了些,堇却一直不肯妥协,成为了最下等的侍女。 劝她识相点?别开玩笑了!谁会乖乖听你们的!她可是人啊!不是人贩子和青楼老鸨之间贩卖的商品,也不是供人观赏的玩物,她有自己的意识思想!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 堇把一盆衣裳晾好,蹲在院子里呆看着夜空,原本浑圆的月亮,有一角被阴影遮挡,堇知道,那是昆仑山。 在他们这几个镇子,对昆仑本就抱以最大的崇敬,但堇从来没见过昆仑修士,也对,昆仑的人怎么可能会来青楼。 那些有着无上机缘的人,就如同这月光一般皎洁,与滚滚红尘斩断,高傲矜贵的…… 堇这么想着,思绪突然被后院小林子里的传来的声音打断,好像是有人从院墙外翻了进来,踩着叶子,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人,堇还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贼吗?堇想去把护院的人叫来,可方才在地上蹲了太久,双腿全麻,她试图站起来,但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她放弃了挣扎,也不费力气扯嗓子把人叫来了,惊动了楼上那些恩客,这儿的老鸨事后说不定还要教训她,要偷这家青楼?偷吧偷吧,随便偷!到时候养不起她了,还能把自己放走。 刚才用来捣衣的棍子被紧握在手里,用来自保。 林子里走出了三个人,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型,怎么看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这样的小孩也来偷青楼? 那三人慢慢向她走近,她举起了捣衣棒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另一手按在满是灰尘泥土的地上,撑着身体往后退。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我打人可是很疼的!”那几人离她只有几步距离了,她也看清了三人的面孔,更加吃惊。 这是三个小少年,模样都很清俊,只是风格各有不同。 左边那个,一脸的不耐烦,有种天生的傲气凌人,和她在青楼里看到的那些老爷公子们的傲慢无礼完全不同,而是眉眼间都透露着自尊心,但这种气势被可爱的小狗眼削弱了许多。 右边那个,虽然气息比较收敛,但感觉比左边那位还要难接触,因为这人看起来就一副薄情相,站在那里,冷冰冰地跟雪一样。 倒是中间这个看样子是“头目”的小男孩,可爱得像个瓷娃娃,面露亲近之色,笑得平易近人,是个放在亲戚群里会被一圈女眷轮流抱在怀里揉脸的男娃。 “……你们是谁?!”虽然这三人每一个都和窃贼看上去没有关系,更是和青楼这样的字眼一点不沾边,堇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姐姐别紧张啊,”楉冰凑过来,朝堇无辜地眨眨桃花眼,“我们是来带你走的人。” 堇愣了一下,带她走?可……她的家人不是都已经…… “是师父说让我们来问问你的意见,”楉冰的戏张嘴就来,“我们是四处流浪的杂耍班子,要说有什么不同的,那可能就是我们长得比一般杂耍的人好看。” “这我二师兄,秋,玩火的。”楉冰指指夏知秋。 “这我大师兄,江,耍剑的。”又一指江穆棱。 “而我,冰,目前什么都没学会,混吃等死。” 夏知秋的脸抽了抽,快要发作了,但深呼吸了几下,忍住了。 楉冰想把这个小丫头从青楼带出来已经够让他吃惊了,还要隐藏身份。 按楉冰的说法,呆在青楼打杂和被昆仑的修士带走,无论是谁都会选择后者吧?她可不能给出这么明显的选择。 青楼虽然待遇不好,但也是一个能勉强安身的地方,而杂耍班子却要风尘仆仆四处流浪,还可能吃不饱穿不暖,楉冰要赌的,就是这人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里的心,就算前途坎坷,也要挣脱这个囚笼的心。 夏知秋其实很想说,他们的确是昆仑修士,但他妈这丫头也得信啊!昆仑修士夜闯青楼只为一个小丫头,这说出去,肯定会被认为是造谣污蔑昆仑。 “……那,我和你师父非亲非故,为什么是我?”堇确实心动了,但她不能保证,这是不是又是另一个人贩子,另一个牢笼。 “咳……我也不大清楚他老人家怎么想的,可能是男弟子收多了,想收个女弟子?然后又看你骨骼精奇?姐姐你以后一定是个美人儿,你看我师父眼光那么好,随便一挑就在人贩子那挑了我们哥仨最好看的。” 楉冰就觉得这姐姐不会轻易信她,准备得非常充分,还习惯性地撩了一下小姐姐。 “那,你们证明一下。” ?,这怎么证明? “那个,秋吗?你、你是怎么玩火的?”虽然秋一副“别跟我搭话”的样子,但比起另一位,还是他看起来好说话点,堇是这么想的,所以试探着问道。 谁知道这人就炸了。 “@¥#%&!”夏知秋的喉咙里先是发出了一串听不清楚的低吼,似是在骂人,但他母亲从小就教育他不能对女子无礼,所以虽然这只是个脏兮兮的丫头片子,夏知秋还是没骂出口。 “谁要给你、看、玩、火?” 夏知秋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把楉冰揽到一边压低嗓子:“他妈还给这丫头废话那么多,谁管她,一棒子打晕绑走算了!” “小秋秋,冷静、冷静!马上就好!”楉冰转向堇,“所以小姐姐,你想好了没有啊?” 其实堇对杂耍班子这个说法半信半疑,因为这三人的气质就不太像,而且虽然楉冰演得很像,架不住另外两个拼命拖后腿啊! 但堇还是向楉冰伸出了手,没有其他原因,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就算以后的日子颠沛流离,她也甘之如饴。 …… “我、我叫堇,三色堇的堇。”几人在半夜的小路上走的时候,堇想起还没介绍自己的名字呢。 “姐姐的名字很好听啊,和人一样好看。”楉冰牵着堇的手,把她带到了一辆马车前。 “不是……去见师父吗?”堇踌躇着,无措地把身上皱皱的麻衣拉平,她的头发披着乱糟糟的,觉得自己过于不修边幅,怕师父觉得她太脏乱了。 楉冰踮起脚尖,把堇的头发扎了起来,用昨天买的簪子束起, “骗你的。”堇的耳边听到这样一句话。 楉冰在身上翻了一阵,翻出一个信封,“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这辆马车会带你离开这里,去几百里外我的家乡,我想请你把这封信给我的家人。” 楉冰又拿出一张手帕,包着细碎银子,“我母亲会为你安排住处和事情做,”楉冰狡黠地弯了一下嘴角,“但如果姐姐你不想被困住自由,也可以拿着这些银子离开。” 堇拿着信和手帕包,还没等她消化完这些话,就被推上了马车。 “姐姐再见!” 马车渐渐在视野里消失,夏知秋才吐出四个字。 “多此一举。” “哎呀,不是很有意思吗?小秋秋现在的表情,不也是在为堇开心嘛。” “我哪有!” “为什么,”江穆棱轻声道,“为什么不带她回昆仑?” “我们也没那个权力啊,带她回昆仑,还是只能打打杂,就不耽误这个姐姐了。” “我还是搞不懂,你干嘛非要帮她?”夏知秋觉得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一件事。 对啊,为什么呢?楉冰抬头,发现在青楼的后院,能清楚地看到昆仑山脉。 也许夏知秋会认为她在施舍,但她仅仅是因为,喜欢那个名叫堇的姐姐的倔强吧。 无题 下山许可的两日过去,三人回了昆仑,江穆棱第二日就跟着素荣君回蓬莱去了。 临走前,江穆棱说等有机会,他定会再来。 “说不定是我们去找你呢,穆棱,别忘了那瓶昙莲药液啊!” “嗯,”江穆棱一顿,像是想说什么,“你也要,加油啊,早点把礼物送出去。” “啊?哦……”什么礼物? 楉冰就这样有些一头雾水地把人送走了。 荒废了两日的修炼,楉冰觉得怎么样也得补上,打算吃了午饭就去林子里修炼舞剑。 结果在饭堂里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蓍蒿真人,就坐在她不远处的桌子上吃饭呢。 蓍蒿真人也看到她了,刚开始还没怎么理,后来一抬头,想起了什么,就挥挥手把楉冰召过来。 楉冰对他这种召唤小狗狗一般的行径不太喜欢,但还是慢吞吞走了过去。 “师父,什么事啊?”没事的话快点放她回去吃饭。 “听我师兄说,你练气五阶了?”蓍蒿真人啃着大白馒头啃得很欢,“很快嘛,吃完去我屋里。” 一听到去蓍蒿真人屋里,楉冰就想到了上次蓍蒿真人泡着澡给她示范运气,虽然说没留下什么阴影,但她也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练气五阶了,该教教你炼丹了。”蓍蒿真人似乎这才想起来,他只担了个师父的名,正经师父该做的他是几乎都没做,总该教自己的小徒弟点东西。 楉冰应下了,虽然比起炼丹,她更喜欢练剑。不过想想厉害的丹修,如崂山道人一样,能炼出天门丹这样丹药,她还挺想知道自己这师父,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 …… 蓍蒿真人的屋子里依旧是挺整洁的,但楉冰已经知道,那是傀儡整理后的样子,原本,应该是惨不忍睹吧? “来来来,我从弟子库房里给你挑了个丹炉,那里全都是什么垃圾货色,也就这个稍微好点。”蓍蒿真人对待丹炉倒是比对待自己认真多了,起码楉冰看见,这丹炉被细心擦拭过,干净地发亮。 “刚上手,不用那么好的丹炉,免得炸坏了,等你控制得好些,我再给你换一个。” 楉冰在丹炉前坐下,这丹炉好像是一种坚硬抗热的岩石打磨成的,炉壁上刻着一些咒,但已经被烧得焦黑,看不太清楚了。 “将双手贴在这两个炉口上,调动木灵力集中在掌心,压聚燃烧。”蓍蒿真人的教导还是那样简洁,却一点都不易懂,前面两个步骤楉冰都知道,最后一个指令让她懵了。 燃烧灵力?怎么烧?难道炼丹的火不是柴火生起来的吗? 蓍蒿真人好像也没指望楉冰光听就能学会,抱来了自己的丹炉,演示了一遍。 楉冰没看清楚,不光是因为蓍蒿真人动作太快,几乎是手腕一转,炉火就起了,还因为蓍蒿真人的丹炉实在太霸气,把楉冰给震了一下。 之前在登仙台,蓍蒿真人是和这丹炉一起掉下来的,但当时太惊讶,注意力不在这东西上面,这次可是仔细看了。 无论是外表还是材质,蓍蒿真人的丹炉都比她这个小破炉好上几百倍,会不会性能也好一点? “别想,我这神农鼎虽然好用,但比较费灵力,就你那练气五阶的那点可怜巴巴的灵力,瞬间给你吸干。”蓍蒿真人随口几句,断消了楉冰刚有点苗头的想法。 没辙,只能让蓍蒿真人再多示范几遍。 抱着的丹炉突然冒出了火,楉冰还是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松开。 “别松手,现在,控制灵力,把炉火变小。” 蓍蒿真人没有像一般丹修教导弟子那样,让弟子直接上手炼一些低阶丹药,那样失败率很大,效率也不高。 他先是让楉冰把炉火控制在各种大小,一点细微的差别都不行,楉冰每一次调整,都要用上大半个时辰,有一次没控制住,跳出的火苗差点烧到她的小指头。 蓍蒿真人也没催,在一旁慢慢等,要做丹修,没点耐心怎么行。 “为什么那么多灵根,木灵根是最适合当丹修的呢?”趁着楉冰在满头大汗地玩火,蓍蒿真人嘴上教几句。 “木灵根并没有火灵根的爆发攻击力,也没有土灵根的坚实的防御力,但也有它的强项,那就是控制。” “因为灵力中等而温和,比其他的灵力更好控制,木灵根拥有者心性也较耐心平和,所以适合炼丹这种惊喜而繁琐的修炼。” 等楉冰把炉火调整好了,蓍蒿真人才结束了他这一段难得的对弟子的口头教导,检查了一番。 “可以了,刚才调整的那几个炉火强度,记住了吗?” 楉冰想说她每个都控制了那么久的时间,不想记也记住了吧?但她不能确定蓍蒿真人又要搞什么花样:“大概吧……可能有点偏差?。” “回去自己多练练,一个月后,我要你把这几个炉火强度全部重新控制一遍,半个时辰内必须完成。”蓍蒿真人说完,好像觉得这样有点难了,而且感觉他这个师父又甩了担子,所以又在后面贴心地加了一句,“如果想不起来了可以找我,我再教教。” 楉冰觉得这不是他再教教能解决的问题,她今天上手,三个多时辰才把那些炉火强度轮了个遍,一个月后要缩到半个时辰?是在逗她吗?把她自己给烧了也不行吧! 见楉冰迟迟不应,蓍蒿真人疑惑地转头,“咋啦?这不算很难吧?”蓍蒿真人当年不是这么学的,所以这个“不难”的标准完全不能和正常人的标准相当。 “听说你和蓬莱门主那徒弟关系不错啊?”蓍蒿真人突然转换了话题,楉冰都不知道怎么接。 “那小子,可不是等闲之辈,到时候他一步登天,小心人家看不起你。” “穆棱才不会看不起我呢!”楉冰知道这是蓍蒿真人的激将法,但还是忍不住中招。 “我知道啦!我好好练就行了……”楉冰委屈地抱着丹炉,不想再看到蓍蒿真人那贱贱的表情。 “哎,知道就好,乖徒儿~”蓍蒿真人很满意,满意地想要再给自己徒弟找点小麻烦,让他能多看看楉冰这幅想咬他却不敢的模样。 楉冰回了自己屋,觉得自己这一月愉快练剑的计划,算是报废了。 …… “喂,你这半个月在干嘛?不来找我,我去雾虚峰连你人影都没抓着!” 桐阳真人身为大长老,事务也不比门主少。最近又和柏舟君外出了,所以桐阳峰的一群剑修,都暂时和雾虚峰的剑修们一起练剑。 夏知秋也终于在一群大汉里,找到了一直逮不到人的楉冰。 楉冰这半个月,除了吃饭睡觉,还有日常的和雾虚真人习剑,剩下的时间全用来和丹炉度过了,有时候还会练习过头,比如昨晚,她觉得手感不错,刹不住车,等她反应过来,能睡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三个时辰了。 她还正是需要睡眠的年纪,现在有些晕乎乎的,但也舍不得休息,抱着灵剑都能站着入睡了。 “啊?哦……小秋秋啊,我最近……啊呜……”楉冰打了个哈欠,“最近在进行丹修的修行,比较忙……” “你还真的要修两道啊?这样还不得累死!”夏知秋挡在昏昏欲睡的楉冰前面练剑,不让雾虚真人看见楉冰有点划水的动作。 “先这样呗……我不想放弃当剑修,丹修么,现在还有点不知道具体要干什么,再说吧。”楉冰努力睁睁眼,让自己的剑招变得标准些。 “你修了半个月还不知道丹修干什么,那你都在干嘛?” “……烧火。” “啊?” 楉冰感觉这半个月,她烧火,不,控制炉火的技术提高了不少,以至于每次吃饭堂的菜时,都能尝出今天饭堂师父的菜火候有没有恰到好处。 “我感觉,我现在都能去当厨子了,火候绝对控制的比饭堂师父好。” “……你确定是在炼丹么?” 夏知秋看楉冰这么心累,就把收到江穆棱的信的事跟她说了。 “穆棱还真够义气,记得给我们来信啊,我收到飞信的时候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夏知秋把信拿出来,和楉冰一起探脑袋看着。 内容并不多,而且文笔像是个老头子,一板一眼的,字迹只能算得上端正,不过看上去写得很认真。 “穆棱在学书写啊,才那么点时间就写成这样了,真用功。”知道江穆棱在努力适应看得见后的生活,楉冰也替他开心。 开心归开心,练剑结束后还是要坐在丹炉前生火,已经付出了太多,她必须要做到最好才行。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楉冰去找蓍蒿真人检验成果。 “你一直都没来找我请教,是都会了吗?”蓍蒿真人放下手里的丹书,伸了个懒腰,慵懒地靠在桌边。 “还好吧,勉勉强强。”楉冰也没有多言,集中注意力在手中的丹炉中。 半个时辰,不多不少刚刚好,楉冰完成了对炉火的调整,这倒让蓍蒿真人有些惊讶。 并不是她的速度有多快,而是对火焰大小的精准度非常高,就是他要求的那种强度,没有出现“差不多就可以了”这种丹修绝对不能产生的想法。 “师父,怎么样?”楉冰自豪地抬起头,挺起了小胸脯。 “还行吧,马马虎虎。” “那师父有奖励给我吗?”楉冰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奖励?你想要什么?”蓍蒿真人想,不愧是小孩子,留个课业都想要奖励。 “我想要个纳虚袋!”楉冰一眼就能看出,虽然她这位师父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但其实非常有钱!毕竟她就来了几次这间屋子,就见到了好多书上看到的名贵药材,而且囤货似的堆成一座小山,跟田地里的谷堆一样,似乎并不太在意。 蓍蒿真人还有傀儡呢,还当成保姆用,绝对的财大气粗,跟夏知秋差不多。 果然,财大气粗的蓍蒿真人并没有太在意纳虚袋这种奖励,但是笑眯眯地拒绝了。 “这种程度就想要纳虚袋?徒儿啊,你是不是太天真了?”蓍蒿真人一只手捏住楉冰的两边脸颊,用力一捏,楉冰就变成了小鸡嘴。 蓍蒿真人恶劣地笑了。 “唔……辣、那要怎样才能给我!”楉冰挣扎了两下逃出魔爪,揉着酸痛的腮帮子。 “嗯……怎么也得一刻钟内完成变化吧。”蓍蒿真人就是想逗逗楉冰,漫不经心地随口一说。 “这可是师父你说的。” ? 在这一刻,蓍蒿真人好像看到了楉冰头顶冒出了尖尖的狐狸耳朵,蓬松柔软的狐狸尾巴在身后扫着。 楉冰又坐回了丹炉前,深吸一口气,接着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掌心。 炉火的强度在变化,与之前不同的是,不再是那种稳妥而温吞的改变,而是像神射手的箭一样准确而又迅猛,那一团火焰好像完全成为了那个小家伙手心里的奴仆,虔诚忠实地完成每一项指令。 半刻钟都没过,楉冰就完成了刚才卡点控制完的炉火。 蓍蒿真人紧盯着楉冰眼下有些明显的乌青,第一次觉得,自己对这个小徒弟的不甚关心,让他看漏了些什么。 “师父,纳虚袋!”楉冰龇牙笑着,对自己刚才成功骗过蓍蒿真人的表现感到小雀跃,谁叫这个师父一点也不正经,她偶尔坑一下也没什么吧。 不过熟练了之后想要再减慢速度还挺难,她第一次拖了又拖,才卡在半个时辰。 “都学会给师父下套了,就为了个纳虚袋?”蓍蒿真人嘴里嘲讽的意味很明显,潜台词是“你就这点出息?” 楉冰好像没听懂一样,“没办法师父,徒儿实在太穷了,负担不起。” “德性!”蓍蒿真人起身,走进里卧,“过来拿!” “谢谢师父!”楉冰欢呼着,觉得自己的小聪明耍得还不错,小跑着过去,小辫子都勾了起来。 可她不知道,因为耍了次小聪明,让蓍蒿真人见识到她天赋和潜能的后果,是无穷无尽的。 后来的楉冰要是知道她每天如此繁重的炼丹课业是因此开始的,一定会放弃这纳虚袋。 她真的只想愉快地练剑啊! 第三十一章 昆仑潭 “楉冰师弟,今天怎么那么早啊,是要去昆仑潭挑选法器吗?” 卯时,弟子饭堂里的人还很少,只有昨晚值班巡逻的弟子和打饭师傅稀稀疏疏地坐在里面。 楉冰一进去,就有人认出她来,跟她打招呼。 要说在昆仑,有谁会不知道这位楉冰师弟,会被认为是绝对的孤陋寡闻。 四年前,他以木属性单灵根入门昆仑,一来就拜师蓍蒿真人,成为蓝衣亲传弟子,是这雾虚峰上除了两位长老以外,身份最高的人。 而且传闻,虽然这位楉冰师弟的师父是身为丹修的蓍蒿真人,但雾虚峰的剑修经常看到有个小身影跟着他们一起修行,还不止一次见到雾虚真人对他单独指导,这楉冰师弟,很可能是个丹剑双修! 至于修得怎么样,大家就不是很清楚了,亲传弟子大部分时间不适合他们一起修炼的,而且那蓍蒿真人脾气古怪又无常,没人敢去招惹,所以就算再好奇小师弟的能力,也不得而知。 但楉冰的修为是毋庸置疑的,仅仅入门四年,两月前便从练气期进入了筑基期,打破了昆仑最小年龄的筑基修士的记录,那段时间可是引起了不小的一阵轰动。 毕竟这位小师弟平时低调得很,除了一起练剑,其他时间连人都见不着,也就桐阳峰那位和楉冰一起入门的夏师弟和他接触多些。 今天,是刚到筑基期的昆仑修士挑选自己本命法器的日子,昆仑弟子到了筑基期,就能去昆仑潭挑一件自己的法器,这是昆仑给弟子的特殊福利,也体现了大门大派的深厚底蕴。 “啊,师兄早上好,嘻嘻,”楉冰听到有人和她打招呼,也大方得体得回了话,“是啊,今天要去昆仑潭,师叔让我早点去。” 楉冰无奈地摊摊手,压低声音说:“其实我也搞不懂为什么要早点去,难道还有先去的人拿到的法器会比较好的说法?又不是赶集市挑萝卜!” “噗嗤!”楉冰这个形容实在是太贴切,搭话的师兄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小师弟平时都不露面,但因为他年纪不大,说话却一点都不显幼稚,而且特别有趣,雾虚峰的大多数弟子都和他关系不错。 “等会儿去找小秋秋,那个家伙说不定还会睡过呢,心眼特别大!”楉冰从饭堂师傅那里接过西红柿鸡蛋面,上面撒了葱花,看起来就让人有食欲。 楉冰咽了口口水,和师兄告别,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吃了起来。 即使是自己爱吃的酸甜口,楉冰也不忘从家里带出来的涵养,细嚼慢咽,日出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她身上,就像幅画一样美。 那个搭话的弟子看着这个美少年,也不禁恍神,再看看自己,唉,难怪昆仑为数不多的女修都很喜欢楉冰师弟呢,这哪是他们这些大老粗比得上的。 虽然长得是标准美少年样,却丝毫不显阴柔,只有蓬勃的朝气,不仅温柔,还知道女修的喜好,要不是他才九岁,那些把楉冰师弟当儿子宠的女修,可能都会想当他的道侣吧。 楉冰吸着面条,在想着今天她会得到什么样的法器,希望能是一柄好剑,蓍蒿真人给的丹炉还能用,但昆仑统一配发的灵剑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够用了。 也许是刚开始修炼时修为涨幅太快,练气五阶后,增长的速度慢了很多。 再加上她一直忙于两边的修炼,只增加技巧而不增加灵力,所以虽然修为涨速如同乌龟爬,但灵力变得更加厚实不虚浮,楉冰还是挺高兴的。 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自己炼丹的水平究竟怎样,蓍蒿真人也从不说,只是让她炼一炉又一炉的丹药,极少的评价就是“嗯,合格了”“不行,你还能炼得更好吧”这种,让她炼的丹药都不是普通丹书上的,应该是蓍蒿真人自己配的,药性怎么样她也没试过。 不过既然她那个脾气古怪的师父肯继续教她,说明她也还不赖吧? 把食具放回到相应位置,楉冰擦擦嘴角,踏上她那把已经过时了的灵剑,甩着衣袖御剑飞起,像一道蓝色的光,飞向桐阳峰。 夏知秋也没楉冰说的那么没心没肺,挑法器这种是还是很重要的,已经坐在常去的亭子里等楉冰了。 跟四年里身长没长很多的楉冰比起来,已经进入发育期的夏知秋拔高了不少,身材也有些变得更加结实,面容褪去了些幼稚,张开了些,安静坐着的时候,还挺像模像样的。 “你好慢!小爷都等累了!”好吧,一说话就全毁了,刚才那气场型帅哥就是个假象。 “我只是没想到,平时练剑老是睡过头的小秋秋今天会起那么早,”楉冰稳稳地落地,“今天选法器就这样准时,跟要出去春游一样兴奋,你是小孩子吗?” “你才小孩子,小爷我几个月前就十二了!”说得好像十二就不是小孩了。 夏知秋是一月前突破的筑基期,赶上了和楉冰一起挑选法器,他还挺开心的,但就是不表现在脸上,摆一副臭脸。 “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小秋秋你真的和穆棱同岁吗?反差真的太大了。”楉冰喝着夏知秋沏的茶,把舌头给烫到了,疼到直吐舌。 “我这才是普通十二岁帅哥的标准,谁跟穆棱比,找不自在?”夏知秋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比下去,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这个亭子我们和穆棱也来过,”楉冰怀念了一下,“好想再见见他,看他有没有变化啊。” “每月一封信,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变化?我们估计比他师父还了解他!” “也是哈,感觉我们像嘘寒问暖的父母一样哈哈哈哈!” “你才母,我是父!”夏知秋不知道他随口一句话说出了真相,楉冰脸色也无异,只能假装无意间摸了摸喉咙上小小突出的喉结。 不得不说崂山道人的东西还真好,这东西不仅能根据她的身材变化大小,贴合脖上曲线,还能根据年龄改变她的嗓音,虽然是在她原音的基础上变低沉了些,但光听声音,也想不到她的真实性别。 “不跟你斗嘴,时间快到了,走吧。” …… 这次挑选法器的除了楉冰和夏知秋,还有一位选了法器后就要升级拜峰的红衣弟子,不过他们不认识,这位弟子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六岁,三人站在一起跟父亲带着兄弟俩出门一样。 昆仑潭可以说是昆仑的一个重要宝库,各地收集来的高级法器都存放于此,随便拿出一个都价值不菲,少数法器更是世间孤品,有价无市。 所以在昆仑潭周围近百丈处都设有法阵,必须出示有许可印记的弟子令牌才能进入。 三人进去走了一会儿后,一方面积不算大的潭水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潭水虽然不大,但走近一看就能发现这潭根本就是深不见底,要是掉下去,估计捞都捞不上来,潭面很平静,可其中散发的灵力波动是一通过法阵就能感受到。 昆仑潭选法器,与其是说他们选法器,不如说是法器选修士。 这潭水深处全都是法器,只要有人触碰潭水,这些有灵气的法器就能感受到修士的气息,那个与修士最契合的法器就会自己跃出水面,与修士结下血契,成为他的本命法器。 楉冰听雾虚峰的师兄说,他们那时候都可紧张了,就怕没法器愿意选他们,那多尴尬,不过这种事情可从来没发生过,每个昆仑弟子最后都能拿到心仪的法器。 楉冰想啊,在这潭底,那些法器会不会像人一样讨论他们这些修士呢?还会八卦说哪个剑哥哥今儿个走了,怂恿这个琴妹妹选俊俏修士。 这些法器都是有灵性的,也有自己的个性,说不定还会在下面辩论起来,真的和集市挑萝卜一样挑主人,所以这么一想还挺有趣。 那个不认识的弟子觉得自己是师兄,不能把师弟推出去第一个试,所以鼓起勇气上了,楉冰和夏知秋蹲在一旁,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手一碰潭水,潭底就升上来了泡泡,咕噜咕噜的冒着,似是在说“请稍等,正在为您匹配法器。” 冒了半刻钟,从水面上看,潭底有东西浮了上来,模模糊糊的,离水面越来越近,最后飞出水面。 楉冰看着那东西,都看呆了。 并不是因为那法器的外形有多么霸气或者奇特,也不是因为它散发出的灵力多么强烈。 是因为,那是一把二胡。 楉冰和夏知秋的表情变得很复杂,昆仑乐修也不少,可别说昆仑了,他们听都没听过修真界的乐修里有人法器是二胡的! 但那弟子还挺高兴,他本来就是想当乐修,只要法器是乐器就行,二胡也没关系,不会可以慢慢学嘛。 可这根本不是会不会拉二胡的问题啊! 楉冰看那弟子拿着二胡拉了两下,还真别说,昆仑潭里的法器确实会选人,架势够,气质也符合,总觉着拉个小板凳就能上街卖艺了。 楉冰开始脑补,要是她拿着这二胡回去,蓍蒿真人肯定会嘲笑她到整个昆仑都知道,她绝对会自己先给它摔坏了。 虽然她并不是眼高于顶的那种人,但这还是该挑一挑的吧? “……小秋秋,第二个你来吧?我想……缓缓。”楉冰难得迟疑了一下,拜托夏知秋给她点时间。 夏知秋也被震撼了一下,但没楉冰那么顾虑,把手放进了水里,潭水又开始吐泡泡。 楉冰想,按照夏知秋的气质,出来的法器觉得既抢眼又强势,在气场上就压其它一筹的那种,如果不是灵剑…… 事实证明,法器选人的时间也是不一样的,夏知秋的法器出来的速度和他测灵根时结果出现的速度一样快,楉冰还没想完,那东西就飞到他们面前,连什么时候出水的都没看清。 那是一把重剑,表面银白,中间一道血红色的凹槽一直延伸到剑柄的位置,在阳光下的反光是金色的,闪到了楉冰的眼睛。 那剑飞到了夏知秋手里,剑长都快比上楉冰的身高了,而且一看就是实心的,特别重。 夏知秋很开心,这种开心是双重的,没选到奇葩法器和法器很酷炫。 楉冰稍稍放心了点,也冷静下来了,她就不信她的气质,真能给她挑一个很奇葩的法器,狼牙棒或者唢呐什么的,和她这个翩翩少年郎搭吗?! 心理暗示了一波,楉冰把手伸进了水里,这潭水一点都不冰,凑近了闻还有一种香味,若不是现在不是好时机,她还想玩会儿水。 潭水吐了半天泡泡,其它一点动静也没有,该不会和她测灵根时一样久吧?有那么纠结吗?楉冰纳闷地想着。 戳破了飘到手边的一个泡泡,楉冰干脆坐下来等,炼了几年丹,她变得比以前有耐心多了,让她坐这儿等一天都行。 不过也不会真让她等一天,两刻钟后,她就看见潭底有东西浮上来了。 终于来了!楉冰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水面。 虽然终于来了,可……这法器会不会……有点大?楉冰看着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这么想着,这比夏知秋的重剑看起来还大,她能搬得动吗? “哗啦”一声,水里的东西飞出湖面,楉冰才知道,为什么这玩意儿看起来那么大了。 因为这根本就是两件法器啊! 第三十二章 还抢起来了? 楉冰面对着眼前的两件法器,有些不知所措。 昆仑潭你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的能给我最契合的法器吗?怎么弄了那么久,最后还要我自己选一个吗? 楉冰很头痛,她可是有选择恐惧症的啊! 面前的这两件法器,是一把剑和一个丹炉。 确实非常符合她目前单剑双修的情况,但从来没听过昆仑潭能带走两件法器的啊。 那把剑是长剑,被青色的光团包裹着,剑身的弧线优雅而清冽,剑柄上雕着玉叶,像一位颇有风度,不可冒犯的尊贵公子。 那丹炉足有剑的两倍大,是一尊三足丹炉,纯黑色的表面镶嵌了一圈深色灵石,和它略显霸气的外表不同,这丹炉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摆明了要让楉冰选它,像个难管教的浪荡少年。 楉冰苦恼了一阵,右手向长剑伸去。 也不是那丹炉不好,但她这次来就是想换掉她的灵剑,要是让她选,肯定会选剑啊。 结果还没碰到这把漂亮的剑,那丹炉就像赌气一般挡在长剑面前,不让楉冰去选。 长剑理都没理丹炉,绕过它往楉冰手里飞,又被丹炉挡住了,一剑一炉就这么神奇地争抢起来。 楉冰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这怎么还抢起来了呢? 她感觉自己就像宫里的皇帝,貌美的妃子为了她而宫斗争宠,只为得到她的心……个屁。 这下她可怎么办啊? “两个都带走呗,又没规定只能拿一个法器,反正是它们自己飞出来的,多拿一个你还赚了呢,不吃亏!”夏知秋的说法很强,听起来居然很有道理。 对啊,又不怪她,就算只能留一个,到时候再让师父师叔决定就行,她可阻止不了这俩法器打架。 这么一决定,楉冰右手持剑,左手抱炉,活像从古董店里淘完货出来的客人,好在这俩法器总算安静下来了。 出了昆仑潭,楉冰就赶紧去找雾虚真人问这事儿该怎么办,她可拿不定主意。 “嗯……这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还是头一遭。”雾虚真人看着自己的小师侄,觉得什么神奇的事情都发生在了她身上。 “按理来说,昆仑潭不论怎样都会选出一个与你最契合的法器,出现你这种情况,说明两件法器和你的契合度一摸一样,不分上下,但凡你选了其中一件,另一件都会不服气。” 已经见识过这种“不服气”的楉冰连忙追问:“那怎么办?” “既然它们认了你,就不会再选择其它修士了,所以你也不用选择,都归你了,正好不是丹剑双修。”雾虚真人仔细看了这两件法器,不禁咋舌。 昆仑潭内的法器也是有高低之分的,品阶越高,对修士的要求就越严苛。 这两件法器的品阶可以说是最高的那一类,连雾虚真人都知道它们的名头,几百年了都没人能把它们带走,那么多昆仑的天才都失败了。 这样的两件法器,自然是骄傲而难以驯服的,如今却甘愿共同辅佐一个主人,还是个小女孩,放在以前,他是信都不敢信的。 雾虚真人更加觉得,他当年是什么手气,抱了个天才回来! 但是再天才也不能太声张招摇,毕竟他们还是要隐瞒楉冰女扮男装这件事,被太多人注意可不好,所以即使楉冰在有名也只是在昆仑有名而已,在外面的修真界,只是知道昆仑有个木属性的单灵根弟子,拜了蓍蒿真人为师而已。 “拿了两件法器的事我会和门主还有其他长老说的,让他们把事情瞒下来,别人问,你就说丹炉是蓍蒿那小子给的,长剑是在昆仑潭拿的,知道吗?”雾虚真人这番考虑很周到,楉冰听话地应下了。 拿着两件法器回了自个儿屋子,楉冰就和它们对峙了一会儿,然后把束好的头发挠乱了。 “名字啊……”楉冰知道这种法器都要主人起名字的,不然提起的时候总不能老是说“我的那把剑”“我的那尊丹炉”吧? 可是楉冰是个起名废,半天都想不到什么好听的名字,这时候她就很羡慕夏知秋的果断,当场就定了他那重剑就叫鸱枭剑,不带丁点儿犹豫的。 楉冰不光要想,还要想两个,头都大了,总觉得自己起的名字品味太低,配不上这俩大佬的气质。 抓耳挠腮地想了许久,楉冰的目光突然转到桌上的信纸上,那是这个月要给江穆棱寄的飞信,还没有写完。 楉冰一敲脑袋,她想不出来,可以请江穆棱帮忙啊,他取的名字一定比自己取的好。楉冰对江穆棱总是有种盲目的信任。 楉冰坐下,把那封信写完,在最后一段加上了自己的请求,又唰唰添了两笔,在信纸上画了长剑和丹炉,虽然画的非常之丑,但楉冰面对熟人时脸皮极厚,丝毫不觉得把自己拙劣的画技展现给江穆棱看有什么丢脸的。 施了道简单的咒,把弟子令牌印了上去,留下一道标识,能让蓬莱的人分辨身份,把飞信放进去。 信才刚飞出去,楉冰就觉得已经把这个麻烦解决了,轻松了不少。 因为今天要去挑法器,蓍蒿真人没给楉冰布置炼丹的课业,所以楉冰在床上修炼了几个时辰,看外面天色还亮着,就想去练剑。 她新拿到的这把剑实在太好看了,一看就顺手,用起来肯定爽,不知道和夏知秋的鸱枭剑比起来哪个更厉害。 …… 蓬莱,主岛,门主首徒院内。 今日蓬莱下了雨,院子内的雨声有些大,几点雨丝被斜吹进廊道上,还是进不了屋内。 屋子里点着香炉,味道倒是极淡,主要是让屋子里干燥些,以免有些东西受潮后不好用了。 桌上笔墨纸砚俱全,江穆棱挺直脊背坐在桌前练字,几年的学习,他的字已经变得变得凌厉大气,笔力劲挺,脱离了纯粹的名家模仿,有了自己的风骨。 但他还是坚持不懈地每天练字,过去的经历让他知道如今的一切有多么不易,他想把这份现实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牢牢刻在骨子里。 突然听见有东西在敲打窗子,江穆棱没有分心,专心写完这一张纸后才向窗外看起,匆匆起身把窗子打开了。 一封信像鸟儿一样飞了进来,周身被淡淡的绿光保护着,没有被雨淋湿一点,在屋内旋转了两圈后,就悠悠地落在江穆棱的手里。 会给他寄信的,只有四年前一起呆过几月的那两个小伙伴,而且刚开始他们总是一起寄,后来觉得两个人一起写内容太多挤不下,就分开给他送信了,所以他也不得不回两封,好在他乐在其中。 看这股灵力,是楉冰的信。江穆棱手指顿了一下,利落地拆开信封。 一贯的家常和小事,却能被写得非常有意思,江穆棱每次都觉得惊讶,楉冰身边怎么每天都能有这么多事情发生,这人还不胜其烦地记下来,大力吐槽。 看到最后一段,江穆棱也略微有些苦恼,他放下信,转身点着架子上的书,抽出基本开始翻看。 朋友的请求,他定是要做到最好的,何况那是会陪伴他一生的法器。 看了几本书后,还是没什么头绪,江穆棱仰头闭了闭眼,习惯性地去探腰间系着的纳虚袋。 等到一个很轻的空瓶被拿在手里,他才记起来,楉冰给他保养眼睛的昙莲药液已经用完了,尽管他用得很珍惜,一点一点地舍不得用。 其实他的眼睛早就适应了光明,和常人一样能长时间使用,可他就是忍不住依赖,就像现在,这个小瓶子握在手里,他就安心。 揉了揉太阳穴,江穆棱觉得自己可能要换个思路。 把空瓶放回纳虚袋,小指碰到了腰上佩的潋光剑,细细摩擦着剑柄,江穆棱心中一动。 站在桌前握着毛笔,江穆棱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楉冰信纸上的长剑和丹炉,还是下笔写了自己心中所想。 炉名伶禀,剑名……茐笼。 江穆棱白皙的脸皮有点红,他并没有其他想法,但他不知道自己的朋友能不能接受这个名字,虽然楉冰可能连这个名字出自哪里都不清楚。 色笼茐,光潋滟。 楉冰会在意两人的剑出自同一句词吗?江穆棱觉得,楉冰可能还会很喜欢。 外面的雨好像小了些,蓝色的灵光从屋内飞出,渐渐远去。 …… 不到四日,楉冰就收到了江穆棱的回信,在她刚炼完一炉丹把炉火熄灭的时候,一封信啪地糊在她脸上。 “哦哦!不愧是穆棱,名字取得真好听!”楉冰毫无心里负担地接受了这两个名字,压根没往来由出处和含义这方面想。 因为必须定下名字才能完成血契,楉冰这几天都不敢用这两位大佬,她之前就是想试试这把长剑练练手,丹炉都不肯,楉冰觉得这已经不是灵性了,这也忒有个性了吧? 赶紧下完血契,这俩法器才能完全听自己的话,楉冰都快怀疑究竟她是主人还是一块香馍馍了,要被两件法器争抢。 灵光闪过,长剑剑身上刻印了两个较小的字“茐笼”,丹炉的正中央浮现了两个大字“伶禀”。 楉冰含着刚才戳破的手指头,试探着举起了茐笼剑。 太好了,伶禀鼎没反应! 这下可以耍剑了!楉冰心情极好地哼着歌,扛着剑去校场练习。 那里也有几个师兄在练剑,见楉冰来了,都围上来打招呼。 “这就是楉冰师弟从昆仑潭取回来的剑吗?真好看。”一位师兄俯下身看,赞叹不已,却忍着没有出手碰剑身。 好看归好看,但这剑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杀气,好像除了主人的人碰了都会让那人见血,木灵根不是很温顺吗,楉冰师弟怎么取回来这样一把煞气十足的剑? “小师弟,要不要陪师兄过两招?”有几个剑修也是筑基期的,看楉冰取了本命灵剑就想比试比试。 剑修大多好战,只有沉迷剑道,才能做到人剑合一,所以那些有名的剑修都是剑痴。 “好啊!” 虽然才刚入筑基,但楉冰四年来的炼丹生活,让她的灵力既坚厚又耐性十足,所以对上那些早入了筑基期的师兄也不落下风。 只是一场小比试,双方都没有用全力,点到为止,只是切磋一下技巧而已。 大家都感想都是楉冰小师弟真厉害,判断力很强,出手果断,招式技巧都是有的,要不是经验太少,灵力攻击力不强,对上肯定更加吃力。 楉冰表面上谦虚着,心里却慢慢沉了下去。 别人可能还看不大出来,但她自己能不知道吗? 她虽然没有使全力,但也是奔着赢别人去的,刚才有好几下攻击,她自认为能把师兄的剑打掉或者让他重心不稳。 可是并没有这样,让她愣了一下,差点没躲过师兄接下来的招式。 两剑碰撞的时候,她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修为也许并不比自己高多少,但灵力中的攻击力却比自己高出一大截,那是她拼命努力也弥补不了的先天差距。 那位师兄是金火双灵根,她可是单灵根,就这样攻击力都比不上,难怪说木灵根不出强剑修,真的太难了。 楉冰叹了口气,看来她得想个法子解决这问题,不然别说比过夏知秋江穆棱了,其他跟她差不多修为的剑修都可能击败她。 要是她成为不了优秀的剑修,茐笼剑可就看走眼了,一点都没有这把剑的用武之地啊。 第三十三章 木灵根的正确使用方法 楉冰这几天有些郁闷,因为她发现,木灵根的灵力的确好控制,因为无论怎么爆发,都不会有太大的输出。 她虽然和崂山道人说过“因为喜欢,所以握在手里,就是幸福”这种话,但不到最后一刻她还真不想放弃。 怎么办呢…… 楉冰靠在床上发呆,这种时候她需要来本书冷静一下,而且不是那些越来越难看懂的天书丹方,那会让她更加烦躁。 小时候带来的书她已经翻过无数遍了,这几年她又没下山,昆仑也没有除了修炼以外的书,这几本她都能把剧情背下来了。 楉冰很后悔当年怎么不多带几本上来,或者那唯一一次下山的时候怎么没有先见之明,把镇上有意思的书全搬回来。 嗯? 楉冰点点额头,说到那次下山,她好像是带回来了一本书,那本被当作奖品的《纪念剑谱》。 由于这本书的名字过于雷人,再加上楉冰当时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遭到了欺骗,所以拿回昆仑后就放在书架上吃灰,一次也没翻开过。 楉冰在书架上找了找,拿出这本《纪念剑谱》,书的质量还不错,用的是上好的玉面纸,光滑防潮,纸本身的香味就防虫蛀,用白马鬓毛绳扎得紧紧。 楉冰倒是希望里面的内容能配得上这书的好品质,好歹也是一个大庙里发的剑谱。 结果翻开后看到第一句,楉冰就有些后悔自己拿这本书解闷了。 -阁下,恭贺你得到了这本纪念在下功绩的书,记录了我入道几百年的经验,我相信,既然你有如此运气,定能在这本书中受益匪浅。 楉冰认为自己还是小看这位著者的脸皮了,这个纪念,居然还是纪念他的功绩?这得是有多自恋啊? 还什么运气,看一本也许全都是废话的书的运气吗? 深吸一口气,楉冰做好了这是一本垃圾书的心理准备,就当放空大脑看看。 书里接下来的内容废话和正经话七三分,除去那些过于文饰的笔墨,其实读起来还挺有趣的,就是一本名人小传,只不过这小传是本人自己写的。 楉冰侧身躺在床上,一只胳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翻着书。 -感谢你读完了在下的丰功伟绩,这一定是阁下无趣生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呵,确实挺浓墨重彩的,楉冰反嘲一句,掂量着剩下还有半本的书。传记没了吗,那还有这么多页是写了些什么? -如果你读到了这里,就说明,阁下是真的非常无聊又空闲,既然这样,便请阁下一览本人编纂的剑谱吧。 楉冰这才想起来她刚才跑偏了,这不是小传,是剑谱啊! 谁家家谱有一半都是在夸自己的?要真放铺子里卖,定是一本都卖不出去,客人翻几页就扔下走了。 -众所周知,修剑是一门非常有深度的学问,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凡人都能学好的,怎么也得有在下十分之一的风度才貌才行。 -而修真界中,火、冰、雷灵根被当作剑修的最好苗子,木灵根被当作剑修最下品的人选,因为即使修为高深,木灵根也无法最大限度发挥剑修的实力。 楉冰已经被打击得都深了,现在又看到这种言论,再怎么乐观开朗,也有些怨念。 -我认为,这种定论完全就是狗屁! 嗯?楉冰眼神亮了一下,难道事情还有点转机? -如果能找到正确的修炼方法,木灵根就是剑修中最强的那类角色,只是修真界的修士过于孤陋寡闻,也只有在下这般睿智的人物才能得其奥秘。 楉冰急匆匆地翻了一页,发现著者还在讲废话,方才那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全无,低声骂了一句。 最后拿三分之一的书页就是剑谱了,那著者也是个话痨,好像生怕别人不能理解他这般与常识相相悖的说法,在每页的谱子上都标明了注解,一本剑谱,三分之二的废话,剩下的跟童生学的四书五经一样又臭又长,简直不伦不类。 但楉冰粗略地看了一遍,发现还是能懂的。 这剑谱并不记录招式,而是灌输一种理论,合理地使用灵力,发挥木灵根的优势,用最小的输出得到最好的战绩。 -别人抡剑上来砍你,你就慌了神,用最大的力量抡回去?暴殄天物!就算你面对的是天王老子,也得冷静下来好好想,那些招式用多少灵力就可以挡回去,你得像个守财奴一样守着你的灵力。 —心平气和地和对手慢慢耗,耗死他!他会越来越累,灵力枯竭,而你还灵力丰足。 —或许木灵根剑修不能速战速决,但打持久战,别人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控制,对其他修士来说是个难题,但对木灵根来说,便是基础。 —控制你的灵力、气息,控制你的剑,让它为你所用,从本性上来说,木灵根其实才是最容易完成人剑合一的修士,只是从没人试过,也没坚持修炼到那种境界。 楉冰看完几段话,感觉自己进入了新世界的大门。 凝神记着剑谱,页数虽然不多,但一种招式可以举一反三,需要认真想想。 躺在床上空想什么也想不出来,楉冰干脆提了茐笼剑去林子里头,照着剑谱挥着,几招下来,内心便有所感悟。 回想前几日与师兄的那番比试,楉冰没能如愿以偿的那几招,若是能用上这个剑法…… 啊啊啊!可能就赢了啊! 但凭空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楉冰打算明日再去寻师兄们实践一下。 若是真的有用,那这本剑谱可就是她的宝贝了!是她身为劣势的木灵根绝地反弹的唯一机会! 这么想,那次她的运气便是极好的,这剑谱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没用,就是一堆占地的废纸,到她手里也算是变废为宝了。 还好当年的她抱着点希望把书领了,还顺手带了回来,没有因为夏知秋的嘲讽把它扔在客栈里。 楉冰抱着剑谱,仔细地翻看了一遍,想知道哪位修真界大能能够打破常理传统,研究新的方向,写出这东西来。 封面上没有署著者的名字,书中小传的部分也都是用“本人”“在下”这样的第一人称描写,那些记述下的事件,就楉冰这些年所知道的修真界大佬们,没有一位是能对上的。 滚在林子的草地上,被吹来的叶子瘙痒地打了个喷嚏,楉冰这才想起天气还没完全转暖,四月的夜晚还着实挺冷的,她一件单衣躺草地上,可别受了风寒。 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束发一下子散开,蓝色发带掉落在地上,长发落在肩头,裹挟着皂角的香味,把她包成一团。 楉冰抬起头,月光洒在她的桃花眼里,眸子像能亮光一样,藏着星星。 下月初二,她便要十岁了。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有人护着她,有人关心她,有人愿意陪她,吃喝不愁,虽然累了些,但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楉冰不自觉地哼了一段歌,摸着脖子上的仿喉结,她戴着这个也有一年了,自己的原声是怎样的,她竟有些忘了。 取下捏在手心里,楉冰唱着歌,跳上了树枝。 衣冠不整,披头散发,鞋子还被她甩在了树底下,楉冰现在就像个从那户人家偷跑出来的小姑娘,和平时端方得体的模样完全不同。 她平时也并没有拘束着自己,也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出生便扮男儿,她便一举一动都是男儿。 只是在这样的夜晚,她第一次感觉,什么都抛弃掉后的她,很自由自在,很想放声高歌一曲,把整座峰的人都引来却也没关系。 实际上她确实那么做了,但这附近只有她和师父师叔三人居住,所以并没有引来什么人,倒是惊动了深林的群鸟,扑腾着十几只一起飞散。 平时的她,现在的她,都是真实的,所以她才从没有怨言,真情实感地爱着她所拥有的一切。 嘴巴尝到了泪水的咸味,不夹杂任何情感,只是觉得在这样的氛围下,她应该流泪。 楉冰想起了崂山道人,她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应该和崂山道人同岁。 崂山道人被情所扰,为情所困,当年楉冰太小还不懂,这几年也一直清修,对这事仍然一知半解。 她父母感情很好,她和师兄们感情也很好,但这两个东西,怎么看都不是一种,也联系不起来。 算了,长大后应该就懂了,不懂好像也没关系,昆仑那么多光棍,也不多她一个。 楉冰跳下树,就这么拎着鞋子走回了屋,连半个人都没见着。 回了屋她才想起来,她还不能休息,蓍蒿真人布置的那几炉丹药,这几天她太失落了所以一炉都没炼! 好在因为楉冰心情大好,看了剑谱后非常兴奋,精神充沛,随便绑了头发就坐在地上,抱着伶禀鼎炼丹了。 明儿个多睡会儿,起来去找夏知秋试试剑谱…… …… “楉冰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学了什么功法,为什么我用重剑都打不过你的长剑!”夏知秋和楉冰打了半天,有些灵力不支,微微地喘着,而楉冰却好像还有很多灵力一样,源源不断地输出。 几天时间,怎么变难缠了那么多? 夏知秋因为入了筑基期,取了本命法器,现在升级成了橙衣弟子,领了新衣裳,但没穿几天就被磨损的很厉害,看来夏知秋也是下了狠劲在练剑。 “我的剑加入灵力,攻击那么重你也可以打回去,这小胳膊是怎么做到的?”夏知秋捏捏楉冰的手臂,虽然是有些薄薄的肌肉,可手感还是挺软的,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当当当当!”楉冰把《纪念剑谱》掏出来展示给夏知秋。 “这个……不就是那个暮云庙很傻的奖品吗?你还留着啊?”夏知秋对这东西还有点印象。接了过来。 “小秋秋,建议你不要翻前面的,直接从一百零八页开始看。”楉冰真怕夏知秋一个暴脾气把这书撕了,连忙提醒。 夏知秋垂着小狗眼表示疑惑,但还是从后面开始看,见到那么多注解的时候差点放弃,耐着性子读完,脸色变得很凝重。 “你……除了我,还给别人看过吗?” “没啦,昨天晚上才读完,上手练了两下。”估计塞给别人看也没多少人信吧?这著者前面的言论就能气走绝大多数人。 而且楉冰也没那么心大,她也是有自己小心思的,有一点点自私,这种好东西,她能白白送到别人眼前吗? 夏知秋松口气,赶紧把书塞回楉冰手里让她收起来,“你也真是心宽,这种东西要收好,不能给别人看。” “可我们不是兄弟吗?小秋秋又不是别人。”就是因为要是不跟夏知秋和江穆棱说这件事,她不仅会罪恶感爆棚,还会憋死,所以才带着书来见夏知秋啊。 夏知秋脸红了一下,习惯性傲娇,“说得倒是好听,我也没完全信这书,要是真像书上写的这样,木灵根剑修早就崛起了。” “不论怎样,总会有破解的方法,多打几场,总能发现的,来,再打!” 时光流逝,当年岁过去,带走的不应该只有叹息,还有虚虚实实的回忆,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事。 就像在峰底亭子外的草地上,橙衣少年与蓝衣少年的舞剑相交,敞心之谈。 楉冰在生辰那天大清早,就收到了江穆棱的飞信: “楉冰兄,别来无恙。 几年未能有时隙相见,深感歉意,穆棱有幸得楉冰兄为友,实属荣幸。 十岁生辰之际,愿你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楉冰晃着信纸,觉得还真是有江穆棱风格的生辰祝福,她师叔都说不出这种一板一眼的话。 信封里还有东西,有些重量,楉冰觉得可能是生辰礼物。 想起往年江穆棱送的生辰礼物,不是书就是辟邪的檀木手串,楉冰已经不抱期待了,纯属想要得到江穆棱的心意。 掏出信封里的东西,楉冰还是小小吃惊了一下的。 那是一根玉制的男子发簪,束发的时候没什么用,只是一种装饰品。 这发簪款式很简单,顶多就是雕了几根翠竹在簪头,但成色很好,摸着也舒服,看着赏心悦目。 穆棱自己挑的,还是问了别人? 楉冰就是惊讶了一下,就美滋滋地用上了,完全不知道江穆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挑簪子的。 第三十四章 似是故人来 “楉冰师弟啊,门派最近在招新的弟子入门啦,等这批弟子进来,你就不是咱们昆仑的小师弟了,就算他们比你大,那也得乖乖叫你师兄!” 雾虚峰的剑修们晨练的时候,关系好的几个师兄凑到楉冰旁边,开始闲聊起了这次招收弟子的八卦。 楉冰擦了擦下巴上的汗,因为晨练快要结束了,她也好奇地站在一边听着,毕竟这是她入门后第一次招收弟子,总会有些怀念当年自己那么一点大就被抱上山接受试炼的日子。 因为自己年龄最小,资历最小,所以这十年来他都是当之无愧的小师弟,就算等级高也不能改变什么。 楉冰已经十五岁了,女孩子发育的早,身形曲线和脸部线条也已经长开了,不得不把滚圆的胸脯裹得平坦,藏在厚实的衣服底下,倒也没人发现。 年纪渐长,她的外表在男人堆里越显秀气,所以只能不停锻炼,想把皮肤晒黑晒糙点,结果除了练出些肌肉外,皮肤还是那样嫩滑,每每站在铜镜前,楉冰都觉得自己是标准的小白脸长相。 还好她的气质并不阴柔,所以这样的长相反而成了优势,是个俊逸清秀的美少年。 唯一让楉冰很不满的,就是自己的身高,一百六十八公分的身长在女子中已经算高了,可在男人堆里却属于中等偏下。 尤其是夏知秋这家伙,比她大了三岁,还未过十八生辰,身长就在一百八十公分往上了窜,弄得楉冰都不想站在他旁边,唯恐被嘲笑。 她也的确被嘲笑了,在夏知秋俯视的眼神里。 “你等着!你不也是十五岁之后那三年才开始猛长个子的吗?等我到了十八,绝对比你高!”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就算是再怎么努力锻炼,男女先天上的差距就让她无缘那种身高。 可是不管能不能有,气势不能输,还是要对夏知秋放放狠话。 要是哪天把她逼急了,炼个改变身形的丹药出来也不是不行,但以后她恢复女儿身了,在一群女修里像根棍子一样杵中间,楉冰可不想有这种地狱般的景象。 楉冰整理了下鬓角的碎发,想象了一下别人叫自己师兄的场景,有点暗爽。 “哎,你是不是负责通天梯的啊?给哥几个透露一下这回有几个姑娘爬上来了吧?”几位橙衣弟子围着一名黄衣的师兄请求。 “唉,你们说能有几个姑娘爬得上通天梯?我也没仔细看,不过,不超过三个吧。” “别说三个了,只要今年有一个小师妹进来就行!”弟子们都想起来上一次被和尚庙弟子笼罩的阴影,“这回负责试炼的长老里,没有蓍蒿真人了吧?” “这回是门主亲自把关,门主多严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会比蓍蒿真人简单。” “拜托!小师妹们一定要努力啊!” 楉冰对这幅鬼哭狼嚎求师妹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这次要再没有,估计他们从雾虚峰上跳下来的心都有了。 楉冰又听了一会儿雾虚峰的闲事,左眼皮又开始跳了,从早上起来就这样,难道说有什么好事要发生? 楉冰觉得今日到目前为止,一切如常啊,行程也安排得明明白白,早晨练剑,下午炼丹,晚上吐纳修炼。这是她修改多次后,得出的最合适,效率最高的安排。 这么多年下来,身体也就习惯了丹剑双修的生活,随着年龄增长修为增进的速度也稳定下来,目前她处于筑基后期,还差一步便能踏入金丹期。 这速度可有些猛,算得上是剑修中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但大家都知道,楉冰的师父是丹修,她的主修不是剑,所以也并不算太惊讶。 晨练要解散了,接下来是自由比试切磋的时间,大家都找了想过两招的师兄弟对练,而且是上台子比试,雾虚真人在旁边看着呢。 楉冰早把那本《纪念剑谱》背得滚瓜烂熟,使用起来也得心应手,可为了让这个算得上秘密的事情不被别人察觉,她一直在藏拙。 别人邀请她比试,她会把自己的胜率和输率调整的差不多,给别人一种“啊,这人在木灵根剑修中算厉害的了”的感觉,所以连她师父师兄都没发现这事儿。 今天没人邀她比试,她就和其他人一起站在台子底下看别人切磋。 哇,这招躲过去了!这位师兄反应力还挺快。 这一招,要是不用刺而用砍,能让对方把剑都震掉。 哎咿,这一下,摔得有点惨。 楉冰心里想着,默默地在衣袖里比划招式,若是她上去,这场根本没什么难度。 她又想向雾虚真人讨要基本珍藏剑谱了,理由是“真人,你看我攻击力不强,总要多会偏门的招式保命嘛!” 虽然糊弄人不大好,还是糊弄一直对她很好的雾虚真人,更心虚了,但楉冰总觉着跟着其他师兄们练进度太慢了,还是要给自己开开小灶。 切磋都结束后,楉冰想溜到雾虚真人边上偷偷要剑谱,却发现平日里一直慢吞吞走的雾虚真人一下就没影儿了。 “今天不是要测那批弟子的灵根嘛,真人去坐镇了吧?”路过的师兄看楉冰站在雾虚真人的位置前一脸迷茫,顺口答道。 也是,那今天就先好好炼丹吧。楉冰把茐笼剑收起来,擦了擦剑鞘,原本就不沾一点灰尘的剑鞘在握在手里,如暖玉一般。 炼丹的时候,楉冰无意间又想到了身高的事,长得矮的男子也不是没有,但还是被夏知秋嘲笑,被江穆棱嫌弃怎么办? 想到江穆棱那小子就有点生气,还附带着担心,她这两月送去蓬莱的信,是一封回信也没收到,该不会是在蓬莱出什么事了吧?唉,可也没听师父长老们说起啊。 楉冰皱着细眉,手下的炉火都不太稳定了。 突然一瞬间,楉冰福至心灵,一拍手。 呃……手中丹炉里的火炸开了一小团,飘出了一股浓浓的黑烟,把楉冰熏得够呛,连忙打开窗子散烟。 一瞥铜镜,手上脸上全是黑炭,竟颇有当年蓍蒿真人从天而降时那副焦炭人模样的几分相似。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楉冰无可奈何地察觉到,自己和她那师父,是越来越像了,不仅在脑回路、说话语气上,还表现在行为举止各方面。 赶紧清洗干净,楉冰想继续炼丹,可伶禀鼎好像是被她炸了一次炸怕了,唯恐楉冰把它威风霸气的外表给炸得脏兮兮的,少见地罢了工,楉冰生了几次炉火都起不来。 好吧,反正她现在也没心思认真炼丹。 楉冰仔细构建着刚才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 进了金丹期后,修士的身材一般就不会再变化了,维持在那个年纪。 也就是说,只要她现在拼命修炼,尽快进入金丹期,就可以说是在她发育完全前就停止生长了,这样别人就不能说什么,也不会发现她是女儿身的事实。 修真界很少有身体还没发育完就步入金丹的修士,但也说明人家资质好啊。 反正楉冰觉得停在十五六岁的年纪,总比停在五六十岁,垂垂老矣的年纪好得多。 这个计划就那么定了下来,楉冰觉得她还要来几段戏,为整个故事润色一下。 酝酿一番,把台词敲定好背熟悉,楉冰探头看看外面天色,嗯,再怎么慢,登仙台昆仑碑那边的灵根测试也早该结束了。 刚这么想完,楉冰就听见隔壁好像有动静,应该是雾虚真人回来了,听声音还不是一个人。 这个点,长老们有事谈也不会来这里,在昆仑殿谈了就是,很大可能是她的那些师兄们来找雾虚真人请教修炼。 来得好!正愁没几个见证人呢,她这么一演,总得有人传出去吧?不然光演给雾虚真人看,谁知道啊。 楉冰轻轻站在雾虚真人的门前,咳嗽几下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敲敲门,“师叔,我是楉冰。” “进来吧。” 楉冰一边推开门,一边用不大但可以让屋内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有些苦恼地抱怨道: “师叔啊,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修炼得慢点吗?要是太早进金丹我可就长不了个子了啊,师……叔……你,啊!见过素荣君!”楉冰本来觉得自己这一段演技爆棚,谁听谁信,而且因为和雾虚真人关系好,所以话语间还有点逾越。 所以当她看见屋子里坐了些什么人后,差点给他们跪下来! 确实有两三个弟子模样的修士站在一旁,可看服饰,并不是他们昆仑的人,皆是一身白衣,背着把灵剑,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楉冰。 楉冰的确是想把这件事传出去,可没想到这一传,还先给别家门派给知道了。 最要命的还是坐在那几个修士前面的两个人,楉冰打死夏知秋都不会想到,蓬莱门主素荣君和江穆棱会这时候来昆仑,还到雾虚峰拜访! 雾虚真人捧着杯茶,尴尬地坐在对面,食指无措地摩擦着杯沿,试图出来打圆场解释,可还没找到合适的措辞。 他本来听到敲门的是楉冰,还挺高兴地看了看江穆棱,心想这俩孩子关系挺不错,他还没找去叫人,她就自己来了。 因为楉冰装男人实在太像,连雾虚真人这个知情人有时候都会忘记真相,还在想啊,男孩子就是要多在一起玩玩嘛。 结果楉冰开门后,雾虚真人那句“楉冰,你瞧瞧,今儿个谁来了?”刚到喉间,就听见楉冰那“如何修炼得慢些”的大言不惭。 这,他究竟该如何回答?他能说,自己从未有过如此不合常理的烦恼吗? 场面寂静了几秒,楉冰发现自己不能指望已经半愣住的雾虚真人帮她说话,冷汗涔涔地下来,头脑风暴了一阵,向素荣君行了个大礼。 “晚辈不知素荣君来此拜访,突然打扰,实在抱歉。” “因晚辈师叔平日待我极好,在下性子顽劣,便有些,嗯……失礼了,口出狂言,还请素荣君不要在意。”楉冰闹了个大红脸,但样子还是做得很好,是素荣君记忆里那个温润少年的模样,如果能消除掉刚才进门那一段记忆的话。 “不必多礼。”素荣君看着少年脖子都红透了,低笑一声,没有在意楉冰刚才的“口出狂言”。 “修炼进程快,天资过人,那是好事,修炼虽然不能操之过急,但也不必刻意放缓,顺其自然便可,修士本就与常人不同,小友也无需在意身长之事。” 素荣君一段话,给了楉冰一个台阶,楉冰赶紧就顺着台阶下了,连道“是”。 “说起来,穆棱和楉冰小友也有十年未见了,我也不好留你们两个在这里,占了你们重聚相谈的时间。” “我和雾虚真人还有事要谈,你们就出去逛逛吧。” 关爱自家徒弟的素荣君本来就是为了让江穆棱能安心去找他的小伙伴才来的,桐阳真人和柏舟君还要谈门派事物,他就找了正要回峰的雾虚真人。 楉冰正巴不得离开这个创下黑历史的地方,抓了坐在位上的江穆棱的手,道了声别,就用可以说是逃窜的方式离开了,装作没听见身后这个被她拉着的人传来的一声轻笑。 笑笑笑,等会儿有你好看的! 楉冰愤愤地想着,却不自觉地把江穆棱的手握得更紧了。 第三十五章 “我……是不是病了?” 楉冰没带江穆棱回自个儿屋子,只想暂时逃得里那个地方远远的,所以跑到了经常独自呆着打坐的那个树林。 “呼……哈,”楉冰平时锻炼得多,这点路并不算什么,只是方才实在是落荒而逃,跑得她直喘气。 微微俯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深呼吸几下,突然在很近的距离听见了一阵快而强有力的心跳,急促地如夏夜的风雨那样磅礴,每一下都重重地落在楉冰的耳边。 就算刚才跑得有些喘,也不至于累成这样吧?楉冰觉得自己的体力和那些师兄比,也不逞多让,心跳哪会像这种要跳出嗓子眼般剧烈。 抬起头,她刚刚头低着的位置,离江穆棱的胸膛不远,可江穆棱和夏知秋一样,这十年不知道补了些什么,一个个都身高腿长的,江穆棱跨一步,她得两步才能跟上。 所以她喘成这样,江穆棱连脸都没红,气息稳定,肯定也不是这人的心跳。 楉冰摸摸胸膛,难道不是跑的,是被刚才那场景给吓到了? 几下调整回气息,楉冰本想好好质问江穆棱不回他们的信,却一声不吭地跑到昆仑来是什么情况。 结果一转身,她看到的就是江穆棱被衣领盖住也能看到凹进去些的劲瘦锁骨,还有与那外表气质有点不相符的宽阔肩膀,从胸肋骨开始往下,变得越来越窄,细细的腰紧收在乳白色的腰带里,是当真的肩宽腰窄。 楉冰沉默地后退了一步,心痛地发现,她居然要仰视江穆棱,这还能不能有点质问的气势啦!本来就对他凶不起来。 转念一想,她换了个思路。 江穆棱在屋里见到楉冰的那一刻,平静的眸子就渐渐亮了起来,这个人,在他眼里是会发光的。 他曾无数次想过,十年后的楉冰会是什么模样,是否还是小时候雪团子一样带着灵气的可爱。他看着房里摞起的一箱信纸,上面的每个字眼都透露着主人的俏皮,写下它们的人定是个像花一样盛情绽放的少年。 江穆棱见到了楉冰,那人还是有点冒失,一样的鬼机灵,平日里脸皮厚的人害羞起来就特别可爱,一如十年未见的小戏精。 原本江穆棱只有满腔的喜悦,却在楉冰耳根子都红了的时候乱了心跳,霎时间忘记了呼吸。 那双桃花眼的底下染了色彩,俊俏的脸庞顿时又多了几分颜色,让那外面的斜阳都比不上,清秀的样貌无端地多出一丝性感,扰人心神。 这略微加快的心跳本还能掩饰,慢慢平息,谁知被小少年的手一拉,修炼时教的心如止水、古井无波就彻底忘了个干干净净,他自己的身体都由不得他了。 连江穆棱自己都不知道,手被牵着的时候,他还笑了一声。 小少年身量还未长成,身形纤细小巧,尽管匀称,可看起来就很瘦弱,手腕子很细,停下来弯腰喘气的时候,感觉轻轻一拉就能把这个人嵌进怀里。 江穆棱知道,楉冰对自己来说是特别的,夏知秋虽然也是至交的好友,却和他一样有时不善表达,他是讷于言辞,夏知秋是羞于表露,书信交流都会出现无话可谈的情况。 可楉冰不一样,这个小家伙对他,对夏知秋总是抱着自己一颗坦诚的真心,不介意暴露缺点,不隐瞒心中所想,总有许多办法挑起话题。 江穆棱曾一封封地看过楉冰写给自己的信,看了一夜,忍不住地开怀大笑,那些修炼的辛苦,独身一人的孤寂,在天边泛白时,随着笑声和黑夜一起卷走了。 他对自己看待朋友的偏心感到愧疚,也苦恼,他是不是变得很奇怪,居然会这么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想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无趣,想让远在昆仑山峰上的那个小少年露出笑容,甚至还去请教了不熟识的师兄弟去挑生辰礼物。 后来他想,这应该是一种夹杂着亲情和友情的感觉,所以才独一无二。 可是再见到楉冰,他身体的反应明确告诉了他,这两个情感,哪种都不像。 我……是不是病了? 江穆棱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想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直牵着他,被他包在掌心里的手就松开了。 失落感还没离开指尖,那只小手就压在了他的胸膛上,那股力量并不重,却把楉冰整个人都撑了起来,小脸凑到江穆棱跟前,连带着把他的心一块儿提起来了。 楉冰戳戳江穆棱胸口。 “说说,怎么不回我和小秋秋的信,人倒是没提前说一声就跑来了?” 在楉冰的想象中,这段话应该是非常霸气侧漏的,因为她看师兄们吵架的时候都会用力地互敲胸口质问良心,那种箭在弦上下一秒就可能会打起来的感觉她想想都头皮发麻。 可结果是,语气还没硬起来就软下去了,满满的都是与朋友久别重逢的欣喜和知道江穆棱无事的心安。 也狠不下心用力捶他的胸口,改为用手指戳,有些悬殊的身高差距让她像是依在江穆棱怀里闹小性子,好似一对打闹娇嗔的伴侣。 江穆棱的右手抬起来,僵在了半空,半天也不知道该把人推开还是抱上去,但无论怎样都会碰到少年细瘦的腰身。 碰男人的身体有什么紧张的,但江穆棱却死活下不了手,想先移开和楉冰对上的视线,可那双半眯的桃花眼似乎种了蛊,让他深深陷了进去。 好在楉冰并没有让这个局面维持多久,因为她实在板不住这张脸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伸出手半搂着江穆棱,拍拍他的僵直的肩膀。 “那么紧张干嘛,虽然十年没见,但我们一直都在通信啊,不至于生疏成这幅模样吧?”楉冰记得江穆棱不擅与人身体接触,可十年前他们三个人拉的小手还算少吗?还睡过一张大通铺呢! “没、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江穆棱干涩地张口,低下头不敢抬起来,就怕和楉冰对视,自己引以为傲的定力就会动摇。 “走吧,说说你来昆仑干嘛,咱们去找小秋秋,他见你来了,肯定会把剑舞到天上去!”虽然过程有些不忍直视,但楉冰还是欢欢喜喜的,毫无原则地打破了一直坚持的计划,翘了晚上的修炼。 江穆棱胡乱应下,还想着像小时候那样,楉冰会来主动地牵他的手,等人都和他拉开好几步的距离了,他才反应过来,匆忙跟上。 也是,他不再是眼盲需要人牵着领路的小瞎子了,他们也早已长大,过了可以大方牵手也不会瞩目的年纪,刚才那个,不过是情急之下的行为罢了。 算了,江穆棱轻呼一口气,看着身边兴高采烈的楉冰,摘下了楉冰脑袋后面落着的一片叶子,应该是冲进树林的时候沾上的。 把树叶攥在手里,放进了纳虚袋,他跟上前面蹦蹦跳跳的少年,像十年前那朝夕相伴的日子一样。 …… “所以,你这几月是跟随素荣君外出打理事务,才没有收到送去蓬莱的信?然后因为正巧经过附近,素荣君说来昆仑叨扰几日,你们便来了?”夏知秋把刚才听到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江穆棱点头表示赞同。 这也太巧了吧,巧得让楉冰都有点怀疑,素荣君是故意的了。 三人还是聚在桐阳峰下的小亭子里,夏知秋拔出鸱枭给江穆棱比划了两下。 “穆棱,我这剑怎样,不比你的潋光差吧?”随着夏知秋修为的提高,鸱枭剑周围的灵气好像更足了些。 江穆棱端详一番,他的潋光和他师父的溥漠都是长剑,他还没见过几次重剑,果然看起来就不一样。 “是把好剑。”江穆棱中肯地评价道,夏知秋骄傲极了。 “夸剑呢,没夸你啊小秋秋,你连我都打不过呢,鸱枭现在会不会见到茐笼都要有阴影了?”楉冰喝着茶调笑。 三人都还到弱冠的年龄,除了重大节日活动,他们都不能碰酒,所以现在泡了壶上品龙井,以茶代酒喝着。 夏知秋觉得这样忒没情趣,可修真便是要削弱七情六欲,不贪酒肉,所以昆仑所藏的酒本就少,更不会给几个毛孩子拿去喝。 江穆棱无所谓,他现在的心思都在于“他究竟是不是生病了”上面,茶水入口都没味。 楉冰两周前过了十五岁生辰,若按女子算,她已是及笄成年,喝酒也没事,但她可不能把这事儿给捅出去,默默嘬茶。 “说起来,穆棱的潋光和我的茐笼……”楉冰突然来了那么一句,把江穆棱吓得茶杯抖了一下,虽然没掉,但几滴茶水洒在了手背上。 “两把剑看着还挺像啊!” 呼,还好不是说名字的事。 “你们都是长剑,长得像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我反正觉着看着都差不多。”夏知秋并没有那么细致的观察力,他能瞧出的最大差别,就是剑色不一样。 楉冰毫无形象地翻着白眼,夏知秋这人,外表可爱得很,小狗眼一垂,小虎牙一露,那些用慈爱眼神看着她的女修们立刻母爱泛滥,要不是夏知秋脾气爆得像个永远处于叛逆期的少年,女修们估计也会上去摸摸他的脑袋。 嗯,看夏知秋现在这个身高,她们估计是摸不到了。 “喂,你干嘛摸我头?”夏知秋感受着头顶那只快把他摸秃了的手,不知道这人又在发什么疯。 “多摸摸,你就不会长个儿了,就在这个高度等等我吧!”楉冰语重心长地拍肩。 “去你的!小爷我是要比穆棱还高的!把你的爪子拿开!”夏知秋没好气地拍开楉冰的手,见这人又坚持摸上来,抓着楉冰的手腕子按在了江穆棱的脑袋上。 “你不是要找人等你吗,穆棱就不错,你就努力把他摸矮吧!” 楉冰刚刚还嚣张着,下手没轻没重的,这会儿连个手指头都不敢动,就怕把手底下那连一丝乱发,一根杂毛都没有,梳得一丝不苟的束发给碰乱。 楉冰舔舔唇,试探着看江穆棱的脸色,发现他脸色是有些不好,赶紧收手。 她可是连江穆棱的玩笑都舍不得开,这人生来就是谪仙般的公子,怎么委屈了她都不愿。 虽然的确是很想看长发衣衫凌乱的江穆棱啦……可人家看样子就不喜欢,她欺负人也是有原则的。 “穆棱你放心,我就摸了一下,绝对绝对不会变矮的!”楉冰竖起三根指头跟江穆棱保证。 “……嗯。” ?,为什么她觉着,江穆棱好像不是生气了,是很遗憾呢? 不可能不可能,谁还会送上来给自己摸脑袋的,江穆棱一看就不是这种人! 江穆棱:…… 江穆棱:其实,我挺想被揉脑袋的,你都愿意摸夏知秋,怎么到我这就碰都不碰了? 要不是对自己有一定信心,江穆棱都要觉得是自己发质不好或者头发太油了才导致没有楉冰的抚摸。 江穆棱有一点点吃味,现在他能明显看出,楉冰对他和夏知秋的态度不一样了,一直陪着和十年未见的差别果然很大啊。 虽然和他的性子不符,但如果要他像楉冰和夏知秋那样玩闹,他也是可以做到的,如果楉冰希望的话,礼数规矩什么的,他统统是可以放下的。 江穆棱心里抱怨了一会儿,突然察觉,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和夏知秋吃味,还想了那么多,就为和夏知秋争谁和楉冰关系更好。 这真的还是在朋友的范围内吗? 江穆棱接过楉冰递来的点心,呆呆地啃着。 他果然是病了。 第三十六章 “我……与您曾有一面之缘。” 楉冰也不晓得,他们三人连酒都没沾,喝了好几壶提神醒脑的上品龙井,夏知秋是如何能趴在桌子上睡成一滩泥的。 “真是服了他了,这都能睡着。”楉冰叫了几声,夏知秋酣睡如猪,半点反应没有。 楉冰这时候才能凑近发现,夏知秋什么时候竟也有了黑眼圈,淡淡地覆在眼下。 看来夏知秋虽然每次都输给她,服气,却没放弃啊,肯定给自己加练了,睡都不够睡,才困成这样。 夏知秋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剑修,也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楉冰毫不犹豫地戳了戳夏知秋的脸,虽然这家伙平时脾气不大好,但这平静的睡颜还真是挺可爱的哈。 “来吧穆棱,咱们把这家伙送回去。”楉冰主动抗起了夏知秋的一边胳膊,向江穆棱努努嘴,示意让他帮忙。 “我去……夏知秋真的是猪吧?怎么那么重!穆棱我们一起抗……哎哎哎!”肩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楉冰转头,江穆棱正试着把夏知秋背到身上。 “我来就好,楉冰带路吧。”江穆棱把夏知秋熟睡的脑袋调整好,两个那么高的男人,一个背着另一个,如果不是他们长得都好看,楉冰可能会觉得很怪异。 这十年夏知秋的寝屋换了好几回,早就不是江穆棱记忆中的那个地方了。 楉冰对自己失望了一下,男女之间的体力差距果然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弥补的。 反正江穆棱又高力气又大,楉冰干脆悠闲地走在前面带路,两人走了一段,谁都没说话,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夏知秋睡觉时略重了些的呼吸声。 其实他们可以御剑,一下子到达目的地,这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费点灵力的事,却没有一个人提出。 一步步踏上桐阳峰的台阶,想要把相处的时间无限倍延长,就这样一直沉默呆着,也很好。 把夏知秋送回去后,两人又沿着阶梯原路返回,这条道,是他们儿时一同走过的路。 “咳……方才忘了,没能给你……”江穆棱轻轻掏着袖口,好在夜色很沉,看不清他脸上的羞赧。 “我看你……灵剑上还未配剑穗,所以……”江穆棱其实之前就想拿出来,可一直找不到时机插入那两人的相处中,自己也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了大脑,毫无心情送出。 “虽然晚了几日,但穆棱还是想祝楉冰十五生辰后,幸福安康。” 江穆棱的声音本就好听,单听是有些清冷的,但被少年的情绪渲染上几分温柔恳切后,让人听了就不仅情动,若说是在表达情意,也有人相信。 可惜楉冰是个不解风情的。 “好看,不愧是穆棱的品味,我都不敢让小秋秋帮我挑,就信你!”楉冰把剑穗捏在手里把玩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系在了茐笼剑上,看着越发有气势了。 楉冰并不知道刚才自己的话语和行为是如何挑拨身边人的心弦,她仔细端详一番,“诶?和穆棱的剑穗款式真像,你还真喜欢这种款式啊。” 江穆棱心里咯噔一下,他……他当时选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就是觉得这个好,衬楉冰。 楉冰都还没察觉出什么,他自己倒是心虚起来,潋光和茐笼看着挺像,再加上款式一样的剑穗,他和楉冰看起来不就……不就像是一对…… 江穆棱越想思绪就飞得越远,连楉冰都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穆棱?江穆棱?!” “在!啊……对不住,我、我有点累了……”被楉冰一吓,江穆棱才回过神,支支吾吾地找了个借口。 “那就赶紧回去休息吧,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江穆棱踏上潋光,匆忙道别后就御剑飞走了,那有些狼狈的身影让楉冰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侵犯了良家妇女的登徒子。 白月光下,剑穗上的蓝色流苏和她身上的蓝衣渐渐融合在了一起,愈发耀眼。 …… “听说了吗,这次招收弟子,终于留下了个女修!还是冰属性单灵根!”第二日午饭时,坐在楉冰身边的师兄们又在讨论招收弟子的事。 “你从哪里听过来的,消息那么灵通?”旁边的弟子虽然并不是很信这种不太准确的小道消息,但都凑过来聚精会神地听着。 “这次负责的师兄是我好哥儿们!他告诉我的,那个冰灵根叫瑾,这名字可真好听!” “呃……师兄啊,虽然我不是故意想挑你刺,但那什么……名字好听,也不一定就是小师妹吧?”身边的弟子有些尴尬,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往一个方向。 其他弟子随着他的眼神看去,满腔的幸福感瞬间熄灭了大半。 也对,这儿就坐着位活生生的例子呢,瑾这个名字是男子,好像也没那么不可思议了。 楉冰只听到了好像什么堇,觉得这名字好耳熟,想想在哪里听过,就看见其他人用一种悲愤的目光看着她。 “放心吧,我和小秋秋这样的情况可不多见。”只是刚好撞上罢了。 “就是,我那师兄被我磨了好久才告诉我,那个瑾啊,确确实实是个小师妹!才十六七岁呢!”先前那个传消息的弟子拍着胸脯保证。 “不过冰灵根的话……跟我们雾虚峰应该是无缘了,和门主倒是属性一样,门主会不会想亲自培养呢?” 众人脑海里顿时浮现了他们好不容易盼来的小师妹,在跟着柏舟君修炼的过程中,像柏舟君一样变得越来越严肃、不苟言笑,浑身上下都是震慑别人的气场。 不要啊!可爱又甜甜的小师妹不能变成这样! 但换个思路想,冷冷的冰美人……听起来好像也挺带感的。 楉冰听见“十六七岁”这个关键词,终于想起来堇这个名字为何那么耳熟了,十年前被她救出青楼窑子的小姐姐,不就叫这个名字么,算来,她现在也是这个年纪。 楉冰又细细问了是哪个字,发现是“瑾”而不是“堇”,有些失落地坐回去,人家名字是哪个字她还是记得清楚的,看来不是同一个人。 她也不能寄信回家,不知道当年那个小姐姐如今怎么样了,应该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吧?如果还留在她家里,楉冰希望自家父母能给堇找个好的出路。 楉冰吸溜吸溜地吃完面,她的食量和普通男子差不多大,若不是每天锻炼运动得多,她肯定胖成球了。 捏捏自己胳膊上的肉,楉冰觉得自己有必要克制一下食量了。 “楉冰师弟!门主有令,传你去昆仑殿!” 楉冰刚走出饭堂大门,就有位绿衣的雾虚峰师兄御剑而来。 “传我?是出什么事了吗?”虽然感到吃惊,可看绿衣师兄匆匆的模样,应该是急事,楉冰也马上拔出茐笼同那人一起飞去昆仑殿。 “我是在殿外守着,然后被吩咐下来去叫师弟的,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就是让我尽量快些。” “哦……?”楉冰摸摸撑到了的肚子,今天是弟子试炼的第三关,而且应该结束了,这个时候让她去昆仑殿干嘛?不是正办着入门仪式嘛。 楉冰满脸疑惑地到了昆仑殿,一个人入殿后,她看到了和她当年入门时一样的场景。 十位长老难得都在,分散着坐在两边,上边坐着正副两名门主。 这次入门的其他弟子好像都散了,只有一位黄衫紫裙的姑娘站在中央,头上斜簪一朵三色堇,往近了看,才看清那只是簪子上的雕花。 根据刚才挺到的消息,这位估计就是此次唯一入门的女修,那位冰属性单灵根,瑾。 楉冰没能顾得上看几眼这位来之不易的女修,先疾步上前,向长老门主行了个礼。 “雾虚峰弟子楉冰,见过门主和长老们。” 行完礼后,楉冰才发觉身边这些长老都有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就柏舟君看起来正经些,而且表情也怪怪的。 “嗯……不知,叫弟子来有何事?”怎么一个个光看着她不说话啊? 然后她就听见站在身边的瑾开口了,带着些试探和小心翼翼。 “楉冰公子,您还记着我吗?我……与您曾有一面之缘。” 楉冰闻声转头,吃惊了一下,便从这张清丽的面孔中看到了十年前那个不甘落尘,拼了命往外挣扎的小姐姐。 “堇?” 是堇,她比自己矮一些,约莫着一百六十三公分左右,虽然长开了些,也不像记忆里那般瘦削了,可楉冰还是能认出来。 堇看起来很高兴,身上的拘谨局促也淡了。 “是我!看来您没有忘!” “那个,你与我年岁相当,不必用您来称呼我,还有……你也来昆仑了?” “嗯,听夫人他们说楉冰在这儿,便来试试。”堇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会当着一群人的面和一位男子相谈甚欢的人,刚刚不过是太激动了,现在平复了些,只是嘴角还有微微的笑意。 楉冰也替堇高兴,但为什么要把她叫来呢?就算他们认识,也可以私下见面啊,长老们也不像是会把她叫到这,就为了看他们重聚聊天的那种人。 一直看着她们互动的柏舟君开了口。 “她听你在雾虚峰,便也想去。” 简单一句话,楉冰就懂了柏舟君的意思,雾虚峰并没有可以教导冰灵根的长老,这样的天赋可就埋没了,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她这个“原因”来劝劝堇。 楉冰觉得,可能还不止这个原因,这些个长老虽然是长辈,可日日都在昆仑清修,也是无聊得很呐。 平日里那些爱和楉冰玩的女修们年龄都大太多,所以看起来也像母子,根本没有八卦的乐趣可言。 这会儿来了个年岁差不多的,而且一来就找了他们昆仑最俊俏的小师弟,明显就是认识啊!这怎么能不当面看看究竟有什么渊源! 那几个爱耍宝的长老,比如匪薇涟波,都开始想童养媳为了自己的小夫君,毅然上昆仑寻爱这种情节了。 但楉冰可不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调情,呸!叙旧,断了他们那点找乐子的心思。 “雾虚峰虽不错,但终究不适合你,还是跟着能教导好你的长老修行吧,有空时,我会去找你的。” 堇迟疑片刻,点点头,她其实也没想那么多,也不知道灵根不同,教导的方式也不同,她只是想找个熟悉的人在身边,会比较安心。楉冰都那么说了,她也不会太固执让别人为难。 见三言两语就把人哄好了,众长老又是遗憾又是暗叹不已,不愧是昆仑最受女修欢迎的弟子啊,这安慰技巧,真熟练。 “既然如此,瑾便留在昆仑殿,跟我修行。”柏舟君没那么多儿女心思,觉得弟子们都有好归处便好,又吩咐了几句,就让大家都散了。 江穆棱住在十年前来时住的昆仑偏殿,在院子里练剑的时候就看到楉冰御剑而来,却没有找他,而是进了主殿,好像在议事。 别人门派的事情江穆棱不好打扰,站在离主殿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从纳虚袋里取了本书,一边看一边安静地等。 等到里面好像终于散了,各个长老都从里面出来,江穆棱才慢慢走过去,和昆仑的长老们行礼,然后往主殿里看。 结果就看到楉冰和一位女子并肩走出来,谈笑的样子好像认识了很久。 江穆棱看到楉冰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像是害羞了,那女子轻轻笑着,脸颊更红润了。 两个人站在一起,江穆棱就觉得有种他进不去的气场自动包裹了他们。 “啪” 还拿在手里的书掉在地上,书页随风翻动,半天也没人捡起。 第三十七章 瑾 大家散了后,楉冰就和瑾一起慢慢踱步出来,她太久没回家,很想知道这十年来她的家人都过得怎么样了。 细细问了一番,知道自家父母还安康,弟弟也已经长成少年,楉冰无端地生出一丝感慨。 “这样啊……你之后就一直呆在我家里了?”当年一个小女孩,的确到哪里都很难生存,有一个可以安心生活的地方还是很值得珍惜的。 “嗯,夫人真的很温柔体贴,给我安排了侍女的活儿,视我为己出。”瑾想到这个,眼角弯了弯,像是想到了很幸福的事,“夫人还告诉我少爷小时候的糗事了呢。” “哎?我哪里有糗事了?我、我怎么不记得!”啊,她母亲的有时候的恶趣味她是知道的,定是把那点零碎琐事添油加醋了一番。 “公子以前胡诌的那个杂耍团已经很让人记忆深刻了,我到了夫人老爷那好几天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瑾咯咯地笑了几声,用衣袖掩面。 听着瑾如数家珍般一件件说起,好像听了无数遍,楉冰涨红了脸,挠挠头,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啊。 “不过,我当初就说过,你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楉冰把垂在堇脸庞上的一缕碎发收到耳后,低笑道,“现在看来,我眼光真不假。” 和一群汉子和把她当儿子养了的师姐们呆久了,楉冰没觉得这番有什么过界,她也没碰到人,就是理了理头发而已嘛。 可瑾却微微张嘴,匆忙把头低下了,看不清表情。 “对了,你的名字……”楉冰想问问堇的名字怎么和当年不一样了,抬头看见江穆棱一脸呆滞地站在面前不远处,赶紧扑腾起来向他打招呼。 “嘿!穆棱,你怎么来啦!”楉冰跑过去,抬头,狐疑地看着满脸落寞的江穆棱,捡起了地上的书,帮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穆棱?你怎么了,昨晚还没休息好吗?”楉冰把书递过去,江穆棱只是机械般接过,握在手里,忘记收回纳虚袋。 昨晚江穆棱就这样了,难道是生病了? 楉冰踮起脚,用手背去探江穆棱额头上的温度,又抓着他的手腕子量脉搏。 身体很健康啊,那……就是最近心情不好,精神恍惚? 瑾从身后走来,“楉冰公子,如果你还有事,我们下次见面再谈吧。” “没事没事,这人你也见过的,就是杂耍团里那个耍剑的江!他叫江穆棱!”楉冰挥挥手让瑾过来认认人。 瑾辨认了不到一瞬,就把眼前这人的气质和十年前那个她话都不敢搭的人重合在了一起,这人长得着实越发俊美了,可这旁人勿近的气场也忒令人紧张了。 她看了一眼江穆棱,感觉自己承受不住这份压力,赶紧行了礼,问楉冰:“江……公子也是昆仑弟子吗?” “那倒不是,他是蓬莱的修士,来我们昆仑玩的!”刚才还满脸苍白的江穆棱这会儿好多了,红润起来。 楉冰问了句没事吧,江穆棱摇摇头,不知不觉地凑近了楉冰,把少年围在自己的守护范围内。 “瑾她现在也是昆仑的弟子啦,而且被柏舟君收为徒弟,不出几年肯定是一名出色的剑修!”楉冰觉得她周围的人怎么都是剑修,那么有缘?“要是当年能提前知道你有单灵根的天赋,我们也要试着去求求门派,让你早点入门,不会被耽误了。” 瑾倒是不在意这些,在她看来,能自己选择人生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怎么能再有抱怨。 “对了,刚刚还没问完,你的名字不是三色堇的堇吗?怎么变成瑾瑜的瑾了?” 瑾被柏舟君收为弟子,还有些收徒的事要做,只能把两个少年送到昆仑殿外的大门。 楉冰临走时问了一句,瑾释然一笑,“公子对我有重造之恩,堇无以为报。” “公子本姓为王,我便添个字,改名为瑾。” “或许我此生都无法再见到公子,但我想要留下这段缘分。” 在那个小县城的门户里,瑾在每个月光皎洁的夜里,都能想起那个当时比她还稍矮些的男孩儿。 俊俏可爱,还有一点点的狡黠,却和他的气质一点都不冲突,那样的聪慧善良,向她这个非亲非故的青楼侍女伸出了手。 她在楉冰的家里慢慢长大,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听着其她姑娘含羞带怯地讲着她们心悦的男子,瑾也会一边在月光下发呆,一边想着,她对楉冰的那种念念不忘究竟是不是喜欢。 虽说上昆仑是她自己的选择,但也想知道这个让她心心念念十年的少年,他是不是自己心中的良人。 但今日一见,她知道,这个人不是。 她被救了一次,改变了人生命运,她感激感恩,但她并不爱慕。 瑾可以为了这伸手之劳的恩情赴汤蹈火,可她的心很理智,很明白,这不是爱。 有的人,多年未见的时候辗转反侧,深思这份感情,在重逢时便恍然大悟,释然一笑。 有的人,以为自己并未受相思之苦,却在不知不觉中种下情丝,一朝再遇,搅乱的江水倾覆了心舟。 …… 瑾说完后就道别去忙入门的事了,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瑾的一番话,她是想表达感激之情的,却因为说的太深情了,没表达好,还被这两个天生脑洞大的听进耳里,顿时暧昧了许多。 楉冰惊恐地眨着大眼睛,她、她……这是被倾诉爱意了吗?瑾说的那个什么缘分……是她想的那个缘分吗?! 不是她自恋,虽然比起江穆棱还略逊一筹,但她的相貌在男人中也是极好看的,所以……瑾这是对她一见钟情,还再见倾心了? 还为此上了昆仑,就是因为楉冰在这里,还执着地想去雾虚峰,哪怕那并没有适合自己的功法? 楉冰吸了口凉气,她这是……造孽啊! 为了不多生事端被人发现性别,她连那些年纪可以当她娘了的师姐都不敢多撩几句,就怕成为一个四处留情的人。 因为就算这些姑娘再怎么漂亮体贴温柔,再怎么对她好,她是个女子的事实也不会改变,回应不了她们的期待啊!美人儿欣赏欣赏就行了去,她虽然假扮男子多年,可还是很正常的,别说姑娘了,昆仑上的那么多师兄,她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过话本上写的那种小鹿乱撞,少女怀春的心思。 说实话,可能就是因为从小就是混在男孩子堆里长大的,楉冰已经看透了男人,不论表面上怎么样,私底下一定会有不正经的一面。她甚至在几年前还被师兄们拉过去问那些和她关系好的师姐们身材怎么样,手摸着舒不舒服。 夏天热了,雾虚峰的弟子们练剑练着练着还会把上衣脱了,光着膀子练,当然楉冰可不敢,怕暴露,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别人问,她就说自己有皮肤病,不能多晒阳光。 看了这么多年男人的肉体半点感觉都没,楉冰都以为自己可以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了。 不过,楉冰瞧向身边的人,江穆棱与他们自然是不同的。 “呃……穆棱啊,你说,瑾她,是什么意思啊?”两人慢吞吞地挪着,也不知道往哪走,就在山前这一块儿转着。 楉冰觉得她实在无法顿悟,想想她身边的那些人,绝望地发现居然只有江穆棱稍微靠谱些,其他人都能给她什么建议?! 江穆棱藏在衣袖里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楉冰竟是听不到他呼吸的声音了,看他,江穆棱还偏偏转过头去不给看,也不回答。 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觉得呢?若你不知,我又如何能晓得?” 这句话里就带着些埋怨了,还有微微的愠意,但楉冰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情感居然大半都是委屈。 “哎呀……我们、我们肯定是误会了!瑾她觉得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们想多了!”楉冰不知怎的开始自说自话地解释,说完了还底气不足地肯定自己,“嗯!一、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穆棱你别生气。”悄悄勾上江穆棱的手指,轻轻晃了两下,见他没反抗,楉冰就把整只手覆上江穆棱的手掌,松松地牵着他。 “我绝对不会自己先找道侣的,不会为了道侣减少和你们相处的时间,所以穆棱别生气啊。” 谁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啊!原本因为牵到了楉冰小手而被安抚下来的江穆棱又烦躁起来。 可牵着他的人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还在絮叨着,“我一定会等你和小秋秋都有了道侣,才会去考虑的,我们都还小嘛,这事也不急,只要我一直一直装傻,也没哪个姑娘能把我强了啊?” 江穆棱有些头疼,他想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啊。 但他握着纤细又软呼呼的手指,用指腹装作不经意地擦过楉冰的手背,入手的触感像上好的羊脂玉一样,让江穆棱摸着摸着,心里就忍不住叹了一声。 “我没生气,我只是……不想让你辜负了那位姑娘。”江穆棱说完就一阵羞恼,他口是心非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都不经大脑就可以随口说出。 “我发誓,我真的就把她当姐姐!我们今天可才是第二次见着面呢,世上哪来那么多一见钟情!”楉冰低头踢着鞋底下的碎石,一双雪白的靴子就进入视线。 那靴子虽然很白,可一点脏东西都没染上,这要是给她穿上,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叫人连这靴子原本什么色都分不清。 靴子的主人走得不疾不徐,脚步对这样的身高来说有些小了,看起来还挺别扭,楉冰相信,走起来更别扭。 江穆棱一声不吭地跟着楉冰的速度走,他现在没有刚才那样全身血液都麻木滞涩的感觉了,却觉得那些血都直冲着他的心脏流去,痛得他抽抽。 他的眼瞳异常干涩,江穆棱甚至以为这双来之不易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又习惯性去取纳虚袋里昙莲药液的空瓶子。 刚探入纳虚袋,江穆棱就回过神来,堪堪把手抽出,无力地垂在一侧。 “穆棱,从昨晚开始你就很不对劲,”楉冰觉得再不转移话题的话,她自己都会尴尬到圆不下去了。 “有心事就说,要是能办到,兄弟我啊帮你解决了!”楉冰捶着胸口保证。 江穆棱已经快维持不住表面上的风度翩翩了,要是他直接跟楉冰说,让他不要和所有女修,不,不要和除了江穆棱以外的人亲密接触,楉冰定会认为他疯了。 是啊,怎么回事,再遇之后,江穆棱一直清修的,如潭水般平静的心开始肆虐,有时甚至还掺着些狠唳。 楉冰根本没变,还是那样……讨人喜欢,可这份讨人喜欢让江穆棱心生厌恶,他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楉冰有多好。 有谁会比他更了解这份善意?那堆满他书桌的信纸,被他珍藏着的水灵石,还有这空了瓶还要存着寻求安全感的药液。 他只要自己知道这个少年有多好就行了,把这个人永远藏起来,藏在他身边,让这份光芒只能照亮自己。 胡乱想了一通,江穆棱才猛然醒过来,自己的清修不要了吗?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这种见不得人的想法,还是在楉冰跟前。 “嘶”抽气声响起,江穆棱低头,看见牵着自己的手已经被握得通红,一看就很疼,但少年完全没有抽手的意思。 楉冰只是带着点哭嗓,轻轻求饶般说着:“穆棱,你手别握那么紧,轻点儿,我又不会跑,真是的。” 江穆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妈的,果然疯了。 江穆棱在心里骂出了平生第一句脏话。 第三十八章 缫织镇(一) “你是说,我们也可以跟着下山吗?”楉冰听江穆棱说了小半天,只听见“下山”二字,其他内容都被兴奋给冲走了。 “你啊……”江穆棱点点楉冰眉心,“历练除祟可是很危险的,别人都紧张害怕,就你那么开心,不怕危险吗?” 江穆棱此次随素荣君出门处理门派事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去历练,只有能不依靠师长完成除祟,日后才能独当一面。 江穆棱是修真界的天纵奇才,虽然剑修修为增长慢,他还处于筑基期,未结金丹,可楉冰知道,她和夏知秋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打败江穆棱。 对剑修来说,历练尤为重要,只有亲身经历过生死一线,感受过更高境界的人,才能掌握手中那把剑,比没有实战过的人高出一大截。 他们下一站要去的就是江穆棱历练的地点——缫织镇,那里近来受邪祟侵扰,还有人失踪了,所以托人向仙门求助。 素荣君和雾虚真人昨日聊天是谈到此事,雾虚真人就拜托他把楉冰也带上,多见见世面,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顺便了解一下自己与江穆棱的差距。 这就是件小事,素荣君很爽快地答应了,还说既然要结伴而行,何不把桐阳峰的那位小友也叫上,三个少年感情那么好,少了谁都不行。 楉冰不知道在他们昨天喝茶喝得肚子鼓胀时,就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安排了,虽然这个安排她非常喜闻乐见。 “穆棱在,我有什么好怕的。”楉冰还是很怀念以前三个人一起修炼探险时光的。 “嗯……不用怕。”江穆棱抑制不住上弯的嘴角,“缫织村不远,午后出发,傍晚就能到了。” 三个男人出门并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何况他们是去除祟的又不是出去游玩的,所以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叫上夏知秋后就出发了。 “对了,这村子离蓬莱那么远,你们也能收到求助吗?”楉冰斜站在灵剑上,有些搞不懂这个地点也太微妙了,就算昆仑没有人来解决,也会有更近的仙门接下这个任务吧? 楉冰说完,就看到两个小伙伴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 “你不知道?难道你师父……哦,蓍蒿真人可能真的没跟你讲过。”夏知秋满脸“我服了你们这对师徒,谁都没个样子”。 三人的灵剑靠的很近,楉冰见两人都从自己的纳虚袋里掏出了一块玉牌。 输入灵力,玉牌中就飞出了亮着光的文字,漂浮在玉牌的上空,像写在一张无形的纸上那样端正。 “灵通玉,仙盟制作,是修士们选择任务的中枢玉牌,修真界所有需要修士去解决的任务都会发布在上面,供修士们选择,完成任务后便能获得积分。” “不光有任务,拍卖、物品转让、悬赏通缉都可以在这里看到,所以即使暂时还不能接收任务的修士也会使用灵通玉。”江穆棱划动了一下手指,空中的那些文字就改变了,变成了“任务、转让、悬赏、拍卖”等字样。 “啊……可,我师兄们也出去做过任务,但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有这个玉牌啊。”楉冰开始反思自己这几年是不是修炼修坏了脑子,这么这种看起来是常识的东西都不知道。 “每个人的灵通玉可都是隐私,没谁会拿出来给别人看的吧!万一被偷就惨了!”夏知秋也是不久前才从桐阳真人那得到灵通玉的,经常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转让拍卖里面有没有什么一些新玩意儿能让他感兴趣。 两人都大大方方地亮出了自己的灵通玉,没有丝毫遮掩,还相互研究起来。 “穆棱穆棱,告诉我筑基榜上有没有你啊!我看了半天,没有你的名字啊,是不是用假名了?!”夏知秋的屁股都快挪到江穆棱的剑上了。 “这东西,还能用假名?”楉冰觉得自己真的好落后,蓍蒿真人难道就没有想起来这事儿吗?搞得自己每次都提出一些众人皆知的问题,像个乡巴佬。 “当然,不过大部分人都会用真名,毕竟如果自己的积分高的话,是能被整个修真界的人看见的,这可是提升名气的大好办法!”夏知秋用的就是真名,黑色的三个大字飘在空中,让楉冰忍不住想要去抓,看看能不能穿过去。 “不同的境界有不同的榜,但我们也看不见更高境界的榜单,只能看练气期和筑基期的,每个境界积分排名前百的修士都会上榜。”夏知秋调出榜单给楉冰看,的确有很多人一看就知道是真名,但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假名混在里面。 “有些不喜欢受太多关注的家伙就会用假名啊,筑基榜上最有名的就是这个,”夏知秋从榜单最底下划到顶,“筑基榜第二,麻婆豆腐辣子鸡。” 楉冰听见自己响亮地咽了声口水,看着就饿了,“还能这样取假名?我还以为都是什么大侠什么道人的。” “一般都是这样,但人家爱那么取啊,而且还是第二!”夏知秋蹭到江穆棱那边,“穆棱兄,告诉我你是哪个呗?” “惭愧,之前都在潜心修炼,并未做什么任务,所以我还未上榜。”江穆棱划了一下空气,他用的果然是自己的名字,楉冰也想不出来江穆棱会用什么假名。 “诶?”楉冰想想,有些不对劲,“连穆棱都是第一次做任务,怎么还会有练气榜?练气期的修士打得过邪祟吗?” “谁说任务就一定是除邪祟了,任务也有很多种的好吧,而且灵通玉会按境界划分任务难度,我们是不能选择比自己境界高的任务的。”夏知秋做了半天讲解,口干地拿出水袋喝了一口。 “是吗?我看看啊……练气、筑基的任务……”楉冰伸手划动着江穆棱的灵通玉,江穆棱也任她随便看。 楉冰还真是大开眼界,除了除邪祟这种任务外,炼丹、治疗、送东西这种就不说了,居然还有种地盖房子,召人打群架这种任务,真的会有修士去做吗? “任务完成后,灵通玉会根据完成度给予积分,这种任务的积分虽然很少,但一些小门派也会有人去做,就为了攒积分。”夏知秋一看就不是会为了那么点积分去种地的主,完全不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那个……我想问啊,这个积分除了能提高点名气之外,还有什么用吗?”楉冰也不理解为什么为了点积分那些自持甚高的修士会那么拼。 “也没什么用,”夏知秋毫不在意地收起了灵通玉,“就是能换点灵币罢了。” “啥?”楉冰呆住,是她想的那个灵币吗?那个作为修真界通用货币的灵币吗? “没错啊,一积分就只能换一百灵币,谁要换啊,还不如留着冲冲榜。”夏知秋完全一副视金钱为粪土的模样,对他来说,还是提高自己的能力名声比较重要。 穷人楉冰再一次受到了来自地主家儿子的暴击,一百灵币,很少吗?都可以买一把低阶灵剑了。 楉冰完全理解那些人为什么要去种田集积分了,非常理解!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让修士去种地! “连去种地都有一积分,除邪祟应该更多吧?”楉冰露出小财迷的眼神,还等什么,赚积分啊! “但多人组队会平分积分,”江穆棱一眼就看出了楉冰在想什么,不禁疑惑,昆仑对亲传弟子的待遇这么不好吗?连灵币都没有? 其实昆仑亲传弟子的待遇不比蓬莱差,但也要看师父是谁。 蓍蒿真人不缺这点钱,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认为,一般人都不缺钱,从来没记起过给自己徒弟来零花钱,导致楉冰现在估计是史上最贫穷的亲传弟子。 “啊?那我们不就是抢了你的积分吗?” “没事,我不在乎这些,重在历练嘛。”江穆棱之前已经把这个任务接下来了,又和夏知秋的灵通玉感应一番,把人拉进了小队。 “缫织镇附近有仙盟分布在俗世的驿站,可以去领任务所用的捆妖绳,我们顺路去买一块灵通玉,再把楉冰加上就行了。”三个小伙伴在一起,少了谁都不行。 傍晚的时候,楉冰就被江穆棱送了一块属于她自己的灵通玉,连声道谢。 她这块灵通玉是翡翠冰色的,摸起来冰冰凉凉,吸收了自己的血液后,就变得温暖起来。 因为他们要在晚上前赶到缫织镇,所以楉冰是一边走一边处理她的灵通玉。 “小秋秋啊,你说我要不要用真名?” 夏知秋回了句“随你便”。 楉冰不是很想用真名,说好了要低调些,用了真名万一别人以为她是个女修怎么办。 嗯,保险起见,还是用假名吧。 但楉冰这个起名废,当初连法器叫什么都要大老远给江穆棱送飞信去问,这会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可以用上的假名。 总不能连这种事都要去问穆棱吧?夏知秋的话……总觉得他会帮自己取一个“小爷天下第一”这种中二的名字,她品味才没那么低。 楉冰随意刷刷榜单,盯着那个榜单第二的“麻婆豆腐辣子鸡”,分析觉得,这人肯定是蜀中之地的人。 灵光一闪,楉冰认为这位老兄给了她不错的灵感。 然后夏知秋和江穆棱就看见楉冰在空中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七个大字。 “糖醋排骨银耳汤” 夏知秋:??? 夏知秋:“你起这种假名,是要和那榜单第二对仗吗?” “嘻嘻,我只是觉得,这种形式好像也不错啊,这种名字,完美地隐藏了我自己,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唯一缺点就是每次看到可能都会不自觉地流口水。 夏知秋发觉这说得还真有道理,但档次这么低的名字他是不会取的。 而江穆棱看着这名字半天,发现连一个不认识的人都能让楉冰主动变成同款假名,而他却连送个剑穗都惴惴不安,思索着要不要他也换成假名试试? ……还是算了吧,他师父可是会在榜单上找他的,万一到时问起来,他估计羞死也说不出像“糖醋排骨银耳汤”这样的名字。 “到了。” 这缫织镇很大,镇门口也比他们路过的那些村子要气派许多,用结实美观的石砖高高地围起来,镇上的马路很宽敞,而且不是一下雨就会泥泞不堪的土路,是用青砖铺出来的路。 据说这个镇子每家每户都养殖桑蚕并且制作丝绸出卖,并且凭着丝质良好和代代相传的丝织技术,订量一直很多,所以这一带的人都比较富裕。 尽管刚入镇就能感受到这里的人们生活水平都不错,可走在街上却没有多少人,能供八辆马车并行的道路非常空。 他们越走人就越少,路边的铺子都关了门,摆摊儿的也收了东西,行人纷纷回家,等夜色沉下来,竟是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哇,真的好诡异,有几个人失踪了不至于大晚上都躲回屋里吧?街上就我们三个人,连盏灯都没有。”夏知秋居然感受到了一丝冷意,阴森森的。 “其实刚才走了这一段路已经能看出很多了。”江穆棱很震惊,继续往他们的目的地走。 “晚上没人出门,最近又有人失踪,说明那些失踪的人是在晚上不见的。” “你们回想刚才那些行人,有发现什么不太寻常的事吗?” 楉冰垂眸回忆,不太寻常的事?是表情、行为、衣着,还是…… 对了! “是年龄!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些人中,一个稍微年轻些的人都没有!” 夏知秋也仔细想了下,还真是,不论店铺铺主、摊贩还是行人,无一例外年岁都至少已达不惑,为本来就没什么人的镇子又增了点死气沉沉的意味。 “所以,那些失踪了的定是镇上的年轻人,男女都有。”江穆棱声音很轻,但是掷地有声。 “还有,顺着这条路走,邪祟的气息越来越浓,应该就在前面。” 楉冰看着前面好像没路了,远处是一处占地很大的屋宅,围墙砌得比镇门口还高,肯定是这一带的大户。 “就是这里。” 第三十九章 缫织镇(二) “好大的屋子,而且府邸外墙和大门都很整洁,没有杂草,墙也像刚刷过不久的,应该有人居住。”楉冰在夜里粗粗地看了一眼,“穆棱,你是觉得邪祟藏在这里面吗?” “嗯,前面也只有这一家了,应该是这。”三人躲在一旁的小树丛里观察了好一会儿。 “那我们还等什么,去敲门啊!”夏知秋刚跨出一步,就被揪着衣领扯回来了。 “你就这样进去?灵剑也没卸,昆仑的外袍也没脱,一敲门谁都知道你是来干嘛的了。” “现在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我们在明,它们在暗,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楉冰和江穆棱的想法差不多,还是要先伪装个身份再去打探,谨慎些为好。 三人把灵剑收进纳虚袋,又扯了套常服在树林里换起来,法器什么的都藏在衣服底下,灵力气息也稍稍内敛。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楉冰想着也不会有人看她换衣服,就和另外两人挤在一起换。 夏知秋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树林里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害得他连袖子还是领口都分不清,领扣还扣错了好几个。 江穆棱本来就是常服出门,所以安静地站在一旁。 右手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黑暗中的身材轮廓看不真切,可也能知道少年的腰肢比起江穆棱自己的来说要纤细太多,又马上被宽大的衣袍遮住。 楉冰好像还重新束了个发,带着皂角香味的头发轻轻甩动了几下,擦过江穆棱的衣袖,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重了一些。 “啧,好了没啊,换个衣服那么慢!”夏知秋总算把衣服收拾好了,转身就开始催促。 “好了,走吧,小秋秋你走前面。”三人出了树林,向那扇大门靠近,靠近后,看见大门上面挂着个牌匾,仔细看写着两个大字。 “王府” 嘿,还和我的本姓是一样的。楉冰并不害怕,还饶有兴致地想着。 “等会儿要是里面出来个人问我们的身份可怎么办?要不,现在先串通好?”夏知秋怕等下大家口径不一致,露馅可就糟了。 “小秋秋你本色出演就行,剩下的交给我!”楉冰拍拍胸脯信心满满。 夏知秋挑挑眉,既然这小戏精那么说了,他还担心什么。 底气十足地敲了敲大门,不过片刻,门对面就传来一点动静,好像是在开门闸,“嘎吱”一声,沉重的铁木门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 “哪位啊?”来开门的是一位管家模样的婆婆,眼白有些浑浊,和眼瞳混在一起,就算她手上还提了盏灯,夏知秋也琢磨不出来她眼神究竟是往哪儿看。 婆婆的头仰着,好像是看向夏知秋在询问,夏知秋正语塞呢,楉冰上前几步礼貌地作了个揖。 “您好,这位是夏公子,我们两个是他的贴身近侍,我们出远门赶路经过此地,本想找家客栈宿下,可不知为何镇上的客栈都闭门谢客,无奈只好不请自扰,想知道主人家能否让我们暂歇一晚?” 那浑浊不堪的眼珠子好像是动了一下,牵扯着婆婆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楉冰第一次见有老婆婆脸上的表情不是慈祥而是阴森的。 “请等一等。”婆婆慢吞吞地丢下一句话,就关了门往屋子里走。 “呼,这婆婆是邪祟还是人啊?怎么那么阴沉?”夏知秋嘀咕了一句。 “不知道,这儿的邪祟气息有些浓,分辨不出是人非人。”江穆棱也难得的皱了皱眉。 “希望能让我们进去,不然就要翻墙了,偷偷摸摸的心虚得很。”要是被发现他们面子还要不要啦? 过了会儿,大门又来了。 “进来吧,跟着老朽。” 三人连忙跟紧了老婆婆,过了前堂,走在长长的廊道上,右手边就是茂密的园林和一个很大的池子。 府邸外面那么黑,里面倒是还算明亮,隔几丈就会摆一个灯笼,所以三人表面上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波链不惊,可早就用余光好奇地把这屋子打量好久了。 拐了好几个弯,老婆婆把三人带进了一个小院子,有三间厢房,有间厢房明显要大些。 “客人们就宿在这儿吧,还有,夫人说今儿个太晚了,明早再来亲自招呼客人,请随意。” 老婆婆提着灯笼渐渐走远,这院子三间厢房明显是一人一间,可他们又不是来睡觉的,进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当然要待在一起。 一溜烟儿地都挤进那间最大的厢房,也不敢碰桌上的茶水点心,三人围坐在一起商量。 “刚才路过的地方,有一处很奇怪,”江穆棱在屋内点了灯,又在门上贴了张符咒,然后才开口说话。 “一路上都有灯笼摆着,让府内的人能看清夜晚的路,只有过了前堂后的第一个院子,连过去的道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院子里更是一点光亮都没有。” “也有可能是没人住?”夏知秋戳戳桌上的瓷杯,觉得这杯子品质还行,这林府应该算这镇上最有钱的主了。 “不会没人住,若是没人住,为何还要在屋内点这样浓的熏香,站这么远也能闻到一些。” “什么熏香?”夏知秋路过那里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闻见。 “江穆棱你是小狗鼻子吗?这都能闻到!”楉冰光顾着看四周了,也没注意有什么味道。 江穆棱轻咳一声,“可能……是以前看不见的缘故,好像其他感官都会比常人灵敏些,并没什么稀奇的。” 定下了搜索的目标,三人就提着气出门了,尽量放轻脚步,在暗处朝着那院子奔去。 和他们住的那个比,这院子明显大了不少,一进院门就是被假山松木掩蔽的小道,出了小道后就是一条水上的廊道,水面伸出了好几片荷叶,依偎在一起。 一进这个院子,楉冰就觉得周身的空气都比外边潮湿了些,而且也闻到了江穆棱所说的那种熏香味道,虽然这和她所喜爱的那种淡雅熏香不大一样,可也并不难闻,只是凑近了觉得,这确实有些浓了。 过了水上廊道,就是一排的房屋,他们准备从最左边的这间找起。 因为实在太过黑暗了,他们也不能从这纸窗外边看出里面有什么东西,只好把灵剑握在手里,壮着胆子推了一把门。 这小木门并没有上锁,被夏知秋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空无一人,却也不是普通的房间,而是一个织布制衣间,两边挂着织好的步和裁缝好的成衣,中间摆了架织布机,上面还有半匹布尚未织好。 三人轻声进去,关了门,借着月光看了看那些布料和成衣。 “哇,难怪这家人那么有钱,布料织得还真的挺好看,衣服的款式也不错,肯定有很多人来买。”楉冰摸着那布料,感觉这些丝线和她见过的普通丝线不太一样,要更加坚固有韧性,却也十分柔软。 江穆棱略显不安地在屋子内打转,明明只是间织布坊,可他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有一口气压在那里,让他无法放松下来。 “嗯?”夏知秋捣鼓着那架织布机,发现了一点疑惑,“为什么这织布机上只有这半匹布,而没有线呢?” 其他两人也围过来,果然,在布的织成口那里连一根丝线都没有,布料上的图案卡了一半,看那半边好像是牡丹花。 “或许,是丝线不够了,所以才织了这半匹?”楉冰也不太清楚这织布的具体操作,所以无法给出个答案。 三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搜了一炷香,发现这里并无其他有用的东西,把物品都摆回原处后就出了屋子。 接下来的那中间的厢房可是大得很,一看就是卧房之类的房屋。 这里面可能就有人了,虽然也有可能不是人。这林府里面的邪祟气息有些浓郁,三人都有些分不清里面人与邪祟了。 楉冰刚鼓起勇气要开门,一只手臂挡在了她面前。 “等等,你听!”江穆棱让两人听一听周围的声音,表情有些严肃。 楉冰疑惑地听了听,没什么声音啊。 想问问江穆棱听到了些什么,从院子的树丛里就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类似爬行的声音,可这会儿也没有风,那究竟是什么发出来的? 楉冰听这声音,好像很多生物踩在树叶上爬来,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这是什么?” “走,我们要被发现了!”江穆棱踏上潋光剑,把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人拉上就飞走了,不过半息就落在了他们被安排的院子内。 赶紧关上门,把那身沾了熏香气味的衣服换掉,楉冰又在三人脖子上抹了些自带清香的药汁。 片刻,就有人来敲门了,楉冰打开门,是之前领路的老婆婆。 “几位客人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凑在一起呢?”楉冰看见那老婆婆进门后还动鼻子闻了闻屋里的气味。 还好我早就有准备,楉冰暗暗嗤笑一声,表面上还是一副可亲的模样,“我们少爷这次出门,老爷可是给他派了事儿做的,我们在商量明儿个的行程呢。” 楉冰说完还关心地添了句,“您年纪大了才该早些休息呢,我们年轻人还不碍事的。” 老婆婆板着一张脸,轻哼了声,好像在说楉冰油嘴滑舌,又转向夏知秋问“客人怎么还换了身衣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婆婆可能认定楉冰是个太过圆滑的泥鳅,找不出什么破绽来,就瞅着这个看上去像不大会撒谎的直愣子,盯着夏知秋要让他来回答。 “呵,小爷我自己的衣服,想换就换,你管得着么你!”夏知秋黑着脸,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老婆婆也像是从没接待过这么没礼貌的客人,脸上的皱纹更扭曲了。 楉冰连忙打圆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少爷爱干净,今天那件赶路的时候弄脏了些,这才换了一身。” “少爷估计是太累了,所以脾气才不太好,请您见谅啊。” 老婆婆没闻见熏香的味道,也就不想在这儿多呆了,都没去问江穆棱问题,抛下句“客人们还是早点休息,不要到院子外边去”后,打着灯笼走了。 确认她走远后,楉冰重重拍了拍夏知秋的背,“行啊小秋秋,还学会打配合,唱红白脸了!” “什么啊,我就是看她烦!帮着邪祟做事,她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夏知秋打了个哈欠,“现在怎么办?” “今天应该不能再搜查了,没办法,明天再说吧。”折腾了半天,江穆棱也有点累了。 楉冰趴在桌子上自言自语,“我觉得我们没弄出什么动静啊,怎么就给发现了呢?” 因为他们感觉正处在邪祟窝里,所以可不敢一人一间房分开休息,所以都挤在一间卧房里。 楉冰怕脱了外袍后被发现异常,借口说要再研究一下她的灵通玉,让那两人上床先睡了,偷偷爬到躺椅上,合衣歇息着。 嗯,这躺椅还挺舒服的,反正那张床也挤不下我,就当给兄弟让床位了。楉冰翻了个身,觉得和睡床上也没多大差别。 睡得迷迷糊糊间,楉冰觉得有人给她盖了件东西,虽然如今的天气已经转暖,可夜里还是有些凉的,楉冰瞬间觉得更舒坦了,抱着盖在身上的那块布睡得很香甜。 楉冰睡得香了,可有人却没睡好。 江穆棱:我兄弟抱着我的衣服睡觉,我居然想着这个画面半晚上都睡不着,怎么办? 第四十章 缫织镇(三) 虽然是在躺椅上凑合了一晚,可楉冰睡得很好,就是睡相太差,醒来的时候半边身子都要滚下去了,悬在半空,再过会儿醒,楉冰可能就是被摔醒的了。 只是手里卷了件外袍,看这尺寸样式,是江穆棱昨晚换上的,难道是怕她大半夜冷着? 不过楉冰还觉得挺稀奇的,她从小就习惯踢被子,喜欢把盖在她身上的东西都踢下去,被窝再温暖也留不住她,统统都被无情地踢开,这会儿居然紧紧抓着。 嗯,应该是味道很好闻的缘故吧。 楉冰跳下躺椅,对着屋内的铜镜整理一番,转身看到床榻上只有夏知秋一个睡得七横八竖的,全然没有江穆棱的影子。 楉冰顿时慌了,冲过去拍了几下夏知秋的脸把他拍醒,摇着他的肩膀问。 “小秋秋!哎呀你别睡了!江穆棱呢?不会被抓走了吧!啊啊啊夏知秋!”夏知秋从睡梦中被拍醒,半睁着眼睛,一手勉强撑着身子,一手捂着脸,一副没理解楉冰究竟说了啥的表情。 “快醒醒!”楉冰又晃了几下夏知秋的肩膀,跑出屋子准备先自己去找江穆棱。 猛地一开门,楉冰看见江穆棱刚好从隔壁厢房出来,甩着手上的水渍。 “老兄,你吓死我了!”楉冰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走过去把外袍递给江穆棱。 “你到这房间来干什么?是又有发现吗?”楉冰往那屋子里探了两下,感觉身边那人突然很紧张。 江穆棱低着头,脸上浮现了一抹飞霞,整理衣服的手变得无措起来,摆哪里都觉得不对劲,心虚地以为楉冰已经发现了些什么,是味道?还是自己的表现太不正常了? 同为男子,楉冰有可能看得出来啊。 实际上,身为女子的楉冰不仅没看出来,还以为江穆棱脸色不好是因为昨晚和夏知秋睡一床,又被夏知秋的睡相搅得没休息好。 “我……我来洗手的,怕吵醒你们。” “吵醒了也没事啊,也该起床了,不然夏知秋要睡到什么时辰都不知道!”楉冰自然地牵着江穆棱的袖子往他们的房间走回去。 江穆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凌晨的那个梦里,就是这双手帮他…… 啊啊啊啊啊啊! 江穆棱狠狠地唾弃了一番自己,恶心!龌龊!算什么正人君子! 就算是梦,正处十八岁,气血方刚的江穆棱还是不能控制地起了反应,以致要慌忙逃到隔壁换一身里衣。 就算江穆棱如何没接触过感情之事,也明白究竟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谁会和兄弟在梦里这样啊?他对楉冰抱着的竟然是这种心思,就像护了十年的珍宝,最后被自己玷污了一样。 江穆棱心里沮丧极了,头和眼眸都垂下来,被楉冰牵着,就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大狗狗。 修真界虽然不像俗世那样对断袖如此抵触,也有过两名男子双修的事情,可江穆棱想到十年前下山的那一次,那个什么二爷还是三爷明显要把楉冰抓到什么肮脏地方去,楉冰眼底的那股鄙夷味道。 要是自己心里这点心思被发现了,楉冰肯定是要和自己绝交的。江穆棱绝望至极,进门的时候还被小门槛绊了一下。 夏知秋还是那副半睡半醒的样子,外袍还只穿了一***露出淡色的胸膛皮肤,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着头发。 江穆棱盯着那胸膛半天,觉得自己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上前帮夏知秋整好衣服。 这断袖难道还分人的吗? “起来了小秋秋,等下那老婆婆就要来叫我们了。”楉冰干脆上手给夏知秋束头发。 江穆棱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我来吧,楉冰先去洗漱。” 然后楉冰就看到夏知秋半躺在江穆棱怀里,睡眼惺忪地享受着这特殊服务,脑袋还一直蹭着江穆棱的下巴。 嗯,这画面真美。 楉冰不敢碰桌上的点心,从纳虚袋里拿了点自己带的糕点填填肚子,一个甜糕刚下肚,那老婆婆就在外边敲门了。 “客人们先去用早点吧,然后夫人想见见你们。”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婆婆的连也没有昨天晚上那样阴森了,虽然那些皱纹和往下撇的嘴角还是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早点就不必了,我们还要赶路,路上再解决就是。”楉冰带着笑脸迎上去,“还是向夫人打个招呼就行了,不便继续打扰。” 婆婆那几条嘴边的皱纹抽了抽,“既然这样,客人跟我来吧。” 三人跟着婆婆,没有进昨晚的那个大院子,而是进了侧院的一间厢房。 明明是大清早,这儿却关着窗子拉上软纱,虽然能看见屋内的摆设,却也太过昏暗,不太像常人会喜欢呆的地方。 “夫人眼睛不太好,不能见光,这儿常年都是拉着帘子的”婆婆打开门,没有进去,而是站在一边,“客人请进去吧,夫人等着各位呢。” 他们进去后,看到一女子里卧有一女子卧坐在榻上,一身灰色的薄衣能描出细瘦胳膊的轮廓,肩膀以下都盖着厚厚的棉被,一张面纱的两边细绳缠绕在后脑勺上,把额头下面到嘴巴上面的脸部全部遮住了。 这夫人什么情况,是身体有疾吗?楉冰都不敢贸然开口,怕惊扰了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 都病成这幅模样了,还要见我们?夏知秋用眼神向江穆棱抛出了一个疑问。 而江穆棱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了下鼻子。 “各位贵客,妾身偶感风寒,只能以这幅衣冠不整的姿态迎接各位,实在抱歉。”夫人的声音有一种魅惑感,宛如划过上好的丝绸的摩擦声。 “无碍,倒是我们打扰了。”楉冰也没指望这俩不会和女子交际的男人说出什么话来,自动担任打听虚实的人,几句话就和那林夫人聊开了,把林夫人逗得不断低笑。 “夫人如此虚弱,让我们来有何事?”楉冰问出了一句重点。 林夫人从床边拿起一叠叠好的衣服,递到楉冰手上,“这是府上的规矩,有贵客来啊,都要送一件我们作坊自己制成的衣服,才能保我们生意兴隆。” 楉冰接过来,看看最上面那件的图案,嘿呦,这不就是昨晚她看过的那件衣服吗? 在楉冰专心欣赏衣物时,林夫人好像是不经意地问了句“我们作坊你应该也见过了吧?” “哈哈,我们这一路过来,镇上的作坊见了不少,府上的倒是还没见着”楉冰没半点露怯,像唠嗑一样特别自然“不过您这作坊手艺那么好,可不能随便让外人看去,偷学了可就不好啦~” 林夫人掩嘴笑着,“公子可真会说话,要是妾身那位去世的夫君也能像你这样招人喜欢就好了。” 说着,林夫人好像触及了伤心事,变得更加憔悴了,“见笑,妾身头又晕了,就不送你们了,让管家婆婆带你们出府吧。” 三人感谢一番,一人抱着件衣服出了府。 “这衣服不会有古怪吧?”夏知秋既不想继续拿着,也不想把这奇怪的东西收回纳虚袋,拎着领子的一角犹豫着要不要丢掉。 “虽然还不能确定林夫人的身份,可从她试探我的话来看,肯定也不是个善茬。”楉冰找了个布袋把大家的衣服都收进去,这也许还是个线索。 “那林夫人,有可能是邪祟。”楉冰去拿江穆棱的衣服时,他开了口。 “进了她的卧房,我就闻见了昨晚那股熏香的味道,虽然并不明显,但比管家婆身上的浓多了,定是经常呆在那院子的人。”江穆棱怕惊动了邪祟,所以没有当场跟小伙伴们讲。 “真的啊?!那我们刚才岂不是在和邪祟聊天?”夏知秋惊呼一声。 “不好意思,是我和邪祟聊得热火朝天,你就站在旁边,嘴皮子都没动几下!”楉冰也有些后怕,毕竟要是邪祟突然攻击,她反应慢点儿,小命都没得了。 “还是去镇上调查一下再行动吧。”江穆棱隐隐觉得,这个任务并没有那么简单。 …… 他们走到街上时,正是大家都开店摆摊儿,买菜出活儿的时候,所以人比他们昨天刚到时可多多了,也难得看见了几位年轻的男女走在街上。 镇上的制衣作坊和布店确实多,还有摆着织布机的店当场织布的,楉冰驻足看了一会儿,便和热情的老板娘攀谈起来。 “姐姐,这镇上哪家成衣店最好呀?”楉冰先是夸了夸老板娘的手艺,然后一步步问问题。 老板娘三四十岁了,最喜欢楉冰这个年纪的小公子,故作生气“怎么,小郎君是看不上妾身店里的衣服么?” “怎么会,姐姐做的在我眼里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我这一路过来,没见着之前朋友举荐的那家成衣店。”楉冰把林夫人送的衣服拿给老板娘看。“喏,就是这件,我觉着好才借过来,想买件差不多的回去自个儿穿。” 老板娘一看,再上手一摸,“哎呀,这不是林家娘子亲自做的吗?你这朋友倒是好运,竟能抢到林娘子的成衣。” 楉冰惊奇“姐姐一摸便能知道是那位林娘子亲自做的?” 老板娘被楉冰这幅“姐姐好厉害”的模样可爱到了,笑容越发慈祥“你拿去镇上有制衣织布的作坊,给里面的人摸啊,都是能认出来的。” “林娘子是个苦命人呐,嫁进这林府,没几年她那夫君就去了,守了寡。” “幸好她那手艺不得了,才把林家作坊给撑了起来,自己也把身体搞坏了。” “林家作坊就在东街左侧的第七间铺子,但里面卖的都和这件不一样,你朋友这件的料子和款式,明显就是林娘子亲自做出来的。” “林娘子的衣服料子舒服,轻柔还不容易坏,镇上的人仿了那么多年都仿不出来,自然能认出来这料子。” 楉冰眨眨眼“那姐姐你刚才说得了这衣服是好运……” “当然好运嘞!”老板娘一拍桌子,“林娘子身子坏了后就很少制衣服出来,大家都抢着要,每次有成品还要挑人卖,还有人倒卖给有钱人,赚了不少银子勒。” “挑人?这有什么条件吗?”楉冰急着往下问。 “漂亮的成衣自然是配俊俏的少年姑娘了,别说,那些个小姑娘穿着走上街,啧啧,那叫一个俊啊!”老板娘聊天上瘾了,恨不得抓把瓜子坐下来和楉冰好好聊聊到底有多俊。 可楉冰没这个时间,谢过老板娘后,买了好几件店里的衣服。 “嘿嘿,小郎君你是我见过最俊的,不用穿那林娘子的成衣啊,也好看!”老板娘收了钱,看楉冰抱着衣服走向店外的两人。 啊啦啊啦,那儿还有两位好看的小郎君,今儿个是怎么了,美少年组团来他们镇上买衣服了吗? 不过看着都没有刚才那位亲切,这个长得那么可爱,脾气却看上去不太好,另一个长得最俊,却冷冰冰的样子。 突然,老板娘看见那位“冷冰冰”的小郎君对着身上挂满衣服的那人咧嘴笑了,低眉垂眸,似是融化了的二月冰雪。 老板娘一下子红了脸,这谁顶得住啊! 楉冰顶得住,因为她现在无暇顾及江穆棱的颜值暴击,左右看了看,拉着二人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我知道林府里的邪祟是什么了。“楉冰扯下盖在头顶的一条衣袖,悄声说道。 第四十一章 缫织镇(四) “你已经知道是什么邪祟了?”夏知秋完全没头绪,不知道为什么楉冰去问个普通的妇人就能搞清楚究竟,“那你快说啊!” “小秋秋,你用灵力烧烧看这衣服。”楉冰把从林夫人那得来的衣服塞到夏知秋手上。 夏知秋虽然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照做了,然后就被吓了一跳。 “这衣服什么材质,居然能抵御一些我火灵根的灵力?!” 那件牡丹花纹的衣服在火焰中缓慢烧成焦灰,鲜红的牡丹好像不甘于就此毁灭,挣扎着要浴火重生,可在夏知秋灵力的压制下,最终还是化作了一缕青烟。 “咿,这味道好难闻!”夏知秋捏着鼻子后退了几步,一副想吐但又不能吐的难受模样。 “这并不是普通丝线制成的衣物,估计是那邪祟自产的。”楉冰也皱着眉头,拉着江穆棱离开那股臭味。 “难道邪祟是一只蚕精?”夏知秋不可抑制地想到那位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林夫人原形是一只胖乎乎的蚕宝宝,坐在织布机前一边吐丝一边织布。 想想就觉得,没什么杀伤力。 “嗯……虽然蚕的确是不能见太强烈的光,但也不至于把屋子弄到暗成那个样子。”楉冰也想象不出他们和一只蚕宝宝搏斗的场面,“而且,最重要的是熏香味!” “镇上的养蚕人说蚕不喜欢强烈刺鼻的味道,那些养蚕的作坊都建在通风处,林夫人身上的熏香味那么重,断然不会是蚕所化的邪祟。” “既然不是蚕,那会是什么呢?”夏知秋用鞋尖踩了踩衣服灰烬,想在里面找出点线索。 楉冰摊开手“会吐丝的还有什么,你仔细想想呗!” 会吐丝的…… 夏知秋眼睛猛地瞪圆了“不会是……” “蜘蛛。”江穆棱脸色有些凝重,似是在思考如何应对林府的那只蜘蛛精。 “难怪这丝线和蚕茧不太一样。”夏知秋一想过他之前还抱着那件衣服,浑身都不自在。 “而且那些失踪了的年轻男女,应该都是因为穿上了林夫人制成的衣服,就像蜘蛛会把那些黏在它网上的猎物用蛛丝包裹起来,留着下次食用。” “那些买了林夫人衣服的人,全部都是她的储备粮!”楉冰下了这个结论。 “这些丝线和林夫人本身还会有感应,有人接触就会收到消息,昨晚我们应该就是因为碰了林夫人作坊里的布料衣服,才会被发现的。”江穆棱接着补充。 “那还等什么,直接上去砍了她不就行了!”夏知秋早就跃跃欲试了,蜘蛛网什么的他可不怕,统统一把火烧掉不就行了。 “别急,林府的那些下人,除了管家婆应该是知情的,其余人可能都不知道真相。”江穆棱回忆着在林府遇到的那些侍仆,“贸然行动,他们一定会被当成邪祟威胁我们的筹码。” “现在还不确定那些失踪的人是否还活着,还要考虑到保护这些人的安全,可不是拔剑就上能解决的问题。”楉冰也赞同江穆棱的观点。 夏知秋感觉讨厌死了,这两个人每次未免都太冷静了吧?就他一个人咋咋呼呼的,像个横冲直撞不动大脑的二傻子。 楉冰和江穆棱两个人都在思考办法,夏知秋看看这个人,在瞧瞧那个人,顿时觉得自己在三人中的地位好低啊,打架么打不过,也不像这俩那样爱动脑筋。 他的唯一特长,难道就是有点小钱了吗? 夏知秋耷拉着个脑袋,抱着胳膊冥思苦想“要不我们先派个人把林夫人引来,剩下两个去搜院子?” “不太行得通,我们已经告别了,又拿什么理由进去?”江穆棱叹口气,心里觉得那个把邪祟引开的人太危险了。 “等等,我觉得可以。”楉冰转转眼珠子,坚定地点了点头,用手指在巷子的墙上比划着,“我有法子了。” 巷子外面,过路的行人不息,虽然近来有人陆陆续续失踪,可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平静祥和的小镇,完全不像是邪祟藏身之处。 就如同披上了华美的绸衣,人们就不会在意那人的内心是善是恶,是美是丑。 …… “客人怎么又回来了?”婆婆打开府门,见到楉冰那张熟悉的笑眯眯的脸,惊讶的同时还有点烦躁。 活了快一辈子,她见过那么多人,这娃娃虽然还小,看着和善,实际上是个不好相与的,别人看不穿那张笑脸下的想法,但那双桃花眼仿佛能看透你的心。 这婆婆是真的不想再和楉冰有交集,万一让他发现了这府上秘密,她跟夫人可就糟了。 “非常抱歉,不过在下确实有事相问,”楉冰的小臂上挂着林夫人给的衣服,“我们看这衣服的材质款式实在好看,夏公子便派我回来问问,能否提供一个货源,我们愿高价买入。” “夫人精力有限,供不起这样大的订货,恐怕要让客人失望了。”管家婆婆说着就要把府门关上。 “别急啊,”楉冰显得很淡定,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们那一带的富贵少爷小姐可多了,年轻气盛的,那时候肯定要来问夏公子这衣服的来源。” “那些人可不像我们好说话,习惯了嚣张跋扈,定会给府上造成困扰。” “但如果府上能提供一个货源,我们也不会催促林夫人制衣,名义上的卖家是我们而不是贵府。” “我们只卖给与公子关系好的那些少爷小姐,绝不会让夫人累着,您说怎么样?” 楉冰的一番话,威胁和示好五五分,话语中还暗示了会根据邪祟的要求找年轻男女下手,若不答应,就会宣传一帮人来这儿打扰,管家婆怕她们的秘密暴露,定会同意她的要求。 果然,管家婆犹豫了一下,进去通报了一声,便带楉冰入府了。 “哎哎哎,穆棱,楉冰他进去了,我们行动吧!”夏知秋扯扯旁边人的衣袖,发现江穆棱还盯着那林府的大门看呢。 “穆棱你看什么呢?楉冰都走了,别浪费时间啊。” 江穆棱收回目光,和夏知秋一起移动到府墙边上,“我觉得让楉冰一人去支开邪祟太危险了。” “我们俩之前也说了让我俩去啊,楉冰那小子不是不同意嘛,还说我们不会聊天,要把计划搞黄。”夏知秋也挺有自知之明的,认为楉冰说的还挺对。 要是让他过去啊,估计只能尴尬到傻笑,更别说江穆棱了,估计就是站那瞪着邪祟,想着什么时候把它砍了吧。 这种活儿,只有楉冰去比较合适。 夏知秋还挺纳闷的,他和楉冰从小被教的东西不是差不多嘛?他还是个修仙世家的公子呢,都没楉冰会来事儿。 两人轻轻地翻过了府墙,躲过了在廊道上走着的侍仆,直奔那个大院而去。 …… 楉冰跟着管家婆,又来到了早上的那间屋子,林夫人还是那副模样坐在榻上,嘴角微微笑着,对楉冰的来访没有一丝不耐烦和敷衍。 “妾身刚还想着公子你们路上还顺利否,就又见着了,听公子说,是想要和我的作坊合作?”林夫人的手边还有一块未绣完的白布,楉冰看出上边绣着的是鸳鸯。 楉冰嗯了一声,问道“夫人手边这布也是要用到成衣上的吗?” “啊啦,这块吗?”林夫人抚摸着白布上那些细致紧密的针脚,“这样的东西还拿不出手去卖,就是自己平时找些乐子罢了。” “哪有,我也见过不少绣鸳鸯的,夫人的是第二好看的。” 林夫人好像是第一次见着有这么夸人“第二好看”的,笑着问了一句“那第一好看是谁绣的啊?” 楉冰骄傲地下巴微抬,“自然是我娘给我爹绣的啦!” 林夫人抚摸那些丝线的手顿住了,被楉冰一眼看到。 楉冰咬了咬下唇,继续说着,“我爹可小气了,我看那鸳鸯绣得好看,去找他讨,他都不给我,说那是他媳妇儿给他绣的,我想要啊,也得先去找个媳妇儿!” 说完,楉冰就和林夫人一起笑起来。 “公子的父母……感情真和睦啊,妾身就不行了……”林夫人说着,还似是无意地摸着自己的小腹。 “夫人独自支撑一府,也令在下敬佩,林老爷在世时,也定是和夫人伉俪情深。”楉冰觉着林夫人悲痛憔悴的反应不似演戏,要是连自己这个戏精都觉得真的话,那这位蜘蛛精夫人很有可能对林老爷是真爱了。 她之前听那老板娘讲林夫人的事就很奇怪,老板娘说林夫人嫁进林府又守了寡,说明这蜘蛛精不仅化了人形,还嫁给了一个人类男子。 楉冰只在话本上听过妖怪化作美女嫁给人类的故事,这种民间故事可是很多,小时候她也听得津津有味。 可到了昆仑才知道,这类事情少得可怜,而且基本不会有善果,所以楉冰刚开始还怀疑是这林夫人自个儿吃掉了她的人类丈夫,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还有,根据消息,林夫人在很久之前,林老爷都还没去世的时候就开始卖她那手工蛛丝衣了,镇子上的人失踪却是这几月的事。 说明一定有什么事情推动她要动用这些“储备粮”了。 楉冰安慰了一下林夫人,和她谈起了具体的供货计划,虽然都是假的,可楉冰忽悠的比那珍珠还真,林夫人听得连连点头。 “对了夫人,在下还想问问,您这是哪个品种的丝线?”楉冰状似随口问了句。 就算看不见脸,也能知道那面纱下的表情定是在复杂变化,不知道怎么开口。 楉冰在心底咋舌,她这一放松下来就喜欢戏弄人的毛病该改改了,平时逗逗小秋秋和师兄弟也就罢了,刚刚一顺嘴,居然连邪祟都敢调戏,她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楉冰觉得她方才的行为就像在蜘蛛网前放肆挑衅飞舞的小虫子。 林夫人也马上镇定下来,拿出了她一致对外的说词“要是妾身告诉了你,还能算得上是妾身独家定制么?妾身还是要做生意的呀小公子。” 楉冰呵呵了,“说的也是,是我逾越了。” 聊完生意,楉冰生怕那两个小伙伴时间不够用,贯彻了“一拖再拖”的任务精神,聊完生意唠家常,唠完家常谈人生,那个嘴啊,就得吧得吧地没停过,完全不给林夫人结束话题的机会。 楉冰觉得,她估计是第一个知道了对方是作恶的邪祟,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块儿好好聊天的修士了,要不是不敢随便吃这儿的东西,楉冰还真想来盘点心喝口茶。 “呵呵,和公子聊天真的很开心,不过天色渐晚了,公子不是还要和夏公子他们会和吗?”林夫人笑得脸都僵了,完全没看出来这小少年如此会讲,她憋了好久才见缝穿针说上了那么一句话。 “也是,”楉冰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就想先抽身而退,再想办法和江穆棱他们一起溜进那院子。“那就先告退了,不日在下再拿着订金来拜访。” 走出房门的时候,楉冰看似轻松的身体才稍微垮下来了些。 面前一个活生生邪祟坐在那里,饶是楉冰也会紧张,不过还好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这种逃离了危险地带的安全感并没持续多久,关上房门后才走几步,后面就有木门被撞开的声音。 楉冰转身看见林夫人向她冲来,被吓到呆滞了一瞬。 楉冰被吓到不仅是因为看似病弱的林夫人前进速度飞快,而且脸上的表情满是凶狠狰狞。 还因为林夫人的面纱被掀开了,露出了脸上瞪大了的四对眼睛,最下面那对都已经在脸颊中间了,眼珠子突突出来,看得楉冰毛骨悚然。 那一直被棉被盖着的身躯也裸露了出来,林夫人那双纤细的手臂下面,居然还有三对类似蜘蛛腿的细长肢节,在地上快速爬行而来! 楉冰松下去的心又猛然提上来,差点儿昏过去。 第四十二章 缫织镇(五) 原本楉冰还幻想着山精野怪化作的女子会有多好看,书上描写说的个个是笑靥如花的绝代佳人,只要看那一眼啊,魂儿都会给勾走。 楉冰的魂确实都快不在了,只不过是被吓的,任谁乍一看见这畸形到似人非人的怪物,都会被惊到魂不守舍。 楉冰觉得她之前对林夫人相貌好奇感到深深的后悔和被欺骗感。 错愕过后,楉冰就感觉胃里难受极了,浑身上下都被紧张和恐惧所覆盖,脚底都麻了。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邪祟,就算之前给自己设下多少心理准备,在这一刻大脑都化作了一片空白。 不过楉冰也没呆住多久,马上反应过来,压制着颤抖的手指,从纳虚袋里抽出了茐笼剑,要和那冲过来的邪祟搏斗。 没想到那邪祟径直跑过楉冰身边,张牙舞爪地向一个方向奔去,嘴里低吼的早就不是人言,而是类似于牙齿碰撞咀嚼的“嘶嘶”声。 楉冰看着林夫人渐渐远去的影子,方才僵硬了的大脑又重新转动起来。 林夫人为什么突然变回邪祟原身了?难道……难道是江穆棱他们碰到了什么麻烦吗?! 楉冰连害怕都忘记了,跺了跺稍稍发软的脚,咬牙追了上去。 …… 江穆棱和夏知秋溜进那大院后,目标明确地直奔昨晚没能打开的那间房,不带丁点儿犹豫地就推门进去了。 里面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如同蜘蛛洞穴那样布满蛛网和灰尘,收拾得干净整洁,就跟普通人家的卧房一样。 只是那原本还不算很浓烈的熏香存在感一下子突出了很多,已经开始由香变臭了,呛得夏知秋咳嗽了好几下,连忙跑出门外,深吸了一大口气再回来,也不敢随便开口说话了。 江穆棱轻掩口鼻,用手指挑开了床上系着的床纱,与屋内略显朴素的摆设相比非常突兀,竟是一床大红色的喜被,若是旁边挂点装饰,看起来就跟屋主人要成亲了一样。 “咳……咳咳!穆棱你过来看!”夏知秋在屋子的另一头唤着江穆棱,他想找出这熏香的来源,寻着寻着,寻到了一个灵位! 灵位是用上好的紫金楠木雕的,上面刻着“吾夫林亦之灵位”,估计就是这林府原先的主人了。 灵位前还摆了一个插香的香炉,里面堆着厚厚的香灰,虽然这满屋子的熏香味已经快把他们的鼻子熏麻了,江穆棱还是发现这香炉便是味道的来源。 但别人的灵位在前,出于尊重,他们也不好对这一看就是上香的炉子下手,恭敬地拜了两下就去别的地方找线索了。 翻遍了整个屋子,所有隐蔽的角落都摸了个遍,夏知秋还毛手毛脚地打翻了梳妆柜上的一盒胭脂,颤巍巍地把碎了一地的瓷盒拼起来,请回桌上去。 都这样了,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穆棱啊,我觉得,该不会是那位有问题吧……?”夏知秋指了指灵位,又觉得不礼貌,像酒馆里领路的小厮一样把手掌摊开指向灵位。 “……有可能。” “要不,我们找找?”夏知秋双手合十,他虽然平时高傲得很,但死者为大,他总不能动乱了人家的灵位还理直气壮。 把贡品和灵位检查了一番,夏知秋抱起那个香炉想看看有什么线索,然后就觉得身体往下掉落,没有一点征兆。 地板上突然开了个洞,夏知秋毫无防备地就掉了进去,这洞也不深,所以夏知秋还没抽出他的鸱枭剑呢,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扬起的尘土糊了他一脸,腿也疼得想让他在地上滚几圈。 看看这地,嗯,还是别了,好脏。 虽然夏知秋觉得这满身的灰早就突破了他的洁癖底线,那些灰尘仿佛就是无数只小虫子一样在他身上爬着,但还是强忍着当场换衣清洁的欲望,让江穆棱下洞来看。 “穆棱,这里好像有秘密入口!”夏知秋用灵力在右手食指上燃蹿了一小团火,一瘸一拐地逛了一圈,看清了这底下的路。 “腿没事吧?”在入口小道走着的时候,江穆棱看夏知秋走得有些踉跄,快步上前蹲下,示意让夏知秋上来让他背着。 “不用不用不用!哪里那么娇弱!大糙老爷们的。”夏知秋本来就觉得够糗的了,还要让江穆棱背着,他面子不要了啊?!到时候楉冰又要记下一条留着怼他了。“没断!就疼一下,等会儿就好了,赶紧办事儿吧,还不知道楉冰那家伙能拖多久呢!” 但江穆棱蹲在地上拽都拽不起来,大有你不让我背我就不起来的架势,夏知秋总不能拖着他前进吧。 纠结了一下,夏知秋红着脸趴在了江穆棱背上,“说好了啊,我不疼了你就把我放下!” “嗯。” 江穆棱的肩比夏知秋还要略宽些,人也比夏知秋高,所以背着并没有什么难度,走得很稳,比夏知秋坐在他自家马车上还要稳许多。 “开门了。”小道的最里端是一扇红木门,上门钉满了手臂粗细的铁钉,整齐地钉在门的两边木板上,看着就让人透心凉。 江穆棱推推门,发现没有上锁,便侧身进去,顺便带上了门。 “……哇,这里才是我想象中蜘蛛洞洞样子嘛!”夏知秋在江穆棱背上探出个脑袋,语气里有着莫名的兴奋。 首先,江穆棱就没觉得这里能有下脚的地方,地上墙壁上天花板上都布满了蛛丝,怕这些蛛丝能与本体有联系,他们可不能碰到。 站在门口的这一小块地方,视线一点都不开阔,全部被白色的蛛丝占满了,连里面什么样有什么摆设都看不出来。 “御剑过去。”两人手里一直握着灵剑用来防身,没想到在这么狭窄的地方还要御剑,对习惯了在大场地御剑,一飞就是几百丈远的仙门弟子来说,就格外束手束脚了。 夏知秋腿暂时还不行,但手没残,和江穆棱坐在他的鸱枭剑上就悬浮在低空中飘进了蜘蛛洞里。 比谁御剑快,爆发力强,夏知秋肯定不会比别人差,但要他控制着龟爬的速度慢慢前进,还要细微地改变御剑高度,那难度对他来说可不小。 才刚在蜘蛛洞里拐了几个弯,躲了几张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蜘蛛网,夏知秋额头上的细汗都出来了,但眼见着洞前面一片漆黑,不知道还有多远呢。 又惊险地躲过了一张蛛网,夏知秋脖子抬地酸麻,低头想要扭几下按摩按摩,就看到地上那如同地毯般厚的蛛丝里,露出了一只手,一只人类的手! 夏知秋吓得哆嗦了一下,差点没从自己的灵剑上抖下去。 “穆、穆棱,你快看,这下面是不是有个人啊?”夏知秋从纳虚袋里取出一根胡萝卜,小心翼翼地戳戳那只手的手掌心,没得到一点反应。 “他不会已经……”夏知秋觉得这人的皮肤都已经变成青色了,还隐隐发黑,估计已经一命呜呼了。 叹口气,把胡萝卜塞进那人的手掌心里,也算是有人祭拜了。 “这里的地上,都是人。”江穆棱扫了一眼这里的蛛丝,发现不止是地上,墙上也有好几个类似于那双手附近的鼓包,定是藏了好些人。 “我们先救人吧,说不定还有活着的呢。”夏知秋觉得他们本就是来救人的,万一他们本能活下来,却自己的犹豫不决中耗死了怎么办。 江穆棱也是那么想的,所以让夏知秋先回到他们进来的那扇门,在上面贴了一张护门符,防御力虽然不高,但也能抵上一阵子。 其实更高级的符咒他们也不是没有,仙门弟子外出历练的时候,为了降伏更多更强的邪祟,都会重金购入些强力的符咒随身带着,还有不在少数的修士除邪祟时只是用符咒布个阵,根本不用自己出手。 拜托,虽然他们的确是来降服邪祟替百姓除害的,但他们可也是来历练的,不是来当廉价劳动力的!过于依赖外物怎么可能成长。 所以出发前三人还互搜了纳虚袋,除了些最基础的护身符带了几张,其余的一张不剩,全留在昆仑了。 准备完毕后,夏知秋就从门口用灵力开始燃烧蛛丝,这种丝果然和那几件成衣是同一种蛛丝,夏知秋放火前还担心会火焰会一下子失控把他们也烧到,特意调小了火焰强度。 但要是按这小小火苗烧强力蛛丝到速度,还没烧到一半呢那邪祟就要破门进来了。 夏知秋赶紧加了些火焰,随着蛛丝被燃烧,这密室的地面也裸露出来,夏知秋跟着露出来的道路前进,去寻找有没有生还的人。 江穆棱则是守在门口,准备护身符抵不住了就武力阻挡。 火焰蔓延的范围越来越大,连天花板都烧着了,那些被困在下面的人的身躯也显现出来。 一旦看见谁露了胳膊还是腿,夏知秋就过去把那人身上的火给灭掉,不至于被烧伤。 可惜,这蛛丝似乎还附带腐蚀效果,夏知秋找到的不是已经只剩白骨了的骷髅,就是腐烂到一半的尸体,夏知秋还找到了几缕衣服的碎片,估计还有几个人啊,连白骨都不剩了。 终于看见个看起来还完好的男子趴在地上,夏知秋小跑过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 太好了,还有气! 把人安置在稍微安全的地方,扒了那件蛛丝衣,给他披了件普通衣裳。 环顾四周,似乎也就这人还活着了,应该是最迟失踪的人,还没来得及被腐蚀掉。 “撕拉!” 洞门那里传来了一阵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就像用长指甲不停地划着木头,而且力气大到仿佛要把门给拍飞。 夏知秋正要出去支援江穆棱,忽然发现他的火焰烧到了洞穴的尽头,竟然是一座像是祭坛的地方,数十步走上去的台阶用黑灰的砖块砌成,有一种异样的肃穆气氛。 夏知秋壮着胆子走上去,发现啥都没有,只在祭坛中间捡到了件喜服,还是男人的喜服。 端详了一会儿,还在喜服的兜里掏了一阵,夏知秋也没掏出什么东西,不明白这衣服凭什么能让那蜘蛛精专门建个祭坛供着。 难道是什么我不知道的神秘阵法?夏知秋揣着那件喜服,抱起昏迷的男子往洞门口走。 那护门符貌似真的支撑不下去了,“砰”地一声,那红木门和上边的铁钉就一起化为了粉末,在这漫天的粉末中,林夫人挥舞着除了手臂外的六条肢节就要往里面爬去,被江穆棱拦下了。 江穆棱虽然也有点惊讶林夫人这与早晨全然不同的形象,但并没有表露出来,持剑的手也很稳,在空中挽了个剑花,便向林夫人刺去。 林夫人的“手臂”虽然多,但也灵活地很,再加上有四对眼睛的视力加持,虽然江穆棱出剑的速度很快,但她也躲掉了大半。 那肢节看起来就粗,更是比那磨刀石还硬,潋光剑一下没能砍断,那残缺的地方有立马生长恢复了。 江穆棱和林夫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楉冰也赶到了,没说半句废话就加入了搏斗。 两人虽没有事先商量过,可默契得像是配合过很多次的搭档,密切的攻击让林夫人渐渐招架不住了。 “那个,我找到了件衣服,穆棱你……”夏知秋扛着男子,手里挽着那件喜服从拐角处出来,林夫人看见那喜服,反抗更加剧烈了。 但这种愤怒带来的攻击毫无章法,非常混乱,让江穆棱一下子找到了时机。 一剑下去,左半边的四条“手臂”全部被砍下,绿色的血液溅了林夫人满身。 第四十三章 丝方尽 那几条被砍断了的手臂“啪唧”甩在了地上,绿色的血液好像也有腐蚀性,滴在地上就“嘶嘶”冒白烟,林夫人的怒吼响彻了整个洞穴,被砍断的断面不停蠕动着,要长出新的肢节,但生长的速度很慢。 林夫人衣摆的下端飞出一条蛛丝,江穆棱以为她是想用蛛丝困住自己,挥剑迎上去。 但那条蛛丝在冲他飞来的时候,半路改变了方向,往洞顶飞去,黏住后,林夫人一收丝,就荡在了半空中,顺着力道朝夏知秋荡去。 夏知秋肩上扛了一个人,手里抱着那件喜服,完全没手空出来拔剑,再说他也没想到他呆在安全区还能把邪祟引来。 眼见着那林夫人的钳牙都到他鼻子前了,夏知秋情急之下攥着那喜服,一拳头砸在了林夫人的四对眼睛上。 似是被攻击到要害,林夫人倒着垂在蛛丝上,却没有了力气挣扎,只有那几条肢节在细微地抽搐。 衣摆倒垂下来,他们看到林夫人的下半身都变成了蜘蛛的躯干,黑白的蜘蛛斑一圈圈纹着,细长的腹部有一块凸起尤其明显。 三人把邪祟围了一圈,持剑警惕着,夏知秋还心有余悸“我去楉冰,你都干了些什么?吓死小爷了!” “我就和她聊聊人生谈谈理想,能把邪祟搞成这个鬼样子?”楉冰翻了个白眼。 “她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没办法完全化成人形,”江穆棱用剑挑了挑地上的残肢,“但她力量很强,按道理说,不会失控到几步全身都变回原形。” “而且蛛丝衣卖了几年,却最近才开始召回吃人,说明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用人的血肉来补回。”江穆棱抽出一条捆妖绳,把林夫人全身绑住,准备到时交给附近仙盟驿站的人就算任务完成了。 楉冰马上联想到了林夫人卧坐在床上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抚摸她的小腹,还有她那小腹的凸起…… “她怀孕了!”楉冰把这些线索联系在一起,再折算一下那林老爷过世的时间,可以确定这就是那林亦的遗腹子。 “啊?……谁的啊?”夏知秋捡起地上的喜服,“该不会是她还藏了个情人在这儿吧?”哇,林亦坟前冒绿烟啦! “当然是她夫君的!林亦过世才半年多好么?!”楉冰虽然只看过她阿娘怀阿弟时候的肚子,但也觉得这林夫人应该是快生了。 所以,她才变得那么虚弱,才需要用年轻人的血肉才滋补自己的孩子。 楉冰虽然感慨了一下不论是人是妖,当母亲的都很爱自己的儿女,但捆蜘蛛精的时候也没有心慈手软,那仅剩的半边肢体都缠得死死的。 毕竟她吃了那么多人,已经算得上是厉祟了,他们这会儿不杀她,到了仙盟还是会被处决。 三人合力把蜘蛛精往外拖,这动静把林夫人弄醒了。 她的四对眼睛溢着绿色的血,一眼就看到了夏知秋拿着的那件喜服的下摆。 捆妖绳上设了很多禁制,一般的邪祟是挣脱不了的,所以林夫人抵抗扭动了半天,也只能被硬生生拖出洞穴。 突然,林夫人一发力,起身狠狠咬住了那件喜服,强大的下颚力让她一下子就把衣服从夏知秋手里夺了过来。 夏知秋差点原地弹跳一丈高,要知道,刚才就差那么半寸,林夫人就要连着他大腿根上的肉一块儿咬下来了! 江穆棱皱眉,从来没有听说过筑基期接到的任务,邪祟会这样强的,楉冰和夏知秋可能以为是他们能力不够才会频频失误,可江穆棱知道,这绝对不是普通筑基期修士能应对的邪祟。 所谓仙盟,也会出这样的差池。 江穆棱冷哼一声,一想到刚才楉冰和这邪祟一起呆了那么长时间,他的后背就冒出些许冷汗。 他做事从来都有条有理,计划分明,所以才不会慌张,很少有失误。 可现在他明知楉冰非常聪明,一想也给自己留了几条后路,不会被轻易抓住,江穆棱还是手心发凉。 对于这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少年,千般叮嘱万般保护,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担心。 林夫人紧紧咬着那件喜服,剧烈颤抖着,夏知秋唯恐那是蜘蛛精的什么法宝,赶紧抽出剑对这她的脑袋。 “没事的小秋秋,那是件普通的衣服,让她带着吧。”楉冰觉得林夫人应该真的很爱林亦,原来邪祟也会有如此之深的感情和眷恋吗? 楉冰虽然不能让林夫人免除泯灭之罪,但还也并不是心肠梆硬的人,带着自己和夫君成亲的衣服一起消失,也算是成了她的苦苦情痴。 林夫人咬着那喜服,嘴里发着类似与哭声的呜咽,凄切极了,当真有种厉鬼哭号的感觉。 林夫人悲鸣了很久,却流不出半点眼泪,就算她力量再强,外表再像人,也无法抹去她是个邪祟妖怪的事实。 人类伤心难过的时候还能流泪缓解,她却天生无泪,只能把所有的悲哀都堵在身体里,她从来就没有心,却也能体会到那心痛万分,所有希望都付之一炬的感觉。 对了,她还有孩子,她和林亦的孩子!不能让这几个可恶的修士把她抓走,绝对不行! 林夫人用尽全力挣扎,那困妖绳对它们邪祟来说,每动一下都是钻到灵魂深处的疼痛,可她不能怕,就算有一线希望也要保住她的孩子! 那该死的捆妖绳终于被她挣开了,林夫人拖着残躯,右手臂抚摸着小腹,从墙壁爬到洞顶,奋力向外逃走。 “混蛋!仙盟发的捆妖绳怎么那么不结实!连这种邪祟都能给挣开了!”三人赶紧追上,夏知秋忍不住骂了一句。 “因为这根本不是这种普通捆妖绳能困住的邪祟,现在她还只是在虚弱期,要是在全力时期还了得!”江穆棱和楉冰控制着他们的剑追上林夫人搏斗,三人站在鸱枭剑上御剑赶过去。 再次交战,楉冰和江穆棱都少去了与邪祟初次相斗的生涩,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着,更是想到这邪祟逃走后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少了心慈手软,下手越来越狠厉。 三人赶上后,楉冰江穆棱和林夫人在院子里酣战起来,夏知秋左瞅瞅右瞅瞅,完全没有他可以加入插手的地方,这俩人配合得也太好了吧? 他还是别贸然行动了,万一帮了倒忙就犯大错了。 那他该干什么?是不是要拿点符咒准备随时制服啊? 夏知秋低头在纳虚袋里找那几张仅有的可怜巴巴的符咒,就看见有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从院子的树丛还有池子里爬了出来,有些顺着池子里的荷叶往上爬,连荷叶的茎都压弯了。 那竟是无数只黑白条纹的蜘蛛,要是全爬到一个人身上,不出几息,连骨头都不会给你啃剩下! 夏知秋马上联想到昨晚把他们逼走到爬行声,估计就是这些蜘蛛了。 夏知秋一边用灵力烧着那些蜘蛛,一边用剑气砍,可这数量实在太多了,消灭了一群还会有无数只源源不断地爬出来,范围还大,夏知秋整个院子地跑,也只能勉强压制。 更要命的是,外面竟然走进来了一小队人,看样子是林府的侍仆。 那些人一个个都面如菜色,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但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即将走到蜘蛛遍地的地方。 “回去!别来这里添乱!”夏知秋一剑把要顺着那些人衣摆外上爬的蜘蛛砍灭,压着脾气对那些人大喊。 可那些人既没有回应,也不转身往回走,还向夏知秋伸出手要抢夺他的鸱枭剑,几个高些的汉子把夏知秋团团围住。 夏知秋这才反应过来,林夫人既然能把蛛丝衣卖给外人,必然也会给林府的侍仆也穿上,作为她最后关头的护命符。 那些人明显是被蛛丝衣控制的,满脸都是恐惧绝望,夏知秋当然不能砍上去,不仅要躲避攻击,还要帮那些人驱赶蜘蛛,两件事同时干,夏知秋觉得他快要岔气了。 夏小公子从来没那么憋屈过,被逼烦了,直接放出了比之前大十几倍的火焰,原本还担心把整个林府给烧没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 爬出来的蜘蛛没了,现在让夏知秋伤脑筋的是这些人,来攻击捕捉他的就不说,现在居然还有几个要走进他的火焰里自焚! 夏知秋后悔没带定身符咒了,他哪里知道做个任务他不光要对付邪祟,还要对付人啊! 赶紧用捆妖绳把人给绑一块儿了,反正这绳子只对邪祟有效,哦不,这劣质东西还被挣脱了,完全不可靠,也就只能绑绑普通人了。 用灵剑把人拖到安全的屋子里,在门外贴一张护门符,应该也出不来了。 干了那么多事,夏知秋气都喘不过来,但还是要赶回去看另外两个人战斗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把邪祟击败。 刚穿过院门,夏知秋就看到楉冰一剑刺穿了林夫人的腹部。 绿色的血顺着剑尖滴落,林夫人的四对眼睛都不可置信地往下看,那四条方才还战斗力爆棚的肢节像是必然没了气力,她整个躯体都重重跌在地上,从茐笼剑上拔出。 茐笼剑刺开的那个大口子里,里面的血肉都向外翻出,积满了黑白色的蜘蛛卵,从小腹里面滚落出来。 林夫人疯了一般地扑过去,“孩子……我的孩子!我、我和夫君的孩子!” 可她自己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命不久矣,还如何能保得住她的孩子。 “你们……是你们,这些可恶的修士,杀了我的孩子!狡猾又可耻,拿什么做生意来欺骗!” 楉冰看林夫人对她亮出獠牙,可却无法再站起来,也叹了口气。 “夫人,在下虽然对你说了很多谎言,有一句却是真心话。” “你对林亦,的确是情深意重,若他也爱你,定是很喜欢你绣的鸳鸯。” “但人妖有别,你既然作恶,便要付出代价,在下真心希望,你与林亦公子能来世再见。” 不再阴阳两隔,不再有人妖相别,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爱着对方。 “你,你懂什么?”林夫人束起的头发已经完全散落,乱糟糟地挡在脸上,用楉冰从未听过的悲凉语调说着。 “我被大夫说有身孕的时候,他高兴极了,满心满眼的都是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还说一定要是个女孩,像我。” “有一天夜里,雨下的很大,雷鸣闪过的时候,我醒了,发现手里抱着他的小腿,而他整个人,已经被我吃完了。” 楉冰也震惊了一下,想到母蜘蛛怀孕的时候,为了补充营养,会把公蜘蛛吃掉,没想到林亦公子居然是那么死的! “是啊……我杀了他,的确是罪大恶极,他那么好,比所有人都要待我真诚,哈哈哈哈哈哈!我还吃了他!” “什么来世再见,来世的他,怎么可能还是那个会这样对我好的他?!” 本来已经力竭的林夫人突然向楉冰爬去,楉冰下意识地举起了剑。 “唰。” 茐笼剑从眼睛刺穿了头颅,楉冰对上了林夫人的眼睛,那是一种绝望至极的解脱。 林夫人倒在了院子的地上,手里依旧紧紧抱着那件红喜服,就算死了也要带走她倾尽了一生的爱恋。 就像那终于断了的坚韧丝线,再也接不回去了。 第四十四章 榜上第三 楉冰无言地看着林夫人的尸体,虽然完成了任务,却没有觉得多轻松,而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茐笼剑刺进了林夫人右边的眼睛,一条血痕狰狞可怖,但左边的眼睛却死不瞑目。 楉冰轻轻地帮她盖上眼睛,蹲在她身边双手合十,希望林夫人的来世不再那么痛苦。 江穆棱也过来拍拍楉冰的肩,抱起了林夫人的尸体。 把院子的火给灭了,又把那些被关起来的林府侍仆放出来。 稍微解释了一下缘由,这些人的确是不知道林夫人秘密的,一个个要立马收拾包袱走人。 三人在侍仆的带领下去找那个管家婆,发现她在自己住的屋子里上吊自缢了,又引起了一阵惊慌。 将后事处理完毕,三人离开了林府。 …… “那婆婆真有那么忠心?邪祟死了她也跟着死?”夏知秋还是无法理解管家婆为什么要上吊。 “哪里有什么忠心不忠心的,不过是害怕罢了。”害怕自己助纣为虐的事情败露,害怕被世人戳着脊梁骨骂,害怕被人一项一项数着罪名,干脆遁入黄泉,一死了之。 因为不想多留,三人是御剑走的,很快到了仙盟的驿站。 入了驿站,为了保护相应任务的隐私性,都是修士和仙盟负责人单独提交任务的。 这地方有些偏僻,修士并不多,所以三人无需等待便进了相应的屋子。 屋内坐着一老者,身后的柜子上摆放了不少木匣,老者正在一册子上记录些什么,听见有人开门,头都不抬一下。 老者也是修士,因为本身天子不佳被派到驿站处理事物,这种小地方,邪祟少,来往的修士更少,都是些小门派的修士来提交任务,捉的么也是邪祟中的小鱼小虾,有时候还要巴结老者多结算些积分。 老者也是烦得很,谁不想攀上个权势高点人,能稍微提携提携他,结果分到这鸟地方来,搞什么啊! 老者继续在册子上写字,有人敲了敲桌子,“来提交任务,结算积分的。” “灵通玉名称,境界,任务。”老者不耐烦地蹦出来几个词。一看这几个就是第一次出来做任务的修士,废话那么多。 “江穆棱,筑基期,缫织镇除祟。” 江穆棱?这名字有些耳熟啊,好像在哪儿听过……等等,蓬莱那位叶门主的首徒,不也是叫江穆棱吗?而且也是筑基期! 老者赶紧抬头,看江穆棱果然长得如传闻所言那样外貌俊朗,气质清冷,身后跟着的那两位也不是常人之姿。 老者态度一下子变好了,甚至还有些狗腿,“是蓬莱的穆棱公子吗?哎哟,不知道您今天要来,真是失敬失敬!要不您在这儿坐会儿,老夫给您沏杯茶。” “不用,还用要事在身,劳烦您提交一下任务了。”江穆棱从纳虚袋里掏出一个巨大的麻袋,放在地上。 老者看江穆棱这冷冰冰的模样,也不好再恭维什么,蹲下的时候还暗暗疑惑,蓬莱的门主首徒,怎么会到他们这种小地方来做任务。 一解开麻袋口,老者就被露出的蜘蛛精的脸吓到心脏停止了一瞬,把蜘蛛精的尸身整个从麻袋里取出,饶是老者这样见过不少邪祟尸体的人也被那绿色的血液和黑白的蜘蛛卵恶心到了。 这江穆棱竟然如此凶残,邪祟被砍成这幅模样,而且从邪祟身上遗留的力量来看,这可是一只很强的邪祟。 老者从柜子上小心地取下一只匣子,放在蜘蛛精的尸身前打开,里面就出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把蜘蛛精的尸身一股脑儿全塞进去了,然后便自动关闭。 这么小的匣子竟然能关住如此大的邪祟,还要考虑到邪祟会在里面反抗攻击,看来这应该是件特制的法宝。 那匣子关闭后,上面就浮现了几个模糊的数字,快速打乱着,也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正在计算公子们所得积分,还请各位稍等片刻。”在此期间,老者翻看了缫织镇任务的组队记录,“另外两位是……楉冰公子和夏知秋公子吧?” 嗯?这个夏知秋也是耳熟的很,姓夏……莫不是温北夏家的公子?!记得他们的三公子好像正是这个年纪,而且还是拜在昆仑门下! 老者觉得今天他是踩了什么狗屎运,修真界最重两个巨头的修士他居然都碰见了,而且两位的身份还都高得离谱!老天爷,他这是要转运了吗? 不过嘛,这个楉冰……从来没听说过,有名的仙门子弟中都没听过这个名字,而且这样一个像姑娘家的名字,竟是一位俊俏少年郎的。 但楉冰和另外两位大佬同行组队,身份肯定也不一般,说不定啊,也是那蓬莱昆仑的弟子,说不准人家低调呢! 确实很低调的楉冰盯着那滚动的数字,眼珠子都要花了,匣子还没算完。 “呵呵,诸位不必担心,小人在这儿呆了些许年,很少见到这样强大的邪祟,所获积分啊是不会少的……” 老者话音未落,那匣子终于算好了分数,稳稳地漂浮在了半空中。 9000分。 老者被这个积分惊到怀疑匣子坏掉了,这怎么可能?! 楉冰和夏知秋也小小错愕了一下,楉冰记得,那位令她印象深刻的筑基帮第二,“麻婆豆腐辣子鸡”,好像也就三千五百多积分。 组队平分掉,他们刚好每人三千积分。 他们就做了一个任务,快赶上了积分榜排名第二?这速度堪比原地飞升啊! “这……这,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老者话吐得结结巴巴的,每个境界任务难度不同,所获积分当然不在同一范围。 这已经完全不是筑基期任务的范围了,都能算是金丹期的上等任务了好吗?! “邪祟没有问题,是你们的任务发错了,这个难度不是属于筑基期的。”一提这个,江穆棱语气都更冷了几分,“希望贵盟今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老者被江穆棱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场压得脸冒虚汗,“谢谢江公子提醒,老夫马上会向上面反应的!” 天呐,这哪是贵人,分明就是一尊煞神,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恐怖! 老者觉得,以后还是要慎重接待贵客,他的心脏承受力不怎么好。 但这三位还真是厉害啊,金丹期的上等任务都能完成,不是才筑基么?不愧是蓬莱昆仑的优秀弟子! 三人平分积分后,老者以为他们终于要回去了,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 “我说啊,你们仙盟是不是应该多给点积分当补偿啊?”楉冰骨子里的流氓性质又发作了,尤其是经历了那么惊险的一战,不多坑点东西回去她都觉得委屈了自己。 “还好这任务是被我们接到了,若是其他修士单枪匹马接过去,人可能都回不来了,到时候你们仙盟是不是要为此负责任?” “仙盟在修真界的声望如此高,这件事要是散出去,仙盟的面子过不去吧?” “多给点积分,我们把这件事私了,你们以后多注意些,名誉还在,我们得了精神损失费,也不会再追究,两两得利,怎么样啊?”楉冰伸出两只手的大拇指点了几下,一副财迷的模样。 老者在心中大呼不能以貌取人,这个看起来和善的小公子就是个笑面虎! 但楉冰后面站着的两人都没说话,但站在那儿看着老者,眼神的意思就是“你敢不听楉冰的就试试看!” 最后老者出去了一会儿,带来了仙盟的许可,给每人多批了五百积分,终于把这几位爷给送走了。 “干得好啊楉冰!一下子多赚他个五百积分!”夏知秋看着自己的排名蹭蹭上涨,瞬间到了筑基榜第三,兴奋地面红耳赤。 “唉,要是再多个一百,我们就第二了呢。”楉冰挑挑眉,也高兴地嘴角上扬,不过还是略微遗憾。 对了,仙盟的捆妖绳有品质问题,她怎么把这个忘了!要是再把这个捅出去,他们就能多来几百积分了! 楉冰懊悔不已,但又不能再返回去,只好作罢。 江穆棱看楉冰那表情,分明是在说“失策了,我怎么没多坑一点”,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这小家伙,还真是蔫坏蔫坏的。 楉冰还不太熟练地操作着自己的灵通玉,看着自己那“糖醋排骨银耳汤”假名到了榜上第三,楉冰肚子都雀跃地叫了一声。 ……好吧就是她饿了,她取的这名字实在是让她胃冒酸水。 “走吧,我要吃饱了再回昆仑!” …… 而之后取出灵通玉查看筑基榜排名的修士发现,原本很久没变动过的排行榜前五居然有新人换进去,而且换进去的三人都是平分排在第三名。 这三人中的两个名字一些修士都认得,蓬莱门主首徒和温北夏家三公子嘛,一个水灵根一个火灵根,实力的确毋庸置疑。 可这榜上前一天连他们名字都没有,今天就排到了第三,三千多分啊,他们怎么得的? 还有些酸溜溜的人啊,说是仙盟给他们开后门,发放虚假积分,就为了讨好蓬莱昆仑两座大山。 这种言论一出来就被大众的口水淹死了,人家蓬莱昆仑的弟子需要你这点积分吗?而且走后门肯定不会那么明显,一次性发光,这不一看别人就知道有诈么! 不过虽然大家都觉得这积分肯定是正当手段来的,但也没人猜出什么任务能得这样多的积分,不然他们也想去试试啊。 还有令众人无语的就是,原本榜上第二那位“麻婆豆腐辣子鸡”的朋友就已经很雷了,现在又来了个第三的“糖醋排骨银耳汤”,怎么,一个个不好好修炼,合着都搁这儿报菜谱呢? 原本这个排行榜是既庄严又神圣,但如今前五混进了两个奇葩,让这个榜增添了些许不正经的氛围。 每个刷看排行榜的人想见识前几名大佬的尊名是,都会看到这两位的假名,迷惑的同时还会不自觉地咽口水。 现在实力强的人都是这幅德行的吗? …… 楉冰晚上回到昆仑雾虚峰自己屋子的时候,为了早日熟悉灵通玉内的运作,楉冰躺在床榻上翻看着灵通玉里面“转让”和“拍卖”,发现居然有很多东西让她有想要买下的欲望。 不过自己现在虽然积分多了,楉冰早就不算是穷人,但也不能随便乱用,她还是想留着积分冲冲榜的,虽然大家都不知道“糖醋排骨银耳汤”是谁,可是她自己看着爽啊! 不过昆仑的门限禁制比较严,不能经常外出做任务,得找点能在门派内完成的才行。 楉冰翻了一圈,发现求丹药的人还真的挺多,这个她倒可以接,那些丹药她基本都在昆仑的丰富藏书里见过丹方,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她从没试着炼过那些丹药,她只炼过蓍蒿真人自己创的丹方,特别难炼! 楉冰觉得,这也许是个赚积分的不错法子,她这些年收集的药材也不少,再说了,没有的药材可以通过灵通玉征集购买啊,修真界那么多修士,难道害怕没有一株并不算非常珍稀的药材? 收购后再炼成丹药卖出赚差价,这样循环,她一定能成为比夏知秋还要有钱的小富婆的! 不过还是要先炼炼这些丹方,看看她现在的炼丹水平在修真界中到底算个什么水准。 第四十五章 我难道是炼丹小天才? 楉冰感觉自己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该让夏知秋和瑾这两个冤家遇上。 他们明明是来给江穆棱送行的,怎么吵起来了呢? “姑娘家的别靠那么近!我兄弟跟你不熟!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夏知秋护犊子一样把楉冰护在自己身后,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材一下子把楉冰遮了个严严实实,用他那双下垂的小狗眼瞪着瑾,虽然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楉冰公子都没介意,你凭什么替他做主?”瑾对待除了楉冰以外的人都有些冷淡,这种冷淡和江穆棱的那种冰冷还是有些区别,瑾是还能上去说两句话,江穆棱是别人根本不敢来搭话。 “谁说他不介意了,楉冰!”夏知秋扯着楉冰的胳膊,想让好兄弟支持自己一下。 可楉冰是真的不太介意啊,虽然这姑娘可能对她有些非分之想,但也不能总躲着啊,说不定就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就是单纯感激而已。 要是真看上了自己,好言拒绝便可,不要让小姐姐难堪嘛。 “楉冰公子,王夫人托我给你带了些东西,上次忘记给你了,”瑾对着楉冰笑得就很温婉,“若你这边事情办完了,可以去找我。” “哦哦,多谢啊!”楉冰推开一直挡着她的夏知秋,从纳虚袋里把在缫织镇店铺里买下的衣服挑了几条合适的给瑾。“你这身量,穿这几条好看,顺手给你买了些。” “谢谢公子!”瑾一瞧居然还有小礼物,觉得楉冰公子当真是像弟弟一样贴心,得意地向夏知秋挑了挑细眉,抱着衣服回去了。 “这谁啊这,一看就来气!”夏知秋对楉冰“见色忘义”的行为非常不满,揪着楉冰的后衣领要讨个交代。 “就小时候下山我们一起从青楼里抱出来的小姐姐,叫瑾。”楉冰想,夏知秋平时虽然不搭理女修,可也不会对女子发这样大的脾气啊,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他俩真的不对头? “哦,那丫头啊,”夏知秋摸摸下巴,似是回想起来了,“啧,长得倒是比以前好看了,性格怎么还是那么不讨喜。” 瑾性格哪里不讨喜了?楉冰默默腹诽,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暴脾气好多了吧。 夏知秋知道楉冰这喜欢拈花惹草的德行,尽管这个家伙很多时候是在无意识地撩妹子,夏知秋也不是爱八卦这些的人,他还是觉得去找江穆棱道别比较重要。 “咦?穆棱你在这里站多久了,怎么不出声啊?”楉冰蹦到一根“长”了靴子的柱子前,一歪头就看到了后面的江穆棱。 “……刚来。” “哦……那边有什么吗?你一直在往那方向看哎?”楉冰张望两下,除了进内殿的廊道,也没别的东西了啊。 “……没有。”其实有,江穆棱在看他的那位假想敌人,瑾,江穆棱除了醋意之外,还有些羡慕。 唉,要是自己是女子就好了,楉冰总是说他长得很好看,若他是女子,楉冰一定会喜欢,这样他就能表白心迹了。 但看看楉冰这个个子和身材,肩膀瘦削地仿佛他用力一折便会断,还有那俊美过了头的面容,江穆棱心中生出一种更加过分的想法。 要是……要是楉冰是个女子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 江穆棱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把面前的楉冰吓得后退了半步。 我的老天爷啊,昆仑是有什么让江穆棱精神恍惚的法术吗?怎么他一来这儿就会变成这幅模样? 江穆棱抽自己的那一巴掌重极了,虽然没流血,但那右半边脸已经微微肿起,而且看样子还会肿得更严重,不休养几天绝对消不下去。 楉冰心疼极了,这张俊脸啊!就这么肿了!感觉就像养了十几年的小猫,养得漂漂亮亮,皮毛柔顺,有一天被野狗咬得毁了容回来。 “你打他了?”夏知秋没看到江穆棱自抽巴掌那一幕,但听声音就听得皮肉发疼。 “怎么可能?!小秋秋你赶紧看看,穆棱他不会是邪祟附身了吧?”楉冰慌忙地在纳虚袋里找着蓍蒿真人给她的治疗外伤的丹药。 “哪个邪祟敢混进昆仑,还附在江穆棱身上,不要命了吧它!”夏知秋那么说着,还是用灵力给江穆棱检查了一下,“没有啊,一切正常。” “正常人会那么抽自己吗?”楉冰倒出颗丹药就要往江穆棱嘴里塞,被一只手挡下了。 “不用,我……”我想用这个疼痛感让自己清醒清醒。 “怎么不用,出去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楉冰捏着江穆棱的嘴巴,“不苦的,啊——” 江穆棱乖乖张开嘴,楉冰见他全部咽下了才满意地松手。 江穆棱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脸,楉冰想,她刚才没用力啊,有这么疼吗?难道她碰到肿起来的地方了? 江穆棱眨着眼,捂着刚才被楉冰捏过的地方,低头偷偷地傻笑。 ……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楉冰和夏知秋送走了江穆棱后,楉冰就回自己屋子看书了,但满脑子都是江穆棱刚才的样子。 一会儿抽自己一巴掌,一会儿还笑得特别瘆人,肯定有问题! 楉冰不大相信夏知秋说的江穆棱没毛病身体倍儿棒,有些问题还是得尽早解决,要是最后酿成大错,可就挽救不了了。 书也看不下去了,楉冰干脆拿出自己的灵通玉,在“转卖”和“拍卖”这一栏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看了整整一个下午,楉冰终于在“转卖”这一栏找到了个应该能解她心头大患的东西,而且这个转卖的人估计靠谱。 这一条转卖信息是这样的: “在下是万法仙门弟子,手中有一明真镜,被它照到的人可以看到附身的邪祟或者心生的心魔,上品灵器,保证有效!” 楉冰觉得这东西不错,而且万法仙门也是修真界的大门派了,要说蓬莱昆仑之下的那几家门派,就一定会有万法仙门,所以楉冰还是挺信任这人的。 然后想看看要卖多少积分,她现在也是筑基榜上前几名的人了,积分应该能买个上品灵器吧? 然后楉冰就彻底明白了自己的贫穷,因为这信息下面是这么写的: “按仙盟上品灵器的基础标价,此明真镜售价十万积分,概不还价。” 十万积分,楉冰现有积分的快三十倍,把她了也买不起啊! 楉冰有些沮丧,难怪这条转卖信息都发出来一年了还没人揭走,感情是没人有这个闲钱。 不过继续往后划,居然还有内容。 “若积分不够,可以用十枚三品丹药来换。” 哎,这个倒是可以有,楉冰昨晚还想着倒腾丹药呢,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三品丹药啊……看那些丹方倒不觉得难,虽然看书上说能炼出三品丹药的炼丹师挺少的,都能被许多门派拜为客卿了,但一枚竟然就能抵一万积分? 楉冰想要是把蓍蒿真人给她的丹药全转卖了,她绝对能买得起那面镜子。 不过蓍蒿真人那些丹药的丹方都没有流传于世,也不好定品级,楉冰就打消了这个心思。 不过楉冰没有急着接这个转卖单子,总得先试试看,万一炼不出,她还得付违约金,楉冰可不想吃这个亏。 她先是在自己搜集了十年的药材库里转了一阵,然后在记忆里寻找材料足够、品级合适的丹药。 有了!玄力丹,能让服用者的灵力小幅上涨两刻钟,并且不会反噬。 楉冰选择这种丹药的主要原因就是,这玄力丹的材料好找不贵,她的药材库里有一摞呢,就算她前几次炼失败了,也足够挥霍。 楉冰二话不说,抱出伶禀鼎开始炼丹,鉴于每次她拿到蓍蒿真人布置的丹药课业时,都会至少失败那么一两次,她现在的心脏非常坚强,绝对不会气馁的! 堪堪炼了半个时辰,楉冰就睁开眼睛,看着伶禀鼎上飘着的那枚丹药出神。 嗯?说好的三品丹药呢?你这么简单对得你自己的品级和那白花花的一万积分吗? 楉冰平时炼丹,至少要坐上一个时辰,并且炼丹过程异常艰难曲折,不是丹炉要炸了就是差点把丹药炼成焦炭,像是赌博一样心惊胆战。 就这么努力了,每次顶多得一句“还行”,炼不好了还会额外多得几句嘲讽,搞得楉冰以为她其实炼丹水平就一般般而已。 结果她第一次炼三品丹药,丹炉平静得像是里面根本没啥东西,融丹过程顺利地不可思议,要是说这次的融丹是老鼠在洞穴里自由地跑来跑去,那楉冰以前的融丹就是一只减肥失败的老鼠在刚开始就卡在了洞口。 现在看来,她这水平哪里是一般般,是蓍蒿真人的教学方式不一般吧? 难道说……她在炼丹上也算是天赋异禀? 不行不行,她不能这么想,太不谦逊了!万一就只是这次好运而已呢?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炼丹小天才,楉冰又炼了一炉丹药。 这次,她在一炉中炼出了两枚。 楉冰盯着掌心那三枚成色极好的丹药,沉思了一会儿,开始炼蓍蒿真人布置的丹药课业。 两个时辰后,楉冰精疲力尽地看着伶禀鼎上飘着的黑乎乎一团玩意儿,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团东西和那三枚丹药会是出自同一位炼丹师之手。 楉冰仰天长啸:“坑徒弟啊!!!” …… 晨曦照进窗子,在桌上的书籍上留恋打转,楉冰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觉得一夜不睡还是有些勉强了,她现在浑身酸麻,胳膊都没力气,脑袋涨涨的。 不过终于把玄力丹凑齐了!楉冰把十枚丹药放进一个瓷瓶,细细封好。 再把灵通玉拿出来,将那转卖信息给接了。 然后在任务栏内发布了一个护送任务,这东西这么重要,当然不能在路上被截胡了,楉冰不放心普通修士的水平,还特地把任务发到了金丹期那里,想找一个厉害些的修士运送。 只是代价高了些,居然要五百积分,送个东西而已,敢不敢再坑些?楉冰看到自己蹭地掉到了榜上第五名,心都在滴血。 没事,她现在可以多炼丹赚积分了,只要她勤劳努力,榜单第一都不是什么问题! 她一定会让“糖醋排骨银耳汤”名震整个修真界的! 至于她本人,嗯……就低调低调再低调吧,一切等她扮回女装再说,她可不想当那笼子里的孔雀一样被人观察。 …… 路温迪是万法仙门的一名弟子,双灵根的天赋,在万法仙门也是不错的好苗子了,他自己也是修仙世家出身,各种修炼的资源也不少,如今也已经是金丹期的剑修了。 今日,他的灵通玉突然有反应,查看一番才发现,他一年前的转让信息被人给接了。 那面明真镜他留着并没什么大用,就想着把它转卖掉,自己换了积分还能冲冲榜或者买东西。 但这人留的字样说,是用三品丹药来换。 当然,比起积分,他更想要三品丹药,毕竟这积分好得,好丹药可是有钱也换不来的,一枚三品丹药,若是有人存心提价,提到两万积分,估计也会有人去买。 转卖东西的流程便是先验货,再把东西送出,而对方是什么身份住在何处,大家都不知道,只有接到护送任务的人才会收到消息,并且必须保守秘密。 楉冰也是看这人在转卖信息上提了一句,才知道他是万法仙门的弟子。 所以路温迪收到十枚玄力丹的时候,真的想知道对方究竟是哪位高人,好奇心快要爆炸了。 玄力丹,虽然它的材料在三品丹药中是最好收集并且最便宜的,但它的炼制过程是最困难有挑战的,比一些四品丹药都难,最考验控制力和灵巧度,很多炼丹师都没办法控制,纷纷以炸丹炉失败告终。 而它的药性也是很强的,提升灵力却不会反噬,单是这一点就胜过大多数增强属性的丹药。 看这成色,炼丹师手法娴熟,控制力极强,绝对是一名炼丹大师! 路温迪捡了大便宜,嘴都要笑歪了,笑了半天才想起来要把明真镜给大师送去,赶紧把镜子装好,发送了一个护送任务,一定要最快、最好地把镜子送到大师手里。 路温迪还在护送的东西里多加了一封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还写了很大篇幅的赞美,想要和炼丹大师处好关系,以后一定对自己的前途有好处,要是大师还想出丹药,我可以收啊,价钱好商量! 楉冰收到信看完后脑袋上挂了满头的黑线。 她这是,收到第一封粉丝信了? 第四十六章 糖醋大师 楉冰第一次收到粉丝信,还是挺高兴的,仔细看了好几遍,这位大哥虽然用语有些夸张和过于崇拜,令她有些脸红,但赞美的心意她还是收下了。 毕竟没人知道她炼丹技术怎么样,这可是第一个肯定的人,当然开心啦。楉冰觉得比收到小姐姐的爱慕信还开心。 然后就把信丢在一边,兴奋地把装在盒子里的明真镜拿了出来。 这镜子倒是挺符合她喜好,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装饰,用墨玉镶的边,简简单单的就很好看。 江穆棱也不像是爱摆弄花哨东西的人,应该会喜欢这面镜子吧? 楉冰照了照镜子,只看到了自己的脸和全身,并没有什么异常,但照到附身的邪祟或者心魔,肯定就不是这样了。 把镜子装回盒子里放好,楉冰又写了封信收在旁边,收拾完了才想到,她还要再花积分让人把镜子送到蓬莱! 而且蓬莱离昆仑还远,肯定不止之前的五百积分了,楉冰看看同类任务,居然至少要八百积分! 好的,两天前刚掉到第五名,这下子二十名开外了。 算了算了,谁叫这是给江穆棱买的呢,一定要是最好的才行,不然楉冰自己都不放心。 江穆棱收到楉冰让专人送来的东西还是有些吃惊的,平时楉冰要给他送东西都是附信上一起带来,什么东西要派人护送? 撕开仙盟护送的字条,盒子里面是一面很清晰的镜子,半身大小,墨玉的底盘角落刻着两字,“明真。” 虽然这镜子看上去的确不错,可江穆棱搞不懂楉冰为什么突然给他送镜子,为了让他看自己肿胀的脸好了没? 镜子下面压着一封信,江穆棱打开,低声读着: “穆棱,在灵通玉里看到了这面镜子,觉得好看,很适合你,而且也不贵,就买下送你了。” “这面镜子不仅能让穆棱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是有多俊,不能再打坏,还能照出附身的邪祟或者心魔,特别有用哦!” “希望穆棱能够喜欢。” 江穆棱握着信纸,无奈地笑着。 看来他在昆仑那一巴掌是真的吓到楉冰这个小傻瓜了,现在还打着好看的幌子送他这面镜子,是有多不放心他啊。 把信收到楉冰专属的信箱里,江穆棱看看自己屋内的摆设,想找个地方放这面镜子。 他平时看书写字的桌子后面有个大架子,江穆棱把中间摆着的玉松给搬走,放上了明真镜,摆完后还走远看看有没有摆正,一定要走进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它。 又觉得看不够似的,把信抽出来再读了几遍,指尖停留在信尾的那句“希望穆棱能够喜欢”上。 笨,你送的啊,我都喜欢。 …… 但凡是修真界中比较关注灵通玉榜单和消息的修士都知道,这几月,灵通玉中最受瞩目的便是筑基榜的那位“糖醋排骨银耳汤”,要是有人不知道这道菜,哦不,是不知道这位爷,那些懂行的修士会拉着你激动地说上好半天。 就简称糖醋大师吧。 首先,糖醋大师先是与蓬莱江穆棱和昆仑夏知秋在同一天瞬间同时来到了筑基榜第三,这说明什么?这位爷很有可能和蓬莱昆仑的大佬认识,还组队完成任务了啊! 然后过了几天,他就以光速排到了二十名开外,基于其他人的积分并无太大变动,大家一致认为是糖醋大师太浪,把积分挥霍掉了。 这积分难赚啊,榜单上前几名都不是好惹的家伙,个个都是钉子户,上榜单容易,进前十?难! 大家都觉得这位爷出去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还小小的感叹了一下,有些人明明可以出名成功,但只顾着享乐,到最后是一无所有啊。 可是又过了几月,那些感叹并且觉得糖醋大师不堪大用的人排队打脸,因为这位爷,竟然是个炼丹师! 还不是那种满大街都是,把自己吹得牛逼兮兮好像炼个五品丹药都随手拈来,到最后撑死了才炼个准二品丹药,成功率还不高的三流炼丹师。 据那些和他做过买卖的人提供的说词,再加上糖醋大师自己发出的转卖信息来看,三品丹药不在话下,四品丹药也时常会有,五品丹药偶尔也会炼,而且个个都是高级品,被火焰淬炼得极好,拿出去拍卖可能都不止这个价! 据小道消息说,糖醋大师还能炼六品丹药! 有人抱着试运气的态度,在任务栏里发了个炼六品丹药的任务,提供药材,并且积分丰厚到让人眼红。 可这任务愣是没人接啊,太难了!而且能炼出六品丹药的炼丹师都被各大门派供着呢,谁还在乎你这些积分。 这任务挂在那两个月,眼看就要凉了,突然有天就被接了,大家看这任务看了两月,都生出点感情来了,见被领走,所有人都好奇这人是谁,因为做任务是不会公开领任务人的名称的。 然后就被曝出很有可能是“糖醋排骨银耳汤”接的,因为装丹药的瓷瓶是他一直使用的白玉瓷瓶! 经过这件事,修真界的修士都对这位神秘的炼丹大师多了些向往和憧憬,不少门派的都想私底下找到这位爷,把人请回去当客卿,门派兴旺岂不是指日可待? 就连一些大门派的长老在议事时都会提起这人,想仔细查查糖醋大师的底细,但仙盟本来就保密度强,前段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变得更加严密谨慎了,探底的人想见缝插个针都不行。 因为这位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个转卖信息,而又有无数人等着他发,所以,这位爷的丹药是要靠抢的!你手速慢些,连丹药渣子都不剩了还抢个屁! 因此,那些抢到丹药运气好到爆炸的人,都会被其他修士酸溜溜地称作“单身几百年练出来的手速”。 还有些人另辟蹊径,帮别人代抢再高价卖出,甚至有些人打着这糖醋大师的名号卖起了假药,但大部分人还是认准了“糖醋排骨银耳汤”这个名称,坚决做死忠粉。 当然,这件事当事人是不知道的,反正她自己的生意不受影响就行了呗。 其实,关于这位的身份,还有些人说啊,这其实是个女人!因为这人和女人一样喜欢买东西,要不是她是炼丹师,家底迟早给败光! 但是这种无限接近正确答案的说法却被主流所否定,因为啊,真的不会有女修给自己起“糖醋排骨银耳汤”这种奇葩名字的。 楉冰:???好吧,你们开心就好。 大家都不知道“糖醋排骨银耳汤”是谁,可看着楉冰设名称的夏知秋和江穆棱知道啊!为此江穆棱还特地开心,夏知秋还从桐阳峰一路杀到雾虚峰来。 “说!是不是兄弟了!你厉害就厉害吧,干什么瞒着我们!” “呃……嗯,小秋秋,冷静,”楉冰顺着夏知秋的毛捋,“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是最近才知道我这么厉害的……”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夏知秋露出一种“你觉得我傻么?”的疑惑神情。 “真的!”楉冰把她探索到自己很厉害的心路过程给夏知秋讲了一遍,虽然这个由她自己来讲真的无比羞耻并且非常迷。 “看!你之前说想要但积分不够买的灵剑上品护理装备,我给你买回来了!”看夏知秋气快消了,楉冰赶紧抱出礼物塞到他手里,果然看到夏知秋气到翘起的最后一根呆毛也落了下来。 呼,真难哄,幸好自己准备充分。 “出去做任务还要申请半天,你这赚积分的法子还真简单。” “对啊,太简单了,我每次都觉得这么一小枚丹药是在就要那么多积分,简直是在坑人家嘛!” “你?觉得坑了人家?”夏知秋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屁话,这个爱好就是坑人的家伙,还会觉得良心不安了? 楉冰是真的觉得那些丹药炼起来真的太简单了,也就上次那个六品丹药费了点功夫,不过也没蓍蒿真人布置的课业难。 她都有些质疑,蓍蒿真人这些年,是把她当成个什么在养啊? 夏知秋听着楉冰这番“良心不安”的自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等等,你那些丹药,都定得是多少积分啊?” 楉冰掰着手指头一单一单都给夏知秋说了,然后就被按着脑门骂。 “你这定得也太低了难怪那么多穷光蛋也赶你这买呢!平时脑袋那么灵光怎么这个时候就算不清账了?!给我涨价!” 后来大家发现,“糖醋排骨银耳汤”的丹药涨价了,虽然这才是比较平均的市场价,之前那个的确有些低了。 自然是有悲有喜,悲就不必说了,那些开心的人的理由也很诡异:“糖醋排骨银耳汤”终于有些大炼丹师的样子了!这才是霸气侧漏的糖大师!涨价,就是将名号打响整个修真界的第一步! 那些喜欢“糖醋排骨银耳汤”的修士甚至还有了粉丝名,男粉丝叫作排骨,女粉丝叫作银耳,被其他修士称为修真界的一大邪教,倒不是因为内容怎么样,实在是这个名字太有毒了。 楉冰并不知道这些人私底下臆想了那么多东西,看到买丹药的人没减少就放心了,继续过着表面上是个普通剑修,其实炼丹修剑都很牛逼的低调生活。 江穆棱还没收到楉冰解释的回信,在蓬莱的路上走着,手里握着之前装昙花莲汁液的空瓶以求安心。 “哎?江师兄也买了糖醋大师的丹药吗?”也许是看平时不近人情的江师兄今天的气场没那么冷,而且还有了共同话题,有个外向胆大的师弟就上去套了个近乎。 糖醋大师是什么?总感觉是要把人做成一道菜…… 不过江穆棱还是抓住了重点,“也?”谁还有这个瓶子? “是啊,糖醋大师装丹药可都是用这种特制的白瓷瓶,之前有个师兄抢到了大师的丹药,给我们看那瓶子,炫耀了好几天呢!” 师弟觉得刚才还好说话的江师兄一下子比以前还要冷,赶紧道别走了。 江穆棱委屈地捏着手里的小瓷瓶,特别想见楉冰。 本来以为是自己独有一份的珍藏,结果被一群人抢占了这独一无二,江穆棱……好吧,他也不能怎么样,只能醋意满满地想着,哪天他一定要把所有的瓶子全收过来。 这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第四十七章 突破金丹 楉冰近来为了不被他人看出身材上的端倪,正在昼夜不停地修炼,好早日到达筑基期,掩饰她这再也不涨了的身高。 就连用来赚积分的丹药也暂时停止不炼了,很多修士都以为糖醋大师退隐不炼丹了,纷纷哀嚎,他们还能上哪儿去找这样一个用积分就能买到上品丹药的地方啊? 所以现在翻着灵通玉里面的任务,就会发现有些人的画风别具一格,都是这样的: “啊啊啊糖醋大师,小生这里有四品丹药的完备材料,只能由您来炼啊!价钱好商量,求翻牌、求炼丹啊!” “任务:寻找糖醋大师,让他重新开业卖丹药。” 还有些人居然把任务挂到了“悬赏”那一栏,眼看着募集人越来越多,悬赏积分也越积越多,都快有挤进悬赏榜前十的趋势了。 楉冰还是听了夏知秋讲这件事才知道的,原本她还不信,觉得这些人再怎么样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这地步吧? 结果拿出灵通玉一看,好家伙,排行榜上一群杀手间谍,就她一个炼丹师混在里面,显得极其突兀,因为太久没出现炼丹而被悬赏,她这被悬赏的理由可能是前无古人了。 刷刷悬赏榜前十,全是追杀多年都没被逮住的凶神恶煞,大家还真给她面子。 也就是在这时候,楉冰才真正认识到“糖醋排骨银耳汤”已经火了。 “你最近很忙?”楉冰可是亲口说过炼这些丹药太简单这种话的,所以夏知秋压根不信那些人说糖醋大师已经炼不出丹药了。 “不忙,懒行了吧?反正积分也够,给别人留一条活路吧!”楉冰可不敢把她的小秘密给讲出来。 她现在都是筑基榜第一了,没有了上升空间,动力都少了。 说实话,一般像楉冰这种实力了炼丹师,修为一般都在元婴期,根本不会在筑基榜上和其他修士争,毕竟他们一颗丹药换出去就有可能是上万积分,在元婴榜上可能需要争一争,筑基榜简直是小意思。 筑基期修士炼出二品丹药都算很厉害了,像楉冰这种情况的可以算得上绝无仅有,这也是“糖醋排骨银耳汤”成名的一个很大原因。 但绝大部分人都默认“糖醋排骨银耳汤”这个人和炼丹的是两个人,不过有些人就是一人持好几个灵通玉,随时切换假身份,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只要丹药是真的,管他身份假不假呢。 然后就有人因此散布谣言,说这糖醋排骨就是一些门派为了给弟子造势,找人帮忙炼的丹,这个人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被抢了风头和生意的炼丹师,自己脑补了一出阴谋诡计。 糖醋大师的死忠粉不服了,谁家造势不用真名用菜名啊?哪个人能认出来你是谁!人家就算造势也是有那个背景,你们还是把自己的手艺练好吧!就是羡慕嫉妒恨,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大家都觉得闹成这样了,当事人肯定会出面控制一下事态走势,再怎么说也会关注一下。 可我们的“糖醋大师”楉冰,两耳不闻窗外事,闭门修炼,终于在八卦满天风的背景下,离金丹期就差那临门一脚了。 …… 抱着蓍蒿真人的布置的丹药课业,楉冰走向她隔壁的屋子,走路的时候一直在叹气。 明明感觉马上就能突破了,可怎么样都好像差了一点,好几天了都这样,她是不是修炼的时候忘记了些什么? 把丹药交给蓍蒿真人,被判定为合格后,楉冰忍不住在离开前问了一句,“师父啊,你当年是怎么突破金丹的?” “金丹?几百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起来,”蓍蒿真人随口回答了一句,“你干嘛问这个,你不是因为修炼太快了而发愁,怕到了金丹期就再也长不高了么?” 没想到连她这个有些缺心眼的师父都晓得了这件事!楉冰默默捂脸,看来整个昆仑都可能知道了,虽然这就是她的目的,但真的……好难为情啊! “我就是随便问问,看我还能在筑基期卡多久。”楉冰的胡诌也是随口就来。 “放心,只要你不去吃什么丹药,保准你稳稳地卡上一阵子!”蓍蒿真人笑骂,“就算你修炼慢点也没用,一个小姑娘,难道还真能长得跟男子一样高?还不如早点提升境界,真是一点也不上进!” 蓍蒿真人像是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楉冰觉得由蓍蒿真人来教训她不上进真的很奇怪,这人可是整个昆仑最不管她的人了。 “万事皆有可能嘛!”楉冰拌了几句嘴,就一溜烟儿地跑回去了。 刚才蓍蒿真人的话给了她非常好的灵感,她不是炼丹师么,别人想吃点提升实力的丹药那么难,她可是轻而易举。 不过吃这一次解决一下燃眉之急就够了,还得挑个好点的丹方,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 昆仑并不提倡靠丹药提升实力,因为药吃多了,灵力就会变得虚浮不凝实,还会损耗服用人本身的资质,到了一定境界后,吞再多药也没用,这一辈子就搁这儿了。 楉冰搜索了一下记忆中的丹方,昆仑应该是为了杜绝弟子私自炼这类丹药吃,楉冰找了很久,也只找到了一张勉强可以的丹方。 昆仑不愧是修真界最顶尖的门派,对弟子的培养都必须是脚踏实地,不走那偏门的捷径,靠吃丹药撑起修为的路子,日后定难堪大用。 楉冰对自家门派的高端逼格叹为观止,但她现在真的很急,只好自降逼格拖昆仑的后腿了。 这丹方看上去也没什么副作用,反正她就用这一次,以后修炼快不快她都佛了,人生在世,自个儿开心最重要嘛。 为什么说这丹方勉强可以呢?并不是因为丹方本身的问题,而是楉冰少了几味药材,还要自己凑凑。 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楉冰拿出灵通玉,让“糖醋排骨银耳汤”久违地上场了,她在“转卖”那一栏里一连发了三条转卖消息,用玄力丹换取药材。 那些丹方里,如今最受楉冰宠爱的就是她第一次炼的玄力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成本低,利润高,难度什么的,在楉冰眼里没区别。 三条转卖消息一发出去就瞬间被抢没了,就连楉冰都怀疑了一下她是不是没有发布成功。 “啊啊啊糖醋大师终于又来卖丹药了,这次发了三条!我终于抢到了一次!” “可恶!你们这些人是连晚饭都不吃了,整日就守着灵通玉吗?抢得那么快!” “在下只来晚了几息时间,就连糖醋大师信息的影子都没见着,唉!” “各位都看见糖醋大师这次的转卖信息了吗?居然不是用积分,而是用药材换了!” “难道是缺丹方里面的药材了?” “已经有小道消息流传糖醋大师缺的那三种药材了,哪位高人能看出大师这究竟是要炼什么丹药?” “才疏学浅,真是羞愧,在下连这三种药材都不认识。” “啊!最新消息,太白阁的许长老知道后说,这是六品丹药聚灵丹的其中三味药材!” “太白阁,就是那个全部都是炼丹师的门派吗?居然连他们都被惊动了,看来他们也在找糖醋大师啊。” “六品丹药聚灵丹!可以帮助修士突破境界,连对元婴修士都有一定作用!” “啊啊啊糖醋大师第二次炼六品丹药!是要卖出去吗?!” “肯定是要卖的,大师的真实修为绝对到了大乘期,这类丹药派不上。” “这几天我不睡觉也要抢到这聚灵丹!” “休想!我发动我的师弟们一起守着,聚灵丹一定是我们的!” “糖醋排骨银耳汤”时隔几月再次出现,让各路修士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但再怎么兴奋也影响不到楉冰。 昆仑因为好东西很多,经常给弟子发法宝丹药什么的,所以昆仑弟子世面见得也多,虽然也会在闲余饭后偶尔聊一聊这糖醋大师,也会凑热闹去抢丹药,但比起其他修士的狂热,他们淡定得很符合昆仑的高冷气质。 楉冰再回雾虚峰自己的屋子里一缩,别人讨论到天上去她也管不着。 夏知秋来雾虚峰的时候还偷偷问过她怎么回事,被楉冰一句“接了个单子”搪塞过去。 呼,忽悠人对她来说很容易,但骗自己的小伙伴她可是会良心不安的。 幸好那些接了转卖信息的人都很老实,而且怎么一个个都好像在讨好她?收到药材的时候,楉冰不出意外地又获得了几封粉丝信。 粉丝信这种东西吧,你看几封可以,看多了真的会吐,因为里面的内容千篇一律,遇上些文化水平不高的,想把句子读通顺都费劲。 楉冰前几封还会认真看看,后面干脆一股脑儿全扔在专门的箱子里了。 她也不敢拿去丢,被人发现可就是修真界惨案了。 楉冰又把丹方认真读一遍,看看与记忆中是否有差别,然后就开始炼聚灵丹了。 炼完后楉冰也不急着吃,直接上床睡觉休息,想等着把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好,就开始突破金丹。 …… 修士们在灵通玉里面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没等来“糖醋排骨银耳汤”的转卖信息,大家一致认为,这是糖醋大师的私人交易,不放到明面上卖的。 死忠粉们纷纷捶胸顿足,我们也想和糖醋大师进行私人交易,大师看看我们吧! 然后大家就发现,筑基榜第一的糖醋大师不见了! 基于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是糖醋大师积分用太多掉底下去了,所以这次大家很熟练地往下翻,一个个去找。 找了好几遍,没找着人,大家伙愣了,总不能一下子把积分花到百名开外去吧? 机灵一点的人反应过来,去金丹榜找,一下子在金丹榜第二十一名上找到了人。 原来是境界提升了啊,难怪在筑基榜找不到。 大家并未对“糖醋排骨银耳汤”境界提升了有什么看法,也没有把这件事和那枚聚灵丹联系在一起。 六品丹药哎!用来突破金丹未免太奢侈了些,再有钱都不会那么干,除非人傻钱多。 楉冰:……说我钱多我很高兴,人傻就算了吧。 楉冰开开心心地踏入了金丹期,在离她十六岁生辰还差三个月的时候。 从此停止生长,卡在了一百六十八公分,成为如今昆仑山上修炼最快的弟子和最矮的男修。 并且出现了修真界怎么也想不到的场景,楉冰突破了境界后,所有人都在惋惜叹气,还有人来安慰她说不要在意。 对外人来讲肯定难以理解,修为上涨不是喜事吗? 别的门派有这么年轻的弟子突破金丹,早就红旗招展锣鼓喧天,把整个修真界宣告个遍,生怕有谁不知道他们出了一位优秀弟子。 但楉冰突破金丹,连个声响都没放出去,所有人都闭口不谈。 因为昆仑的人都知道,楉冰师弟他非常在意自己的身长,为了长高还想抑制自己的修炼速度,没想到还是突破了金丹,他一定会非常自卑难过。 要是还传到门派外边去,那些修士专门拿这件事堵他的心,岂不是太惨了?! 惨到夏知秋都特地跑来安慰她,发誓保证说不会嘲笑她矮,要是别人敢说她,夏知秋第一个上去把那人揍了! 楉冰心想,兄弟,太仗义了! 但我真的很想笑啊去,怎么办,憋不住了。 外人都传昆仑弟子如何出众如何自持,但在楉冰看来,她的这些师兄弟未免也太可爱些了吧? 她真的是越来越喜欢昆仑了。 :。: 第四十八章 昆仑选拔 楉冰突破金丹在昆仑是件大事,虽然大家怕楉冰伤心明面上不谈,也不会跟外人去说,但总归还是让人欢喜的事情。 长老们和门主还专门为此事凑到一起商量了个小会,并且让雾虚真人一定要把蓍蒿真人拎过来。 “楉冰的修炼速度也确实快,十六岁不到结金丹,我可从未见过。”桐阳真人中肯地评价了一番,语气里是满满的欣赏。“那蓬莱江穆棱,多修炼了三年,也是前几月才到金丹期,我昆仑弟子和他比起来也不差!” “雾虚啊,让你那师侄别太放在心上,”一名天生含笑,气质优雅的男长老很认真地在安慰人,“昆仑最矮的男修怎么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修真界一定还能找到更矮的!” 众人对这位瑾瑜真人的安慰方式非常无语,虽然知道他每次说的话都是好意,但让人听了怕不是更受打击,简直是个天然黑。 “修为只是一方面,雾虚,楉冰的剑修得怎么样了?”副门主蓼莪君也想知道,楉冰当初说想修剑的话到底有没有坚持下来。 “楉冰现在仍然每天练剑,虽不特别出众,但也算小有所成,”雾虚真人回想楉冰在与其他弟子们比试中的表现,“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木灵根剑修了。” 大家听了还挺欣慰,尽管他们更想让楉冰当炼丹师,但人家孩子愿意丹剑双修啊,还一直坚持了十年,会用剑也好,在外边还能自保。 “蓍蒿,楉冰的炼丹术修得如何了?”柏舟君咳了一声,把坐在最边上,快要瘫木椅上睡着了的蓍蒿真人叫醒。 “啊、啊?哦……”蓍蒿真人非常不雅地打了个哈欠,“就那样吧,跟我比起来差远了。” 说着还往身上披着的大氅里缩了缩,娘的,这昆仑殿也太大了,那么冷,快冻死老子了。 雾虚真人看他这不得体的怂样,翻了翻白眼,给蓍蒿真人倒了杯热茶,让他捂着取暖。 “什么叫就那样?能炼几品丹药,成功率有多大,这些你总该知道吧?”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蓍蒿只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又臭又长的会,他好回去暖暖身子,“我都没让那小子炼这些丹药,能炼几品你自己去问他吧!” “你这师父怎么当的?!有你这样把人要过去当亲传弟子还什么都不管的师父吗?!” “徒弟是我的,怎么教是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教我?”任别人气得半死不活,蓍蒿还是那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懒洋洋的腔调一听就欠揍。 眼看就要吵起来了,虽然和蓍蒿真人吵架,很有可能是对方单方面气到爆炸,但其他长老还是连忙劝住,蓍蒿被雾虚瞪了一眼,哼哼唧唧地转过头去闭嘴。 “好了,能让蓍蒿教了那么多年的弟子,资质也不会差。”而且能忍受这家伙臭脾气的弟子,可真的是强。 “还有一年百门大会就要开始了,我昆仑过段时日便要挑选去参加各类比试的弟子,回去都和峰上的弟子说说,想去百门大会的,近来就多多修炼吧。”柏舟君沉声道,把话题拉了回来。 百门大会可是修真界最重要的大会,只有在百门大会上脱颖而出,才是真正地名动天下,所在的门派也会收到推崇。 而门派的盛衰兴落,也能从中看出。 以往的百门大会,各类比试大多都由蓬莱昆仑占了前几名,这次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 若是自己峰上的弟子得了好名次,他们这些做师父的脸上也有光。 各峰长老都匆匆回去给弟子加练了,这每项比试每个门派的名额只有两个,为了这两个名额,每次各峰都抢破了头, 雾虚和蓍蒿则是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冷的话就赶紧回去,你的神农鼎呢?”雾虚真人转身就看到蓍蒿真人把自己裹成了个熊,还一直跟着他。 “冷死了不想拿出来,”蓍蒿真人笑嘻嘻地蹭着雾虚真人“师兄把我带回去不就行了么?” “懒得你!”雾虚真人甩甩袖子,把灵剑召出来,悬浮在低空中“愣着干嘛,还不快上来!” 来啦来啦!还是师兄你对我最好!” 雾虚真人抬头望天,无奈地想着,这小子就会仗着自己宠他,得寸进尺。 没办法,谁叫雾虚真人大了他百来岁,当初蓍蒿入门的时候才七岁,简直就是雾虚养儿子一样养大的,就算现在长得比他还高,雾虚还是改不了这凡事都帮蓍蒿的习惯。 帮蓍蒿真人拉好身上的大氅,雾虚真人御剑回雾虚峰,“你要让楉冰参加炼丹比试吗?” “随便吧,她想参加那就去呗,但要是去了没拿到第一,就别回雾虚峰了,老子嫌丢人!”蓍蒿真人把脸藏在雾虚真人的腿后面,躲避迎面而来的寒风。 “何必如此严苛,楉冰才不过十六。”雾虚真人话里的意思就是,你十六岁的时候也没那个能耐得百门大会的第一啊,还这样要求一个小姑娘。 “那不一样,我那时候不是没遇上像我这么好的师父么!”蓍蒿真人声音提高了些表示抗议,“我徒弟哎!除了我,谁都不许赢!” “好好好!”雾虚真人也知道,这是蓍蒿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虽然没什么人能察觉出这种另类的喜爱。 能被蓍蒿这样看重,楉冰资质应该挺高的,这次的炼丹比试,昆仑能不能赢过太白阁呢? 虽说几乎所有比试都会被蓬莱昆仑拔得头筹,但也一项比试的结果是毫无悬念的,那就是炼丹。 太白阁里所有的修士都是炼丹师,他们内部的功法传承远比其他门派底蕴深厚,还有一些绝不外传的炼丹技巧,专精于此术,是这个领域的绝对王者。 雾虚真人没想过让楉冰去剑试,他教了那么多年,楉冰什么水平她还不知道吗?虽然剑术的确不错,但攻击性却弱了些,依雾虚真人看,昆仑选拔楉冰想要被选上都悬。 算了算了,师侄喜欢就行,反正两边都没耽误。 “百门大会吗?我当然要参加啦!”楉冰一听到这百门大会,就想起了十年前她和两个小伙伴在东明湖的小舟上,约定好了要一起参加剑试。 “看来你对自己的炼丹水平还挺有信心啊,蓍蒿应该有好好教你吧?”雾虚真人看楉冰那么自信,觉得这次炼丹比试,他们昆仑估计是有望了。 “啊?师叔,我没说我要参加炼丹比试啊。”楉冰眨巴眼睛,“我自然要参加剑试啦!” “可你这……”雾虚真人很想说你这水平,去参加剑试很可能受打击啊,但想是那么想的,却也不能说出来,木灵根修个剑也不容易,他得鼓励鼓励,不能让楉冰受挫。 楉冰一听就知道雾虚真人表达的意思,暗暗想我居然真的瞒过了大家这么多年,是我演技太高明了还是大家心思太淳朴了呢? “没事啦,我就去试试,说不准儿就突然超常发挥被选上了呢?” 雾虚真人满脸都是“孩子别做梦了,醒醒!”,差点把楉冰逗笑了。 “那炼丹呢?你准备参加吗?”雾虚真人觉得要是剑试楉冰选不上,好歹还有一个可以安慰自己。 “嗯……那就两个都参加吧,麻烦师叔了。”其实楉冰本来是不想参加炼丹比试的,“糖醋排骨银耳汤”现在的名气程度大得超乎她想象,要是被认出来,她这篓子可就捅大了。 但她的正牌师父可是蓍蒿真人啊,她要是只参加剑试不参加丹试,那不就是打她师父的脸么? 虽然这师父平时都不管楉冰,还经常坑她,但其实待她挺好的,楉冰的心也不是石头长的,自然能分辨出来谁是真心对她好。 只要把水平降低些,也不要在百门大会上出风头就行了,正常情况下谁会把她一个十几岁的修士和炼丹大师联想在一起呢? 雾虚真人之前已经把峰内的弟子问了个遍,想参加选拔的人都记下了才到楉冰住处来问,所以借了笔,把名单补充完毕,就用飞信交去了昆仑殿。 两人又交流了一下修炼上的心得体会,雾虚真人突然想到“这次还真是辛苦你了,因为蓍蒿那家伙说,你不参加也行,但参加了就必须得第一才能回雾虚峰,要不然就不认你这个徒弟了。” 雾虚真人呵呵笑了一阵“之前忘了跟你说这件事了,不过既然蓍蒿都这样评价你,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楉冰:…… 楉冰:不是啊雾虚真人,这种事你怎么能忘了呢?!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让我得第一,几乎就是让我在百门大会上跳脱马甲舞啊!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楉冰从此记住,不要被雾虚真人靠谱的表象所欺骗了,一定要牢牢谨记,他和蓍蒿真人师出同门! 楉冰陷入了被扒马甲和被逐出师门两大选择中,痛苦万分,就没有第三个选项了吗?! 别以为蓍蒿真人不会真把她赶出师门,按他那个古怪的脾气,是真有可能啊!说不定被赶之前还要听一通嘲讽再走人。 完蛋了。 …… 楉冰就那么战战兢兢地熬到了昆仑选拔那天,紧张到早饭都多吃了几个饼,把自己撑个半死。 选拔分了剑试、丹试、医试、体试、音试、符试六类,一天两类,一共比三天。 第一项是音试,音修们都拿着自己的法器,也就是乐器抽签上去比试,分了两个场地一起比。 音修们的乐器种类真多啊,楉冰见到了好几个不认识的乐器,似是外藩传来的,她还见到了之前一起去昆仑潭的那位老兄,也抱着他的二胡上去抽签了。 比试的台子是被层层台阶围绕着,设置在最底下的,台阶上坐着很多弟子,参加其他选拔和没参加任何选拔的,都跑过来凑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讨论谁胜出的几率大。 平时楉冰肯定会上去八卦一下,并且自己也试着分析一波,做一个快乐的吃瓜群众。 可下午那第二场比试就是丹试,她真的快乐不起来啊! “哦,找到你了,”夏知秋一层层台阶走过来,看见了缩在角落里抓头发的楉冰“你干嘛呢,被台上那个吹箫的难听到了?不至于吧,虽然吹得确实一般,穆棱不是音修都比他吹得好听多了。” 楉冰颓废地往旁边挪一挪,给夏知秋让出了些地方坐,“才不是呢,我是担心下午的丹试。” “你担心啥啊,糖醋大师?”夏知秋知道楉冰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特地看周围没人才放低声音说的。 “别提这个名字,一点都不符合我的审美。”楉冰听到糖醋大师这个名号流传出来的时候都被这群人简单粗暴的取名方式震惊了,叫排骨大师都比这个好听! “行,你不是六品丹药都能炼么,还怕我们昆仑的内部选拔?”夏知秋看着台上的比赛,那里正斗得酣畅,他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好。 “就是怕被人认出来啊,我才不想走到哪都被一群人盯着看,做什么都有人在背后议论。” 夏知秋觉得楉冰说的对,他也是走哪都有人说他是温北夏家三公子,烦得要命。 他以前还会把这当作炫耀的资本,自从遇到了楉冰,身上世家公子的毛病倒是改了不少。 “这样吧,我在桐阳峰的一个师兄和我关系不错,他也要参加丹试,不然我帮你问问大家的水平如何?你也好有个底。”夏知秋看楉冰愁成这幅模样,本来还算能看的脸比老大爷还皱,就随口提了个建议。 “真的吗?!小秋秋你太棒了!”雾虚峰全是剑修,就她一个人炼丹,对大家炼丹的普遍水平不清楚,导致她现在都还没决定要炼什么丹药。 看着夏知秋去找人的身影,楉冰莫名地从心底生出一种悲壮感。 堵上日后的安生日子。她绝对要阻止“糖醋排骨银耳汤”的真实身份在这次百门大会中被发现! :。: 第四十九章 昆仑丹试 楉冰乖乖地坐在台阶上,擦了擦冒冷汗的手,等夏知秋回来。 也许是终于有点底了,楉冰那种紧张到胃不舒服的感觉也缓解了不少,能看得下台上的比赛了。 台上的女修轻拂手中的古琴,就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从那绷紧的细线中飞出,一连好几下,不仅抵消了对方的攻击,还成功地把对手震下了台,顺便打爆了比试台的一个角。 楉冰认识这位来自瑾瑜峰的女修,关系还挺不错,可她没想到平时那么温柔的姑娘,上台打架那么猛,至少这位女修是楉冰目前为止看来音修里面最强的一位。 果然是男人扎堆的昆仑,连女修打起架来也不比男修弱,楉冰这个女修还经常和一群剑修比剑比得不亦乐乎,全然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和温柔。 音修是除了剑修以外人数最多的,分了场地比也要花上很久时间,所以等决出两名胜者时,已经是过了中午,快要未时了。 负责布置场地的弟子赶紧把台上的杂物都收走,把被破坏的地方修补好,下午的第二场比试是丹试,动作要是慢些就来不及了。 楉冰一瞧,哎呦怎么看着看着就结束了?快开始了夏知秋还不回来,该不是找不到人吧? 楉冰一慌就喜欢用修剪整齐的指甲去扣衣袖,这会儿都快扣出个洞了,才看到夏知秋远远地从对面走过来。 楉冰松了口气,再见不着夏知秋,她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怎么样?!”夏知秋之前说他的那位师兄是火木双灵根,也是非常适合修炼丹术的灵根,所以找他来问应该能看出他们这种修为炼丹的普遍水平才是。 “嗯……他知道我和你关系好,所以不肯说要炼什么丹。”夏知秋也是有些抱歉,“我只能问出他要炼的是三品丹药,其他的就不知了。” 楉冰心里有点数了,“这样就可以了,谢谢你啊小秋秋!” 台上已经开始召集丹试的丹修过去了,楉冰向夏知秋摆摆手,跑上了台。 比起音试要分场地选裁判,还要抽签一场一场比,丹试的场地就简单多了,药材和丹炉都是他们自备的,台子上就放了数十个垫子给丹修炼丹时坐着,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也没什么规则,楉冰听了半天,可以浓缩成一句话:限时一个时辰,好好炼丹,不要搞小动作,谁炼出来的丹药品级高,就可以赢得选拔。 别的人听到一个时辰,脸色有些凝重,担心时间不够,炼不出成品来。 楉冰听到一个时辰,哎?那么长时间的么,半个时辰不应该就够了吗?那我炼完干什么,趴台上睡觉? 三品丹药而已,楉冰第一次炼都用不着半个时辰,现在提纯融丹的速度和娴熟度都上升了,真要全力炼起来,一个时辰楉冰能给你炼好几炉。 算了,还是别太早炼完,过于显眼。 楉冰甩甩手,即将开始她的炼丹表演。 丹修虽然在修真界很受人追捧,但其实没几个人会有耐心去看他们炼丹,因为除了药材提纯和最后融丹比较有看头,其他过程是又长又无聊。 大家都喜欢看刺激有意思的比试,谁爱看你坐在个丹炉前一动不动啊,尽管所有丹修都知道,他们看上去是一动不动,但其实比打架还累,非常消耗精神力和灵力。 那些坐在台阶上看音试的人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不急着去修炼的闲人和一些师兄弟在上面比试的人。 楉冰看到不仅夏知秋稳稳当当坐在那里,还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师兄弟也来了,顿时有些感动,向他们挥手打招呼。 昆仑的长老们坐在长老席位上,见楉冰也上去丹试,不禁把目光看向空无一人的蓍蒿真人的位子上。 “雾虚啊,楉冰来丹试,蓍蒿这做师父的怎么都不来?”虽然平时这些试炼和大会,也见不着蓍蒿的人影,但好歹要来给自家弟子撑撑场面吧。 “蓍蒿那小子,说又不是他来丹试,过来也就是干瞪眼,没意思。”雾虚眼神一直跟着楉冰走,想知道他的这位师侄的炼丹水平究竟怎样。 虽然楉冰从来没在昆仑门内的比试中露过面,也没在人前炼过丹药,可大家都知道她是蓍蒿真人的亲传弟子。 蓍蒿真人嘛,性格就不提了,但炼丹水平确实是高超,普天之下能与之相比的,可能也就太白阁那几个老不死的了。 所以大家不仅把楉冰视为劲敌,还有些好奇,想看看这位名震修真界的蓍蒿真人,教出来的弟子到底学到了其几分能力? 楉冰把药材一件件从纳虚袋里拿出来,围观的人就一个个认。 “融灵草、复魂芝、清心叶……”那些药材被一一认出,坐在台阶上的老练丹修思索了一会儿,便认出了楉冰要炼的丹药。 “养灵丹!” 哎呀,不愧是多炼了几百年丹药的丹修,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楉冰戳戳清心叶,没错,她就是要炼养灵丹! 养灵丹,有滋补灵力,增强元神力量的功效,很多受了伤元神侵损的人都会去求这么一枚养灵丹。 养灵丹属三品丹药,在三品丹药中也是极难炼的了,这里的不过都是处于筑基金丹的弟子,能炼出三品丹药的很少。 但炼丹也是讲成功率的,尤其是在这种比试中,可没重来第二遍的机会和时间,大家都在猜测楉冰能不能炼成。 若是炼成,这比试就没什么悬念了。 丹试开始,所有丹修都抱着自己的丹炉开始提纯,就楉冰,装作整理药材顺序,先不慌不忙地把周围人的药材全看了个遍。 滞灵丹、轻魂丹……呦,这位师兄很有想法嘛,居然在丹试上炼幻情丹,这种丹药一吃,服用者就会爱上看见的第一人,虽然也就维持个把时辰吧。 楉冰扫视一圈,那些师兄炼的丹药最多也就是三品中等的水平,应该比不过她这三品上等丹药。 既能赢,又不会强得太离谱,楉冰暗自抹了把汗,觉得她这次赌对了。 这养灵丹她也没用“糖醋排骨银耳汤”这个身份炼过,大家应该认不出来。 身份的事情解决了,楉冰放松心情,开始了她的表演。 围观的人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台上的丹修一个个都在快速地提纯药材,以免后面融丹的时间不够,就算不是手忙脚乱,也是抓紧一切时间在炼药。 但仔细看看,这中间有一位清流,这动作慢的啊,和旁边那些人不像是在干同一件事情,慢条斯理的,比舞蹈表演还要细致。 虽然这动作的确赏心悦目,但大哥你是来丹试的,不是来表演艺术的,能不能有点紧迫感? 来帮楉冰加油的师兄弟一个个都无语至极,觉得这厮太能装逼了,炼个丹药还搞那么多花头。 可他们马上又发现,楉冰动作看上去虽慢,可进度没比别人差了多少,周围人结束提纯,她也提纯好了,别人开始融丹,她也清点药材进入最后阶段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他们太过于浅薄,那些看似无用的舞姿其实是什么秘传的炼丹技巧? 席上的长老们也评价不出什么来,他们也算是看过无数丹试了,第一次见到楉冰这种炼丹时慢吞吞的人,就好像在故意拖延时间一样。 但怎么可能是在拖延时间呢,这可是选拔的丹试,自然是越快炼完越能表现自己的实力,谁会对自己的实力遮遮掩掩的。 楉冰:好巧,我就是。 因为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动作可以耍了,只好和别人一样进入了融丹阶段,但区别是,别人那炉火里是真的有东西,楉冰就是把药材藏在伶禀鼎的盖子里,把炉火放在那干烧。 楉冰也没就在那愣着烧火,开始在心里默默地背剑谱,明天就是剑试了,那个对演技要求比较大,毕竟对手是真的人,又有一群长老在上边看着,他们多精啊,万一露出点马脚可就被发现自己的真正实力了。 楉冰可要好好想想,如何“侥幸”通过选拔又不会显得太弱。 还剩下三刻钟的时候,台上的数十个丹炉都有些隐隐的药香飘了出来,当然,还有几个炸了丹炉,全是药渣子的焦味。 楉冰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才开始正式炼她的丹药,这事她熟,今天手感还好,特别得心应手,融丹过程一气呵成,木灵根还能促进药材的融合,所以楉冰炼完丹,还有快一刻钟的时间。 也有几个人这时候成丹了,所以楉冰并不打眼,默默地把丹药交给评判的青衣弟子,坐在旁边等着结果宣布。 其实这丹炼得怎么样,大家自己心里都有点数,赢就是赢,输了也不打紧,一半多的人还能争取下次机会,他们年龄还符合,这次来就当吸取经验了。 最后是楉冰和那位桐阳峰的火木双灵根被选拔上,楉冰听青衣弟子宣布的时候,才知道人家叫郑崖。 大家都说要给楉冰庆祝庆祝,还有人说等楉冰赢了百门大会,他们雾虚峰可就面上增光了。 “不用庆祝啦,明天我还要参加剑试,等会儿要去练练剑。”楉冰婉拒了大家的好意,结果师兄弟们都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她。 “你还要参加剑试?” “别了吧楉冰师弟,赢了丹试就行了,虽然知道你非常上进,但也不用做到这份上的。” “你的水平怎么样我们还不清楚吗?在雾虚峰你都当不了最强的,去参加剑试不是找揍么?” “那些参加选拔的人一个个都跟拼了命一样,可不会管你实力怎么样,当时候你受了伤毁了容,可就没女修喜欢你了!” 虽然这些家伙嘴巴说出来的话不那么好听,但楉冰知道师兄弟是在关心他。 如果他们以后晓得他们对一个女修这样子讲话,估计魂都能吓飞。 “好啦,我有数的!我可是很厉害的哦。”楉冰垫起脚想让自己看上去高大靠谱一些,可惜没什么用。 雾虚峰的弟子们一个个都摇头叹息,他们的楉冰师弟,是对自己有多大的自信啊?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五十章 昆仑剑试 第二天,剑试。 因为被扒马甲的风险暂时过去了,楉冰大早上的心情还是很舒畅的,踏在葱茏剑上御剑时,轻快到不自觉地哼着快乐的小曲儿。 而楉冰的师兄弟们就没她这么轻松了,除去几个也参加了选拔的,剩下能来的都一脸凝重地坐在了台阶上,没人还都带了点疗伤的药过来,几个人凑一凑都能开店了。 他们似乎认定了楉冰会被打得很惨,要不是比试前才会抽签决定对手,他们说不定会把楉冰的对手拉过去谈谈心,希望那人手下留情。 抽签的时候,楉冰自个儿倒不紧张,身后坐着的那堆人都抱团屏住呼吸了,一个个都在祈祷着运气好些,能抽到个好对付点的对手。 楉冰怕转过身去看他们,她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只好默默在心里道歉,在签筒中抽了一根签。 由于剑试的人更多,约有三十来人了,所以他们分了甲乙丙丁四个场地,又分了比试顺序。 楉冰的签底写着“甲四”,说明她是甲场地第四对比试的。 周围这么多人,她也不知道对手是谁,只能保有自己别和夏知秋对上,不然两个人中必须淘汰一个,哪个她都接受不了。 幸好,他俩运气不错,没对到一起,夏知秋是“丁一”,第一场就要上去比试。 “小秋秋,你打得过金丹期的师兄么?”楉冰比起她自己,还是更担心处在筑基期的夏知秋,这一群剑修里就有好几个进入了金丹期,要是夏知秋比不赢,他们就不能一起去百门大会了。 “剑修最看重的又不是修为,放心吧!”夏知秋因为马上要上台比试,显得有些兴奋,一直擦着他的鸱枭剑。 那边在召集第一场比试的弟子了,夏知秋翻身跳上台,痞痞地对楉冰笑着,“小爷我可不会栽在这里,你给我好好看着吧!” 楉冰坐在了离丁场地比较近的台阶上,看着夏知秋的对手,她觉得自己是什么乌鸦嘴,三十来人,金丹期不过十个,第一场就让夏知秋遇上了。 “丁一,夏知秋,对,薛文,比试开始!” 裁判的弟子没说什么废话就宣布比试开始,那位薛文看上去三十多岁,看灵力波动,应该也是进入金丹期不久。 楉冰稍稍放了心,夏知秋和她比剑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夏知秋什么水平能耐她一清二楚,对付个金丹期初期应该还是可以的。 那薛文也不愧是比夏知秋多修炼几年,气质也是沉稳得很,生的是一副聪明人的样子,习惯双手负在身后。 人也的确有些小聪明,楉冰在他们过招的时候发现,薛文这个人是金水双灵根,虽然是金丹期修士,但在攻击力这方面天生就要差些,几招下来就看出夏知秋的攻击力要略呈一筹。 所以他改变了战斗方式,不用强攻,而是智取,收敛了力道,假装承受不住的样子,慢慢地让夏知秋把他退到场地边缘。 然后突然身形一闪,用最大的力量速度向夏知秋砍去。 虽然夏知秋可以挡下这招,但脚步一旦后退,就会跌下场地,那么就是薛文赢了,真的算不错的计策,对一些盲目相信自己力量的人来说尤其有用。 可惜啊,楉冰弯着嘴角摇头。 要是前几年,这法子估计还能把单纯的夏知秋骗到,并且连怎么输的都不明白,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但这几年,夏知秋和楉冰交手,楉冰精成什么样啊,总是想点花招来逗耿直的夏知秋,坑得夏知秋每次都觉得他们不是在比剑,而是在玩心计。 就这段数的小计谋,楉冰好几年前都不玩儿了,因为没用了啊,夏知秋被骗了那么多次,早就学机灵了,一见到类似的招数就条件反射地起鸡皮疙瘩。 所以薛文向夏知秋砍去的时候,夏知秋一伏身,用剑柄扫了一下薛文的小腿肚,薛文立刻往前扑去。 不过这薛文经验的确丰富,竟然立刻往空无一人的前方猛地挥了一下剑,靠着剑气压回了台上,滚了两圈后就马上爬了起来,一点都没慌张,连头发都没乱。 夏知秋也没指望着那么小儿科的一下就能结束,大家好歹也是昆仑的弟子吧,这样就输了比试,也不要去那百门大会上丢人了。 楉冰觉得这比昨日的音试有意思多了,拉着身边的师兄弟就开始讨论这些人的剑法。 昆仑剑试,自然不是像宴席那样台上的人表演自己的,台下的人聊自己的,而是坐在台阶上的观众有些都站起来,恨不得自己跑上去打,那些来为同门加油的弟子更是应援声喊得震天响。 楉冰听着听着,觉得这些大老爷们儿想的加油声还都挺有特色啊,听起来就带感。 然后又皱皱眉头,啧,小秋秋的师兄弟呢,怎么没人给他也喊喊这应援?别人都有,我兄弟怎么能没有呢,这不气势上就矮人一截么? 楉冰眼珠子一转,为了给自家兄弟排面,也顾不上什么丢人不丢人了,直接就混进了一群大汉里喊着,她没提前准备,所以就是光加油,一个人的声音抵得上十个人。 “啊!夏知秋加油啊!你最棒最帅了!” “夏知秋你刚才那招干得漂亮!把对手打下去!” 楉冰这边刚喊完“干得漂亮”,夏知秋就身形一偏,擦着薛文的剑尖过去,差点儿就受伤了。 然后赶紧后退数十步与薛文拉开距离,没管着还在比试呢,就转过身去,用眼神质问楉冰:“你这是在干嘛呢,学小姑娘给心上人鼓劲?疯了!” 楉冰无辜地耸耸肩,好吧,她还没觉得害臊呢,夏知秋先嫌她丢人了。 在夏知秋的眼神威胁下,原本已经喊上瘾了的楉冰最好撇撇嘴坐下,当一个安静如鸡的哑巴观众。 楉冰看着夏知秋似乎重重松了口气,才回到战斗中继续比试。 楉冰觉得她这两个小伙伴的配置有点迷,明明她是一个没皮没脸热爱胡说八道的小骗子戏精,怎么找了江穆棱和夏知秋这样死要面子不禁逗的人做朋友呢? 这朋友一当就当了十年,难道真如大家所说,朋友之间是互补的? 楉冰想了想,要是她在江穆棱剑试的时候在后面加油,江穆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唔,估计是害羞到要命,却还是板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和人比试,耳朵根都红了却也不会阻止楉冰,任由她怎么喜欢就怎么喊。 扑哧,楉冰想到江穆棱窘迫至极还要装淡定的样子就想去捏他的耳朵,看看有多热才能红成那样。 楉冰这时候还没发觉,她的两个小伙伴虽然都对她很好,但夏知秋有克制,而江穆棱却只有放纵。 台上的人已经僵持两刻钟了,楉冰看得出薛文的灵力运转有些跟不上了,最终在夏知秋持续而猛烈的攻势下力竭认输。 楉冰在台下啪啪啪地鼓掌,毕竟夏知秋也是越境界胜了对方,就算赢了,灵力也有些枯竭,楉冰赶紧给他塞了几颗恢复灵力的丹药,好在第二轮比试前找回最佳状态。 后面两场都有楉冰的师兄弟上场,有输有赢,总体来说战况还不错,但令雾虚峰全体弟子担惊受怕的第四场马上就要开始了。 楉冰见那些送自己上场的师兄弟,仿佛看到了送儿子上战场服军役的老母亲,被雷得半死。 结果看到自己的对手,筑基期剑修,楉冰都不用表演“常常发挥”,技巧用得灵活些就赢了,师兄弟们想象的那些惨况完全没发生。 这剑试一共四轮,楉冰觉着今儿个老天都要帮自己,一连三场抽到的都是筑基期修士,顺利地宛如划水,这水划的,楉冰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可她一没出千二没在比试中做手脚,旁人只能说上一句狗屎运,他们羡慕不来的。 夏知秋就没楉冰那么好运了,楉冰怀疑她今天是把夏知秋的运气都吸走了,要不然这人怎么能回回抽到金丹期修士,要不是有楉冰的丹药支援,夏知秋可能连剑都快举不起来了。 旁边楉冰的师兄弟都傻了,从互相的眼神中看到的是“卧槽居然还能这样?”“这样都行?” 眼见着要进入最后一轮了,楉冰看着剩下的四人,有她和夏知秋,还有一位仲信峰的金丹期剑修,和一名雾虚峰的筑基期剑修。 楉冰知道已经有一些对她“划水”行为感到不满的弟子了,他们辛辛苦苦认真比试,连前几轮都没过,楉冰这木灵根剑修却靠着运气划进了最后一轮。 要是楉冰遇上这种情况,她也气。 她都能听到一些面带幽怨的弟子一边轻声抱怨说楉冰去炼丹就好了,跑剑试这凑什么热闹?都在希望楉冰最后一轮能遇上个厉害点的被淘汰掉。 盯着签筒里的四个签,楉冰觉得在她后背的视线越来越热切,让她非常不自在,想赶紧结束了好回去休息,当下随便抽了一根。 签底写着“甲”,被一旁的青衣弟子高声报出。 楉冰没走开,看着第二个上来抽签的夏知秋也是随意地抽了根签,底下写着“乙”。 还好还好,没对上,只要她们都赢了这场比试,就都能去百门大会找江穆棱啦! 楉冰看着她和夏知秋手里的签,乐呵呵地笑着,完全没管剩下两个人抽到了什么签。 直到周围发出一阵抽气声,楉冰的师兄弟一个个都哭丧着脸的模样,她才想起来去关注她的对手。 果然,能让周围人有这种反应的,她的对手也只有仲信峰的赵复年了。 在昆仑,有一部分弟子和仲信峰不对头,倒不是仲信峰的人有什么不好,人倒都是好人,只是……都有些偏执。 掌管仲信峰的仲信真人,楉冰也见过不少次,那嘴巴可真是毒啊,但凡昆仑弟子修炼有一点做错的地方,他全都会指出来。 指出来就指出来吧,严师出高徒嘛,大家也都老老实实认了。 关键是仲信真人长得一副刻薄相,说出来的话也都不大好听,上来就先把人臭骂一通再说。 仲信真人对昆仑那倒是尽心尽力,没什么可摘指的地方,只是教弟子的时候,经常跟弟子说万事以昆仑为大,万事以昆仑着想。 把仲信峰的一群弟子全教成了跟他一样的死板家伙,处处揪其他峰弟子犯的错,有些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偏偏被他们搅得闹翻了天。 他们尤其讨厌像夏知秋这样修仙世家的公子,觉得他们就是靠着家里的资源欺压别的修士,脾气还不好。 夏知秋被他们烦的啊,次次都找楉冰来抱怨:“我他妈能欺压谁?小爷自己家的东西我不能用,难道送给你用?这些人是脑子有病吧!一个个的仇富吧?!” 刚才说楉冰没资格代替昆仑参加百门大会的人中,绝大部分都是仲信峰的弟子,楉冰要是遇上了他们的人,他们绝对会拼尽全力把楉冰给淘汰掉。 而这位赵复年则是参加剑试的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已经步入金丹期好几年了。 而且,他是楉冰上一代入门的弟子,也是那一代中唯一的单灵根,是金灵根剑修! 所有人都觉得这场比试的结果已定,楉冰爽对上赵复年,绝对不可能靠运气赢的! 楉冰其实也被那些小声哔哔她没资格被选拔上的人整烦了,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对手,用来向世人展露,她的锋芒!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五十一章 “你是我兄弟,小爷不挺你,挺谁?” 夏知秋抽到了那位筑基期的雾虚峰剑修,在心中大呼一声他终于时来运转,不用越境界与人比试了。 虽然能战到最后一轮的剑修肯定不是什么善茬,但有楉冰和江穆棱变态么?他们三个在一起练剑,每次他都是被虐的那个,还是花式被虐,简直要被气死。 那个什么赵复年?能是楉冰的对手吗,也就是现在他们不知道楉冰的厉害,能在后面叫嚣,真是膈应人。 夏知秋虽然明白楉冰为了隐藏《纪念剑谱》的事一直在隐瞒实力,也为了不让那些狂热粉丝追到昆仑来求丹而不公开“糖醋排骨银耳汤”这个身份,但还是觉得不值。 他夏知秋的兄弟,是他们这些人能随意贬低的么?夏知秋听着旁边那些奚落的声音就窝了一肚子火,什么话都不说,就开始了他第四轮的比试。 那位和夏知秋对雾虚峰剑修看了他这模样就有些发怵,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那么暴躁?世家公子的脾气可真是阴晴不定。 周围人看乙场的比试就这么开始了,啥狠话都没放,没有一点最终轮比赛的气氛,看得完全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没意思。 而且昆仑见过夏知秋和楉冰的人都说他俩关系好,怎么楉冰马上就要被赵复年打了,夏知秋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反而是夏知秋前几场比试完,楉冰又是递茶又是鼓励的,比桐阳峰的弟子还上心。 有些人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楉冰是夏知秋的跟班,为了讨好温北夏家才接近夏知秋,和他做朋友。 那么楉冰能进入最后一轮,会不会是之前比试的对手被收买防水了呢?那丹试,也会有不公吗? 一时间,那几个自持公正的仲信峰弟子看楉冰的眼神都变得鄙夷起来,什么单灵根嘛,世家的狗腿子! 楉冰如果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她会觉得,这些人纯属无聊才会脑洞那么大,可能需要揍一顿才会好。 楉冰站在甲场地上,觉得咱们别废话了赶紧开始吧,早点打完早点回去,这些人的眼神也能变得正常些。 可惜,她的对手赵复年,孩子人挺好的,天赋也好,怎么被他那个师父教成了这脑子有坑的模样呢? 楉冰站在场地边缘,葱茏剑都拔出来了,都要冲出去和人过招了,结果赵复年居然在比试中伸出手势让楉冰停下来? “楉冰师弟,你有如此天赋,应当自己耐心苦练才是,不该依附于他人的力量。”赵复年模样长得十分周正,浓眉大眼的,这话说出来自带正气,很像是在质问罪人,尽管楉冰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啊?!”楉冰刚才都要冲出去了,强行停下,心中本就不爽,还听了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我哪里不苦炼了?除了吃饭睡觉,偶尔找夏知秋玩,我其他时候都在修炼啊,十年金丹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苦炼了? 连唯一一次服用的帮助突破的丹药都是我自己炼的,完完全全的自力更生好吗,我依附谁了? 楉冰正处在情绪化的年纪,就算知道赵复年说的都是狗屁话,还是有些委屈。 这种委屈在赵复年身后的的仲信峰弟子喊着口号支援的时候更上一层楼。 虽然楉冰的师兄弟也有喊,但总归是有些心虚怕打脸,远没有对面来得猛烈。 楉冰觉得心中翻涌上一阵狂躁,她觉得这样的情绪很不正常,很不像平时的她。 平时的她,如果遇上这种被人误解的情况,肯定是先猛夸一顿对方是多么聪明睿智明察秋毫,真是举世少有的天才啊! 再在对方得意自满的时候,一个一个地掏出证据,掏出一个,对方就狡辩圆理,再掏,对方就再圆,圆到最后那人自己圆不下去了,被逼进了死胡同。 楉冰还喜欢在这种情况中找乐子,把夏知秋看得暗暗立誓,绝对不能招惹楉冰,这人是和善好交往,但如果有人惹了她,一定没什么好下场,还被楉冰当成消遣时间的乐子来看。 楉冰烦躁到头痛,眼神都不对了,从招人的桃花眼变成了充满戾气的眼睛。 赵复年还在逼逼叨逼逼叨,楉冰真的听不下这仲信峰全体弟子的共同废话了,举起剑,脚一蹬地,向赵复年砍去。 赵复年看人攻击而来,用他的灵剑挡了几招,一步都没后退,一闪到场地的另一边去。 楉冰发觉现在自己很不冷静,刚才那一剑明明是可以把赵复年逼退几步的,却被轻而易举地挡下了。 灵根相克是一方面,但这绝对不是她苦练那么多年的实力。 必须马上平复下来,想想《纪念剑谱》上写的内容,赶紧结束了比试。 可楉冰越逼自己,脑袋里越是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倒是被忿恨、暴躁、怒火中烧这些不知何来的情绪占满了,闷得楉冰喘不过气来。 偏生赵复年那厮还教导上瘾了,像念经一样,在楉冰听来简直是魔音入耳,这人不是修剑厉害,是逼逼叨厉害啊,一招都没出,楉冰已经快受不了了。 “看,你心中是否有愧,才会使你的眼角如此通红,没关系,流下悔恨的泪水,从头再来!”赵复年看楉冰双目通红,似是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他欣慰地点点头,孺子可教啊! 流你妈的泪水!楉冰头痛欲裂,在心底骂了句脏话,连葱茏剑都握不稳了,还要向赵复年刺去。 “我不会手软,就替你师父代为教导你吧!”赵复年面对有些失控的楉冰,迎了上去。 楉冰只觉得脑袋就要疼裂开,全身都无力,连平时百分之一的实力都用不出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 可她连赵复年的攻击都预判不了,每次都是在最后关头才堪堪躲开,还如何反击? 赵复年确实很厉害,楉冰靠本能反应挡了几下后,手腕抖了一下,葱茏剑掉落在地,楉冰愣住,在赵复年踢走葱茏前快速捡起,手背却被狠狠地踢了一下,差点又把剑弄掉。 楉冰抑制住浑身的颤抖,与赵复年拉开了距离。 手背火辣辣地疼,还好是用左手捡的剑,要不然楉冰怕是一击都出不了了。 她不想输,她想和夏知秋江穆棱一起去百门大会,想成为世人眼中配得上当他们朋友的剑修! 可她现在太奇怪了,她有预感,在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输掉比试的。 可这是她一个人的比试,又有谁能来救她呢? “楉冰!!!” 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楉冰已经分不清是脑袋里的回声还是真的有人在叫她,迟钝地转过头。 原来是夏知秋啊,赵复年原来讲了那么久,夏知秋都比试完了。 他在那里喊些什么呢?楉冰敲了敲脑袋,想分辨清夏知秋的声音。 “楉冰!把那家伙给我干下去!”夏知秋扯着有些嘶哑的嗓子,一个人的声音比对面一群人的还要大,从会场嘈杂的环境中尤其突出,“他妈的要让他留下那悔恨的泪水!” “你对上我不是拽得很吗?!怎么这时候就这幅死样!该死的快给小爷站起来!” “你要是输了我就跟你绝交!” 台阶上围观的人都震惊了,谁想到夏知秋自己比试完,那些桐阳峰的弟子还没围上去祝贺,他看到甲场地的情况就冲了过去,在离台还有一步的距离开始嘶喊起来。 虽然他喊得十分热血,可这内容让人不明白是在鼓励楉冰还是在刺激楉冰,全是在骂人。 而且连雾虚峰的师兄弟都觉得楉冰输定了,所以都觉得很尴尬,默默地没有再喊加油,而是聚在一起准备给楉冰疗伤。 所有人都觉得胜负已定,只有夏知秋站在楉冰这边,接受所有人的审视,甚至是嘲笑。 “你听到没有,这时候夏知秋还命令他的小跟班站起来不许输呢。” “估计是看不惯自己手底下的人被别人打败,这纨绔子弟就是任性哈!” “说不定等会儿就命令复年师兄认输了呢,哈哈哈哈!” “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丘之貉。” 夏知秋当然能听到这些人说话的声音,理都没理,翻了个白眼继续喊,一定要让楉冰听见,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哈哈……”楉冰懵了一下,忽然抱着剑低声笑了,而且越笑越大声,“哈哈哈哈哈哈!” 赵复年被楉冰笑得觉着奇怪,“你笑什么?这是很严肃的剑试,有什么好笑的?”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楉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夏知秋之前还嫌丢人,不让楉冰给他喊加油,这会儿自己喊得比谁都响。 真的是,太可爱了! 畅快地笑了一阵,楉冰觉得头居然不那么疼了,力气也渐渐回来了,随手挽了个剑花,气势完全不一样了。 抬头,见赵复年还是一脸狐疑,楉冰眯眯眼,抱歉地点点头。 “不好意思,刚才笑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刚才居然睡着了在梦游着跟你比试!”楉冰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仿佛真的才刚刚睡醒。 “还真是感谢你踢了我一脚,才让我醒过来啊!”楉冰摸摸红肿的左手背,抬起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还不忘用闪闪的桃花眼给赵复年送去一个眨眼。 夏知秋看到楉冰这还有力气搔首弄姿,明白楉冰是缓过来了,虽然不清楚刚才怎么回事,但缓过来了就好。 夏知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坐在台阶上按摩沙哑的喉咙,谢过那些要带他去休息的师兄弟,以一种非常大佬的两腿分开的坐姿靠在后面的台阶上,他要看楉冰比完这场比试。 楉冰说完骚话,看赵复年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些什么,叹息一口。 这孩子说是挺会说,理解能力有点差啊。 算了。 楉冰转动手腕,手持葱茏剑刺了上去,敏捷性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 面对楉冰密集的攻击,赵复年还算能应对过来,觉得肯定就是招式快了些,一个木灵根,面对相克的灵根,攻击力能有多少? 结果挡的第一下,赵复年就因为没有用心把剑握紧,差点弹飞出去,连忙把左手也加握上,才没有出丑。 接下来无论是他防御还是出击,都好像能被楉冰看穿似的,那些剑法被化解,防御得也很吃力。 楉冰的每一次出剑,都不是随意去刺,像是能看穿他的灵剑上那里的力量最薄弱,让他无法招架。 赵复年被楉冰逼得连退十几步,看得其他昆仑弟子都傻了。 怎么回事?楉冰这是打了鸡血么,刚才还蔫成那样,现在就和赵复年打得不相上下,而且隐隐是楉冰压制赵复年! 众人纷纷看向夏知秋,觉得这人刚才喊的难道是什么强力咒语,能让人原地复活,灵力暴增? 赵复年勉强接下了楉冰所有的攻势,虽然没有受伤,可手掌已经被震麻,灵力也在抵御的过程中消耗了大半。 但看楉冰那悠哉悠哉的样子,显然灵力充沛,游刃有余,他是如何突然变得那么厉害的? 难道……是丹药? 对!楉冰是丹修,他师父蓍蒿真人又是闻名天下的炼丹师,说不准就给他备了什么丹药,能让他实力剧涨! 赵复年张口就要数落,并且暂停这场比试。 “劝你别把你想说的那些讲出来,不然可能会被打。”楉冰看赵复年神色一会儿惊疑一会儿恍然大悟,又用那种鄙视的目光看着她,马上就懂了这家伙的想法,在和赵复年抵剑僵持的时候,在他耳边轻轻落下了这句话。 “你当长老们眼神是瞎的么?我要是做了什么小动作他们一眼就会看出来。”楉冰微退半步,借力又刺上去。 “还是说,你觉得你比大乘期的长老都厉害?”楉冰露出她那副让人看了牙痒痒的笑脸,“复、年、师、兄?” 赵复年这会儿终于有余力反击,在他刺出剑挥出灵力波动的时候,楉冰跳起来,脚尖轻点他的剑身,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从赵复年的身后出剑。 冰凉的葱茏剑刺穿了赵复年的黄衣弟子服饰,贴着皮肉擦过去,把赵复年牢牢地钉在了台上,要是想挣脱,肯定得先把这衣服全扯烂了。 一瞬间,葱茏剑又附上了赵复年的后颈,“认不认输?” 其实就算赵复年还想打,也没灵力了,那葱茏剑的威压太过于可怕,让他没多想就赶紧认输了。 “甲场,楉冰对赵复年,楉冰胜!” 楉冰把剑收回去,没有理那赵复年叫她的哔哔,也没有理裁判的宣布,直接往夏知秋的方向跑去,扑在了他身上。 “小秋秋,你叫我别喊,自己怎么喊得那么起劲啊?”楉冰其实把头埋在自己胳膊里的时候偷偷哭了,却还是带着哭腔硬撑着调戏夏知秋。 “废话,你是我兄弟,小爷不挺你,挺谁?”夏知秋虽然在大庭广众下拥抱有些脸红,但还是抱住了楉冰的肩膀,非常有力。 楉冰吸着鼻涕,嘻嘻地笑着。 她就知道,夏知秋和江穆棱是无可替代的。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五十二章 莫非,楉冰喜欢那夏知秋? 楉冰和夏知秋两个大男人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抱很久,说了两句话就松开了,楉冰低着头,生怕别人看见她刚才掉了眼泪豆子。 大家似乎没反应过来这反转,脑壳都暂停运行了 什么情况刚刚?一个木灵根,打赢了一个修为比他高的金灵根? 这样的事在昆仑前所未见,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可是连长老都没说什么,说明楉冰没做小动作,那一个在雾虚峰都不算最厉害的剑修,是怎么打赢他们昆仑这一代算最强了的赵复年的? 难道是来自朋友的鼓励?所有人都见到是夏知秋给楉冰呐喊助威后,楉冰一个平地而起就突然变强了。 长老们都看得出,楉冰的灵力并没有暴涨,而是慌忙的楉冰冷静了下来,将原本紊乱的灵力波动一下子变得平和,往它们该去的地方运转了。 控制。 昆仑长老们那是何等眼力,一下子发现了其中的精妙。 原来木灵根对灵力的控制能做到如此程度,要是像楉冰那样灵活使用,木灵根剑修绝对能崛起。 “雾虚啊,楉冰的剑法一直是这样的?你教的?”其他长老也好奇,楉冰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等本事。 “这……楉冰在雾虚峰比试的时候从未展现过这样的本事,我也没有教过。”雾虚真人有些晃神,楉冰居然真的赢了? 场地旁,楉冰的左手红肿得厉害,吃了治疗的丹药,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下去,只能回去后用冷水冲洗,缓解疼痛。 看楉冰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样,夏知秋二话不说就持剑站起来,要往仲信峰方向走去。 “哎哎哎!你去干嘛啊?”楉冰用右手扯住夏知秋的衣袖。 “干嘛?小爷去打他!”夏知秋要把自己的衣袖夺过来,没夺成。 “他都输了,被我打成那样,你就别去打他了,”楉冰像在安抚一直暴躁的狼犬,“他们仲信峰的人不都那样么,追求公正公平正义,他又不知道我剑法多厉害,当然以为我作弊啦。” “屁!还追求公平正义呢,你刚才那么不对劲,明显就是身体有恙,他还要跟你打,我不信他看不出来!”夏知秋越说越大声,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趁人之危,算什么正人君子,他就是个屁!” 楉冰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但比试就是比试,你站在那里,就不能自己不舒服就不比了,赵复年的做法没什么可以拿出来特别责骂的。 他们要是在这时候闹起来,等会儿的符试还怎么比啊?扰了比试,他们统统都要挨罚。 楉冰还想和夏知秋溜去亭子两个人庆祝呢,可不能被长老们罚住。 他们也不准备看待会儿的符试,要顶着一群师兄弟不可置信的眼光中回去,楉冰就被叫住了。 “楉冰师弟,长老们叫你。”那名方才裁判的青衣弟子温和地向楉冰点头致意。 楉冰也礼貌回应,她大概知道那些长老们把她叫去是为了什么。 哼,原本呢,她还没想到这“突然变强”的理由,但还真是多谢夏知秋了,她现在有个不错的想法。 楉冰跟夏知秋挥挥手,“你先去吧,我和长老们谈完就来,你去弄点吃的,一定要有酸甜口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去吧你!”夏知秋看楉冰被叫走了,完全不担心,楉冰这小子精着呢,谁骗不过去?就是夏知秋觉得后背有些凉凉的。 难道是着凉了?可能,这才二月,昆仑又较其他地方寒冷,还是要多穿点衣服。 …… 场地周围分四边台阶,其中一边是专门作为长老席位的,空荡荡的就坐了九人和一张空椅子,特别显眼,楉冰找都不用找。 那些负责的弟子还在收拾比试场地,楉冰就从旁边走上了长老席位。 “楉冰啊,先恭喜你和知秋都赢得了选拔,你们两人都是昆仑的优秀弟子,日后还需努力,争取在百门大会上能拔得头筹!”一名胖乎乎的老人慈祥地对楉冰笑着。 这是刘伶真人,是一名符修,但本命法器确是一只酒葫芦,在平时,里面装的是酒,而在和人对抗时,里面就会变成特制的墨水。 由于刘伶真人是个嗜酒如命的人,走几步就要把酒葫芦摘下来喝上两口才舒坦,所以他的脸颊常年是通红通红的,像是醉了,可刘伶真人的眼神却十分清明。 楉冰一一行礼,轮到仲信真人的时候,他虽然脸很臭,但也并不是在对楉冰发脾气,而且看起来也很好奇。 “小楉冰~刚才你那剑法,是谁教你的啊?”听到这蚀骨的声音,就知道是涟波真人在问话,楉冰抬头,猝不及防地被抛了个媚眼,差点被迷了神。 楉冰在心底嘟囔了一句妖孽,不去看这位男妖精。 “弟子也不知。”楉冰看上去老老实实回答了。 “你用出的剑法,自己怎会不知?”长老们都不信。 “弟子身为木灵根,虽然也练了十年剑,略有小成,但终究无法抵抗其他灵根,在雾虚峰与师兄们比试时,也是靠着几分侥幸才赢了一些。” “仲信峰的赵复年师兄确实很强,我本不是他对手,节节退败,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楉冰看那肿信真人的脸色好看了些,才继续说道。 “但却在知秋师兄的鼓舞下,像是突然开了窍,脑内一片清透,手中的剑法也无师自通。” “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等脑中那清透的感觉过去,弟子就赢了。” 这番解释略有些牵强,什么受人鼓励突然变强,现在连话本都不那么写了,所以长老们都将信将疑。 但楉冰前半段确实被压制得很彻底,看那白净的手,现在还肿着呢,半点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这比试的转折,也刚好是在夏知秋替楉冰呐喊之后。 所以长老们再怎么疑惑,好像也只能相信楉冰的说法了,有些感到失望。 “那按你这么说,你只有在紧要关头,受人鼓励才能展现方才的剑法?”仲信真人追问道,要是楉冰的实力是这一次碰巧爆发的,那怎么代表昆仑出去参加大会?这选拔人选,还是赵复年更合适。 “弟子认为并非这样,清透的感觉消散,但仍有余韵,回去后,弟子会专心研究,将其掌握,不会让昆仑在百门大会上蒙尘。”楉冰低着头,嘴角不耐烦地一抽。 这仲信真人也忒烦了些,难道赢了的比试,他还想反悔吗? “若各位不放心,待百门大会开始前,可以让赵复年师兄再与我比试一番,弟子若败,就把这名额交给赵师兄,绝不反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逼人家就显得太刻薄了些,仲信真人也没有再问。 雾虚真人又问了句要不要留下来看符试,反正蓍蒿不在,他这木椅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给楉冰坐了,这儿的视野还宽阔些。 “不用啦,小……知秋师兄还等着我,我还要去赴约,就不打扰各位长老观看比试了。”楉冰那句“小秋秋”差点脱口而出,小心脏都吓得慢了一拍,连忙闭嘴,怕自己再说漏嘴,赶紧脚底抹油跑路。 楉冰渐渐走远,桐阳真人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笑意,看向雾虚真人,“楉冰和知秋,关系真好啊。” 雾虚真人也笑笑赞同,但转过头的时候,眼底却有了一些担忧。 楉冰和夏知秋,关系是好,可是太好了,雾虚真人才会担心。 楉冰这个年纪,在俗世都该谈婚论嫁了,会不会也有些姑娘家的心思? 那夏知秋和她走得那么近,除了修炼都形影不离的,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一对好朋友,在一张铺子上睡的好朋友,常常混在一起有什么的? 可雾虚真人知道,楉冰是女孩儿啊! 楉冰该不会,喜欢那夏知秋吧? 雾虚以前还没注意到,今天发生这种事,楉冰都快输了,却因为夏知秋几句话就爆发,怎么想都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啊! 雾虚真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真,慢慢发起愁来,像个老父亲考虑女儿婚嫁之事一样。 幸好,还有一年楉冰就不必这样穿着了,到那时再看看,若她真的喜欢夏知秋,我这个做师叔的怎么着也得帮她,至少也要让那夏知秋也喜欢上我师侄才行。 雾虚满脑子都是我师侄那么优秀那么好看,夏知秋那小子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楉冰恢复了女儿身,定是比现在还要明媚动人,整个修真界都要抢着追! 雾虚真人这边的打算已经想到与温北夏家议亲了,丝毫不知道,楉冰和夏知秋之间,的确是感天动地但正正经经的兄弟情。 而另一边,在蓬莱,江穆棱对楉冰,那才是有着不是兄弟情的非分之想。 …… “呦,小秋秋,准备的够充分啊!不仅拿了大氅,连暖炉都带着了!” 因为要比试不能穿太多,楉冰这单薄的穿着一路上不知打了多少个喷嚏,这下见亭子里什么都给她备齐了,忍不住夸了夏知秋这难得的细致体贴,直接钻进了那大氅里。 把脸冲着暖炉烤,楉冰全身都暖烘烘的,舒服到躺着这亭子里睡觉都行。 “要不是小爷看你今天受了伤,才不会帮你拿这些,冻死你算了!”夏知秋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说是不想管楉冰,但带来的小菜好多都是楉冰让他准备的酸甜口,楉冰看着就直咽口水。 两人吃着菜,温着茶,坐在亭子里吃饭,也别有一番趣味。 “你比试的时候到底怎么了?把我吓了一跳。”夏知秋还是对楉冰在台上的突然发作念念不忘。 “不知道,可能,我紧张了?”楉冰夹了满筷子的糖醋鱼,也在思索那最后一场比试。 “你,紧张?”夏知秋甩甩筷子,“你对上穆棱都不紧张,还会怕和赵复年比?你要是紧张我把这盘子给吃下去!” “嗯,那我倒真要考虑这个可能性了,也许真的紧张了。” “喂!” “哈哈哈不逗你了,现在想不出来,以后肯定能找到原因的,”楉冰戳着盘子里的鱼肉,“大不了以后再这样,你和江穆棱在我旁边把我叫醒就行了。” 两人边吃边聊,一顿午饭吃到了傍晚。 “小秋秋,看,是雪!” 两人抬头,果然有白茫茫的东西从天空中飘落,融在了亭子旁的地上。 楉冰生在江南,极少看到雪,虽然昆仑每年都下,她还是觉得很稀奇,仿佛这冰凉凉的雪花是世上最难得一见的美景。 两人都不舍得离开大氅,就缩在一起看雪。 “日后穆棱要是冬天来昆仑,也叫他一起看,三个人更有意思!” “嗯。” 记住手机版网址: 无题 昆仑选拔结束后,楉冰可谓是名气大噪,不仅是因为她打败了昆仑这一代的剑修第一人赵复年,还是昆仑历史上第一位同时被两个比试选拔上的修士。 寻常修士修炼一门都无法学精,楉冰却能兼顾两修,还样样精通,到底给不给其他修士一条活路啦? 尤其是楉冰打败赵复年的那一场,看的人简直莫名其妙,虽然大家都在质疑楉冰前后力量的反差,但最让人在意的,还是那套神秘的剑法。 所以这段日子,来雾虚峰拜访的人可不少,各个都想把楉冰拦住,好好讨论一下那剑法究竟从何而来。 楉冰的住处一般弟子是不会告诉外人的,因为她住得离雾虚峰的两位长老很近,怕有人打扰了长老的清净。 特别是蓍蒿真人,在昆仑的传闻中,要是惹蓍蒿真人生气,那人就很可能成为他炼制丹药的药引子了。 可那些人就是不死心啊,逮着个雾虚峰的弟子就问楉冰住哪儿,雾虚峰的师兄弟把楉冰说的理由转告了他们也不信,就是要和楉冰当面对质。 不说就一直跟着,被整烦了,那些师兄弟就会受不了告诉他们怎么走。 可兴致满满地到了才发现,窗门都锁着,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看门口台阶上的灰尘,这里好几日没人回来住过了。 到了这地步还是有人不肯就那么回去,被偶尔出来散步的蓍蒿真人碰见了。 蓍蒿:我屋子旁边啥时候来了那么多人? 蓍蒿:“你们谁啊?来找谁的?来干嘛的?” 那些人不敢回答,直接一问三不知,被蓍蒿真人统统绑起来挂在了林子里的树上,还嫌吵,把嘴也封了起来。 最后这些人的师兄弟来认领他们的时候,这些人在林子里冻得快昏过去,哭着喊着要回自己峰,再也不来这可怕的地方了! 蓍蒿:谁让你们不回答我问题,私闯昆仑长老住处,这违禁了,有没有看过昆仑戒训?! 众人:您看看您自己平时干的事,您居然还问我们昆仑戒训,您自己有遵守过吗? 但蓍蒿真人是长老,众人只能敢怒不敢言。 而这一系列事情的源头,早就已经下了山,和夏知秋一起接任务去了。 …… “幸好选拔之前我们就申请要下山接任务,不然这会儿可能被堵死在雾虚峰啰!” 楉冰和夏知秋坐在路边的馄饨摊上,叫了两碗馄饨,想在到达任务地点前把肚子先填饱。 馄饨端了上来,这里的馄饨和楉冰在家乡吃过的不一样,家里的那种皮薄肉少,但胜在鲜美和口感。而这里的皮厚肉多,胜在满足。 楉冰觉得还挺新奇好吃的,就是她不会吃辣,让老板让放些辣子,她嘴巴还是有些麻,可一碗太少,又叫了碗。 “你是猪吗?那么能吃。”任务当前,夏知秋可没心情吃东西,吃完后就放下碗筷,和楉冰轻声聊起来。 他们赶了两天路,如今所在的小镇位于蜀中眉山地带,这里四面环山,雾气较浓,水流充沛,住在这里的很多百姓一辈子都过不了那蜀道,世世代代都在这定居。 不过就这镇子来看,这蜀中倒也是个人间仙境。 发任务的是眉山苏氏,也是修真界名震一方的修仙世家,与那眉山派同为一体,荣辱相关,在蜀界,他们是最有话语权的人。 “眉山派也算是名望很高的仙门了,连他们都解决不了的事,我们真的能完成吗?”夏知秋怎么想都觉得不对,这任务是金丹榜上的,若不是楉冰一定要接,他也不会跟着来。 “试试嘛,要是完成不了,我去赔积分!小秋秋你就当出来玩呗。”楉冰舔舔嘴唇,付了银子,向路人问了道,继续往苏家赶去。 其实楉冰原本也没打算接的,谁叫她现在炼蓍蒿真人布置的丹药都要自己备药材了呢,其它的她都凑齐了,就这清梦花太难寻了,她在“转卖”栏里高价要买,可大家虽然都想讨好糖醋大师,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啊。 这个任务,奖励不是积分,就是清梦花,楉冰才接下来试试的。 听说这任务已经被接了好几次,那几批修士无法解决,又重新挂了上去,被称作“最坎坷曲折的任务”。 这样的任务,内容中却只有一句“治病”,要接下后来苏家当面谈才行。 楉冰想,希望她能尽力解决吧。 初春的街道上人还不少,蜀中地带的人生性热情开放,卖菜的大娘们高声吆喝,路边的茶摊子不停穿来叫好声,似是有人在说书,走了几步就觉得热闹非凡。 这儿的姑娘也比他们江南女子要大胆许多,女子在路上遇见相貌俊俏的男子,往往会掷花表达情意,有时不仅可以掷花,瓜果香囊,汗巾帕子都可以。 楉冰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他们那儿的女子都内敛矜持,哪里会像蜀中这儿的姑娘,一个个都不带害臊的,掷花还要拉上闺蜜女伴一起,嘻嘻笑笑地来,欢欢喜喜地走。 关键是,街上走的人还习以为常,停下来看的人也是好奇长得怎样俊美的公子,才能引来那么一大捧花。 夏知秋怀里的就几朵罢了,因为他无时不刻都摆着他那张臭脸,再怎么好看那些姑娘都不敢上去,冲他来的花朵香囊,最后都到了楉冰手上。 夏知秋非常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拣起楉冰肩上的手帕,似是讨厌那胭脂水粉略微呛鼻的味道。 “直接扔了就行,干嘛还带着!”夏知秋把手帕抛到楉冰怀里,又在自己的衣摆上抹了抹手。 “姑娘们的一片心意,就这么大庭广众丢了,岂不太伤人心?”楉冰全都偷偷藏进了纳虚袋里,“我看过了,这些花里居然还有几味药材,其实还挺好闻的。” “好闻什么啊,一会儿再有人来,我帮你拒绝了!”夏知秋觉得他兄弟就是太心软,再这样下去,他们什么时候能到苏家啊? 走过一条街,前面又有人挡住了去路,这姑娘还挺高,楉冰都需要微微抬头看。 夏知秋不耐烦地抬眼,脱口而出一句:“赶路,别烦!” “我找的又不是你,是这位姑娘。”拦路的居然不是女子,而是个男的! 并且语气轻佻冒犯,颇有一种登徒子的前途。 夏知秋:男的???还找姑娘???我们这没有啊。 楉冰:!!! 面前这男子长相没有他语气那么油腻,十分端正,细看瞳色偏浅,额前两撮小卷毛,五官不完全和中原人一样,应该是有外藩血统。 男子合上长扇,用扇柄指向楉冰:“这位姑娘长得如此倾国倾城,却偏偏要扮作男子,可是埋没了这般长相啊!” 楉冰虽然心里有点慌,但还是作出用看大傻子的目光看着男子,对他所说的表示疑惑。 男子却是被她的眼神看得骨头一酥,正欲继续攀谈,被夏知秋呵住了。 “你说谁是男的?!这我兄弟!给小爷滚一边去!”夏知秋知道楉冰最讨厌被人说矮和长相女气,赶紧把这糟心的家伙赶走。 “呦,小兄弟可别装了,苏某一生没什么特长,就这一双会认小娘子的眼睛,还从没认错过!”这家伙说着浪荡的话,还挺骄傲的。 楉冰觉得,不愧是能拿出来吹的,确实厉害,她身边那么多人都没发现,只叫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但对不起,我还不能被发现。 男子还想请楉冰到酒楼去坐坐,忽然楉冰就笑了,这美人一笑,他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结果就听到小娘子顶着那张勾人的脸,嘴里冒出的声音却是不折不扣的低沉男声,完全没有姑娘家怎么装都无法掩藏的娇俏。 男子被吓得直退三步,浅色眼瞳一直在上下打量着楉冰,想从她的身体上看出任意一点男子特征。 喉结。 娘哦,真的是个男的! 男子惨叫一声,想到自己刚才调戏了个男子就恶心要命,慌忙逃走了。 “这人搞什么?走吧!”夏知秋本来就够烦了,现在还碰上了个脑子不太好的。 楉冰跟上,“他刚才说,苏某?不会就是我们要去的苏家的人吧?” “苏家跟我们家也有来往,没听过还有那么奇怪的一个人啊,”夏知秋回想了一下那人的衣着,“穿的倒是挺不错,可能就是同姓吧。” 突然来了个小插曲,两人也没在意,穿过几条街,人慢慢变少了,一条道直直向前,两旁都是高高的围墙。 走了一炷香时间,两人看到了一扇大门,估计那里就是苏家的大门了。 上前与守在门口的护卫表明来意,楉冰暗暗咋舌,不愧是和眉山派一体的家族,连门口的护卫都是金丹期修士,一般人到这里,想闹都闹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就有管家模样的男子快步出来,将两人引入府里。 楉冰很好奇那些世家里面长得什么样子,里面的少爷会不会都像夏知秋那样的脾气,眼神瞄着,嘴上还和管家聊天。 “两位从昆仑而来,路途遥远,想必很辛苦吧?昆仑的弟子,那可不一般。”管家看似无害地笑着,可从他身上的灵力波动看,至少也是位元婴期的修士了。 “您抬举了,今天来到这里,发现贵派的气场风度也不比昆仑差,甚至啊,在下还更喜欢这儿。”楉冰客套几句,走进了一个院子。 “那二位是治疗师吗?” “不,在下是丹修,应该也是能治病的。” 又走了几步,来到一间屋子前,管家把门打开后,请两人进去。 “苏辞少爷自从得了这个怪病,脾气就变得很差,两位请用词小心些,少爷要是生气了,谁都不让近身,那就不好治病了。” 屋子里还有一扇门,应该是通往内卧那位苏辞少爷所在的地方,却用锁锁上了。 “里面的气味可能有些难闻,二位还是戴上面纱遮一遮吧。”管家拿出两块面纱,递给了楉冰和夏知秋。 楉冰一踏进内卧,闻那味儿不过几息,胃里就翻涌起来。 这已经不是有些难闻的范围了,这种皮肉腐烂发臭的酸味和药味混在一起,特别令人作呕。 楉冰方才还吃了两碗小馄饨,现在特别饱,反胃的感觉非常强烈,要是再往里面几步,她能当场吐出来。 夏知秋的脸色也不好,但胃里空些,反应没那么大,就让楉冰在门口呆着,自己去那床榻上看看这位苏辞少爷。 拉开床纱,夏知秋本来还逞强忍着恶心劲儿一下子冲了上来,都快堵到脑子了。 床上躺着的,除了还能看出人形,其他没有一点像是个人。 脓黄的血水从全身包裹着的白色纱布中渗出,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一块好皮,全是外翻的皮肉,还有着仿佛烧过的焦黑。 楉冰站在七八丈外就看到了这幅情景,终于忍无可忍,跑到屋外吐了个彻彻底底。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任务没有详细内容了。 谁会随随便便跟外人说修仙世家的少爷变成这样了,这不是找不自在么!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五十四章 苏絮 楉冰站在屋外,确定自己连胃里的酸水都没得吐了,才红着眼睛直起身子,进屋向管家道歉。 管家也没在意,“每个第一次来的人几乎都吐了,我应该先问问你们吃过饭没再带你们来的。” 吐完后楉冰就不怕了,她五岁的时候就在崂山地图里手抱头骨了,这点还真不算什么。 刚才是被味道和视觉双重攻击震到了,不是她的真实水平。 重新步入内卧,楉冰站在床榻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苏辞少爷。 床上躺着的人的面容已经分辨不清了,嘴角淌着涎水,流到枕头上垫着的白布上。 除了皮肉带上了些焦黑,楉冰看到苏辞少爷的脸上还长了一些类似于红疹的点点,整张脸肿得像个猪头,只能从那两条细缝中找到翻起的白眼。 凑近的时候,更够味儿,楉冰感觉自己的鼻子快被熏坏了。 真奇怪,上次在缫织镇,她是被香坏的,这次她是被臭坏的,她的鼻子是得罪谁了么? 夏知秋站在床边,扭头盯着架子上的花瓶,想借此分散注意力,把吐意忍下去。 楉冰发现,除了脸和手脚,苏辞的全身都被白色纱布包着,里面裹着的应该是药膏。 楉冰想摸一下苏辞的脸,好进一步确认这是什么病,结果还没碰上就被躲开了。 原本像是睡着了的苏辞突然从床上蹦起来,满脸惊恐不安地看着两人,也不管身上的纱布有没有被扯掉,拼命地往墙角缩,还对着他们破口大骂起来。 好吧,其实楉冰没有听懂那“呜呜呜”类似兽语的吼叫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那语气应该是在骂人。 管家说不要激怒苏辞,可她连句话都还没说啊,这是怎么了? “苏辞少爷,你不要害怕,我们是来帮你治疗的,能否让我摸一下你的脸?”楉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用哄小孩儿的方式哄着苏辞。 苏辞在楉冰的轻声安抚下渐渐回复到安静的状态,只是还是缩在床角不肯出来,也不让楉冰碰,一碰就咬人。 苏辞嘴唇上的肉都要掉下来了,露出里面的牙龈和牙齿,楉冰差点被咬到,只好收回手,保持一定距离观察。 “啧啧,这生的什么病啊,我看他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就剩下点保护自身的本能。”夏知秋看到苏辞的脚趾上光秃秃的,那些脚趾甲已经全部脱落了,夏知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保持距离实在不利于观察病情,见苏辞又隐隐有发作的趋势,二人决定先离开。 “怎么样,你看出这是什么病了么?”夏知秋对治疗是一窍不通,他现在只想摘了面纱,到通风的地方把身上的味儿散一散。 楉冰轻轻摇头,去问站在屋外的管家:“我们之前的那些修士,有诊断出这是什么病吗?” 管家一边锁门,一边叹气:“说实话,二位之前的那些人,都是金丹元婴期的治疗师,可却没一个知道这怪病的,唉。” 那么多精通治疗的人都没诊出,莫非……这不是病? 任务期限有一月时间,可以住在苏家,好更近距离地治疗苏辞。 管家带着楉冰夏知秋去他们休息的院子,感叹着:“少爷的状况不好,大家心里都明白他时日可能不长了。” “他都不让人碰,那那些纱布是谁帮他换的?”楉冰觉得那些纱布虽然脏,但还挺新,应该是不久前换的。 “府里有个跟少爷一起长大的通房丫头,苏辞少爷谁都不认,就认她!都是她帮少爷换的。” “其实苏辞少爷一年前还好好的,正常得很,人也清醒,我们是一天天看着他变成这幅模样的。” “我们家主就这一个嫡子,少爷要是去了,这家业该交给谁呢?” 楉冰知道这种别人的家事她不该插嘴,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在这儿的人脉应该很广,那我想问一句,您认不认识什么会奇门怪术的人士,比如……外藩人的一些巫术?” 可管家听到“外藩”二字,仿佛脚底被烫了一下地跳起来,赶紧转身让楉冰嘘声。 “这位公子,在苏家,可千万别提什么外藩人,要是被家主听到了,铁定会生气把你们赶出去!” 楉冰虽然有疑,但看管家那样慌张,只好不谈此事,在心底默默地把这件事先记下了。 …… 第二天,原本想先去看苏辞有没有平静下来,若实在不行,楉冰打算给他来点迷魂香,把人弄晕了再摸摸他体内的灵力流动。 可刚出门就遇上了管家。 “二位请留步,我们家主想见见你们。” 见我们?楉冰看向夏知秋,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夏知秋之前说他们家和苏家有来往,那就是认识了?这些修仙世家之间的人脉关系还真够远的。 这去苏家主院子的路也很远,楉冰正寻思着要不干脆御剑过去得了,就看到一人从偏僻的小院里走了出来。 楉冰记得那人,觉得古怪,便问管家:“苏家主除了嫡子,还有别的儿子吗?” 连普通男子都能三妻四妾,楉冰可不信男修真的会一生只有一个道侣。 “呃……”管家显得有些为难,“要说有没有吧,那还真有一个,不过那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整日都往花街酒楼里跑,府上的人啊都瞧不起他!” “这样啊……”楉冰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追问了句,“那他叫什么名字?” “哦,叫苏絮。” 到了苏家主的住处,苏家主对着夏知秋“世侄世侄”地叫,甭提多亲热了,楉冰看到夏知秋受不了这个,却还必须忍着好言应对的时候,在旁边乐了半天才上去帮忙解围。 “这位也是昆仑弟子?果然昆仑的人都是才貌双全啊!”苏家家主苏毕天对着楉冰态度也十分热情,让楉冰总觉得他要攀附自己一样,根本和她想象中世家家主完全不同。 “令郎的病情我们看过了,目前还没有眉目,但一定会尽心尽力。”楉冰心里只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人,可苏毕天这边也有情报需要搜集,顿时觉得很难办。 那个人她必须亲自去问,那苏毕天这里只能相信夏知秋了。 和夏知秋附耳说了几句话,楉冰就以去街上药铺选买药材的理由先离开了,并且委婉地拒绝了管家的带路。 “我是第一次来蜀地,想多一个人逛逛,不会走丢的,您放心吧。”楉冰想着,她要去的地方可不是管家能跟去的。 顺着记忆,楉冰来到了昨天“被调戏”的那条街上,沿着路边慢慢走,看着两边的房屋。 这条街上没什么可以寻欢作乐的场所,都是一些店铺,只有一家酒楼看起来有些档次。 楉冰站在门外犹豫了会儿,便被里面的伙计请了进去,端茶倒水,手脚特别麻利,让楉冰想拒绝都不好意思。 “这位客官,您是要吃饭还是喝茶啊?我们酒楼的大厨是这儿片手艺最好的,要不,今天早上刚进的一批金尖茶?红花郎也很正宗!” 蜀地人方言口音不重,语速还贼快,楉冰要是再不打断,这伙计能把菜名全报一遍。 “我找人。” “找人?”伙计热情不减,“这时候的客人不多,全在雅间呢,您是找哪位啊?” “我找……苏絮。”楉冰想着赌一把,说出了这个刚听来的名字。 “苏絮公子啊,他现在不在这儿。”楉冰一听就觉得有戏,“现在不在”,说明这里是苏絮常来的酒楼没错了。 “苏絮公子在我们酒楼有专门的雅间给他留着,他每天都上我们这儿喝酒,要不,公子您先上去等他?” 楉冰觉得这样也好,叫了壶金尖茶就让伙计带路上楼。 坐在雅间的窗边,楉冰喝着茶,发现在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昨天他们被拦住的那个地方。 绝对没错了,那个流氓就是苏絮。 楉冰想到那流氓的眼神还不错,就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今天的束胸有没有束好,假喉结有没有戴好。 喝了会儿茶,楉冰听见有上楼的声音,一抬头,雅间的门就开了,楉冰对着门外有些诧异的人微微点头。 “你好,苏絮,我们昨天见过,我叫楉冰。”楉冰耳濡目染,把她师父的做派学了六分,在别人定的雅间里舒坦地坐着喝茶,淡定的像是人家大爷。 苏絮一点儿也不想回想昨天的事,那真真把他给打击到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拉过离楉冰最远的椅子坐下,苏絮试探地问:“你……真男的啊?”楉冰听起来,不像个男名啊。 “你想试试吗?”楉冰知道这是个怂的,肯定不会把她怎么样。 “不不不!那……你找我什么事?”苏絮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他一生见过最漂亮的人居然是个男的,还有比这更惨的事情吗?! “你是苏家庶子?” 苏絮的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什么庶子……他们根本没把我当成苏家的人!” “可你这身行头不错,还有钱天天坐酒楼逛花街?”楉冰不信。 “我自己赚的钱,我凭什么不能用啊?!”苏絮火气也上来了,“他们见那苏辞快不行了,不让我走,生活上又不管我,我要是乖乖呆在府里,早就被饿死了!”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楉冰给苏絮也倒了杯茶,让他消消火气,“可你整日玩乐,上哪儿赚钱?” “要你管!不杀人犯法就行!”苏絮咕咚咕咚喝着茶,想着等下就把楉冰请走。 “既然你父亲是苏毕天,那你这长相肯定是你母亲传给你的,我猜猜,她是外藩人吧?”楉冰看着苏絮的小卷毛,很想伸出手去摸一把。 “刺啦”一声,椅子被推翻,苏絮猛然站起来,压制着怒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给我离开这里!” 楉冰还是慢悠悠地倒茶,现在这幅气死人的模样,和蓍蒿真人有八分像。 “你急什么,我又没有瞧不起外藩人,虽然世人都认为外藩人的血统低人一等,但我一个修士在意这些做甚?” 苏絮的怒意着才消了一点,“你也是修士?那找我干嘛!” “我是来为苏辞治病的,你说我找你干嘛?” 苏絮瞪大眼睛,话语里带了些嘲讽,“你觉得是我做的?” “有可能,但只是猜测。”楉冰很诚实地回答了。 “你知道苏辞是什么病吗?十几个治疗师都治不好,你觉得我有那个能耐?”苏絮冷笑着,果然,苏辞病了,所有人就都怀疑到他头上去,夷女之子、庶出之子,当真就如此卑贱? “不知道,但我这次来,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楉冰很认真地看着苏絮,“你的母亲来自外藩,那,她会下蛊吗?” 第五十五章 给外室凑几桌麻将! 蛊,是一种用特殊方法,长年累月精心培养而成的昆虫,一般以两只为一对,一为子蛊,一为母蛊,母蛊损,子蛊亡。 楉冰只在昆仑一些偏门的书上看过一些关于蛊的记载,可并不详尽,也不知道蛊的具体种类。 昨天她要是能给苏辞把一下灵脉,估计就能确定是不是蛊了。 可苏辞不让她碰,楉冰只好到苏絮这里找找线索。 苏絮听到蛊,一副迷茫的模样,“我不清楚啊,我母亲在我六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她也没跟我说起过什么蛊。” 猜错了?楉冰观察着苏絮的神色,觉得他应该不是在说谎,那苏辞的病真的和蛊无关? 楉冰郁闷地喝着茶,以为找到了突破口,没想到是个死胡同。 “怎么了?”虽然楉冰是个男人,但苏絮就是见不得美人满面愁容,下意识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怀疑你了感到很抱歉。”既然猜错了,那随便质疑人家是不大好,楉冰认真地给苏絮赔了个罪,就要回苏家继续治疗苏辞的病。 “哎,别走啊!”苏絮刚才还想把楉冰请走,这会儿得了赔罪,调戏美人的劲儿又上来了,“虽然你不是小娘子,但来都来了,要不,我们喝两杯?” 啧啧啧,这脸,这腰身,这手!仔细看比昨儿还要美,给男人真是可惜了! 但苏絮很明白自己对男人没兴趣,就算不是漂亮的小娘子,找个漂亮的男人当朋友好像也不错。 楉冰本来是想拒绝的,因为虽然苏絮对她已经没了兴趣,但这人眼力那么好,喝两杯说不准就看出些破绽,太危险了。 可她对这蜀地,对苏家一点都不了解,若是有人谋害的苏辞,她半点头绪都没有,怎么治疗? 她需要一个人给她讲讲苏家内部的事情。 “喝两杯可以,但我不喝酒,只喝茶。”楉冰重新坐回椅子,仪态优雅,当真是翩翩君子。 “可以可以!我让伙计上点菜,我们边吃边聊啊!”苏絮的五官是那种有点邪气的帅,一挑眉就感觉他整个人在放电。 楉冰觉得他是那种走进花街,姑娘们左拥右抱都毫无违和感的男人,明明有这幅长相,不去花街也能勾到很多小姑娘,却偏要做那轻浮的登徒子。 菜端了上来,苏絮吃得很爽快,楉冰却有些难以下咽。 蜀地的菜品,若没有特意说明,就连炒白菜都是一盘红油油的辣子,对楉冰这种吃不了辣的人来说极其不友好。 抬眼望去,桌上的菜红得都快烧起来了,楉冰踌躇半天,对那盘看上去没那么辣眼睛的麻婆豆腐伸出了筷子。 然后喝了一壶茶还觉得舌头疼,决定只吃水果点心,再也不下筷了。 “有那么辣吗?我觉得还行啊,”苏絮嚼着一块辣子鸡,“这里也有些江南来的修士,没见过像你这么怕辣的。” “我口味就是酸甜,吃不了辣。”饭不是关键,情报才是,楉冰就一人一句跟苏絮聊着,果然套到了很多话。 原来苏毕天此人好色成性,四处留情,苏絮在十岁的时候才被接入苏家,明面上只有他这一个庶子,实际上苏毕天养的外室都可以凑好几桌麻将了! 光苏絮知道的私生子就有好几个,眉山派的里面就被塞了几个儿女,天赋差有什么关系,他们爹是苏家家主啊! “苏毕天没让你也去眉山派?”楉冰想着,既然能把苏絮接到家里,那至少对苏絮母亲还是有些感情的,至于连“外藩”二字都听不得吗? “我不想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苏絮咽下一口饭,“去了眉山派我不就得一辈子给苏辞打下手了吗?他想的美!” 这登徒子还挺有意思,看上去不学无术,心里门儿倒清。 “那……苏毕天对你母亲感情如何?”楉冰小心地问了一句。 “他?”苏絮已经不是冷笑,是不屑了,“一个到处发情的老种马,不光是那些女人,连子女他都当作自己的所有物任意支配。” “你觉得,他会对一个玩腻了的女人有感情?” 楉冰无言,就算对这些一窍不通,她也不喜欢这种滥情又大男子主义的人。 又想起了苏毕天对自己笑的那么殷切,突然就懂了什么。 这老东西不会是女人玩腻了,觉得试试好看的男人也不错?! 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回昆仑!楉冰已经无法直视苏毕天了。 又交谈了几句,楉冰告别,匆匆回了苏家,还顺路买了点药材。 夏知秋已经在苏辞屋外等楉冰了,双手叉腰,就算冻得鼻子红了也不肯进屋去,想在外面多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 “你去哪儿了?好慢。”夏知秋接过楉冰递来的药材,“这是什么?” “迷魂香的材料,把人给弄晕了再说!不然不好诊断。”楉冰也不好说自己去吃东西了,夏知秋听到又得炸。 两人站在屋外,楉冰配成一支迷魂香,点燃了伸进屋内。 “我照你说的问了苏家主问题,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苏辞是在十八岁后犯的这病,已经快一年了,看遍名医也无法找到病根。” “楉冰你那个蛊的猜测,也有人提过,给苏辞全身查了一遍也没发现,那人就被赶出苏家了。”夏知秋还挺靠谱,楉冰想知道的他都问清楚了。 “我先给他把把灵脉再说。”迷魂香的药效应该开始了,楉冰和夏知秋含了解药进去。 拉开床纱,苏辞的纱布可能是那个通房丫头每天都来换,今天见到的还挺干净,即使露出来的肌肤依旧惨不忍睹。 确认人被迷昏,楉冰搭上了他的手腕,触感既粘腻又恶心,楉冰忍着不去想这些,专心探查灵力。 两人在屋内呆到迷魂香药效快过了才离开,夏知秋追上一言不发走在前面的楉冰:“你查出什么了吗?” “奇怪……真的不是蛊。”昆仑的书上描述,蛊不仅吸人血肉,还会吞食灵力。 修士的灵力都聚集在丹田,若被下了蛊,灵脉中就会出现两个灵力聚集的地方,另一个就是蛊虫! 可看苏辞的灵脉,除了非常微弱外没有异常,可以确定他没被下蛊。 楉冰敲敲脑袋,也是,要真有那么容易,苏辞早就被治好了,只能换个思路走啰! 楉冰想到苏絮说的苏毕天养的那些外室,决定从这里下手。 毕竟如果不知道病因,就应该找来源,苏辞死了,受益的肯定是这些可能得到苏家家产的私生子们。 但这种情报可不好找啊…… 这种事情,既不能在灵通玉里发“我需要苏毕天养的外室和私生子的消息”,绝对会被记仇! 又不能兴师动众地去调查,大家怕得罪苏家,铁定不会说。 楉冰苦恼了一会儿,想到街边坐着的那些乞丐小孩,心中有了想法。 …… 两天后。 “你让乞丐去打听消息,居然还都打听到了?”夏知秋看着桌上一份长长的名单,一边惊叹楉冰的另类思路,一边想着苏毕天果然是个老种马。 这么多的外室和私生子,他是怎么做到的? “养外室肯定每月都要送银钱到外面的院子,苏家的管家每月出府常去的有哪几家,再打听那些人家里有谁,孩子几岁,就很容易了。”楉冰看着眼前这份写满的名单,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完。 两人凑在灯下开始研究起来。 “算上苏辞和苏絮,子女居然有三十多人,他以为自己是皇帝吗?”夏知秋家里没这档子事,所以今天也算是大开眼界。 而楉冰关注的是他们的年龄,“最大的已经快三十了,而最小的才五岁?” “说明这几年他生不动了呗!快两百岁的老头了还那么贪色!”夏知秋果然是夏知秋,关注的重点和楉冰一点都不一样。 虽然楉冰认为他说得很对,但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继续在名单上找着线索。 “你看,苏絮今年十九岁,刚好是在苏辞前面一个出生的!”楉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苏絮前面的兄弟姐妹都没事,偏偏是排在他后面的苏辞出了事……”楉冰沉思一会儿。 “小秋秋,苏絮前面的那位大兄弟今年几岁?”楉冰渐渐有些眉目了。 夏知秋看了看,“二十一了。” “那苏辞排在苏辞后面的今年几岁?” “十七。” 楉冰合眼,看来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苏絮身上。 “苏辞十八发病,前面的兄弟姐妹无事,年纪小的有没到年龄,这一切都是在苏絮出生后才发生的,未免也太过碰巧了!” 楉冰微微睁眼,对着夏知秋说,“苏絮有问题。” “我居然看走眼了,小秋秋,咱们好好查他一番!” …… “喂喂喂,我不是都说了我不知道什么蛊吗?你们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苏絮今早来到酒楼,听到伙计说十几天前来找他的公子今儿个又来了,还挺兴奋,哼着小曲儿去雅间找楉冰,想两人聊聊风月。 结果踏进房间,身后的门被一脚踢上,后颈冷不防地架上一把冰凉凉的剑,吓得他动都不敢动,维持着那个尴尬的拥抱姿势。 “小秋秋,回来!”楉冰觉得他们不应该一上来就把关系搞得那么僵,先谈谈,谈不拢再用武力威胁嘛。 “别把小爷当条狗一样来叫!”夏知秋不满地喊了一声,慢慢放下剑,走到楉冰身边。” 感觉后面的利器终于没了,苏絮才敢把气喘一喘,汗流了满背。 “都说了苏辞的病不是我干的,你们还找我干嘛?”苏絮坐下来倒茶的时候,握茶壶的手都还在发抖。 “不是你做的,却可能与你有关。” 苏絮抬眼,楉冰咧嘴甜笑了一下,把一盘满满的五香糕推给他。 “放心,我们不是来问罪的,就是谈谈,”楉冰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这儿的五香糕挺好吃的,甜而不腻。” “我又不喜欢甜的。”苏絮这么说着,还是犹豫着捏了一块放进嘴里,“所以,你们这几天去查我了?查到了什么?” “你母亲是外藩人,生了你之后没有来蜀地,你们母子一直住在外藩,你母亲去世后,你便四处流浪,十岁才被接回来。”楉冰整理了一下收集到的线索,娓娓道来。 “你和苏辞关系不好,嗯,是很差,他仗着身份欺你辱你,你也没办法还手,苏辞一生怪病,所有人都怀疑你。”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不用打听,整个苏家都知道这点破事!”苏絮一脚架在了桌子上,翘着二郎腿,看楉冰究竟还能说什么。 “嗯,当然,苏家庶子沉迷酒肉流连花巷这种事,所有人也都知道,大家虽然怀疑你,但都觉得你没那个本事。” “那你们还……” “没出息的庶子没那本事,那金丹期的近四品炼丹师总该有了吧?”楉冰两只手撑着小脸蛋,人畜无害地笑着。 “你说呢?金丹榜第七,麻婆豆腐辣子鸡。”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五十六章 旗鼓相当 楉冰查苏絮,原本只是查他的身世经历,因为苏絮没有加入眉山派,所以楉冰压根就没有往修士这方面想。 后来,因为江穆棱的十八生辰快到了,两人就想去仙盟驿站的铺子里挑点东西送到蓬莱,这是十年的传统了。 三人中,夏知秋是另外两人公认的最幼稚,但其实他是最年长的那个,比江穆棱还大了快五个月,楉冰总觉得这人就一点都不成熟稳重。 就在他们快到驿站的时候,看到苏絮走在前头,左拐右拐,最终拐进了驿站的大门。 若不是修士,去仙盟驿站做甚? 没错,楉冰也没想到,她当了数年的戏精,忽悠过多少人,居然也会有被人套路的一天。 苏絮只说他没拜入眉山派,但没说他不是修士啊!楉冰在收集消息的同时,这家伙也在忽悠她,把她往私生子相斗这一块上引。 要不是楉冰把那名单看出了洞,察觉了其中的不对劲,还真就要给带偏了! 楉冰引以为耻,发誓要把苏絮的全部底细给查出来。 苏絮这名字在灵通玉榜上没有见过,但他要是化了假名呢? 根据他在苏家被冷落却还能吃好穿好,游戏花丛看,他的积分收入挺多。 却从没见他离开这镇子出去做任务,倒是有时会在酒楼里闭门不出一个下午,平时总是打开欣赏街上走过美人的窗户也紧紧关着。 平均三天去一次驿站,有时会蒙面去炼丹师专门用的药材铺子,走后一问便知道他买了哪些,是炼什么丹药用的。 灵通玉榜单上化假名的总共也没几个,找炼丹师和看“转卖”栏,就能知道那些丹药出自谁之手了。 “麻婆豆腐辣子鸡”,楉冰当初还调侃说这人该不会是蜀地的,还喜欢吃辣吧? 没想到真是,楉冰恨自己大意了,没能早点发现。 苏絮也没否认,“你居然能发现?我藏了快十年都没人看出,你来了几天?” “他们没看出,是在他们的观念里,你低人一等,”楉冰算了算时间,感觉快到了,“我看得出,是因为我从来不小瞧任何一人,哪怕是个流氓。” 这话听得苏絮一愣,然后又变回没有表情的样子。 “好吧,就算我是炼丹师,你又怎么证明是我害了苏辞呢?”苏絮又和楉冰打起了太极,看样子是绝不可能自己承认的。 “所以说,别急啊,马上就能证明你是不是了。”楉冰看着苏絮的眼神从疑惑,慢慢变得无神呆滞,垂着头,就像一具听话的傀儡。 “呼,吓死了,还以为真言丹掺的量不够多呢!早知道就再加些了。”楉冰拉回那个装着五香糕的盘子,从最里面拿出一块,心满意足地嚼了起来。 “就应该掺他喜欢的食物里他才会多吃,你掺你自己喜欢的点心里有什么用?还好他尝了一块!”夏知秋可不敢动桌上的茶水点心,因为里面全都被楉冰加了料。 “反正目的达成就行啦!”楉冰倚苏絮的木椅上,玩着他额前的两撮小卷毛,凑到他的耳边。 “说,苏辞的病,和你有没有关系?”真奇怪,是屋里太热了么?苏絮的耳朵怎么会这样红? “没……有……”低沉的声音没有了语音语调,就像是毫无自主意识的人一样,只会诚实回答听到的所有问题。 没有? 楉冰和夏知秋对视一眼,依旧不死心,接着问。 “那……你知道苏絮的病是什么吗?” “不……知……”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知……” “你母亲会蛊术吗?” “不……知……” 这一问三不知,楉冰很想敲敲苏絮的脑壳,逼问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一个藏了十年的炼丹师,总该有些城府,不至于对自家的事一点都不了解吧? 楉冰已经有些绝望了,随口又问了一句,“那你父亲不让人在家里提外藩二字,你总该知道为什么吧?” 苏絮低头沉吟几息,微微张嘴,楉冰以为他还要说“不知”。 “去他妈的那个老匹夫,老子管他怎么样呢!最好得个花柳病去死吧!” 楉冰和夏知秋被这突如其来的脏话骂到静止,直到木椅上坐着的那人从窗户逃了出去,两人才反应过来,提剑追上。 “真言丹的实效那么短?我就说应该让他多吃点的吧!”夏知秋的模样真像个持剑追杀的杀手。 虽然楉冰现在也很想把剑架在苏絮的脖子上,顺便挖个地洞把羞愧的自己埋进去。 “什么实效短,他根本没吃!这家伙刚才在耍我们呢!”楉冰刚才扫了两眼木椅下面,看到了嚼碎的五香糕渣和茶水。 苏絮知道里面有东西,假装吃了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发作”让楉冰说出丹药的名字,趁人不备逃走。 楉冰都快被自己蠢哭了,知道这人有点狡猾,她还满口破绽,也没用绳子把苏絮直接给绑了。 是她在昆仑山上呆了太多年,见惯了老实淳朴的师兄弟,就忘了还有一种人叫痞子吗? 太丢人了! 虽然楉冰因为自己的大意而羞得面红耳赤了,但她一点也不慌。 苏絮,根本逃不走。 两人追了一会儿后便停下了。 “跟丢了。”夏知秋看看两边的街道,苏絮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事,有二手准备。”楉冰之前那种恼怒的情绪已经压下,逐渐升起的是一种有了对手的快感。 这种快感搅得她全身热血沸腾,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跟我玩?来啊,我还有很多后招呢,就怕你玩不过,那就没意思了。 “他绝不会到苏家的。”虽然在苏絮的院子里也有准备,但楉冰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不想到苏家。 “小秋秋,你去苏絮在花街的屋子里,我回酒楼。”两人分别,向自己的目的地跑去。 楉冰走回酒楼,站在他们刚才跳出的窗下,思量了一会儿,趁街上的行人不注意,几个闪身落到了窗台上。 小心地避开她设在窗台上的符咒陷阱,楉冰一进屋就看到地上趴着的一团人影,顿时乐得不行。 “哎,苏絮,你也挺厉害的,都在逃跑了还要走酒楼大门走进来,”楉冰走到人影前,与那人对视,“还好我在窗台和门这里都设了符咒陷阱,不然你就跑了。” “你也挺厉害的,”苏絮见挣扎没用,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那么了解我,如果你是女子,我定要娶你为妻。” “都这样了还要嘴上耍流氓呢?”楉冰弹了弹苏絮的脑门儿,“叫你演戏忽悠我们!” “承让承让,你都下药了,我还不能骗人?” 说实话,这两个人半斤八两。 这几个符咒是楉冰从昆仑的符修那要的,绝对质量有保证,不会像上次那捆妖绳一样了。 所以楉冰有充分的时间,和苏絮好好谈谈。 “我不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真言丹我这还有,你想要吗?” “……” 苏絮没办法,强制塞药吃,楉冰可能真的干得出来。 “其实吧,可能真的是蛊的原因。”楉冰看苏絮那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觉得这次说的应该是真话了,但也不敢放松警惕。 “苏絮身上没有蛊。” “我知道!但我也没说是他中了蛊啊。”苏絮给了楉冰一个眼神,好像在说“你那么聪明你自己想啊”。 楉冰立马联想到了苏家那一堆的私生子,年龄大的没事,而苏絮过后,十八岁的苏辞开始患病,难道…… 看楉冰的表情,苏絮就知道她猜到了,“没错,中了蛊的,其实是那老种马,苏毕天。” 楉冰万万没想到绕了一圈,还是绕到了“蛊”这个问题上,而且还是平安无事的苏毕天身中蛊虫。 听着苏絮的描述,楉冰渐渐明白的这个故事的缘由。 当年,苏毕天到外藩处理邪祟,用花言巧语把苏絮的母亲迷了心窍,还没嫁给他就怀上的苏絮。 苏絮母亲所在的部落,女子一生都不能离开,不然就会被神灵诅咒。 所以她选择了留下,苏毕天说一定会来娶她,给母子一个名份。 但苏絮母亲也是个狠的,怕苏毕天回去后违背了誓言,和别的女人成家生子,就给苏毕天下了一绝子蛊。 日后苏毕天所生的孩子若是不服用解药,就会在年满十八后全身开始腐烂发臭,整个人失去理智,慢慢死去。 这种蛊还会延续到苏毕天的子子孙孙,永远不得好死。 孤独终老。 这便是那个外藩女人对苏毕天下的诅咒! 楉冰听完都觉得太狠了,这是得有多恨苏毕天啊。 不对,也可能是太爱了,才无法忍受爱人的身边有其他人的陪伴。 只是苏絮的母亲所爱的,不是那个能实现他一生一世一佳人诺言的良人,导致了接下来所有的悲剧。 楉冰觉得,虽然苏毕天是个可恶的渣男,但他的那些儿女们还算无辜,不能就这么让他们死了。 “那你有解药吗?” “你觉得,既然我有可能被苏毕天找回去,那我母亲会把解药给我吗?”苏絮在符咒陷阱里伸了个懒腰,用特别贱的语气反问。 也是哦。楉冰有点烦躁,都知道是什么蛊了,居然没有解药? 她还不能用自己的灵通玉发任务问,不然这家伙就知道自己是“糖醋排骨银耳汤”了,得回去后让夏知秋去问。 那现在这个人该怎么办? “既然问完了,能不能放了我啊?我保证不会轻举妄动的!”苏絮开始在符咒陷阱中扭动起来,并对楉冰一直眼神放电。 “不行,”楉冰又掏出几张符咒贴在了苏絮脑门上,“你的保证没信用,放了你,要是你刚才少说点什么,我再想找可就找不到了。” “唉,那么聪明干嘛呢?美人就是让人欣赏的嘛,你这样都不可爱了。”苏絮在楉冰贴符咒的时候微微抬头,亲了一下她的手腕。 可惜楉冰是个不解风情的,只顾着贴符咒,完全没感觉自己被占了便宜。 贴完符咒,楉冰又拿了点吃的给苏絮充饥,不至于被饿到。 “就这样吧,”楉冰看看外面的天色,是有些暗了,跳出窗前还关上了窗门,“明天再见。” “再见~” …… 绝子蛊虽然是外藩的术法,但一些喜欢四处游历的人也略有耳闻,夏知秋发出“询问”栏后,不久就收到了解答。 “解绝子蛊,需以母蛊为引,辅以雄黄、龙葵……等药材,才能配出解药。”夏知秋念着收到的解答,有些不解,“原来还有母蛊吗?” 母蛊! 楉冰立马想到,若是苏毕天中了子蛊,那母蛊会在哪里? 怎么想都是在苏絮母亲身体里吧! 可苏絮母亲已经过世十多年了,还怎么……! 该死的,果然还有事情没说! 楉冰想到她离开前,苏絮露出的那个诡秘的笑容,暗道不好。 赶去酒楼,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满地的血迹和一些衣服的碎片。 楉冰蹲下,捡起一缕沾着血的碎布,血迹还没有完全干透。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让你不惜重伤也要离开?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五十七章 金钱绿萼梅 楉冰捻了捻碎布上的血,指腹上蹭到了一些,血迹还很新,这样看来,苏絮还没走多久。 幸好没有撤掉苏絮院子和花街的符咒陷阱,如果他去了那里被困住,一定没有力气再挣脱。 楉冰这么想着,在酒楼的雅间内徘徊,发现给苏絮充饥的食物和茶水、五香糕混在一起,散落一地,像是有人匆匆离开时被撞到的。 这么急,去哪儿? 楉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和夏知秋一找,果然,花街和苏絮自己的院子完全没有半点他来过的痕迹。 “料到我会在这里布陷阱,所以避开不来么……” 楉冰有时候觉得,苏絮和自己的思考方式很像,才能经常猜到对方的想法,有时候太像了便会变得难缠,动脑子也是很累的好吗? 若他们现在不是站在对立面,苏絮和她应该会成为知己,一起忽悠别人还很来劲的那种。 夜晚,两人站在苏絮的小破院里,有点不知所措了。 夏知秋晚饭没吃,这会儿啃个苹果填填肚子,“要是你那盘五香糕没放真言丹的话,我就能捡起来吃了,好饿。” 五香糕? 楉冰想起那盘被打翻了的点心,散落在地上,特别浪费。 可是,好像还有什么不太对……那盘点心,原本有那么少吗?! 楉冰一个抖机灵,连忙顺着这条线往下想。 苏絮拿走了一些五香糕……五香糕里有真言丹…… 他想给谁吃真言丹?在这个家中,谁那里有让他想知道的秘密? 末了,楉冰才沉声道。 “……走,去找苏毕天!” …… 苏家主院,苏毕天回到这里的时候一片漆黑,那些平日里侍仆们会点起来的灯都熄着,那么大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倒是自己住的厢房里有几盏暖灯亮起,才能勉强看清夜里的事物。 苏毕天也没多想,觉着肯定是被自己赎回后安置在府上的哪个青楼花魁做的小心思,爬上他的床在等他呢! 一想到美人在塌,苏毕天身上的邪火就噌噌往下窜,这几天昆仑的两个小毛孩在这,也不好出去找他的那些外室,他可要好好感受一下软玉在怀的滋味儿。 不知是哪个姑娘?青竹,还是夕雾? 苏毕天那么想着,嘿嘿笑了两声,轻轻推开门,连道貌岸然都不装了,进去就开始脱外袍。 一边脱还一边找人,外边没有,那就是在床上了?苏毕天想,够直接,对他的胃口! 就是这屋子里的味道怪怪的,怎么有股淡淡的血味儿? “老爷我可是饿了好几天呢,美人儿,把我喂喂饱吧!”苏毕天说着淫言秽语,向内卧的床靠近。 结果拉开床纱,看到的不是美人,而是满身血痕的苏絮! “你……!”苏毕天衣服都脱了,结果看到的是他儿子,气得要骂人。 然后就被苏絮猝不及防地塞了一嘴的丹药,死死地按在床上,扇了好几个巴掌,牙齿都嗑掉了一颗,血水顺着嘴角流出,沾在发肿的脸上。 苏毕天好歹也是元婴期的修士,竟然在这个所有人都知道不成器的儿子面前这幅德行,恼羞成怒,想着直接下狠手把这个没用的儿子杀了算了! 可灵力才运转了一瞬,苏毕天就感觉浑身发软像滩泥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手臂爬都爬不起来,彻底瘫在了床上。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脸上的肌肉也松弛下来,咬字不是很清楚,但还能说话。 “没什么,软骨丹而已,一用灵力,能让你在床上躺三天三夜,”苏絮拨开额前的卷毛,靠在床栏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毕天。 看得苏毕天心里冒出了寒气,仿佛自己是一只待宰的畜生,生死都不能预料。 “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在那些在床榻上的事吗?我帮你好好躺着,你还要谢我呢!”苏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摊开,里面装了几块五香糕。 “你不是饿了吗?来,美人我亲自喂你。”苏絮拿了块五香糕就要往苏毕天嘴里送。 苏毕天当然不肯吃,紧闭着嘴,可用不上力气,苏絮用大拇指一撬就掰开了,粗暴地把那包五香糕一块块全塞到苏毕天嘴里。 然后掐着他血缘上父亲的脖子,强迫苏毕天全部咽下去。 苏毕天被噎得直翻白眼,差点直接暴毙,不停地咳嗽,点心渣子喷了满床。 苏絮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把床边放香炉的架子都给踢倒,见真言丹的药效应该发作了,深吸一口气。 “当年,你有爱过我母亲吗?” 是的,苏絮拼了命也要从符咒陷阱中出来,没有逃走,拿了五香糕回到这个危险的苏家,就是想问问苏毕天,他爱那个女人吗? 女人给他取名叫苏絮,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苏毕天的时候,是在柳林中漫天的柳絮下。 苏毕天替她摘下了发间的柳絮,说,倒是感谢这些不听话的东西,苏某才有幸认识你。 那个女人怀着苏絮等着,后来牵着孩子一起等,边外寒冷,女人常常把飘落的雪花看成柳絮,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可她等到的是死亡,是死前还相信着苏毕天的鬼话连篇。 苏絮觉得,她真的很傻,一生的情意恋慕,终是付错了人。 苏絮紧紧地握着脖子上的玉坠,那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他拽下玉坠,垂在苏毕天的面前。 “说!让她好好听着,死了心,以后的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和你有交集!”闭眼,苏絮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滑过颤抖的喉结。 苏毕天张口,话还没说出,就有人闯进了厢房。 苏絮回头,“你来得太早了,楉冰。” “难道还要你把苏毕天弄死了才来吗?”楉冰持剑对峙。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把他弄死?”苏絮取下腰间佩的小匕首,灵活地在手上转了几下,然后猛地刺向苏毕天两腿之间,“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虽然没有扎中,可楉冰这个女孩子都看得两腿一紧,要是苏毕天清醒着,可能胆都吓破,屁滚尿流了。 “可惜,没听到我想要的答案,要不,你们也听听这老种马的真心话?”苏絮的侧脸映在月光下,那一道血痕显得他那外域的长相更加妖魅。 “没兴趣,还有,”楉冰伸出手,“请把蛊虫给我。” “我不是都说我没有吗?” “我不信你,若你真的无用,苏毕天怎么会把你丢下十年后才再接回来。”楉冰一走近,苏絮马上把匕首贴上了苏毕天的胸膛。 “你再过来,我就一刀扎下去了~”匕尖在苏毕天赤裸的胸膛上打转,稍一用力就会冒出血珠。 楉冰只好退回去。 “确实,你猜得没错,这老种马的确是发现了点不对劲才想起我母亲来,可是他来的时候,我母亲都入土多少年了?”苏絮轻嗤,露出了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 “你以为他有多在乎苏辞吗?他就是不想自己被一个女人害得断子绝孙的事被人知道!” “他还想逼问出我母亲的尸身埋在哪里,好派人挖尸,刨出蛊虫,你说,这人该不该一刀阉了,再也祸害不了人?” 楉冰听了也有些诧异,但还是悄悄给身后的夏知秋做了个手势。 “别想耍什么花招,你们谁走一步,苏毕天就死定了!”握着匕首的掌心更紧了,匕尖已经浅浅刺进了皮肉。 “哎呀呀,思维方式太像了果然很难办,那么警惕。”楉冰抱着剑,有点调皮地歪头,“可我们本来也没想动啊。” “什么?” 苏絮原本以为楉冰要从身上掏出什么暗器,可楉冰还没动作,他的下巴便遭受了猛烈的一击,被打倒在地。 原来是刚才那个被他踢倒的香炉,那竟然是点了香后伪装成香炉的丹炉! 见苏絮倒地,夏知秋飞跑过去把他用符咒定住,为了防止他再挣脱,一口气贴了三张。 “你、你不是剑修吗?怎么会有丹炉?!”因为楉冰从头到尾都只佩这一把剑,所以苏絮就默认楉冰是剑修。 那真言丹是六品丹药,楉冰怎么可能炼得出来,定是向昆仑的那些长老师父讨要的。 六品丹药随便给,昆仑还真是阔气。 楉冰抱着向她飞去的伶禀鼎,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像表扬好孩子一样抚摸着它。 “丹剑双修,没听过吧?”楉冰插着腰,有点小骄傲。 “我也没听过把上品丹炉伪装成香炉的,亏你想得出来!”夏知秋冲楉冰比了个服气的大拇指。 伶禀炉是他们早上和苏絮摊牌前偷偷潜进来换掉的,就是防着苏絮万一逃走后拿苏毕天当威胁。 嗯?为什么不放在苏辞房里? 苏辞都那模样了,苏絮如果不拿出解药,也活不了多少天,没办法用来威胁,更别说苏毕天这个心狠手辣的知道了,会把两个儿子一起干掉。 楉冰和夏知秋把苏絮搬到椅子上坐下,两人盯着他,生怕他再搞小动作。 但苏絮的表情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任由处置了,“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告诉你们母亲尸身在哪儿的!” “哦,我们也没想让你说这个啊。”楉冰眨眨眼,对苏絮晃了晃手中的玉坠,“这个,是你母亲的遗物吧?” “是又怎样?你还给我!”苏絮表情发狠,脸上青筋暴起。 “你刚才问苏毕天,有没有爱过你母亲?你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要问?” “老子就是想问,你管得着么?!” “不是你想问,是你母亲想问吧?”楉冰挑着玉坠的细绳,看着玉坠上的花纹,竟是一朵金钱绿萼梅,当真好看。 “我之前一直有个疑问,你母亲那样爱苏毕天,真舍得让他断子绝孙、孤独终老?” “她只是想要个结果而已,一生已是这样累了,何必再纠缠。” 楉冰在耳边摇了摇玉坠,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你让苏毕天对着玉坠回答,是用十来人的命在赌,答对生,答错死。” “我想,蛊虫就在这空心玉坠里面吧?” 苏絮咬牙,拧眉看着楉冰拿出一个小罐,在金钱绿萼梅玉坠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用刻刀开了个小洞。 然后小洞口就出现了两条触须,接着,一条紫黑色的百足虫爬了出来,身上布满了红斑点,非常恶心。 百足虫爬进了小罐,楉冰把罐口封好,收进纳虚袋。 “多谢你的药引。”楉冰把玉坠和扣下来的玉石用手帕包好,“我开的洞不大,你去找玉雕师帮忙,应该还能补上的。” “呵呵……”苏絮仰头,那一刻,他好像终于是没了办法,重重地泄了气,倒在木椅上。 十几年的隐忍,他日日都想着亲眼见到那些慢慢死亡,那些讥讽嘲笑全都变成垂死挣扎,然后重归无声。 没了,他什么都没了…… 被一个比他小上好几岁的少年,全部摧毁,半点幻想都不剩。 第五十八章 药王大会 苏絮以为,自己铁定完蛋了,蛊虫被夺,又中了符咒,把玉坠还给他有什么用,命都没了还怎么补玉坠。 等苏毕天一清醒,这样锱铢必较的人,不杀苏辞,留着给人看笑话吗? 苏絮都做好惨死的心理准备了,最好能痛痛快快地给他来一下,而不是一点一点折磨他。 但楉冰收起蛊虫后,给苏絮塞了枚丹药,打了个响指,就和夏知秋一起把他套进麻袋里扛走了。 苏絮:??? 在麻袋的泥土气味里,他觉得自己被堂而皇之地抬出了苏家,还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昆仑的两位公子,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啊?” “哈哈,对啊对啊,麻烦大哥你给我们留个门啊。”楉冰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自然,就像平常出门一样。 苏絮想动一动引起大门护卫的注意,但被符咒定着,还因为那枚丹药的缘故,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哟,公子你这麻袋里装了什么,怎么这么大啊?” 苏絮想,快打开!快打开检查!让我趁机溜走啊! “没什么,就是你们苏辞少爷换下来的纱布,想研究一下,但又不能在府上随便打开,只好出去弄了。” 那护卫好像也大概知道他们少爷得的是什么怪病,这下也不想看麻袋里的东西了,赶紧放楉冰离开。 苏絮含泪在心里呐喊:惯犯,这一定是惯犯!不然不会那么熟练! …… 就在苏辞快在麻袋里被憋死的时候,终于被拖了出来,这好像是一间客栈,他坐在房间内的床上。 “这儿呢,是离苏家有三十多里的客栈,过三个时辰你就能动了,到时候,就逃吧,能不能躲过苏毕天,就听天由命了。” 楉冰想着今晚她就能把解药给配出来,苏絮就没办法捣乱了。 她没义务参与到苏家的家事,可苏絮实在罪不致死,既然拿到了解药,她还是把苏絮放了吧。 把装着玉坠的帕子放进苏絮怀里,楉冰退后两步,苏絮以为她要走了。 “……苏絮,你还要报仇吗?” 苏絮虽然说不了话,但那眼神摆明了就是在说“当然!” “……我没有权利去阻止你的选择,但我想说几句话。” 苏絮以为楉冰是要劝他别去复仇,说什么报仇不是解决仇恨的唯一方式,这种话苏絮是一点也不想听。 “报仇,太不划算了。”楉冰郑重其事地来了一句。 ?,什么不划算? “你想想啊,你费劲心思地去杀苏毕天,然后呢,你又要被苏家和眉山派的人一起追杀,这躲来躲去,你的一辈子就那么过去了。” “哇呜,你的一生都给了苏毕天,想想还有点……小浪漫?” 苏絮的表情扭曲起来,可能是被膈应到了,看起来想吐。 “所以说,解药也就那么点,不能给苏毕天擦屁股擦到他有心无力的时候,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更是他自作自受。” “你除了姓苏,真的和苏毕天一点关系都没有。” 楉冰笑起来,像贼兮兮的小狐狸。 “你看不起他,但你看得起自己。” 楉冰和夏知秋走了,苏絮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个笑容里无法自拔。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劝人都不会劝,说的话一点都不好听。 但他还偏偏就听进去了,纠结着,思索着,然后无奈地释然一笑。 …… “哎楉冰,我觉得,你和苏絮好像啊。”夏知秋在路上琢磨半天,才憋出来那么一句。 楉冰惊恐:“就思考方式像点,哪有很像啊!” “就那种,给人的那种感觉很像!”夏知秋抿嘴找着形容词,“那种一看就很会骗人的感觉!” “我!”楉冰想着,她虽然是经常忽悠别人,但不能找点好听的词么?“我那叫善意的谎言!” 好吧,不管善意不善意,反正楉冰确实词编得很溜,加上那一副正经模样,想让人不信都难。 “……你是说,你们从苏絮身上找到蛊虫了?”苏毕天躺在床上,身边一位美妾在侍候着,把药用勺子舀到苏毕天嘴里。 苏毕天现在还起不了床,声音都很虚弱:“那……苏絮人呢?” “我们一路追去五十多里,拿了蛊虫后一不留神,被他溜了,但急着治病,才没有继续追。” “哎,你们怎么能不把人抓来呢?!”苏毕天急了,这下可好,找都找不到了。 “苏家主,我记得我们的任务只是治病,并没有抓人这一项吧?”夏知秋难得机灵了一回,没好气地把苏毕天呛了回去。 “啊……是我唐突了。”苏毕天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讨好两位昆仑的修士,“只要能治好小儿,我一定重谢。” “不必,按约定的来,给我们清梦花就行了。”楉冰起身,和夏知秋一起持剑离开。 那解药配方果然有用,滴一滴在清水中给苏辞服下后,不过几日就有近三分之一的皮肤长了回来。 楉冰把解药交给苏毕天,得到清梦花后出了苏家。 “难得出来一趟,小秋秋,不然我们玩几日再回去吧?”不知道在雾虚峰守着自己的那些人还在不在,应该都被师父赶走了。 “也行,去哪儿?”当初他们的外出申请有一个半月,现在还有半月多的剩余,夏知秋也不想那么早回去。 “嗯……哎?小秋秋,你觉得眉山派怎么样?”楉冰还没去过别人宗门呢,对此非常好奇,是不是每个宗门都和昆仑差不多? “啊?……这人家能让我们进去吗?我们一不是有事拜访,二里面没认识的人,难道说是进去游玩参观么。”夏知秋觉得,用这个理由人家可能会在心里骂他们有病。 “也是啊……算了,先走着。”楉冰拿了清梦花,心情很好,走路都带风。 眉山派他们没去过,但苏毕天为了套近乎,专门提过眉山派的位置,让两人以后可以同门派师长一起来。 所以楉冰抱着试试的心态,来到了眉山派的护门阵法前,发现聚集了很多人,个个等着通过入门呢。 两人对视一眼,共同往人群最后走去。 “这位公子,我想问问,眉山派今天怎么那么多人来访啊?”楉冰一凑近被搭话的人就知道,这是个炼丹师,闻着满身的草药味。 楉冰还疑惑地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她的身上也没这种味儿啊,这人难道几天没换衣裳了吗? “你们,不知道眉山派的药王大会吗?”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 楉冰也从来没听过药王大会这样难听的名字,皱着眉头:“劳烦公子告知。” “好说好说,”那人侃侃而谈起来,“药王大会么,其实就是个拍卖会,只是里面拍卖的都是些稀有的药材丹药,参加者也只能用丹药来交换,所以啊,来的人都是炼丹师!” 这楉冰倒是有点感兴趣,“那这药王大会需要什么请帖吗?” “那倒不必,只是要用积分去买位置,坐的地方越好,需要的积分越多,”炼丹师一向是富得流油的代表人物,所以这些积分完全不算什么,“但你若是想去保密性高的包厢,听说一人要两万积分呢!” 楉冰道谢后,拉着夏知秋一起去排队了。 “你有想买的药材?”夏知秋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现在没有,说不定等会儿就有啦!”楉冰从来没参加过拍卖会,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夏知秋小时候跟着他父亲去过多少拍卖会,早就见怪不怪了,但楉冰没去过,他就老老实实排队,陪着兄弟进去。 “几位?需要多少积分的位置?”护门阵法前的眉山派简直像是酒楼里的伙计,一上来就问客官您要什么菜? “两位,包厢。”楉冰把灵通玉拿出来,因为当面转让积分并不会显示名字,所以她也不怕假名被发现。 “呃,你确定?我们的包厢是两万积分一位。”因为楉冰和夏知秋没穿昆仑弟子服饰,又不眼熟,那眉山派弟子自然而然把他们当成凑热闹还要装大款的路过修士了。 每年去包厢的就那么几人,这两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虽然楉冰和夏知秋的确是路过凑热闹,但他们不是装大款,是真大款。 “我知道,能让我们进去了吗?”楉冰毫无压力地扣了四万积分,和夏知秋在那眉山派弟子羡妒的眼光中慢悠悠晃进去了。 被人领进包厢,楉冰发现这儿的视野果然很好,拍卖台和下面坐着的几百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前面有阵法,我们能看到外面,而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观望窗的旁边挂了个木牌,上面刻着“七”。 “小秋秋,看上什么就说,我给你买!” 夏知秋虽然积分不多,但他钱多背景硬啊,楉冰在灵通玉上换不到的药材,全是夏知秋托家里的关系送来的,所以楉冰总是想买点东西回送给他。 “算了吧,我又不是炼丹师,不需要。”夏知秋这几天没睡好,这会儿已经累得躺软椅上了,说是要闭目养神。 两人算是最后一批进来的参加者,所以没等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声响。 “欢迎各位来到我们眉山派的药王大会,想必各位已经很了解我们的规则了,并且迫不及待!那我们废话不多说,开始吧!”一位矮小的黑衣男子走上了台,楉冰在感慨第一次见到比她还矮的男人之余,决定在药王大会还没开始前就提出差评。 就不能照顾一下拍卖新手吗,什么规则都不讲,她万一出丑了怎么办? “首先,我们的第一件拍品,就是这龙晶水灵草,是炼制龙晶丹的重要材料,并且啊,有夯实灵力的功效。” “起拍价,两枚二品丹药。” 这第一件拍品出来,感觉大家都不是很热情,没几个人竞价,一片寂静,和楉冰想象中那种争相出价抢一件拍品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楉冰差点以为,这拍卖会要凉了。 “小秋秋,怎么没人出价啊?不至于二品丹药都没有吧?”楉冰喝了一口秀芽茶,问了一下拍卖经验者夏知秋。 “正常,没人会在第一件拍品时把家底掏光,而且拍卖会嘛,肯定是越后面的东西越珍贵,有些人还是专门冲最后那几件来的,前面这些小儿科,没兴趣。”夏知秋是老生常谈了,虽然他以前去拍卖会才几岁,可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明白得很。 “哦……”点点头,楉冰明白了,继续看拍卖。 但接连上了十几件拍品,楉冰一个感兴趣的都没有,全是些连三四品丹药的药材,哄小孩呢?在昆仑随便找找都能弄来。 她已经逐渐从好奇的兴奋状态,迅速觉得无聊了。 但这还没过一半,说不定还有好东西,楉冰只好强打着精神。 就看看那些人抢药材吧,画面比药材本身要有意思的多。 “接下来的拍品是丹药,虽然它只是四品上等的白玉丹,但它的炼制者,可谓是非常有来头。” 楉冰眼睛一亮,终于给她等到件有点意思的拍品了。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五十九章 假冒 在修真界的丹修可谓是一把抓一把,什么样的人都自称炼丹师,可真正有实力的,是少之又少。 丹药分一到九品,每一品中又分上等、中等和下等,按照楉冰目前的水平,炼个六品上等的丹药成功率还行,但七品下等就很难炼了。 由此可见,每一品丹药之间的难度差距有多大,而炼丹师的地位也因此天差地别。 楉冰从小跟着蓍蒿真人修炼,起点太高,导致了她虽然很尊重每个炼丹师,但眼高于顶,一般的丹药她都看不上! 在她的想法中,“有来头的炼丹师”,怎么着也得跟她师父齐名才行吧? 拍卖台上,矮小的男拍卖师为了制造悬念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和好奇心,在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描述这位炼丹师。 “他,初次在世人面前出现,便惊艳四座。” “他,是神秘无比的炼丹师,却名动天下!” “他,是我们又爱又恨的人,终欲罢不能!” 楉冰听这人“他他他”了半天,还是没讲明白是谁,这人以前说书的吧,介绍个人还拖沓得那么长。 但不得不说,楉冰的确被这中二又霸气侧漏的一大串前缀给吸引住了,这人谁啊?能比他师父还厉害? 拍卖师又满面春风地夸了一大通,终于不卖关子,进入了正题:“他就是灵通玉金丹榜第一,糖醋排骨银耳汤,我们的糖醋大师!” “……” 楉冰:???什么东西? 楉冰一脸“卧槽我是听错了吗刚才是叫到我了吗?”的表情,嘴巴扭得跟吃了苦瓜一样。 夏知秋在一旁鼓掌傻乐:“哈哈,楉冰,他们在拍卖你炼的丹药哎,你好出名啊!” 兄弟,这不是出不出名的问题,先不说我自己都不知道炼过这丹药,原来我在其他人的眼里都是这幅形象的吗?一个隐忍霸道,默默守着顶峰,强到孤独的炼丹师? 这谁听的下去啊?也太他妈羞耻了吧?连她自己听了半天也没认出来! 更令楉冰不忍直视的是,在场的居然还有很多是她的粉丝,前面拍卖师不要钱一样批发形容词的时候,就有人在小声讨论说是糖醋大师了。 这下偶像得到了肯定,那些人开心的啊,比夸了自己笑得还欢,底下一群人在高呼“糖醋大师!”“我是排骨!”“我是银耳!” 你妈的我还是牛小排呢,这是什么大型邪教组织会面现场?你们就不能取个正常点的称号? 楉冰有种被强行端上邪教教主位子上的感觉,后颈凉飕飕的,胃也有些许疼痛。 以前都是听师兄弟们偶尔说说,还觉得能当饭后趣事谈谈,用来消遣时间。 可现在,楉冰自闭了,后悔来了这个拍卖会,后悔刚才没直接走人了。 “楉冰,好多人抢着买你炼的丹药呢,难怪你积分那么多,炼丹师还真是受人追捧啊。”夏知秋见那些人抢得不亦乐乎,自己都有些手痒痒,想着要不要也搅合一下,帮兄弟的丹药抬抬价? “什么啊,我根本就没炼过这白玉丹,”楉冰虽然炼了很多丹药,但记性还是有的,这绝对不是出自她的手笔。 夏知秋也明白了,拍卖会的噱头,提一些出名的炼丹师,能拍出更好的价格,这是惯用手段了。 丹药炼出来,如果不是那些有研究的行家,一般是看不出区别的,所以大部分人都不会发现是假的。 可惜,眉山派倒霉,刚好撞见了本人。 “被迫宣传”的楉冰因为实在羞愤,决定亲自出马调整一下现在这即将打起来的场面。 她的粉丝因为一个冒牌丹药马上要群殴,楉冰一个正主前去相劝,这是楉冰自己都没想过的一个迷之场景。 可它,就是那么发生了。 会场里的人正抢得不亦乐乎,好像谁出价高,谁才是糖醋大师的死忠粉丝。 拍卖师表面上很镇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下他们眉山派可赚翻了!这糖醋大师的名头果然好用! “等等,我有疑问!” 突然,一阵蕴含着灵力的声音盖过了那些争抢的人,拍卖师马上抬头,因为这是包厢贵客才能使用的灵器的功效。 果然,十个包厢中,有一个包厢上的令牌亮了起来。 “七号包厢的贵客,请问你有什么疑问吗?这糖醋大师炼的丹药,可不会有差错。”拍卖师的话看似恭敬,但其实是在让那些狂热粉丝们去压制这位贵客。 楉冰就纳闷了,我不是包厢的贵客吗?提个疑问还要被拍卖师明里暗里地怼,这眉山派怎么回事,果然和苏毕天那一家同根同源。 见下面已经有人对七号包厢的人不满了,楉冰脾气也上来了:“糖醋大师技艺高超,是天下少有的炼丹师,但,若是这枚白玉丹不是她炼的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骚动了起来,纷纷议论,其中分为了三个阵营。 一是觉得眉山派这种名门,怎么也不会拿假货来糊弄人吧?支持眉山派! 二是认为,好像的确没有小道消息说糖醋大师炼了白玉丹,支持七号包厢! 三是一群墙头草,你们谁能拿出证据就听谁的。 拍卖师愣了一下,但似乎也有点提前准备:“不瞒各位,我们的门主与那糖醋大师有些私交,这白玉丹是以他个人名义赠与门主的。” 眉山派的门主苏景平是一个喜欢四处交友的人,天下的奇人异士多少都和他有些交情,在修真界若是想找隐居的大能,去拜访眉山苏景平,十有八九能帮你找到。 所以拍卖师此话一出,大部分人都信了,苏景平和糖醋大师认识,也不是稀奇事。 夏知秋一看,打假没能成功,就想着楉冰应该会再去争论一番,直到让拍卖师无话可说,承认买假药为止。 但事实是,楉冰从来不按夏知秋想的套路出牌。 “哈哈,既然苏门主和糖醋大师相识,那这丹药一定是真的了。”楉冰的声音既羡慕又钦佩,好像真的相信了一般。 拍卖师得意地仰头,果然这些炼丹师个个炼丹炼得脑袋都不太好使,人傻钱多。 楉冰笑了一声,继续演:“说实话,在下是非常仰慕糖醋大师,一直都很想成为像他那样伟大的炼丹师!” 夏知秋听楉冰一本正经地夸她自己,憋笑憋得脸涨红,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楉冰也是觉得,既然刚才脸已经丢光了,还要脸做甚!她一定要把自己亏掉的都坑回来! “这虽然是四品上等的丹药,但我所求不是其功效,而是它所拥有的糖醋大师的精神,那才是它最大的价值!” “所以,我出价,两枚四品上等丹药!” 相同等级的丹药,用两枚去换一枚,放在平时,大家肯定都认为这是个傻子。 但全场的人都被楉冰刚才那一番“精神价值”的话给忽悠住了,不仅不觉得傻,还认为说得挺对。 那些死忠粉更是觉得找到了知音,看看,这思想觉悟是多么高尚,这是多么崇拜偶像啊!我们自愧不如。 还有几个甚至开始加价,要把这种理念贯彻到底。 拍卖师被这大场面震撼了,他干这行也有年头了,手上不知流转了多少拍品,也见过有高于拍品价值成交的,很正常。 可这么多大傻子硬是要抬高拍卖价格给炼丹师造势,还真是第一次见。 但有钱赚,何乐而不为?拍卖师喜滋滋地叫价,连敲锤子的声音都觉得无比悦耳。 最终,楉冰以一枚五品下等丹药和两枚四品上等丹药,成功地拍得了这枚白玉丹。 有些人还意犹未尽,要不是实在负担不起这价格,他们肯定还是要争上一番的! 楉冰看着这价格,真是不满意,这些人真的是炼丹师吗?怎么那么穷。 “你拍下那个冒牌的丹药干嘛?”夏知秋虽然不知道楉冰要做什么,但看这跃跃欲试的小表情,他觉得楉冰又要坑人了。 拍品都是当场交换,包厢外来了人,拿着玉瓶和楉冰进行了交易,互相都鉴定了一番,楉冰就拿着白玉丹回包厢了。 “装得还挺细致,装丹药的都是我惯用的白玉瓶,我都觉得是真的了。”楉冰把丹药倒出来,观察了一下,又闻了闻。 “东西还行,偏要打着我的幌子骗人。”楉冰冷哼一声,把丹药收好,接着看拍卖会。 “你……接下来的行动呢?”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了,这是夏知秋的经验之谈。 “再等等,马上。” 这枚出自“糖醋大师”之手的白玉丹成功引起了拍卖会的一个小高潮,大家的兴致都被挑了起来,成交的价格让主办方眉山派非常满意。 真是太感谢七号包厢的贵客了,一些人都悄悄觉得,那是眉山派自己派出来的托了。 然而,这种喜悦就像是贪吃的小孩吃了过多的零嘴一样,这会儿是快乐的,而接下来就是拉肚子一般的蛋疼。 过了半个时辰,拍卖会还有几件重头戏没上来,在场所有人的灵通玉都震动了一下。 虽然灵通玉不能在旁人面前拿出,但一些买了高级位置的人相隔都比较远,所以就拿出灵通玉查看。 这一查看可不得了,随着一声“糖醋大师发转卖消息啦!”的惊呼,所有人都飞速掏出了灵通玉,这时候还管什么隐私和拍卖会,凑热闹最重要! 虽然依旧很快就被接走,但还是有一些手速快的人看到了这转卖消息的内容: “因友人相托,想求金乌丹、培元丹、白玉丹的丹方,愿以每张丹方一枚五品下等丹药相换。” 这些人看到内容后,马上在底下传开了,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光是在感叹糖醋大师最近还真是高产啊。 后来仔细一想。 哎?糖醋大师都没有白玉丹的丹方,是怎么炼的丹,还放到拍卖会上拍卖? 一时间,所有人看拍卖师的眼神都不对了,充斥着鄙夷和被欺骗了的愤怒。 尤其是那些刚才抢白玉丹抢得上头的那些人,有种满腔热血喂了狗的感觉,为他们的偶像糖醋大师愤愤不平。 幸好他们没抢到那白玉丹,不然真的是血亏啊! 想到这,大家都用很同情的目光看向七号包厢的贵客,听这人的声音,年纪还不大,单纯地喜欢糖醋大师,结果遭到了欺骗。 这还能忍吗? 热火朝天的会场突然寂静下来,这件刚推出来的拍品无人问津,气氛有点冷。 拍卖师因为认真干活,没拿出灵通玉查看,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还在暖场。 “这四品中等丹药元阳丹,因为材料稀少很难凑齐炼制,而它的炼制者也非常有名,是……” 拍卖师还没讲完,就听见一声冰冷的质问传遍了会场。 “是谁?又是糖醋大师吗?原来眉山派的药王大会,都是些弄虚作假的狗屁玩意儿!”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六十章 仗势的感觉,爽! 拍卖师愣了一下,抬头,发现虽然和之前的声音不同,但说话的人还是七号包厢里的贵客。 之前买白玉丹的那个,声音温润有磁性,让人听着就舒心,像是在玉盘中滚动的珍珠。 而现在这个,声音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不好惹的气势,能叫人怕到骨子里去,是一团随时会爆炸的火焰。 拍卖师还懵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多年的拍卖经验让他很快镇定下来。 “七号包厢的贵客,您这是什么意思?我眉山派虽不比昆仑蓬莱,但也算是仙门大派了,拿出来的东西又怎会有假?” 嗯?我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大家的眼神都怪怪的?拍卖师突然觉得喉间一冷,身边的气场有些令人惴惴不安。 “哈哈哈哈!好一个眉山派!你们不会有假,那就是糖醋大师在骗人啰?”夏知秋反问的语气中完全是被冒犯了的不悦和暗怒,楉冰在旁边给他比大拇指。 果然,这种话还是夏知秋来说比较有感觉,楉冰自己虽然演技好,但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一时半会儿可模仿不来。 也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藏在台后的几个眉山派弟子跑了出来,先把拍卖师带了下去。 控场的人没有了,底下更乱了,从小声议论变成了大喊的骂声。 “喂!眉山派居然卖假的丹药,太过分了吧!” “老子刚才也买了药材,该不会也是假的吧?” “门主呢?负责人呢?快给我们一个交代啊!” 这拍卖会应该是进行不下去了,底下的炼丹师们一个比一个愤怒,大会结束后不到半天,眉山派药王大会卖假药的事情可能就会穿遍整个修真界。 要是那样,眉山派的名誉就完了! 过了半晌,才有一位黑衣女子出来稳定局面,有人认出,那是眉山派的长老,青玄真人。 “各位,出了这件事,是我们主办方的纰漏,这件拍品的负责人我们已经严加惩戒了。” 这种话一听就是推卸责任,把锅甩给个人而不是整个门派,虽然很不公平,但的确是这种情况下最利于大局的解决办法。 可惜,拍卖师之前就说白玉丹是糖醋大师赠与门主苏景平的,要是没有上头授意,他敢那么说? “我们保证,其他拍品都是没有问题的,为向各位表示诚意,会给在场的所有客人都发补偿,还望大家对这件事情保密。” 哦,封口费嘛,大家都懂。 虽然还是有些人不服气,但大局已经稳了下来,尽管以后眉山派的药王大会,应该没那么多人参加了。 拍卖会被迫停止后,就有人来拜访楉冰他们所在的七号包厢。 楉冰开门,是方才在台上安抚炼丹师们的青玄真人,身后还跟了几个侍女。 楉冰先行了个礼,偷偷笑到,终于来了,这样的好机会,不趁机坑一笔她就不是楉冰了。 “两位公子,很抱歉,因为我们的失误,让你们拍得了不实的丹药,你们的丹药现在如数奉还,包厢的积分也会归回。” 青玄真人的声音很冷淡,眼神都没看向他们,楉冰都觉得不是青玄真人来道歉,是楉冰和夏知秋求着她来的。 “这是一枚五品中等丹药,算是眉山派给两位的补偿。”青玄真人手一挥,后面的侍女就端着一个白瓷瓶走上前。 楉冰没接,玩味地挑眉:“这种丹药,家师都不屑去炼,我要来有何用?不要!” 青玄真人微微皱眉,没想到这公子看上去斯文,说起话来那么难缠:“那……我们再赔你几万几分,可以吗?” 楉冰揽过夏知秋的肩头,轻嘲道:“我身边这位,是温北夏家的三公子,你觉得,我们会少你那点积分?” 青玄真人惊愕不已,温北夏家是修仙世家中的顶尖大族,比蜀中苏家的势力还强,这可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啊。 而且……他们的三公子夏知秋,不是被昆仑收为弟子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感受到惊疑的目光,两人取下腰间的弟子令牌,举起示出。 “昆仑夏知秋。” “昆仑楉冰,因外出任务前来此地,本想见识一下眉山派的底蕴气度,今天这情况,还真是没想到啊……”楉冰见青玄真人的脸色垮了下来,不禁暗爽。 昆仑弟子的身份太好用了!原来这个后台那么硬的吗?这青玄真人的态度转变也太快了。 楉冰感慨,果然出了门派,才知道那里有多好,明明在昆仑修炼的时候,师兄弟们都给她一种憨憨的感觉,在外的形象就那么高大上。 难得有机会仗昆仑的势,楉冰自然要过足了瘾,笑容灿烂到夏知秋都一阵恶寒。 青玄真人暗道失算,原本以为就是哪个人傻钱多的炼丹师,结果居然还是昆仑的弟子。 旁边那个楉冰没怎么听过先不提,这夏知秋可是火灵根,灵通玉筑基榜上第三,昆仑也对其很重视,还是夏家三公子。 这怎么能随便打发?万一他告知宗门师长,与昆仑对上,眉山派可落不着好下场。 “失礼,没想到是昆仑的两位弟子,若你们事先通知一声,我们自会准备最好的席位。”青玄真人柔声道,不绷着脸的模样比原先好看多了。 “既然我们提出的补偿您不满意,那您想要什么呢?”呦,还用上您了?不敢当不敢当。 楉冰早就想好了,积分丹药她都看不上,那只有一样东西了。 “我要你们最后的那件拍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放在最后的肯定是好东西,应该能稍微值钱点吧? 听到这个要求,青玄真人一副焦急又为难的模样,这也太狮子大张口了! “这……最后一件拍品实在是……珍贵,不能轻易给您,您看……” “也行,”楉冰很好说话的样子,“只是回了宗门,我定要和我师父聊聊,这眉山派是怎样地有意思,让他老人家有机会也来看看。” 可真是个小祖宗! 青玄真人虽然想和昆仑的人来往,可不是这种来往啊! 斟酌半晌,她叹口气,让人把东西送来。 “希望两位收下东西后,为此事保密,多谢。”这句“多谢”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可见青玄真人有多不情愿。 坐着喝了会儿茶,侍女把东西拿来了,是一个红棕色的木盒,上面纹着金色的凤羽,散发着强烈的灵力波动,仿佛是一阵阵凤鸣。 “这凤鸣梧桐叶是七品上等丹药凤鸣丹最重要的材料,如今世上仅剩三片,这一片的价值,能买下一个中等仙门。” 青玄真人轻轻打开木盒,在软丝绒的中央,偎着一片金色的叶子,就像那凤凰展翅是落下的羽毛。 楉冰接过,也暗暗赞叹其中的玄秘的力量,若不是她没有丹方,实力也还不够,真想立刻上手把它炼出来。 “咳……真是一件宝贝,真人放心,我们定会遵守诺言的。”楉冰舔舔唇,把木盒盖上,收进了纳虚袋。 青玄真人的心犹如在滴血,她是这次药王大会的负责长老,把这东西送了人肯定会被责骂。 但她能怎么办?得罪昆仑吗?她还不想让眉山派衰败呢! 尽管心痛得要命,但青玄真人还要强颜欢笑:“二位要是不急着回去,在眉山派留几日可好?” “不了不了,做完任务逛逛而已,师门叫严格,就不叨唠了。”楉冰想,拿了东西就赶紧走啊,留在人家的地盘干什么。 不是她怂,她是怕多生事端。 青玄真人还想说什么,夏知秋直接起身走了出去,楉冰赶紧跟上:“不好意思啊,真的非常急,急得不行了!告辞。” ……骗谁啊?!刚才要东西还那么慢条斯理,这会儿就没时间了? 昆仑的弟子,难道个个都是这幅强盗模样? 楉冰:对不起,只有我是小强盗,谁叫你招惹我了呢:) …… 两人出了眉山派,已经是深夜了,但两个修士在夜里走着也不怕,好歹也是仙门地盘,应该挺安全的。 楉冰走着走着,就很想念江穆棱,以前做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他们三人一起,她还真想念有个人和她心照不宣,默契十足的日子。 虽然夏知秋也很靠谱啦,但楉冰总有种带着自家傻儿子出门的感觉。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就已经去蓬莱找穆棱了吧?”楉冰想着能和江穆棱见面,都觉得能开心得笑出来。 如今已是四月初,百门大会通常是四月开始,维持三月,刚好把楉冰的十七岁生辰包含在内。 楉冰也觉得不急着换回女装,其实若是可以,一直以男人身份活下去也不错,反正除了每天要束胸之外,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而且啊,楉冰还加了点自己的小私心,她怕两个小伙伴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后,就不愿意经常跟她玩,一直呆在一块儿了。 夏知秋这个人啊,特别不喜欢和姑娘相处,总是离女子远远的,据他自己描述,是觉得女子都太麻烦了,干脆别接触最好。 江穆棱……看着也不像是能和女子聊得来的人,估计知道楉冰是女儿身后,他们就不再会有什么话题了,见面就是干瞪眼。 楉冰光是想想就伤心,还掺着点委屈,这一刻她真想自己真的是个男子,就不会有这些烦心事了。 “你不开心?”夏知秋虽然粗神经了些,但兄弟的情绪还是能感受到的,“是觉得眉山派的赔礼不够?那我们再回去要!” “不不不,够了够了!”楉冰想,他们要是再回去讨,估计就会成为眉山派的禁止访客了。 夏知秋觉得,楉冰这人看上去鬼点子那么多,从来没烦心事,居然也会有刚才那样愁眉不展的表情。 既然有不开心的事,那就不能憋着啊!多伤身,他得开导开导楉冰。 夏知秋四处张望了一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楉冰楉冰,要不,我们去喝点酒?”夏知秋指着一家点着灯的酒楼,期待地问。 他们之前去酒楼就是光吃菜,江穆棱和楉冰都不喝酒,夏知秋一个人喝也没意思,喝酒嘛,就是要有人陪着才够劲儿啊! 这下得了空,夏知秋想着借酒消愁,让楉冰把心事说出来就好受多了,他还能帮着解决解决。 虽然在这件事上,他可能帮不上忙。 楉冰不喝酒,是在昆仑养成了习惯,出任务的时候怕影响执行才不喝的,本来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可看着夏知秋期盼的眼神,又想着他们还有好几天可以消磨,醉了也能休息,她心一软,就答应了。 夏知秋兴致勃勃地拉着楉冰进去了,要了五坛剑南春就上了楼,先给楉冰倒了一杯。 “放心,这酒不烈,喝了不会有事的!”夏知秋拍着胸脯保证。 楉冰试探地喝了一口,嗯,除了味道冲了些,其实还好,没她想象中那么醉人。 口感也挺醇厚的,楉冰咂咂嘴,又倒了一杯,乐呵呵地和夏知秋聊着天。 看着楉冰丝毫没事的模样,夏知秋怀疑这酒掺了水,不然怎么可能一点都没醉,脸都不红一下? 夏知秋看着被楉冰喝完的三坛酒罐子,咽口口水。 没想到,楉冰喝酒这样有天赋?夏知秋怕楉冰还没说真心话呢,自己就醉倒了。 正想让伙计再端五坛上来,夏知秋就听见旁边“哐当”一声,楉冰一头扎进了花生米盘子里,和面前的酒坛子拜了天地。 第六十一章 醉酒 夏知秋被楉冰这突如其来的磕头大礼吓到手一抖,筷子全掉到了地上,清脆地响了几声,滚落到楉冰脚边。 静止观望了几息,夏知秋盯着楉冰埋在花生米盘子里的脑袋,迟疑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楉冰的束发。 “楉冰?楉冰!”夏知秋又扯了扯楉冰的垂在桌前的衣袖,这样了都不醒。 夏知秋对楉冰的酒量也是无语,这人真是太极端了些,三坛之内完全没事,一旦喝过了就倒,一点醉酒的余地都没有。 “真醉倒了?”夏知秋凑近了些,想让楉冰的脑袋离开花生米堆,把她给带到客栈去休息。 没想到还没把人家扶起来,下巴就遭受了重重一拳,把夏知秋打翻在地,差点咬伤舌头,捂着下巴缩在地上忍疼。 “我……我没醉!”楉冰一拳举起朝天,一手撑着桌角,吃力地抬起头,一摇就晃下来一小盘花生米,还有几粒粘在脸上,怎么摇头晃脑都掉不下来。 “你没醉就没醉,干嘛打人啊!”夏知秋轻轻点了一下下巴,痛得直嘶声,甚至还逼出了几滴控制不住的眼泪。 “我打的不是人!” 夏知秋捂着脸瞪眼,他不是人?! “我打的是小秋秋,小秋秋……又不是别人,他不会真的生气的……”楉冰把手直伸那空坛子,仰头倒了几下都没喝到几滴,顿时不满起来。 “我、我还要喝!好酒!”楉冰学着夏知秋的模样,一拍桌子,大呵:“伙计,再来十坛!” “好嘞!客官您稍等!” 夏知秋爬回木椅上,继续揉着下巴,看楉冰坚持不懈地想把头套进酒坛子里,脸却不红一丝。 他可算是看明白了,这人真醉了,在发酒疯呢,平时腹黑端方的人发起酒疯来,还挺可爱的。 就是人傻了点,还随便打人,等楉冰醒来,一定要把她身上的治疗丹药全抢过来! 十坛酒抬上来了,楉冰迫不及待地开了一坛,陶醉地闻了闻,坐在窗边架着腿,仰头就倒嘴里喝了,咕咚咕咚特别过瘾。 不用倒酒杯里一点点喝,一坛酒没得特别快,楉冰擦擦嘴巴,随手一抛,酒坛就碎了一地。 夏知秋怕靠近又被打一拳,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忽然楉冰看向了他,被吓得连忙挡脸保护自己。 “欲买桂花共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两指间开了条小缝,楉冰的脸上满是不合年纪的颓唐,看得夏知秋竟然有些心疼。 “小秋秋,你出生的时候,应该是桂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可过了最香最美的季节,它就要谢了。” “世人只记得它曾经绽放满园,一年复一年,从不落下。” “可年年的桂树都是会变的,它们不一样了,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都不是从前了。” “我们与那一朵花的相遇,一生只有一次,不会再来。” “小秋秋,你和穆棱都是我的一生一次,日后不会再有的人。” “你们都是特别好的人,我很喜欢。” “所以……所以不要讨厌我,不要远离我,不要避开我。”那最后一声极轻极轻,像是怕被拒绝,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好吗?” 楉冰低着头打了个酒嗝,探出手去找酒坛子,想接着喝,接着说。 手指尖还没碰到冰冷的酒坛,就被人提走了,楉冰伸手去抓,结果扑了个空。 “你走路上闷着脸,是在担心这事儿?”夏知秋提高酒坛子,楉冰在底下跳起来都抓不到,活像一只执着着去抓芦苇的短腿猫。 “人就那么点大,想得那么多。”夏知秋表情很少那么柔和,难得地揉了揉楉冰的毛脑袋,可能是觉得楉冰醉了也记不住,所以也不别扭着讲话了。 “就算你是女的,你也是我夏知秋的好兄弟,”夏知秋认真地保证了一句,“哦,还算上江穆棱。” 小个子楉冰听了这句,不再踮着脚尖抢酒坛了,头向前一倒,靠在夏知秋的胸口睡着了。 夏知秋扛起楉冰,吐槽了一句这小子也太轻了吧,吃了饭都到哪儿去了,而且也没点肌肉,挥起剑来倒是发了狠。 把人带回客栈,夏知秋也累个半死,把楉冰往床上一扔,他也懒得洗漱,直接回自己屋里趴着睡了。 这就导致楉冰早上醒来的时候,虽然并没有想象中的头昏脑胀,也不疼,却因为睡觉的姿势不好而脖子酸麻。 而且三坛酒后的记忆,楉冰也一丁点儿没留。 直起身子,放空脑袋懵了会儿,楉冰觉得,应该是自己喝醉了,夏知秋把她扛了回来? 她也不用检查衣服有没有被换过,她现在还是满身酒味呢,就夏知秋那小少爷脾气,能想到帮她盖被子已经很不错了。 扭了扭脖子,楉冰觉得以后还是少喝些酒,不然醉了后完全没了意识记忆,这种不受自己支配的事情真没安全感。 按着脑门站起来,楉冰简单地换衣洗漱了一番,精神更加清醒了些,出门去吃早点。 夏知秋那个赖床脾气,肯定要等午饭了才爬起来,楉冰也不知道他是哪间房,就自己上街溜达了。 仙门地界,越是靠近眉山派,那些卖法器宝物的铺子就越多,还有很多灵饰挂在铺子前。 昆仑的上品法器那么多,楉冰早就看腻了,对这种普通铺子卖的东西是更没兴趣,径直走了过去,看也不看一眼。 还是对灵饰什么的有点意思,昆仑都是大老爷们儿,挂个剑穗都算稍微有品味的了,一点都不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让楉冰频频叹气。 还是要给他们买些,一个个长得都还行,不要求打扮得很俊很吸睛,至少也得收拾收拾自己啊! 走进一间卖灵饰的大铺子,楉冰挑了好些不错的剑穗玉佩,男式发簪也来几根,大有不把钱当回事儿使劲砸的壕气,把铺子的掌柜乐得合不拢嘴,一直在旁边推荐。 眼神一瞄,楉冰看到了铺子另外半边的女修饰品,想到了在昆仑殿修炼的瑾。 看瑾的样子好像也不太在意这些,可小姑娘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当昆仑的女修更是要好好宠,不能让别的仙门小瞧了去。 那掌柜的眼力见儿不错,楉冰刚一瞟过去,他就连忙接上话:“公子是否还要买些灵饰送给哪位姑娘?” 楉冰嗯了一声,就被掌柜的带去挑女修灵饰了:“公子,我们铺子的灵饰都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女修们最近都喜欢这样的,您看看!” 楉冰背着手看了几眼,就把柜子上卖得最好的那几件饰品给挑了出来,让掌柜的包上。 掌柜的暗自咋舌,这公子的眼光好生毒辣,老夫都还没说的,就挑中了最好的几件,看来也是个常在花丛中混的少爷啊,看着可真不像那种人。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的,掌柜的手上的动作倒不含糊,麻利地装好递给楉冰,笑着将她送出门。 楉冰虽然一直以男儿身活着,但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进骨子里的,想改也改不掉,那就是女人逛街买东西的天性。 走了一个时辰便把那几条街都逛了个遍,仍然意犹未尽,自己没买什么,给宗门的人带了一大堆。 回客栈的时候,夏小少爷已经等在楼下喝茶了。 “去哪儿啦?大早上就不见人影。”夏知秋睡了一觉,还是觉得下巴隐隐作痛,可见楉冰昨晚的那一拳有多狠。 “你还没醒,出去逛了圈。”楉冰在一旁坐下,“你一直捂着下巴做什么?” “你还有脸问!昨天是你一拳打过来的,小爷还没找你算账呢!”夏知秋一把夺过楉冰手里的茶壶,不让她喝茶了。 “呃……有吗?” “你不记得了?!不会是想赖账吧?”夏知秋伸手讨要治疗丹药,楉冰也忙找给他。 “我……昨天又说什么吗?”楉冰也是略囧,原以为直接倒下睡着了,没想到还有一段自己都不知道的发酒疯。 希望别说漏了嘴,把扮男装这件事讲了。 不过看夏知秋神色正常,肯定没说,这人心里就藏不了事,要是她真说了,夏知秋这会儿早就来质问她了。 “没说什么,想不起来了!”夏知秋这个口是心非的,一点也不想把昨晚自己说的那些煽情话讲出来,干脆全部略过,省得楉冰追问。 楉冰放了心,和夏知秋讲起一路上听到的趣闻。 “你还想去哪儿吗?”夏知秋问道,却见楉冰少见地犹豫了一下。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想……回家看看。” …… 御剑从蜀中前往江南小县,也不过两日时间,他们到的时候,江南正处雨季,毛毛雨下个不停。 他们走在县外村子的小路上,戴着斗笠,和所有雨中的赶路人一样,融进了这片雾蒙蒙的水乡。 十年的时间,有些地方变了,但大致还是楉冰回忆里的模样,只是那些从前觉着很宽的路,很高的树,现在看来却小了,矮了。 夏知秋没怎么来过这种小地方,很是好奇这种乡村生活的,跟着楉冰转了一路,慢悠悠地走在耕地的老黄牛后面,看着牛尾巴悠闲地扫来扫去。 “和我想象的农村还是有点区别,挺漂亮的。”夏知秋弹了弹头上的斗笠,看着这儿特有的船只从河上渡过。 “小秋秋,你不是总说我的名字像姑娘吗?”楉冰和夏知秋站在桥上,看着雨点在河面荡起阵阵涟漪。 “其实是有来历的哦。” 楉冰讲完自己名字的来源,就听到夏知秋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楉冰想这内容也没什么好笑的啊。 “就是,觉得大家的父母都挺像的,我妈也说,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正是深秋,家门外的树一片橙红,所以才取名知秋。”小虎牙一露,夏知秋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平时都拧巴着一张脸,但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不比江穆棱差。 楉冰感慨,当初拽得不行的小屁孩,如今也长成大帅哥了,变化也太大了。 又觉得很不解,她一个那么爱笑的人,怎么小伙伴一个比一个没表情,这样也能做成朋友,真奇妙。 “你不是说想回家看看吗?怎么停这儿了?” 楉冰抬起斗笠,“我这不正在看吗?” “啊?”夏知秋往她视线看去,一个女子打着伞,牵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刚踏上这座桥。 那女子看起来像是侍女,而那小少年的面容与楉冰有六分相似,夏知秋一下子就明白了。 两人说笑着从他们面前路过,夏知秋还听见了几句谈话。 “丽姨,今天先生夸我了。” “二少爷真厉害,回去老爷夫人肯定很高兴。” 他们渐行渐远,夏知秋探到楉冰身边,“你……不回去和他们说说话么?” “……不了,若是那样,执念会更深吧。” “我既入道,亦不思量。” 第六十二章 纯真无邪江穆棱 距百门大会还有一年时间,若是年纪轻轻能在这大会上取得好名次,就能扬名修真界,为师门添光,这是几乎所有年轻一代修士的愿望。 昆仑弟子自然也不例外,他们既然在最顶尖的仙门修炼,就要承受相应的压力,必不能辱其使命。 所以原本就很勤奋的那些参会弟子,个个都选择了闭关修炼,好几个月见不着人影。 就连夏知秋也自愿去闭关冲刺金丹了,他一个筑基期剑修,虽然实力不俗,但要在百门大会中取得好成绩,还是难了些。 楉冰少了个小伙伴,其他昆仑弟子也因为之前擅闯雾虚峰楉冰的住处被蓍蒿真人“教导”了一番,遇见楉冰都绕得远远的,不敢上去搭话。 楉冰这么健谈又开朗绅士的一个万人迷,现在居然沦落到没有人搭理,被敬而远之。 夏知秋还闭了关,想吐槽都没人听,把楉冰憋屈的啊,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很招人嫌了。 还好江穆棱一如既往地很贴心,还在信里安慰她不要在意。 也许是长大熟悉后放开了许多,楉冰觉得他们现在的通信都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在讲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江穆棱也能写上好几张纸相谈,是楉冰最近的解压来源。 而且无论楉冰说什么,江穆棱都会信,就算是开玩笑他也特别信,还会很认真地评价和提出方法解决。 比如有一次,楉冰就写:穆棱,我觉得最近我的小腹有一点点鼓起来,你说,我是不是怀孕了?” 其实楉冰知道,那是她练出来的一层薄薄腹肌,摸着手感特别好。 但她就是想打趣一番江穆棱,想让他为自己慌张忙乱,楉冰觉得,自己肯定会收到这样一封回信: “楉冰别闹,男子并不会怀孕,是否是吃坏了东西?还是得了什么疾病?我对这方面并不精通,楉冰还是要去寻你师父或门派长老询问,保证自己身体健康。” 楉冰想完都觉得,啧啧啧,她实在太了解江穆棱了,这她都已经想到了,不愧是江穆棱最好的兄弟! 可实际上,楉冰看了回信后,觉得江穆棱字里行间是挺慌的,但……不是她想的那种慌张? 字迹比之前的要潦草一点,可能是下笔的时候手在抖?信纸上还滴了两滴墨点,几个字还写错了: “楉冰?是……谁的?呃,穆棱并无他意,嗯……男子、男子也是能孕子的么?啊,请别在意,没有因此觉得楉冰奇怪,我……如果可以,我的……不,没有没有!” 楉冰:??? 楉冰:刚说完了解穆棱就那么快打脸了,为什么他的回信我不仅没理解意思,连句子都读不懂? 看看这封信,楉冰都能想象出江穆棱写信时的茫然无措和万分惊恐,最绝的是,她竟然从“谁的”这两个字中感觉到了杀气。 所幸后面那一串语无伦次把这种杀气冲淡了不少,楉冰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江穆棱那么……纯真无邪的吗? 就算迟钝如楉冰也知道,肯定只有女子才能生孕,江穆棱居然还信了,信的一塌糊涂。 有些过意不去,楉冰赶紧一封飞信寄了过去,说自己是在开玩笑,叫他千万千万别信。 最糟的结果就是惹江穆棱生气了,但看他的回信,竟然有些……惋惜? 江穆棱,你这思想很危险啊?! 楉冰发现,他有时候竟然连江穆棱都看不透了,她这个兄弟真是失职得不行,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好好修补一下感情。 而在昆仑这种拼命修炼的氛围中,楉冰的悠闲非常打眼了,不仅没加练,和平时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丝毫没被周围人带动,淡定得仿佛是一个假的参会选手。 有次楉冰早上晨练来迟了,大家以为她终于进行了废寝忘食的修炼中,感动得不行,结果一问。 哦,睡过了。 雾虚峰的师兄弟们汗颜,你能不能有点紧迫感啊!你是代表昆仑出战的!要是名次太差我们昆仑可是抬不起头来的! 大家的反应太过强烈,以至于门派长老都知道了这件事,商量一番后,决定由仲信真人告知:在出发去百门大会前,楉冰要和仲信峰的赵复年,对,就是之前被楉冰淘汰了的那个古板话痨,要和他打一场,敲定大会剑试的人选。 赵复年以前是公认的昆仑年轻一代的剑修第一人,这个决议似乎没毛病,大家也都赞同,毕竟代表着昆仑的脸面啊。 赵复年知道自己还有希望后,也加入了闭关大军,誓要一雪前耻。 众人看楉冰终于也过上了艰苦的修炼生活,每天都挂着两个黑眼圈来晨炼,满意地点点头。 楉冰:……你们就是见不得人吃好睡好吧?一群拉人下水的修炼狂人! 楉冰没法子,只能每晚都偷偷看山下带来的书,全是些恩怨情仇,爱恨交加,楉冰又不常去俗世,被里面的故事深深吸引,看得津津有味。 结果把黑眼圈养得更深了,就有师兄赶着上门送补品:“楉冰师弟加油!没炼死就往死里炼!”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一般不是怕修炼过头累倒吗?楉冰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昆仑最受宠的小师弟了。 楉冰这么一忙,修真界的丹药爱好者都喜闻乐见,因为糖醋大师最近特别高产,而且全部都是五品以上的丹药,大家都希望这种势头能一直继续下去。 炼丹师大多恃才傲物,能炼五品以上丹药的丹修,大多都有归属的门派,不会随意转卖丹药,剩下的也几乎都是归隐的高人,所以市面上上品丹药非常稀少。 现在“糖醋排骨银耳汤”的粉丝群体日益壮大,甚至还有了口号: “糖醋排骨银耳汤,你是我们的曙光!” 楉冰第一次听到这句口号是在饭堂吃午饭,一口就把汤全喷对面师兄的脸上了。 这些人,不知道真的很雷人吗? 有个雾虚峰的师兄是个修真界的万事通,见楉冰感兴趣(楉冰:我不是我没有!),就把自己知道的口号全跟楉冰讲了。 楉冰这才知道,药王大会的拍卖师给她的介绍词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早就有前兆的啊! 楉冰微笑,只是笑中带着丝丝苦涩。 …… 就这样到了新年除夕,以往都是所有弟子聚在前山登仙台祭祀咏唱,祈祷平安,然后各自回去,在各峰的饭堂享用年夜饭。 但今年可能是看大家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些,柏舟君一句话下来,让所有昆仑弟子都到前山来吃年夜饭,过除夕。 楉冰惊讶得很:“我们门派所有弟子加在一起,也得快有千人了吧?,挤得下吗?” 一位师兄告诉她:“这也算是昆仑的传统了,百门大会的那年,昆仑弟子都是一起过年的。” 楉冰觉得人多好啊,那才有过年的感觉,这年求的不就是团圆二字么? 那些闭关的弟子也被师兄弟们拖了出来,谁都不能逃了这顿年夜饭。 “楉冰,你要参加抽签活动吗?”几个师兄练剑的时候凑过来,“枫师兄负责报名,你想参加我就一起帮你报了!” “什么抽签啊?是除夕会上的活动?” “你不知道?就是把写着名字的签放进屏蔽灵力的筒中让人去抽,抽到了可能会有大礼呢!” 楉冰听到“大礼”,挑了下眉,能让昆仑弟子都说是大礼,那肯定是好东西! “我参加!” “好!我等会儿就帮你交上去!” 几个师兄低声笑了下,不约而同地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们没说错啊,确实是大礼,但也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大礼”呢。 大家的清修那么无聊,总要找点乐子嘛,而且楉冰也老是忽悠他们,坑这一次,不过分吧? 楉冰呼出一口白雾,觉得要赶紧练剑把身子暖起来,不然太冷了。 …… 除夕当晚,前山摆了几百张桌子,一张坐两人应该够了,楉冰拉着夏知秋坐下,拿起果盘上的橘子就开始剥。 抬头,那些悬浮在空中的照明灵器把半个夜晚都照亮了,让楉冰有种坐在大太阳底下的错觉,暗叹昆仑的大手笔。 天气很冷,楉冰手缩大氅,脚烤暖炉,只有脸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被夏知秋套了一个棉帽遮住了半张脸,彻底地让旁人认不出这是昆仑第一俊俏的男修,像一个上了年纪取暖的老大爷。 不过端上来的菜很暖和,楉冰喝了一口鱼汤,暖意就传到了手指尖,是楉冰最喜欢的一道菜,在喝完自己的那份后,又觉得冷了下来。 男子火气本就比女子旺,夏知秋还是火灵根,不怎么怕冷,看楉冰被冻得缩成一只小鸡,不动声色地把汤分了半碗给她。 楉冰感激落泪,什么叫好兄弟?这就叫好兄弟! 上了几道菜后,匪薇真人从长老席中走出,走到了所有桌子前的一个大台子上。 “辛苦了一年,今晚就让我们放下修炼,好好放松一回吧!”匪薇真人拿上来了两只大签筒,放在台上。 楉冰一看就知道这是要进行抽签活动,筷子也不动了,就盯着那签筒看。 但这签筒里的签也太少了吧?一个里面只有几十来支签,另一个更少,不到十支。 奇怪,这种能拿到好东西的活动,不应该就这么点人参加啊。 楉冰此时终于察觉到了点不对劲:“小秋秋,你有参加那个抽签活动吗?” “没啊,我才不参加呢。”夏知秋嘴里嚼着一只大虾,也盯着台上看。 “为、为啥啊?”楉冰既想听又不想听,异常矛盾。 “因为……” 第六十三章 昆仑师徒情 楉冰听完夏知秋的解释,脑瓜子都疼了,什么抽签大会,她现在只想老老实实吃个年夜饭! 她就说那些师兄怎么那么热情,好像怕她不参加一样,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两个签筒,那个签多些的放的是名字签,而那个放了十支签的,是运缘签,也被昆仑弟子成为“生死签”。 首先,负责的长老会抽名字签,签到的人会成为那个不只是幸运还是倒霉的人,由那个“幸运儿”抽运缘签,上面会刻着给那位弟子的大礼。 据听闻,五支生签五支死签,抽到生签是绝对的置于死地而后生,那种命中注定和刺激感会让人快乐到飞起。 因为生签真的都是非常好的福利,甚至还有等级评定免考这种签,是每个到了等级评定前临时抱佛脚的弟子的心头好。 而抽到死签,就完了。 这种完了并不是受皮肉之苦或者费心费力的那种完了,而是精神方面的死亡。 考核难度翻倍、当众表白就不说了,最狠的还当属上一次,刘伶峰的一位体符修,被当成符纸被刘伶真人画了满身笔墨,而且在大冬天的寒风中裸奔了近一个时辰。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涟波真人对“死签”做出了解释:哎呀,大家整体呆在山上都会无聊的,过年嘛,找点乐子,昆仑又不能请戏班子上来给你们观看,用这个乐子代替,当节目看就行了!” 顺便提一句,每次的“生死签”都是都由昆仑的十位长老人手一支提供的,碰上正经点的长老还好,碰上那几个不正经的……呵呵,祝平安吧! 因此,敢参加抽签活动的都被称为“勇士中的勇士”,大多是想着险中求富贵或者追求刺激,反正就抽十人,没抽中也行啊。 但见证了师兄们惨痛的教训后,参加的人就一次比一次少了,有些人记得,去年还有七十来人呢,今年就不到四十人。 匪薇真人开始抽签了,楉冰紧张地不停地剥橘子,把橘子肉递给了夏知秋,橘子皮全塞嘴里。 “第一位弟子,哇哦,他……”匪薇真人还故弄玄虚一番,把大家的心都提了上来,“他是个男的。” 嘿,跟没说一样,你倒是从签筒里找出个女修看看! “他……是个剑修。” 一部分排除了,但剩下的人还是很客观。 “他就是仲信峰的弟子,赵复年!” 楉冰一惊,这人也参加了?还被第一个抽到。 赵复年走上台的表情有点懵,楉冰看得出,这孩子很想装得冷静一点,好让自己看上去不在乎生死。 孩子,你这哪是想冷静,你眼睛都快戳到那签子上了! 放弃吧,除非你的视线能在半空神奇地转弯,不然你是看不到这签上写了啥的。 赵复年伸出了右手,把十支签都点了一遍,最后犹豫着抽出一支。 赵复年握着签,那个想看又不敢看的表情可谓是十分真实,底下的人也皱着脸等他缓过来。 可匪薇真人可不给他缓的时间,直接一把抢过赵复年手上的签,不带半点犹豫就念了出来:“恭喜复年得到刘伶真人提供的,天下名酿无限供应!” 哇,生签!这小子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楉冰不羡慕,完全不羡慕,因为她现在只想着千万别抽到自己,就当她从来没参加过这段。 大家纷纷鼓掌祝贺,天下名酿可是很名贵的酒,他们还身在昆仑,普通弟子平日里是弄不到的酒的,让很多修士都不停回味着那杯中欢。 这福利算是很好了,赵复年也觉得这样就足够了,总比抽中死签强上几百倍。 匪薇真人又抽了几根名字签,今年不知怎么的,前面几人的运气都很好,全抽中了生签,在除夕夜笑得跟得了大红包的小孩一样。 倒是把剩下那三十来人的心给提了起来,生签要是被抽没了,那无论抽到谁都是死签,他们可一点都不想在新一年开始的时候就留下毁灭性的黑历史。 楉冰选择了逃避现实,整个人都缩进大氅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小秋秋,万一抽到我了,就说我今天没来,知道吗?” “你还不懂这些人吗?就算你在屋子里洗澡他们都会把你拉过来抽签!”夏知秋对楉冰这般没出息的表现气得直摇头,“你不是脸皮很厚么,还怕这个?” “谁喜欢自己找死啊?!”楉冰钻出个脑袋,“我还想好好过完年去找穆棱呢!” 没想到这个时候,台上就传来了匪薇真人娇俏的声音:“这位弟子是雾虚峰的楉冰!” 霎时间,旁边的人齐齐看向中间这张桌子,楉冰想把脑袋藏起来都没时间,在无数视线中瑟瑟发抖。 她是乌鸦嘴吗?刚说完就抽中了自己,这嘴是开过光了吧? 可周围人都开始起哄了,楉冰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台,不仅身冷,心也冷了。 “快抽吧,还剩一根好签,说不定就抽到了呢!”匪薇真人贴心地把签筒递过来。 匪薇真人,虽然我知道你很想装成安慰我的样子,但你好歹也把嘴角压一压啊!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这十几年的交情是假的一样! 楉冰严重怀疑在场的所有人都希望她抽到死签,让她为广大的昆仑弟子带来乐子。 楉冰对着筒里的六根签,觉得她之前运气都如天选之子那么好,应该不会在这种地方摔跟头吧? 对!多想想,什么狗屎运都被自己撞上了,天道肯定会给自己安排一个好签!不然这事说不过去! “恭喜……楉冰成为蓍蒿真人这一年的试丹童子!” “……” 恭喜个屁啊!这种事就不要用这样喜悦的声音放出来了好吗?! 这绝对是蓍蒿真人写的!她居然抽到了自己师父的死签! 楉冰想想蓍蒿真人经常研究新丹药然后炸丹炉的模样,还老是抱着些奇奇怪怪的草药回来,要她去试吃蓍蒿真人新炼的丹药? 楉冰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哎?我的签?太好了太好了!”蓍蒿真人原本在低头猛吃没注意这边,听到自己终于有个帮他试丹药的人了,赶紧看看是谁中了这大奖。 “楉冰?”蓍蒿真人愣了住了。 是啊师父,是我!你唯一的徒弟,放过我吧! “太好了!要是真把别人弟子给吃坏了,那些老家伙又要来念叨我!”蓍蒿真人一副“哎呀自家徒弟就没事了”的模样。 ?,我是亲生的徒弟吗?师父你别这样我是你的亲传弟子啊!到时候就要传昆仑长老毒杀亲传弟子了! 楉冰丧气地走下台,师兄们都来安慰她:“没事的楉冰,你要是真的吃坏了,蓍蒿真人肯定会救你,不会让你真死的!” 你们这真的是安慰吗?为什么我更害怕了? “这怎么还搞出人命了呢?”还是夏知秋有点良心,把别人都推开,“放心,小爷帮你收尸!” 楉冰:友情这种东西可真是玄妙。 楉冰这一签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接下来的人抽到的全部都是死签,所有人亲眼见证了一个欢天喜地的除夕夜变成了黑历史地狱。 最绝的当属涟波真人为他的大徒弟厉尘亲手装扮的女装。 没错,就是之前和涟波真人一起参加七夕节活动的那个厉尘,而且,他还不知道自己参加了抽签,是他师父这个坑徒弟的货色擅自给他报名的。 所以当厉尘被抽到时,脸上的表情从一脸懵逼到恍然大悟,最后万念俱灰,慷慨赴死。 “怕什么,你师父我亲自给你化的妆容,能难看到哪儿去?”涟波真人跃跃欲试,挽起长袖就在台上给自家徒弟打扮起来,纳虚袋里掏出一样又一样胭脂,看得女修们都叹为观止。 “当然,就算不好看,也不是本真人的化妆技术有问题,是你的脸不行,知道吗?”涟波真人给厉尘描眉的时候还不忘威胁。 “是,师父您自然不会有错。” 因为厉尘背对着台下的弟子们,楉冰看不到厉尘的表情,只是觉得厉尘的回答有些莫名的宠溺? 难道普通师徒都是这样相处的吗? 楉冰想象了一下她和蓍蒿真人做这种事情……好吧她想象不出来。 涟波真人的成品出来,一众弟子全部笑喷,尤其是涟波峰的,笑得异常猖狂,可能也是看平时管教他们的大师兄终于被人治了,这一刻,他们全部都开始作死,都在下面调戏厉尘“姑娘”,丝毫没有认识到回去之后自己即将完蛋。 楉冰对这位厉尘师兄的印象很好,但对不起,她真的忍不住,因为……噗,真的很不搭。 说实话,涟波真人手艺不错,厉尘那张性冷淡的脸被化得很美很仙,但……架不住厉尘身材高大结实啊。 这小裙子也太小了,勒得厉尘身上的肌肉线条非常明显,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撑爆。 头和身体一搭,就是一个美女与野兽的结合体。 “哎呀别脱了,好看得很,以后多给你穿这种的。”涟波真人直接忽略了头以下的部位,觉着自家徒弟怎么都好看。 厉尘无奈,但厉尘很听话地穿着小裙子回座位了,被周围的弟子调侃也毫不动摇。 楉冰觉得,这么听话的吗?难道她一直以来都对蓍蒿真人太不尊重了? 夏知秋的反应就非常直男了,那脸上分明就写着“我怎么能觉得一个男的美还拼命看呢?”,但身体却很诚实:真的好看,还想再看。 为了让自己理智点,夏知秋转向楉冰:“他也就那样,楉冰你去穿,绝对比他好看!” “……” 谢谢您了!和一个男的比女装要是不赢,我还是当一辈子男人吧! 第六十四章 她可能要讹你! 除夕夜过后,该玩的玩了,该闹的也闹了,大家都是自制力很强的修士,收收心,又重新回到了高强度的修炼中。 但也有人无法修炼,比如楉冰。 “……师父,你不是说这次没问题吗?为什么我还是很想吐?”楉冰抱着一个木桶,小脸拧巴得不成样子,不时打着嗝,即使已经吐了好几回,还是有恶心劲阵阵泛上来。 “吐得好啊!”蓍蒿真人一巴掌拍下去,又有一波酸水涌上喉咙,“这是我新配的催吐丹,看来效果不错。” “为什么师父你要配这种丹方,有什么用吗?!”楉冰崩溃,她师父就不能为她这个试丹的人想想吗? “有时候毒药入口还没起效,能直接吐出来嘛,还能研究研究是什么毒药。”蓍蒿真人捂着口鼻走远了,看来也很不想看到木桶里的那堆东西。 楉冰本来就憋不住,一想到在呕吐物里寻找毒药的画面,顿时干呕了几下,成功把她师父给吓走了。 “没事没事,多喝点热水暖暖胃,不伤身的。”蓍蒿真人可能也有点心虚,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少了惯有的嫌弃。 楉冰怕喝了热水又全吐出来,就干着嘴唇在床上躺着,两行辛酸泪都要流出来了。 幸好再过一月他们就要去蓬莱了,好几月都不在昆仑,她师父想做妖也做不到她头上去。 百门大会虽是四月初开始,但大多数人都会提早一月就到达会场,不仅熟悉一下蓬莱,也能打听出很多参会修士的情报。 而楉冰他们三人决定去百门大会前先一起去附近出个任务再去昆仑,反正有江穆棱这个当地人带路,怎么也丢不了。 而楉冰和赵复年的比试本来就安排在除夕后几天的,大家都知道楉冰变成了蓍蒿真人的试丹童子,最近状态不佳,都劝她推迟几天再比。 楉冰:算了赶紧比,过几天我不知道还要吞什么丹药呢,趁我还能动把胜负定了! 看楉冰脸色铁青地上台,赵复年可能想表现得君子一些,便开口:“这比试是我趁人之危了,不然还是过几日吧?” “不用,快点!”楉冰虽然力气精神都在,但就是忍不住想吐,吐这台上了可不好清理。 赵复年真的是非常话痨,比试的时候还念经一样在楉冰耳边讲着自己的闭关心得,是如何有所感悟的。 楉冰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然后,在两剑对上时震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回头,撑在剑柄上一吐千里。 “……”旁边围观的弟子惊了,离楉冰近的那几个还抽了抽嘴角,往后退了几大步。 “……?!”赵复年也惊了,把孩子吓的啊,剑都掉了,脸色也变得苍白。 楉冰吐完好受了些,刚想说声抱歉,就听见赵复年不可置信地问:“在下虽不是什么大能或绝世天才,但所作心得也不至于烂到令人作呕吧?” 楉冰噎了一下,只好闭嘴,快速用武力解决了这场比试。 事后有人问她的那些身形是怎么来的,楉冰也找到了理由:为蓍蒿真人试丹久了后,以毒攻毒,让身体得到了淬炼。 那些师兄弟听了也不敢试,蓍蒿真人的丹药虽然好,但试验期的谁敢吃?哪天毒发身亡了都不知道。 所以这件事,就成了昆仑弟子们心照不宣的一个秘密。 后来楉冰发现,在昆仑秘闻中,添了一条叫作“炼丹师与他的天才试毒弟子”,也是觉得对昆仑的印象彻底改变。 外界到底为什么会把昆仑的修士都传成高岭之花?这个高岭该不会就是指昆仑山很高吧? 反正她是没看出昆仑有哪个弟子特别高冷特别有逼格的,都是一群被压抑太久了的逗比少年! …… 百门大会自然不是只有参会弟子前去,一些资质尚浅但天赋异禀的弟子也会被带去见见世面,说不定下次大会就轮到他们了。 昆仑这次带去见世面的弟子都是一年前招来的,一共三个,有瑾和另外两个双灵根弟子。 “我们要比门派那些参会弟子早几日出发,瑾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做任务?”楉冰坐在瑾屋前的石凳上问。 昆仑没有山下的那些小零嘴,到了冬天,连水果也只有柑橘之类的,楉冰是个贪甜的,最近又受到蓍蒿真人的折磨,胃口特别差,知道瑾用柑橘做了些蜜饯,就腆着脸过来要一些。 瑾也抱出一个擦得干干净净的小罐子,让楉冰随便吃。 听了楉冰的话,瑾有些迟疑,在她的印象里,昆仑弟子是不能随意出山的:“我不是参赛弟子,能和楉冰你们一起走吗?” “嗯,历练嘛,我和长老他们说一声,只要能保证安全就行了。”昆仑的规矩也并不是死板的,禁止随意下山,是为了防止俗事扰乱清修,也为了保障弟子安全,但他们这种情况应该是能被允许的。 因为瑾来昆仑有部分原因是自己,楉冰总想着关照一下她,瑾也不是在哪个峰上修炼,而是最冷清的昆仑殿,没有师兄弟能陪着聊天说话,怪可怜的。 瑾自己倒没觉得无聊,她很喜欢一个独处的时光,但楉冰总是来看她,她也是欣喜的。 就像……母亲看到孝顺的儿子经常回家看她一样的感觉? 楉冰并不知道,她以为瑾喜欢她,而瑾竟然把她当儿子看! 就长相来说,夏知秋其实更可爱些,但…… “喂!你们就这么定了?我一个大活人坐这儿都不跟我商量一下?!”这脾气是真的不敢恭维。 “小秋秋你不同意?好歹也是有过一点交情啊。”夏知秋一直站角落里不说话,楉冰还真忘记他了。 “当然不同意了!这家伙是女的啊!”夏知秋扭过头要去抓蜜饯,那小罐子就被瑾一把抱走了。 “怎么,你瞧不起姑娘吗?你娘亲不也是女子,若没有女子,你还能站在这儿说话?”瑾对除了楉冰以外的人说话,都有点冷冷的。 夏知秋近些年脾气也收敛了点,但不知为什么,遇上瑾就爆,楉冰要是不在,他们俩能吵上一天。 楉冰也没见过夏知秋和什么姑娘吵过架,好吧,他就没怎么跟姑娘说过话。 楉冰也劝夏知秋:“小秋秋,我们就是带个人,瑾她御剑学得不错,自保能力也有,若你是担心拖累,我带着她。” 夏知秋瞪了她一眼,楉冰竟从那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我不是那个意思!来,你过来!”夏知秋瞥了一下瑾,把楉冰揽到一个小角落。 “我知道你对她没那什么的意思,但她要是缠上你就糟了!”夏知秋说这话的时候很别扭,但还是认认真真地跟楉冰讲了。 楉冰刚开始还没明白“缠上”是什么意思,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些都谁给你说的啊?” “我母亲啊!她在我来昆仑前就说了,不要和女修不清不楚,万一人家搞你,你一百个嘴巴都说不清!”夏知秋本来就不喜欢和女子打交道,听母亲那么一说,对女修更是避而远之。 楉冰一听就懂了,夏知秋家大业大,怎么可能没点糟心事,这种可能见多了,会提醒一下男性小辈。 但楉冰还是想感叹,夏夫人您是把这种事讲得多么险恶,夏知秋才会变成这种不近女色的模样?您就不怕他注孤生? 这已经不是怕被缠上,是恐女了吧? “瑾她不是这种人,我有分寸的。”楉冰的情商也不是摆设,能看得出瑾是真心待她好,不是为了什么私利。 就算真的讹上楉冰,也没啥好处。 要财么,楉冰对外形象是很穷的,经常要靠夏知秋接济,瑾的师父是昆仑门主柏舟君,怎么说混得都比她好。 色就更别说了,楉冰一个女的,也就脸能看看,其他真的给不了! 夏知秋见好兄弟不听他劝,一副见色忘义、重色轻友的模样,不爽地盯着瑾,觉得这丫头到底哪里好了,能让楉冰那么惦记。 然后倒了半罐子的蜜饯包在帕子里,气呼呼地走了。 “没事的瑾,小秋秋他不反驳,就是同意了。”楉冰努力挽救着夏知秋的形象,可惜没用。 瑾虽然觉得不好伤害他们男子之间的感情,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你们……为什么会当朋友?我总觉得夏公子会欺负楉冰。” 不不不,小秋秋虽然看起来凶,但对一般人和朋友真的只是表面上凶,要说欺负,楉冰觉得自己欺负夏知秋比较多,不过大家都没看到罢了。 瑾和夏知秋虽然不喜欢对方,但根本原因都是为了楉冰好,这点还是让她很感动的。 而且莫名觉得这两个人有点般配,要是能好好相处做朋友就好了。 “楉冰,我把你送的剑穗戴上了,真好看!”瑾小心地拿出自己的佩剑展示,楉冰瞧着,对自己的品味还是有点小小骄傲。 路过的柏舟君和蓼莪君虽没进小院,但耳力极好的他们听了这句也不禁微微一笑。 “你瞧,他们关系可真好,年岁也差不多,楉冰啊定是喜欢你那徒弟呢。”蓼莪君平时温婉大方,但总会有点小女儿心思,优雅地站在院外偷听。 柏舟君自然在旁边等她,摸索了一会儿自己的剑,板着脸把灵剑上的剑穗解了下来,递给蓼莪君,让她收着。 “噗,我又不是剑修,你给我,我也用不到啊。”蓼莪君被逗笑了,坏心眼地不接。 柏舟君牵过她的手,塞进蓼莪君掌心:“你羡慕了,所以收着。” 蓼莪君眨着眼看着柏舟君,终于找到了难得的一点窘迫,觉得她的道侣真是太可爱了。 可爱,这是和柏舟君完全不符合的一个形容词,放在一起都格格不入,偏偏蓼莪君就觉得怎么看怎么相配。 把柏舟君要收回去的手牵住,男人是冰灵根,出剑的时候周围都是冰冷的,人也像昆仑的冬天一样让人发寒。 但二月的天里,柏舟君的手很暖,跟他的心一样炙热。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六十五章 道侣为男 夏知秋回去后越想越气,他们三兄弟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出去做一次任务,带个女人算怎么回事? 而且楉冰平时那么会看人脸色,这方面就是个傻的,没看出穆棱对她这个小弟那么保护,让他接受一个女的在楉冰身边,怎么可能?! 可以说,夏知秋虽然思考的方向与江穆棱一点不着边,并且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但比楉冰有眼力见儿多了,至少结论差不多:江穆棱不会喜欢这个瑾。 还是要先跟穆棱说说这件事,不然到时候领过去可能会被吓到。 匆匆写了封飞信送走,夏知秋想起刚才因为赌气带回来的一小包蜜饯,打开帕子尝了口。 “嗯?还行嘛。”夏知秋不爱吃甜的,但这种甜味非常清爽,橘子的清香冲淡了腻味,让人不自觉地一直吃下去。 夏知秋没想到这个瑾还是有真本事的,难怪楉冰这个贪嘴的会往她那跑。 又吃了几口,把剩下的蜜饯收好,这种东西他又不怎么吃,还是给楉冰带着吧。 …… 蓬莱岛。 因为再过一月,那些百门大会的参会者就要陆陆续续来了,蓬莱作为大会的举办门派,近来显得格外忙碌。 修为高些的弟子都被派去修建大会的台子和地点了,就留小师弟们继续修炼。 蓬莱在主岛旁新起了一座小岛,与主岛相连,能提供参会修士们的日常起居,经常被蓬莱弟子们提起,说是比他们这些弟子住的地方还好。 像江穆棱这种等级的弟子自然不用去干活,但他还是时常去小岛上转转,看到哪里需要帮忙就去搭把手。 大家都感叹,穆棱师兄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还是很会替宗门分忧的,多么乐于助人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江穆棱经常来小岛转悠的原因是,楉冰快来蓬莱了他静不下心修炼,赶紧来散散心。 走着走着,嗯?这屋子建的不好看,这树的位置也不对,这道建起来不好走,楉冰来了可怎么住? 江穆棱刚开始试图用眼神暗示那些弟子们他不满意,但大家都忙着干活,旁边虽然冷了点,可也没人能理解这其中的深意。 无他法,江穆棱只能自己上了,把那些不完美的地方统统改了遍,弟子们看着屋子,总觉得和图纸上不大一样,但确实好看,也就算了。 这天,江穆棱照例来监工,但他一来大家就察觉气氛不大对劲,一个个都不敢上去招惹江穆棱,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忙着干活。 但那么一大个人形冰块在这移动,怎么可能真看不见? 大家平时可希望有人能来帮忙了,人手不够,他们也挺累的。 但这会儿只希望有人能把这尊神给请走,真的没必要让穆棱师兄来帮忙! “白颜师妹,你去问问穆棱师兄他怎么了吧?我们真的受不了了!”大家悄悄地聚在一起,去找了江穆棱的直系师妹白颜。 白颜是前几年收进来的弟子,也拜在蓬莱门主素荣君门下,人有点呆萌呆萌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大家都没和江穆棱打过什么交道,只能去求助白颜。 白颜正专心种小花呢,一抬头,见那么多师兄师姐都看着她,有些为难:“这是穆棱师兄的私事,我去问不太好吧……” “不用问太细,能让我们想法子把他送走就行!穆棱师兄在这,我们都没办法干活。”师兄们双手合十拜托,“你也不想被长老们训吧?” 白颜想了想,下了决心,握紧小拳头,“那我去了……” “加油!你可以的!” 虽然都是素荣君的弟子,但白颜也没和江穆棱说过几句话,不过对剑法有疑问去找他的话,江穆棱还是会帮她说明的。 但今天的江穆棱有点凶,白颜只好隔了一丈才敢搭话:“那个,江师兄……今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穆棱轰地一声把树苗砸进小坑里,瞥了白颜一眼,连她这种心大的人都有点发毛。 白颜刚想说一句打扰了我这就走,谁知江穆棱竟有一瞬的失神:“师父……会愿意我以男子为道侣吗?” 白颜:???我听到了什么?男子?道侣?!你是认真的吗?! 白颜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这种话可以不是能随便讲出来的,而且说这话的还是江穆棱江师兄! 白颜小心翼翼地瞄了瞄江穆棱,他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继续一声不吭地种树。 白颜怂了,白颜撤退。 “白颜师妹,江师兄怎么说?”她一会去大家伙儿就凑上来。 “呃……没什么,嗯,他、他就是莫名的心情不好,明天应该就不会了……”白颜觉得,不论自己有没有听错,都不能把这事传出去。 这事,太劲爆了,谁会信啊! …… 二月十四,楉冰和夏知秋带着瑾出发了,目的地是距蓬莱几十里的一座大城。 因为瑾才是练气期,御剑飞不快也飞不远,所以全程都是站在楉冰剑上的。 “不好意思啊楉冰,麻烦你了。”瑾觉得还没做任务呢就开始脱后腿了,很过意不去。 “知道给人添麻烦还跟过来,这不招人嫌么,哼!”夏知秋抢在楉冰前边开口,说的话又毒又不留情面,是打定主意了要给瑾难堪。 “我欠的是楉冰的人情,关你何事?”瑾有点生气,但也理智得很,没和夏知秋吵起来。 楉冰见气氛不大对,赶紧出来打圆场:“我觉得瑾你才修炼几年,有这个水平很不错了,小秋秋当年御剑说不定也没你好,我可是见他摔过好几次呢!” “我知道,反正他也打不过楉冰,我跟着楉冰就行。”瑾也不看夏知秋,摆明了是不想找气受。 夏知秋很想反驳两句,但,他反驳不了啊!他是真的打不过楉冰啊! 就在这种僵硬又尴尬的氛围中,几人来到了那座城门外。 楉冰抬头看了看城门上的匾额,“郯城,这城门可真大,我从没来过这么大的地方呢!” 出入城的人很多,挑着菜篮的,背着行囊的,坐着马车的,什么人都有,排着队接受城门士兵的检查。 这种人来往最多的地方,路却很干净,青石板虽然不新,但也并不破旧,城门外的石雕也被擦得锃亮。 两列士兵站成两排守着城门,检查来往的百姓很严谨认真。 能看得出这里是一个既繁华又秩序井然的城市。 “说好了在城门口集合一起进去,穆棱还没来吗?”不过他们来得早了些,还没到约定的时间,“那我们等等吧。” “不用。”声音从后面传来,楉冰往后看去,鼻子差点撞上了一串红色的东西。 “冰糖葫芦!哪儿买的?”楉冰看到这又大又圆的海棠果和亮晶晶的糖衣就忍不住流口水,然后才反应过来拿着冰糖葫芦的是江穆棱。 “来早了,看有人卖,给。”江穆棱对楉冰的馋样习以为常,递了过去。 而且很微妙的是,江穆棱就买了一串,全给楉冰了,自己也没有。 “就一串啊……穆棱你要吃吗?”楉冰虽然馋,但她是一个舍得和别人分享的。 “不吃,太甜。” “哦……那小秋秋和瑾呢?”对象一转,就转到围观好一会儿的两人身上。 瑾和夏知秋虽然不对头,但在这一刻仿佛福至心灵,预感到了需要避免的灾祸,异口同声地回答:“不吃!” 然后对视一眼,哼得一声扭头。 楉冰奇怪,这冰糖葫芦看起来多好吃啊,大家怎么都不要呢?这样看起来她就像个贪甜的小孩啊。 虽然四人中她的确是最小的那个,瑾都比她大上一岁。 “进城吧。”江穆棱满意地看了看那两人,带着楉冰去排队了,夏知秋也跟上。 瑾走在后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是个女孩,心思比男子敏感细腻,她看夏知秋和楉冰呆一起,就有种自家孩子要被带坏的感觉。 但江穆棱和楉冰呆在一起,她就有种养了很多年的孩子被人拐了的奇妙感受。 江穆棱对她也有种莫名的敌意,这种敌意比之前更明显了,瑾也不明白哪里得罪了这位第一剑修。 看着他们三人走在一起,瑾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把夏知秋去掉,嗯,顺眼多了。 瑾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两个大男人走在一起会觉得很养眼,也许是真的长得太好看了吧。 三男一女,个个都有着不俗长相,几乎是一进城就被街上的人盯着看,若不是其中两男一女都不太好搭话的样子,早就有人来拦路了。 走在中间那位小公子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可只要一有人看他,旁边那三个人就会猛地看向你,一直盯着,把人盯到吓走才罢休。 楉冰:我长得有那么磕碜吗,怎么那些人看都不敢看我? 江穆棱、夏知秋、瑾:楉冰太傻了,要好好护着才行,不能给人占了便宜。 四人走了一会儿,上了一间茶馆,撑开窗户,看到了对街的一座较高的楼。 楼外挂了很多不同色彩的软纱,风一吹就在轻轻飘动,即将拂到路人的脖子上。 衣着暴露的娇媚女子们站在楼外,对着男客娇笑揽客,现在正值傍晚,是客人最多的时候,门庭若市。 楼里暧昧的光和香烟,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很显然,这是座青楼。 “这就是我们要做任务的地方。”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六十六章 女扮男扮女装 “这是城里最大的青楼乐坊,俗世的官员富商经常来此作乐,甚至文人墨客也会来喝酒,”楉冰看着灵通玉上的任务内容,“而最近城里有不少人失踪,据消息,人们见到他们的最后一面就是在这座青楼。” “邪祟是青楼里的人?”瑾回想起小时候的那段日子,脸色有些苍白,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不能确定,也许是常客,或者就在这附近走动的那些路人。”楉冰抿了一小口茶,不动声色地看着那青楼。 “既然里面有人失踪,还有那么多客人?”江穆棱见那些来往的客人神色如常,没半点恐惧慌张。 “失踪的并非富商高官,而是他们的随从,且并未确定他们是在青楼内不见的,所以这消息没有很多人知晓。”可修真之人至此,便能感受到妖气,那些失踪的人定与这儿有关联。 “知道了知道了,又要伪装身份探查对吧?”夏知秋不爽地把鸱枭剑收起来,“走吧!” “停!”楉冰伸手拦住夏知秋,“小秋秋,你真的理解那是什么地方吗?你这模样进去,谁都看得出来你不是客人了。” 夏知秋这满身煞气,一看就是要去砸场子的,和那群满脑子都是花花肠子的色鬼一点都不像。 不爱逛青楼乐坊的世家纨绔,夏知秋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反正楉冰是不敢把夏知秋放进去打草惊蛇的,也无法想象他被一群妓女围绕,左拥右抱的画面,可能小姐姐们还没接近呢就全被打跑了。 “那我……”江穆棱才刚开口,被楉冰看了一眼后就闭嘴了。 江穆棱很有自知之明,夏知秋都不行,他一个断袖进去,肯定也会被认出来。 楉冰纳闷,他们为什么偏偏接了这个任务,四个人里面,两个不近女色,瑾是女子不能进青楼,就楉冰自己勉强能进去。 “那我去吧,你们在外面接应。”楉冰认命,这种打前锋的事果然要她来做,果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 但一想到要去逛青楼了,居然还有点小兴奋?楉冰舔舔唇角,跃跃欲试。 “不行!”其他三人一口否决,“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那你们想怎么样哦? 夏知秋和瑾纯粹是怕楉冰一个人遇到危险不好应付,江穆棱则是泡进了醋缸子里,浑身散发着酸气。 一个瑾他都醋得不行,还放楉冰去青楼撩小姐姐们?江穆棱怕是疯了才会同意! 场面陷入了一种谁去都不合适的僵局,楉冰疑惑,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接这个任务? “那你们说怎么办?”楉冰觉得夏知秋和瑾不让她去还挺正常,江穆棱那么冷静的一个人为什么也在阻止? 气氛沉寂了片刻,瑾咬着下唇,犹豫着说:“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就是有点……” “什么办法?先说来听听!” 夏知秋靠在椅子上闭眼嘲笑,“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要不然早就说了。” “小秋秋你都没在想,有资格说人家么?”楉冰向瑾鼓励地点点头,“说吧,一定是很不错的想法!” 结果听完瑾的法子后,楉冰只希望能把前话收回。 什么叫让她扮女装一起假装被卖去青楼?所以是让她女扮男扮女装吗?这关系简直混乱! 虽然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办法,但也太容易暴露自己实际性别了,楉冰怕到时候束手束脚地影响任务进度。 楉冰还在纠结呢,那边三个不知何时已经达成了共识。 夏知秋难得赞同了瑾一次:“你这想法不错啊丫头,我之前就觉得楉冰要是女子绝对好看,往衣服里垫点东西谁都不会发现。” 江穆棱没说话,可亮晶晶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很期待女装楉冰的这个事实,只是不好开口赞成罢了。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这办法既保证了一定安全又不容易暴露,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但楉冰还是想挣扎一下,凭什么就是她扮女装,这不是还有俩人吗? ……好吧,这俩太高太壮了,身高身材什么的,确实是她比较像女子。 虽然她本来就是女的。 眼见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楉冰也不好再说什么,被兴奋的三人拉到街上店铺里买女子服饰,眼神已经死了。 楉冰不仅满头黑线还有一脑袋问号,瑾你这个小姐姐不是可能喜欢我吗,为什么给我挑女子衣服的时候那么兴致勃勃还如此熟练? 现在是流行给喜欢的男子买小裙子了吗? 瑾就算了,毕竟姑娘可能爱好逛街,买什么东西都开心,就是喜欢花钱的那种快感,楉冰也是懂的。 但小秋秋和穆棱,你们不是讨厌去这种店么,为什么也挑得那么认真?十几年前那种对未知女子领域的恐惧都去哪儿了?被狗吃了嘛! 夏知秋挑东西属于简单粗暴型的,看上了什么就拿,完全不在意价格,这种愿意给女子花钱的男人其实很受欢迎的。 但楉冰现在是他兄弟,所以楉冰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而且看了看夏知秋挑的东西,觉得这是再有钱也解决不了的男女间审美的鸿沟。 江穆棱则是深思熟虑型的,能对着满墙的裙子盯上半天,最后一件也没看上,转个身继续发呆。 最后拿的还莫名符合楉冰的品味,也是让她很惊讶了。 铺子的掌柜看到如此长相不俗的三男一女进来挑女装和首饰胭脂,而且好像还不是给那位唯一的女子挑的,很是好奇,就问了问是要卖给谁,他可以提提建议。 别追问,掌柜的你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我怕回答了吓死你! 楉冰无视了憋笑的那几人,彻底破罐子破摔,想着既然要扮女子,就按着她的喜好扮,好好地做个正常的小姑娘。 若是按夏知秋挑的那些穿,长什么样都拯救不了,楉冰还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 不过穆棱拿的珠钗还挺好看,收着吧。 原本就是为了任务买点装备,这三个人竟然能从傍晚逛到店铺关门,楉冰也是服气。 客栈老板看三人兴奋一人绝望的模样,差点以为他们要在自己客栈里干什么不好的事情,看在夏知秋那一锭金子的份儿上才开了几件屋子。 “来来来,楉冰你赶紧换上试试看!”好啊夏知秋,亏我把你当好朋友,这种时候你就那么会起哄吗?! “计划是明天吧……现在换什么?” “咳……看看、合不合身。”好啊江穆棱,你看上去那么正人君子,什么时候也跟这些家伙学坏了?亏我那么信任你! 被夏知秋塞进屏风后面,楉冰只好小心翼翼地换了手上的衣服,也没把束胸解开,而是在胸前垫了布条,是真的闷得很难受。 而且楉冰没怎么穿过女子衣服,比昆仑弟子服饰难穿多了,哪边是领子哪边是袖口都分不清,差点用头把衣服撕破。 让楉冰哭笑不得的是,江穆棱挑的裙子大小还刚好,楉冰自己都不了解她的身材尺寸,江穆棱光看着就能摸得那么准确,真厉害,不愧是穆棱! 光穿个衣服楉冰就手忙脚乱,慌到脸都热红了,完全不敢想后面还有好多步骤等着她。 楉冰为了撩小姐姐,女子发式她是会束的,可手臂被这长袖死死箍着,根本抬不到头上,胸口也被勒得很紧,楉冰憋红脸尝试半天,最后放弃了。 “……瑾,”楉冰从屏风后面伸出一只手,朝外面挥了挥,“过来帮我一下!” 瑾深呼吸一口地过去了,在进入屏风后发出来一声短促的尖叫,把外面两个男的整疑惑了。 叫什么,难道不好看?不可能啊! “说不定楉冰不会穿,**着让那丫头帮忙呢!”夏知秋觉得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楉冰那小子虽然买女人东西眼光好,毕竟是个男的啊。 听夏知秋那么一说,江穆棱喉结滚动了一下,靠近了屏风一点,想知道里面在干什么。 结果这一靠近,就听到里面居然有瑾和楉冰的笑声,听着还特别开心,特别享受。 哼! “穆棱你怎么了?脸这么黑了?”夏知秋吃着桌上的水果,递了一个给江穆棱。 “没有。” 嗯,不仅脸黑了,还有一种奇妙的氛围。夏知秋不知道这氛围是什么,但下意识地很想离开。 “那个什么秋,把芙蓉粉拿来!”瑾从屏风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要夏知秋搭把手。 夏知秋拱拱鼻子,还是帮忙找了,“这个?” “不是,这是蔷薇膏。” 夏知秋又拿起一个小盒子,“那是这个?” “不对!那是荔枝露!” 夏知秋一点也看不出这些东西有什么区别,听着名字甚至还有点想吃,胭脂水粉怎么一个个起的食物名? 瑾最后掐断了让夏知秋帮忙的念头,自个儿跑出来找了,还抱了几个首饰进去。 又折腾一阵,连夏知秋都发觉身旁的人越来越紧张,喝茶的频率看得他尿急,打趣了句:“穆棱你怎么跟要揭新娘子盖头的新郎官一摸一样?” 江穆棱觉得,要是夏知秋说的是事实,那么他此生无憾了,真的。 “楉冰妹妹,你也太好看了吧?哪家的小郎君能把你娶了去啊?”瑾轻轻跳出屏风,牵着一只芊芊素手走了出来。 “瑾,莫要再调笑我了。”瑾从一进去就在笑,楉冰也不知道自己的打扮有何笑点,任瑾摆弄,这会儿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屏风后面,随着那只玉手出来的,是一双乳白色的透空锦丝靴,靴尖上绣着青蓝色的平头小花。 然后是江穆棱挑的那条靛蓝的广绣流仙裙的裙边露了出来,他看到这条裙子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楉冰穿着昆仑弟子服饰的模样。 薄肩细颈,江穆棱偷偷观察过很多遍,他知道楉冰的身材大致是怎样的曲线,那是一种很美好,很想让江穆棱拥抱的美妙弧度。 可这种弧度这样展现在江穆棱眼前,还是让他呼吸一滞,心跳漏拍。 他期盼着下一个瞬间能发生什么,却在看到楉冰正脸面容的那一刻,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世上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唯有楉冰是江穆棱心动的模样。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六十七章 极乐坊 屏风后面没有镜子,所以楉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打扮成了什么样子,希望不要特别像女子,太容易露馅儿了。 这衣服不好穿,走路也不方便,楉冰还没出屏风呢,就因为步伐迈得太大绊了一跤,幸好被瑾抚着才没有出糗。 但脸上的妆容也太多了吧?虽然这妆不浓,但楉冰还是觉得自己脸上眼皮上被一层厚厚的东西覆盖,别扭极了。 那层妆像是油脂,让她的皮肤都无法呼吸,又觉得哪里都痒,想摸摸都被瑾制止了。 “可别动,这化得很好,楉冰你这一擦,定是要把妆给弄花了。”瑾十分欣赏自己的成果,甚至心生一种恶趣味。 太好看了,要是我又个妹妹,还真想每天给她打扮,超级有成就感的好吗? 好吧,看瑾难得那么有兴致,楉冰只好乖乖听话,连嘴唇都不敢添,生怕把瑾涂的口脂给全吞进肚里了。 小步走出屏风,就有两道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其中一道尤其强烈,看得楉冰这样脸皮厚的人都有些不自在。 好吧,从夏知秋和江穆棱的表情里,楉冰能看出自己被扮得多像女子了。 穆棱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是我自己想长成这副模样的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变得又英气又高大啊! 楉冰没能看懂江穆棱那深邃眼睛里藏不住的情意,还以为是自己娘到女装毫无违和感,让他不适应了。 “……咳,你们别愣着,评、评价一句……”楉冰顶着屋内所有人的眼神,快要招架不住了,只好先开口打破局面。 “还能怎么评价,就是很漂亮啊!”瑾幸福地把楉冰头发上的珠钗摆弄好,拨了下上面的小串珠子,“难道你们有别的意见?” “我对楉冰肯定是没意见,确实不错,”夏知秋不爽瑾那么亲近楉冰的样子,开始挑刺,“但你化了妆也没什么用吧?这红不红紫不紫的,说不定还化难看了!” “我!你个男子懂什么?!”瑾虽然平时也不施粉黛,但在楉冰家里那么多年,还是和王夫人还有那些侍女学了点,已经是施展毕生所学了。 两人又开始斗嘴,楉冰好奇到底成了什么样子,慢慢挪到镜子前研究。 嗯,这脸是她的,妆容其实还好,就是衬得她肤色白皙,更柔美了些,楉冰也不怎么吃惊,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瑾居然还给她修了眉,本来不打理就纤美的眉毛,现在完完全全显得她这张脸就是个女子。 如果那个算命先生没有来,那她如今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楉冰倒也没有遗憾失落,比起这些,好奇和紧张占比更多。 都做到这地步了,就老老实实把任务完成,别被发现就成。 瑾和夏知秋还在讨论“男子到底懂不懂女子妆容”这一千古难题,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楉冰只能转向从刚才开始前就一直盯着她看的江穆棱。 哥,别看了,再看下去我都怀疑你发现我是女子了。 “哈哈……之前还以为会不好看,现在觉得真像女子呢……”油嘴滑舌如楉冰,在这种情况下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很好看。”江穆棱干巴巴地夸赞了一句,顿时口干舌燥,一小团火焰在胸膛里烧啊,要把压抑多年的欲望情意吞噬理智,彻底占据上风。 他想低头,别再看身边这个把他当作朋友兄弟的人,因为他知道,再看下去,他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可他的确是被楉冰迷了心窍,只叫那一眼,冷静的江穆棱就连话都不会讲了,心跳快得像是一开口就会跳出来。 好容易硬是强迫自己别开眼神,楉冰还不放过他。 明白自己接下来要被“卖”到青楼,楉冰想自己肯定要装得像女子一点,这可是她的演技盲区,得多练练。 楉冰清清嗓子,笑盈盈地给江穆棱倒了杯茶,捧着送到他嘴边,故意捏着声音:“公子要喝茶么~” 感觉到江穆棱接茶杯的手都在抖,楉冰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肯定是自己的演技再次震撼了江穆棱。 穆棱这人就没和女子挨那么近过,看,一定是我扮得太像了,他才这样。 江穆棱看到送到眼前的素白小手,眼睛都颤抖地闭上了,心里念的清静经就没断过,可还是在碰到那双手的时候卡住,再也背不下去。 要喝什么茶,要我的命吧! 刚好那边也吵得差不多了,反正谁也不让睡呗,看了对方的脸就生气,干脆闷声不说话了。 “结束了?那,我们来计划一下吧。”楉冰觉得大概效果也看过了就行,也不护着这妆,喝了好几杯茶,樱红的口脂全蹭杯沿上了。 今天太晚了,所以明天正午再开始实行,几人关在屋子里讨论了很久,终于敲定了一个考虑周全的流程。 “那就这样,我和瑾明天进去,有情况了会通知。”这个通知自然是飞信,虽然楉冰还挺想看看这两人进青楼那手足无措的样子,但任务可不能儿戏,毕竟是关乎普通百姓生命的事情。 几人把这间房留给了楉冰,又去开了几间宿下,补足精神准备任务。 楉冰坐在桌前对着镜子比划半天,感觉现在虽然是个连自己都想勾搭的漂亮姐姐,但还是原来的装扮更自在些。 要不以后就别扮回女子了,一直那样好像也不错?反正楉冰自己也没想着找道侣什么的…… 楉冰小心地把头上的珠钗解下来,脸上的妆更是闷到她汗都出来了。 刚想喝口茶,楉冰发现之前她喝的那个杯子怎么不见了?就是粘了樱红口脂的那个。 摆弄了一会儿也没找到,楉冰觉得没谁会拿走她喝过的被子吧?又没什么用。 应该是自己随手一放,不知道放哪儿了吧。 楉冰伸个懒腰,洗把脸缩进被窝里睡了,就没多想这事。 而一墙之隔,江穆棱咬着杯沿,忍不住亲了一口,自己嘴唇上也沾上了一抹樱红,就像他刚才亲的是楉冰一样。 江穆棱长叹一声,羞愧地捂住脸。 他终于,从断袖成为变态了。 …… “哎呦,雀爷来啦!”这大中午的,极乐坊里没几个客人,老鸨见着一大腹便便的男子跨进门,堆着笑脸迎上去。 随手招了几个姑娘在旁边给这位爷侍候着,老鸨看着雀爷后面几个扛着大麻袋的男子,“雀爷今日来,可是有新货了?” “嘿嘿,何止啊!”雀爷让人把麻袋放下,笑得猥琐,“这次的货是上上等,爷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可人儿的小仙女,两个都美极了!” 雀爷做这生意也有年头了,见过的丫头可不少,能让他说出这话,可见这次的“货”有多好。 老鸨微微皱眉:“不会是把哪家高官的女儿拐来了吧?” 雀爷摆摆手:“不可能!穿的也不是什么好料子,脸也面生的很,准不是这带的人!谁家高官女儿连个仆从都不带就出远门,还跑去郊外玩儿的?老婆子你就放心吧!” 老鸨听了也宽了心,让那几个男子把麻袋里的人扛出来。 那两个姑娘像是被药迷晕了,不醒人事地靠在一块儿,手脚也被捆住,看起来就是柔柔弱弱的两个女子。 但连老鸨也惊讶于她们的容貌,其中一个已是难得见着的绝色,但另一个却还要美上几分,愣是把朴素的衣服衬得容光焕发。 两个看上去都是少女,应该还没婚嫁,要是还会点才艺,那今年的花魁也就没什么悬念了。 “说真的,要不是雀爷我照顾你们极乐坊,还真想把这小仙女自个儿收了。”雀爷肥腻的手在楉冰滑嫩的脸上揉了一把,似是不舍。 楉冰咬着后槽牙,很想把这个叫雀爷的手指头给咬下来,但她忍! “还真是谢谢雀爷了,价钱啊,随您定!”老鸨算了算,这两个小仙女能给她赚多少钱啊,这人傻钱多的纨绔数都数不过来,一定能狠狠捞一笔! 老鸨接着侍候雀爷,楉冰和瑾被抬到了另一间房。 可能是想等她们醒来再收拾,她们被放到床上后就没了动静,“咔”地一声,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两人同时睁开眼睛,因为嘴没被堵上,所以可以抵着额头低声交流。 “瑾,等下醒来,就装作很怕的样子,其他交给我,明白吗?”楉冰知道瑾可能对青楼这类地方有些阴影,但为了帮助完成任务,她还是来了,所以楉冰要尽力护着她。 瑾其实原本还真的情绪有点低沉,但看到楉冰那么关心她,那些阴霾就全被心中的小太阳驱散了。 “知道啦。”瑾眯眼笑着,“他们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对你这样的美人下手都那么重。” “瑾……”楉冰当男人当久了,一听到别人称呼自己为“小仙女”“美人”就起鸡皮疙瘩,太油腻肉麻了! 坐起身子,这里就是个普通的卧房,那些珠帘和轻纱挂起来,明显是烟花之地接客的地方。 反正也不会有人马上过来,两人还聊起了天,探讨了一下怎么装柔弱女子。 听到开锁声,楉冰立刻身体紧绷,把瑾护在身后,“来了,装好。” “醒了?”老鸨看着一脸惊慌的楉冰,咯咯笑起来,“这张脸啊,真是太棒了,身为女子都会羡慕。”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儿?!”楉冰护着瑾,用细声轻呼,尽力演着可怜的女子,“为什么要抓我和妹妹?!” “这些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记住,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极乐坊的姑娘了,”老鸨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早就麻木了,“如果想活着,就别打算逃走,好好侍候客人,说不定有一天能替自己赎身呢。”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六十八章 乐坊女子当自强 极乐坊的傍晚是客人最多的时候,作为这郯城最大的乐坊,流连此处的都非富即贵,哪位都不好惹,要是让他们发怒了,莫说生意会搅成什么样,就连这楼也能给你拆掉。 极乐坊出名的姑娘就那么几个,难免会被抢来抢去,能在其中周旋,那么多年也没闹出什么事,这里的老鸨怎么可能没点手段。 “翠儿,前几天来的那两个姑娘,现在怎么样了?”老鸨倚在桌上嗑着瓜子,面前翻一账本。 似是对这些日子赚的银子不甚满意,老鸨想起了前几天留下的那两个绝色,就问问一直贴身跟着她的翠儿。 “那两位姑娘啊,跟每个进来的都一样,又绝食又寻死,昨晚还想逃,被护院的抓回来了。”翠儿也是见惯了这种,一一汇报。 “脸没坏就行,我看呐,她们也坚持不了几天了。”老鸨想着等把这两个小娘子收拾好,就推出新的花魁。 凭她们的姿色,城里哪家乐坊的姑娘能一争高下?到时候,贵客们不就一个个接着来了么。 “派几个姑娘过去劝,让她们好好想想,想通了告诉我。”老鸨也不急,若是心中有怨,终日郁郁寡欢愁眉苦脸,去接客也不会有人喜欢。 老鸨抿着红唇笑着,她这选择,定不会有错。 果然,过几天翠儿就说,那两位姑娘想通了,让老鸨过去看看呢。 进了屋,两个女子梳洗干净,换上了极乐坊的新衣,就算没有佩戴珠宝首饰,素面朝天,还是衬得她们光彩夺目。 老鸨仔细端详了一番,两人脸上虽有泪痕,双目通红,但神情坚定,似是下了决心。 “怎么,二位可是想好了?”老鸨满意地哼了一声,软软地靠在椅背。 “……嗯,我们姐妹二人孤身来此,本就无依无靠,盘缠也快用尽,”楉冰抹了把眼泪,露出认命的表情,“既然如此,还不如留在这里,日后还能赎身。” “不过,还请您答应,让我妹妹只卖艺,不要让她去接客,”楉冰把瑾死死护在身后,“您要我做什么都行,还请成全!” “姐!”瑾抓着楉冰的肩膀,叫得都破音了,但不是因为悲痛,是因为快憋不住笑出来了,但在旁人看来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楉冰演戏非常全套,而且因为是“男人”,所以那些人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而瑾不一样,她虽然也聪明,但修为不高,楉冰可得好好护着她。 而且护着妹妹什么的,也很符合姐妹的形象。 老鸨犹豫了一下,这个妹妹也是个美人胚子,要是让她只卖艺,那极乐坊定是要少赚一大笔钱。 但这姐姐明显更美貌,若是她心甘情愿做任何事,那也会给极乐坊带来更大的名气,相比之下,老鸨还是想同意楉冰的请求,做个顺水人情。 妹妹留着当个把柄,姐姐要是不听话就用来威胁,日后若是姐姐让人看腻了,妹妹就去接客,反正都在自己手上,这姐妹俩能反抗么? 老鸨堆起假笑,允了楉冰的请求,让她安心接客,极乐坊自然不会亏待她们姐妹。 “那,我就给二位姑娘起花名了,”老鸨让人取来桃木牌和笔墨,细细研磨。 “姐姐叫楉榴,妹妹便叫木槿吧。”把二人名字写在桃木牌上,看着跟皇帝每日挑侍寝妃子时翻的牌子一样。 “日后就叫我妈妈,有什么就问我。” “那……妈妈,我是今晚就要……”楉冰低头咬唇,紧张羞怯的模样把老鸨逗笑了。 “这几日我会让人来教你话术琴曲和……床帏之事,十日后,你就会成为极乐坊的新花魁!”老鸨说到“床帏之事”的时候,楉冰还装模作样地抖了一下,“到时,整个郯城的男子都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不了,谢谢,我不需要。楉冰绷着脸才能继续听下去,她真的不想吸引什么男子,只想把那邪祟给抓住,早点离开这里。 老鸨终于走了,两人松口气,坐在桌前讨论。 “楉冰,你定是第一个当花魁的男子,好厉害!”瑾眼神里居然还有一丝崇拜,把楉冰看得怀疑人生,她一点也不想有这种崇拜好吗?! “别打趣我了,前几天被关在房门里不能出去,现在应该能走动了,赶紧去搜集点情报。”楉冰还是很信任瑾的,演技比夏知秋好多了,肯定靠谱。 两人还没歇息会儿,就有个穿着冰蓝衣服的文静姑娘敲门进来了。 “楉榴和木槿吗?我是萧潇,妈妈叫我过来教你们规矩和才艺。”萧潇看上去不大像风尘女子,衣着整齐得体,自带一股才气,跟普通人家里的小姐一样。 “二位会乐吗?” 瑾倒是会点琴艺,但楉冰…… “呃……吹叶算嘛?”一想就知道不可能在青楼吹叶,可楉冰除了这个沾点边,其他女子技艺都不会了,难道要给大家耍个剑? “……那就先请木槿姑娘来跟我学琴吧。”萧萧偷瞄了楉冰一眼,也是,有这样的容貌,没才也不怕。 “我、我觉得我唱歌还行!”虽然当妓女不是主要目的,但楉冰也不想被这群人当作个花瓶,这种感觉忒不爽。 萧潇点头:“那我一会儿让红鸾姐姐来教你歌艺,她也是来教导你的姑娘。” 三人在屋里学了会儿琴,萧潇讲了点极乐坊的注意事项,态度虽不冷淡,但还是觉得让人难以亲近。 “对了,还要说一点,极乐坊依仗贵人们相助才扬名,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可外扬。”萧潇用略微严厉的目光审视二人,让她们牢牢记住,以免为整个极乐坊引来杀身之祸。 “那个,萧姐姐,我好像听有些姐姐说,有人在我们这儿失踪了?”楉冰怯怯地开口,不敢看萧潇。 “你问这个做什么?”萧潇突然警惕了些,秀眉微皱。 “我好怕……怕我们姐妹哪天也会不见了的。”楉冰握着瑾的手,懦弱的样子让萧潇松了心。 “别听谣传,那些人嘴碎得很,整日嬉笑没点样子,最近城里的确有人失踪,但绝不是在极乐坊,请牢牢记住。”萧潇抱着琴起身出了房门,没再多说一句话。 “唉,这姐姐还挺防备的啊,”楉冰托腮靠在桌上,“看来得找个好说话的,要不然试试真言丹?” “楉冰不必着急,这邪祟定是在这楼里,只要多加提防,一定能找到的。”瑾轻拂了下琴弦,因为她只需卖艺,所以明晚就要去服侍客人了,现在要多练几遍。 第二天,她们正想着出门去找几个姑娘再问问,又有人敲门进来。 和萧潇风格不同,这位女子一身火红的清凉衣裳,眼尾一抹胭脂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性感妩媚,随意一笑都像在勾引人。 “你是楉榴么?果然是个美人胚子!”红衣女子舔舔唇,“出来吧,妈妈让红鸾教点东西。” “不能在这里教嘛?我想和姐姐呆在一起。”瑾不想和楉冰分开,恳切地问。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只是卖艺的,确定要听?”红鸾勾勾瑾的下巴坏笑,显得更加风情万种。 楉冰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姑娘是来教什么的?不会是…… 红鸾带来的书让两个人都别开了眼,虽然上面的内容不是很详尽,但还是让两个连恋爱都没谈过,喜欢对象都没有的姑娘羞红了脸。 怎么,修士就不能害羞了么?女修也是女子,脸红这种事谁控制得住啊! 红鸾倒是颇有经验的样子,不仅给她们翻看,还在一旁讲解,特别细致,都能想象出细节的那种! 二人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看瑾的表情,是后悔刚才要留下来了,现在巴不得离开。 姐,你不能走,我一个人听更尴尬,要有难同担啊!楉冰努力放空自己,让那些听到的东西全部挡在耳朵外边。 江穆棱和夏知秋肯定想不到,我们进来做任务居然还要用这种东西,要我真是个男的,听了这种……别具一格的技巧,一定会想拍死自己。 红鸾特别热情,热情到足足讲了三遍才停下来,还好不需要复述一遍,那种事……虽是人之常情,但楉冰可是完全讲不出口! “萧妹妹还让妾身教你唱歌哦,来,妹妹先唱一个看看吧。”红鸾的语气轻佻,感觉跟“来,小妞给爷唱一个”一样,楉冰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唱了几曲,红鸾还挺惊讶:“妹妹是江南一带来的吧?嗓子虽然不脆,但声音可真是好听。” 废话,我喉结还带着呢,要是声音脆还得了? 楉冰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傻,好像脱裤子放屁,先有女扮男扮女装,后有女装男装女声,她好累。 楉冰勉强笑了一下:“姐姐谬赞了。” “但你这一点也不勾人啊,唱给客人听,一定要唱得他们心痒痒,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让你唱给他们听!”红鸾真的是个好人,一直在帮忙引导二人,可楉冰想要的不是这种“引导”。 “对了……那个,我好像听有些姐姐说,之前这楼里有人失踪了,是怎么回事啊?”楉冰又问了这个问题,露出“我好怕”的表情。 “这个啊,”红鸾听听门外,好像没有人经过,才神秘兮兮地开口,“不瞒你们说,妾身之前亲眼见过有个人在楼里被带走了!” 楉冰一听,觉得这次找对人了。 第六十九章 楉冰疑惑不已:“姐姐既然看到了有人在坊里不见,为什么萧潇姐说这件事与极乐坊无关呢?” 红鸾见这两个小姑娘好像不大相信她,笑吟吟地道:“那是妈妈为了生意才不让说的,而且那些失踪的人也没在这儿找到,妾身要是传出去,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红鸾竖起青葱手指贴在唇前,“可千万别跟旁人说去,妈妈听了要的!” 楉冰和瑾乖巧点头,听话的模样让红鸾都心生怜爱。 “红鸾姐姐,你说……你看到人在你面前消失了,当时是什么情况啊?”楉冰给红鸾递杯茶,好奇地问。 红鸾也是个爱谈论八卦的姑娘,现在又没有客人点她,见楉冰这么想知道,就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 “城里的朱公子啊偏爱妾身,隔几天就要来一次,”红鸾有点小骄傲,大大方方地说着,“可他家的娘子管得严,所以从不在妾身这儿过夜,往往是夜里让随从带回去的。” “大概是半月前吧,朱公子在妾身这儿酒喝多了些,醉倒在床塌上,妾身怎么可能扶得起他,就去叫他的随从。” “可出了门,却没看到人,妾身记得那人明明就守在门外几丈处,后来想,许是去茅房方便了,就想着去小厨房要点醒酒汤来。” 红鸾的记性不错,可能印象很深,小细节讲得还挺详细,楉冰一边听一边暗自记下。 “等妾身取了醒酒汤,从西边廊道上楼的时候,突然就看到朱公子那随从走在前头,可他拐了弯,往和我屋完全相反的方向走。” “妾身想上前叫住他,可等妾身走到那拐角处时,那么长的廊道竟一个人也没有,更别提那随从的影子。” “廊道一侧是妈妈住的地方,都是上了锁的,那人就在我前头消失了!”红鸾心眼也是大,遭了这种事也不害怕,净想着聊八卦了,“哎你们说,他是到哪儿去了?” “呃……官府没人去查吗?”楉冰身体往后倾了些,尽量不去看红鸾凑过来时露出来的雪白脖颈,还有藏不住的丰满身材。 红鸾叹口气:“查啦,可到现在人都没找着,极乐坊认识的贵人多,就把这件事先压下来了,啧啧,可惜啊,朱公子那晚没办法回去,现在被关在家里,好久没来见妾身了。” 红鸾又叽叽喳喳地讲了好多极乐坊的八卦,楉冰和瑾没来过这种地方,也是好奇得紧,觉着还蛮有趣的。 红鸾走前还亲了楉冰一口,亲在耳边的脸颊上,呼吸轻柔,暧昧至极:“妾身还没见过妹妹这样的美人儿,好好学,一定能把暮烟姐姐比下去!” 楉冰猝不及防地被性感美女姐姐亲了口,脸不受控制地变红,人也呆愣住,脑子里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被漂亮姐姐亲了,好软好香! 楉冰捂着脸发呆,瑾只好轻轻摇她:“楉冰,红鸾走了,别看了。” “啊……?” “……任务要紧,就算,就算你喜欢红鸾,也先放放,日后再商量。”瑾迟疑地问,眼里充斥着儿子要被坏女人叼走的担忧。 瑾,在你眼里我就是被漂亮姐姐亲一口就会被迷得神魂颠倒的纯情少年么?! 要是我真把红鸾带回昆仑,长老们怕是要排队上吊大呼师门不幸了! 更别提半路上就可能会遭到穆棱和小秋秋的暗杀,我还没荒唐到这地步! 我是女的!不可能沉迷女色的! “咳咳,胡说什么!我……我刚刚是在想接下来的计划!”楉冰略微羞赧,低下头专心嘬茶水。 既然瑾今晚就要去给客人弹琴,楉冰就让她好好表演,尽量和极乐坊的姑娘们打听失踪人们的消息便行。 而她晚上无事,就先去探探那朱公子随从消失的地方,也就是西边的拐角廊道! …… 极乐坊今晚又是灯烛辉煌,楼底下坐满了客人,轻纱罗帐,歌舞升平,不时有姑娘引客人上楼,关起门来,便是烟花色海,兴尽良宵。 在二楼都能听到底下姑娘娇俏的劝酒声,琴笙箫笛鸣奏,好不热闹! 楉冰靠在走廊上,脸上蒙了一层轻纱,看到瑾也在台上弹琴,她还挺淡定的,穿上极乐坊的衣服,不显媚俗,反而清新,在一群风尘女子中脱颖而出。 听了会儿,觉得瑾这边没什么问题,楉冰就去找西边廊道的路了。 走廊一侧都是房间,楉冰不想离门太近,因为可能会听到什么不大好的声音。 上二楼的客人都是姑娘带着的,楉冰也蒙着面纱,所以并没有收到什么骚扰。 问了几个小侍女老鸨的房间在哪儿,楉冰连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西边走廊与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区别,无非是老鸨住的房间更大一些,并且有上锁罢了。 难道老鸨有嫌疑? 楉冰一路摸着房门走过去,发现除了一间老鸨住的大房间,还有间大小和妓女们差不多大的屋子,同样是用小巧的铜锁锁上了。 这是什么房间? 楉冰正考虑要不要试试撬锁,廊道另一边又脚步声来了,她只好提气无声离开。 …… “你说的是妈妈旁边那间房住的是谁么?”红鸾好像很想和这两个新来的姑娘处好关系,每天教完所学,就喜欢端盘糕点过来聊天,“那是翠儿的房间。” “翠儿是哪位姐姐啊?”楉冰之前在极乐坊挂姑娘名牌的墙前看过,没见着有翠儿这个人的名字。 “翠儿她不接客的,是妈妈的贴身侍女,平时还帮妈妈管着我们,一点也不可爱!”听语气,红鸾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位翠儿。 “对了,你昨天就去妈妈那儿的廊道了?”红鸾突然问道。 “嗯……妈妈叫我有事。” “奇怪,妈妈晚上都不在屋里的啊……”红鸾歪头不解地想了想,放弃了,“怎么样?你有跟妾身一样见到人消失吗?” “没有姐姐那么好运气啦,我觉着那就是个普通的走廊啊。” “好吧,那我下次要是还能遇到,一定会拉你去看的!”红鸾牵着楉冰的手拉勾,眼底的光芒好像有星星。 妈呀,一般人碰上这事都吓死了,这姑娘胆子也忒大了些,该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好,还是不知者不惧好呢? 好不容易才把红鸾哄走,楉冰本想和瑾一起再去那廊道看看的,可瑾被萧潇拉去练琴,老鸨又找了几个风格不同的姑娘来教她讨好男人,完全没有时间出门。 每天晚上都拉来一件件衣服让楉冰试,又上了很多种妆,楉冰到后来都麻木了,变成一个木偶随便她们摆弄。 这几天晚上还开始在台子上搭架子了,因为过几日便要选新的花魁,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极乐坊来往的人都变多了,都想来凑这个热闹。 大家都说,现在的花魁暮烟那么绝色,至少还能为极乐坊赚好几年银子,干嘛那么快就要选新花魁? 这楼里的姑娘他们都见得差不多了,要说姿色能比的,也就那个新来弹琴的木槿了。 可人家的桃木牌上画着桂花,懂极乐坊规矩的客人都知道,这是只卖艺的意思。 虽然话本中的那些只卖艺的花魁描写的自带仙气,与名妓神交也是一桩雅谈,但现实中真的没什么人会把一个只卖艺的姑娘捧为花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来青楼窑子的男人本就基本是来过夜的,谁要看花魁装清高,还是能抱在怀里的实在些。 “还真想知道,今天的花魁是哪位姑娘啊。”一个油光满面的男子搂着身边女子的细腰,咸猪手一直往上面下面摸,那女子还是笑呵呵地倒酒。 “哎呀,桃蕊今晚是没这个机会了,还希望爷啊能多多关照啊。”那女子相貌也是不错的,倚在男人身上低眉顺眼的,可讨人喜欢了。 竞选花魁的女子都是坊内的少女,一共也就五六位,有些之前跟着其他名妓学习,有的是在台上弹琴奏乐的。 有些人动了心思,开始筹钱准备和花魁喝酒了,与极乐坊的花魁潇洒,在郯城的纨绔子弟里也会有名声。 极乐坊也是花了大力气传这件事,花了钱把台子搭得高高的,雕了花铺了上好的毛皮毯子,底下摆了近百桌酒席,姑娘们换了新的衣裳载歌载舞,比一些大户人家的宴会还要奢华。 今儿因为选花魁时极乐坊会打开楼门,一些普通老百姓都来围观捧场,所以人流比平日里多了好几倍。 大伙儿都想着,没钱来极乐坊逛,一睹花魁的容貌也行,能跟别人吹上好阵子了。 而两个戴着蒙面斗笠的男子挤在一个小酒桌前喝着茶,气场冷得没哪个姑娘敢上去揽客,觉得着两位爷不是来玩,是来刺杀的。 “穆棱,真的能在这里找到他们两个吗?我快呆不下去了!”夏知秋捏着茶杯,手指节握得咔咔作响,把最后一个想靠上来的妓女吓走了。 “……静心,不必理会。”穆棱那么说着,一边默默释放身上的冷气,把潋光剑握在手里,像是随时都会出鞘。 因为极乐坊今天聚了各种各样的人,所以这本来很突兀的两人也没有很引人注目,只是那一块儿没人靠近罢了。 “楉冰在哪儿啊?他会看到我们吗?”台上都表演了好几个姑娘,夏知秋只看到瑾在和乐,按理说他俩应该都会呆在一起啊。 江穆棱在人群中寻找着,想到楉冰要跟这些风尘女子一起挽着男人的手臂喂酒,就有种把这里人全部打晕的冲动。 “下面这位楉榴姑娘,可是妈妈我这几年见过最可人儿的了,哦呦,各位爷可好好看着啊!” 楉榴? 抬头,夏知秋直接喷了,江穆棱也呛了一下,差点跟着夏知秋喷了。 第七十章 一盘好菜 楉冰今天在极乐坊的感受就是,她仿佛是一盘菜,还是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三尺的那种……大菜。 怎么说? 首先,挑选一只楉冰,控制饮食三天,使其肥瘦相宜,肉质……咳,是身材玲珑有致,匀称纤美。 然后,她衣服差点被几个姑娘扒了,好容易才劝住,让她自己一个人沐浴,又逼她把那好几种皂角全用个遍,到后来她自己都闻不出身上是什么味儿了。 而且不泡满半个时辰还不许出来,楉冰觉得自己快被煮熟了。 沐浴完后,一个姑娘给她上妆,另外几个给她拍香粉,虽然看牌子是比较高档的,可实在拍太多力气太重了,让楉冰觉得自己像一块要腌制入味的猪肉。 那些耳坠头钗更别提了,楉冰甚至不敢大步走,稍微摇一摇就感觉随时会哗啦啦全掉下来。 等她被精挑细选、煮熟、腌制入味、摆盘好后,就登上了台,如同一盘好菜上了餐桌,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眼神跟要把她吃了一样。 呵呵,男人。 楉冰知道那些人心里存的是什么心思,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但她是来假扮乐坊女子的,就要好好装,微笑,一定要微笑! 楉冰自认为的尬笑在他人眼里被美化了不少,所以大家都没感受到其中的深长的意味,反而在台下起哄。 这是哪儿来的小仙女,怎么没见过呢?啥也甭说了,爷今晚就支持你了! 没错,他们就是这么肤浅和颜控,楉冰非常能理解,因为她身边的小伙伴也个个长得很好看,曾让她质问自己是不是按颜值挑的朋友。 很快镇定下来,楉冰开始背乐坊姑娘给她准备的一段长词,里面的身份经历兴趣爱好完全不属实,但乐坊就是要给她这么包装一下。 快速地扫了几眼台下,没看到夏知秋和江穆棱的脸,楉冰暗自庆幸他们没来,不然肯定被雷死! 唱的歌也是这几天刚学的北方歌曲,没跑调没唱错,除了声音还算好听外就没有别的优点了,啥韵味都没有,偏偏叫好声比其他人都要响好几倍。 楉冰觉得,她在昆仑好歹也是个有颜有实力的优秀弟子,怎么到了这儿她就成花瓶了? 而且这些人的行为真的让她无语,还好她只是来假扮一下,等任务做完便走,要不然指不定被排挤成什么样呢! 其实到了这地步,再猜来猜去就很多余了,乐坊之地,情义本就比其他关系要薄,那些本要支持其他姑娘的公子,全都倒戈至楉冰这儿了。 极乐坊选花魁与其他地方不大一样,会特制很多的桃木牌,一块要花不少银子,买下后写上恩客姓名,掷给台上的姑娘。 哪位姑娘得的桃木牌多,就是花魁,而掷桃木牌最多的恩客,就能让花魁陪伴一晚。 这种方法就是在赌,赌你舍不舍得花钱,赌你有多少钱,能不能胜过其他人。 楉冰佩服,这完全就是在大笔大笔砸钱啊,难怪极乐坊里面那么奢侈,这老鸨还挺有经营手段的。 楉冰不怕所谓“陪伴一晚”,她可是炼丹师,纳虚袋里什么丹都有,到时候把人悄悄迷晕,再编个小谎就行。 但这些人的气势真的令楉冰折服,一个个势在必得,争锋相对的模样,要是能把这气势用到正事上该多好。 其他姑娘还在笑着拉客支持她们,楉冰这个并不是很想当花魁的人,站着不动,笑容僵硬,姿态也并不非常雅观,但就是有人捧着一把又一把的桃木牌送上来,楉冰手都不够接,要拉着旁边的侍女帮忙才行。 楉冰维持着笑脸,一个个答谢,还有些人想趁机揩油,全被她躲了过去。 嗯?这人戴着蒙面斗笠,身形有点熟悉啊。 楉冰盯着那人的斗笠看,直到手上一沉才发现,这人怎么买了那么多桃木牌?! 不用数都知道这数量比其他一般人多多了,完全就是财大气粗,方才也只有一两位公子给出差不多数量的桃木牌。 随手放到一旁,楉冰叹气。 唉,公子们的心意我领了,你们这样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欢心的态度我非常赞同!可这钱到最后都不是给我,是给极乐坊啊兄弟们! 我们能不能私底下结算啊? 到最后看那堆起小山的桃木牌,再算算价钱,楉冰都眼红了。 毫无悬念,楉冰当选了花魁,倒是宣布那位恩客的时候,厅堂内的气氛难得紧张了一下。 “恭喜这位苏……香排骨?公子成为楉榴姑娘今晚的恩客!”老鸨可能也没想到这有钱的主名字那么奇葩,愣了一下,但马上又堆起笑容。 管他奇葩不奇葩,有钱就行!有钱你就是大爷,随便你叫什么,你叫爸爸都行! 厅堂内那几位花了大价钱的公子遗憾了一下,不过日后也还有机会,所以没有很可惜,继续搂着身边的姑娘喝酒了。 楉冰回到自己屋里,马上给酒壶里下了满满的药,争取一杯让那人倒下睡到大天亮!她就能偷摸出去找邪祟了。 酥香排骨?就等着睡成排骨吧! 来了!门才刚响一声,楉冰就端着酒壶迎上去甜腻腻地敬酒,依之前江穆棱的反应看,这招绝对有效。 不过那人进了屋还戴着蒙面斗笠,让楉冰一下子犯了难,总不能一上去就把人斗笠掀了把酒灌进去吧? 楉冰只能好言劝着,那些乐坊姑娘教她的那些油腻肉麻的情话都忍着不适应说了,这人还是毫无反应,甚至动都没动一下,让楉冰开始怀疑自己毫无吸引力。 哎你到底进来干啥的?哥们儿你能给点反应吗? 最后楉冰快要爆发,已经思索着什么角度打晕人能不被发现的时候,那“酥香排骨”的肩膀突然抖了起来,频率越来越快。 后来干脆蹲在放声大笑,笑得楉冰懵了一会儿。 这声音,还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你这小骗子,演得还可以啊,这种情话张口闭口就来,要不是我知道你非寻常美人,我肯定被你迷晕了!” 听这话,还是认识自己的人?可她在昆仑外除了江穆棱就没认识什么人了啊。 “只可惜,公子游戏花丛,见惯了,但若是楉榴姑娘能给本公子来个香吻,这壶酒我二话不说全给你喝了!” 楉冰终于想起这浪荡的声音是属于谁的了,那人也掀开斗笠,露出那几月前楉冰才见过的面容。 “苏絮!怎么是你?!”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七十一章 乐坊女和客人的合伙 苏絮?怎么是你?!”在楉冰的印象里,苏毕天肯定会派人去抓苏絮,他要躲在偏僻些的城市才行,还敢来靠近蓬莱的郯城?这里可是因为要开百门大会,来了很多修士啊! “怎么不能是我了,美人,几月不见,你变性了?”苏絮舒坦地坐下调笑。 “来参加百门大会,顺便接个任务。”楉冰和苏絮也算不上有仇,见了面不至于喊打喊杀,坐下来叙叙旧还是能做到的。 “你也参加?什么任务居然能让你扮女装混进乐坊?”苏絮瞅瞅楉冰,纵使他在花街逛了好几年,也没见过这样的绝色。 要不是他刚好路过郯城想进极乐坊看看,就错过这番美景了,他看到楉冰走出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你就别掺合了,你付的那些钱……我会还你的!你就呆在房里吧,”楉冰说了一段,觉得好像漏了点什么,“也?你,参加百门大会了?” 苏絮乐了,自己沏了杯茶:“才反应过来啊,真在这乐坊呆傻啰。” 百门大会除了仙门参加,还有一些很少的名额发放给散修,也就是没有归属门派的修士,但楉冰没想到苏絮拿到了这个名额,果真实力不一般。 “你不是被苏毕天追杀么?不怕眉山派找上门来?” “百门大会禁止私人争斗,等到了蓬莱,他们能奈我何?大不了比试结束就溜走,真当我没办法躲他们么?”苏絮解开了母亲的心结后心情一直很好,也有炼丹师的收入,离开苏家后还活得更自在了。 “好吧,那你呆这儿休息吧,可别真想让我侍候你!”楉冰套了身外袍,趴在门上听外边有没有声音。 “我不用你还钱,你带上我做任务行不?”苏絮是水木双灵根,是个攻击力渣,还挺想知道那些剑修平时是怎么做任务的,“要是你被发现了,我还能替你做做挡箭牌,说带我去茅房也行啊。” 楉冰其实很怕带上一个拖油瓶增加难度的,但苏絮也很机灵,楉冰还记得他和自己在苏家斗智斗勇的那天,所以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 “跟着吧。” 但今晚可真是不巧,客人格外多,有些还被乐坊女子挽着在二楼闲逛,出去可能就被发现了。 可之前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要抓紧时间完成任务了,楉冰咬咬牙,狠下心来,掏出一小瓶丹药。 “吃,起作用了再走。”药瓶里也就大概两三枚丹药,楉冰吞了一枚后,又递给苏絮。 苏絮查看一番,闻了闻,顿时惊讶道:“隐迹丹?这可是七品下等丹药啊!你怎么有这种好东西?” 苏絮又改口,“也对,你是昆仑弟子,看起来身份还不低,一定是师长给你的,唉,大门派的待遇就是好啊……” 楉冰低着头看似不想搭理苏絮,实际上她的心在滴血。 这隐迹丹能藏匿身形半个时辰,确实好用,可材料难寻,炼制困难,她琢磨了好几个月才炼制出两枚,今晚就全给用了。 服下丹药后几息时间,两人身形就在房里消失了,门微微开了一条小缝,放轻脚步声出去。 避开姑娘客人,楉冰觉得还是先去老鸨的房间看看。 可这锁该怎么办?要是强行破坏可能就打草惊蛇了。 “我来我来,这个我擅长!”虽然互相看不见,但用灵力感应就知道苏絮就在楉冰旁边。 “你还会撬锁?” “可别小看我在市井混了十年,可能我打架菜鸡,但这种事你们还得靠我!”苏絮的语气又拽又贱,可楉冰不知为何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天呐,难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个欠揍的家伙吗?! 苏絮确实有点本事,没花多少时间就开了锁,两人见四下无人,赶紧溜了进去,苏絮还用了点手段把锁给把上了。 老鸨的房间比姑娘们的要奢华些,而且是楉冰房间的三倍大,东西却不多,显得房里很空。 楉冰翻箱倒柜,除了银票金锭和衣服胭脂外就没找到什么了,只能再整齐地给人家收好再放回去。 苏絮就悠闲多了,听脚步声就知道他是在房里踱步,从房这头慢悠悠地走到那头,仿佛是来散步的。 “楉冰,这里有个门。”苏絮在床边的墙上拉开一袭帘子,露出了一个隐蔽的小门。 楉冰凑过来:“这门的方向,好像是通往翠儿的屋子啊。” 不过也说得通,翠儿既然是贴身服侍老鸨的,两间屋子相连比较方便走动和收拾。 老鸨屋里没东西,那去翠儿那看看吧。 走进小门,楉冰觉得周围瞬间狭窄拥挤了许多。 这屋和姑娘们的差不多大,零零碎碎的东西很多,床边的胭脂香粉摆了一叠,床上也放着几条裙子,桌上头钗珠链吊坠混乱地堆在一起。 楉冰从这些首饰里辨认出了几个她之前试戴过的,现在全部缠着,估计要半天才能解开。 原来坊里姑娘们的衣服饰品都是翠儿发的么?这贴身侍女要干的事情还真多。 屋里有些暗,楉冰点了盏小灯在桌上,小心不踩到地上凌乱放着的绣鞋。 可谁知这时候有人回来了,开了房门,正巧和楉冰对上眼。 是翠儿。 楉冰下意识地就僵直了身体,把手里刚碰到的绣鞋放开,双手举起,快速想理由准备解释,当下有些慌乱。 可翠儿跟没看到她一样,径直往床那边走去。 楉冰这才想起隐迹丹的药效还有大概一刻半钟,翠儿看不到他俩。 庆幸地在心里呼口气,幸好吃了隐迹丹,不然就糟了,被当成乐坊女和客人合伙作案偷盗还好,邪祟逃了她得呕血。 翠儿在床上翻找着东西,楉冰悄咪咪地凑在旁边看她找,这情景如同民间传说的鬼故事一样,楉冰就是那只闯进别人屋子还大方偷窥人家的小鬼。 楉冰听见翠儿嘴里好像在呢喃些什么,又挪近了点,屏住呼吸。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离开这里了……” 翠儿想离开极乐坊?她长相不赖又是贴身侍女,楉冰还以为她和护院一样是在这领银子做工的,难道也有卖身契在老鸨哪儿? 翠儿从床上找到了一本……和红鸾那次带来的一样难以言喻的书,起身出了门。 楉冰觉得她有些古怪,便一起跟着出了门。 西边的走廊不住乐坊姑娘,所以没什么人经过,翠儿把那本书摊开放在尽头,又匆匆离开。 楉冰强忍着不适上前,端详着这本书,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妖力。 正准备取剑破坏,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飘渺虚无的声音。 “极乐对苦,安养从用,无量寿者逐人名国。”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七十二章 曼陀罗 “极乐对苦,安养从用,无量寿者逐人名国。” 那声音好像是从身后传来的,往后一扭头,就看到一个随从模样的男子晃晃悠悠地朝这边走来,双目无神,似乎被夺了神志。 翠儿就像是一位引路人,牵着那随从的手,嘴角上扬的弧度非常诡异。 楉冰这才瞧见,翠儿的脸上多了一层血红色的花纹,从脸颊一路纹到了后颈,看那纹路像是曼陀罗花。 原本被称为四大佛花之一的曼陀罗花,在这种情况下看来竟妖气十足。 翠儿那双眼里也不再是人类的瞳孔,那泛着金光的红,如同恶鬼的诅咒一般,要带这个人走向地狱。 看他们的方向,是要走进那本书里去! 怎么办,就这么几步路了,要暴露阻拦吗? 在还有一丈远的时候,楉冰只好先把那随从往后绊倒,争取点时间再说。 谁知一个扫堂腿过去,那随从不过是倒下时稍微撞了下头,居然醒过来了! 咳……这幻术那么容易醒的吗?亏我刚才还如临大敌,挤出好几个法子准备用。 翠儿也没料到马上就要得手的时候,这人居然摔倒醒了过来,连忙想再施法继续行动,脸上的花纹却渐渐褪去,眼瞳也恢复了正常。 “嘶……翠儿姑娘,你不是要带我去茅房么,这里是哪儿啊?”那随从对自己刚才即将经历什么完全不知情,还揉揉后脑勺,傻乎乎地对这个他以为很柔弱的翠儿姑娘憨笑。 翠儿反应也很快,慌了一下就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哎呀瞧翠儿这笨脑子,最近事儿太多,糊涂到路都走错了,林大哥这边走,翠儿带您过去!” 两人渐渐走远,楉冰才放松刚才紧闭的呼吸。 呼,那翠儿还真敏锐,随从被绊倒后她马上凶狠地把四周瞪了个遍。 就算知道印迹丹不会有差错,可楉冰还是有种站在别人鼻尖前被严厉打量的感觉,连心都要给她看透了。 楉冰还想趁药效在,多翻几眼那本奇怪的书,可一转眼,那原本放在廊道最里边儿的书本就不见了。 房间也被翠儿上了锁,没办法查啰。 回到自己屋里,楉冰还在反复品味那句咒语:极乐对苦,安养从用,无量寿者逐人名国。 昆仑各方面的藏书挺多,涉猎百家,不乏奇术异技,要不是不能带出藏书阁,楉冰这个书呆子可能会把她的书柜填满。 要是她没记错,这句话出自《天台弥陀经义记》,可是佛教的经典文书,怎么会被一邪祟拿来用做咒语? 是不是她小看了这次任务,或许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乐坊、佛、邪祟……这些事物究竟有什么关联,那本书又是何用? 楉冰干想了半天,没得出个结论,倒是把自己整头痛了,皱着眉揉了好几下太阳穴。 刚好瑾轻声进来,见楉冰不太舒服,便在手上抹了些清凉的桂花油,帮她按摩起来。 “谢谢啊瑾,我刚才有些烦……”楉冰享受着,觉得瑾这手法绝对是得了她老家婆婆的真传,她母亲王夫人有时候头疼都是婆婆帮她按的。 “没事,楼下的表演没我什么事了,上来看看,”瑾一边按一边看屋子,“那个酥香排骨呢?是被你藏床底下还是藏衣柜里了?” 酥香排骨?苏絮? 楉冰一拍桌子起身,把瑾吓了一跳。 对哦!就说好像落下了什么东西,我貌似把人丢在翠儿房间了! 哇,这可如何是好?又不能出房门,隐迹丹也没了,苏絮现在绝对露了身形,躲在翠儿房里慌死了。 就算他撬锁再厉害,他人在房里,锁在外头,他也开不了啊! 万一翠儿回去了,就苏絮那个自保能力,等着送人头吧! “瑾,你会撬锁吗?” “……楉冰觉着我像是会的人吗?”瑾没搞懂楉冰的脑回路,还处在懵逼状态。 还没等楉冰和瑾解释,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楉冰还想着让瑾藏起来,然后自己缩进被窝里蠕动几下假装有人,可看到苏絮拎着一坛酒,关上门后倚在门上,笑得……像个流氓。 “哎呀哎呀,都说世间男子薄情,我看啊,还是这乐坊花魁最是寡义,我可是你的恩客啊,就这么把我丢在妖怪房间里?” 苏絮捂着胸口,非常浮夸做作地抖了两下:“嘤嘤嘤,我好怕怕啊!” 楉冰和瑾两个钢铁直女,看见一个大男人嘤嘤嘤,当场石化,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大哥,我原本对你还有点愧疚的,请你别再挑战我对你好感值的下限了好吗? 楉冰原本以为苏絮轻浮放荡的性格是为了迷惑苏家人的,现在才真正了解到,他不是装的,这货天生就比别人恶心一点。 楉冰稍微有点抵抗力,但瑾可受不了,直接要出去喊护院把这个怪人打出去了。 “别去,瑾,他就是那个酥香排骨,我们……认识。”楉冰觉得和这家伙认识,还真有点难以启齿。 “是啊美人,我和楉冰可是老交情了~”苏絮眼睛一亮,这儿还有个漂亮姑娘,这回肯定不是男的了,于是满嘴的骚话在蠢蠢欲动。 “劝你别用言语轻薄我师妹,她可是冰灵根,剑很冷的。”楉冰晓得瑾对陌生人没什么好脸色,就想提醒一下在作死边缘试探的苏絮。 苏絮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什么嘛,要不就是男的,要不就不好惹,昆仑的美人可真不好伺候。 “你怎么出来的?门被锁上了吧?” “嘿,后来那老鸨进屋补妆,我趁她不注意溜出来的,要是等你来救我,骨头都成灰了。”苏絮在桌边坐下,倒了杯酒解渴。 “那这酒……” “哦,厨房顺的,不过一个乐坊,好酒倒是不少,真好,真好啊……”苏絮咂咂嘴,满足地回味着,把顺坛酒说得跟路边摘朵花一样随便。 不愧是市井长大的,还真把泼皮的手艺全学了个遍。 “唉……赶紧喝完,你……你就睡床上吧,我和瑾打地铺。”楉冰心累,忙活了一个晚上,结果什么成果都没有,进度太慢了。 “这就睡了?这么好的晚上,不玩点什么有意思的吗?”苏絮看起来很失望,他以前逛乐坊,里面的小姐姐可是会陪玩到大早上的。 差距真大。 “玩什么啊……累死了,床都让给你了就赶紧休息吧!”楉冰几天没睡好,现在是真困了。 铺好两人地铺,刚掀开被子,就听见背后苏絮来了句。 “唉,可惜,还想着楉榴姑娘陪本公子玩尽兴了,就把那翠儿屋子里找到的这东西给你呢。” 第七十三章 器灵 翠儿屋里找到的东西? 楉冰倏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仰头看着苏絮手里的物品。 那是一条金色的挂坠,被苏絮随意挑起,垂在眼前假装端详,黑色的曼陀罗花纹镶嵌在内部,与翠儿脸上浮现的纹身一摸一样。 可惜这块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坠子却像是碎裂得只剩下半块,断痕粗糙不平,似乎被人摔碎过。 “这是哪儿找到的?”楉冰站起来便要去拿,被苏絮一个转身躲开。 “哎哎,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找到的,先不提你把我丢在邪祟屋子里,你这么轻松就想拿走,楉榴姑娘未免霸道了些吧?”苏絮手腕一转,那坠子就从手上消失了,能看到的只有藏不住的窃喜。 瑾还想和他交涉一番,但楉冰知道这无赖秉性,肯定会绕来绕去拖时间,最后还不是浪费口水,所以就示意让瑾不必多言。 低头深呼吸两口,楉冰一直在脑海里催眠自己:这是任务,是重要线索,把他当成江穆棱,当成可爱体贴的穆棱! 然后才抬头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那苏公子,你怎样才能玩尽兴呢?” 楉冰对苏絮的表情一直都是不爽、嘲讽以及皮笑肉不笑,所以乍一看这小鸟依人的态度,苏絮还是忍不住荡漾了一下。 “嘿嘿,不为难楉榴姑娘,抱……咳,陪公子我喝完这坛酒就成!”原本苏絮还想说抱几下的,被旁边那个叫瑾的小姑娘扔了一记眼刀,真的好冷! “行!”楉冰估摸了一下这坛子,喝完应该不会有大碍的,闻着也没加啥料,便痛快答应了。 也许在苏絮的印象里,与花魁喝酒是一件很文雅风流的韵事,在清冷的月光下对饮小酌,奏乐赏景,谈尽人生,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但实际上,苏絮基本上是在对面看着楉冰一碗接一碗地把那那坛酒咕咚咕咚完了,既没了浪漫的情怀,更没聊上两句。 苏絮两根手指捏着小酒杯,与楉冰仿佛兄弟结拜用的白瓷大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楉冰嫌他喝得又慢又娘唧唧,干脆换了个碗,争取快点把酒喝完,就能拿到坠子了。 这幅纤弱女子差点端酒坛子仰头喝的场景给苏絮留下了一定阴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再去花街乐坊了。 “嗝。” 不受控制地轻打了个酒嗝,楉冰用衣袖擦擦嘴,神志清明,朝苏絮招手:“坠子拿来!” 苏絮看看酒坛,果然空了,一点都没有敷衍,差点给楉冰趴下叫哥。 这酒闻着就知道度数高,谁敢这样灌水一般喝,喝完绝对上头,直接昏迷睡上一宿。 这哥们儿怎么喝完一点都没事?苏絮可是喝两杯就微醺了,以为楉冰喝不完才想这法子的。 现在苏絮信了,楉冰是真·汉子。 “给给给,早知道你酒量那么好,我应该让你跳个舞哼个曲啥的,太没意思了!”苏絮把坠子甩给楉冰,哼哼唧唧地表达不快。 楉冰莞尔,一把接住,开始研究坠子。 这挂坠的后面还刻着经文,正是翠儿念的那句“极乐对苦,安养从用,无量寿者逐人名国”的前面两句。 但不知为何,这坠子竟然不带一丝妖气,反而因为金黑的颜色,显得浩然正气,难怪在翠儿房间感应妖气找不到呢。 “你从哪里翻到这挂坠的?”楉冰继续摆弄,问着旁边郁闷咬苹果的苏絮。 “哦,那丫头房间角落里放了一堆书,我从里面找到的啊。” 楉冰回想起那种不可描述的书册,拧起秀眉:“你看那些干什么?” “好奇啊!这不是每个男子都有的冲动和本性嘛,”苏絮邪笑,“你没兴趣的话,说明你……不太行?” “说什么呢!昆仑可是清修,楉冰才、才不像你这样呢!”瑾不喜欢这种轻浮的人,她宁愿和夏知秋拌嘴也不想让楉冰被苏絮带坏了。 “瑾,没事,他就这样,你先睡吧,我给你守着。”楉冰算着,现在应该快子时了,宿下的客人几乎都休息了,离开的客人也要走光了。 花魁只接待贵客,明天应该无事,瑾还要表演,还是早点睡,楉冰看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哄瑾睡着,楉冰打算今晚就守着,以免苏絮这个登徒子对瑾动手动脚。 顺便给外面的小伙伴写了封飞信从门缝里送出去,告知任务进度。 苏絮终于趴床上呼呼大睡了,楉冰也准备靠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一会儿,刚闭上眼,就有一个身影在脑海里唤着。 “施主……帮帮贫僧……” 那是沙哑又粗砺的低沉男声,尽管是在求救,可依旧保持着沉稳矜持的风度,一听就不是寻常人等。 楉冰睁开眼,因为夜里大家都灭了灯,怕就她们这一屋亮着太显眼,楉冰之前就留盏小灯。 环顾四周,没有半个人影,但楉冰相信那不是幻觉。 “贫僧、贫僧在你手里……” 楉冰低头,摊开手心里的那半块挂坠,不可思议地轻呼:“器灵?” 器灵,往往是上品法器用灵力萃养多年以后才能生出的有一定自主意识的灵体,会比没有器灵的法器更有威力。 楉冰的葱茏和伶禀自然也是有器灵的,但这样两件宝贝的品级好不能与主人交流,顶多偶尔心意相通。 这挂坠都碎成两半了还能与人交谈,这器灵是有多强啊?起码也在这世上存活好几千年了吧? “呃,老人家您好您好,您显灵叫我是有什么事吗?”楉冰怕吵到那两人,特地挪到了房间角落里蹲着。 “修行者,你们,是来除那妖孽的吗?”器灵的声音回荡在脑海,楉冰赶紧点了好几下头。 “是的,您是知道些什么吗?”楉冰现在还摸不清那邪祟是什么,要是能从器灵这得到些线索,就能少绕很多弯子了。 “贫僧当然知道,就连贫僧的那半个身体,也是被它夺去的!”器灵的声音忿恨又无奈,这一刻像个绝望枯朽的老者。 楉冰隐隐猜到了一些,可没想到世上有邪祟竟能把佛教灵器的器灵折磨到如此下场,佛教法器不都是有金光护体,邪祟连近身都难的吗? “施主你可知道,这地方从前不是烟花之地,而是一座寺庙,名为,极乐寺。” “而贫僧正是极乐寺主持的本命法器。”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七十四章 锢妖 “贫僧名为探虚。” “探虚爷爷您好,您说,这儿从前不是乐坊,而是座寺庙?”楉冰想,这前后差距有些大啊。 虽然看不见表情,楉冰也能感受到这位器灵的唏嘘:“是啊,多少年了,我想想看啊……好像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呃,五百年?那变成这样好像也挺正常的啊,人世间变化的因素有很多种,战乱天灾都有可能改变一方百姓,沧海桑田的扭转,可能不会过百年。 “施主可是觉得五百年太长?但我们极乐寺是有真佛保佑,传承超过千年!是多少佛门子弟前来朝拜的圣地。”探虚的语气里有骄傲自豪,但后来却满满变得哀伤起来。 “谁又能想到,最后竟会被一道天劫害得彻底没落呢?” 楉冰纳闷,天劫这种东西,怎么会害到寺庙呢? “具体的贫僧也不太清楚,总之到头来,世上就仅有我曾是极乐寺的法器了,”探虚的声音有些落寞,“贫僧在废墟中呆了几百年,十来年前,这里突然建起了这座楼。” “说来也是讽刺,极乐坊,极乐寺,呵呵,同样的名讳,前世今生却完全不同啊。” 楉冰也觉得太凑巧了,但还是要问:“那与房里的邪祟有什么关系呢?” 探虚长叹一声,好像对自己的无能感到失望:“邪祟生长靠吸收血气或者修炼妖气,若能吞噬修行者的力量也会实力大增。” “原本这邪祟还不足以威胁到贫僧,可这烟花之地,它能得到的人类邪念与欲望比其他地方多得多,不过十几年时间,就与贫僧不相上下。” “它慢慢侵蚀贫僧的道行,附在本体上,我们相互制衡,渐渐融为一体,有时候连贫僧都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谁。” 那不是很糟糕吗?可看探虚现在的样子,好像没事了? “不久前,贫僧拼死保持清醒,请一位施主将本体摔碎,与那妖孽一起共赴黄泉!” “可到后来,我们分为两块,贫僧被丢到角落,那妖孽却迷惑了帮忙的那位施主。” “贫僧如今只有一半本体,力量完全无法使用,只能拜托施主收了那妖孽,贫僧也死而无憾了!” 嗯,要是这么讲的话就能连起来了,翠儿摔碎了挂坠,然后却被邪祟迷惑,那些失踪的人应该是被翠儿带走的。 “探虚爷爷可知道那邪祟是什么吗?”因为没有仔细看那本书,楉冰就算脑子里有一堆只是也没办法判断。 “是锢妖,不太好对付,施主小心。” 锢妖,能将人类吸进书册中禁锢起来,因为这些书册的每张纸每滴墨都是由邪祟血肉构成,所以会吸收人类精气。 这种方法仿佛人们饲养家畜,不会立刻死亡,而是一点点失去活力,拖上好几个月才会枯竭,跟凌迟之刑同样痛苦。 不过也说明那些被抓的人应该还活着,要尽快行动了。 “谢谢探虚爷爷,我们一定会帮您夺回身体的!”楉冰开始苦恼应该怎么动手,毕竟那么多人在锢妖手上呢。 那另一半挂坠怎么想都是在翠儿本人身上,既然翠儿是被迷惑的,那就不能伤到她,还要趁她和锢妖没防备时制敌,太难了。 最难的是还不能直接一剑砍个稀巴烂,因为那是探虚的本体啊,楉冰还得还给人家的,要先把锢妖逼出挂坠。 楉冰翻了翻身上带的符咒,没有一款是能这种类型的,她倒是能炼让人元神暂时分离的丹药,可挂坠有嘴巴吗?能吞丹药吗? 楉冰想到天都亮了,最后决定,还是靠演技吧。 首先她要找一位小伙伴把翠儿房间那几册吞了人的书搬出来,贴上抵妖符,能断了与锢妖的妖力联系,这些困在书里的人就暂时安全了。 该找谁呢……这个人既要长得有蛊惑性,演技骗术也要一流,聪明能见机行事就最好了。 嗯?身边好像就有一位啊。 楉冰把目光缓缓移向裹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的苏絮,露出了一个“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笑容。 …… “让我去偷东西?我不去!要是被撞上,她还不吃了我啊?”苏絮醒来的时候还有点起床气,语气有点阴沉,但对着楉冰莫名不敢发啤气,只能对着自己哄,像一只脾气爆但怂的小野狗。 “嗯嗯,你可以不用去啊,”楉冰帮苏絮顺了两下头发,“可昨晚我看你睡觉的时候嘴巴张那么大!一时手痒就给你喂了点东西。” 这当然是骗人的,可楉冰说得很真,苏絮脑袋还迷糊着,愣了两下就信了。 “小骗子你谋杀啊!” “谋杀还算不上,以后脸上起疹长脓可别来找我,不关我的事。”楉冰知道自恋如苏絮,最在意的就是他那张游戏花丛勾引小姐姐的脸,这下他铁定会答应。 果然,苏絮惊慌地摸了两下脸,确认它们是否还和之前一样俊美,最后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这边算是没问题了,楉冰又写了封飞信,让江穆棱和夏知秋趁乐坊的人都还没醒的时候潜进来。 苏絮以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气势出门去偷书,“要是我死了,楉冰你记得一定要让漂亮姐姐给我上香。” 楉冰没理,这人就装吧,嘴上哭爹喊娘,实际上稳如泰山,楉冰就没看出他慌了,要真害怕还能开玩笑? 苏絮没走多久就有人敲门,听敲门暗号是穆棱他们,楉冰赶紧开了门让进来。 两人都是第一次进类似女性的闺房,特别不自在,全程低着头走路,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放心,屋里没东西,就我和瑾两个,”楉冰看着好笑,“瑾还没醒,你们小声些。” 确认那些女性私人物品真的都收好了,两人也放开了些,没那么拘谨了。 “楉冰,昨晚那酥香排骨呢?被你塞床底下了还是衣柜里?”夏知秋看着地铺上瑾的睡颜,嗤笑了一声,往床底下看有没有人。 嗯?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小秋秋你和瑾是约好了吗! 不对,他们怎么知道酥香排骨的?我不是昨天才…… “你们昨天来了?!”楉冰一想到昨晚她那不走心的歌声笑容,以及尬吹上天了的自我介绍,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啊,你知道吗,昨天江穆棱差点就唔唔唔!”夏知秋还没说完,便被有些羞恼的江穆棱捂住了嘴。 差点什么? 楉冰绕到江穆棱跟前,踮起脚尖,撇头盯着江穆棱:“穆棱昨天也给我掷桃木牌了?” “……” “掷了多少?” “……” 实不相瞒,带着的现钱全投进去了,两袖空空、人财两失形容的正是现在的江穆棱。 第七十五章 兆头 江穆棱可说不出自己第一次来乐坊就为了捧花魁把自己变成了个穷光蛋,即使捧的是自己兄弟。 楉冰看他表情大概也猜出这家伙肯定大放血,一想到昨晚那桃木牌有好多是江穆棱的钱,楉冰这个对外人抠门的铁公鸡都心疼死了。 “我又没有一定要当花魁,你花那么多钱干什么?”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就是,要不是小爷拦着,穆棱都要借我的钱去买那啥牌子了!”夏知秋也不解,“我们不就做个戏吗,这么认真干嘛?” “……”幸亏小伙伴们都非常正直纯洁,压根没往江穆棱要当花魁恩客这个地方想,否则他是真的无地自容了。 “楉冰你真厉害,把女人都比下去了!”虽然夏知秋不太懂乐坊里的这些事情,但还是觉得很牛逼,“你还没说呢,你把人藏哪儿了?” 夏知秋的嗓门实在太大,压都压不住,原本快醒了的瑾被他这么吵得睁开眼,嘟囔了一句烦人精。 “哦,他是苏絮,我现在把他支去干活儿了。”楉冰一手一个走到屏风后面,不去看瑾起床时的洗漱。 “苏絮?”江穆棱没听过这个名字。 “之前做任务的时候认识的,炼丹师,实力还行,”夏知秋简单介绍两句,似是想起来苏絮那德行,眼睛逐渐睁大,“你是说,你让那丫头和个流氓同屋睡了一晚?” “合衣睡的,我没闭眼,守了一夜呢!”楉冰想不通夏知秋怎么会在意这个。 夏知秋撇着嘴:“那也不能让个丫头和男的睡一屋啊,这不毁人清誉么!” 楉冰想自己也是女的,小时候不也经常和你们俩睡一屋,上次做任务也这么干啊,姑娘都没介意,你个男的介意什么? “我也是男子,这几天不也和瑾天天呆一起。”但楉冰自身是女子所以问心无愧,其他姑娘可不能效仿。 江穆棱抽了抽嘴角,夏知秋理直气壮地双标:“你和那流氓能一样吗?” 呦,那么相信我? 夏知秋瞄一眼江穆棱,凑在楉冰耳边轻声道:“那丫头瘦巴巴的,按我多年看你撩拨姑娘的经验来看,你肯定没兴趣!” “……”楉冰抿嘴,重重地拍了一下夏知秋的肩膀,“小秋秋,这话千万别当着瑾的面说。” “这不事实吗?为什么不能说?” “反正别说就行了!”当着姑娘的面说人家身材差,夏知秋莫不是注孤身吧? 不过没想到夏知秋还会怕瑾清誉被毁,看来他们的关系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嘛。 “丫头你好了没有!洗个脸那么慢,你的脸是比盆还大吧?!” “夏知秋!” 好吧,没想错,他们的关系就是非常恶劣。 这时候,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声,还不敢拍太重被别人听见,楉冰估计是苏絮回来了。 给他开了门,苏絮贴在门上转了两圈转进来,如释重负地吁气,仿佛是来偷情的。 “回来啦。”接过那一沓书册,楉冰很满意苏絮的表现。 “好歹那邪祟也是附在一个姑娘家身上,你居然让我趁人家睡着时闯入闺房,”苏絮立马从害怕状态调整至油腻模式,“哎呀,好羞羞~” 呕,楉冰真不知道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怎么能如此自然地卖弄风骚,并且骚而不娘。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觉得你闯入的闺房很少。”楉冰数了数书册,一共八本,跟之前失踪的人数量一致。 “辛苦。” “把解药给我就行!”苏絮接住楉冰扔过来的小药瓶,嗅了嗅,“这不是凝神丹吗?解药呢?” “没给你下药,那凝神丹就当报酬了。”楉冰忙着给书册贴符咒,头也没抬。 苏絮心里简直是万马奔腾,现在丹药那么不值钱了吗?一枚四品中等丹药也能随随便便送人,他可不认为自己做的事值得上四品中等丹药。 这凝神丹他也勉强能炼,只是成功率极低,要天时地利人和以及瞎猫碰上死耗子才能出一枚,算是难炼的丹药了。 苏絮自诩算不上修真界年轻一代中的炼丹第一人,也算其中的佼佼者了,虽然是自学成才,他付出的努力可不比有门派的修士少。 楉冰是丹剑双修他知道,但明显以剑修为主,连丹炉都只是用来砸他下巴的时候拿出来一次,肯定不是楉冰炼的丹。 唉,大门派就是好啊,什么高级丹药随便送人,连苏絮这个不太在意身外之物的人都有些眼热。 屋内三个男人两个乐坊女,略显得拥挤,要是有人这时候进来准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这边做任务的四人开始商量什么除祟了,苏絮觉得左右也没他事了,还是早点走为妙,不然等会儿又要坑他干事。 “楉冰,你要参加丹试吗?”走之前,苏絮问了楉冰一句。 “当然,怎么了?” 苏絮仰头,笑得意气风发,那一刻,他褪去了浪荡风流、迷茫荒谬,像一颗打磨完毕,要绽放光彩的宝石。 “我会得前三的,你小心点哦~”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苏絮的本意是想耍个帅的,可惜没成功,因为楉冰没和他对接到思维。 你会得前三,哦,那你加油,我要是不得第一会被逐出师门的啊! 其他三个人也没理解苏絮的一番狠话,因为有两个知情者和一个无条件支持楉冰的瑾。 “他什么意思?” “不知道,继续商量除祟吧。” 四人围在桌边,和器灵探虚又聊了一阵子。 “探虚爷爷,怎么才能把锢妖从你本体里逼出来啊?”楉冰还想从探虚这儿得到点信息。 “这……要是有法子,贫僧至于沦落到这地步吗?按理说,要那妖孽自愿离开才行,不然啊,只能击碎那半块坠子,那妖孽也会灰飞烟灭的。”探虚也是很无奈啊。 “果然啊。”楉冰其实想到办法了,只是…… “穆棱和小秋秋,你们想不想来演一场刺激又高难度的戏啊?” …… 渐入夜晚,极乐坊有了撑场面的花魁,又是满客的一天,琴艺高超的琴女在台后弹奏,花魁楉榴在台前唱着小曲儿,再抿一口美酒,这日子,简直是人间仙境啊! 楉冰也对扯两嗓子就能赚到那么多钱感到吃惊,她父亲勤勤恳恳处理事物一年,所得俸禄可能都没这些人一晚上花出的多。 有些人品级和她父亲差不多,却能这样大手大脚,不知搜刮了多少百姓财产。 但这不过是人间常态罢了,她无法干预,她能做的,不过是尽她所能,除魔降祟。 “楉冰,江公子他们开始行动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七十六章 强盗 翠儿,快去把珍藏的那几坛好酒给陈公子拿过来满上!”老鸨和平时一样招待着客人,吩咐翠儿去窖里拿酒。 翠儿早就在陈公子色咪咪的眼神下支撑不住了,听到这句如获重赦,赶紧应下离开。 走到后院挑酒坛的时候,翠儿不禁遗憾,昨晚差几步就成功了,怎么在那节骨眼摔倒了呢? 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凑齐十人离开这里,好想念李郎啊…… 因为苏絮偷走书册后还十分周到地拿出自己的珍藏补上,所以翠儿这时候还没发现,那些书册早就被调包了。 酒窖和全院隔了不短的距离,而且黑得不行,翠儿拎着两坛酒走着,突然寒光一闪,一把冰冷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酒坛坠地破碎,渣子四溅,清澈透亮的上好酒水流了满地,全喂了那地上的泥土花草和白净的绣鞋,让人看了直呼暴殄天物。 不过这时候可没人顾得上这些,翠儿两只手腕被扣在身后,锋利的触觉让她动弹不得。 “告诉小爷,你们极乐坊的金子银子都放在哪儿,不然小爷要了你的命!”威胁的话说得那么溜,肯定是个强盗惯犯!护院是怎么回事,连个门都守不住。 要是普通姑娘可能就吓得腿都软了直接回答用来保命,不过翠儿可是身附邪祟的人,慌了一阵就想起来可以求助那位大仙。 可藏在衣领下的挂坠突然被人扯走了,失去邪祟的妖力,翠儿的力气都减了好几分,手腕疼得要命,恐惧感也慢慢加深。 “这东西,不错,收了。”是另一个很好听的男声,不过他是不是结巴,为什么就那么几个字一句话他能说得如此生硬?就像念台词一样。 “还给我!”翠儿故意喊得很大声,可这里全院还是有一段距离,那儿琴声乐声嬉闹声又正热火朝天着,没一个人听到这小小后院发生了什么。 “切,一个破得稀巴烂的坠子有什么好收下的,你想留,小爷偏要砸了它!” 说完,脖子上的匕首收了回去,可双手还是被禁锢着,在黑暗中,翠儿看到那人把旁边男子手上的坠子抢了过来,狠狠地要往地上砸。 “不要!!!” 噗地一声,一股青烟从坠子中冒出,从巴掌大小变为和成年男子差不多高,并逐渐凝为实体。 而锢妖离开坠子的时候,翠儿眼前一黑没了意识,向后倒去,被后面那人揪着后衣领挪到了旁边。 “无知稚子,连你妖爷爷呆的地方也敢摔,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吧!”那股青烟的顶部化出了头形,一张血盆大口朝几人扑来。 “穆棱!” 一把雪白的长剑穿林而来,快到没有半点声息,在锢妖周身飞舞,组成一个剑阵法。 细丝般的灵力漂浮在锢妖身上,化成了一张网,看似柔软脆弱,实则坚韧牢固,潋光剑一闪,剑尖直指锢妖的眉心。 电光火石间,看似悬殊的力量就飞速转变,就连锢妖都没想到事态竟然是这么发展的。 原本要摔在地上彻底粉碎的坠子,被夏知秋手腕一番,灵活地变了个弧度,高高向上s抛起,又被一把接住。 “这么笨,这样骗就出来了,楉冰还让我记什么备用方案,根本用不着啊!”夏知秋站在剑阵法前面朝锢妖龇牙。 但它也不算很笨,马上就明白了这几个是修士假扮成盗贼来骗他现出原形的! “可恶的修士,竟然骗我!”前面这两人实力看上去也不过是金丹,按理来说,它拼一拼还是能逃走的。 但它今天撞上的不知道是哪路大神,之前气息捂得严严实实一点都没漏出来,让它以为这就是俩普通人。 但现在的威压却闷得它心生恐惧,它知道,如果眼前这两人想,它现在早就死得不成样了。 “呸!要不是你缩在个坠子里装神弄鬼,小爷一剑就把你挑了,还用费这事儿!”夏知秋把街上随便买的垃圾匕首扔到一边,手里抛着那半块坠子。 江穆棱变个手势,那剑阵法就缓缓缩小,最后缩成了个小珠子,被江穆棱收进纳虚袋了。 “搞定!去找楉冰他们吧!” …… “你们小心点!好几个人在我手上,我一会儿就把他们都杀了!”被困在个小珠子里,锢妖还是没放弃地挣扎。 “你试试看,有本事你就杀啊。”楉冰还是很相信昆仑符修长老的,这个小妖解不了那符咒。 锢妖试了几下,发现和书册无法联系上了,气恼得要命。 “现在实相点,就把人都放出来,不然把你交到仙盟,那些人都有办法破你这锢术,到时候想补罪都没机会了!”楉冰觉得自己现在着实像个恶人嘴脸,不过对付这种邪祟,就是要这样才能让它服软。 锢妖被震了下,还是不肯放人,楉冰手上没东西,就算知道方法也没办法解,决定还是交给仙盟的人来做吧,这些人现在很安全,他们就别帮倒忙了。 “这女的怎么办?不能让她晕在院子里,我就给拖回来了。”夏知秋指了指床上的翠儿。 拖……小秋秋你到底是多不想碰女人,不求你抱回来,扛一下也行啊! “等她醒了,你们两个盗贼藏起来,我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下次别给我这样的身份,亏你想的出来。”夏知秋对盗贼这个身份很不满意。 “我看你挺适合的啊,邪祟都给你骗得一愣一愣的,说明你在这方面还挺有天分嘛。” “哼,穆棱给了台词都说不好,还好这玩意儿傻。”夏知秋想起江穆棱那结巴的一段话就想笑。 “抱歉,下次我还是别说话了,让我出手就行。”江穆棱叹口气,他不像另外两个小伙伴那么跳脱,让他装得凶神恶煞,确实太难了。 “嘘!翠儿要醒了!”楉冰见床上有轻微动静,赶紧把两人塞到屏风后面,自己则坐在床边假装照顾。 翠儿睁开双眼,睫毛一颤一颤的,看上去甚是可怜:“这儿……是哪?” “我见你晕倒在后院,便把你扶回我屋了。”楉冰给她递了杯水,“你感觉怎么样?” “……头疼。” “你怎么会晕到在那里?” “我、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从几个月前开始,我的意识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是吗?” “好像,好像在梦里,我和极乐佛做了个约定。”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七十七章 前世一面 “和极乐佛做了个约定?”傻姑娘呦,你这哪是和佛做约定,你是把自己卖给邪祟了。 “嗯……”翠儿看向门外,低头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 “翠儿,你想说便说吧,我不逼你,也不会跟别人讲的。”楉冰稍微鼓励了一下翠儿,她就下定了决心。 “其实,当年我来到极乐坊并没有签卖身契,只是个打杂的小侍女,是妈妈觉得我干事麻利才把我接到她身边。” “这几年我也尽心尽力,可妈妈却因为我姿色不错,想让我去接客!”翠儿浑身颤抖起来,“我为良家女子,虽在乐坊维持生计,但也是清清白白的,怎能受这样侮辱。” “我本来已经要离开乐坊回老家,妈妈却骗我签下了卖身契,说再留我几月,便要去接客了。”说到这里,翠儿声泪俱下。 “那些客人都是豺狼虎豹,我不被生吞活吃了才怪,便每日在屋里祈求佛祖显灵,助我逃离这是非之地。” “也许梦吧,有天,我真听见了佛祖的声音,让我摔碎一块坠子,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楉冰追问下去。 “他问我想不想离开这里,只要帮他一个忙,就能用神通助我离开。” “当时我是太无助了,一时鬼迷心窍,就应了句,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看来这就是锢妖迷惑翠儿的手段啊,翠儿倒是无辜,和当年的瑾有点像,可怜,要不帮她一把? “你再休息会儿,放心,我一个字也不说出去。”楉冰照顾翠儿又睡下,把几人招出来。 “既然抓到邪祟就不要久留,帮探虚拼好本体,今晚就走。” 楉冰把两块坠子贴着裂痕拼在一起,便有丝丝细微的灵力感应粘合,自行复原,虽然速度比较慢,但再过百年时间应该就能修复了,这点时间对器灵来说不算什么。 那曼陀罗的花瓣重合在一起,挂坠后面的佛咒也终于变回完整的一句。 也许是感觉力量正在慢慢增加,探虚的声音没那么虚弱了,坠子上也显出了器灵元神,是一位身披袈裟,面容憔悴但慈祥,只有拳头大小的古稀老人。 探虚的长须颤巍巍的,眼睛与眉毛几乎贴合在一起,楉冰看了许久才在中间见着一条小缝。 “贫僧多谢各位施主帮忙,日后若能派上用场,贫僧定来相助。” 楉冰小心地把坠子托在手心:“那要把你放在哪儿呢?” “若是能放在真佛保佑的寺里供奉,贫僧的道行能恢复得快些。” “蓬莱附近有座紫荆庙,我师父与那的主持相识,应该可以把探虚前辈留在那里。”江穆棱一句话,大家最后的问题也解决了。 探虚抬起一条眉毛,努力张开眼睛,看了看楉冰,又瞧了瞧江穆棱。 “二位施主给贫僧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啊。” “啊?”楉冰疑惑地指指自己和江穆棱,“是我们两个吗?” “是的,贫僧之前只能感受灵力,现在才见着各位施主相貌,贫僧敢说,我们一定见过。” 楉冰完全没印象,“是不是您把我们和别人弄混了?” “嘿,贫僧样子老,记性可不差,贫僧说的见过,也许是前世呢,”探虚拜了句阿弥陀佛,又觉得有些惭愧,“可见过的人贫僧一定能认出来,二位施主的模样熟悉,却记不起来是谁,看来真是在这地方呆太久了啊。” 楉冰虽然因为算命先生的话而女扮男装,实际上却真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听了这番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自己和江穆棱上辈子也认识? …… 一行人把锢妖和书册送到仙盟驿站,领了积分后就准备前往蓬莱参加百门大会。 楉冰和瑾自然能直接开溜,而翠儿和瑾当年的情狂不一样,有父母弟兄在老家,跑了的话极乐坊会上她家讨人的,所以便让夏知秋帮人家先赎了出来。 乐坊的姑娘们都在羡慕翠儿找到了个俊俏的公子依仗,虽然脾气差,但有钱就行啊! 翠儿完全没见过这个来赎她的公子,就是声音有点耳熟。 本来被赎身了她还害怕呢,结果那公子把她接出来后就撕了那卖身契,让她爱去哪去哪,别跟着他。 翠儿自由的愿望实现了,但还是觉得奇怪,怎么跟楉榴说了烦恼后就事事顺心了呢? 看来楉榴才是她的转运佛,改天一定要回极乐坊看看她。 第二天,郯城里就传出消息,极乐坊的花魁和最漂亮的琴女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啦! …… 把探虚送到紫荆庙安顿好,四人才御剑飞往蓬莱岛。 当了十来天女子的楉冰终于摆脱了一堆零零散散的首饰、要坐着化上一个时辰的妆容和一用力就会撕开的薄纱,自在得不行。 现在正是三月初一,再过一月百门大会就正式开始了,各仙门都赶往蓬莱,半途中遇到了不少御器的修士同路。 “哇,可真热闹,我还是第一次遇见那么多人在天上飞呢,究竟有多少仙门啊?”一行人又超过一个站在扇柄上飞的散修,楉冰不禁感慨。 说是百门大会,肯定是不止一百个的,因为大会的名字是很多年前传下来的,那个时候各大仙门都还没衍生附属门派,也是有底蕴深厚的门派才有资格参加。 “现在什么门派都想来掺一脚,如果有实力强的弟子当然好,不过大多都是来凑个热闹的。”夏知秋倒是无感,他可是有点饿了,想快点到达去吃晚饭。 入昆仑前,会穿过一层云海,一步登天。 而连接蓬莱与俗世的,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他们踏着海浪翻涌而成的阶梯,一步步走上蓬莱岛,仿佛进入了世外桃源。 每个进入蓬莱的参赛者都要先登记姓名,用弟子令牌核实身份,再由弟子领入蓬莱。 排队的人不多,楉冰他们就加到后面慢慢等候,掏点路上买的小零嘴,边吃边聊。 江穆棱是蓬莱弟子自然不需要登记,但也跟着他们一起排队,让巡逻的弟子不由得多瞅了几眼,想看看与江师兄同行的会是什么人。 轮到他们登记,三人掏出弟子令牌展示给那名蓬莱弟子看。 “昆仑夏知秋。” “昆仑瑾。” “昆仑楉冰,受邀而来,请多关照。” 第七十九章 记录册 三人正在老老实实地登记,但能感觉到周围人虽然有些收着情绪,但还是用看珍惜动物的眼神围观他们。 “昆仑的队伍不是前几天就进去了吗,这三个人是脱队了?” “笨!没听见那第一个人说自己叫什么吗?!夏知秋!夏家三公子,肯定去接任务除魔降祟了。” “剩下的两个怎么连名字都没听过,是参会者吗?” “一看就不是吧,那少年那么矮,才十三四岁的样子,肯定是来观摩比试学习的。” 兄弟,你们在背后讨论我们可以,但声音真的太大了,能别这么激动,控制一下自己可以吗? 楉冰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那些在旁边议论的人都觉得没人听得见他们说话,真的很明显好吗? 而且请别再说身高这件事了,长得矮真是抱歉啊!我都快十七了。 三人登记完,谢绝了弟子的领路,由江穆棱亲自带了进去,一群人在后头恨不得跟在后头一起走。 “那是江穆棱吧?蓬莱门主首徒的那个!” “居然由江穆棱亲自带路,看来蓬莱很看重夏知秋啊,实力不容小觑。” “这次大会,要多多注意夏知秋了……” 夏知秋还不知道,就因为江穆棱领了个路,吃瓜的各仙门修士就把他归为了重点注意对象。 明明他身边还有两个变态,为什么夏知秋总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回答:因为夏知秋看起来最拽啊。 …… 这座专门为百门大会所建的小岛与蓬莱主岛一桥相连,分布着很多大大小小的院子,并根据仙门关系分成了好几个区,不至于出门散个步就遇上世仇的仙门弟子。 虽然百门大会严明禁止私斗,可要老是发生纠纷,强如蓬莱也招架不住多方吵架,劝架不是个简单的活,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楉冰觉得这样的安排合理又省事,而且这地方院子的风格很合她意,既不奢侈也有一定品味,这负责修建的弟子和她爱好挺像啊。 “前面就是昆仑参会者所住的院子,你们来了就去和师长大声招呼吧。”和楉冰住在两个岛,江穆棱也有些遗憾,“这个点,负责的弟子应该把晚饭送到各院了,现在过去刚好能赶上。” 但若是把人接到自己院子住,楉冰又会受他人议论,楉冰目前想不显眼,江穆棱就要好好配合。 看着三人进去,江穆棱感觉自己又开始失落起来了。 不够,根本不够,这点相处时间,和他十几年来的远方等待相比,实在太少了,好比杯水车薪,根本浇不了江穆棱心中的火。 “穆棱,明天见!” 抬头,楉冰扒在院门上,傻兮兮地冲江穆棱笑着,俏皮地摆摆手,嘶溜一下关门进去了,像一只狡黠的兔子。 江穆棱呆站在人家门派院子的门口,好一会儿才扑哧笑出声来。 是啊,这次分别了之后,他们还可以“明天再见”,不再是隔了几月几年的思念。 这种有盼头的相见,是十几年都求不来的奢望。 江穆棱小声地在心里说。 “楉冰,明天见。” …… 这几天,大部分的仙门都到达了蓬莱,开始打探各家参会弟子的消息了。 虽然大会开始时也能知道有谁参加,不过早点知道就能提前做好对手的分析,胜率会高一些。 所以除了一些特别出名的弟子几乎毋庸置疑,各门都在保护自家出会弟子和搜寻其他门派弟子的消息,搞得跟暗探一样。 一些消息灵通的散修,因为没有门派一身轻,也不惧怕别人来报复,把搜集到的弟子信息制成一本本书来卖,特别抢手。 大家都不满他这样公开自己的信息,可又怕不买会落后于他人,最后只有那些散修赚了个盆满钵满。 楉冰几人也处于好奇买了一本,发现这本书还挺实在,一点也不糊弄人,完全得得起它那不菲的价格。 不仅收录在内的修士众多,有些连门派名字楉冰都没听过,还记录了其参加的比试,所属境界、法器、能力,甚至还分析了胜算和大概名次,还记了些八卦。 “我看看啊……他们预测剑试是穆棱第一,小秋秋第四,这个第二的罗一鑫和第三的隆韬是谁?”楉冰念出两个名字。 “这罗一鑫是散修,他师父可是世上数一数二的铸剑师,罗艽,好多年前就归隐了,”江穆棱也听过此人,“之前有人觉得铸剑师的徒弟就只会铸剑磨器,剑法低微,后来那罗一鑫以一人之力胜过八名同境界剑修,大家才认可了他的实力。” “铸剑师作为创造者,才是最懂剑的人,那些人眼光真是狭隘。”楉冰又翻了翻书,看那个第三名的简介,“隆韬,龙虎门门主二弟子,擅长快剑和复杂的剑法,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这个龙虎门楉冰知道,算得上是一流门派,可因为形式做事过于蛮不讲理,所以人际关系十分尴尬。 江穆棱对这个龙虎门印象也很深刻,倒不是因为实力怎样,只是当初安排院子的时候,龙虎门冤家太多,让一干弟子苦恼了很久,最后给他们单独划了一个区出来住。 “龙虎门……虽然隆韬在金丹榜上的排名挺高,可最好不要太相信他的实力。”江穆棱对每个人的评价都很客观尊敬,第一次听他说这种话,可见这位隆韬给他留下的印象有多么不好。” 夏知秋这个憨批还在翻书,翻完了还吼:“楉冰没你哎!” 当然没我啦,昆仑消息别人也难打听到,我名字又没上金丹榜,我怀疑都没人知道楉冰这个人是谁。 不过也挺好,被人记下来放在书里卖,简直是公开处刑,扒得一点隐私都没有,楉冰还是宁愿当个小透明。 最可怕的是,写这些书的人想象力还很丰富,一些东西他们不知道的地发挥脑洞乱编,编得连当事人看得一脸懵。 “蓬莱门主首徒江穆棱与其同师师妹白颜关系亲近,郎才女貌,十分相配,日后其门派可能会安排其成为道侣……”瑾念出这一段后,周围的气氛都变了。 江穆棱只想把卖这本书的修士拉出来比一场,这东西是能乱写的吗? 要是同门弟子或者陌生人说说,他都不会在意,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楉冰在这儿呢,要是、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白颜……”楉冰思考着,江穆棱正要解释。 “白颜这名字真好听,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吗?”楉冰兴奋地问。 第八十章 足够 穆棱你怎么了?不就想认识一下你师妹么,至于不理人嘛?”楉冰围着闷声不响的江穆棱转圈圈,想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可江穆棱已经被楉冰这个小傻子气到自闭了,干脆闭着眼睛拒绝回答楉冰的一切问题。 天知道他刚才还期待了一下楉冰会质问自己怎么有了这种关系的师妹都不讲,哪怕是来自兄弟的关系江穆棱也认了,好歹是在意他的吧? 这人、这人怎么能迟钝成这样?!这种时候还想认识白颜,还想着认识新的姑娘撩拨,还想着让江穆棱多喝一缸醋。 也就江穆棱喜欢楉冰,才会这样委屈懊恼,气到浑身颤抖,甚至有一点点鼻尖发酸。 我喜欢你啊,所以不想你在我面前对别人感兴趣,就算是随口提起也不行。 我喜欢你啊,所以才会在意、生气、愤怒,仗着一个“喜欢”就能占有我所有的情绪。 我喜欢你啊,所以能不能好好看看你的周围,看看我。 “穆棱?”楉冰是真不知道他兄弟在气什么,难道是觉得她太轻浮,所以暂时不想和自己说话? 至于那八卦,肯定不是真的,江穆棱这小子有事还能瞒过她?这个师妹江穆棱都没提起过,十成十是随便乱编的。 楉冰单纯好奇一下,江穆棱怎么就不理她了呢? 楉冰像是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鸟,在江穆棱周围晃着,想让他睁眼看看自己,保证能哄他笑出来。 而且瑾和夏知秋这两个,平时都说有事尽管讲,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山下海! 可到了关键时刻,居然没个人帮她哄江穆棱,就站在旁边假装观赏风景,甚至还说风凉话。 “我觉得楉冰就是自作自受,好端端的就想认识姑娘,看,把穆棱惹生气了吧?” “就是就是。” 喂,你们还记得自己与对方互为冤家的关系吗?平时意见那么不合,这下倒一致了。 楉冰看透了这两个人,就是不敢招惹江穆棱,胆小鬼! 身为胆小鬼的两人一点也不觉得羞愧,为了彻底避免楉冰把他们拉来解决这个难题,夏知秋和瑾逛着逛着人就不见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江穆棱对蓬莱的路不能更熟悉了,即使闭着眼睛也走得脚下生风,楉冰在旁边跟着快步走才能跟上。 然后,一双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握住了他的,轻轻拉住。 江穆棱心底一颤,睁开眼睛,小少年的脸离他很近很近,漂亮的小辫就在眼前,身形简直好看得不像话。 “若穆棱真的不高兴了,我随你处置。”少年的音色纯粹清爽,江穆棱却觉得勾人心魄,被这个小狐狸吃得死死的。 楉冰这人,明明什么都不懂,说出来的话倒常常让人心烦意乱,这种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江穆棱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划过白色的衣裳,“……以后这话,不要对别人说。” “你理我了,是不生气的意思吗?”楉冰的尾音总是一颤一颤地,像只放飞自我的兔子,一下子窜到了江穆棱的心窝,“那穆棱现在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真的?” “嗯!我答应了,一定会做到的,穆棱又不会害我,所以我做什么都行。”楉冰这个小笨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诱人的事情,怕江穆棱听不明白,还重复了好几遍。 江穆棱再怎么正人君子,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忍不住心生邪念,一瞬间闪过了无数想象,红了耳根。 当然,这些他肯定是不敢说出来的,也就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注视着楉冰的眼睛,江穆棱只觉得大脑空白,觉得说什么都不对,讲什么都不满意,踌躇半天,最后说。 “那……你多牵会儿我吧。” “嗯?”楉冰挑眉,举起两人相握的指尖,“这就可以了?那么简单?” “……嗯,这样就行了,”江穆棱低下头躲闪着目光,“足够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八十一章 撞见 白颜,蓬莱门主的二弟子,水属性单灵根,天真烂漫,可爱善良,蓬莱门上下不论师兄还是师妹,都把她当成一个小宝贝护着,生怕她听见什么,看见什么,污了耳朵眼睛。 但在一次不经意间,白颜知道了她直系师兄江穆棱可能喜欢男人,从此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江穆棱是何许人也,清心寡欲冷冷冰冰,看起来不论男女他都没兴趣,简直是个木头。 但就这样一位谪仙般的公子,竟然喜欢男人,让白颜现在看谁都觉得他是断袖。 另外她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好奇,虽说江师兄很强,但到底是上面那个还是…… 这份好奇心驱使着白颜总是忍不住跟在江穆棱后头寻找真相,使白颜看到那惊世一幕后想原地消失。 这天,白颜刚送完一队仙门去往住所,就听见好几个修士在一旁卖他们的记录册。 白颜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刚好翻到胡说八道她和江穆棱关系的那页,写得详细至极,这么好的文采拿来编这些东西实在可惜。 “您看,这里写错了,可以改一改吗?”白颜并不觉得尴尬害羞什么的,因为这完全虚构不属实,她的内心坦坦荡荡,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那修士撇了一眼书,瞄了一会儿白颜,“小姑娘,这都是可靠消息,你要是不买书呢,就不要当着这儿影响我生意!” 说着就要把白颜推开,白颜心想你连这内容里的女主角都不认识,谁信你这“可靠消息”啊?! “您这儿真的写错了,这是不存在的事!” “你又不是他俩,说不准这两师兄妹就暗生情愫了呢,只不过别人不知道而已,这种情况不是常有的吗。” 白颜很想说她江穆棱师兄喜欢男人,对包括她在内的女性一点兴趣都没有,可连她也知道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只能憋红着小脸看着那散修背着书离去。 “江师兄才不喜欢我呢……”白颜喃喃一句,突然想知道,既然江穆棱知道自己喜欢男子,那便一定是有心慕之人吧? 会是谁呢? 蓬莱的师兄弟中虽也不乏风度翩翩之辈,但看江穆棱态度,怎么看也不是那些人。 可江师兄十几年来都没出过蓬莱几次,还会有什么人能让这尊石佛动了心呢? 白颜这边刚想完没什么人能让江穆棱喜欢上,就看到了让她想立刻逃走的一幕。 在一条有点偏僻的小道上,一个身材稍小的男子牵着另一个男子,最主要的是,那个乖顺得像大狗狗一样的被牵的男子,就是蓬莱以冰冷无情出名的江穆棱。 白颜从来就没有在江穆棱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远远地看去就能瞧出放纵和依恋,盯着前面走着的那人,眼神温柔得跟变了个人似的。 看着看着,白颜竟忘记了躲起来,就这样站在大道上看他们走近,被那个子稍小的少年一眼给瞧见了。 少年没有丝毫惊慌或者害臊,甚至热情地对白颜挥了挥手,另一只手还死死握着江穆棱,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打算。 倒是江穆棱皱了皱眉,停顿了一下,对少年说了两句话。 然后,然后他俩就走过来了。 白颜特别想说你们可以当作没看见我的,真的不需要特地过来讲话,看江师兄的脸色已经快要杀人灭口了啊! “在下昆仑楉冰,请问你是白颜师妹吗?”少年的桃花眼真的很勾人,眨眨眼都像是在放光。 白颜答了声是,心想江师兄原来喜欢这款的,倒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 她从前也听过些断袖之事,还以为那些男子都是娇弱妩媚如女子的,可这位楉冰除了确实不高,看起来仪表堂堂,和江师兄站在一起……还挺配。 “穆棱,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事要忙吗?你且先去,我和这位小师妹聊会儿再去找你。”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八十二章 “争风吃醋” 白颜并不知道她和这位唤作楉冰的少年有什么好聊的,还要特意让江穆棱先离开。 江穆棱无奈地望着楉冰的眼睛,又冷冽地看着白颜,让白颜觉得自己就跟那猫眼注视下的小耗子一样,全身都僵硬起来。 江穆棱好不容易才走一步回头三步地离开了,白颜才开始思考楉冰究竟找她干嘛。 楉冰……还是昆仑弟子?这名字好像没听过啊,要是以江穆棱的地位来说,怎么也应该找个小有名气的修士当作道侣吧? 白颜骨子里就有一种小女孩的浪漫,并不觉得这种身份的差异有什么不妥,反而还觉得特别感人。 可她也明白,江穆棱是蓬莱的希望,他身上承担的东西不能让他随心所欲,长老们也不会同意这位年轻弟子的领头人做出这样的行为。 ……等等!要是说到与江师兄门当户对,那不就是白颜她自己吗?! 不仅门派里的弟子会偷偷讨论,长老们会开开玩笑,连其他修士也在那里乱传消息,恨不得弄得天下人皆知,甚至让白颜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心情。 明明她一周能和江穆棱见上面的次数也不比别人多多少好吗?而且江穆棱又那么严厉冷漠,总是挑她剑法里的细节错误,让她回去练上个几千遍,白颜可是一点都不想多见江穆棱! 但她现在也大概明白了,这位楉冰公子,估计是吃了醋,过来单挑她这个假想情敌的。 这可怎么解释得清楚啊…… “白颜仙子,久闻大名,当真是清丽无双。”楉冰看看白颜,真心实意地赞叹了几句,这小姑娘乖得啊,她都想拐回去当师妹了。 可落到白颜现在风声鹤唳,一听这话就觉得是争风吃醋前的讽刺了,当下就握着楉冰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 “楉冰公子,跟你比起来我又算什么,若是要选,大家肯定是会要你的!所以,真的不必妄自菲薄!” 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怒咳,别人听不出来,白颜这些在江穆棱手底下练剑好些年的蓬莱弟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江穆棱不满意的时候就会这样咳嗽,说明他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妈呀,冷面魔王还躲在后头看着! 白颜赶紧把楉冰的手松开,像是扔掉了一块烫手山芋。 楉冰有些不解,妹子我就夸夸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但还好楉冰记得她来找白颜是干什么的,瞄了一眼后面小树林里藏着的那人,偷笑一声,拉着白颜走到了大道上。 这大道上既没遮挡物又没什么人,谁往上面一站都惹眼,却也是秘密聊天的最佳地点。 “白颜仙子,穆棱是我兄弟,我就是想问问,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楉冰的动机也很单纯,她看这妹子真挺不错的,江穆棱那木头肯定问不出什么了,她只能从女方这问问。 要是小姑娘真有那么点意思,她就帮忙撮合撮合,当然,穆棱要真不喜欢,那就算了。 白颜一听“兄弟”,就想,这难道是断袖之间什么有情趣的称呼吗?不懂你们断袖。 “江师兄天资甚高,处事明白,除了有点……不善交际外,都挺好的。”白颜觉得在江师兄道侣面前肯定要夸啊。 楉冰知道是小师妹给江穆棱面子,什么不善交际,根本是直接把那些想交际的都吓走。 “那穆棱他又和哪位仙子走得稍微近一些吗?” 白颜又明白了,这是查岗啊! “江师兄喜欢男子,自然不会与女子走得太近。”言下之意就是江穆棱喜欢你,女子他根本没性趣。 白颜能这么随意把江穆棱的性取向说出口的原因是,她以为这俩已经是一对了,因为江穆棱的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不带一点遮掩好吗? 可她高估了江穆棱,也高估了楉冰。 “什么?!穆棱他???”楉冰不可置信,震惊了一会儿又继续问,“那他喜欢哪位小师弟?!”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八十三章 我本无意携手,你却把我“带走” 在楉冰的潜意识里,根本没把“江穆棱喜欢男子”这件事往自己身上带,先不提她本质上是个姑娘,楉冰也不会觉得他们这十几年才碰面几个月的时光能让江穆棱喜欢上她。 楉冰自认没有长成能让同性一见钟情的模样,这张脸也就在小姑娘堆里吃香些,连她自己都有些嫌弃。 那便一定是蓬莱中的弟子了,看这位白颜仙子这么随意就说出了口,这怕不是蓬莱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了吧? 想到这,楉冰甚至有些自责,她自诩很了解江穆棱,可现在连这种事都要别人来告诉,她这算什么好兄弟啊? 愧疚感一下子填满了心脏,那种惊讶的感觉也消散了不少,楉冰自然不会因为江穆棱的性取向对他有什么偏见,并且特别关怀地问了句。 “那他喜欢哪位小师弟?”赶紧去见见穆棱的心上人,为兄弟说几句好话啊。 白颜看楉冰这一脸茫然中带着些许欣慰的表情,顿时有些跟不上眼前这人的脑回路。 看楉冰的表情,这是真的不知道?完了完了!江师兄的秘密被我捅出去了!虽然只捅了一半,但下次修炼的时候也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啊! 白颜感受着楉冰期待的眼神,非常想飙一句“就是你啊你知不知道!”,然后迅速落跑。 但……江师兄自己都没说呢,要是帮他告了白,人家震惊恐慌,最后直接断绝来往,江穆棱绝对会提剑满岛追杀白颜的。 白颜为了保全小命,终于用她那没什么心机心眼的脑袋瓜里想出了个法子。 “其实,这件事在蓬莱也只有很少人知道,我看楉冰公子你是江师兄的朋友,才告诉你的,请你千万不要外传。” 楉冰一听,再看看这白颜长得就娇憨老实的样子,直接就信了,还脑补出一堆辛秘来。 “江师兄在蓬莱承担着很多,是弟子楷模,一直约束着自己,从来不放纵,从来不表现自己的喜恶,就连这件事,也是我们无意间才得知。”白颜说着还抹了抹根本没有的眼泪,“他从来不谈这些,我们也不知他那心上人究竟是谁。” 这一番毫无灵魂的演技给别人听去了,说不定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对八卦感兴趣。 但楉冰因为自带一层滤镜,想着江穆棱在蓬莱基本属于无依无靠的处地,再加上不善言辞…… 江穆棱肯定是很想说却不能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一无所知,与其他姑娘谈笑风生,或许还要看着他娶妻生子。 妈呀,想想就好心疼。 “所以,楉冰公子,江师兄既然把你当成朋友,请你一定要好好对他,不要让他再受伤了!”白颜也不敢握楉冰的手,微微鞠躬就走了。 边走还觉得,自己的法子还真妙,不仅江穆棱不会知道是她说漏了嘴,还能让楉冰更加关心江师兄,简直是一举两得! 哎呀她怎么第一次撮合人就干得那么好呀!江师兄那么优秀,只要楉冰再多了解了解,说不准就会喜欢呢! 到时候她也算是成了一桩好事,江师兄应该也不会找她的麻烦啦! 白颜喜滋滋的,想到下午她院子里的小厨房还会煮桂圆莲子汤给她喝,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甩着衣袖上的薄纱,像一只轻快的蝴蝶。 白颜本来长得就极美,再展露笑颜,本身就成了路人眼中的一道风景,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但白颜穿着蓬莱弟子的服饰,就算不知道她是谁,也没人敢去招惹,除非色胆包天,为了美色不要命的。 呦,这儿还真有个不要命的。 “姑娘姑娘,哎,你们蓬莱实在是太大了,小生转了两圈,就连回去的路都找不着了,能带我回住的地方么?”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那个花心大萝卜苏絮的,只是因为少了些刻意伪装,并不像以前那么油腻,咋一听,还真像是纯情公子迷了路在此地慌张。 白颜从小就是个热心肠,而且她本来就是被派到这协助参会修士的,连忙转身,“公子,请给我看一下您的门牌。” 这一转身,白颜被惊到连蝎子辫都抖了两抖。 这人也太高了些吧……比师父和爹爹都要高上许多,白颜比划了两下,觉得就自己这个子,蹦起来都没他高。 长得也好特别,眼瞳的颜色好浅……好好看! 只是,说话就说话呗,凑那么近干嘛? 白颜不动声色地把脑袋往后挪了几公分,将两人的距离拉至一个巴掌那么远。 “姑娘有所不知,就是因为小生把门牌丢了,这才回不了屋呢,可以帮小生一起找找么?”苏絮悄悄地把揣在怀里的木牌藏得更严实了。 苏絮喜欢的姑娘种类几乎包揽全部,无论是娇蛮任性还是妩媚性感,通通来者不拒,逮着哪个撩哪个。 但只有一种,他完全起不了心思,就是长得一副可爱的娃娃脸,个头矮矮,性格很乖又有点呆萌的,和面前的白颜是一种类型。 这种类型,就算年纪过了及笄,苏絮还是觉得只是牵个手都有莫名的罪恶感,仿佛要对小女孩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他苏絮虽然爱美色,但也是有自己底线的好吗! 但怪就怪自己身体的条件反射,看到漂亮姑娘就自己动起来,一定要上前调戏两句才肯罢休,还偏挑到了蓬莱弟子。 苏絮只好撒了个小谎,要是能让漂亮姑娘和他一起找门牌,共度一个下午,就算不能下手也挺不错的啊。 这妹子长得就一副好骗的模样,苏絮自认为演技可瞒天过海,定不会在这儿栽跟头。 可惜,白颜的确好骗,可和苏絮以前遇到的那些女子有一处不同。 那就是过于正“直”。 “门牌丢了?这可不好办,万一被别人捡到私闯屋子可就糟了。”白颜从纳虚袋里掏出一张纸,撕成两半,不过一会儿,就有两个弟子跑来,一人架着苏絮的一只手臂。 苏絮:??? 苏絮:“姑娘这是何意?小生只是想求个帮助!” “真的不好意思,最近因为百门大会,总有人想溜进来,虽然我们管得很严啦,但还是要提高警惕,没有门牌的人都要送到师兄们那里核实身份。” 白颜朝苏絮鞠躬,非常诚恳地说:“只要核实了身份,他们会带你去新的住所的,请放心。” 我没有担心这个啊!苏絮在心里哭泣,他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撩的人都不买账呢? 白颜挥挥手,目送着三人离去,觉得自己又为门派做出了一点贡献,身上的白衣更加耀眼了。 第八十四章 小莲 楉冰和白颜分开后,才有时间一边慢慢往回走,一边消化江穆棱是断袖的这个事实。 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那么正经的人是怎么长歪的,更重要的是,哪个妖孽能让他长歪? 看来江穆棱的心上人一定非同凡响,楉冰绞尽脑汁地想在脑中捏一个大概的样子都捏不出来。 江穆棱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这题太抽象了。 走回昆仑的住所,师兄弟们都在自己屋子里修炼,只有几个长老坐在院子喝茶聊天。 楉冰微微鞠躬向他们示意,也没打算打扰几个长老谈话,想回去再练会儿剑的,结果被坐在亭子中央的蓼莪君一下子给叫住了。 “楉冰,先别急着去修炼,过来一下。”蓼莪君向楉冰招招手,慈祥的笑着。 这和过年要跟堂表兄弟出去疯玩时被姑姑阿姨叫住了的感觉一样,楉冰总觉着头皮发麻。 “别紧张,坐过来,跟我们好好聊聊。”蓼莪君往楉冰手心塞了快点心,所有长老都以一种看热闹的表情缩在大氅里准备看戏。 好吧,这群老顽童绝对是又没事干了,明明每次雾虚长老都很忙的样子,你们却闲到长草,就不能自觉点去找事情做吗? “楉冰也快十七了是吧?” “嗯,还有两月。” “今天素荣君来问我,你喜欢怎样的姑娘,以后也好帮你物色物色呀。” 果然是这种问题,楉冰老早就想好了答案,“弟子还没有那样的心思,现在还是别去祸害人家姑娘了。” “这样哦……那你和穆棱也算从小认识,你可知他喜欢怎样的女子?”蓼莪君可是一点也不担心楉冰,这小家伙邻牙利齿的,给昆仑带回个徒媳那可是轻而易举,还是帮素荣多操操心吧,他也不容易啊。 楉冰一愣,语塞半天,总不能直接说江穆棱不喜欢女子,给他找几个男子相看才行吧? “哎,之前瑾不是很你们一块儿去做任务了么,穆棱对她的印象如何?”蓼莪君觉得这对气质倒是挺合的,虽然昆仑女修稀有至极,但两人要是看对眼了,那也是好事一桩啊。 楉冰仰头回想了一下那十几天都没说超过十句话的两人,“瑾很好,但我想,穆棱没有兴趣。” “那他对怎样的感兴趣?”匪薇真人捧着脸,一副要在最佳位置吃第一手瓜的模样。 “嗯……我想,应该要再高些,再壮些,长得更阳刚一点,”楉冰思考着男女之间的差异,不知不觉就全都说出了口,“或许,毛发还要再浓密一些?” “……” “楉冰,你确定吗?”第一剑修江穆棱的品味竟然如此猎奇?难怪对那些仙子都没兴趣,这样子的姑娘,还真挺难找的。 楉冰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圆谎:“不不不!我说错了,这个……这个是我喜欢的类型!” “……” 一时间,所有长老都陷入了沉思,难道是他们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吗?还是昆仑女修太少,让楉冰的审美变异了? “你喜欢……这样的?”蓼莪君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在这种时刻也不免凝噎。 “哈哈……这不是很可爱嘛……”楉冰赶紧打个哈哈结束话题,迅速溜走,用仓皇逃窜来形容也不过于此。 在一棵树前,楉冰用头顶着树干,身体重心向前,把全身的重量都抵在树干上。 虽然被粗糙的树皮磨得额头有些疼,但楉冰现在只想狠狠地撞几下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砸出去。 “唉……”楉冰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从知道江穆棱喜欢男子后就怪怪的。 有……一点点的失落?为什么?是觉得自己看了那么多年的好兄弟被某个小妖精叼走了吗? “这位公子哦,你有什么烦恼哦?” “废话……不然我能丧成这样……嗯?”楉冰直起上半身,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这是她从来没听过的陌生嗓音。 虽然这声音像夏风一样顽皮,但在深处也有着如同安抚众生的温和,让人从灵魂深处都感到安心。 “谁?”楉冰瞧了半天也没瞧见什么,最终把视线落在眼前的这颗树上,“不会是你吧?树成精了?” “咳,公子想象力不错哦,但很遗憾哦,这只是棵普通的树哦,本人在公子的鞋边哦。” 楉冰的视线缓缓下移,在锁定一个目标后蹲下,伸长了脖子,努力想和脚边的这个小东西平视。 一个小娃娃挺直了腰板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尽管这个娃娃实在太小了些,算上它那顶荷叶帽,约莫也只有三寸高。 而且楉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法分辨这个小家伙是男是女,几片莲花瓣也将其身体包裹得很严实。 楉冰觉得自己两个指头就能把这个娃娃给捏扁,非常小心翼翼得将它提了起来,“你是花灵?” “对的哦,我的本体可是一朵很漂亮的莲花哦!你可以叫我小莲哦!”这个称呼让楉冰有点恶寒,但手掌心上那个每句话结尾都要加“哦”对奇怪强调的花灵还挺自豪的。 “咳,小莲,你为什么在这里啊?”这附近好像也没莲花池,这花灵是从哪儿来的。 “对哦,我为什么在这里哦?”小莲眨眨眼,“我昨天晚上还晒着月光睡觉哦,一睁眼就看到你了哦。” 花灵难道也会梦游?这可是头一回听说。 “那你原本是呆在哪儿的?”花灵不能离开本源太久,要是放着不管,过不了多久小莲就会消散的。 “好像……是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哦,种了很多很多花草哦,有石榴树、石榴树、石榴树……”小莲念叨了半天,楉冰也没能从这番话里抓出啥重点来。 “对了哦!院子的主人叫江大师兄哦!好像来的人都那么叫他哦!”小莲终于想起了个重点,高兴地在楉冰手掌心跳舞。 江大师兄?蓬莱还有谁能被称为江大师兄?只有江穆棱了吧! 楉冰手一抖,差点把小莲捏疼。 “你梦游,还能跨岛游?”楉冰看着这指头大小的花灵,对其在梦里跨岛长跑还浑然不觉的粗神经佩服无比。 “我也不知道哦,你会把我送回去的哦?”小莲爬上楉冰的脖子不肯放手。 “当然!”这可是问清江穆棱心意的最好时候,两个大老爷们扭扭捏捏干什么,江穆棱不告诉自己他心上人也成,楉冰还不能自己找嘛!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八十五章 不能看的秘密 蓬莱这地方不比昆仑小,楉冰问了路,御剑飞了老久才找到地方,顿时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为什么,江穆棱住的地方那么大?! 站在院门前,周围的院墙都一眼望不到头,而且到处都有设下禁止,比如不能御剑、不能布阵之类的。 虽然江穆棱以前是讲过,素荣君在他还眼盲的时候,为了不让闲言碎语干扰到他修炼,专门为他划了块地方住,眼睛治好了之后也住在这儿。 可和楉冰那间小屋子比起来,江穆棱仿佛是地主啊!虽然自己在那间屋子里也够住了。 “请外客出示许可。”楉冰刚上前一步,就被守在门口的两位弟子拦下了,看语气,应该是把楉冰当成到处乱逛到这儿来的参会者了。 也是,这里又不是外边能参观的寺庙古屋,蓬莱门主首徒住的地方随随便便能进去就怪了。 只是楉冰又想起之前闯到她住处来的人,最后还是蓍蒿真人亲自打发走的,心中又泛起一阵心酸。 掏出江穆棱给的令牌,其中一个弟子端详一番就领楉冰进去了,沿着一条小道深入。 “刚才那个分岔有三条小道,另外两条是通向哪里的呢?”楉冰回头看了一眼,那两条路明显是往不同的地方。 “那是门主和白颜师妹住的地方,公子既然是来找江师兄的,请不要乱走,被发现可就解释不清了。” “哦……”原来是分成三个院子住的,我说呢,这么大的地,一个人住未免太冷清了。 两人穿过绕着围墙流的小溪,穿过竹林和假山瀑布,来到了一个院子前。 “江师兄,有客人拜访。” “哪位?” “昆仑楉冰。” 然后就没了动静,仿佛江穆棱原地蒸发了一样,楉冰凑到院门前想听听里面的声音,门就“哐”一声打开了。 江穆棱的表情比平时还严肃,甚至还有些紧张,楉冰挑眉。 刚才做了什么坏事才能慌成这样啊? “嗨穆棱,我来找你玩啦!”楉冰眼神瞄进院子,却被江穆棱的身体全部挡住,一点缝隙都不给留的。 “嗯,进来吧。” 进了院子后,江穆棱走得飞快,连带着楉冰也把行走速度提了几倍,生怕跟丢,到最后,院子长啥样都没怎么看仔细,只是觉得花草的确很多,这样夏天的时候好招虫子的。 进了屋内,江穆棱就把门给关了,然后一脸镇静地坐下。 “……”本来楉冰还只是猜测,现在楉冰肯定了,江穆棱的院子里一定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不然一向体贴的江穆棱怎么会突然跟脚下长了炮仗一样飞走,还大白天地就把门关起来。 说不定院子里的东西是找到江穆棱心上人的关键呢! 楉冰趁江穆棱去泡茶的间隙,把小莲从衣袖里提了出来,“小莲,你呆在穆棱院子里那么久,一定知道他院子里放了些什么吧?” “啊哦?院子里除了很多花草外就没放什么哦,种了很多的……”小莲转着小脑袋就要开讲。 不巧的是,江穆棱端着茶进来了,楉冰只能堵住小莲的嘴,把它塞回衣袖里。 “你不必特地来找我,有事派人说一声,我会去的,”江穆棱给楉冰倒了杯竹叶青,“知秋呢,没跟你一起来?” 楉冰想我们要谈的事谁能听啊,给夏知秋知道了说不定得炸! “首先是这个,从你院子里溜出来还迷路了的,小莲。”还是先把花灵放回去,安心些。 江穆棱轻轻一瞥小莲,原本在楉冰手里乱蹦乱跳的家伙就瞬间跟石化了一样,乖巧得都不会说话了。 如果楉冰能看得懂眼神,那么江穆棱现在的眼神就可以解释为:你,没有把这里的事说出去吧? 小莲那点头如捣蒜的东西也可以解释为:没有没有!我就算说了这个公子还是听不懂啊! 江穆棱带着小莲回莲塘,并且不带楉冰一起去,让人好好坐在这儿喝茶,不要乱走。 楉冰委屈,但还是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等人回来。 她现在十分后悔,就应该在路上跟小莲问清楚了再进来的,谁知道江穆棱连个院子都不给她看啊! 屋内也没什么摆设,楉冰第一次见有人会在房间里放一个空的古董架子,上面啥都没有,就放了个中等大小的木匣。 难道这里面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宝物,要让江穆棱都供起来? 楉冰不由得后退半步,她可不敢贸然打开这种东西,还是看看别的吧。 别的……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啊,江穆棱住的地方那么大,东西却只有一点点。 眼神一瞟,楉冰看到书架上好像放了一幅画,卷得整整齐齐,用金线打的结也特别漂亮。 最重要的是,这幅画放得很高,位置也有些隐蔽,不仔细找根本看不出来。 楉冰脱了靴子,踩在红木椅上去够那幅画,在这种时候,她特别痛恨自己的小短腿小短手,她整个人连手指都在发抖了,指尖还是和画差了一寸距离。 要不是楉冰在这儿受到了紧制没法御剑,这画早就给她拆开看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近,楉冰只好放弃,赶紧穿上靴子坐在红木椅上,对着桌上的空白宣纸假装欣赏。 “……你在干什么?”这纸上有画什么吗?江穆棱自己都不记得,楉冰看起来还十分陶醉的模样。 “我……我在想,如果我来画,会画成什么样。”反正没江穆棱画得好,楉冰只有草药画得不错,画其他的,尤其是画人,那简直就是灾难! 相顾无言,两人从来没经历过那么尴尬的时刻,并且各怀心思,想说又不敢说的那种。 最后楉冰先忍不住了,拿起一块墨在墨砚里研磨转移视线,极力用最正常的语调说:“我、我听说,你喜欢……” 喜欢你?江穆棱的心脏都在那一刻停止了,滚烫的茶水入口都没反应,后知后觉的发现嘴唇发麻。 “你喜欢男人?”楉冰豁出去了,今天要是没法确认,她一定会整日整夜都想着这件事的。 江穆棱似乎没想到她是来问这个的,罕见地发了呆,楉冰又追问了一句,他才从一种很玄妙的表情中回过神来。 “嗯,是啊。” 楉冰想过,就算是江穆棱,被问到这种问题,一定也会有些窘迫。 可是他坦坦荡荡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杂念,从容地站在那里,像小时候承认自己是个小瞎子一样,承认了自己喜欢男人。 他好像从来没有因此要表露出自卑,反而觉得“幸亏如此”。 是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吗? 有一根小小的刺,扎进了楉冰心里,毫无缘由。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八十六章 闹别扭 楉冰在顷刻之间就丧失了对江穆棱心上人的探求欲望,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如果那个人真的有那么好,好到江穆棱都感到自豪,她是不是不应该去打扰。 江穆棱如果不希望有人发现,那就应该让那人一直被保护着,她一个外人能插手什么。 就是,就是很感慨,冷漠如江穆棱,谈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眼底也是亮晶晶的,那是让楉冰不能直视的光芒。 “哦……这样啊,”楉冰用食指搔搔脸,明明她是问的那个人,反而更不自在,“那你小心点,别被发现了啊!” “我、我就是来问一问,先告辞了!”站起来的时候,楉冰被红木椅子腿绊了一跤,直接撞进江穆棱的怀里。 完全没有心思去看对方的反应,因为楉冰自己气都顺不过来。 “我真的没有觉得你这样不好,我只是有点惊讶,真的!”不知是安慰江穆棱还是安慰自己,反正推开他的时候,楉冰就那么说了。 “不用你把我带回去了,我不会看你院子的,绝对不会看的!” 楉冰撞开门跑走了,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做到目不斜视,比来时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本都做好坦白准备的江穆棱也懵了,看着楉冰翻墙出院,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浑身燥热,出了一手的汗。 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和楉冰对视,那么专注,差点就要忘了一切说出口了。 楉冰觉得,江穆棱谈到喜欢的人时,眼睛里会有光。 可那仅仅是,我在看着你罢了。 江穆棱瘫倒在椅子上,额边的碎发掉出来一小撮,抚到耳后的时候,江穆棱想到楉冰还像五六岁那样,耳边扎这个小辫,一点都没变。 可是自己变了,楉冰刚才的反应,是讨厌了吗? …… “喂,夏知秋,你不是说楉冰一定能把江公子哄好的么?为什么他们俩现在的气氛那么奇怪?”瑾用胳膊肘捅捅夏知秋的肋骨。 这几日楉冰都缩在屋里不出去,江穆棱也不来找他们,瑾和夏知秋好不容易才把这两个人拉出来散步,可都走了半天了也没说上几句话。 “我哪里知道啊!”夏知秋看着前面两个为了不并肩而行都快开始竞走的人,完全一头雾水,“总觉得穆棱没有在生气了,是楉冰在闹啥别扭。” “楉冰还会闹别扭?从来没见过呢!”瑾莫名地欢喜,有一种见证孩子成长了的感觉,仿佛楉冰才刚进入少年时期。 夏知秋想了想,的确,十几年来,楉冰从来都是劝架哄别人的那个,特别冷静也很识大体,不会在一件小事上斤斤计较。 如果想惹他生气,自己可能反而会先被她嘲讽又调笑的语气逗炸毛,夏知秋就有好几次惨痛的教训。 能让这样的人闹别扭,莫种意义上来说,江穆棱也很厉害了。 “来了蓬莱后他们就不太对劲呢,是因为马上要百门大会了所以紧张吗?”这次大会,瑾只是一个看客,但就连她都又一种紧绷的感觉,可见这比试有多么重要了。 “我都不紧张,他俩?!我不信!”夏知秋还是觉得这两人把自己排除在外了,还有了两个人的小秘密,心情不太爽。 “丫头,他们自己搞出来的破事自己解决,小爷对这事儿没辙,趁早溜了!”夏知秋最烦这种别别扭扭的事情,拉着瑾去和一些散修喝酒去了。 楉冰和江穆棱关系变微妙了,瑾和夏知秋的关系反倒好起来,主要是在对另外两人的欣赏程度上达成了一致。 还有就是挖掘楉冰黑历史的共同爱好。 “你能别叫我丫头了吗?我叫瑾!”让他改了多少遍也改不过来,瑾也就比夏知秋小了一岁多,他就用那么老成的语气喊她。 “那你也叫我一声夏公子来听听,我好歹也算你师兄吧,怎么连个敬称都没有呢?”夏知秋自己也没个师兄样子,尽管他是四人中年纪最大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拌嘴,一个脾气火爆一个冰冷中带着嬉笑,也不知道是怎么聊起来的,看起来就跟吵架一样,而两人早就习惯了。 “听说这次大会的难度增加了?”两人聊着聊着就谈到了百门大会,瑾还是想趁现在多了解些,以后说不定她也能来呢。 “嗯,蓬莱和昆仑一样,财大气粗呗,应该会布置得更加精细,”夏知秋隐隐地期待,“肯定很有意思!” “有意思……”瑾想别的门派都紧张死了,就他们昆仑,还觉得有意思,真是…… “第一场是丹试吧?” “对,丹试、音试、医试、符试、体试,最后压台的是剑试,每个比试为期七天,算一算,要比一个多月吧。”夏知秋这种闲不住的人,肯定不会每场都去看,楉冰参加的丹试第一场,剑试最后一场,他有足够的时间到处玩。 “丹试啊……楉冰一定没问题的!”瑾双手握拳,对着空气鼓劲。 “楉冰那人就是装的太过了,整一个扮猪吃老虎,别人巴不得出名,他巴不得把自己藏起来!”要不是之前的误会,楉冰可能都不会参加丹试,一直藏着掖着。 “楉冰这叫低调,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哎!小爷怎样了?!”夏知秋不服,伸手就要抓瑾的衣领,抓了个空,“丫头你别跑!小心爷整死你!” “略略略!有本事你来啊!” …… 楉冰和江穆棱的竞走其实完全是因为楉冰脚下飞快,而江穆棱急着追上去罢了,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两人冲进了一处人多的地方,这里有很多修士摆摊子叫卖,连一些蓬莱弟子都会来凑热闹。 “楉冰公子?江师兄?你们也来玩吗?”旁边传来弱弱的一声,白颜挤到他们面前,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嗯,你一个人来的?”楉冰为了缓解尴尬,把江穆棱晾在一边,和白颜交谈起来。 “不是……我和师姐们走散了……”白颜憨笑几声,她这么迷糊也不是一两次了,最后人没丢就行。 然后不知怎的,楉冰就牵着她的手腕带她逛了,还特别温柔地说:“别再走丢了哦。” 好帅!我能理解江师兄为什么会喜欢楉冰了!真的好有人格魅力一男的! 走了几米,转头看到江穆棱还站在原地,细密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浑身上下的气场就觉得是被人抛弃了。 楉冰几欲转身就走,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过去把江穆棱牵着,一人一只手。 “我不来领你,你就不会走了么?又不是小孩子一定要和妈妈走。”楉冰硬撑着自己还在闹别扭的形象。 “我只跟你走。”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八十七章 橘叶草 北方的春天并不像南方那样湿润,虽然南方人初来时会觉得鼻子干干的有些不适应,但还是有不少人喜欢蓬莱干爽的傍晚,修士们扎堆儿出来走动,就算是临时摆的小摊子也很热闹。 这种走动,不仅仅只是为了玩闹,更重要的是各门长老带着年轻弟子们四处交际,打好人情关系的一个途径。 不过这种活动蓬莱昆仑的高级弟子很少会来,像那种级别的门派,长老肯定都在指导弟子修炼呢,根本不屑来参加。 他们不知道的是,昆仑的长老们整天聚在一起开茶话会,从早到晚都在聊天,今天终于把素荣君也拉了过来,凑了一桌打北方麻将。 那哗啦啦的清脆碰撞声,从院南传到院北,穿透力极强,弟子们想修炼也不成啊。 更何况弟子们个个如同挣脱了缰绳的野马一样,换身打扮就混进人群里玩了,天色那么暗,除非眼睛怼人家脸上去,不然谁看得出来。 人群中突然骚动起来,引得旁边的人纷纷驻足停留。 这种骚动并不是围观的人都在大声议论的那种惊讶,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等它离去后才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惨叫。 万法仙门的弟子路温迪正在和师父一起拜访各门长老,此次他不仅是来参加百门大会的剑试,也是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那位转给他十枚玄力丹的“糖醋排骨银耳汤”。 糖醋大师如今的粉丝众多,他只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很少有人知道,他是糖醋大师达成的第一笔生意。 就算这些日子见过了不少丹修,但果然还是糖醋大师的手法最好。 他们本在一个茶摊上喝茶,突然前面安静了下来,那些喧哗和吆喝都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窃窃私语和眼睛的无声交流。 “温迪,前面怎么了,你去看看。” 万法仙门的长老自然不会因为一点小动静就毫无风度地挤到前头去看,这种事交给徒弟就行,还是和清宗的长老谈话比较重要。 路温迪应了一句,小跑到人群外围,好不容易才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中间有三个人在逛街,他们走到哪里,前面的人潮就会自动给他们开一条道,没有人敢靠近他们。 他们路过的人群连声都不敢吱一声,只有三人离去后,才敢放开喉咙小声讨论。 这三人,两人身着蓬莱弟子的白衣,而且看衣服的花纹,身份极高,一男一女,虽然天色太暗看不清脸,但根据年龄身形推断一下就能知道,这两人是蓬莱门主的关门弟子,江穆棱和白颜。 这对师兄妹,谁都难见到,更何况是一起见到! 另一男子服饰皆为蓝色云纹,修真界谁人不知,蓬莱的象征花纹是浪花,而昆仑则是云纹,这便是一名昆仑弟子!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能来到百门大会的,既是不是参会者,也是昆仑重点培养的弟子啊。 那么,两男一女一起出来逛街,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到两男争夺心爱的女子,尤其是还有那对被传谣言的师兄妹。 这本来是一个群众坐在头等席吃瓜下注的好机会,但你们想想,光是三人行会让其他人有这样的反应吗? 没错,让众人大惊失色以至于声都不敢出的原因就是,他们清奇的姿势。 不是并肩而行,也不是有两个人挽着胳膊,而是如同小孩子一般的,手拉手。 如果是白颜和其中一男子手拉手,还能说是小情侣的情趣什么的,或许大家脸上还会不自觉地露出姨母又八卦的微笑。 但这操作最骚的就是,三人手拉手。 那个昆仑弟子还是走中间的那个,两只手各牵一个,非常生动形象地描绘了一首儿歌。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个胖娃娃啊~咿呀咿儿呦~” 这首歌不约而同地浮现在众人的脑海,而且魔性地挥散不掉。 大家看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该怎么解释? 大家对于“江穆棱竟然愿意和别人牵手”的震惊远超“两个男的牵手了”,而且白颜在旁一言不发,似乎习以为常。 大门派的关系好乱。 路温迪被人潮挤着,一不小心就跌到前面去了,差点就倒在楉冰的脚下,幸好及时被人拉住。 “小心点。”天呐!江穆棱!他不是一般都不搭理人的吗?难道今天心情很好? 因为此刻路温迪是离三人最近的那个,所以也是看他们表情看得最清楚的那个。 江穆棱并不像大家说的那么不近人情,甚至……还有点温和?虽然声音还是冷冰冰的。 白颜真的好可爱!而且对着这样一个小妹妹一样的人,谁能起邪念呢? 就是脸色不大好,没休息够? 中间那个少年长相中性,是最亲切的那个,那种长相,如果是个女子,大概男人都会动心吧。 “没事没事!”路温迪赶紧退了回去,却在抬头的时候闻到一股香味。 那是一种有些淡的香味,闻着有点像橘子的清甜,但附着性极强,一旦沾上好几天都散不掉。 这种味道,作为一个糖醋大师死忠粉的人来说,非常好辨别,因为糖醋大师的小白瓷瓶上就有这种香味。 他和糖醋大师用的是同一种熏香? 路温迪看着三人远去,心中渐渐升起了一个疑惑。 若是楉冰知道,她总是从蓍蒿真人药院子里偷偷摘走,放进香炉里用来清新空气的橘叶草会让人起疑心,她宁愿忍着药臭味也不会熏的! “楉冰公子,我想先回去了……”白颜小妹妹只是想出来玩,结果一路上就感觉自己是人群中最亮的明光。 为什么江师兄和楉冰公子牵手要带上她一起啊?!她何其无辜! “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你们要谈情说爱趁早吧,妹妹我真的没办法陪师兄们玩了。 “那……这个送你。”楉冰在纳虚袋里掏了一阵,掏出一个精美的剑穗,“之前买多了,这个是给姑娘的,但昆仑又没有那么多女修,我看你佩剑,应该是剑修吧?送你啰。” 白颜没有接,结结巴巴地问:“……楉冰公子是剑修吗?” “是啊。” “那不知道……”好吧,看楉冰的样子,的确不知道。 可江穆棱是知道的啊!当着面收下这东西,就算楉冰没那个意思,白颜也不敢。 “我想,楉冰公子还是需要了解一些的东西,不然可是有些失礼的哦。”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八十八章 挑衅 失礼? 楉冰也不明白,送个剑穗怎么就算失礼了?她还给瑾送过,江穆棱也给她送过剑穗啊。 不过楉冰是在元旦的时候给昆仑唯三的女剑修送的剑穗,连同写着祝福的纸笺一起,也没人说她失礼。 白颜终于找到溜走的机会,根本不想多废话什么,说完行个礼之后就走了。 “这……有何失礼啊?”楉冰人生中第一次被姑娘嫌弃,有些受挫,拿着剑穗的手尴尬地举在那里,错过了收回的最好时机。 江穆棱感受着楉冰忘记抽出的手,心情好到想要使坏,明明就很明白,却还要一脸无辜地说:“我也不知,知秋肯定晓得,回去问问他便好。” “嗯。” 两人一直牵手走到街尾,楉冰才反应过来他们俩这是什么基情逛街方式,顿时脸到脖子都红了。 “江穆棱?” 后面有人唤了一声,而且明显语气不善,楉冰就趁转身的时候,特别自然地把手松开了,虽然这个“自然”,仅限于对她自己。 江穆棱:…… 然后所有人,包括那个来挑衅的家伙都感受到了江穆棱情绪的急速变化,并且几不可闻地抖了一下。 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楉冰疑惑了片刻,开始打量面前这个来挑衅的家伙。 不超过一息,楉冰就判断出,这人是个土豪。 土豪,一般人的重点都在那个“豪”上面,而楉冰不得不承认这人剑走偏锋,竟然将土豪这个定义土到了淋漓尽致。 相貌还算平平,方脸和屁股下巴都不算什么,这人给楉冰的第一印象就是,金闪闪。 大金链子大金手镯,还有各种法器法宝,全部都是金色的,整个人看上去就黄灿灿一片,给人的观看体验极其不佳,看久了会眼睛疼的那种。 楉冰见过不少有钱的修士,其中不乏夏知秋那样矜贵霸道型的,也有江穆棱这样低调内敛的,更有她师父那样,看似穷得不行,实则富得一批。 但真的很少见到,这么俗气的有钱修士。 哎哟不行,看久了眼睛好疼! “江穆棱,第一剑修就是你这样的小白脸?我倒是不明白,那些垃圾怎么会觉得你比我强?”那人一张嘴,楉冰就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了,说话又臭又难听。 “你旁边那是谁?你养的小狗吗?长得还不错,但要本少爷说,还要再柔一点,才好调教嘛。”因为半个身子都被江穆棱挡住,那人没看见楉冰身上的服饰,才会这样妄加评断。 不过就算看见了,这种烂嘴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江穆棱怎能听楉冰这样受辱,怒意一下子上来,简直就要拔剑上去让那人跪下道歉。 可楉冰明白这人就是故意挑事的,要真让他得逞还得了,赶紧抱住江穆棱的腰,让他好好冷静,自己跳出来迎了上去。 那人见到楉冰身上的昆仑弟子服饰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脸生的竟是昆仑弟子。 不过也没关系,都惹事了,两个大门派一锅端了岂不是更好? 眼见着楉冰慢慢走近,那人的想,只要他攻击自己,马上假装中招到底,这样蓬莱昆仑要处理这件事就要忙上一阵,还顾得上百门大会么? 说不定这两人因为私斗伤人都没办法上场了,哈哈! 楉冰的脚步停下,在那人期待的目光中,礼贤下士地问了句。 “请问,你谁啊?”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八十九章 胆小鬼 真不是楉冰故意找茬儿,虽然这人一上来就瞄准了江穆棱,并且表现得两人颇有渊源,在一旁吃瓜的人都会以为他们有不愉快的往事。 但看江穆棱的表情,楉冰百分百肯定他不认识这位仁兄。 而且谁会像这位大兄弟一样,名都不报就来找事的,是觉得自己就是个炮灰不需要姓名,还是单纯以为自己有名到所有人都知道他? 楉冰和江穆棱对这人一无所知,其他人可不这样,马上就有人在周围小声议论。 “这不就是龙虎门的隆韬吗?记名册预测剑试第三的那个?” “是他啊!这小子也太刚了,直接找江穆棱来比试?!” “哎,要不是预测第二的罗一鑫连人影都不知道在哪儿,他可能就会先去找罗一鑫了!” “江穆棱和这位昆仑弟子居然不认识隆韬?” “嘿,我看说不准,放狠话没见过?这肯定是什么计策!” 听了路人的碎碎念,楉冰才明白了这人是谁。 隆韬,她和江穆棱之前还谈过此人,出身经常搞事情的龙虎门,除了门内弟子外就没有交好的修士,实力怎样还不是很清楚。 总之就是,一个大麻烦。 还是别跟他纠缠不清,马上就要百门大会了,要是她真的对这家伙做了点什么,那些长老们又要给她收拾烂摊子。 还是多给他们些安生日子打麻将吧。 “对不住啊这位隆韬兄,我们还有事要做,没时间在这儿跟你玩了。”楉冰跟江穆棱打了个手势,就要回去了。 隆韬没想到楉冰那么能忍,被骂了,都走到他跟前了,还能就此罢休回去,他目的还没达成呢! 隆韬猛地出手,本来想狠狠地抓住楉冰的头发往回揪的,可楉冰的警觉度和敏捷性比他好了不知多少,在他伸出手的时候就闪开了。 隆韬最后抓到的,也只不过是楉冰那条过长的束发带子罢了。 一把抽走,长发就不堪重量地披散下来,直接散至腰处,浓密又柔顺。 周围人小小惊呼,这男弟子的长相着实令人惊艳,就连隆韬看了也呆了片刻。 楉冰“啧”了一声,早知道今天出门就不换发带了,之前用的那条比这条短了许多,让她计算失误了。 从纳虚袋里拿出再取出一条先随便绑起来,楉冰看着隆韬,皮笑肉不笑:“这位兄台,你还有什么事吗?” 隆韬这才回过神来,在心里骂了声“恶心的娘娘腔”,突然又get到了怎么激怒楉冰。 “倒是长了副妖艳贱货的皮囊,昆仑的蓝衣弟子?我怎么听都没听过你?该不会是哪位长老藏起来的小情人吧?” 隆韬又看了眼江穆棱,把每个音节都咬得又长又欠揍。 “怪不得,连江穆棱这样的人也被你勾走了,是不是有钱就行?那我……” 说着还要去挑楉冰耳边的小辫子,装的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但眼睛里全是对男人的排斥。 楉冰看出来了,这家伙对于调戏一个男人这件事非常抗拒,即使是一个长得像女子的男人。 何必呢大哥?为了恶心我们,不惜先把自己恶心到了,这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么? 但楉冰的确也怒了,这个时候她要还能忍,那就不是脾气好,是胆小怯懦了。 连着剑鞘一起,把茐茏卸下,楉冰就算只用剑鞘也有一百种方法能让隆韬疼到趴下,而且不留伤痕。 楉冰一边后退一边考虑着要打隆韬哪个部位,但手还没提起,剑鞘就被人轻轻压下了。 几乎只是一瞬间,江穆棱就从后面好几丈远的地方来到了隆韬面前,连楉冰都没有看全他的动作。 江穆棱在比试中只用剑法,虽然楉冰觉得他的轻功肯定不会很差,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在这个各种御器法宝层出不穷的时代,轻功这种东西如同鸡肋,许多门派虽然都会让弟子去学一学,但也不强制要求,毕竟学了也没什么用。 所以如今轻功好的人越来越少,除了体修和剑修外,其他修士基本上没有近身战斗的能力,这个问题在慢慢变大,但还是没什么人重视。 但轻功学好了,在一些时候可以杀别人个措手不及,像隆韬这种觉得自己很牛逼的剑修都反应不过来。 连那种快速向前会带起的风都没有,江穆棱就站在隆韬面前,凌厉的表情是每个蓬莱弟子的噩梦,差点儿把他吓得坐在地上。 我去,吓死老子了!隆韬这会儿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心里虚得不行,但还是要装一装,这么多人看着呢,江穆棱敢拿他怎样?! 哎?江穆棱有那么高吗?为什么我需要仰视他?为什么……会被他的眼神吓退? 奇怪……姓江的气息本来有这么恐怖的吗……他真的只是金丹期的?怎么觉得……站不住了…… 扑通一声,隆韬摔了个屁股蹲儿,坐在地上发抖,腿软到站不起来,脸色苍白,浑身冒冷汗。 “哦?怎么了,我连碰都没碰到你,你就怕成这样?”江穆棱想学楉冰嘲讽别人的那种语气,但到他嘴里完全变味,成了他训练师弟时的教训口吻。 “你太弱了,还没资格来找我,”江穆棱的声音又放大了些,“更没命去非议他!” 平时江穆棱都把气息内敛,藏得很好,不认识他的人经过,也会觉得他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但刚才那一刻,他把所有的威压全压在了隆韬一个人身上,却没有波及到旁边那一打的围观群众。 这种控制力让楉冰都觉得太妖孽了,要是江穆棱是个火灵根或者木灵根,那这炼丹也就没楉冰啥事儿了。 旁边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江穆棱逼近后,隆韬就倒了,整个过程都不超过三息,没人看见江穆棱的手有离开过他腰上的剑柄。 基本可以确定,隆韬是被江穆棱吓趴的。 江穆棱是谁,光论长相不论性格,他可以迷倒一片女修,这样的脸都能把江穆棱吓到,隆韬也太…… 虽然蓬莱的弟子们都对此感同身受,因为江师兄的黑脸真的让人不敢看,但隆韬还是因此闻名,并被赋予了一个胆小鬼的称号。 尽管这种闻名的方式和隆韬原本想象的天差地别。 江穆棱把抢回来的发带递给楉冰,还掸了掸上面不存在的灰尘。 “你是不是故意的?”楉冰把头探到江穆棱后背,“我还以为你会冲动呢,没想到还解决得很好,懂得还挺多……嗯,就是嘲讽还需加强。” 江穆棱确实很生气,也很想一剑劈上去,可他当了那么多年蓬莱大师兄,这点理智还是有的。 他对楉冰还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来看十分无奈。 “我懂得可不比你少。”所以小心点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把你吞掉的。 :。: 第九十章 受女修欢迎的矮子 瑾和夏知秋发现,楉冰别别扭扭地出去,回来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和之前完全是两幅样子。 夏知秋:我就说他俩吵不起来嘛,穆棱那小子对楉冰多好啊。 瑾:我倒是觉得一定是楉冰脾气太好,他真的太宠你们两个了,不愧是楉冰! 楉冰穿过院子走廊的时候,这两个家伙正瘫在亭子里呢,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酒味儿。 北方的酒可不像南方那样讲究口感和味道,主要就是追求一个烈!如果形容南方的酒是小家碧玉,那么北方的酒便是彪形大汉。 “你们去喝酒了?”看夏知秋坐都坐不起来的样子,楉冰觉得他肯定是被谁围堵着灌酒了,虽然小秋秋总是嚷着要喝酒,但他的酒量几斤几两,楉冰还是很清楚的。 但夏知秋居然带个姑娘去喝酒,还喝成这样回来,楉冰还真没见过,估计人也是瑾拖回来的。 瑾在一旁举着勺子,原本是想温柔点给夏知秋喝醒酒汤的,但后来不耐烦了,就掐着他的嘴一碗灌了下去,差点儿把半睡半醒的夏知秋呛死。 “夏知秋带我去的,但我没喝几口。”瑾拧了块温毛巾,按到夏知秋脸上,手下传出一声闷响,似乎被压到了鼻子,表示抗议。 楉冰一听,有戏啊!难道是夏知秋替瑾挡酒才喝成这样的? “这家伙喝高了,后面兴奋地不行,酒全被他抢走了,我们都没喝多少,”瑾一脸平静地讲述着事实,看向楉冰,“他应该就是个笨蛋。” “哈哈……”楉冰已经无语了,“什么事能让他这么高兴啊?” “也没什么,跟我们一起喝酒的就是些散修,夏知秋说他不喜欢和那些门派弟子打交道,感觉不真诚。”瑾对着点还是很赞同的,她也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一直在讲虚伪的赞美。 “所以呢,聊出什么了吗?”楉冰在旁边坐下,把夏知秋乱伸的腿踢老实了。 楉冰以为夏知秋喝了那么多,至少能挖出点百门大会的小道消息或者一些秘密情报,结果…… “有啊有啊!楉冰你看,这是什么?”瑾抽出一本书,书名是《论百门大会那些你不知道的情报和排名》 封面的字体既轻佻又俏皮,用的纸也是花花绿绿的,整个洋溢着不正经的感觉。 “这是……” “这个很有趣哦!要是他们过几天大量制作出来卖,一定会有很多人买的!”瑾翻着书,像是在找什么,“而且,我终于找到一本上面有楉冰你名字的书啦!” 楉冰对这些其实不太在意的,但瑾实在太激动了,搞得她也有些好奇,什么书会把她这个小透明写上去呢? 拿过来一看。 “最受女修欢迎的男修,第一名巫世桀,第二名苏絮,第三名楉冰。”瑾还特意给楉冰指了出来,“你排第三哎!” 楉冰已无力吐槽,并且对自己排名第三这件事毫无想法,“巫世桀我记得是太白阁的丹修吧?虽然我也没见过他,但他能赢过苏絮?” 楉冰脑海里瞬间出来一个比苏絮还要多情的花花公子,不是听说太白阁的人都很死板吗,这种人也能是他们教出来的? “小秋秋和穆棱排第几啊?”楉冰看到二十都没看到他俩,顺着往下找,终于在24位看到了江穆棱,而夏知秋,书上记录的前五十名看完了都没有。 看来这排名也不是光长得好看就可以排前的啊。 “这种东西应该只有女修会买来打发时间吧?”楉冰又翻了几页,都是一些姑娘感兴趣的话题。 “这后面还有关于女修的排名,那些人说是专门为男修制作的。”瑾看样子不太喜欢那些个排名,“太恶俗了。” 楉冰懂了,她翻前面这些都有讨论男修身材尺寸的,后面的内容可想而知。 又翻了两页,楉冰突然看到了一个话题,手顿住了。 “修真界最娇小的男修排名,第一名俞楷,第二名楉冰……” 瑾也发现了这一页,赶紧遮起来,“这都是开玩笑的啦!我不觉得楉冰你很娇小啊!” 楉冰很想问问那个写这个排名的家伙,他是有多闲才会加这个东西,不知道很伤人吗?!一点也不想拿这个第二! 但令楉冰还有一点欣慰的是,还有一个人给她垫底,俞楷,好像是清宗的符修吧,真的太感谢你了! 楉冰只能期待这本书卖得不好,就不会有太多人看到这个排名了。 但……事与愿违,这本《论百门大会那些你不知道的情报和排名》卖得非常好,几度脱销,甚至买的人比那些个记名册还要多。 楉冰这个名字也终于进入了大众的视野,虽然…… “这个楉冰谁啊?一个受女修欢迎的矮子?” 这是楉冰第十二次听到有路人这么说了,气到要吐血,你才矮子!你全家都是矮子! “好啦,你只是金丹结得早了些,别人羡慕都得不来呢!”夏知秋经历的宿醉,还是晕乎乎的,说话都不利索。 “过几天丹试了,楉冰要好好休息才是,别被这些气到。”瑾给两人端来了汤圆,宽慰道。 “你想好要炼什么丹药了吗?虽然材料是大会准备,但你也要先想好才行。”夏知秋吞了个芝麻汤圆,搅动着汤里的桂花。 “嗯!早就想好了!”楉冰这几天一直在研究丹试中热门修士的实力,终于找出一种应该能险胜的丹药。 赶巧,这时候有弟子来传话,“楉冰师弟,外面有负责大会的蓬莱修士找你。” “多谢师兄,请他进来吧。” 那弟子是他们进蓬莱时帮他们登记的那位,礼数很周到,谈了两句后便交给楉冰一个羊皮纸。 “楉冰公子三天后要参加丹试,请在这里写下你需要的药材,我们会妥善保管,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哦,这么贴心的吗?还提前几天来问,是为了准备充足的药材吧。 楉冰对那弟子说的“妥善保管”非常信任,蓬莱门应该会很严谨,不会轻易泄漏消息的,那她就放心了。 楉冰写完后还清点了一番,确认没有缺漏后,署上姓名,卷起来还给了那名弟子。 “对了,我要传达的还有一句话,是丹试的负责人定下的规矩。” 弟子收好羊皮纸,笑着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请不要留手,拿出作为丹修的全部本事吧!” :。: 第九十一章 百门大会召开 请不要留手,拿出作为丹修的全部本事吧!” 楉冰看着那位负责的弟子离开,转着手中的毛笔,心里有些疑惑。 来参加百门大会的修士,每个人肯定都会全力以赴的,这位负责丹修的长老为什么还要单独强调这一句话呢? 这样一句明摆着是提示的话,楉冰可不能轻视,拿了张纸,把这句话写了上去。 “你真的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奥秘吗?”夏知秋也坐过来,“会不会是要把字拆了才能看出来?” “我觉得,重点是全部本事这四个字,或许和我们平时理解的不完全一样。”把这四个字圈了起来,楉冰总觉得这其中还有另外的含义。 楉冰虽然心里也不是很有底,但对蓍蒿真人多年来的教导还是很有信心的,比试的时候专注一点,应该没关系。 “加油啊!楉冰!” …… 四月初一,万众瞩目的百门大会终于开始了,各门派的修士都从居住的小岛出发,走过连接主岛的那座八弦桥,来到了主岛的比试台。 若是第一次来蓬莱的比试台,当你站在中央的时候,会突然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半弧的座台将四周包裹,只剩下抬眼可望的天空,而试台上的浪花纹络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汹涌的波涛吞噬。 不过昆仑的比试台规模也差不多,楉冰这群弟子也并不感到很震撼,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硬要说的话,参加百门大会的人数才让楉冰震撼,在路上走的时候还没怎么觉得,到了比试场后,到处都是人,一片黑压压。 大部分修士都被门派师长叮嘱过不能乱跑,不要乱看导致跟丢,所以还是挺秩序井然的,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看台席位坐好。 这个看台席位的分布总有优劣,虽然这里的看台设计巧妙,视野很好,但坐在第一排观看比试和坐在最后一排完全是两种感受,肯定谁都想坐在前排。 百门大会的座位分布规则非常公平,并不按照门派势力,也不根据上次大会的成绩,想要获得好席位,只需要一样东西,那就是—— 灵币,或者是积分,通俗点来说,那就是钱。 楉冰不认为在这种大会上谈钱很俗,这非常正常不是么,筹办大会的门派投入了大量财力、物力、人力,卖座位收点钱回来没错啊。 尽管举办大会是一件很光荣的事,但也不会有人会因此当一个亏损巨大的冤大头,那不叫奉献,叫傻。 楉冰不清楚这第一排席位的价格究竟是多少,听说可以让一名金丹期修士攒上整整十年。 楉冰知道肯定不是以自己这种金丹期修士的积分收入来算,便参考了夏知秋的,算一算,觉得还行,让她自己买也付得起。 但架不住昆仑有钱啊,第一排连着的十九个席位全部买下,十一名参会者,三个吃瓜的小弟子,四名长老加上副门主蓼莪君,算是非常有排面的阵容了。 昆仑也比其他普通门派少了一名参会弟子,因为楉冰一人参加了两项比试,虽然现在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楉冰坐在自己席位上的时候,不禁感叹一分钱一分货,她这个位置能把比试台上的每个角度都看得一清二楚,前面还不会有人走动挡视线。 “穆棱会坐在哪儿啊?会坐在我们旁边吗?”楉冰四处张望了一下,可人太多了,门派服饰也揉杂,根本看不见蓬莱的参会者坐在哪里。 “蓬莱应该会有专门的房间给他们休息,不会坐在观看席位上吧?”夏知秋嘴上否认,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找起来,“毕竟他们是筹办门派嘛。” 其他昆仑弟子看这两个人好像在找东西,都以为自己错过了大会的什么内容,也稀里糊涂地跟着找,身体从这边转到另一边,眼神不停变化。 坐在他们正后方的是无极门,看到昆仑十几个人都在找东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贯彻着“跟着昆仑做事绝对不会错”的原则,也加入进去。 所以当江穆棱从师兄那里问了昆仑席位的方向后,进入观看席位时,就看到几百个大傻子在东张西望,而且看样子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穆棱!” 楉冰用尽全力喊了一声,生怕江穆棱听不到一样,向他拼命招手。 好吧,不单是江穆棱,其他人也都知道了。 “那人是谁啊?和江穆棱好像关系很好!” “那个啊,是昆仑的楉冰。” “没听过这名字啊!” “嘿,要不是他上了那本书,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呢!” 江穆棱走过来,便在夏知秋身边的那个空位坐下了。 “这里没有人坐吗?”楉冰知道江穆棱不会霸占别人位子,但还是忍不住问。 “我让门派给我留了。” “你不和蓬莱的人坐在一起?”夏知秋瞬间打脸,不过还是很开心。 “嗯,我更想在这里。” 更想在这里。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楉冰高兴地冒泡泡,完全忘了她自己等会儿要上场比试了。 “人好多啊。” “我们的负责人算过,这次大会有将近两万的修士来到蓬莱。”江穆棱报出一个数,楉冰听了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第一天因为有百门大会召开的仪式,所以基本上所有人都到了,之后比试的日子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多人了。 修士们都陆陆续续坐下了,比试台中央走上一人,是蓬莱门主,素荣君叶澜,他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但那股威严是谁都不能触犯了。 大家都很给面子地站起来,听素荣君发表会前讲话。 素荣君也明白大家的心思都不在他说的话上,简短地欢迎了一下参会者们,进行了一番鼓励。 “好,我想小友们都应该迫不及待了,那么,下面便进行百门大会的第一项比试,丹试!” “请参加丹试的各位到台上来进行登记。” 比试台上出现了五十名蓬莱弟子,应该是负责登记的,每个人都提了一个小包。 楉冰深呼吸一口,向师兄弟和江穆棱道声“祝我好运”,和那位桐阳峰的师兄一起朝那位最近的负责弟子走去。 每一队都有十来人在等待登记,因为来的速度快,楉冰是他们这队第一个登记的。 登记完,楉冰以为她能入场了,却被那位负责弟子伸手拦下。 “楉冰公子,为保证大会公平性,请将您的纳虚袋交给我们保管,只留下必要的工具上场,希望您能配合。”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九十二章 变态的第一关 保管纳虚袋? 虽然说百门大会为了防止参会者利用法宝作弊,每次都会仔细搜身检查,但要把纳虚袋收走可是第一次听说。 纳虚袋可以说是每个修士的全部家当和隐私,非常贵重,按理来说是不会交给别人的,就算是蓬莱也很难接受。 不过楉冰觉得还算合理,与其在过程中非常警惕防止作弊,不如从根源上避免这种问题。 她也很信任蓬莱,所以也没有犹豫多久便把自己的纳虚袋掏了出来,从里面拿出伶禀鼎和一个可以手提的箱子。 箱子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一半是伶禀鼎的保养套装,另一半是药材的挖掘及处理套装,包括小铲子、小铁锹、白瓷瓶等等。 尽管感觉都不会用上,但楉冰想到了三天前负责人说的,拿出全部实力。 那她把作为丹修需要的全部工具都拿上,应该没什么错吧?反正她力气还行,提着不会觉得重。 把纳虚袋系好设下禁制,交给负责的弟子,那弟子又检查了一下楉冰随身携带的这些东西,然后就把楉冰放进了比试台。 进入比试台后,楉冰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进来的,其他人都还堵在登记处,有些人还和负责的弟子吵起来了。 看着又有一些像是蓬莱高级弟子或者长老的人过来解释劝架,楉冰在一旁想,是自己太好说话了吗? 整整一个时辰才把每个人的纳虚袋收完,楉冰觉得,既然费时费力也要收纳虚袋,一定不是防止作弊那么简单的原因。 其他人登记的时间长,但基本上是在登记处争吵浪费了时间,大部分人没有带什么东西,像楉冰这样还专门提个箱子的更是少之又少。 不过楉冰在观察别人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人群的最后面,那个男人的手里也提着一个箱子,而且是一个纯铁的大箱子,看着就特别重。 那个男子的服饰是太白阁的服饰,颜色是一种质感很滑顺又沉稳高贵的金色,比隆韬那一身金闪闪不知道高级了多少。 等等,太白阁? 楉冰记得,最受女修欢迎的第一名,就是太白阁的巫世桀,不会就是他吧? 正当楉冰想凑近些看看那人的长相,比试台中央就又有人发话了。 “咳,本人是蓬莱长老,紫河真人,也是这次丹试的负责人,现在,我们会给你们没人一张字条。”一位优雅的女性站在台上,她的长相普通,并不是那种能让人记住的绝美,但因为气质很好,所以非常耐看。 楉冰从负责的弟子那里收到一张纸条,摊开一看,上面写的竟然是她三天前上交的所需药材列表,还多了四种药材。 而且,其他人看样子也是这种情况,大家都对蓬莱的这种行为感到不解。 “检查一下,看看和你们之前写的有没有差别,多出的那四种药材是第二关需要的。”紫河真人扫试众人,见没人有疑问,“那我就开始说明比试内容了。” “丹试一共有三关,第一关的内容是……”紫河真人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采药,自己报上的药材就自己去找吧。” 什么?! 台上的人瞬间就炸了,采药?是让他们自己去找药材的意思吗?!开玩笑!这种东西不都是大会负责提供,而他们只需要炼丹不就行了! 那种又脏又累的活,谁会去做啊! “真人!我们不明白为什么要让炼丹师去采药,丹试不就是比谁炼丹厉害么?!”本来就有些人对自己纳虚袋被收走了很不满,这会儿直接提出了抗议。 此话一出,很多人都开始附和,试图取消这一关。 但紫河真人可是蓬莱的长老啊,会被这群最多才金丹期的小弟子吓到么? “唉,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紫河真人叹了口气,“那我问你们,作为一个丹修,除了对火焰的控制外,还需要什么?” “对……药材药性的了解?” “没错,只有了解药性,才能让所有药材很好地融合在一起,”紫河真人拍拍手,“但你们真的了解药性是什么吗?” “就算是同样的药材,也会因为年份、生长环境和外物刺激,导致药性不同,甚至天差地别,如果不能明白这些,就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丹修。” “我完全相信,你们其中的一些人能将丹方、药书的内容完整地背下来,但若是纸上谈兵,谁都能做到。” “这里是百门大会,我们要选的可不是半吊子,是这方面真正的能者。” 这番话说的极有道理,不少人都无话可说,但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那要是把炼丹能力强的人淘汰了,留下那些只会采药的人怎么办?” 紫河真人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是觉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吗?或许真的有你说的那种可能,但事实上,炼丹厉害的丹修,他们学的可不仅仅是炼丹的技巧,看看你周围那些拿箱子的人吧!你们作为一个丹修的意识,远远比不上他们!” 楉冰立马觉得许多双眼睛盯着她和她手里的箱子,不过她在这时候也不会虚,非常淡定地继续听着紫河真人讲话。 她真心觉得,这位紫河真人也就看上去优雅些,实际上毒舌的程度也不必她师父差啊。 而且这会儿,楉冰突然意识到,她之前一直以为这些人没带工具的原因是没想到或者忘了,但看他们刚才的反应,难道说…… 其实大部分丹修都是不会采药的?都是以为直接来炼丹所以啥都不带的? 哇!楉冰现在特别庆幸她的师父是蓍蒿真人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五岁开始的魔鬼训练,让她从小练就了一身上能爬悬崖,下能潜深河的采药本事,只要不是在魔兽肚子里,楉冰基本上都能给你采到。 原来这都不是在坑她啊!感谢师父! 论找了一个好师父的重要性。 “稍后会带你们去往蓬莱的百药山,在五天的时间里,你们可以在里面自由走动,采取你们所需要的药材。” 紫河真人现在说的话没人敢不听了,毕竟这是关乎淘汰的大事啊! “食物我们等下会分配,不会让你们饿死在里头,你们要做的,就是必须把自己列出来的和第二关的药材搜集完毕,若是有缺漏或者损坏严重的,立刻淘汰。” “你们当然可以互相帮助,或者,”紫河真人的笑容里隐隐有一分幸灾乐祸,“抢夺也是允许的哦~” “祝你们好运。”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九十三章 廖云 听到“抢夺”这两个字,大家一片哗然,不少人都了然地点点头,看那些提着箱子的人的眼神也变了。 对啊,就算不会采药或者不带工具也没事,直接抢别人的药材不就行了吗?何必要自己动手。 只要拳头够硬,后台够大,药材什么的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到手。 当然这只是少部分人的强盗想法,大多数人觉得还是向别人请求帮助比较好,有五天时间呢,虽然会采药的人少,但只要找到一个靠谱的人就行。 这些小心思在不同人的心中慢慢发酵,尽管楉冰觉得如果自己的时间有空余,那么帮帮别人也无碍,但也开始提高警惕。 可别觉得这些门派出身的修士就会比散修高尚,能在大门派生存下来并获得资源的,除了天赋足够,心机也必不可少。 攥紧了手里的箱子,楉冰觉得,她在这一关要克服的,肯定不止采药那么简单。 上千人从比试台旁的一条小道一直往前走,大概走了两柱香的时间,就来到了一座山的山脚下。 山门那儿有一块牌匾,用古朴的字体写着“百药山”三个大字,整座山从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树木长得茂密了些,一片绿色完全遮盖了山体的颜色,看着让人非常舒心。 但丹修们灵敏的嗅觉以及感知力,已经感受到这座山浓郁的木灵气在很自己的丹田共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药香表明,这儿是一座丹修们的药材宝藏库。 “就别想着从这座山偷溜出去取药材带进来了,除非你们能躲过我们门派的青莲弟子,”紫河真人见几个人正在观察这座山有什么地方可以逃出去,摇摇头,“但要是你们躲得过,还会来当丹修么?” 若将蓬莱比喻成皇宫,那么青莲弟子就是禁军,他们保护着蓬莱的结界不被外人侵扰,而且每一位青莲弟子,都至少是金丹期大圆满的修士。 紫河真人这话一出,没人敢再动心眼了,他们这些丹修也就会炼炼丹,要真让他们跟其他修士比,那不找死么? “那么,五天后见。” 紫河真人丢下这一句话后就走了,那些弟子让大家排队入山,并分配食物。 山门就这一个,为了早点入山找药材,很多人都在前列互相推搡,好像早那么一点入山就能找到药材似的。 楉冰可不想在一堆人里面挤来挤去,她今天的束发可是瑾帮她扎好的,可不能就这么弄乱了。 反正她也不急,就找了棵树,靠在底下乘凉,望着那黑黝黝的人群,想等他们基本都进去了再过去领食物入山,这群人又没有工具又不会采药,进去了也只能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跑。 “……那个,哥哥,你是哪个门派的啊?”楉冰正盯着山门那边,就有个声音从她正下方传来,还扯了扯她的袍子。 楉冰低头一看,那个小家伙也抬起头来看她,楉冰正好对上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好……好可爱的小妹妹! 这小家伙的长辈一定是有颗少女心,把小姑娘浑身上下都打扮成了粉红色,就连发带也是缀着花纹的蓝粉色,配上小孩儿粉嘟嘟的婴儿肥,连楉冰这个快被同化成糙汉的女子也被萌倒了。 楉冰蹲下来,捏了捏手感极好的小脸,“我是昆仑的弟子楉冰,妹妹你也是参加丹试的?” 楉冰这才发现小姑娘手里也提了一个小巧的箱子,看样子也是参赛者。 但这年纪也太小了吧,好像才十岁左右,没有师兄师姐领着就来参加百门大会? “我不叫妹妹!我叫廖云!”廖云鼓起腮帮子,楉冰忍不住戳了一下。 “好吧,廖云,你是哪个门派的?师兄师姐呢?”还是得给人送回去,要不然人家铁定着急。 “我是太白阁的弟子,师兄……师兄他走丢了!”廖云支支吾吾地说着,给她的师兄盖了一口大锅。 好吧,肯定是这小孩自己乱跑走丢了,现在来找人求助了吧。 楉冰仔细查看了下,果然粉色的外袍底下是太白阁的白金服饰,应该不会有错。 等等,太白阁……一个比试每个门派只能出两位弟子参加,那么廖云的师兄就是巫世桀? “好,那我先带着你,直到遇见你师兄,不过这次可不能乱跑了,比试可是很危险的哦,”楉冰点点廖云的额头,“抱紧你的小箱子。” “好!”廖云喜滋滋地点头,主动拉起了楉冰的手。 “小云啊,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楉冰很奇怪,这儿那么多人,廖云怎么就来找她了? “因为,师兄说昆仑的都是好人!而且哥哥你长得是最好看的!”廖云心思单纯,不假思索地就喊了出来,清脆的童音让方圆十丈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顿时那些原本就紧张的修士更加对楉冰怒目而视,长得好看了不起啊!长得好看就能炫耀有萝莉了吗?! 楉冰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姑娘怎么跟她一样,小小年纪就是颜控了。 两人在树下等了半个时辰,喝了半袋楉冰随身携带的水,山门那儿的人终于走得差不多了。 楉冰牵着廖云去领食物,把廖云的那一份好好系在她身上,叮嘱绝对不能弄丢。 廖云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对一切未知事物都很兴奋,在一旁蹦蹦跳跳了好久,食物一领完就想跑进山门采药,被楉冰一把拉了回来。 “累吗?”楉冰向廖云伸出双手,“累了的话我抱你一会儿。” 廖云之前站了半个时辰,脚底已经有些酸麻,所以没什么怀疑就抱上去,被楉冰稳稳地托在怀里。 “小云啊,你觉得这第一关,什么时候算开始呢?”楉冰不急着进去,在山门外站着,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嗯……开始找药材的时候?” 楉冰摇摇头,垂眸笑着。 “不,在踏进山门的那一刻起,比试就开始了!” 电光火石间,楉冰拔出了茐茏剑,御剑而起,冲过了山门,直接朝百药山深处飞去,像在空中划过了一条蓝粉色的小道,连廖云都没反应过来。 那些埋伏在山门附近,计划者楉冰一进来就把这两人装备全部抢走的修士们更是没想到,楉冰一个丹修御剑的速度能这么快,一瞬间,人影子都没了。 “还愣着干嘛?追啊!”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九十四章 快乐的采药童 呵,昆仑这叫楉冰的弟子不错,有点小聪明。”紫河真人望着云幕里的景象,对这个他们蓬莱首徒江穆棱总是提起的楉冰初印象还是挺好的。 现在,百药山里那些参加丹试的修士们应该不知道,他们的行为都被记录了下来,被传到了比试台上,所有坐在席位上的人都能看到。 这是蓬莱的秘法,要布两个大阵,一个在百药山上方,一个在比试台上,蓬莱的百来位修士布了整整二十天才完成,十分复杂,但真的很好用。 当有十名及以上的修士聚集在一个方圆五丈内的圈子时,阵法便会吐出一个云幕,让其他人都能看见发生了什么。 所以说,刚才在山门后面准备突袭楉冰和廖云的,至少就有八人,这么多人埋伏着,却连楉冰的头发丝都没见着。 “其实楉冰就算不逃,那些人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夏知秋也知道楉冰御剑飞走是为了避免麻烦节省时间,但他就是要得瑟一下。 “哎?楉冰抱着的那个小女孩是谁啊?”瑾眼睛尖,还是看出楉冰身上多了一人,“才过去多久,楉冰就又招了个小姑娘?” 因为现在没有楉冰的云幕,夏知秋刚才也没看到,不过以楉冰平时的表现来看,可能性很高。 “他肯定又是看不得哪家仙子愁眉苦脸,去怜香惜玉了,这不很正常吗……哎,穆棱你去哪儿?” “……师父让我过去。”“???” 等江穆棱走远了,夏知秋才嘀咕:“我以为穆棱又吃醋了呢。” …… 楉冰抱着廖云一下子飞进了百药山深处,这距离,一时半会儿也没人能到这来,才渐渐落地,准备干正事了。 把廖云放下来,小姑娘刚才可能受了点刺激,还没缓过来,眼神呆呆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逼的表情配上被吹乱的头发,显得更呆萌了。 楉冰“噗”地笑了一声,把廖云的头发整理好,“吓傻啦?走啦!” 被牵着走了一会儿,廖云才迟钝地问:“楉冰哥哥,你不是丹修吗?为什么御剑那么厉害啊?刚才咻咻一下,然后风就在我耳边哗啦啦地吹!天离我的手指就那——么近,我可以去天上抓云了!” 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叫了半天才冷静下来,楉冰给她喂了口水:“害怕吗?” 廖云疯狂摇头:“不害怕!好好玩!我们太白阁都没几个人会御剑,早知道那么酷,我也去昆仑学剑了!” 楉冰可不敢三言两语就把人家宝贵的小弟子给拐走,连忙补救:“我……这是特殊情况,小云还是好好学炼丹比较好。” “哦……” “别哦了,赶紧采药,早点采完,楉冰哥哥带你去玩!” “真的吗?!那我们快点吧!” 百药山就像是谁家的药圃一样,药材的种类丰富地连楉冰都两眼放光,一路沿过来,虽然那些药材都不是她需要的,但双手还是蠢蠢欲动。 每个丹修参加比赛的丹药都是秘密,楉冰虽然会帮廖云,但也不准备看她的药材列表,结果这小妮子自己大大方方给楉冰看了。 “反正我现在顶多就只能炼这种,给哥哥看了也没事。”廖云是这么说的。 楉冰看了看,是一种三品下等丹药,已经是廖云这个修为能炼制的最难的丹药了。 太白阁不愧是炼丹名门,十岁的孩子都能炼三品丹药,说出去简直是骇人听闻。 但是,在廖云这个年纪是厉害,在一群二三十岁的修士中,想要好一点的名次,难。太白阁怎么会派她出来参会呢? “因为师父说,其他师兄都来过了,让我也来见见世面,第一名就交给巫师兄啦!”廖云拿着小铲子在挖一种叫山青根的药材,脸上都粘了泥土,但神情异常认真专注,和先前那个活泼好动的女孩简直两样。 楉冰发现,廖云的采药手法完全正确,该从哪儿下手,怎样清洗,如何保存,过程非常流畅,没有什么停顿,至少也是训练五年以上的水平了。 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一个不能轻视的对手呢。 两人第一天的收获不错,找到了好几株需要的药材,而且因为飞得太远,没有人来打扰他们,所以当夜色沉下来的时候一点都不心急,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晚。 楉冰找了个小山洞,生了火,把食物热了热,还给廖云烤了一串小蘑菇,在四月的凉夜,这个山洞暖烘烘的。 在洞口布了个小阵法,两个人便安心地睡了个舒服的觉。 也许是第一天过得太顺了,所以老天故意要给两人使点坏,来给他们的第一关增加点难度。 楉冰和廖云又稍微走远了点,拐进一个山谷里找药材,“听说碧水草会长在山谷水流最湍急的地方,我们再进去点找吧。” 碧水草是列表上第二关的药材,所有人都需要,楉冰觉得,尽管这儿药材多,但和他们的人数相比就太少了,所以公共药材一定要先找,不然给别人采没就完蛋了。 “哥哥,你看那个是不是!”廖云尖叫了一声,楉冰看向她指的地方,水边那一片绿油油的水草,还真是碧水草。 “这个还是我来采吧,有点难度的。”主要是水流太快,楉冰怕廖云直接被水冲走了。 两人趴在水边,割了一刻钟才把碧水草割下来,开开心心地平分掉,准备去下一个地点找连黄叶。 “两位收获颇丰啊,那不如分我们些,可好?”拍手声从谷口传来,脚步声渐近,十几人涌进了这个并不算大的山谷。 领头的那一人楉冰知道,记名册上,丹试预测第八名,烟云阁的欧阳丰。 “我们只拿了自己所需的量,并无多余,阁下若是想要,谷里应该还有,何不自己去取。”楉冰把廖云护在身后,还要按住小妮子好奇向外探的脑袋。 “不不不,我就是觉得你们手里的好,”欧阳丰仗着自己人多,一点也不怕,“乖乖交出来,别以为像昨天一样逃跑有用,我们外头的人可是比这里还多的。” 还多?这是带了一支小队过来吗?对付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小孩,阵仗这么大。 楉冰并不想动手,一个人还好说,她还带了个廖云,不太方便。 双方对峙了一会儿,楉冰突然拉着廖云的手,往山谷里面跑了。 欧阳丰也被这操作搞疑惑了:“哼!没用的!再怎么跑你们也只是瓮中之鳖!”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九十五章 苦果 丹试的第二天,因为丹修们都还在百药山里寻找药材,会不会出现在云幕上都不一定,所以来比试台观看云幕的人比昨天少了很多,各门派就留了一两个弟子在那里蹲守。 夏知秋和瑾反正无事,早上便也来看看能不能在云幕里找到楉冰,却发现江穆棱已经来了,坐在席位上专注地看着。 “这么早啊穆棱!”夏知秋从后面拍了一下江穆棱,“怎么样,又看见楉冰吗?” “正在看,他们被人围堵了。”江穆棱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波澜,却有隐隐的担心。 夏知秋一看,“哎,楉冰这小子怎么还往反方向跑啊?这不更逃不掉了吗!” 云幕上的楉冰跑出了记录范围,三人只能看着云幕上的二十来人聚集在一起走进山谷深处抓人。 “楉冰……应该有办法吧?”瑾看到这人数也有些发怵,但也只能在这儿干着急。 …… “哎?那个臭小子和丫头怎么不见了?”欧阳丰带着一队人马走进山谷,可都走到了尽头也没看见人影。 这山谷狭窄,只有一条道能走,天上又被他们一群乘着丹炉的修士包围,可是说是插翅也难逃啊。 欧阳丰眼神锁定了山谷最里端的那块大岩石,按照大小,应该刚好能藏住两个身材不高大的人。 可以说是这儿唯一的藏身之处了,不过也没用。 两根手指举起向前一勾,所有人都围住了那块岩石,举起了手里的……树枝。 没办法,他们一群丹修也没武器,总不能抱着丹炉砸吧,就那么几个人随身带了匕首,剩下的就只能就地取材了。 “别躲了,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后面!”欧阳丰踹了那块大石头一脚,“现在出来,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鬼才信你!楉冰屏住了呼吸,把廖云的口鼻也顺便捂上了。 “束手就擒……没人?!”欧阳丰带着人呼啦啦地绕到了石头后面,可这儿别说两个大活人了,半根草都没有。 “这、这不可能!”揉了下眼睛,确认后面真的空荡荡的,欧阳丰还在上面踩了好几脚,“快给我找!河里也要搜得干干净净!一条鱼都不能放走!” 那二十几个人风风火火地开始拆山谷找人,完全没注意地上的杂草有轻微地摇动。 “哥哥我快憋不住了……”因为不能呼吸,廖云的这句话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传出来的,声音扭曲得不行。 但楉冰听懂了,因为她现在也在经历对肺活量的强大考验,但她没有浪费氧气说话,抱着廖云向外跑去。 欧阳丰之所以看不见楉冰,自然是因为她服了丹药,肯定不是隐迹丹,自从上次在极乐坊把隐迹丹用完后,楉冰至今都没找全采药重新炼一炉。 隐息丹,算是隐息丹的简化般,所需药材少一些,难度也小了很多,所以楉冰炼制起来并不费劲。 但是,服下这种丹药后,你如果想隐匿身形,必须屏气不呼吸才行,一旦出了气儿,身形就会瞬间暴露,再也无法起效。 曾经就有传闻,说有人被围追时服用了隐息丹想遁逃得的时候,一不小心打了个哈欠,就出现在敌人的剑前,被人一剑捅死。 虽然修士能用法术,那也是人啊,按照人的生理极限来说,能憋两分多钟就差不多快不行了,而山谷小道可是整整有一百多丈,楉冰还抱了个小孩。 所以楉冰带着廖云一路狂奔出山谷的时候,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胸口也闷得不行。 廖云被楉冰抱着,所以整个人还好,赶紧给楉冰取了点水洒在脸上,也不催促,在旁边等着楉冰缓过来。 “楉冰哥哥,虽然你不高,但刚才我觉得,你比我师兄还高大!”廖云吧唧地在楉冰脸上亲了一口,楉冰瞬间就不累了,被这个小可爱萌得心化。 “走!我再带你找药材去!” 百药山是大,但被放进去的丹修也不少,肯定是要碰见别人的,两人在采药途中也遇到了一些人。 不得不说,和欧阳丰相比,这群人真的是友善太多了,所以只要是有一段顺路,楉冰都会稍微帮点忙,但不会一起同行。 楉冰对陌生人还是有一定的警惕,同行者嘛,单纯又可爱的廖云就够啦! 事实证明,她的这些警惕是很有用的。 “哥哥,我刚才看到,你拿出药材列表的时候,那个光头的大叔一直在偷看!”在第四天的时候,两人和一批人道别后,廖云扯着楉冰的领子告诉她。 “真的啊?哇……”楉冰的语气一点都不意外,居然还露出了笑容。 “哇什么呀!哥哥你的列表被偷看了,万一他们陷害你怎么办?”廖云自己的药材都已经采齐了,楉冰的可是还少了一株呢。 “我就这一株了而且我们这不正在去找的路上么,苦果这药材很少会被用到,应该不会被采光的。”楉冰挺乐观,因为能用到苦果的就两个丹方,一是自己要炼的四品上等丹药三苦丹,二是五品上等丹药四苦丹。 可别看这两种丹药就差了一“苦”,四苦丹所需的药材可是多了好几种,炼制手法也是千差万别,不然怎么会比三苦丹高了整整一品呢。 楉冰可是仔细翻过记录册的人,这些丹修的水准究竟怎样她可是清楚得很,能炼四品上等丹药的丹修手指头都能数出来,丹方那么多,刚好撞上的几率可是太小了。 楉冰和廖云终于到了苦果的采摘处,这种药材长在苦果树上,而苦果树通常会生长在沼泽之中,树却又长得十分低矮,所以控制不好御器的人想去摘,往往会摔得一身泥。 这对楉冰来说可没难度,带着廖云坐在茐茏剑上,轻轻松松飞过去摘到了,褐色的苦果看上去就不太好吃,可这是千金难换的绝好药材。 飞回去的时候,楉冰看见沼泽边有一女子站着,容貌中上,就是有些鬼鬼祟祟的,所以楉冰就在剑上问了一句。 “姑娘,你在这边干嘛呢?找药材?” 那女子马上回答:“公子不必理会我,我只是路过而已。” 路过怎么会一直站在边上,好像就是在等楉冰过来呢? 楉冰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对劲,果然,当她出了沼泽收起御剑后,那女子就喊了起来。 “公子,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摘来的苦果,你不就是借去看一看吗?怎么不肯还给我了?!” 楉冰:呵呵。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九十六章 我还是要脸面的 这深山老林的,按理来说,一个女子就算喊破喉咙应该也不会有几个人听见,还不一定会过来看。 但女子话音未落,就有好些人从各处的林子里钻了出来,仿佛一个个都长了个顺风耳飞毛腿,还有一颗多管闲事的心,能从别处瞬间定位移动到这里来。 嚯,这群人怎么都喜欢团战,是都觉得这样气势足能逼人就范对吧? 针对人就算了,能不能演得走点心啊?这不摆明了约好要坑人么。 廖云一手抱着用布裹住的苦果,一手从后面抱着楉冰的腰,探头往外看,就几眼,发现了好几个跟着他们一起走过的人,楉冰还帮他们采过药! 廖云从小长在太白阁内,长辈们和师兄师姐的修养都极好,也有学习道家经典,所以对这种忘恩负义还落井下石的人简直恨得牙痒痒,当下就还嘴回去。 “我呸!这苦果明明就是我和哥哥一起去摘的,你在这里胡扯几句就能颠倒是非了吗?!”廖云喊得脖子都红了,楉冰在一旁惊恐,完了,这孩子给她带了几天,怎么还学会骂人了,这怎么跟太白阁的人交代? 不过廖云为自己出头,楉冰还是很开心的,尽管没起到什么作用。 “小孩子说的话那能信啊!都是感情用事,偏袒自己亲近的人呗。” “对啊,看着挺可爱的,怎么心眼那么坏呢?帮着别人抢东西!” “我看呐,全是她哥哥带坏的,抢女子的药材还反咬一口,昆仑的素质如今也变差了吗?” 这群人说的话渐渐往人身攻击上走了,而且还顺带了楉冰的宗门,在一旁冷嘲热讽。 别以为昆仑在修真界的地位高,所有修士便都会尊敬昆仑弟子,一些门派弟子本来就对昆仑不服,觉得自己也不比他们差,所以就像找茬儿的流氓一样,整天盯着昆仑什么时候会犯错,鸡蛋里挑骨头。 还有些人,自己本事不高,但觉得要是能让昆仑弟子在他们手里吃瘪,那快感一定特别爽,所以也跟着来凑热闹。 剩下的人都是觉得自己想通过第一关基本没希望了,他们不能过,别人也不能过!所以到处阻挠那些快要采集完毕的丹修。 这么几种人,组成了这支“讨伐”楉冰的队伍,而在其他地方,那些有实力的丹修也都遇到了这样类似于“碰瓷”的事。 这些人敢来找昆仑的茬,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以为没人能看见,百门大会光丹试这一项就有近两千人参加,谁会把他们记得那么清楚啊。 更何况有这么多人陪着,就算是昆仑也不能一个个门派论过去问罪吧? 但,这一切都被阵法一点不漏地传输到了云幕上,被所有门派的人围观着公开处刑。 江穆棱、夏知秋和瑾这几天都在这里守着,自然也看到了,三人立刻观察了一下楉冰所处的方位、角度以及树林密度。 “嗯,这些人看起来就没经验,围堵工作一点都不到位,就这防备程度,楉冰轻而易举就能逃掉,说不定还能在剑上嘲笑他们一会儿再飞走呢!”夏知秋不慌,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瑾听他这么说也放心了:“楉冰已经是我们看到第五个被人逼着要交出药材的丹修了,他们还真敢啊。” “以为没人知道,当然就敢了,若是有人能做什么坏事都不会被发现,他的胆子不变大才怪!”夏知秋回想了一下,“前面那四个,好像除了一个叫巫世桀的,其他人都被逼着交出了药材是吧?” “对啊。”瑾有些同情那些人,被一群人指着骂还不听自己解释的感觉确实很难受,丹修战斗水平还差,逃都逃不走。 “那个巫世桀,很厉害。”一直看着云幕不出声的江穆棱插了一句,“是记录册上预测的丹试第一。” “这些人其实就是蛮不讲理,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的,可那巫世桀就说了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噎住了,“姑娘,你两手空空,是怎么办到徒手挖到十米深的地下采到这药材的?难道你手臂上的肌肉比我还多吗?”哈哈哈哈!直接把那人问懵了!”夏知秋想到那个女子脸绿的模样就想笑。 瑾和江穆棱也有些憋不住,但还是楉冰这边的情况比较重要。 “我觉得楉冰可能不会逃,他应该还是挺喜欢和别人讲道理的。” “他那是讲道理?!没被损死就不错了!”夏知秋已经迫不及待了。 被一群人围住,楉冰很清楚解释没有用,这群人能找一堆歪门邪道的理由解释,说不定连“人家是女修,你让一株药材怎么了?!”这种惊天语录也能蹦出来。 楉冰是喜欢小姐姐,有点小心机还会显得可爱,但这并不是心机,而是在胡搅蛮缠,着实令她生厌。 “姑娘说,这苦果是你摘的?”楉冰完美的笑容滴水不漏,那女子愣了一下,想起自己的任务,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只拿了你的苦果是吗?”女子想了想,答了声嗯。 “好吧,不好意思姑娘,是我们的错,这就给还给你,”楉冰对着一脸错愕的廖云说:“把苦果还给这位姑娘,记得,我们“只”拿了苦果,不要多还东西了。” 廖云冰雪聪明,马上明白楉冰的意思,把布包里的苦果倒给了那女子。 其他人还没开心多久,女子痛苦的尖叫就传遍了这一小片森林,把一群鸟惊到飞走了。 “我、我的手!”女子把苦果扔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手,“好痛!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楉冰无辜地说,“我只是把苦果还给你了而已。” “那为什么……” “哦对了,我记得苦果的表面有一层天然火灵气,直接用手触碰会被火灵气灼伤,可是很疼的哦。”楉冰假装才想起来的样子。 “那姑娘,你身上一条布都没有,我们也只拿了你的苦果,那你之前是怎么带的?” 这一群人都没有用过苦果,也没有采摘过,看样子更是连药书都没好好看,从女子徒手接苦果这一点楉冰就看出来了。 但那女子还是想挣扎一下,“我……我之前忘了!你们的布也是我的!没有还给我!你们就是想害我!” 旁边的人也开始咒骂楉冰心肠歹毒不怀好意,简直就是昆仑耻辱! 楉冰早就想到这群不要脸的会这么说,上前一步,半跪在女子前面,掀起的外袍的衣摆。 “姑娘,你可能没羞没躁的不要脸面,但我还是个正经人,要娶正经姑娘的,你可不能这么诬陷我。” “这块布明明是我从中衣上撕下来的一块,连撕口都一样。” “要真是你撕的,我还要跟你的师长聊一聊,说说你是如何不检点,偷撕男人中衣一角回去呢。”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九十七章 我很生气啊,看不出来么? 不论是在俗世还是在修真界,女子的贞洁都被看得极其重要,若是被认定为荡妇,就会为人所不齿,受到辱骂,在俗世甚至还会被拉去浸猪笼。 所以楉冰这一番基本上没有漏洞,铜墙铁壁般的话让那女子慌了神,半天都搜刮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双手也因为灼伤疼得不行,整个上半身都塌了下来。 为了陷害一个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人,搭上自己的名声贞洁,真的值得吗? 其他人也都像被掐住了喉咙,一个个都噤声了,谁能想到在刚才那种千夫所指的情况下,楉冰还能反过来将他们一君呢! 楉冰维持着那个半跪的姿势,也不想为难个不太聪明的姑娘家,“苦果树旁的沼泽有治愈灼伤的作用,等下你自己去敷一敷吧。” 然后楉冰又站起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诸位也看到了,这只是个误会,这位姑娘可能一时大意弄错了,就不耽误各位了,时间宝贵,还是再去采些药材为好。” 楉冰这话说出来,就好像她一点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故意来针对她的,仿佛就是个误会。 一个姑娘刚好误以为楉冰抢了药材不还,二十几个人刚好组团路过这儿,还刚好热心肠路见不平了的……误会。 呵呵,真的好巧啊。 这群人听了,明白楉冰是在给他们找个台阶下,也赶紧顺水推舟接住了。 “哎呀,原来是个误会啊,我说呢,楉冰公子怎么会抢姑娘的药材呢!” “不愧是昆仑的丹修,我都不知道苦果有这种特性,学到了学到了!” “姑娘你也真是的,这种事情怎么能弄错呢?这可是在百门大会啊!以后多多注意啊。” “散了吧散了吧,还有一天,说不定就找齐药材了呢!” “就你?做梦吧!” 一群人打着哈哈散了,没一个人去扶一下那个被他们推出来泼脏水的姑娘,就让她坐在地上,还有人明里暗里地对她冷嘲热讽。 一群大男人,刚才护着姑娘的时候说得多好啊,现在就反咬一口,恨不得拉清关系,一点都不君子。 但楉冰现在也没那个心情怜香惜玉,还是惜一块咬过自己的玉,所以丢下一句“自己小心点”后,拉着廖云走了。 “哥哥,”走了一段路后,廖云松开了楉冰的手,低头看着怀里刚刚捡起来的苦果,“你为什么要放那些人走呢?你就不生气吗?他们可是差点把你的药材抢走了……” 廖云有点小失望,楉冰很厉害,知道很多炼丹的事,还经常教自己,非常温柔可靠。 但刚才却任由别人欺负,还帮别人说话,看起来又怂又逊…… “那我能怎么做?骂他们个头破血流还是拔剑和他们打一顿?你告诉我呀小云。”楉冰晓得这小孩儿心里想的是啥,俯下身反问。 “呃,嗯……反正就这么算了太便宜那些人了!要是我,肯定要让师兄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廖云咬着银牙,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好啦好啦,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楉冰清理了一下草地,让两人都能坐下,“我呢,虽然也有点不甘心,但我在这种情况下,是根据利益行动的。” “如果刚才我把他们问倒后洋洋得意,狠狠嘲笑一番扬眉吐气,或者我力量非凡,能以一打二十,我这么做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可能确实可以收获快感,到说实话,碾压这样一群人我根本不会有什么快感,因为他们给不了我成就感。” “除了浪费口水和体力,我一点东西都没得到,我这么费劲干嘛?还不如早点散了,省得在我视线里看着心烦。” 这是楉冰第一次用带着一点狂妄的语气讲话,廖云有些惊讶,但却渐渐听入迷了。 因为那种嚣张的表情,实在太适合少年的意气风发了,真的有种睥睨天下的即视感。 “虽然跟你说这种事可能有些早,但在任何地方,我们应该提防的不是高手,而是小人。” “都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也许哪一天,就因为一句话,一个举动,甚至一个眼神,小人都会把你恨上,理由也是千奇百怪,只要他们想,谁都可以是他们怨恨的目标。” “小云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自己够强,就算有些心胸狭窄的人排斥你也没关系?”楉冰读懂的廖云不解的表情,“今天只是二十几个人,但若是成千上万的人都排挤你,那会怎么样呢?” “他们可以咒骂你无辜的亲人,编造虚假的谣言,欺骗不知情的路人,如果这么做能让你感到痛苦,他们会毫不犹豫!” “为什么?因为他们人多,就算你一张巧嘴也说不过那么多人,即使你真的有时间精力能力把那一件件事都掰平,那些人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因为法不责众,人一多,你都不知道该怎么罚,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多人一起行动。” “那,那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廖云说这些,她觉得很新奇。 “不能怎么办,平时尽量少树敌呗,不过他们要是真敢来,我也不在怕的,总的来说,还是实力最重要。”楉冰抬起胳膊比了比自己流畅的肌肉线条。 廖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情也好了很多:“所以,哥哥你刚才真的没生气吗?” “谁说我不生气的?”楉冰保持着微笑,看起来就没有生气的样子,“我只是懒得理他们,我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我还本事控制自己不生气哦。” “不过,能让我气得笑出来,我还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这帮人在气人上的水平比他们采药的水平高了不止一点啊……” 楉冰站起身子,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伸了个懒腰:“好啦!该干活啦!” “干活?可……我们不都已经把药材采齐了么?还要干什么活?”廖云不知道在这种荒山野岭还能做些什么。 “当然是再去看看有什么稀奇药材,难得来到这样一座天然宝库,”楉冰点点手指,歪头露出邪笑,“顺便,再去做些有趣的事啦,我最喜欢干这些了!” 廖云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她之前一直觉得楉冰哥哥是个很暖心的大可爱,心思也很正义单纯。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那么白白净净的一个哥哥,切开来好像是个黑的…… 嗯,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憋屈了,还觉得有点爽快,希望她师兄不要那么快来找她,这样就能在楉冰哥哥身边玩久一点了! 第九十八章 谁叫我懒呢? 哥哥,你的药材不都已经找齐了吗?为什么还要来采药啊?”廖云一边在山洞外给楉冰放风,一边托腮表示不理解,“紫河真人叫我们来采药材列表上的东西,你这些能带出去?” “试试看呗,能带出去就带,不能的话就算了,你看,紫河真人只说了必须把列表上的药材集齐,也没说不能采列表外的药材啊。”楉冰拿着铁锹,对着一块岩石“哐哐哐”敲个不停,终于敲开,摘下了夹在里面的那朵花。 廖云听了居然还觉得很有道理,不过她可不敢做这种在触犯规则的边缘来回跳跃的事,只能被楉冰带着连夜到处跑。 廖云本以为楉冰只是随便走,看上了那个就采哪个,后来发现,楉冰好像是有自己目标的,每次采完后都要思考许久再出发。 廖云好奇地看了看楉冰采的那些药,研究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什么,猛地看向正在擦拭铁锹的楉冰。 “嘘,知道了别说出来,我更喜欢看别人那种出乎意料的表情,看着可开心了。”楉冰朝廖云眨眨眼,这个小孩果然很聪明,在炼药上很有天赋。 “嗯嗯嗯!小云不说!连师兄也不告诉!”廖云两只小手都捂住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多嘴一个字! 楉冰哥哥居然想这么做,哇!我一定要努力不被淘汰,真是太想在台上看他会怎么做了! 廖云严格来说也是个药痴,想着想着就开始咯咯笑起来,楉冰还奇怪这孩子怎么了呢。 “嗯,就差一味啦!我想想啊……我们回山门的路上应该能采到,顺路回去吧。”楉冰想到他们来时好像有看到一个地方和这味药生长的环境很像,就决定边走边找了。 “今天是第五天,要出去了啊,”楉冰一直都在忙碌着采药,发现时间过得还真快,“一直都没遇上你师兄巫世桀,他一定很担心你。” “我可不用师兄担心,我比他机灵多了,我师父说,他小时候走丢过好几次,我可是一次都没走丢过哦!”廖云非常骄傲地抬起头。 那你是怎么跟我一起行动的,真的是你师兄走丢了吗?而且在这种事情上骄傲也有点太……真的还是小孩子啊。 在路上采了最后一株药材,楉冰和廖云非常悠闲地散步回了山门那里。 “不是说下午集合出去吗?这么早过去就干等着好无聊啊。”几个大人聚在一起,的确不会聊什么廖云这个小孩子感兴趣的话题。 “放心,不会让你感觉无聊的。”楉冰眼睛里放着期待的光,“毕竟我也很怕没事干啊。” 来到了山门那边,廖云本以为还有大概两三个时辰才集合不会有多少人,没想到很多人都聚在那里,至少也有上百人了。 “骨息花!谁有骨息花?!可以拿第二关的碧水草来换!” “老子还差一根碧螺叶!谁有啊!出重金购买!”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小型集市,所有人既是买家也是卖家,在这个面临淘汰的关键时刻,居然团结在一起想出了交换药材这个法子。 没有摊子也有没有伙计,就单凭这些人拽着药材吼,还挺热闹的。 廖云被楉冰牵着,左看看又看看,觉得挺新奇的,“楉冰说的有趣的东西是这个吗?你早就预料到这里会这样吗?” “预料是早预料到了,但有趣的事可不就只有这样的。”楉冰在人群中找了一阵,终于找到了她的目标。 那是两个和楉冰同路过一段的男人,昨天也在苦果的那件事的现场,楉冰估计自己的药材列表就是他们偷看了之后告诉别人的。 哼,就你们会偷看,难道我不会么? 楉冰整理了一下袖子,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清了一下嗓子,也学着那些人大声吆喝到。 “这里有一颗白英果!有人需要吗?!先到先得啦!” 此话一喊,不止那两人,场地中其他不少人都唰地看向了楉冰,不过因为离得近,那两人是首先一起冲到楉冰面前的。 “你说,你是有白英果是吗?!”抢先开口的是万狮门的仇毕,虽然总是笑着,但一直让楉冰觉得不太舒服。 “嗯,是的,第二关多虚的药材白英果,我这里多了一颗,仇兄要是想要,我可以转卖给你,只用市场价的灵币便可。” “太好了!买给我吧!”仇毕立刻就要掏钱。 “哎哎哎!老仇你抢什么!明明我和你是一块儿到楉冰兄弟前面的,你这样就不厚道了啊!”这位是蕴天宫的杉阙,这两人在这五天一直是一起行动的。 可白英果就一颗,两个人怎么分?就在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已经有人从旁边挤过来了。 “白英果?!我可以出市价的两倍!卖给我吧!” “我出三倍!” “我出去后可以用三品丹药来换!只要让我过了第一关!” 仇毕把挤上来的所有人都推开:“滚!老子先来的!你们都滚一边去!” “哎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反正这位小公子都还没说要卖给你,价高者得!” “就是!你们俩要是没钱就走开,别挡着前面!” 仇毕和杉阙被说得脸都黑了,杉阙拍拍楉冰肩膀:“我们和楉冰兄弟可是认识的!他当然会卖给我们!” 呸,真不要脸!把你的手拿开! 楉冰和廖云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按照之前说的那样,露出了笑容,闭嘴不开口,总会有人替他们说的。 “认识怎么了,杉胖,你也太不要脸了吧?之前你可是到处跟人说楉冰公子要炼三苦丹,现在还装熟!”马上就有人开始揭老底了。 有人开了这个话匣子,马上就有人跟风接了:“仇毕,我记得你当时还召集人去堵楉冰公子,去抢他的苦果,我是没去,可你们脸真够大的!” 楉冰马上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但还是不说话。 旁边人听了,纷纷开始谴责这两人的行为,你一言我一语的,啥事都要揪出来说一说,比赛前的事,在门派理的事,等等。 总之,老底全让人给掀了,把两人扒得光光的。 二人纵使心再大,也被骂得脸上无光,赶紧趁乱走了,哪还敢呆在这儿。 两人一走,没有了攻击对象的众人也渐渐听了讨论,又开始抢白英果了。 楉冰反击了一回,心情愉悦,又把白英果卖了个高价,钱袋鼓鼓的。 廖云看着那两个人落荒而逃的样子,笑得手里提着的箱子都要掉了。 “哥哥,你好厉害啊!好像没干什么,又好像暗中做了很多事,而且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就把人给搞了!” 楉冰耸耸肩,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得意。 “没办法,谁叫我懒,不想说话呢?”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九十九章 你居然是这样的巫世桀 玩够了,楉冰牵着廖云在集市里逛了一会儿,但这儿实在太吵,没走多久耳朵就受不了了,所以跑到一旁的小树林里,烤了几条鱼,一边吃一边等待出山门。 这几条鱼烤得很香,因为百药山里食物还算丰富,鱼腹里塞了紫苏和不少香料,楉冰这个丹修更是把平时炼丹的手艺全放在烤鱼上了,烤得表皮金黄焦脆,鱼身完全没有被破坏,让人特别有食欲。 所以,就在楉冰和廖云捧着滚烫的烤鱼呼哧呼哧地啃的时候,周围的丹修看着他们的吃相,闻着香味,都在狂咽口水。 由于怕食物会坏掉,蓬莱给他们准备的都是干粮,在这种天气一放久就会变得硬邦邦又冷冰冰的。 虽然大家都是丹修,生个火热一下还是没问题的,但所有人脑子里都一直想着那些药材,就算是热了也是食不下咽,这些人里有几个受过这种委屈。 而且一个个都是制作黑暗料理的高手,有些人甚至分不清野菜和野菜,没办法给自己开小灶。 闻着香喷喷的烤鱼,大家脸上都湿润了,不是泪水,是口水。 为什么,有些人不仅实力比你强,还比你会过日子,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那么大?! 两人权当没看见那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眼神,继续细嚼慢咽,直到一个身影慢慢接近,停在了他们身边。 本以为是来讨要吃食的,结果廖云抬头一看,嘴里的鱼骨头都差点咽下去卡喉咙里里。 “咳咳!咳……师、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廖云咳嗽了半天,小脸都憋红了,身边站着的两个人连忙帮她拍背缓解。 师兄? 楉冰在给廖云拍背的时候,眼神悄悄上移,试图看到这位最受女修欢迎的巫世桀的庐山真面目。 只瞄了一眼,楉冰就彻底傻掉了。 不是,楉冰原先真的以为,这位太白阁的丹修要么性格比苏絮还会摆弄风骚,是个爱对姑娘放点的风流美男,要么就是长得英俊高大,面容坚毅令人心动的帅气型男。 但事实却是,这位巫世桀的个头也就比楉冰稍高一些,绝对不超过一百七十五公分,身材虽然不显瘦弱,但看着肯定和健壮不搭边。 更是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眼睛特大,眼睫毛特长,鼻子小巧挺秀,一张标准的樱桃小嘴是粉红色的,就像是木偶娃娃一样,长得比女子还要精致。 楉冰一直以为,自己在男人堆中已经长得够像女子了,结果来了个跟她半斤八两的。 只不过类型不同,她这种……算是漂亮?而巫世桀这种,已经是可爱中的顶级了。 明明取的名字那么霸气不羁,长相却是这样的…… 若不是他的身形骨架的确属于男人,楉冰简直要怀疑这个巫世桀也是女扮男装了。 巫世桀开口了,声音中男子的低沉和磁性都不明显,有些软软的:“小云,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你都去哪儿了?” 廖云舔舔嘴唇上的油渣,看着巫世桀真的有些生气,眼睛都急红了,声音也比平时要强硬。 ……虽然看起来毫无杀伤力,像一只急红眼的兔子一样,看的人真想上去摸摸他的头,抱在怀里蹂躏一番,也不怕这只兔子下一秒就会咬人。 楉冰终于明白了,那个排名确实没出错,巫世桀的这种受欢迎因为女修会对他起爱慕欢喜之情,而是洋溢着满满的母爱啊! 这样软乎乎又可爱,或许还有些呆萌,看上去就是个小暖男的儿子,哪个姑娘会不想要?! 而在楉冰脑子里疯狂闪过这些内容的时候,巫世桀已经拿出水和手帕,水给廖云喝,用手帕把她油腻腻的爪子都擦干净,油光发亮的嘴也擦一擦,俨然像个贤妻良母。 “这位公子,小云不懂事,这几天麻烦你了。”巫世桀也知道楉冰是个好人,几乎所有人都在这几天瘦了,廖云这小妮子的脸居然还被养胖了几分,可见伙食有多好,“太白阁日后定有重谢!” “不需要不需要!我就……顺手而已嘛,反正我也挺喜欢小云的。”楉冰越看越觉得,要是以后她的孩子能像巫世桀就好了,谁看都喜欢。 本来巫世桀都要牵着廖云走了,可小妮子另一只手扯着楉冰的袖子不肯走,也愣是不说话,就用一双舍不得又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看着楉冰。 巫世桀发现拉不动自家师妹,又顺着廖云的手看去,目光也移到了楉冰脸上。 妈呀,这是什么情况,被一对长相如此可爱的师兄妹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楉冰这个颜控再淡定也把持不住,又不能表现出来,差点憋出内伤。 “那个……既然还没有要出山门,我们可以先做个伴,久闻巫公子大名,有些事情我还想要请教请教呢。”楉冰把一颗私心藏得很好,做到了被拒绝也不会难堪的程度。 巫世桀看看楉冰,又看看廖云,叹了口气。 “好吧。” …… “所以,你当时只是到队伍前面看了一下发的食物有什么,被一群人挤进山门里了?”楉冰看看巫世桀的体型,觉得非常有可能。 “嗯……然后负责的弟子说前面进去的不要堵在门口,让我们赶紧去采药,我就和小云走散了。”巫世桀谈起这事也觉得一言难尽,抱着他的大铁箱坐在一边。 巫世桀提的铁箱和他整个人的身材都不成正比,看起来又大又沉,楉冰都怀疑巫世桀这细胳膊是怎么提着走了五天的。 廖云这会儿被揭穿了“师兄走丢”了的事实,坐在一边不敢说话,只能看着两个哥哥聊得挺欢。 丹修一般都将门派或者自己的炼丹手法当作宝贝秘密,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因为这可是吃饭的家伙啊,被别人学了还得了。 但楉冰和巫世桀在这方面的想法很一致,都认为丹修都有自己的炼丹习惯,即使知道了别人的手法,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更难超过,还可能不合适自己。 但光是听一听,扩展一下知识面还是可以的,或许还能改良优化一下。 楉冰和巫世桀聊得不亦乐乎,廖云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给他们两个认识的机会,这下可好,她两边都插不进话来。 “咚!咚!咚!” 山门外的钟声敲响了三下,代表着这第一关就此为止,所有人都必须要这里集合。 楉冰想着可算能出去了,还没站起来,就看到那位负责长老紫河真人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坐在自个儿的丹路上飘上了天。 “好久不见。”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章 一群天真的小傻子们 紫河真人的声音还是没有一丝波澜,就算有,那也可能只是在暗戳戳地幸灾乐祸,因为她现在面对的,是一群五天都没睡过好觉吃过好饭,风尘仆仆却还是没有把该采的药集齐的小可怜们。 “好久不见,距我们上次见面,你们更想一名丹修了,”紫河真人的丹路降落了一点,扫视着众人,“尽管很多人的进步还是微不足道。” 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但没有人敢去出声反驳,尤其是那些没完成任务的,因为这是事实。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所谓的努力到底如何。”紫河真人一挥手,几十个蓬莱弟子就围在了山门前,开始核对他们的列表和药材是否符合。 “在这儿的都还算有脑子的人,我真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想的,我那天都那么警告了,还有人想偷溜出去作弊,”紫河真人装作惋惜的样子摇摇头,“真是一群天真的小傻子,被我们的青莲弟子抓住,直接就被淘汰了。” 在底下排队的人都出了身冷汗,曾经动过那样心思的人更是暗叹幸好当时没胆那么做。 “公子,您的药材列表被换过了,不是当初发给您的。”一位蓬莱弟子对着那名丹修摇头,不放他出山门。 “怎么可能?!你给我看仔细了!我才没换过这破纸!”那名丹修表面虚张声势,心里却发虚,这用相同的纸和字迹写的列表,就少了一味药材,怎么会被发现呢? 紫河真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冷哼一声:“你们难道以为,我们这五天是在玩的吗?你们面前的这些弟子,在你们把写上药材的羊皮纸交上来后就开始背,哪些人又哪些药材,背得滚瓜烂熟才到这儿来的!” “不然我们把你的羊皮纸取来当面对峙?” 那名丹修,和在场所有和他施了同样伎俩的人都脸色发白。 是啊,就说为什么交上去的是羊皮纸,发下来的却是字条,就是为了防止他们中途换掉啊。 本还以为能出去后再从师门那里取药材的人都蔫了,这蓬莱的百门大会也太严格了,完全无机可乘。 而且确认完药材后还要交给蓬莱保管,连换高药材年份这最后一条路都断了,不少丹修脸上都露出绝望之色。 楉冰也对蓬莱的安排周全感到赞叹,不过也挺正常的,连参会者都能想到的这些东西,准备了好多年的主板门派难道还想不到吗? 许多人都因为自己所持的药材肯定过不了山门,开始自暴自弃,根本就不去排队了,围在一旁,成了一群看到第一手消息的吃瓜群众。 “这位公子,您的药材是齐的,但采摘多余的那些药材,都要归还给我们。”那名弟子将装药材的皮袋子中的几株药材取出,被那名丹修制止了。 “凭什么啊?!我辛辛苦苦采的药材,为什么不能带走,你们之前不也没说不能采所需药材以外的东西嘛!”那名丹修仗着自己发现了漏洞,说得理直气壮,让周围的人佩服不已。 他们规定的药材都找不完了,这人居然还有时间精力去找其他药材,绝对是个高手啊! 楉冰排在后面几个的位置,侧过身子看前面的情况,“呦呵,还真有人和我一样那么做啊。” 廖云站在楉冰前面,有些担心:“哥哥,那你的药材就不能带出去了,怎么办啊……” 巫世桀觉得,廖云被楉冰带了五天,一颗心早就偏了,一路上都只跟楉冰讲话,让他这个当师兄的有点郁闷。 “急什么,蓬莱那边不还没解释么,先听听看再下定论啊。”楉冰也不慌,大不了她就按照之前的计划实行嘛。 “想带出多余的药材?当然可以!”紫河真人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嘲笑还是觉得这人真是无畏,“不过,你这是在百门大会上采的药材,你必须在之后的两关将它们全部用掉,并且不能故意破坏,否则就取消你的参会资格。” “怎么样,你敢吗?” 那人被问住了,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几株多余的药材,似乎在想如何将它们用掉。 看来是怎么想都觉得无法硬塞进自己的丹方里,因为那人很快就放弃了,认命地把药材交给了负责的弟子。 楉冰也觉得这种解释非常好,要不然所有人都可以乱采百药山的药材,这对蓬莱的损失太大了。 不过,既然紫河真人能作出解释,就说明蓬莱之前是有预测过这种情况的,那么为什么不在当初讲规则的时候就说清楚,只能拿药材列表上的药材呢? 所以说,蓬莱是故意做出这个漏洞的?他们为了什么?既然都知道几乎没人能带出多余的药材,他们为什么还要放出这样的隐藏规则? 楉冰在思考这些,廖云高兴极了:“哥哥!那你应该就能带出去啦!” “嗯,太好了。” 巫世桀在旁边听不懂,“带出去什么?”他现在是越来越不明白这两人在心照不宣什么了。 结果这两个同时把食指竖在嘴唇上,“秘密!” 巫世桀委屈,但他也是个二十岁的,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所以硬是忍着红眼睛没追问。 进入山门的时候,那条队伍排成了长龙,楉冰在外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进去。 现在出山门的时候,不过一刻钟,就排到了楉冰前面的廖云了。 小姑娘给弟子检查了药材,很快就出去了,在山门外蹦蹦跳跳地等她的两个哥哥。 轮到楉冰的时候,她觉得有道比其他人都锐利很多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可是朝四周看看都没有,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 总不能是坐在丹炉上的紫河真人在看他吧? 楉冰笑笑,把皮袋子交给了负责的弟子。 “楉冰公子是吗?请稍等。” 那位弟子开始检查楉冰皮袋子里的东西,然后取出了几株药材。 “楉冰公子,您的药材是齐的,但采摘多余的这些药材,您要在后面的两关内用完,不能故意损坏,您可以选择选择归还给我们。”负责的弟子说这话,其实就是走个过场,例行公事一样解释一下,根本没有问的成分,等楉冰一开口他就要收药材了。 楉冰:“我知道,我带出去后会用完的,放回去吧。” “好的,那我就收走了……咳咳,请您再说一遍?”那位弟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真的会有这种去送死的丹修吗?! “我说,我知道,我会珍惜地用完这些药材的,谢谢蓬莱的支持!” 楉冰说完,还附赠了露出六颗牙齿的笑容。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零一章 全部都知道了 那负责检查的弟子被楉冰这标准的露齿笑闪得愣了一下,但为了这次大会练习了好几个月随机应变的他马上就反应过来。 参会者都这么说了,那么他的要求也是符合规定的,负责弟子没有理由不同意,所以拿出册子记录了一下,将楉冰的皮袋子系好后就让她出山门了。 廖云站在山门外,还担心其他人会听见楉冰说的话而对她心存芥蒂,毕竟这是百门大会,竞争对手越少越好。 但实际上,山门前面排了二十条队伍,每一条都热闹得很,争论和解释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场子,真的没几个人顾得上楉冰这边的小小动静。 但别人没听见,不代表紫河真人听不见啊。 别以为这五天她和其他主要负责长老就光坐在云幕前喝喝茶看看戏,他们可是每一个重要事件都有认真看过的,以此来判断这些参会者的心性以及能力,这也是很费精力的好吧。 根据他们这几天的总结,这五天大概发生了五件让他们印象很深刻的事情,其中楉冰的就占了三件,而且楉冰在云幕上总共也就出现了三遍。 这位昆仑弟子之前连个声响都没有,说出去谁都不认识,他们蓬莱的一些长老能知道,还是因为他们门主每次带着江穆棱去昆仑回来后,都要夸一夸这个弟子。 其实此前他们一直以为楉冰这个名字是属于姑娘的,都心照不宣地认为素荣君和江穆棱对楉这么上心的原因是要从昆仑那个狼多肉少的地方抢一个徒媳妇回来,还觉得有点兴奋。 上次江穆棱去完缫织镇回来,他们揶揄了一番后,才发现搞错了性别,这是个纯爷们。 他们震惊之余还更好奇了,一个男的,是怎么让他们在天赋上令人骄傲,但在拱白菜上令人绝望的江穆棱这么念念不忘,百门大会召开前三个月就心情很好到现在的。 那天一看,第一印象是江穆棱还是有点肤浅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观察了几天也没啥本事显出来啊。 后来,哦,还会带采药工具,看来还不错啊,挺有实力的。 再后来,嗯?为什么丹修有一把那么好的剑,御剑水平还那么溜?为什么明明遭到围堵了两人还能原地消失,是服用了丹药吗?可是他们都搜过身,肯定不是他带进去的啊,那就是刚炼好的?! 哇塞,被人陷害时候的淡定程度,还有这个嘴欠和坏笑,总觉得似曾相识…… 所以现在,所以看过楉冰表现的人都对她非常有兴趣,昆仑是如何把这么一位有实力的人隐藏得那么好的。 当然,楉冰此刻还是觉得自己藏得很好,因为她还不清楚有云幕显示这种东西,还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能随心所欲走动的小透明,不会有人来找麻烦的日子特别美好。 楉冰和太白阁的那一对师兄妹告别后就准备回去了,突然觉得有人在戳她的头顶,那人的指甲有些长,戳得楉冰抖了个一激灵。 毫无防备地抬头回看,“哐”地一声,额头就撞到了一个异常坚硬的庞然大物上,疼得楉冰眼泪都逼了出来,蹲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紫河真人:……怎么现在看又有点傻傻的,之前的那些难道都是错觉? 楉冰抬头看到了是紫河真人找她,也不能怠慢了,只好站起身子,喊着眼泪,一边揉脑袋一边问:“真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小子,你是戴菁的徒弟?”紫河真人从丹炉上轻轻落地,用试探的目光看着楉冰。 戴菁? “抱歉……晚辈并没有听说过什么戴菁。”楉冰觉得人家长老来找她肯定是有什么事,可她真的没听过戴菁这个名字啊! “哦,忘了忘了,那个家伙一百年前就换称号了,你们这些小辈可能还真不知道,”紫河真人恍然大悟,“蓍蒿,他是这个称号没错吧?” “是的,蓍蒿真人确实是晚辈的师父!”楉冰赶紧接上,原来她师父的本名是戴菁啊,在昆仑连雾虚真人都没跟她提过。 “嘿,我就知道,你那行事作风跟你师父一摸一样,”紫河真人看起来很了解蓍蒿真人,“自己么怕麻烦,平时使劲躲,真到自己头上就开始拼命怼,一定要把别人气死才开心。” 楉冰:……虽然好像也没错,可是我和师父真的有那么像吗?! “哦不,你还是要圆滑一点,不过单方面碾压就不好玩了,还是你的玩法有趣。”紫河真人看样子挺欣赏楉冰的,“后面两关,希望你还能给我惊喜。” “谢谢……”楉冰看着紫河真人说完就又坐着丹炉飞走了,有些疑惑,她这一关给这位前辈什么惊喜了吗?都在深山里看不到啊。 而且还强调了“后面两关”这四个字……紫河真人肯定听到自己带出多余药材了,所以,这是来鼓励还是来警告的? 听语气,还和自家师父关系挺熟,她师父那个样子,难道还能有朋友? 楉冰搔搔下巴,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回去了。 现在还只是下午,第二关是明早才开始,所以在山里困了五天丹修们都想要赶紧回去洗漱休息一番,养足精神迎接大会。 一路上,楉冰受到了至今为止最多的关注度和回头率,那些眼神让楉冰都快以为自己是换了一张脸。 好在没走多久,楉冰就看到了她的小伙伴们在路边等她,三个人站成一排,俊男靓女的特别明显。 加快了脚步跑过去,楉冰揣了一肚子的话想要炫耀,想要和自家朋友说,她很厉害,没有让你们失望。 尤其是想要让江穆棱知道,自己足够资格当他的朋友,没有给他丢脸。 “哼哼,小秋秋,你一定想不到,我这次可厉害了!我……” 楉冰还没说完呢,夏知秋就打断了,“知道知道了,不就是带个小拖油瓶,前戏欧阳丰,后挑傻逼群么,这消息早就不新鲜了好吗!” 楉冰:? “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和那个小拖油瓶在山谷里是怎么不见了的啊?和那一大群人隔得太远了,我们都没看到你。”夏知秋追问道。 楉冰:?? “哎,我更好奇楉冰在出山门的时候带出多余的那几株药材要怎么用呢!”瑾也参与到了提问当中。 楉冰:???为什么你们都知道! 江穆棱:“口才不错,很棒。” 楉冰,卒。 第一百零二章 师父的瓜好吃吗? 自楉冰知道这五天外面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的时候,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直接拉着小伙伴奔回住的地方了。 天啊!紫河真人为什么不说清楚,不然她遇到那些事还和那些家伙纠缠什么啊,扛着廖云踏着御剑就走了! “我看你怼那二十几个人的时候还挺有气势的啊,丢脸的又不是你,那么害臊干嘛?”夏知秋看着楉冰从头顶红到脖子的样子,觉得至于嘛,出个风头而已。 “你不懂!我就是觉得没人看得到才那么讲的,你知道这有多羞耻吗?!难怪刚才路上所有人都看着我!”楉冰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夏知秋这种喜欢张扬,像燎原的火焰一样,想让所有人都只注视着他的性格虽然能理解楉冰的低调,但觉得臊成这样还是少见,左右都是好事,不应该高兴么。 “蓍蒿真人想让楉冰得第一,那么大家早晚都会知道你有多厉害的啊,现在只不过是早了一点而已,”瑾也觉得楉冰这出风头后容易害羞的毛病得改改,不然要是站在比试台上所有人都看着,不得羞到地洞里去。 大家都一边安慰一边劝,楉冰脸上的红晕才退了些,只是摸起来还有些温度。 楉冰被说了之后也认为自己太小题大做了,可能,是之前藏拙留下的习惯? 对啊,反正到最后为了完成师父留下的任务,她都是要被注意到的,还不如现在就适应适应,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有了这种意识后,楉冰也没那么羞耻了,四个人围了一桌开始吃点心。 “你们跟我说说在云幕上都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呗。”楉冰对其他人干了什么也是好奇得紧,总不能只有她一个被窥视生活吧。 “嗯……云幕只能看到十人及以上在一个小范围内发生的事,所以也不是很多吧,”夏知秋想了想,“我还是觉得你每次出场都最劲爆。” 楉冰自认为自己没干什么,怎么就用上“劲爆”这种形容了? “啊,有一个!我们自始至终都能在云幕上看到他!”瑾想到了一个有趣的,“就是上次在极乐坊我们遇到的那个,叫……” “苏絮?”楉冰在这五天都没遇见他,这人又干嘛了? “哦,苏絮啊!”夏知秋也想到这个,“他也是个牛人啊,我反正做不出来他这种事。” “嗯?”楉冰光听这些描述真的没办法联想到什么东西,“他做了什么?” “呃,准确来说,也不能说他做了什么吧,”瑾觉得这事真的好奇葩,“就是他组了一个十几个人的团,他可以帮助团里的人采药而且引路,但这个团吧,只有长得好看的女修才能加入。” 所以这五天,所有人都能时时刻刻在比试台上的云幕里看到,一个眉眼里都是多情的好看男人,领着一群漂亮的女修到处游山玩水,采采药,烧烧饭,身边美女环绕,比皇帝还幸福。 真是女修看了沉默,男修看了落泪加羡慕嫉妒恨。 楉冰对苏絮干出这种事也没感到特别意外,是他的风格没错了,他要是不趁这个时候认识点小姐姐,楉冰还觉得不正常。 难怪好多手无寸铁,看起来连泥土都不会去沾的女修都过了山门,而且除了稍微有点累之外,连衣服都没这么脏。 不过楉冰也不能对这种方式说道些什么,有人自愿帮她们,那是她们的本事呗,也没规定不能互相帮忙,楉冰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 “就这一个有点意思吗?大家都这么无趣吗?”楉冰还想听点关于其他丹修实力之类的事情。 然后三人就挑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跟楉冰说了说,楉冰发现,自己这五天过得还真算是最丰富多彩了。 “你是以为谁能跟你一样,那么大的山里,五天被人围堵了三次,有一次还因为你反应太快没成功,”夏知秋没好气道,“其他人采药都来不及了,你还想听什么有意思的故事。” 楉冰也不想啊,自己就是个小透明,就因为带了个箱子和昆仑弟子的身份,被人疯狂针对。 “那个巫世桀,需要注意,很强。”江穆棱在这个吐槽的环节没说几句话,但句句都让楉冰安心。 虽然夏知秋瞬间能让她重新烦躁起来。 “好啦,楉冰你刚回来,就别老是想这些了,还是好好休息吧,”瑾又给楉冰剥了个橘子,“等会儿吃晚饭了,刚才长老们还说要找你聊聊呢。” 又聊? 楉冰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说不定还是跟上次一样问她和江穆棱对女子的喜好,这次可能就是问什么时候婚配了。 楉冰还没十七,她只想单着。 没想到长老们这次把楉冰叫去,问的问题和楉冰倒是没一点关系。 “啊?紫河真人有没有来找我?”楉冰觉得这个问了有什么用吗,“找是找过,就是第一关过了的时候。” 这次坐着的长老都齐了,总是忙碌的雾虚真人和桐阳真人也都坐着,甚至素荣君也来了,让楉冰对这大阵仗有些惊讶。 “那……她有跟你说了些什么吗?”雾虚真人看起来,也不能说是紧张吧,就是谨慎中带了些期待,小心翼翼的感觉。 楉冰努力回想:“紫河真人说,期待我后面的表现,还有……哦!她告诉了我师父的名字叫戴菁!他们之前认识吗?” 匪薇真人一副激动的样子,在大氅里踢着腿:“然后呢?!她有评价蓍蒿什么吗?!” 评价? “她说……我师父和我特别像,又懒又不好惹。”反正按照紫河真人当时的语气,就是这意思,用什么委婉的词形容都没用! “还有吗?”素荣君追问。 今天的长老们怎么奇奇怪怪的,想知道这些内容,这很重要吗? 楉冰摇摇头:“没有了。” 众人看起来有些失望,仿佛即将吃到嘴里的瓜啪唧一声碎在了地上。 “怎么了?是紫河真人和我师父以前发生了什么吗?”楉冰看着大家的反应,开启的自己的脑洞,“他们不会是仇家吧?!” 所以才这么“关照”仇家的徒弟,特意来挑衅一番,因为师徒太像了,要把徒弟当成师父报仇之类的…… “不是不是!你想太多了!”匪薇真人看着旁边人的脸色,轻声说:“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来蓬莱,蓍蒿他都不参加吗?” 楉冰摇头,这个真不知道。 匪薇真人就说了,然后楉冰懵逼,楉冰迷茫,楉冰当机。 “我师父他以前追过紫河真人,还被拒绝了?!”楉冰甚至都不敢吼出来。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有太多东西是单纯的楉冰没见过的。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零三章 为门争光 楉冰在这一刻发现,世界真的很玄幻。 从“蓍蒿真人追求过紫河真人,还被拒绝了”这一句话当中,就有无数喷涌而出的信息量塞得楉冰脑壳都要堵住了。 就自家师父那个傲气凌人的样子,好像谁都很难进他眼里,大家说他疏离人群难以亲近,看谁都觉得菜,这真没有夸张,可能还委婉了些。 楉冰有时候觉得自己在蓍蒿真人眼里也就是一只小菜鸡,只不过这只菜鸡是他的徒弟,所以态度才好一些。 这种不着调又矜贵难伺候的家伙,居然还会有倾心的女子? 楉冰知道,他师父也是个人,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头,喜欢这种感觉是人之常情,但……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而且蓍蒿真人还是主动追求的那个,楉冰想象不到那样骄傲的人是怎么收起满身的刺,去追求心仪女子的。 最可怕的是,紫河真人还拒绝了,拒绝了被誉为百年来丹修第一天才的蓍蒿真人,拒绝了昆仑的一大长老。 哇!楉冰后悔了,她之前就应该跟紫河真人再多聊一会儿,她真的对敢于拒绝她师父的女子佩服又好奇到爆。 按理来说,蓍蒿真人天赋好,名气大,在昆仑又有很高的地位,有钱还不吝啬,活脱脱一个财主,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如果有这样一个男子的追求,应该没什么女修能够有毅力说不吧? ……果然还是因为她师父说话太臭,十句话里吐不出一句好听的,性格古怪,还整天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山中野人的缘故吗? 楉冰很想和蓍蒿真人说,被甩了还不改改你那些臭毛病,活该追不到道侣,要不然我早就能有个师娘了! “都快一百年了,那些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大概听着就是这个意思。”匪薇真人对楉冰的反应很满意,当初她听了也原地石化,一定要拉上别人一起吓掉下巴。 大概这个意思……楉冰突然回神,既然这两人纠缠了一百年也没成,那不就是基本上凉了么,那还这么大阵仗来问,好像紫河真人跟自己说句话他俩就能成一样。 “别那么肯定哦,同是女人,按我的直觉来说,他们肯定还有戏,说不定哪天就有小苗头长出来了哦!”匪薇真人在胸口比了个小花,坚定地相信自己的感觉。 长老们可能真的只是无聊到为了关心同门的感情生活就把楉冰召来,走的时候整个人都听不进去话,后面那些老顽童前辈还在八卦。 “难怪蓍蒿这次有徒弟参加都不来,这事对他的阴影有那么大吗?” “蓍蒿那样没心没肺的,还会有阴影?我觉得他给别人留下的阴影比较大。” “哎!这你们这些光棍就不懂了,这被心爱女子拒绝的心情,好比是把自尊心在地上摩擦,就算没人知道也特丢人,蓍蒿那家伙也不例外的!” “搞得你不是老光棍一样。” “唉,蓍蒿这要是能成,也是为我们昆仑争光了啊!” 楉冰没想到众长老如此关心蓍蒿真人感情的原因竟然是“要为昆仑争光”,说出去也是一大奇葩。 楉冰出来后,夏知秋问她被叫过去干了些什么。 楉冰没敢说,在私底下传她师父八卦咬舌根子,那些长老们应该没事,她估计会被扔进丹炉里烤了。 还是咽进肚子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 要说这百门大会丹试第一关谁过得最风光,大家可能会因为想法角度不同而各有支持的人,太白阁巫世桀和昆仑楉冰的表现都让人惊叹不已。 但在广大男修,尤其是修真界这个很多男修都是注孤生的地方,他们的心中有一个风光无限,甚至嫉妒得牙痒痒的人,那就是苏絮。 这个家伙也是一个前所未见的人物,以一己之力提高了整个第一关的女修通过率,能力确实厉害,进入第三关绝对没有问题。 但整整五天,虽然身边围绕着一群美女,说他好色,那肯定好色啊,但奇怪的是,偏偏他什么都没做,连个小手都没摸,仿佛就是喜欢这种出行感觉。 因此,苏絮被定位坐怀不乱第一人,妇女之友,热心肠的好人,尽管只针对女修。 被帮助了的女修过掉第一关后,都想请苏絮吃饭,这不仅仅是她们自己的意愿,那些在背后的门派听说苏絮是散修,都有意招揽他。 优秀的丹修可是很珍贵的,不管花费多少财力物力都要争取,实在没办法,用联姻拉人也行啊,他们可不像昆仑那样缺女修。 这位各门派都想招揽的人这会儿可没被拉去吃饭,而是在住所小岛的一处被人带走谈话了。 “苏絮!你个孽子!”苏毕天狠狠地一拍桌子,可因为身材有些浮肿,气血有些虚,看上去气势不太足,“你和你那个破鞋的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子被你们害死了!” “这不是还没死嘛,等你死了,我肯定叫十个戏班子到苏家敲锣打鼓地给你报喜。”苏絮被两个人压着肩膀跪在地上,背立得挺直,最也还是不饶人,“不过,你骂过可以,要是再侮辱我娘,我一定找机会把你的烂嘴给撕下来!” 苏毕天被苏絮鹰一样狠戾的眼神震慑了一下,后来想,他怕什么,这是老子的种!最后还不是要听他的! “哼,你娘除了长了张伺候男人的脸,和那些害人的巫术还会什么?我都没给她留钱,她是怎么养你的,还不是去外面卖?!还好老子没把她打走,要不然整个蜀中都知道我苏毕天捡破鞋了!” 苏絮冷笑一声,母亲,你在天上好好看看,这就是当初甜言蜜语许下山盟海誓的人,把不对妻儿负责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偏要让您死了也不安心。 “不过你毕竟是老子的种,我呢,也不是一个斤斤计较小鸡肚肠的人,你瞒着我们学习炼丹这事儿也不跟你计较,只要你回苏家出力,这些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苏毕天的语气仿佛是在施舍一样,认定了苏絮会跪舔感恩。 可是苏絮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个笑话,“苏毕天,你以为你是谁啊?天王老子都没你这口气。” 按着苏絮的两个人毫无征兆地倒地了,苏絮转转手腕站起来,把身边的那个踢远了一点。 “你在我眼里,比畜生还不如,畜生还能宰了吃,你?”苏絮看着他亲生父亲的眼睛,“我见了都想吐。”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零四章 我不是坏人! 苏絮其实一进来就在放药粉,现在屋里的药粉效果达到最佳了,自己一早吞了解药没事,压他的两个人倒了,修为较高的苏毕天还能撑着,但也是有些站不起来。 “你!”苏毕天惊恐地看着苏絮放倒了那两人,朝自己慢慢走来,吓得拼命蹬腿,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来,“你别过来!你要干嘛?!我有说错吗?没有老子,你现在死在哪儿都不知道呢!让你回苏家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苏絮没想到苏毕天这会儿了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反手耍了一把蝴蝶刀,狠狠地刺在桌上,离苏毕天的胸口只差了一根小拇指宽。 苏毕天不敢说话了,倒在椅背上,脸上一层层皱纹堆在一起,嘴巴和鼻子几乎只敢吸气不敢呼气了。 苏絮甚至还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尿骚味。 “我要干嘛?呵,”苏毕天勾起了一边唇角,“您不是要教训我吗?来啊!还是说,您这几年床上力气用太多,身子已经被掏空了?” “你、你刚才杀了他们!”苏毕天自己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现在却被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吓掉了半条命,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 “杀人?我才没那么傻,只是晕了而已,”苏絮看着抖如筛糠的苏毕天,觉得吓唬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这样就快吓尿了,“大会不许私斗,你的命还不值得我放弃丹试。” “有本事离开了蓬莱你再来找我,”在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内,苏絮幽深的浅色眼瞳看着苏毕天的眼睛,让苏毕天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女人,“来一个,我弄死一个。”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 出了眉山派的院子,苏絮长呼一口气,原本过了第一关的好心情当然无存,心里骂着脏话,觉得自己碰上的都是什么鸟事。 赶紧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苏絮走在道上,可又不想回自己住的地方。 小时候,他住在外藩,那儿没有中原繁华,也没有这边的人会过日子,那里只有高大的雪山和一望无际的草原,可和母亲,和族人生活在一起,他还是很快乐。 就算后来被带到了苏家,他还是有很多朋友,那些市侩和乐坊女都是他的眼线,走在蜀中的路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但现在,他是真的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是真的无依无靠,没有牵挂了。 无所牵挂听起来很酷,但却独占世上最无形的寂寞。 苏絮不想回去,不想一个人呆着,想要有人陪,是个漂亮的小姐姐就更好了。 一边走,苏絮一边想那些给他发邀请贴的门派,想着要不要今晚先挑一家,踩着点去蹭个饭。 还没决定好呢,胸口就撞上一个小小软软,但很温暖的东西,好像是个姑娘。 苏絮人高马大的,站在原地,晃都没被那小个子姑娘撞的晃一下,可那姑娘就不行了,装了个踉跄,直接就要往地上坐了。 苏絮秉持着不能让女性出丑的优良品质,赶紧伸手去捞,本来就想搂一下腰帮她站住的。 结果不知是天色太黑还是苏絮手臂太长,他这一捞,直接摸到了人家大腿,虽然姑娘站住了,但两人都同时一愣。 好细好直,手感好好。这是苏絮的第一想法。 被认为游戏花丛的苏絮其实并没有真和姑娘真枪实弹过,更别说摸大腿了,就是他再风流也顶不住这个,忙不迭地放开,难得红了脸。 “那个,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苏絮连忙想要道歉,却在看清对方脸的时候,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报告。 “白颜姑娘!我是参加丹试的苏絮,这是我的门牌!我绝对不是混进来搅乱大会的!” 说着还掏出了自己的门牌,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零五章 最不可能的选择 苏絮至今还记得二十多天前,这位看似天真无害的小丫头把自己折腾得半死,虽然最后也证明了清白,除了费些时间外也没损失什么。 但经过这件事,他也不敢招惹这位小姑奶奶了,苏絮很想道完歉就抓紧时间跑路,不要和这小姑奶奶再有纠葛,但不行。 他上一秒才摸了人家大腿,下一秒溜走,蓬莱的重要弟子是他能这样轻薄的吗?绝对会找他算账的。 苏絮不怕苏毕天,但他可是还要参加百门大会的,不能这时候跟蓬莱闹不愉快。 白颜歪头看着苏絮,脸颊上还有淡淡的粉红没有褪去,连眼角都染上了一分浅红,为可爱清纯的形象突然增添了一丝娇媚。 “哦……我之前见过你,”白颜想起了之前见过这个人,但令她印象深刻的原因还是因为丹试的第一关,“下次不要弄丢门牌了哦。” 苏絮连连道是,还为自己刚才的失礼道歉,拘束得像个纯情少年,生怕自己不小心说了什么又被白颜搞走了。 白颜显然也是害羞,没有再谈及此事,而是凑近了些,“你刚才是要哭了吗?” 哭?这个字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苏絮身上了。 他天生一张笑脸,从来没有板过脸,嘴角总是不自觉地弯着,露出脸颊上一个浅浅的梨涡。 苏絮喜欢笑,不仅仅因为笑是人最好的伪装,能掩藏所有情绪,让别人捉摸不透自己,就连在苏家受苦的那段日子,他也是面对每天的辱骂挨打露出微笑。 还更是因为,整天笑着,就能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开心。 人要是能开心着,那为什么要难过呢? “没有,你看错了,”苏絮龇着牙笑着,向白颜证明,“你看我现在那么风光,为什么要哭啊?” “可是,再怎么厉害的人都会难受啊。”白颜没懂苏絮的逻辑,“你是不是被我撞见觉得丢脸啊?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白颜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想哭的话还是不能憋着,等会儿一定要发泄出来哦!我不会偷看的。” 白颜这话说得极其认真正经,就跟妈妈跟小孩子说想尿尿一定不能憋着一样,还带了些鼓励的意味。 白颜呆萌地说完这句话,苏絮就觉得这小孩也被保护得太好了吧,和自己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纯得跟张白纸一样。 可在那一刻,仿佛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都温柔下来了,夜里的风也悄悄地夹杂了些莫名的暖意,要将苏絮从十分钟前的冷窟冰窖中回暖。 所有人都喜欢看苏絮笑,连他自己都不例外。 可现在有一个小孩,她看起来很小,苏絮一条胳膊就能把她扛起来,弹一个指头就能把她弹哭。 但这个小孩说,你看起来很想哭,想哭就不要憋着啊,有谁没哭过呢? 苏絮承认,这句话非常傻白甜,人憋着不哭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啊,不愧是温室里的花朵,没见过世态炎凉。 而且他本来眼角真的没有酸意的。 可是现在,苦涩和酸楚像是被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打翻了一样,在苏絮的身体里乱窜,迅速占领了鼻梁和眼角,要让苏絮多年来的坚持对这一时的矫情投降。 苏絮扭头,快速地吸了一下鼻子,为了掩饰,他又用自己惯有的语气调侃到,“好啊,姑娘要是能把肩膀暂时借给这个脆弱的我,苏某将感激不尽。” 苏絮向来是嘴比脑子快,说完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是不是不长记性?!上次都被抓走了还敢撩呢?怎么对着好看的姑娘就下意识嘴贱呢? 以往苏絮都是越挫越勇,不怕撩不动,就怕冷场,现在是巴不得把自己嘴巴封起来。 “呵呵,姑娘别当真啊,我就是过过嘴瘾……” “可以啊。” 苏絮愣了,觉得今天自己肯定有问题,不是嘴巴坏了就是耳朵坏了,竟然和他以前最唯恐不及的大门派女修纠缠上了。 白颜不是没被师兄师姐们嘱咐过,不能和其他男子有亲密接触,不能碰手不能碰腿不能碰脸……恨不得整个人都不让别人动,但偏偏漏了肩膀。 本着关怀他人的想法,白颜觉得就借个肩膀而已,大不了哭湿了换一身嘛。 所以,苏絮看着前面比他矮了好多的小姑娘,努力地垫高自己,想用自己窄窄的肩膀去够苏絮的脑袋。 也许在别人眼里,这一幕非常地暧昧,但在苏絮眼中,真的跟女儿求父亲抱抱一样,毫无心动的感觉。 算了,敷衍一下吧。 为了靠在白颜肩膀上,苏絮整个腰都要弯下来,脖子也要深深地低下,苏絮觉得还不如直接跪下来得容易呢。 但在接近白颜脸蛋的时候,苏絮慢慢地、仔细地、第一次看清楚了她具体的相貌。 楉冰那个太像女子的男人不算的话,白颜确实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这种好看不仅是在皮相上的,还有气质。 那种不谙世事的清纯真的莫名吸引苏絮,那是他看过的最干净的一双眼睛,仿佛能够安抚心中的一切伤痛。 人往往会对没有见过,或者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着迷,白颜对苏絮来说亦然。 其实真的靠上去的时候,苏絮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脖子好酸,这个动作好傻,然后,细瘦白嫩的脖子那里传来的温度,传染了他的整个鼻尖。 但是,当一双小手摸着他的头,撸猫一样慢慢地摸着,边摸还说着:“没事的没事的,我在呢,伤心的时候就要哭啊,这才乖嘛。” 苏絮弯在人家锁骨里咧嘴一笑,可是眼泪却真的无端地流了下来,滚在了白颜的衣服上,渐渐湿润进去。 苏絮在心里吐槽,真的把他当小孩哄了,怎么,想再让他体验一次母爱吗? 结果,温情的母爱没感受到,他先感受到的是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嗯?我的心脏你怎么了?这么多年没加速过了,你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对着那些漂亮小姐姐们都毫无反应,对着一个小孩你心动什么呢?! 你真的是我的心脏吗?怎么一点都不了解我,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清醒一点! ……完了,怎么越来越快了,还是有频率的,随着小孩摸头的次数加速,难道我的头也不行了? 就在苏絮在考虑换心脏和换头哪个实际点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和鼻子、嘴巴,一切都不对劲了。 为什么之前没觉得这小孩长得不止可爱,还挺诱人的? 为什么之前没觉得这小孩身上那么香,让他想把头埋进去深深吸一口? 为什么之前没觉得这小孩皮肤那么软,想…… 苏絮的脑袋在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越来越热,越来越不自在,到最后连白颜都觉得肩膀上这颗脑袋有些烫手。 “你怎么了?不止是难过,身体还不舒服吗?”白颜无意间用下巴擦了一下苏絮的脑袋,“我觉得你的脸好烫啊。” “我我我……”整个人都不对了,苏絮一开口连舌头都开始打结,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苏絮觉得自己不能再呆了,再呆可能要出事。 但是想是那么想,身体都不听他的,甚至还想伸出手臂把眼前这个小人彻底揽进自己怀里。 “啊!”白颜被苏絮一把推开,但苏絮没用力气,她只是突然受了点惊吓而已。 “谢、谢谢姑娘今晚安慰,苏某好多了,不打扰了!”苏絮眼睛都不敢乱瞟,却一眼看到了白颜肩膀上那一小滩被眼泪浸湿的深色。 苏絮脸皮那么厚的人第一次因为这种小事觉得丢人,扔下几句再见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白颜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本来她还想再来个抱抱安慰一下的,可是人却跑走了。 她的安慰技术有那么差吗? …… 第二天,众人来到比试场的时候,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公子小姐们终于有时间清洗,又换了身行头,站在台上的场面就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这中间也有几个看上去没睡好的,其中就有两个大热门修士。 昆仑的楉冰看着就是没睡好,有点蔫蔫的,还时不时地打哈欠,精神比在山里的时候还差,让负责的人怀疑他们准备的住所的床是不是太烂了。 散修苏絮的样子比楉冰还差,楉冰可能还睡了会儿,他是看上去根本没睡,黑眼圈浓得啊,而且形象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之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会把自己的连打扮得很好,现在却胡子拉碴,整个人特别憔悴。 大部分人觉得挺正常的,再厉害的人他也会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只不过这俩状态确实太差了。 但其他参会者及其门派就偷着乐了,这两个看上去随时会晕倒,八成是过不了第二关了,少了两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在台上站了一会儿,紫河真人走上了中央,楉冰只觉得被她的眼神一扫,顿时困意就没了,被吓得不敢再打瞌睡。 妈呀,这可不敢表现不好,万一给紫河真人留下坏印象,那她师父就真的没戏了。 “首先恭喜你们过了第一关,虽然很多人是混过去的,”紫河真人慢悠悠地开口,第二句就在损人,“但我还是觉得你们比大多数人要优秀。” “第二关,相比你们也早就知道是什么了吧?” 知道,第一关采的那四种药材,碧水草 、半夏花、苏叶、白英果,炼制夏英丹嘛。 “就请你们完全提纯那四种药材吧。”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一百零六章 直播睡觉 提纯? 比试台上的丹修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弱弱地问紫河真人:“只需要提纯,不用融丹?这么简单吗?”不会是他们听错了吧? “简单?你们觉得这很简单吗?”紫河真人眯眼笑着,“没事,那你们一会儿就不会那么觉得了。” “……”怎么说得这么恐怖? 紫河真人也不急着解释,慢悠悠地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布包,大家都以为是过关的提示,拼命地往前挤着去看。 但一层层摊开,结果是一小包糖,还有不同颜色不同口味的,紫河真人认真挑了一块放在嘴里含着,这才开始说第二关的规则。 “我问问你们,可知道这四种药材是哪种丹药的丹方吗?”紫河真人并不像是去问的,而是随便点了一个人就要让她回答,“来,你说。” “呃,是、是夏英果。”姑娘被突然点到,紧张到话都说不利索。 “夏英丹的丹色是什么?”紫河真人紧接着问。 “是……乳白色。” “没错,”紫河真人宣布了这第二关的过关条件,“三个时辰内,将这四种药材提炼后,我们会将它们融进水里,只要呈现的是无杂质的乳白色液体,就可以过这第二关。” “另外,进入第三关的名额只有二十人,先到先得。” “我们已经将昨天的药材还到你们手上了,现在该做什么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紫河真人说完这句话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妈呀!这就开始了?就不能严谨一点说个开始吗? 大家赶紧都散了,坐在各自分配到位置上取出丹炉开始忙活。 提纯这种事,往往被当作炼丹中的辅助程序,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所有丹修的必学技巧。 但有些丹修嫌这麻烦,总是敷衍一下就好,也能炼出质量还行的丹药,所以重要虽重要,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努力去练习。 这就要靠基本功扎不扎实了。 要说上一关可能还能凭些运气,那这一关可是要凭真正的本事了。 全场目前只有楉冰和苏絮两个人还愣着,楉冰还好,又被紫河真人看了一眼后,精神马上就回来了,抱着自己的东西蹦回自己的位置,也不急着炼,先研究一会儿。 状态最差的依旧是苏絮,紫河真人的解释都没听进去多少,呆着一张脸在自己位置坐下,大脑一片空白。 “苏絮,苏絮!”苏絮听见有人在叫他,可在他的耳朵里变成了一种很空洞的声音,就像是幻觉一样,那人叫了好几声后苏絮才慢吞吞地转过头,耷拉着眼皮看向那人。 原来是楉冰,他就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相隔不过三丈。 两双黑眼圈对视着,眼睛里透出的不仅是一种疲惫,还有烦躁等各种情绪。 “苏絮,你也没睡好吗?”楉冰问着,声音确实有点虚,但没有苏絮之前听到的那种空洞。 “嗯。”苏絮为了避免被问原因,回答得非常简短。 “这四种药材精炼提纯,你大概需要多久?”楉冰突然问了一句,苏絮的大脑卡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大概……一个半时辰?” 楉冰算了算,觉得自己只需要一个时辰,不过也没关系。 “其实吧,我有一个想法……” “?” 丹试第二关来看比试的人数就非常可观了,毕竟都是买了席位的,能观摩比试还是要来看。 第二关刚开始的时候非常正常,丹修们都各就各位开始提纯,而台下席位上坐着的观众也没闲着,纷纷开始猜测第二关的最终结果。 修真界的仙门百家是连哪家小辈谈道侣都要拿出来比较的,怎么可能会放过百门大会这种好机会。 台上的丹修撑死了也不过百人,但通过的名额更少,二十个,谁都想自家弟子能通过,那也是百门大会丹试前二十名了啊!说出去都有面子。 按理来说谁都有这个机会,不过开盘押注,押那些厉害的,几率肯定大。 “我说啊,第一关那些看着厉害的不一定能选,我们要赌就赌有没有黑马,这样赚得才多嘛!” “这黑马一次大会能出几个啊?我就押现在看着本事大的,保险!” “不过这回可不能押昆仑楉冰和那苏絮了,看他们那样儿,怎么比在山里还无精打采?” “该不是这几天憋坏,昨晚玩过头了吧?嘿嘿!” “就要押稳定的,押太白阁巫世桀吧,状态特别稳定!” 就算在台下,这群人也能争论个热火朝天的,不过因为距离比较远,他们的声音也传不到台上,能让参会者们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中专注精神。 后来,第二关开始五分钟后,大家就看到台上角楼里的两人在窃窃私语。 “那楉冰和苏絮在说什么?现在开始交流技巧?” “应该是两个没睡好的人在讨论办法吧,要不然可就被淘汰了。” “他们可是在比试中啊,又什么办法?我估计他们这次悬啰。” 然后过了不到十息时间,在这个少说也有一万观众的地方,众人看到苏絮和楉冰将药材抱在怀里,将原本提供给丹修但坐垫的软垫枕在脑后。 头一歪,面对面睡着了。 比试台上一群努力提纯的丹修旁边,横了两个睡如死猪的人,这画面别说其他人了,就连活了好几百年的素荣君都是第一次见有人在百门大会的比试中光明正大地呼呼大睡。 可规则里并没有禁止说不能在比试中休息,丹试不像其他比试那样有回合制的打斗或者需要速战速决,只要你能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在规定时间内炼完丹药,谁都不能干涉你。 不过,大家也都感叹,这两位爷心也是够大的嘞,通过名额就二十个,谁不是在争分夺秒地动手提纯,就怕被别人抢先一步,这俩居然还能睡着。 是觉得自己肯定来得及还是觉得别人太弱?等他们醒来,说不定名额早就满了,还可能没时间去提纯。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还能睡那么香,这两个人也是厉害的。 事实说明,比试台上睡觉的效果比想象中要好许多,身下的台子虽然硬了些,但还睡了五天山洞的两人绝对能接受,枕着的坐垫也很软,睡着很舒服。 更重要的事旁边非常安静,阳光并不强烈,暖暖地照着,像一席棉被一样。 更重要的是,对丹修来说,还是充满着淡淡药香的地方是最安心的,两人抱着药材,闻着空气中的香味,深深地进入了梦乡。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零七章 你还觉得简单吗? 丹试第二关,提纯进行到大概一个时辰的时候,就已经陆续有丹修提纯完毕了。 有些不太清楚丹修修炼内容的人会觉得,大会提供了三个时辰给他们提纯,现在才过了一个时辰就有好几个人提纯完了,那不是很快吗,为什么要多给那么长时间。 其实提纯四种药材花费一个时辰对大部分丹修来说,已经是很慢了,平时他们都比这还要快上两刻钟。 炼制久一点的原因是为了尊重大会,既然紫河真人之前说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容易,还是要重视一下的,所以提纯的时候也是用尽的全部心思,还特地花费了多一些时间。 也有一些想再炼制一会儿的丹修看到第一个人捧着提纯完的药材粉末到紫河真人那里评判了,生怕落在别人后头,也就匆忙结束了炼制,跑上去排队评判。 那些人路过巫世桀的时候,看到他最后一株药材还有一会儿才炼好,不禁暗暗自喜,觉得连这个被世人称为年轻一代丹修第一人的小矮子也不过如此。 而楉冰和苏絮还是睡得四仰八叉,根本没有要醒的意思,看这趋势,估计真的要还没醒名额就满了。 第一个跑去评判的人也是在这一辈中小有名气的丹修了,他也可谓是信心十足,这提纯他比平时用心了那么多,既然平时炼出的丹药品相都不错,这肯定没问题。 他把四个小罐子递给紫河真人,已经认为自己能过关,成为这一关出风头的人物了。 紫河真人看也没看他一眼,把每个罐子里的粉末都倒了一点在一个较大的杯子内,将旁边茶壶里装着的温水一冲。 “这、这怎么可能?!”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茶杯里的液体。 整体来说,液体的确是乳白色的,而且这种乳白色和他从前炼制的夏英丹的丹色一摸一样。 但液体中却漂浮着好几块黑色固体杂质,在提纯的过程中没有被炼制掉,而是混入了药材粉末当中。 “怎么不可能,”紫河真人把茶杯递给他,“这就是你第二关的答案。” 那丹修捧着茶杯,还是不懂自己有哪个地方出了错,以前炼制的时候都不会这样啊! “自己想想,这粉末还能再继续炼制几次,你还有机会,下次提纯好了再来找我!”紫河真人轻飘飘地抛下这一句,拿了另外一个茶杯想要给下一个人评判,剩下的人却犹豫了。 提纯而已,有这么难么? 一群人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有勇士上去,对自己的水平有一定信心。 可是还是被打回来了,而且茶杯中液体的状态还和上一人不一样,是浑浊的灰色液体,根本不达标。 这下可没人敢再去试了,纷纷回到自己位置上准备再炼制一会儿,但因为和之前对提纯的认知不一样,完全没有头绪。 他们都加长时间用心炼制了,怎么还不行呢? 这些丹修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在炼丹中,提纯和成丹中间还有一个步骤,那就是融丹。 如果他们现在炼制的药粉拿去融丹最后成丹,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但少了这一个步骤,便是天差地别。 融丹为什么被称为炼丹中最难的事情,是很多丹修过不去的坎儿,因为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有很高的温度去将各种药材融合,却要控制火候不能炼坏。 很多提纯中难以去除的杂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除去的,所以提纯只是融丹前的一个完全准备。 更别说很多丹修喜欢在炼丹的时候掺一些助于融丹的药粉,这些也是能去除杂质的。 但如果把这些步骤全部省略,在提纯的时候就做到几乎完美,那是一件需要很多精力和时间的事情,绝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紫河真人也预料到这些人第一次来肯定都会被打回去,懒得跟他们多说,这种事全靠自己领悟,多说无益。 场上陷入了一个僵局,氛围比之前紧张多了,谁都不知道自己的药粉会有什么问题,有没有到合格标准,虽然能有好几次机会到紫河真人那里评判,可是被否定一次就足够打击了,谁还有那个脸皮去试。 大家这会儿又想到在台上现场表演睡觉的两个人,觉得他们肯定完蛋了,估计都还想到这第二关那么难呢。 连昆仑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一个弟子问夏知秋:“知秋啊,楉冰这能行吗?要不要我们让人去叫一下?” 尽管夏知秋也不懂楉冰在搞什么鬼,却也犹豫着说:“再等等吧,实在不行了再去叫,我看他睡得还挺好的。” 这不是睡眠质量好不好的问题啊! 昆仑的那名弟子崩溃,这夏知秋看着不好相与,怎么就那么宠楉冰呢? ……旁边那两个好像也一样。 就在大家想着派谁去叫人起床的时候,一个小姑娘慢慢接近了楉冰。 “楉冰哥哥,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啦,你说了这时候要叫你的,快起啊。”廖云先戳戳楉冰的脸,后来上手拍,最后捏住了楉冰的鼻子,终于把楉冰给叫醒了。 办完楉冰之前交代好的事情,廖云也安心回去继续炼制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回了自己的位置。 楉冰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踢苏絮,把旁边那个比他睡得还死的人给踹醒,“喂!醒醒了!” 两个眼睛还没怎么睁开的人低着头对坐了一会儿,终于彻底清醒,眼神也比之前清明了很多,一看就精神充沛了。 “好吧!开始了!”楉冰元气满满地伸了个懒腰。 “不用问一句有几个人通过了吗?”苏絮连说话时候的中气都足了。 “别浪费这个时间了,这么点时间谁能通过啊,这可是精提纯,抓紧点!”楉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也不跟苏絮废话了,检查了下伶禀鼎就开始炼制。 又过了约一刻钟,场上站起了一人,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太白阁巫世桀,这是他第一次去评判,结果会怎么样? 很多丹修觉得巫世桀也没比他们多炼制多长时间,能有什么差别呢,而且这人一直闭着眼,刚才的话肯定都没听到,估计也是按照之前的方法提纯呢。 巫世桀把四个小罐子递给紫河真人,在打开罐子的那一刻,紫河真人就笑了。 其实不溶进水里,她也知道结果了。 四种药粉在温水的冲泡下随着水流旋转,又在旋转慢慢停下,即将沉淀的时候溶化,调和在一起,不分彼此。 终于变成了一杯乳白色的液体,没有一点杂质瑕疵,在阳光下甚至有些闪闪发光。 “太白阁巫世桀,通过!”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零八章 先吃为敬 “太白阁巫世桀,通过!” 随着紫河真人的话语被灵力传播到比试场各处,一石激起千层浪,所到之处无不是震惊与崇拜。 也有一些门派长老捋须感慨,说到对炼丹的了解和底蕴,他们还是比不上有千年历史传承的太白阁啊! 巫世桀在全场的欢呼中表现得很淡定,仿佛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只是他的长相没什么威慑力,看上去总是呆呆萌萌的。 谢过紫河真人,巫世桀准备下台回到自己门派的地方坐着继续看比试,说不定还能观看到一些没见过的手法。 路过廖云,因为小家伙修为不足,就算知道该怎么炼制,也不一定能够炼制出来,这会儿也是又累又苦恼,想着先休息一会儿,回复一下灵力。 揉了揉廖云的脑袋当作鼓励,巫世桀觉得这一关确实挺难的,就算最后没办法通过也是情有可原,来试炼而已,尽力就好。 究竟是难到什么程度呢?巫世桀觉得蓬莱这二十个名额还给多了,就算现在还剩下一个多时辰,但他可以断定,能进入第三关的人不会超过十五个。 没能力即使多给了时间也是无用,顶多再垂死挣扎一会儿罢了。 快要走下台阶的时候,巫世桀看向一个角落,楉冰和苏絮正在专心致志地提纯丹炉里的药材,眼瞳里映出跳跃的火焰,手指不停地细微转动,控制着灵力。 他们完全没有被台上的氛围打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到周围的怨声和丧气话。 巫世桀也知道,有能力的人就算落在尘埃里,终有一天会发光发亮,即使这两人才刚刚睡醒开始炼制,但最后,他们一定能进入第三关! …… 又过了一个时辰,已经是正午了,饥饿的身体和渐渐变热的天气,让每个人都烦躁起来。 对于观看的人来说,炼丹是一个漫长又有些无趣的过程,尤其是这第二关还只是在提纯,根本没什么看头。 更别说已经好几个人评判失败,对自己彻底失去了信心,干脆就坐在台上一动不动,准备就这么把时间耗光了。 只有一人很强,其他人太弱的比试一点意思都没有,很多人都没了兴致,纷纷离场,接下来还有五场比试,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 而对丹修来说,炼丹是一个需要非常专注的事情,无论身边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够有动摇,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 可明显,台上大半的丹修已经心浮气躁,没有耐心再继续下去了,反正也想不出办法来,再看到观众一个个离场,更加觉得在台上多呆一会儿都是在丢人,巴不得赶紧结束下台。 当然,也有几个心性不错的人,耐着性子研究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试了好几遍后,终于勉勉强强过了第二关。 这会儿可再没人敢说这二十个名额太少了,瞧瞧那寥寥无几的进入第三关的人,这分明是太多了好吗。 紫河真人将脸颊旁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她倒是不觉得无聊,观察这些人的反应还挺有意思的。 蓍蒿那家伙,本来以为一辈子也不会收个徒弟啥的给自己养老,就等着独守空房。 没想到这次大会来了个行事作风、炼丹手法都和他那么像的小家伙,熟悉他的人一看就觉得应该是他的徒弟。 居然还在百门大会的比试台上睡觉,这楉冰年纪还不到二十吧,几岁跟着蓍蒿学炼丹的?这些不合常理的毛病也学得一干二净。 当年……蓍蒿可也是做过差不多的事呢,真怀念。 紫河真人的眼瞳并不像普通那样是圆的,而是偏椭圆,有点像猫的竖瞳,尖锐而犀利,被看着的时候总有一种被当成猎物盯上了的感觉。 嗯……是个好苗子,难怪蓍蒿也动了收徒弟的心思,不过…… 紫河真人眼瞳一转,看往台下,他们蓬莱的优秀天才弟子江穆棱,这几天可是一直坐在昆仑的席位旁边,一直盯着台上的小家伙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儿呢! 紫河真人叹了口气,她这师侄啊,可能真是动了凡心啰。 眼光确实不错,天赋模样都好,性格也讨喜,比那臭脾气的蓍蒿好多了,会惹事这点也没多大问题,蓬莱是什么地方,这种小事都能给他摆平了。 可惜是个男的。 昆仑男修多,但从没听说过有断袖的,怎么她家师侄一去就变了呢? 不过看着体格,穆棱应该是在上的,总归没被占便宜,挺好。 紫河真人这边已经开始想以后怎么跟昆仑解释,把人讨要过来,再悄悄办喜事了,而楉冰这边也终于完成了提纯。 楉冰看着四个小罐子里绿、粉、黄、白四种颜色的粉末,分别对应了碧水草、半夏花、苏叶和白英果。 之前在昆仑的时候,蓍蒿真人也有布置过这样的课业,所以理论楉冰都懂,只是从来没有提纯过这四种药材,还是有些没底。 这四种粉末看着应该是可以了,其实去紫河真人那边试一次,就算没过,再炼制一下也肯定没问题,楉冰也不是脸皮薄的人,失败一次没关系,结果好就行了。 可现在知道了紫河真人是自家师父的心上人,楉冰可不能给这位或许能成为自己师娘的人留下不好印象,不能给蓍蒿真人丢面子,所以会显得格外谨慎些。 可除了溶在水中看液体状态之外,楉冰也没其他办法能鉴定这些粉末是否符合标准了,要是紫河真人能再给他们提示一种自己能评判的方法就好了。 等等,提示? 楉冰猛然想到,第二关开始前,紫河真人打开的那个小布包,里面装了一些糖,紫河真人还在台上吃了几块。 要是光是普通的糖就算了,可现在想来,那些糖的颜色好像也是绿粉黄白…… 所以这真的是提示吗? 如果不是的话,那也没必要特地那么做吧。 四个小罐子里的粉末看着特别精纯,就算没炼制完全,也应该不会有毒吧…… 楉冰狠下心来,从罐子里捻出了一下绿色粉末,撒进嘴里,闭着眼睛想要尝出什么味道。 大家都看到楉冰生吃药粉,以为她已经被这第二关逼疯了,觉得这一行为真是无法理喻。 但是紫河真人的眼睛却亮了一下,一直慢悠悠敲着桌沿的手指频率也变快了,这是迫不及待的表现。 呵,观察力也不错,昆仑从哪儿抱回来这么一个宝贝? 所有人都紧盯着楉冰,想看看这疯狂的举动背后到底有什么含义。 第一百零九章 你们在等谁? 楉冰本以为药材炼制出的药粉都会很苦,所以做好了被苦到失去表情管理的心理准备,都已经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了。 可事实上,绿色的药粉进入嘴中时,舌头并不是第一个感受其滋味的,在相触的一瞬间,口腔里就充满了清新的药草味道,鼻腔里都是去除了河水土腥味儿的露水甜味,在舌尖久久不能散去。 那股带着刺激的清凉感让楉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虽然之前没有唱过这碧水草的药粉,可这味道完全没有一点违和感,特别和谐,楉冰马上认定这药粉是没问题的了。 找到了这种判定方法,楉冰也没有了犹豫,几下就把剩下的三种药粉都尝了个遍,彻底地认识到了新世界,除了苏叶中还有一点杂质没有去干净,其它都没有问题。 楉冰把苏叶药粉回炉又炼制了一会儿,这次的简直完美,便抱着四个小罐子去紫河真人那儿评判了。 结果当然不出意料之外,“昆仑楉冰,通过!” 楉冰向紫河真人道谢后,怕自己言多必失,也不打算再套个近乎什么的,准备下台了,师父的心上人就让他自己追去。 可人家偏偏不让他如愿。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瞧你那虚样。”紫河真人戏谑的语气,本来是想调侃一下楉冰的,也没打算真的质问。 可对方虽然很快就镇定下来回了一句“失眠”,可眼光毒辣如紫河真人,还是看到了楉冰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这小子干嘛去了,不会品行不端吧? 楉冰这边则是差点脱口而出“在想您什么时候和我师父在一起”,吓得连刚过关的喜悦都被冲散了。 “虽然你不是第一个过关的,可你只用了一个时辰。”紫河真人说了这一句后,也不多暗示了,挥挥手让楉冰下台。 楉冰一边走一边品味紫河真人的话。 只用了一个时辰,比巫世桀用的时间还短,说明紫河真人已经看出自己的实力了,那特地来提醒我是为了什么呢? 是让我在第三关的时候不要留手,尽自己全力去比,她想看自己的全部水平。 楉冰苦着眉头,真不是我不想表现,我是怕吓着您啊! 楉冰下台的时候,底下的席位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观众孩子啊坚持观看,显得有些稀稀落落的,不过楉冰也能理解,其他修士又看不懂,没兴趣很正常。 不过令楉冰感动的是,昆仑早上和她一起来的人都还坐在席位上等她,一个人都没走,见她走下比试台还都站起来向她挥手。 楉冰连忙跑了过去,“你们就一直坐在这里啊?” “怎么可能,中间还去领了东西吃,不然饿死,谁还看你在台上表演睡觉啊?”夏知秋扔了个煎饼给楉冰,“牛的你,睡了那么久还过关了,生怕气不死别人。” “我敢在台上睡觉是我有本事!”楉冰狠狠地咬住煎饼,撕咬下来一口,“我那不是困的么,就我那状态,估计就当成炸炉了,直接失去资格。” “还好小云去叫你了,我们都怕你睡过头呢。”瑾怕楉冰吃噎着,给她倒了杯茶。 “你和苏絮约好了?”江穆棱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而且听语气还不大对劲。 楉冰只当是江穆棱觉得她这么做不太妥当,有些担心她,“找拉个人一起垫背,总比我一个人招惹别人眼球强吧?” 江穆棱这口醋劲是自己么咽不下去,说出来身边一群没开窍的也听不懂,变得更闷了。 “我还要再看一会儿,你们要是有事情的话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们捧场啦!”楉冰见其他昆仑弟子都有了倦意,却都不好意思说出来,赶紧给他们找一个借口。 其他弟子都回没关系,一个个离场了,就剩三个懂楉冰心思的小伙伴在旁边。 “这局势不是很明了了吗?你还要看什么呢?”夏知秋觉得也就那几个还有点可能性,其他的人有什么看头。 “你看,连那第一个过关了的巫世桀都还在看呢,他可比我厉害,所以这比试台上绝对还有什么东西被我漏掉的。” “说不定是在等他师妹呢,楉冰你觉得小云能过吗?”瑾还挺喜欢廖云的,小小年纪就这种修为了。 “我可不知道,希望吧。” 台上的丹修们看到楉冰尝药粉的方法后,都跟着尝试,可无一苦着脸含着嘴里的东西,还不敢吐在比试台上,只能勉强咽下。 说到底,这只是个评判方法,知道不足够如何改进才是关键点,所以不会的人还是不会,只能坐在那里发呆消磨时间。 在最后三刻钟的时候,廖云终于炼制出了合格的药粉,拿到了名额,小姑娘开心得不行,直接扑在巫世桀怀里。 “这次只是侥幸,回去之后要更加刻苦,知道了吗?” 廖云哼哼唧唧地从巫世桀怀里爬下来,他师兄的性格和长相也太不搭了,明明长了张那么可爱的脸,性格却像个古板严格的老头子。 “还有,你什么时候和楉冰说好的?你站起来的时候我都快生气了,以为你和那些人一样,觉得这只是单纯的提纯,那师父就白教你了!”巫世桀当时就想阻止廖云,结果她只是去叫人起床的。 “嘿嘿,紫河真人讲完规则楉冰哥哥就来找我啦,反正也不耽误事嘛。”廖云也觉得楉冰在比试台上睡觉这事儿酷炸了。 “你啊……”巫世桀很无奈,这小妮子在太白阁待久了,跟憋坏了一样,就想找些事情发泄一下,然后就碰到了楉冰。 “师兄,我们不回去吗?你还要在这里看什么呢?”廖云见巫世桀没有离开的意思,而且眼睛一直盯着台上,总觉得他在等着谁一样。 “再等等,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又过了一刻钟,苏絮也嬉皮笑脸地把自己的四个小罐子呈上,通过了后也想在底下坐着,可惜没有买席位,便被楉冰叫过去坐在了他们的席位上。 “你们都不说在等谁吗?”瑾见两个人盯着台上,非常好奇。 “不是我们不说,是我们也不知道啊。”苏絮对女子态度还是很好的,“你看太白阁的那小子,眼神跟什么似的,这台上一定有他要等的人!” 瑾和夏知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会有比巫世桀和楉冰更厉害的人了,剩下的那些人里感觉也没有谁特别突出啊,而且就剩下一刻钟了,要是有那个本事早就过关了。 “散修唐蹴,通过!”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一百一十章 那人是谁? 散修唐蹴,通过!” 随着紫河真人这句话音落下,比试台上也响起了一阵激烈的鼓声,代表着丹试第二关的正式结束。 台上的几十人在之前就皆已认命,除了几人还在不甘地发出抱怨,其余的人一声不吭地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能给他们带来荣誉,也让他们深深地明白自己多么弱小的地方。 昆仑这边坐着的几人看到巫世桀听到“唐蹴”这个名字后,沉默不语,立刻起身带着廖云离开了比试场。 “难道他在等的人就是唐蹴?这人谁啊?”苏絮也是没听过这个名字,扭头去问楉冰。 “连你都不清楚,我能知道吗。”楉冰一向消息不灵通,修真界的什么八卦内闻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问她真的得不出什么结论。 “你们肯定巫世桀是在等唐蹴么?我一点都没看出这小子又什么特别的啊。”夏知秋瞅了瞅比试台上站着的那人,都快把人家看穿了都没看出什么花来。 唐蹴看着大概二十来岁,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看起来很瘦,但因为骨架略大,身材看上去并不柔弱,长相也是平平无奇,连并不浓密的头发里都夹杂着一些白发,这种人放在人堆里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也有可能只是看看而已啦,楉冰你现在只要好好准备两天后的第三关就可以了。”瑾是唯一一个认真听了紫河真人对第三关解释的人,这会儿忙着给楉冰复述呢。 丹试的第三关,最终只有八人得到了资格,比巫世桀预测的还要少将近一半,可以看出这第二关的比试是多么艰难又偏门了。 第三关在两天后进行,让大家彻底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态,不要再出现比试台上睡觉的情况了(特指某些人)。 楉冰看着那位叫唐蹴的男子自己收拾好东西走下比试台,突然想到他好像也是第一次评判就过了第二关,那他之前都是在干嘛呢? 楉冰都没注意到过这个人,只好去问别人,可就连楉冰觉得最会观察的江穆棱也沉默了,没有一个人记得这人之前有过什么表现。 “我还以为穆棱一定会把场上所有人都看一遍的,这样才符合你的性格嘛,”楉冰觉得自己对江穆棱的认知有些偏差,“原来也跟我一样会粗心大意。” “……”江穆棱平时的确会留心周围的人,但,他也不好开口说,因为注意力都被楉冰吸引过去了,根本没有看其他人的欲望吧? 一行人看比试场里的人都散场了,也跟着出去,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出现了跑步的声音,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 “江师兄!”白颜从最上面的席位,踩着一个个阶梯跑下来,“师父说,你至少每天要回他那边一次吧,虽然在召开百门大会,但我们这些亲传弟子的修炼还是要照常进行的,我们都好几天没见到你了!” 白颜说完这段话,刚好跳下了最后一个台阶,微微气喘着从众人身后绕到他们的面前,几撮头发也被跑得吹到脑后。 这一刻,楉冰明显感受到,江穆棱一点反应都没有,而站在她旁边的苏絮瞬间僵硬,脚步变重,脸上的表情让楉冰怀疑这个究竟是不是那个风流浪子了,连个摆个笑容嘴角都要抽搐半天。 “喂,你脸怎么了?台上睡太久睡麻了?”楉冰用胳膊肘抵了一下苏絮的腰,有些调笑地问。 这么一问,所有人便都看向苏絮,这本来是他最会解决的场面,一张巧嘴什么事情解释不清楚,可这会儿却连半句话都憋不出来。 因为白颜也在看他。 白颜好像又一次认出了他,露出了对待熟一点的人时的笑容,挤眉弄眼的,仿佛在说自己一定不会把昨晚的事情说出去。 可这会儿苏絮怀里就跟揣了个兔子似得,自己都控制不住,一边骂自己对一个小姑娘发春,另一边心里的那只兔子又砰砰乱跳,马上就要蹦出来,跳进白颜怀抱里了。 “我我我我、我先告辞了!回见!!”苏絮怕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跑得比昨天晚上还快,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失眠了一整夜的人。 楉冰有些不解,她不就调侃了一句么,苏絮反应这么大是怎么回事,何时他的脸皮也变薄了? 江穆棱面对白颜说的那些话,也有些羞赧,因为这是事实,自从楉冰来到蓬莱,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修炼过了,一个蓬莱首徒,天天跑去昆仑那里找人。 从前他可是不用师父提醒,自己就可以炼上比其他人多一倍的时间,他有天赋,可更多的是努力。 更令江穆棱羞耻的是,居然还被楉冰听见了他逃练剑,他觉得自己的形象都快被自己破坏了。 楉冰倒觉得很新奇,原来像江穆棱这样的人也会逃修炼啊,感觉跟想象中的不一样,穆棱虽然厉害,但也是个普通人啊。 “穆棱,是我们打扰你修炼了吧,真不好意思,”楉冰再傻也知道江穆棱逃了修炼肯定是为了她和夏知秋,开始为江穆棱辩解,“是我一直占用你的时间,这两天我也没有比试,你回去好好修炼和休息吧。” 说完还对白颜眨眨眼:“你的江师兄我可是还你了,替我向素荣君问好。” “好、好的!”白颜脸颊微微红了一下,“江师兄我们走吧。” 江穆棱还沉浸在楉冰的那一句“江师兄”里,觉得这么多人叫过这个称呼,为什么楉冰就怎么叫怎么好听呢? 要是自己当初去了昆仑,是不是就能做楉冰的师兄了,直接被还是小团子的楉冰从小叫到大。 江穆棱叹气,他好后悔。 白颜带着江穆棱回去后,瑾和夏知秋说他们准备了烤肉,就在昆仑的院子里,东西都备好了,就等着楉冰回去烤呢。 “楉冰,我觉得我们很需要你,大家的厨艺都太差了,”瑾之前也很他们一起烤肉过,真的是很难忘的一次经历,“夏知秋切的蔬菜就没有能串起来的,全部被切碎了!” “我,我那不是为了好让你入口嘛!”夏知秋想起那几株被切得稀巴烂的花菜和香菇,自知理亏,但还是要怼上几句,“小爷愿意帮你就不错了,不知好歹的丫头!” “你!” “哈哈,好啦好啦,”楉冰赶紧出来灭灭这两人的火气,“瑾,你辛苦一下,我回来就去帮你。” “嗯?楉冰你这会儿还要去哪儿?” “去拜访一下别人,马上就回来哦。”抬起头,楉冰隐隐觉得,这次丹试可能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认识我自己 走出比试场,楉冰便御剑朝她记忆中的一个方向追去,并且飞得很低,速度也不快,好像怕错过了什么事物一样。 “嗯?去哪儿了,走得这么快吗……”楉冰飞了一阵,口中喃喃自语,疑惑地挠挠头。 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团身影,楉冰定睛一看,马上兴奋地从茐茏剑上跳了下来,“小云!世桀兄!还有……苏絮?” 楉冰跑到三人跟前,冲着苏絮问:“你不是告辞了么,怎么追到这来了?” 苏絮也毫不客气地反问:“你有脸说我?不也是自己偷偷摸摸地跑来?” 两人对视一阵,“扑哧”笑出声来。 “要我说,如果你是个女子,真的很合我胃口。”苏絮又回到了满口骚话的模式,真不知道刚才那个满脸通红的人是谁。 “呵,那我真是上辈子作孽了。” “咳……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是来找我的吧?”被两人无视的巫世桀有些尴尬,因为他被莫名其妙地拦下,却还根本参与不进他们的话题里面。 廖云很开心地从她师兄的身后钻出来:“楉冰哥哥,我过了第二关啦!是不是很厉害呀!” “当然,小云才十一岁啊,比那些大人都要厉害好多呢!”楉冰揉揉小妮子的头,“刚才谢谢你把我和这个哥哥叫醒啦。” 几人寒暄了一阵,楉冰也不啰嗦,直接进入正题:“世桀兄,你是第一个通过的,却看到了第二关的最后,是在等那个叫唐蹴的人吗?” 巫世桀有些意外地抬头,他没想到这两人居然一直在观察他在做什么,而且还直接去来找他问。 “对啊,那个唐蹴有什么特别的啊?”苏絮这种想在百门大会上展示自己的人,自然也是要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对手。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等的究竟是不是他,”巫世桀垂着长长的睫毛,眼睛里一片深沉,“只是,看到最后,我觉得唐蹴是最像我要等的那个人了。” 楉冰有点被巫世桀的逻辑绕晕了,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说,你要等的是谁,让你这么重视,总会有些名声在外吧?”苏絮有点听出来了,就像他在灵通玉里用的是“麻婆豆腐辣子鸡”这个化名一样,唐蹴估计也是个用化名的,而且这个化名可能非常有名。 “你不觉得,唐蹴这个名字很像金丹榜上的一个人吗?”巫世桀不打算直接戳破,就提示到这儿了。 楉冰和苏絮想啊想啊,金丹榜上也就那么一百个人,挨个儿找过来也是很快的。 楉冰还在苦苦思索,苏絮这边好像已经快有答案了。 “唐蹴……唐蹴……我去!该不会是!”苏絮睁大眼睛看向巫世桀,对方也点点头证实了他的想法。 “卧、卧、卧……”苏絮半天也没卧出个操来,完全震惊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这么可能会来百门大会?外界不都传他是个老头子么,这可是四十岁以下的修士才能参加的比试啊!” “外界谣传,不可全信。”巫世桀其实也有些许惊讶,但比苏絮好多了。 “哎?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位的踪迹一直是个谜,从来没人寻到,苏絮有些怀疑巫世桀的消息灵不灵通。 “我是……”“停!” 巫世桀还没解释,楉冰就强行让这两个和自己在不同脑回路交流的人暂停下来,“这个人是有多可怕啊?你们就不能把他的名字说出来吗?我现在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不会吧?你真的是丹修么,这个人都没听说过,”苏絮又在楉冰耳边念叨了很多遍,“唐蹴啊!唐蹴!” 这种听着让楉冰觉得自己是个土包子的语气让她很不爽,“你把他的名字念出抑扬顿挫平平仄仄来,我不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哎呀唐蹴!糖醋排骨银耳汤的那个糖醋!糖醋大师你应该知道的吧!”苏絮跟当初给别人安利自己偶像一样激动,毕竟这位糖醋大师在他们丹修心中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 “……谁?”楉冰被苏絮的大嗓门儿震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要跟你说几遍才能懂啊我去?”苏絮感到心累,“你该不会真不知道糖醋排骨银耳汤吧?” “不……我知道,呃,我认识,嗯,我是说……”楉冰觉得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的化名了,“我当然晓得他是谁,但你怎么知道他要来呢?” 楉冰是问巫世桀的,为什么知道糖醋大师要来,而且虽然笃定这个人会来,却不笃定这个人是谁。 “我们太白阁千年来都在悉心研究炼丹,对糖醋大师当然也很好奇,便专门有一对弟子去寻找糖醋大师的下落。”巫世桀说完这一段,楉冰想说你们太白阁也真是闲啊。 “最主要的方法就是购买糖醋大师的丹药,根据护送者的脚力,可以推断对方的大概距离,再查看丹药状态,以我们太白阁的技术,可以判断这是在什么环境、温度、天气下炼的丹药,便可以确定对方所在地区……” 巫世桀滔滔不绝地讲着,虽然没有将他们的具体方法讲出来,只是简短地略过,但楉冰还是觉得这个传承千年的炼丹名门实在是太可怕了! 原来真的有人会疯狂到从这么一点点的线索里找她吗?楉冰都怀疑他们已经把范围缩得很小,就快要揪出她了。 “糖醋大师的坐标一直没有变过,可在一月前,他的所在地慢慢改变了,根据他的移动路线,应该是到了蓬莱的百门大会。”巫世桀没有意识到他们做的事情和跟踪没什么两样,继续说着情报。 “哦……难怪你要在参会者里找呢,进入蓬莱的人都需要登记,而你们这些有门派的肯定都互相知根知底,那就要从参会的散修里面找了。”苏絮顺着巫世桀的逻辑讲下去,觉得非常有道理。 楉冰见他们猜测的方向渐渐偏离正确答案,这才放松下来,感叹自己太大意了,以后她再炼丹,就跑到不同的地方去炼,她可不想自己平静的生活这么快被打破。 “其实我也不确定,唐蹴只是名字发音一样,但他之前都在打坐,到最后一个时辰才开始炼制药粉,所以我比较怀疑他是吧。”巫世桀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分享完了,见没什么可再说的,便道再见了。 “别啊,你们太白阁专门参加丹试,这次也没几个人来吧?那么点人吃饭多冷清,”楉冰拉住了两人,“苏絮也来,到我们昆仑的院子里吃烤肉吧!” “不必……”巫世桀还没拒绝完呢,身边就有个小叛徒立刻叛变了。 “我要去!师父他们去参加会谈了,今天只有我和师兄吃饭,太无聊了!”廖云扯着巫世桀的袖子,“师兄……” 廖云眼巴巴地看着巫世桀,楉冰看着巫世桀,就连苏絮也盯着巫世桀。 “……去吧。”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烤肉 楉冰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三个过来蹭饭的,这让院子里一群嗷嗷待哺等着吃饭的昆仑弟子有些惊讶,连瑾都放下了手中的菜刀,眼神一直往这边放。 “你们还真让瑾一个人做饭啊?”楉冰看着一群大男人围着瑾不知所措,都快被他们蠢笑了,“不会切,难道还不会洗么?都别在这儿站着了,早点弄完早点吃饭!” 说着也领着身后三人,挽起袖子走到瑾身边帮忙切肉。 “我们突然过来,会不会太打扰了?”巫世桀没怎么接触过门派以外的修士,被一群人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还真有些不自在。 “没事没事,他们就是好奇,跟他们混熟了就行,”楉冰一边麻利地把牛肉切成小块,一边把一小筐土豆拿给廖云和苏絮洗,“小云,等会儿多吃点,这群哥哥可会抢食了,跟饿死鬼一样。” 廖云也是第一次参与洗菜,兴致勃勃地拿了个小板凳,和苏絮对坐着洗土豆,和一脸苦瓜相的苏絮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没说还要帮忙啊,我以为过来就能吃肉了呢。”苏絮手下一用力,便扣了一点土豆的皮在指甲缝里,特别难受地卡着。 楉冰看着他和自己的指甲缝作斗争,乐了,“怎么,你还想吃白食啊?我昆仑从不养闲人!” 巫世桀看着廖云和苏絮非常迅速地融入了帮厨大军,就他一个人站在旁边,感觉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都不合适,也找不到活儿可以插入。 “来来来,世桀兄你帮着烤肉吧!我总觉得咱们丹修那就是天生的厨师,我第一次做饭就特别好吃!”楉冰也给巫世桀安排了个活,“比我那些毛毛躁躁的师兄好多了。” 所以,这位长相甜美可爱的修真界目前第一丹修,乖乖地坐在炭火前面,一本正经地把肉串往火里怼,看起来比酒楼大厨还专业。 虽然酒楼大厨不会怼两下肉串就把三块肉怼进火堆里。 楉冰沉默地看着火堆里和炭变得一样黑的牛肉猪肉羊肉鸡肉,把巫世桀请到旁边串肉串了。 再让这祖宗烤下去,他们能吃点啥? 这天昆仑长老们都不在,大概和太白阁的长老们一样,都去参加请谈会了,所以这帮平时还算有人看着的潜在熊孩子们才敢在院子里烤肉吃。 尽管会做饭的人寥寥无几,但胜在大多数都是男修,不是很在乎口味,量和劲是最重要的,而且这肉烤得也确实香,飘出院墙好几十丈,孜然和辣椒的鲜味让人闻了就不自觉地咽口水。 大家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后来打开了话匣子,也都一个个乐得满脸通红。 苏絮本以为大门派里的人都是很自傲的,不屑于和他这种无门无派的散修交往,楉冰这种只是个例外。 但后来发现,往往是昆仑这种大门派里的修士,他们眼界广,懂得多,心也大,会更容易相处,那种不大不小的门派,才会到处都是勾心斗角,心胸狭窄。 在这一顿饭中,最吃香的俨然是廖云这个小妹妹,昆仑一群想要小师妹想了几十年的男修看到廖云,一个个都激动难耐,这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娇小可人的小师妹啊! 要不是这小师妹是别家的,他们可能早就扑上去献殷勤了,但怕吓着小妹妹,一个个表现得都比较矜持。 楉冰看着廖云身边的昆仑男修,一个给递手帕,一个把楉冰刚烤好的花菜送到廖云手上,还问有没有吃饱。 “……”丢人!真的丢人! 这边谈着谈着,还把唐蹴的事给说出来了。 “卧槽,真的假的?!那我明天一定得去看看!”周围的昆仑弟子都不是丹修,但糖醋排骨银耳汤的名声多大啊,修士们大多都听过他的名号。 假的。楉冰嚼着嘴里的烤羊腿,在心里默默吐槽。 大家都正是青春活力的年纪,总是对道侣什么的有种莫名的向往,尤其是在座的大部分都是男修,只有两三个女修在这儿,熟了之后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楉冰师弟!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有个关系好的雾虚峰弟子朝楉冰喊了一句,大家瞬间就开始起哄了。 楉冰人缘很好,又当了十年的小师弟,所以大家总把他当小孩子宠着,这会儿竟有种八卦亲戚小孩的好奇。 楉冰正喝着他们偷偷拿来的酒呢,攥着个小杯子抿了一小口,一小股热流就从喉咙钻到胃里,特别舒服。 楉冰在一定的量内酒量都很好,这么一小杯下肚当然很清醒,听到身边人起哄,她失笑,怎么最近老是有人来问她这些问题,她很大吗?还没十七呢大家就都来糟心这些。 但在这种氛围下,楉冰觉得跟喝了很多酒一样,好像什么话都可以说,不用再介意什么。 ……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让楉冰有些空荡荡的。 “想知道?”两根手指晃了晃手里的空酒杯,楉冰想了想。 “我喜欢……好看的,”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旁边人也喊“我也喜欢好看的!你能再敷衍一点吗?” 楉冰也笑了,第一句就是这个,颜控的本质显露无疑,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出接下来一大段话,还特别有条有理。 “……不能太矮,性格要安静,要体贴,修为不能太弱,思想要够独立,最好能比我要聪明,而且声音要好听,”楉冰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话,“要是平时是一本正经,可害羞的时候会脸红,特别可爱的那种就更好了。” 楉冰说完,自己都觉得奇怪,她明明没有喜欢的人,却能侃侃而谈这么一大堆,好像就是有个原型放在那儿给她形容一样。 而且一摸嘴角,楉冰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才不知不觉就笑了,好像谈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让自己异常安心。 周围人听了这么一大段要求也愣了一下,然后就疯狂姨母笑和八卦。 “哎呀我们的楉冰师弟,要求那么详细,是不是有心上人啦?” “没想到楉冰喜欢那种聪明又强势的姑娘,这个口味有些独特啊……不过想想,这样的姑娘才有征服欲嘛!” “没听到最后还加了句喜欢害羞的时候脸红的吗?啧啧啧……是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人家小姑娘脸红啊?” 苏絮本来也在其中八卦着,突然看到身边的夏知秋一脸严肃加疑惑,就问了句怎么了。 夏知秋喝了口酒,看着楉冰:“总觉得,他刚才说的人感觉好熟悉啊……是我多心了吗?”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四苦丹 因为第二天没有比试,一群人闹到半夜,长老们快回来了才结束收拾东西,而且看样子还不是很尽兴。 廖云从来没和人这么热热闹闹吃过饭,看那小眼神,楉冰觉得小姑娘想立刻投靠昆仑了。 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因为北方的酒比昆仑的要烈很多,刚喝下去还没觉得,后劲上来能让人软了腿。 夏知秋因为之前被人灌醉过一次有了经验,第二天还能起来,其他弟子一个个都嗷着说头疼想吐,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候,大家就很佩服楉冰了。 “楉冰师弟,你昨晚喝得比我还多一点吧?怎么看着没事啊?”那名昆仑弟子喝着瑾早上起来煮的解酒汤,觉得楉冰这小身板和她的酒量实在不匹配。 “嘻嘻,没办法,我天生牛逼呗!”楉冰今天心情不错,所以也学着师兄们那样自夸,眼睛特别亮,像是一只得瑟的小狐狸,露出了尖尖的牙齿,让人没法反驳两句。 “唉,我还想看看我们的万人迷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可惜啊……” 师兄们还能调侃自己,看上去应该没事了,楉冰送了口气,在慢慢放空自己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想法从心底慢慢浮了上来。 江穆棱喝醉了,会是什么样子? 之前没想到还好,现在猛地想到了,就跟长在楉冰心上一样,多磨一会儿,好奇就多一分。 哇,是真的想知道,江穆棱那样端方的人,整天拘束着自己,要是喝醉了,能不能把内心的小世界展现出来? 楉冰想着想着,茶水都没倒进嘴里,全从嘴角边上滑出来了。 瑾:“楉冰怎么了?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夏知秋:“……可能,春天来了,思春了?” …… 两天时间的调整,不管大家状态怎么样,都迎来了丹试的最后一关。 “这一关要干什么也不必我多说了,”紫河真人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四个人,觉得人少了,这比试台瞧这真顺眼,“我只有一点特别要求,就是把你们手上的药材都用完。” 紫河真人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楉冰看,因为这比试台上就她一个多取了药材。 楉冰被看得挺直了腰板,心想绝对不能给师父丢脸。 这一关的时限比第二关长了很多,六个时辰,几乎是从早上比到晚上了,特别考验体力和耐心。 紫河真人宣布开始的时候,楉冰还插空瞄了一眼昆仑边上的席位。 江穆棱常坐的那个位置是空着的,他没来。 是不是今天蓬莱那边有事情要处理才没有空来?楉冰知道江穆棱只要有时间就一定会来看她,不然就是有特殊情况。 但心底还是有一点点的失落,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怎么了楉冰?之前也没那么矫情,就和江穆棱呆久了就开始依赖人家,以后回昆仑了该怎么办? 楉冰拍拍自己的脸,彻底把心思全部放到这丹试的最后一关上。 楉冰原本要炼的丹药,名为三苦丹,其中的核心就是三株药名里带“苦”字的药材,苦莓、苦木,以及之前和其他丹修产生过纠纷的苦果。 三苦丹这名字听着就有一种屏退一群讨厌苦味的小孩的感觉,但其实味道并没有单个药材的那种苦涩,融合在一起后,有种薄荷的清凉味道,也是修士们进入元婴期后稳固心智,对抗心魔的良药。 但楉冰之前被人三番五次挑衅,十七岁少年心中的那股子劲儿也被挑起来了,当时脑子一热,就想着,老子不跟你们装了,反正师父要我拿第一,我就要压死你们这群憨批! 随着楉冰的药材一株株展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都在观察这八位丹修要炼的是什么丹药,百门大会最不缺的就是各领域厉害的大能,眼尖的人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昆仑的那小子不简单啊……他竟然想要炼四苦丹!”太白阁的天凌真人捋捋下巴上的山羊胡,“有点意思啊。” “四苦丹?!那不是五品上等丹药吗?!这小子才几岁啊,就能炼这种品级的丹药了?”周围的人听到“四苦丹”也不紧失声惊呼,“连巫世桀好像都只能勉强炼出五品下等丹药。” 这第一、二关楉冰都算是出尽风头,她在别人心中小透明的印象也终于变成了“有点实力,但太能装逼了。” 而且太白阁在炼丹这一方面几乎无敌的思维荼毒了修真界所有丹修将近几百年,在他们的记忆里,很少有其他修士能在炼丹这一方面与前者匹敌。 所以当楉冰这一匹黑马杀出来的时候,大家有了之前两关的铺垫,没有意外到吓掉下巴,但也感到浓浓的不适应。 四苦丹,比三苦丹多的那一苦正是苦莲子,这种莲子不是昆仑山脚下卖的那种看起来就清甜的青莲子,而是灰色的,小小的几粒躺在楉冰的手心里,散发着浓郁的灵力。 楉冰也不否认,她就是要把这三苦丹往上提一品,彻彻底底地胜过所有人。 她喜欢低调,喜欢不被人打扰的生活,喜欢一个人能自在地修炼,本来她以为这是最好的生活状态。 可是她发现,一昧地隐藏也会让别人看轻自己,以为自己能够被随意拿捏,被轻蔑地看低。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楉冰骨子里也有和夏知秋一样的骄傲,少年人正是血气旺盛的时期,怎甘被人嘲弄。 那么,张扬一点,将自己的锋芒放出一点,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楉冰、楉冰……百门大会前都没听过这名字,还是昆仑的弟子,要是能炼五品丹药,早在之前就应该会被流传出来啊。” “我去,昆仑这次牛逼啊,总算能压太白阁一回了哈哈哈!” “说不定这是昆仑放的烟雾弹呢,谁听过十七岁炼五品丹药的,虚张声势罢了。” “要说昆仑放烟雾弹,我更倾向于昆仑把这人藏了起来,就是想打太白阁个出其不备呢!你看,太白阁的人是不是傻眼了?” “我怎么觉着,不仅太白阁的人傻眼了,昆仑的人也傻了呢?自己打自己个出其不意?” 昆仑这边,长老和弟子们都在,除了夏知秋和瑾,一个个都不敢相信台上那个人是楉冰。 “……之前楉冰不是还在炼三品丹药吗?怎么现在就五品了?”雾虚真人问道,这个跳转有些大啊。 没人敢接话,因为谁都不知道。 “可能……他想挑战一下自己?”瑾试着帮楉冰说话,但好像没用。 雾虚真人感到一阵无力,“蓍蒿啊,你这是又教了个你出来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新玩法 能走到百门大会丹试第三关的都不是等闲之辈,楉冰扫视着比试台上的其他七人,无一不是一路稳扎稳打脚踏实地过关的,性格都有些内敛不张扬,可都是有真本事的人。 最令楉冰开心的是,那些找过她麻烦的人,比如欧阳丰,终于都不见了。虽然知道对方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但看着还是膈应人啊。 楉冰不急着炼丹,笑盈盈地把比试台上的人都看了一遍,正大光明地窥探自己的对手们要炼什么丹药。 巫世桀还是很正经的样子,就算耳边不停响起楉冰要炼四苦丹,比他要炼的丹药品级好要高,巫世桀的脸上也没有出现什么波澜,还看了廖云一眼,让小姑娘收收心,认真炼丹,结束这次划水之旅。 不愧是实力派,心理素质就是好啊。楉冰感叹一声,巫世桀看上去也没比自己大多少,但的确老成,和廖云这个活泼的小女孩简直不像是一个门派出来的。 苏絮知道楉冰是个丹剑双修的大佬,平时总能掏出一些很牛逼的丹药,但他也没见过楉冰炼丹,不知道他有那么厉害,这会儿正坐在五丈外,用一种很幽怨的眼神盯着楉冰。 楉冰被看乐了,朝苏絮抛了个飞吻,后者更被刺激了,扭过屁股彻底不看这个漂亮男人。 楉冰这边看看,那边调戏,其他人因为和楉冰不熟,除了露出惊讶的表情外也没有很激烈的反应。 但那个被巫世桀他们误认为“糖醋排骨银耳汤”的那人,也就是唐蹴,从斜前方用他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一直看着楉冰,苍白的脸好像抽搐了一下,也没说什么话。 楉冰注意到了这特别的眼神,毫不避讳地给对方送去了和苏絮同款的微笑,虽然很假,但确实好看,至少楉冰是这么觉得的。 对方并没有因为这个动作有什么波动,正常,毕竟一个男的对另一个男的有反应也不是啥好事。 唐蹴没收回眼神,楉冰也不退缩,就这么和对方耗着,直到他低下头开始自己的炼丹。 楉冰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破绽,但她心在想,这个唐蹴不太对劲,还是小心一点吧。 炼丹的时间很长,但由于这一关就能决出丹试的名次了,所以即使大家都觉得十分乏味,但还是都好好地呆在自己的席位上,没有什么人离开。 也正是这样,他们有了很多的时间可以凑在一起讨论。 “说真的,敢赌吗?那个叫楉冰的昆仑弟子肯定炼不成丹,五品上等丹药的成功率多低啊,除非炼过百八十次了,哪能这么容易成丹?还敢在百门大会上这么冒险,真是个鲁莽的小子!” “我倒不觉得,太白阁在丹试上压了昆仑蓬莱几百年了,还不能让人扳回一局吗?” “哼,谁拿百门大会的第一都一样,我还是更喜欢糖醋大师,那才是丹修界的大能!这种小子还是太年轻了。” “喂,这是百门大会,别老拿什么糖醋大师出来说事,虽然这人是挺牛的,但说不定都几百岁了?要说这修真界的未来,还是这些年轻一代的。” “说到糖醋大师,他好久没在灵通玉里出现了,都快半个月了,以前至少十天会转卖一次丹药啊,他不会对我们这些粉丝腻了吧?” “哎!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在百门大会上露脸,你说糖醋大师会不会也在这个会场里看比试啊?” “你这么想,别人肯定有人这样猜的,但这么多天都没找出来,估计是没有了。” “我记得糖醋大师转卖的丹药中,品级最高的是六品中等丹药吧?那这个楉冰也挺厉害的了,快追上糖醋大师了。” “你懂什么?这小子估计就是极限了,糖醋大师可是深不可测,哪是这种毛头小子比得上的!” 观众席位上的谈论不知为何,谈着谈着就开始把楉冰和糖醋大师开始比较了,一边说着“姜还是老的辣”,一边说着“长江后浪推前浪”,大有两边较劲的势头在。 当然,支持楉冰的人大多都是昆仑的舔狗,想着帮昆仑说好话后,前者可能会对他们另眼相待,而支持糖醋大师的人则是一群狂热又忠实的自来水。 要是楉冰听到这番争论一定会吐槽,活了太久果然什么都可以见到,居然还有人把她和她自己做比较的,这是什么新玩法吗? 夏知秋坐在第一排的特别席位,但也几乎把别人的对话听了个明白,感觉在场就他一个知道内情的,这种比所有人的情报都提前一步的感觉真的好爽啊! 瑾虽然不知情,但对楉冰的盲目崇拜让她觉得楉冰一定是最棒的,并不懂夏知秋在旁边憋笑个什么劲。 席位上的人聊着聊着,时间也就慢慢过去了,而且消磨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他们的胃。 因为比试场没有不允许带食物入内,所以一到快正午的时候,那些懒得离开去吃饭的人就会掏出食物来吃。 虽然冷的食物香味并不浓烈,但胜在量多,而且带有连锁效应,看到别人吃东西,自己的胃也会冒酸水,所以不一会儿,比试场就充满了一股食物的香味,仿佛这里正在进行的是厨艺比试。 “糟了,忘给楉冰带一份了,怎么办?”瑾小口小口地咬着玉米饼,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看着楉冰在台上饿着肚子还要坚持的身影,觉得特别心疼。 “你心疼他做什么,丫头?你觉得他是会委屈自己的那种人?”夏知秋毫不在意,把嘴里的玉米饼子咽下去,咕咚咕咚灌下一口水,“你信不信,这小子吃得比我们还好?” 瑾不太相信地看了夏知秋一眼,在这时候,她好像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是一种肉和蔬菜都被烤得焦脆流油,还撒了满满的孜然粉的香味,疯狂地刺激着比试场席位上坐着的所有人的口腔,让他们握着食物都咽不下去,因为与之相比,他们带来的东西真的让人毫无食欲。 大家互相对望了一眼,想找出这个人,找了半天后,默默地把目光转向比试台。 “哎哟!小云快来!第一串羊肉熟了,先给你吃!”楉冰熟练地把什么香料都撒上去,递给在一旁恭候多时的廖云,“还好前两天烤肉剩了点食材,在冰库里放一放还是新鲜的……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台上的其他参会者,就算是苏絮和巫世桀都有些无语。 大哥,这是在最终比试呢!你还有心思烤肉?你知不知道你要炼的丹药是我们这儿最难的?! “你们不吃吗?”楉冰看他们的脸色有些不太好,那她带的食材就多了啊。 “……吃。” 在吐槽和美食面前,显然后者更重要。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师必有徒 这里是百门大会丹试第三关的现场,大家可以看到,在场的八名丹修之前暗流涌动,连观看席位上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令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动的感觉。 席位上的观众们都有些迷糊了,他们看的真的是一场丹试吗?为什么这一次的参会者们好像都不大正常? 那个昆仑的楉冰在比试台上用丹炉当众烤肉就算了,其他参会者还真去吃啊? 看着楉冰身边的廖云、苏絮和巫世桀,大家深深觉得,这一众参会者已经被楉冰教坏了。 “我真的好想知道,这个昆仑楉冰的师父是谁,他根本一点都不像昆仑的弟子!”终于有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其他人纷纷附和,又不约而同地咽着口水。 “你看看这楉冰身上的云纹蓝衣,再看看他的年纪,明显就是昆仑长老的亲传弟子啊,”在场已经有人看出怎么回事了,深深叹口气,“你们想想,昆仑的丹修长老,是不是只有那一位?” 那一位? 所以人思考片刻,然后眼睛和嘴巴仿佛都失去了控制能力,慢慢变大,却又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说,是说这个楉冰的师父是那个怪胎吗?”有人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立刻被人瞪了。 “什么怪胎!那叫天才!蓍蒿真人只是脾气不太好捉摸!”这里不缺熟悉这位当年震惊修真界的那位天才的人,“要是是他的徒弟,那倒还是挺正常的。” 一些不知道蓍蒿真人的小辈这会儿也发不上什么言,只能憋在心里默默疑惑,这还挺正常的?那位真人究竟是怎样的人物啊? 比试台上,因为和楉冰不熟所以没能分到一口烤肉的人,现在内心特别不淡定,这种不淡定具体可以表现为无法镇定下来的心绪以及不断往外冒的口水。 每次上台前,不是都会有负责的弟子检查每个人身上带的东西吗?!这个负责弟子怎么回事,怎么能让楉冰把这些……扰乱其他参会者心神的东西带上台! 负责的弟子十分委屈,带一堆生菜生肉和调料真的没有违反规定啊,而且百门大会也从来都没有命令禁止在比试台上做饭,人家做饭香,你也可以做啊! 不能以做饭香而禁止别人在台上做饭的权利,你这是嫉妒。 紫河真人似笑不笑地看着楉冰呼哧呼哧地咬着烤肉,觉得这小家伙就是蓍蒿派来在她跟前晃的,怎么看怎么像蓍蒿那个欠揍玩意儿。 做的事也一摸一样,紫河真人甚至怀疑这师徒俩是不是商量好找她不痛快的。 显然楉冰不是,吃完饭后擦擦嘴就又开始乖巧地炼丹了,和一刻钟前那个在比试台上聚众野餐的宛如不是一个人。 楉冰炼丹的速度很快,行云流水般的操作让人觉得不是在看枯燥乏味的炼丹,而是充满美观和艺术性的茶艺表演。 速度快的结果就是,席位上的人都没怎么看清楉冰是如何操作的,光记着她在比试台上烤肉了,所以在不知不觉间,楉冰前面就排了一排药罐子了 “嗯?昆仑的楉冰什么时候提纯完毕了?他刚才不还在吃肉吗?” “竟然有人在我们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提纯,厉害啊。” “人家好好炼个丹,怎么在你们嘴里就变得这么诡异了。” 楉冰数数面前的小罐子,再看看唐蹴,对方闭着眼炼制着自己丹炉里的东西,根本没有看楉冰这边一眼。 可楉冰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却越来越深。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六个药罐 由于观察唐蹴无果,楉冰只好继续完成她的炼丹,所幸她已经结束了提纯,接下来只需要融丹即可,是八位参会者中速度最快的。 这样看来,就算中间有什么差错,也改变不了最终结果了吧? 楉冰这样想着,还坐着恢复了一下灵力,反正才过了三个时辰,她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来。 可是当她恢复到灵力充沛的状态,重新将丹炉里的火生起来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她对火焰的控制力……好像有一点变弱了?换言之就是,楉冰的精神力变差了。 精神力对炼丹何其重要,尤其是融丹的时候,稍不注意就是炸丹炉的下场,如果是自己私下炼丹还好,但在百门大会上炸丹炉,这脸面上就有些过不去了。 若是平常的话,楉冰还不会去深想这精神力变差是什么缘故,或许觉得是自己有些累了才会这样,继续炼丹了。 可是心中的那股预感还没消失,楉冰现在的警惕心可是说是到达了巅峰,有一丝不对劲的就会去细究原因。 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发现它确实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变迟钝,这个速度虽然很慢,但丹修融丹的时间更长,以这个精神力变差的程度下去,到了最后关头一定会出差错的。 别人还先不提,楉冰这五品上等丹药一旦炸丹炉,肯定来不及躲,生命危险不至于,但也要毁容一两个月了,说不定还会留疤。 楉冰这个颜控,本身也是有点小自恋的,当然接受不了这种事,马上开始寻找这精神力变差的源头。 楉冰相信自己的修为和实力,这绝对不是她自身的原因,那只能是人为造成的了。 看看比试台上,没有任何的烟雾或者是粉末,楉冰嗅一嗅台上的药香,但也没有从这有些复杂的药香中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无色无味无形,这可有些难办了。 有些阴沉下来的眸子扫视过台上的人,直接跳过那三个与自己相熟的,楉冰这双看人的眼睛可不是白长的,那对师兄妹和苏絮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实力够强,不需要,而且,他们有着自己的骄傲,绝对不会为了赢一个百门大会做出自己都看不起的事情。 那就是剩下那四个人。 为什么楉冰会觉得这事很难办,因为按照丹试的规则,任何多出药材列表的药材都要被用完,所以这台上只有楉冰是多采了药材。 每个人上台都会被搜身,和炼丹有关的,除了丹炉外一律不准带上比试台。 除非他们像楉冰一样在比试台上烤肉,能大包小包地往台上带食材。 当然,楉冰也不相信把香料葱姜蒜混一混就能把她的精神力变差,要是让她生吞还另当别论。 那么,炼制这种无色无味无形的东西的材料,是从哪里来的呢? 台上的其他人都还处于提纯阶段,似乎都没有被这东西影响到,但仔细看巫世桀,他之前没有表情的脸现在眉头微皱,也没停下炼制,估计是不想中途停下影响丹药水平。 既然巫世桀可能也发现了,那这东西应该不是针对自己,而是无差别攻击。 想到自己不是被特殊对待的那个,楉冰并没有松口气,而是更加凝重了。 这人是谁?有这样的胆子敢在百门大会上动手脚? 如果是正常情况,楉冰只需要奔向比试台另一边的紫河真人那里,跟她说明情况,就能暂停这一关了。 但,楉冰犹豫了,因为这是在蓬莱,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蓬莱作为百门大会的主办门派,必定要受到其他修士暗地里的抨击,说不定之后的比试都要被推迟,全部会受到影响。 那江穆棱作为蓬莱门主首徒,肯定也会被议论的,虽然他表面上不会在意,心里……可能也不会在意,但楉冰就是见不得别人说江穆棱的坏话。 这么好的人,楉冰舍不得。 所以,楉冰只能靠自己还算好的视力,在那四名丹修的丹炉和身边的药材上一直看来看去,她觉得,自己这幅样子才更像是不怀好意之徒。 看了一遍,觉得他们的药材和所炼丹药完全没问题啊,和影响精神力一点都不搭边。 楉冰现在可以说是比炼丹的时候还要专注,不停辨认着那些人和丹药和药粉,脑子里闪过无数本丹书以及她师父硬塞给她的丹方,想查出这罪魁祸手是谁。 一直看着那四人,楉冰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这种违和感不知从何而来,不是因为表情、服饰、动作等等一系列原因,但楉冰就是觉得,那里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地方?楉冰瞪着眼睛,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扇可以突破的大门,可就是不知道钥匙在哪里,像一只无头苍蝇。 右腿的小腿肚子一动,碰到了楉冰身边的药罐子,小小的罐子摇晃着,不停摆动,但也没有倾倒。 楉冰随意伸出手将它摆正了,却在触碰到罐子的那一刻恍然大悟。 紫菀、水苏莲、莞芙麻……这是定颜丹的丹方,一共有五种药材,所以说,要提纯的药材有五种,放药粉的罐子也应该是有五个。 但为什么那人前面有了五个用过的罐子,丹炉里还在炼制呢? 楉冰抬眸,看了看那人的脸。 唐蹴。 楉冰苦笑,好的预感从来没准过,坏的预感一挑一个准,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楉冰又开始想,唐蹴炼的第六种药粉到底是什么?材料又从何而来呢? 细细回想那五种药材,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慢着,水苏莲和莞芙麻?这个配置,怎么有点耳熟? 是从哪里看到这两种药材组合在一起的,楉冰有些记不清了,肯定不是丹方里,也不是药书中,别的丹修应该也没讲过这个组合。 ……那估计就只有她师父了。 楉冰努力地回想着她和师父不算多的相处时间,她虽然记忆力不差,但也觉得自己一定要想很久。 可是没过一会儿她就想起来了,速度快到连自己都惊讶。 要说为什么想起来这么快,原因就是,今年除夕的时候,楉冰不幸抽中了“死签”,成为了蓍蒿真人的试丹弟子,在那一个月里,为蓍蒿真人展示了服用不同的丹药产生的惨状。 虽然蓍蒿真人也没有真要弄死他唯一徒弟的意思,没有给楉冰吃太多他的原创丹药,但每一枚都令楉冰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了。 其中,就有水苏莲和莞芙麻这个组合。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晚辈嗜甜 当时的情景,楉冰还记得非常清楚,历历在目。 那时候,她还因为蓍蒿真人的上一枚丹药,体内气血非常不稳定,一直在流鼻血,每时每刻鼻子里都要塞布条,以免鼻血流出来弄脏衣服。 然后,蓍蒿真人就来了,难得微笑着敲着楉冰的屋门,若不是手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药罐,楉冰可能真的以为她师父终于良心发现,来看看她的病情了。 “放心,不会死的,就算你不行了,以你师父炼丹的水平,绝对你把你救回来,”蓍蒿真人说的简直就不是人话,“相信我,没错的。” 楉冰觉得当时的自己肯定是鼻血流多了,要不然怎么会头脑发昏信了蓍蒿真人的鬼话,几乎是打开那个药罐的一瞬间,楉冰就觉得眼前发黑,更加头昏脑胀了。 “怎么样?”蓍蒿真人看起来是关心楉冰,其实就是想知道他炼出来的东西有什么药效! 楉冰眼前发白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喝了一大口茶水,“力气没减,精神力少了一大半,要不是我坐在凳子上,估计这会儿已经倒地了。” 蓍蒿真人的眼神亮了一下,“这东西不错,以后弟子在外要是碰到不怀好意之人,直接往他脸上一撒就行。” “那不是自己也会碰到然后昏倒吗?”楉冰觉得这玩意儿简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名词。 “你觉得为师现在有受到影响吗?”蓍蒿真人得意地笑了笑,“水苏莲和莞芙麻的克星是糖,我用它们的根部炼成的药粉,自然用糖就可以解了,我刚才嘴里就含了颗,给你看看?” 说着还伸了舌头给楉冰看,虽然楉冰当时一眼也没瞄。 “水苏莲和莞芙麻的根炼药粉?从来没听过。”楉冰知道这一定又是她师父的原创丹方。 “因为这两种药材的根部是公认的没有用处,可为师就是觉得有些浪费,所以就随手炼制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的有用。”蓍蒿真人非常满意地回去了,留楉冰在屋里流鼻血。 当时楉冰没在意,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些用不大上的知识,没有刻意去记,但在这会儿,这一段的记忆却无比清晰。 楉冰现在觉得她师父可能真的是神算子转世,为什么他之前的那些没事找事在百门大会上都变成了非常有用的信息。 想来唐蹴炼的这药粉药效没有蓍蒿真人强的原因,一是他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人放倒,这样太明显,很容易查到他头上,温水煮青蛙更能隐藏,也易成功;二是,他的炼丹水平远没有蓍蒿真人高,炼不出那种一闻就把人弄晕的效果。 这暗中作祟的技巧真是好,丹方药书上都没有记载,肯定没人知晓,药粉效果不强,也很容易糊弄过去,即使被人发现了,也不知道是唐蹴搞的鬼。 如果蓍蒿真人没有之前搞那一出,楉冰肯定就被这个难题困住了,这么一来,楉冰居然要感谢自己在除夕抽到了“死签”,自己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不过楉冰这会儿倒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会这样,她不应该带烤肉上台,应该带糖饼之类的东西,这样就能解了这药粉了。 这会儿也不能下台去向别人要几块糖,楉冰身上也没有了,廖云这小姑娘或许会带着,但向别的参会者要东西,在别人眼里很容易会试作互相勾结的。 楉冰苦恼了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向一个方向挑了挑眉,犹豫片刻后站了起来,向一个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看到,楉冰走向了比试台的另一边,双手撑在桌子上面,对着紫河真人勾了勾嘴角。 “真人,晚辈嗜甜,这会儿有些馋糖了,记得您前几日在第二关开始的时候带着糖,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呢?”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想要一个师娘 楉冰的声音只有她和紫河真人能听见,所以在外人看来,楉冰的表情和动作无异于调戏,甚至有些轻浮。 大家都不知道这个昆仑弟子还要搞出什么幺蛾子,就这么十天比试,他已经干出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了,估计是想给自己造造势,博人关注罢了。 想虽然是那么想,大家还是想看看楉冰还没炼完丹药就跑去勾搭紫河真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昆仑席位上也是一片沉默,纵使夏知秋如何了解楉冰,这样三番五次在台上故弄玄虚,未免也有些……太装逼了。 昆仑弟子们都不清楚,更何况是那些长老了,一个个表面上坐得腰板笔直,私底下都在用灵力传话交流,说得不亦乐乎。 “唉,看着楉冰去招惹紫河,我就好像看到了当年蓍蒿去追求紫河一样。”神经粗到异常的瑾瑜真人随口感叹了一句,顿时其他人就不出声了。 瑾瑜真人还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两件事情能混为一谈吗?!师徒共同追求紫河……想想就很恐怖好吗?! 连蓼莪君都无奈扶额,觉得回昆仑之后,一定要好好和瑾瑜真人聊聊说话的艺术,幸好他们这是在灵力传话,要是被其他人听见,昆仑就有得忙了。 不仅是观众席位上的人在看着楉冰这边,连比试台上的其他丹修也都好奇又疑惑地往这边看。 唐蹴轻轻抬眸,眼底虽然也有一点不解,但很快就低下继续自己手上的炼制了。 另外七人的失败已成定局,他不必去在意这昆仑跳梁小丑还有什么花招,反正一旦吸入了他刚才炼制的粉末,再厉害的人都会精神力松懈。 这种粉末可是他花费多年时间才找出的秘密武器,是任何丹书上都没有的,谁都看不出来。 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解,只能提前封住自己的经脉,减少大部分粉末的生效,虽然这样会让自己灵力减弱一些,但肯定比那些吸入了粉末的人强。 “糖?”紫河真人才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楉冰“糖瘾上来了”的鬼话,直接用灵力传话问,“为什么?” 楉冰知道这借口肯定糊弄不了紫河真人,只好也用灵力传话,小声地一一道来。 紫河真人听完,微微眯了一下眼,楉冰就感觉到一股灵力波动轻轻拂过,虽然不强烈,而且很快就被控制住了,但楉冰也能感受到紫河真人心中的怒意。 “你确定?”紫河真人知道楉冰不会无缘无故地来诓骗她,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真的会知道这种修真界从未流传的丹方吗? “嗯嗯嗯!”楉冰点头如捣蒜,想了片刻,又说,“就算您不相信我,那也一定要相信我师父!” “噗!”看楉冰那毫不犹豫把蓍蒿真人祭出用来获取信任的模样,紫河真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尽管这发自内心的笑容转瞬即逝,但楉冰还是微微看愣了。 紫河真人……好美,而且是非常知性成熟的美,难怪自家师父对人家念念不忘呢。 “我看你这样子就知道,蓍蒿那人肯定没少在你面前夸自己。”紫河真人看似毒舌的言语中,有一丝丝难以透露的感情,“是谁给他的自信啊?就你这傻呼呼的小家伙信他!” 紫河真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纳虚袋中掏出前两天那个小布包,摊开来,里面依旧包着很多块糖。 “拿去分了吧,先别暴露,你刚才做得很好。”紫河真人对楉冰没有大咧咧就把这件事公之于众的反应很满意,不然蓬莱这次百门大会一定会被抨击得很惨,是所有人的失职。 至于这种敢挑衅蓬莱威严,大庭广众下作弊的人,他们到时候私底下有很多种方法,“慢慢”解决。 楉冰小心地捧着那一包糖,就算没有入嘴也能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让楉冰这个确实爱吃甜的人忍不住先含了一个在嘴里。 原本只是为了解药粉,不过清甜的味道入口,楉冰觉得整个身心都轻松了下来,散发着开心的情绪。 为了表示公平,不是紫河真人给楉冰开小灶吃什么大补丹药,楉冰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发了一块糖,连唐蹴这个罪魁祸首也不例外。 廖云是完全没有怀疑,她楉冰哥哥给什么她就吃什么,估计在太白阁也没有很多甜食给她吃,小姑娘嘴里含着一块,还眼巴巴地看着楉冰手里剩下的。 苏絮有些迟疑,但也很快把糖扔进嘴里继续炼丹。 巫世桀接过糖,没有吃,看向楉冰,用眼神表示疑问。 楉冰见状,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用一个别人看不到她脸的角度,比了两个字的口型。 “解药。” 巫世桀反应很快,表示自己明白了,也把糖丢进嘴里,用一边的腮帮子含着,鼓鼓的,像一只储存食物的松鼠。 到了唐蹴,楉冰笑眯眯地把糖递给他,还特别关心地添了一句:“午饭都没有吃,小心饿坏了哦,来,吃块糖,这样你的脑子能好用些。” 唐蹴虽然知道楉冰的意思是吃点东西大脑能运转地更灵活些,但总感觉这句话怪怪的。 感觉好像是在骂他…… 但他和楉冰无冤无仇的,对方骂他作甚?所以就当作是自己想多了。 楉冰发了一圈的糖,剩下的用布包好还给了紫河真人,“多谢真人相助。” “没事,说起来,还得是我们谢谢你。”紫河真人是如何的玲珑心思,自然知道楉冰这么费劲帮助蓬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的小伙伴江穆棱?“算欠你一次。” 紫河真人本以为她这么说了,楉冰至少还会推辞一下,或者感谢万分,没想到楉冰还追问。 “是真人您欠我一次,还是蓬莱欠我一次呢?”楉冰眨眨眼,似乎这个问题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紫河真人也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因为这原本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但楉冰帮了个大忙,既然问了,就要认真答:“我一个人可能还不能决定让蓬莱欠你人情,所以,委屈一下,算我欠你一次?” 蓬莱的人情,和紫河真人的人情,这中间的差别可就太大了,按理来说,楉冰应该会有些不满,或许还会讨价还价。 “太好了!谢谢您!”楉冰连忙鞠躬着离开,生怕紫河真人说出反悔。 哼哼,紫河真人终于上当了,这样,她就能帮她师父追师娘啦! 遭受蓍蒿真人多年压迫的小徒弟楉冰,非常想要一个师娘来缓解她师父的不按常理出牌,为了助攻,不惜给她未来的师娘下套。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变化 重新运转灵力,控制丹炉里的火焰,楉冰感觉随着口中糖块的慢慢融化,那些涣散的精神力也在渐渐凝固,再次变得控制自如。 对于糖的解药效果,楉冰还是很相信的,毕竟她师父亲身体验,绝对没有问题。 既然唐蹴的计划被楉冰暗中打断无法继续实行,那么这场丹试最后的结果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 在很多人看好戏,期待楉冰融丹失败的目光下,楉冰非常顺利地完成了四苦丹的融丹,而且丹色和丹纹很漂亮,质量是四苦丹中的上品,让很多人都对看不了笑话感到失望。 尽管十七岁就炼出五品上等丹药的成绩有些太过于惊人,但只要一说起楉冰的师父是蓍蒿真人,就没有会觉得这事不可能了。 因为蓍蒿真人戴菁当年,可比这还要厉害啊。 巫世桀和廖云也顺利融丹,廖云虽然是比试台上八位丹修中所炼丹药品级最低的,但考虑她的年龄,下次肯定还能再来百门大会,到时候的水平就难有人可以超越了。 苏絮这次也是超常发挥,炼出了四品上等丹药,如果不出意外,前三还是能争一争的。 唐蹴全程都在闭眼全心投入在炼丹当中,就等着炼完一睁眼,其他所有人都失败炸丹炉了,他就可以以四品中等丹药的成绩夺得百门大会丹试的第一,狠狠地打一次蓬莱以及其他大门派的脸。 一想到这个结局,唐蹴兴奋到手指都颤抖了。 能把那些所谓大门派的名士全部踩在脚下,就算愤恨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得到第一,这是一种怎样的快感? 结果一睁眼,其他人不仅炼丹的时候一点都没受到影响,唐蹴还因为封了自己的经脉,灵力运转变慢,导致自己是最后一个完成融丹的。 这会儿天已经有些黑了,唐蹴在还没有搞懂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交上了手里的丹药,被负责的弟子催促着,站到了一边等待结果。 为什么会这样?这些令人作呕的名门修士为什么可以不受影响?为什么他们能完成融丹? 作弊?对,对!他们肯定是上台前吃了增强精神力的丹药,这些大门派手段都肮脏,一定有办法能糊弄过去! 唐蹴咬着下嘴唇,直到殷红的血丝染上牙齿,疼痛随着仇恨传到心里,才微微松了些力道,但脸色依旧很难看。 “下面,由我来宣布此次百门大会丹试的名次,”紫河真人瞧都没瞧唐蹴一眼,直接开始宣布名次了,“第一,昆仑楉冰,五品上等四苦丹,第二,太白阁巫世桀,五品下等洗髓丹,第三,苏絮……” 紫河真人一个个报下去,可都报完了,也没有听见唐蹴的名字,唐蹴神色比刚才还要青。 席位上也有人发现了这件事,开始互相窃窃私语,想着是不是紫河真人的宣布出了差错。 “此次排名没有任何差错,公平公正,至于唐蹴,我们认为他有违反规则的行为,取消他的参会资格!”紫河真人没有讲明原因,这种事情其他人也不需要知道太多,不然反而影响他们处理事情。 唐蹴一听,脸色煞白,虽然不明白自己是何时暴露的,但还是赶紧去摸那个装药粉的罐子,想着还没被搜到前销毁。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随着声音看去,楉冰一脸玩味的笑容,手里抛着那个封住的罐子,花纹特别眼熟。 唐蹴一看腰间,自己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顺走了,顿时气急败坏。 “还我!” “哎,我就不!”楉冰看似随手一扔,罐子正中紫河真人的手心里,凑近唐蹴,压低了嗓音,微微耸了耸肩。 “想算计我?小伙子你还太嫩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二十章 后事 唐蹴不敢再去看拿到药罐的紫河真人的表情,只知道他的计划怕是彻底暴露了,心灰意冷,甚至在蓬莱弟子将他带走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反抗,只是最后留给了楉冰一个眼神。 那是像毒蛇一样的目光,宛如一根锐利的细针,扎了一下楉冰的心脏,昭示着他滔天的恨意与恶毒的诅咒。 楉冰被看得不太舒服,追随着唐蹴被带走的身影,即使这人已经被抓住,但那眼神告诉楉冰,她不能掉以轻心。 在百门大会上捣乱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唐蹴一个散修敢干出来的事情,或许在他的背后,有更加庞大而隐蔽的组织,若是稍不留神,就会被这些家伙暗中抓住机会了。 丹试终于结束了,比试台表面看上去一片欢喜,大家都在互相恭喜、赞美,说着下次再比,但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只有楉冰以及少数几人才察觉得到。 楉冰从太白阁手里夺得了丹试第一,已经是这几百年来都没有看到的事情了,上一次成功的人,好事她师父蓍蒿真人呢。 昆仑的众人虽然对楉冰反差巨大的实力满腹疑惑,但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能表现出来,也非常由衷地感到高兴和自豪,楉冰一下来,昆仑弟子就把她围了一圈,长老们也笑眯眯地在旁边站着。 “穆棱呢?他怎么结束了都没来?”楉冰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没看见相见的那个人的身影,心里有些失落。 “嘿!就想着穆棱,小爷我可是在这儿坐了一天,屁股都麻了!下次你比试我就不来了,在屋里睡一天大觉多爽快!”夏知秋故作恼怒道。 楉冰知道这人和自己待久了,也会间歇性戏精,而且不能放他一个人发挥,必须跟他搭戏,不然冷场了就会恼羞成怒。 “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没法以身相许,要不兄弟我回去给你按摩按摩你的麻屁股?”楉冰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没想到夏知秋这脑子一根筋的还真信了。 “行,那是你来我屋,还是我去你那儿找你?” 其实这段对话在男子之间真的非常正常,纯属开玩笑,心里没有别的心思的人根本不会想歪,旁边的昆仑弟子长老也没觉得不对劲,瑾这个姑娘听了也只是认为是男修之间的友谊。 但,这里来了一位断袖。 “你们去对方屋子干什么?”江穆棱的声音在这时响起,而且比平常的还要清冷,让人觉得本来已经回暖了的春天又降温了。 这种时候,尽管不知道原因,但平时特别惜命的人早就闭上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说错什么话,毕竟他们都和这位蓬莱首徒不熟,万一他喜怒无常,迁怒到他们身上怎么办? 可是,也有人天生不会看眼色。 “哎,穆棱也来吗?楉冰说要给我按摩唔唔唔……!”嘴巴被猛然捂住,夏知秋连鼻子也被那一巴掌糊住,一口气没吸进去,憋出个内伤。 “呜啊!楉冰你干嘛?!”挣脱了半天才把楉冰的手掌给拉开,夏知秋连忙深呼吸了几口。 平常没觉得,楉冰这小细胳膊力气还挺大的。 “闭嘴小秋秋!不要乱讲话!”楉冰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就扑上去捂嘴了,大概是潜意识里认为,像江穆棱这样冰清玉洁一尘不染的人,是连“屁股”这样的词都听不得的吧。 夏知秋被楉冰轻声吼了一句,虽然还是不服气,但也乖乖合上嘴巴,不去惹楉冰生气了。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楉冰也来不及问为什么江穆棱现在才来,想的都是江穆棱会不会碰到了难事很苦恼,需不需要帮忙。 “不好意思……修炼过头了,没注意到,醒来后马上赶来,可还是迟了……”江穆棱有些抱歉,说好要看着楉冰拿到第一,结果还是食言了。 楉冰听到江穆棱不是遇到困难被纠缠住了,暗暗松口气,“没事没事,这才一次,第一嘛,以后想要多少都可以的呀!” 这话说得未免有些狂妄,可周围一群人都宠着楉冰,而且全部都是很厉害的修士,所以甚至没觉得楉冰说的有什么不对。 “是啊,以后还是有很多机会的。”夏知秋见终于有时机开口,嘴巴又开始嘚吧,“来来来,为了庆祝楉冰得了我们昆仑在百门大会的首个第一,穆棱来我们院吃饭吧!” “嗯。” “啊,师兄,他们要一起吃饭,我也想去……”廖云已经爱上了在昆仑玩的感觉,但在自家门派长老门前也不敢太放肆,只能去求她心软的师兄。 “小云别闹,今日回去还要总结在大会中的得失,检查炼丹时的错误,这不是每次炼完丹都要做的吗?”虽然有些不忍心,巫世桀还是要把小师妹拉回去。 廖云一下子就蔫了,虽然知道每次的检查都是对自己有很大益处的,而且自己也挺喜欢这种纠错的感觉,但次次都这样,十岁的小姑娘就觉得好乏味无聊啊。 尤其是拿其他门派进行对比,楉冰哥哥他们吃着大餐唱着歌,小云妹妹写着笔记炼着丹,一下子差距就出来了,让廖云心里觉得好难过。 她才十岁,她好累。 “呵呵,去吧,难得在门派外面交到朋友,总结虽然重要,但也不必是今天,明天也可以,”若是以往,天凌真人可能不会让弟子们这么玩闹,炼丹最重要的就是收心,不过看了今天的比试,他对昆仑的那个小家伙有了极大的好奇。 “这次没有拿到第一,也正说明太白阁的修炼方法已经跟不上昆仑了,去交流学习,也是为了更好地进步啊,你说呢世桀?” 为了不让一向守门派规矩的徒弟玩乐的时候有心理负担,天凌真人还说了一段自己都觉得很有道理的话,让巫世桀能敞开了去交朋友。 “……好吧,”天凌真人都那么说了,巫世桀也没什么话可以反对,“我会带小云早点回来的。” 廖云这小妮子听到天凌真人同意了,欢呼一声,赶紧谢过长老,早就一溜烟地跑去抱她楉冰哥哥的大腿了。 对于这对师兄妹,楉冰自然是欢迎的,牵着廖云的手要一起回昆仑的院子,没想到半路被人拦下了。 他们是二十来人浩浩荡荡地回去,所以不是谁输了心生怨念来找麻烦,因为他们不敢。 找来的是蓬莱的弟子,行礼之后,说要请楉冰到紫河真人那里一趟。 “怎么了?”楉冰觉得紫河真人不是会没事把人叫去的性格,感谢的话之前已经说过了,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弟子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凑近楉冰,用很小的声音说。 “唐蹴死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二十一章 狴犴舍 唐蹴死了。” 若不是那个蓬莱弟子的眼神真诚,语气急切,丝毫没有戏耍楉冰的意思,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这句话的。 离开比试台还没过两刻钟,人怎么就死了呢? 楉冰的眼里难得有了一丝迷茫,愣愣地看着那个弟子,重复道:“死了?” 蓬莱弟子点点头,有些不安地看向旁边的人,好像害怕别人听见。 楉冰知道,肯定是紫河真人事先吩咐过,暂且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此事,不然接下来的大会肯定会是一团混乱,蓬莱手腕再强硬,也没办法对付这两万名修士的抗议。 “啊,你们先回院子吃饭吧,我和这位小兄弟有些事情要谈,”楉冰也不会在这种时候透露消息,揽过蓬莱弟子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还捏了捏他的脸,“马上就回去,你们不要担心啊。” 大家见是和蓬莱的人走了,说不定是楉冰得了第一,大会私底下有什么奖励,纷纷表示配合,让楉冰早点回来吃饭。 江穆棱湖水般平静的眸子盯着楉冰揽着那弟子的右手,又不动声色地移到那弟子的脸上,那视线,想让人忽视都很难。 蓬莱的小弟子被他们的江师兄看得血都要凉了,是不是地瞄一眼,吓得心脏几次濒临骤停。 江师兄,这不是我的意愿啊,是楉冰公子先动手的!您别光看我一个,光威胁我一个啊!我何其无辜! 奈何楉冰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两人眼神的交流和被她搂住的这人内心无比强烈的求生欲,为了显得他们关系熟一点,还揽得更紧了。 江穆棱:盯…… 蓬莱小弟子:您别啊楉冰公子!我们真的不熟!您再动,我就不是血液凉了,我是整个人都凉了啊! 不过到最后江穆棱也没说什么,看着楉冰被小弟子带走,眼神渐渐变得凝重。 …… 楉冰赶到蓬莱岛南的一座大院子,还没走近,就能感受到这院子里设下了许多强大的阵法和禁制,她甚至觉得体内的灵力慢慢变得凝滞,虽然勉强还能使用,但连平时实力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可想而知,进入这座大院后,灵力无异于被封锁,几乎成为了一个普通人,当然,只是灵力被封了,轻功什么的应该还是能用的。 这座大院的围墙建得很高,摸上去异常光滑,像楉冰这种经常爬树的人都翻不过去,抬头仰望,仿佛被关进了一个笼子里。 这大院子只有一个大门,守卫的弟子也很多,带楉冰过来的蓬莱小弟子在和守卫的人交涉,楉冰就抬头研究这大门上的牌匾。 这上面的文字与如今所使用的文字不太一样,似乎是很久以前的牌匾了,但由于是一种特殊的金属铸成,所以损坏并不严重。 幸好楉冰平时看的丹书中也有很多是古文字,经常去请教蓍蒿真人,所以还算会一些,至少知道这牌匾上刻的是什么。 “……狴犴舍?” 狴犴这种动物楉冰了解一些,是传说中的一种猛兽,鳞虫之长瑞兽龙之第七子,牢狱的大门上往往会画着狴犴的头形,是一种守护神。 所以这狴犴舍,应该就是关修真界中恶人的地方? 守卫的弟子带两人进去,刚入大门就是一个长长的走廊,周围都是灵铁打造的墙壁,大部分的人失去灵力后,赤手空拳是无法离开这里的。 更别说进去后还要通过三道禁制,只有特制的令牌才能打开。 这就是一个巨大而又守卫森严的牢狱。 在走廊里转了几圈后,楉冰被带到了一扇小门前,守卫的弟子为她开了门,“虽然麻烦楉冰公子相助,但此处是蓬莱的禁地,还望公子看到后不要外传。” 楉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大步跨进了小门内。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无名之毒 一进入小门,楉冰就明白狴犴舍为什么在蓬莱这么隐蔽,甚至除了地位很高的修士,他们这种小弟子听都没听过了。 屋内的摆设和普通的房间差不多,基本上生活的必需品都有,只是四周的墙壁都是封闭的,连个小窗都没有,顶多是在灵铁门上装了个可以交换空气的活门,不由得给人一种压抑沉郁的氛围。 楉冰刚踏进一步,虽然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已经扑面而来,咸腥的滋味刺激着鼻腔,又包含着几分酸涩,让人下意识地反胃。 楉冰赶到很庆幸,蓬莱的这名小弟子不是在她吃饭吃到一半来叫她的,否则自己可能已经要强忍着才不会吐出来了。 走到房间的中央,楉冰本以为这里只有紫河真人在等她,没想到还有其他人。 这是一名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五官端正,虽不是很出彩,但因为温和又沉稳的气质,即使站在那儿不动,也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去注视他。 更特殊的是,虽然容貌年轻,但男子的长发、眉毛,甚至是睫毛都是一片雪白,皮肤也要比常人要淡几分,使他纯黑色的瞳孔更加凸显出来,给人一种炯炯有神的感觉。 楉冰心中一动,上前一步,向紫河真人和男子行礼:“晚辈楉冰,见过紫河真人、天凌真人。” 是的,这名男子正是太白阁的天凌真人,楉冰虽然没与之交谈过,但每次巫世桀和廖云下台时,她都会远远地看一眼,所以很清楚天凌真人的身份。 楉冰一边行礼,一步飞速思考着,唐蹴的事蓬莱一定不会轻易告诉他人,现在居然要将天凌真人也请来,可想而知,唐蹴的死是多么诡秘。 “不必多礼,楉冰小友在炼丹上的天赋可太令老夫惊讶了,日后有空,可以来我们太白阁坐坐啊,”天凌真人平时很少交际,但因为一番话都是发自内心,又带上了长辈的慈祥,所以说得并不生硬,“来,让我们一起看看这具尸体。” 天凌真人这么说,楉冰才将精力集中在了被他们挡住的那具尸体上,这一看,就算是楉冰这种在同龄人中算定力很不错的人,脸色也变幻得非常精彩,染上了一点苍白。 因为灵通玉上的任务,楉冰也不是没见过死人,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时候非常震撼,但历练多了后,也不会有太大的惊讶。 令楉冰受不了的,是唐蹴的死相,楉冰自认为当初在缫织镇见过那蜘蛛精的尸体后,应该不会再见到更恐怖的尸体了,心理能力强大了不少,可还是在唐蹴的尸体前崩塌得所剩无几。 如果单看脸的话,唐蹴除了脸色是属于死人的青白外,没有任何的异常,非常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睁着无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楉冰,仿佛还会呼吸。 但往下看,从脖子开始,唐蹴的皮肤就开始溃烂,黑色的小洞密集地分布在身体上,越是靠近心脏,那些小洞就越大,脖子那儿的洞只有铜板眼那么大,但到心脏处,边已经有成人拳头大小了,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早就腐烂的内脏,有半条肠子都从洞里流了出来,挂在唐蹴的脚边。 浑浊的黄色液体混合着血液,在唐蹴脚边流了一地,就算没仔细看楉冰也知道那是什么,顿时更想呕吐了,鼻腔间的血腥味仿佛也掺杂了这些液体,变得更加恶心。 蓬莱给所有修士的印象跟昆仑一样,都是神圣又庄严的,不会有任何肮脏的事情发生。 但就算看上去再纯洁的地方,也会有阴暗的一面,而且这种强烈的反差,会比纯粹的阴暗更加刺激人心,即使这些事情都不是出自他们的本意,就像唐蹴的死一样。 绝对不是蓬莱造成唐蹴死亡的,不然肯定不会把楉冰叫来,又叫上了天凌真人,一定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我们原本打算将唐蹴带到这里后,关起来慢慢审问,没想到才刚进来坐下一会儿,唐蹴就死了,”紫河真人对唐蹴的尸体没有很大反应,但眉间那一点忧虑让楉冰看出她非常苦恼,“据目睹了全程的那名弟子说,貌似连唐蹴自己都没想到会这样,连衣服都被身体的这种毒素所腐蚀了。 而且毒发的速度异常迅速,从完好无损的身体,到出现溃烂,再到小洞遍布脖子以下的身体导致死亡,只用了五息时间,唐蹴连叫都没叫一声就死了。” 楉冰现在非常同情那名目睹了全程的弟子,她现在光是看到尸体就受不了了,目睹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死亡,还是这种死法,那名弟子绝对三天吃不下饭。 “您刚才说,这是毒导致的吗?”楉冰听见紫河真人说“毒发”,难道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了? “其实我也不知,但以我的认知里,还没有丹药或者是蛊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只可能是毒了,”紫河真人也很无奈,“我对毒的了解不多,虽然很想让更多有经验的人来帮忙,可蓬莱的另一名丹修长老不在这儿,也不能让过多的外人知晓此事,只能麻烦天凌真人和你跑一趟了。” 楉冰也没觉得很麻烦,关于毒,蓍蒿真人也是教过她一些的,虽然没有炼丹那么全面,但比起普通丹修肯定是强了不少的。 在楉冰到狴犴舍之前,天凌真人已经从紫河真人那里听说了楉冰发现唐蹴作弊的事情,莞芙麻和水苏莲根部的粉末有致眩的效果,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说。 又听到楉冰当时是怎么发现后不动声色拿到解药分发,淡定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天凌真人也是赞叹不已,这观察力和心志,根本不像是十七岁的少年。 若不是紫河真人亲口相告,就连天凌真人也不会想到事实是这样的,更是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会被一个漂亮的少年解决。 能从昆仑出来的弟子,怎么可能是庸人,尤其这楉冰还是蓍蒿的亲传弟子,那就更是了不得了。 天凌真人想起几百年前的蓍蒿,也是像楉冰这样的一鸣惊人,胜过了当年天凌真人一个很有天赋的师弟,没想到几百年后,蓍蒿教出来的徒弟也同样达到了这种境界。 天凌真人不由苦笑,这对师徒,就不能给人一点心理准备吗?连一点声响都没放出来。 但也正因为不会被外界影响打扰,才更能专心投入修炼吧。 天凌真人想起楉冰和廖云的关系不错,两人年龄也相差不多,七岁嘛,在俗世都不算什么,修真界更不会在意了。 这次丹试一过,肯定也有大门派暗中想要和昆仑联姻了,虽然太白阁并不需要这种方式,但如果自家小徒弟喜欢楉冰,那么这种关系带来利益还是很大的。 楉冰一抖,总觉得自己被盯上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适应 楉冰并不知道天凌真人已经开始打自己和廖云的小算盘了,就是突然觉得天凌真人变得更和蔼了一些,眼神更温柔了一点。 天凌真人知道现在不是谈这种事情的合适时机,而且当面问别的门派弟子姻缘也不太好,所以只是把这事暂时压在心中。 “我们三人先稍微检查一下,若是能明白死因就好,要是不行,我们再另想办法。” 紫河真人和天凌真人不愧是比楉冰多活了几百年的人,面对唐蹴的尸体面不改色,似乎已经习惯了,最多就是上手的时候小心了一些,避免地上的那些污秽沾染到身上的衣物。 楉冰看着两人用灵力在手上覆了一层保护膜,又用面纱减少吸入毒素的可能性,操作的速度很快,也异常严谨。 唐蹴尸体的样子比楉冰当初在苏家看到的苏辞还要刺激很多,楉冰光是看着就酸水上泛。 但楉冰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在这方面的神经稍微粗一些,也比较果断,没给自己多少时间做心理建设,深呼吸几下就加入了两人的检查当中。 然后马上就被那腐烂的五脏六腑带来了一次全新的视觉体验,楉冰马上就受不了,跑到一旁大吐特吐,连胃里的酸水也要吐出来,还是没能将鼻尖的味道抹去。 但即使这样,楉冰还是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渐渐止住呕吐过难以压抑的痉挛,擦去嘴角的酸水,闭眼冷静了一会儿。 紫河真人和天凌真人也没去干扰楉冰,或者给什么建议,就让她自己慢慢缓过来。 楉冰在第一次吐的彻底后,开始进入了状态,思维敏捷度回到了平时的水平,虽然还是脸色煞白,但也没有再去吐了。 两位真人从互相的眼神中看到了对楉冰的赞赏,谁都有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的时候,不会有什么人一开始就很淡定,都是这么过来的,就看谁的适应能力好了。 三人检查了有半个时辰,从唐蹴口腔到内脏都一一搜查了个遍,到最后清洗的时候,弟子端来的水盆中都被洗下来的血液沾满。 “二位觉得如何?”三人坐下来喝了一杯茶,楉冰闻着绿茶的清香,觉得身体上仅存的一点不适感也没有了,喝着特别舒服。 “在我的认知里,没有一种毒可以造成这种效果,实在是心狠手辣,”天凌真人摇摇头,表示了对这种歹毒做法的不满,“但仔细看,这些症状都有些眼熟,似乎是不同丹药的效果,所以我怀疑,这是一种丹药和毒炼成的混毒。” 天凌真人不愧是太白阁的长老,见识面真的很广,纵使楉冰在同龄人当中如何厉害,但毕竟还是个没出师的小弟子,经验和知识都有所欠缺。 天凌真人在分析自己的看法,又讲了可能混含的几种的毒以及药草,逻辑思维非常严谨,听得楉冰连连点头。 等天凌真人说完,楉冰觉得自己的那点发现在真正的大佬面前简直弱爆了,这位天凌真人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无害,修为和炼丹水平和蓍蒿真人肯定有一拼。 紫河真人听完也是微微点头,天凌真人讲得很全面,有许多她没发现的都讲到了,请他来果然是正确的。 “楉冰,你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就算没有也没关系,天凌真人提供的帮助已经能让他们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了。 楉冰突然被点到,马上点点头,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关于丹药方面我远不如两位真人,但经过刚才一番观察,我发现,虽然造成这名唐蹴彻底死亡的是这无名之毒,但……”楉冰不断地给自己自信,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唐蹴身上有三处灵剑造成的致命伤,所以,我怀疑他很早就是个死人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道致命伤 “三处致命伤!在哪儿?!”两位真人听到楉冰的疑惑,先是一惊,然后立刻反应过来,拉着楉冰回到唐蹴的尸身旁边,指给他们两个看。 楉冰没有半点犹豫,用刚刚才洗净的手按在唐蹴发臭的内脏上,微微给他翻了个身。 “就在这里。”唐蹴的尸身后面溃烂程度没有前面严重,所以看着也并不是很辣眼睛,楉冰指着唐蹴骶骨往左两寸的地方,那里有三处不太明显的伤口。 紫河真人和天凌真人凑近了看,这伤口似乎是几月前留下的,而且因为处理得很好,所以好得差不多了。 两位真人自然也有注意到这三道伤口,可是因为实在没什么特别的,都已经快痊愈了,所以就没有太关注这里。 “这是三道致命伤?何以见得?”反正紫河真人是没办法从这几户愈合了的伤口中看出这能要了唐蹴的命,想到之前听说楉冰是丹剑双修,难道在医术上也颇有造诣? 天凌真人也说:“既然是致命伤,为何唐蹴没死,而且伤口也被缝合了,这不是矛盾吗?” 两位真人虽然嘴上说着质疑的话,但内心其实是很想要让楉冰给他们一个确切的解释,看这位小公子还能不能给他们惊喜。 “没错,这从表面看上去的确不像是能致命的伤口,即使我是个剑修也不能百分百肯定,”楉冰知道他们的疑惑,不慌不忙地解释,“但我判断这致命伤,并不是从伤口处判断的。” “哦?那是如何看出的?”两位真人异口同声道,已经完全沉浸在楉冰的节奏思维中了。 “请真人们看尸身前面,”楉冰小心翼翼地把唐蹴的尸体翻回来,在心里默念失礼了,然后用手捧起了那一条滑溜溜的肠子。 “仔细看这儿,唐蹴的肠子的断口虽然已经有些腐烂,但我仍能看出是利器造成的断开,而且认真比对,断口的位置应该刚好就在那三处伤口正前方,切口也一致。”滑腻腻的血肠子在手,楉冰比刚开始检查的时候淡定了不知多少倍,就是觉得手感太恶心了些。 两名真人看到这肠子的断口,发现确实像是被利器割开的,之前他们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内脏溃烂导致的断裂,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既然证明了肠子的断裂和那三处伤口是用一攻击导致,那为什么只将表面的伤口处理得很好,却放任伤势更重的肠子在身体里腐烂呢?”楉冰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因为杀唐蹴的人知道,他已经死了,不必为死人治疗多余的伤口。” 这句话一出,整个房间里都安静了,两位真人沉默不语,眼神严峻。 “其实还有一点让我怀疑唐蹴早就死了,就是这内脏的腐烂程度,”楉冰见没人应答她,就继续接着讲下去了,“距离唐蹴死亡到现在,才不过一个多时辰,可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就闻到了腐臭味,内脏也变得有些腐烂。”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刚死的人,我觉得至少死了有七天左右。”楉冰完成了自己的发言,长呼一口气,看着两位真人。 “你说七天?可这伤口愈合的程度,少说也有一个月了。”紫河真人的脸色非常难看,“而且他之前还的的确确是一个活着的人,如果早就被杀死了,那我们这几天见到的是鬼吗?” 天凌真人没说话,但看样子,他的疑虑和紫河真人是一样的。 “只要有强大的医修在,治愈这样表面的伤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楉冰沉声道,“至于为何唐蹴抱着这样的伤势还能活着……这个晚辈实在孤陋寡闻,不是很清楚。” “得了吧,就你还孤陋寡闻,那你让同龄的那些修士怎么办?我们这些人的老脸往哪儿放?”紫河真人翻了一个和夏知秋非常像的白眼,对楉冰的话感到无语。 “是啊,楉冰小公子是我见过的这一代修士中的佼佼者,观察力和知识也是另我惊叹,”天凌真人对着楉冰笑了一下,又立刻严肃地看着紫河真人,“不过,要是楉冰说的属实,紫河,你们蓬莱可要抓紧时间了。” 紫河真人也苦笑:“对啊,为什么偏偏是在百门大会这个节骨眼上……” 楉冰乖乖地在一旁洗手没有插嘴,因为当她判断唐蹴死了七天左右的时候,马上就想到了一件事。 七天前,丹试第一关,他们还在蓬莱的百药山里采药。 在明确规定不能杀人的百门大会,是谁能在这么多人的眼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唐蹴杀了,又为什么要让这么一个活傀儡进入最后一关,难道真的只是想要干扰其他参会者,让唐蹴这个身死之人拿到丹试第一吗? 楉冰又在回想除去唐蹴还有自己相熟的那几个人,进入第三关的剩下的三名丹修,一名是蓬莱弟子,一名是万法仙门弟子,还有一名算是这届的小黑马,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 好像谁都没有做这种事情的动机,看着也不太像,但楉冰自从在蜀中那次被苏絮骗到后,就不太相信自己对别人的第一印象了,所以这三人的人品到底怎样,还需要深入了解。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两位真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楉冰已经在这儿花费了不少时间,虽然有事相求她一定会尽力帮助,但心里还是惦记着昆仑院子里的那一桌饭菜,还有等她回去的那些人。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三个人也只能大概查出这些,具体情况我还要跟门主长老们商议,查找和搜捕这些苦力就由我们蓬莱来干吧,”紫河真人也是真心感谢天凌真人和楉冰的相助,“两位今天辛苦了,蓬莱定有重谢,尤其是楉冰,真是帮大忙了,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不止十七岁,会不会是被人夺舍离?” 楉冰被紫河真人调笑得招架不住,连忙推辞,“重谢真的不必,我和穆棱是好朋友,帮这些是应该的,能不添乱已经很庆幸了。” 紫河真人听完,用一种怪异又奇特的眼神看着楉冰,最后好像是憋着笑,令楉冰疑惑,她有说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哦,楉冰慢着,还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紫河真人在楉冰耳边说了两句话,“可以吗?” “这个……”楉冰按耐住自己想要吃瓜的心情,“我也不确定,我用飞信问问他,他愿不愿意来我真的不清楚。” “好,那就这么办。” 昆仑,师兄徒弟都去蓬莱了,导致自己一个人孤独地住在大院子里的蓍蒿真人突然打了个喷嚏,随意地揉揉鼻子。 “肯定是徒儿在比试上占了大便宜,正对老子感恩戴德呢。” 蓍蒿真人吹着小曲儿,继续喝酒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暖 和两位真人道别,楉冰就匆匆离开了狴犴舍,被原先带她来的那个蓬莱小弟子领着带回了昆仑的院子。 刚出狴犴舍,楉冰就觉得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空气也变得无比清新,夹杂着花香和青草的气息,让楉冰原本有些沉闷的情绪立刻烟消云散了。 在狴犴舍的时候,虽然心理上已经接受了那一地血腥的场面,但心情还是不由得觉得压抑。 楉冰自认为见过许多大场面,也了解修真界的一些辛秘,但现在看来,还是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修真界,远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平和,似乎有什么黑暗的事情在角落里滋生,昆仑把楉冰保护得实在太好了,让她只是看了唐蹴尸体一眼,就有些崩溃了。 唐蹴只是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他的死虽然令楉冰震惊,但却并没有痛苦,或许有一点同情吧。 可如果换一个人受到这样的伤害,夏知秋?瑾?苏絮?还是江穆棱? 哪一个楉冰都接受不了,光是想想她都气得浑身发抖,呼吸不稳。 今天的事情让楉冰知道,即使是在修真界最大门派之一的蓬莱,也不一定能保护住每一个人,只要落单,谁都可能会成为那些人的下一个目标。 楉冰不敢去想,只能在心里默默发誓,要竭尽所能修炼,护好她在意的每一个人,哪怕是付出巨大代价。 走了一路,楉冰终于冷静了一些,望了望天色,加快了脚步往昆仑院子走去。 因为丹试结束得本来就不早,又在狴犴舍磨了那么老半天,现在已经是亥时一刻,天暗得不能再暗了。 楉冰估摸着院子里的那些人应该吃完了晚饭,现在正在吃瓜子点心唠嗑什么的,还能吃上点剩下的菜吧。 结果进了院子,所有人都坐在小亭子里喝茶嗑瓜子,连盘子里那些放了好几天都没人吃的水果点心都被一扫而空,一副饿坏了的样子,楉冰从没看过这些人吃水果那么积极。 但是大桌上的饭菜一点都没被动,看着还是完好的样子,而且过了那么久居然还是热乎乎的,楉冰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热了几次菜。 “哎哎哎,主人公终于回来了!”苏絮眼神一直在乱瞟,一眼就看到了刚走进来的楉冰,一下跳了起来,坐到了饭桌上,“饿死了,我的祖宗啊,说了去一会儿,怎么才回来?” “就是,为了等你一起吃个饭,我们都不敢动筷子,你面子可是真的大,”夏知秋摸摸有些涨涨的小腹,“小爷喝茶水都要喝饱了,这几天都不想尝那个味儿了。” “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再去热一次菜,楉冰就回来了,真巧,”瑾也抿嘴笑着,把廖云嘴里的半个苹果轻轻拿走,“小云别吃这些了,还有很多好吃的。” 廖云嚼着苹果点头,打了个饱嗝儿。 江穆棱被一群围上来的人挡在了后头,虽然没说什么话,但也是面露担心,向楉冰抛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楉冰看江穆棱的样子,和护崽有什么两样,不禁觉得好笑,这个家伙,怎么连自己的门派都不相信啊? 笑着摇摇头,楉冰表示自己没事。 一刻钟前的那些心神不安,好像在这一瞬间都被轻轻拂去了,心里暖暖的,就像泡进了温泉里,温热的感觉从心底一直冒上心头。 楉冰留恋这份温暖,所以拼死也要守护。 “赶紧吃饭吧,我也快饿死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难过 大概是因为这顿饭主要是为了犒劳楉冰,而且所有人都用点心垫了肚子,只有楉冰一个人被叫去办事,大家觉得这全场倒数第二小的弟弟也太辛苦了,一直给楉冰夹菜吃。 但,自从楉冰从狴犴舍回来后,看这些菜的眼神就变了。 “楉冰,尝尝这鸭血粉丝汤,我特意让送饭的人少放些辣椒,你一定会喜欢的。”瑾伸手要去拿楉冰的碗,给他舀一碗鲜香滑嫩的鸭血粉丝汤。 可楉冰现在看到血,只能想起唐蹴那流了满地的血污,顿时没了胃口,“不、不用了。” 瑾疑惑,不是早上才说想吃的吗? “哼,一看你就不了解楉冰的口味,丫头,看好了!”夏知秋夹了块醋溜肥肠到楉冰碗里,酸甜的酱汁配着米饭,看上去就很好吃,“我和楉冰多少年的兄弟了,他最喜欢的一定是这个!” “呕。”虽然面对尸体是适应了,但让楉冰马上能接受内脏类的食物,难度还是太大了些。 “???你怎么了?就算不给我面子,这可是你最喜欢的口味啊!”夏知秋看着楉冰轻轻地干呕了一下,觉得他这兄弟有点不正常,“你今天是不是太累了?” 楉冰在饭桌上本来就是受到关注最多的人,她一干呕,夏知秋再这么一问,大家看过来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担忧。 匪薇真人都要直接冲过来了,“我是医修,我给你把把脉!” “不用不用!我没事,就是……”就是觉得这顿饭对她一个刚搜完尸体的人来说,太刺激了,“就是刚才跑着过来,现在突然吃饭有点反胃,没关系的,一会儿就没事了。” 楉冰自己都那么说了,大家虽然怀疑,但也只能接着吃饭了。 楉冰松了口气,坚决不对肉食动筷子,全部在吃青菜豆腐之类的素菜,还吃得津津有味的。 夏知秋惊疑地看着她,想着这家伙平时可爱吃肉了,今天怎么转性了? 女孩子的瑾观察得最细,发现楉冰不吃肉类后,就给她舀了碗蟹黄豆腐,毕竟光吃蔬菜,按楉冰的食量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会被饿醒。 二十人左右围着一个大桌子边吃边聊,主要是聊今天的比试。 “嘿!我说剩下来的那些烤肉都去哪儿了,原来都被楉冰师弟带到台上去了,”一昆仑弟子想想今天中午那香味满溢的烤肉味,“楉冰师弟绝对是我看到的丹炉烤肉第一人!” 雾虚真人和楉冰皆是抬头,无奈地相视一笑,因为他们可是见过蓍蒿真人用他那顶级法器神农鼎干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可能是烤红薯,可能是煮火锅。 可怜的神农鼎,被多少丹修看作是最想拥有的法器,结果一年到头都带着一股淡淡的的火锅味儿。 “虽然楉冰师弟确实爱吃糖,但比试中途去找紫河真人要糖吃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另一名昆仑弟子夹走了最后一块白切鸡,“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会不会和那个唐蹴作弊最后被抓走有联系?” 不得不说,在场的大家不愧是大门派出来的,其实都觉得这两件事儿很不对劲,楉冰一向低调,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出风头?偏偏唐蹴还在这时候作弊被抓,怎么看不像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样子。 但就是没人敢问,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用眼神选举出了一个代表来问。 显然在场陪着他们吃饭的三名长老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筷子都放下了,就等着楉冰回答。 楉冰答应了紫河真人目前不会把唐蹴的事情外传,即使面对的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以及师长,也要闭好自己的嘴巴。 可这一桌非常精明,心里透亮得很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轻易糊弄过去? “呃……”楉冰犹豫了一下,用一只手半掩着嘴,用很轻的声音说:“那我就悄悄告诉你们,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所有人也被楉冰传染了似的,声音不敢放大,小心翼翼地点着头,说了声“嗯嗯!” “其实吧,是紫河真人发现唐蹴搞小动作,但又不好自己起身查看影响比试,就用灵力传音叫我过去,然后到唐蹴那里确认,”楉冰很严肃地说着,跟说真话一样,“刚才我就被叫去和唐蹴当面对质了,那厮难缠得很,被纠缠了好久,所以才回来晚了。” 楉冰坦诚的态度和几乎没有漏洞的编台词能力让大部分人都相信了,顿时觉得,卧槽,这是卧底啊!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干的,太他妈带劲了! 剩下那些没完全相信的,一些人撇开脸偷笑,比如三位长老,一些人虽然知道楉冰在胡说八道但也默不出声,比如江穆棱。 但由于知道楉冰不会无缘无故编个理由骗他们,肯定是和蓬莱那边承诺了什么,不好把事实说出来,所以也没有戳穿这个小骗子。 “好了好了,别提这个了,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楉冰想赶紧换个话题,聊深了她可就圆不下去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你们笑得挺欢啊,在聊什么呢?继续啊!” 没想到,这话一说出来,原本气氛很好的一桌饭局,突然就完全变了。 当然,也不是说气氛不好了,只是……大家变得有点奇怪,分了很多种态度,让楉冰有些捉摸不透。 第一种,是以三位长老为首,带着剩下大部分弟子的态度,那表情楉冰太熟悉了,跟她想吃她师父和紫河真人的瓜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让楉冰有些心虚,不停回想自己干了些什么,她可是明白自己现在是个男子,除了廖云,她连其他小姑娘的手都没什么摸过啊! 第二种,就是夏知秋、巫世桀非常同情的目光,与第三种,苏絮的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形成了鲜明对比,让楉冰觉得他们讨论的不太像是一个东西。 还有,就是最后一种,江穆棱的态度,也是楉冰最看不懂的一个表情。 虽然他还是有些面无表情,可是楉冰跟他待久了,仔细看可以看出,江穆棱的眼角和嘴角微微下弯,眼皮垂着,眼底有些红,手用力攥着外袍的下摆,紧到连手臂都有些僵硬了。 楉冰有些不敢确定,江穆棱,是在难过吗? 可他是江穆棱啊,就算是当初眼盲的时候,楉冰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好像没什么事情会让他难过。 “刚才啊,至少有五个门派的修士过来拜访,想要和昆仑联姻,都是看上了我们小师弟呢!” “看来啊,我们这小师弟很快就能有一个漂亮的道侣啦!”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更好的人 楉冰懵了,楉冰傻了,楉冰觉得自己不该再提起这个话题。 她怎么总有能力让自己变得更尴尬呢?! “五个门派以上……也太夸张了吧?”楉冰觉得自己就算在一群女修里混得如鱼得水,但从来没往结道侣这个份儿上拐啊,而且说不定都不认识呢,直接谈婚论嫁也太快了。 “不夸张不夸张!你以为你今天赢的是什么比试?这可是百门大会!所有年轻一代的修士争破头想参加都难的,全修真界规模最大的比试了!你拿了第一,自然成了全场女修都想要的香馍馍了!”苏絮觉得楉冰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么多漂亮的小姐姐啊! “没错,一点没添油加醋!我们刚回来,屁股还没坐下就有人带着婚书过来了,还有几个门派的人撞在了一起,那场面,刺激!”一个昆仑的师兄非常激动地描述那个场面,嘴里的菜差点把自己噎死。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啊师兄!又不是求着来嫁您的,别那么兴奋好吗?! “哎呀,年轻真好,”匪薇真人似乎还嫌楉冰不够尴尬,拿出了那一摞的婚书,脸上满是觉得自家猪长大了,可以拱白菜了的笑容,“来来来,楉冰过来看看,要是有看上的直接签了,百门大会结束了就带回昆仑举办道侣仪式。” 楉冰看着那一摞扎起来比丹书还要厚的婚书,连带着看到了里面夹着的女子画像,觉得修真界也太开放了吧?怎么会是女方求嫁,不是男方求娶吗? 虽然知道匪薇真人说“直接带一个回去”肯定是开玩笑,但楉冰还是有些害怕这位爱搞事情的长老真的给她搞出一个妻子,连忙说:“弟子婚事之类的,应该是由师父决定的,这种事情还是要我师父过目才行。” 楉冰就是知道她师父不靠谱才这么说的,本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结果匪薇真人还有招。 “你师父顶个什么用,他的大小事情还都是你师叔管的,”匪薇真人突然发现了一个新思路,把那堆婚书递到雾虚真人面前,“那要不然,就让雾虚来选吧,反正比起蓍蒿,你更像楉冰师父。” 楉冰:……我们就不能把这一茬先过去了吗! 雾虚看着被怼到他面前的一沓婚书,作为一个大龄单身修士也有些无措。 昆仑因为本身势力就大,弟子长老的实力也都很强,所以并不需要联姻来稳固,弟子婚事都是他们自己决定的。 ……说是这么说吧,昆仑也没什么婚事,女修没几个,男修们在这方面也极其不争气,所以那些结道侣仪式的东西就是放在那儿吃灰。 这也难怪匪薇真人那么积极了,终于有一个可以让昆仑在结道侣方面扬眉吐气的机会,能不赶紧把握住吗。 但雾虚真人就淡定多了,因为他知道楉冰是个真正的女子。 而且还可能心悦夏知秋。 而且再过二十天,楉冰十七了,可以重回女儿身了,要是夏知秋也有意,就能向温北夏家提亲,怎么说肥水也不能流外人田嘛。 “现在还不需要,楉冰可以再看看,有更好的选择。” “这些女修的门派、修为、容貌都已经是上上乘了,上哪儿去找更好的选择啊?”匪薇真人觉得雾虚的要求也忒高了。 “会有的会有的,这事急不得啊。”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 经过那一晚,楉冰对“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凝聚着人们智慧的话有了非常明确的理解,并且深深地认同。 本以为昨晚那一沓婚书已经很夸张了,毕竟修真界的女修那么少,一个个都是捧在手心里的小仙女,抢手得不行,不至于饥渴到再做出什么令楉冰手足无措的事情了。 但,事实上,真的是有的。 百门大会的安排是,一场比试十天,然后全部参会者休息五天,不仅是为了休养生息,更重要的是比试台需要重新布置,蓬莱也要时间去准备。 千万别小看了这五天,因为丹试刚刚结束,这可是各门派间交际的最好机会,在比试中脱颖而出的人都会受到极大的关注,不管熟不熟都会来拜访。 虽然昆仑已经为楉冰筛掉了大多数的门派修士,可她毕竟已经十七了,日后总要独当一面,谁都不认识可不好办,还是要见一些人的 所以光是一个早晨,楉冰就见了至少十几位修士,并且全部是带着自家门派女修来的,期间多次暗示撮合,被楉冰装傻混过去了。 这样下去,她真的不知道是交际还是说媒啊!你们就不能收敛一些自己吗?眼神全部暴露了啊!我看着像是哪种会被美色所诱惑的男人吗?! 各仙门想的理由也非常简单粗暴,昆仑已经是修真界门派势力的天花板了,要啥人家没有啊?法器?灵币?人家根本就看不上自己这点东西! 要是上去就光说仰慕许久之类的更假,人家之前名字都没人知道,还不如直接送钱呢! 然后仙门百家的修士一想,什么东西昆仑没有?女修啊!整座昆仑山看不见什么女修,这么多年了好像也就听说过昆仑门主柏舟君和副门主蓼莪君是一对。 几百年了也就听说过这么一对,说明昆仑女修是有多少啊? 没有女修?没关系,我们门派有啊!昆仑亲传弟子、百门大会丹试第一想要道侣,还怕没有吗? 这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能和这位楉冰公子打好关系的方式了,结果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个。 不仅不在乎,下午还直接闭门谢客,人都见不着了,那些牵着自家小师妹来的人失望极了,但能和昆仑长老见一面还是很有好处的,所以全部挤在大门口不走。 “楉冰,人全没走,怎么办?”夏知秋一只手抠着围墙上的瓦片,探出了半个脑袋,又马上缩回去了,“太可怕了,这群家伙怎么那么馋人!” “……走,翻墙!” 楉冰三人怕御剑太明显给人看见,只能偷偷摸摸地从偏僻的院子角落贴着围墙翻出去,翻了一声的灰,还不敢去拍拍灰,抓紧时间马上溜走。 三人还是太年轻了些,以为出了昆仑的院子就不会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可事实上,出了昆仑的院子,那些人更容易找他们的麻烦了。 主要,都是女修。 “楉冰公子,居然在这儿遇见了,真的好巧啊,请尝尝小女亲手做的点心吧!”一位女修非常巧地端着一盘点心,又非常巧地撞上的楉冰三人,有非常巧得得穿得……花枝招展。 “哎呀!”另一名女修出现了,她莲步轻移,扭着婀娜的身姿来了,正当楉冰防备着碰瓷的时候,那女修脚一扭,慢慢地摔在了地上,“不好意思楉冰公子,能帮帮小女吗……” “楉冰公子,”又来了一个,楉冰已经开始有些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了,“这是小女亲手绣的香囊,里面有很多草药,对身体很有益处,请收下……” 楉冰表面微笑着,但心里已经扯着嗓子大喊,虽然我喜欢勾搭小姐姐,但我不是色鬼啊! 尤其是这些小姐姐还觊觎着我根本不存在的那些东西……修真界的人不都是正经人吗?为什么会干出这种话本上才有的事情? 下面是不是要来一出强取豪夺的戏让我英雄救美了?! 楉冰无他法,只好祭出了对付女修的一大杀器——直男夏知秋。 “什么点心?不会是放了毒药的吧?”夏知秋说着是不是放了毒药,自己捻起一个尝了一口,“咿……咸口的点心,你不知道我们昆仑都是吃甜口的点心吗?尤其是楉冰这家伙!没搞清楚对方喜欢吃什么就端过来,还是这种黑暗点心……” “哎你脚扭了吗?那关楉冰什么事?他又不是医修,也治不好你,待在这儿不是耽误你病情吗?放心,你等着,我们去那边叫蓬莱的人把你带走!” “草药香囊?那你是医修吧?正好那边有个脚扭了的,正好物尽其才!那边!就那边有个女的坐地上了!多谢啊!” 虽然夏知秋的嘴巴一如既往地欠,不过楉冰这个时候不是在嫌弃,而是非常感谢用他的直男言语拦下了一大片烂桃花。 不出所料,夏知秋说了那三大段话后,就没什么女修想过来搭话了,看着夏知秋的表情都有一丝的不爽。 “呼,真难缠,”夏知秋最避之不及的就是这种女子,不过对付这种人也从来不会因为对方是姑娘就嘴下留情,当真是一个没有开窍的男子。 夏知秋长臂一揽,把楉冰的小身板搂到怀里,避开瑾疑惑的眼神,小声和楉冰低估:“你还是小心点吧,我看那些女的眼神,妈的跟要吃了你一样,小心被算计,生米煮成熟饭了!” 楉冰:……您能别乌鸦嘴吗?我有点慌。 楉冰:啊啊啊啊啊啊夏知秋这个乌鸦嘴!是开过光了吗?!好事不灵坏事灵!就不能少说点话么?! 楉冰前一秒还心存侥幸,觉得修真界再开放也不会这样吧,怎么说也算是名门弟子,大家也还是要名声和节操的是不是? 结果下一秒,楉冰只是离开了夏知秋和瑾一会儿,想去狴犴舍再看看唐蹴的尸身,在路上就被人下了药。 虽然在闻到那味道的一瞬间,楉冰就马上屏住了呼吸,并且掏出解药给自己服了一枚,但丹药起效是需要时间的,而且下药的人似乎唯恐放不倒楉冰,剂量特别大,迷倒一头大象都绰绰有余了。 原来在那些女修的心中,我能跟大象相提并论了,也挺好,说明我猛啊。楉冰软着腿,苦中作乐地想。 那迷药的味道让楉冰身体里的解药迟迟不起作用,楉冰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燥热,而且力气也越来越小,意识在慢慢抽离,欲望在缓缓升起,像有一千只蚂蚁在心底爬一样。 楉冰不自觉地扯了扯衣领,狠狠地咬住下嘴唇,想要撑到解药起效的时候。 “不用多谢,现在你可以得偿所愿了。”有低沉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好像是在跟谁说话。 楉冰听这声音,神志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这声音,她好像在哪儿听过!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意想不到的人 楉冰觉得这男声应该是在哪里听过,而且就是在不久之前,见还没人过来,干脆就半跪在地上思索了起来,不过脑袋还是有点晕晕的,混得很,想得头疼。 这时候,一股清凉之感从丹田处传出,通过经脉散至楉冰的五脏六腑,那压着身体的燥热感一消而散,眼神也变得清明许多。 楉冰知道,这是解药起效果了。 不过她在这期间想明白了一件事,在那边的除了一个男的,还有另一个女子,从他们的对话可以看出,他们并不相熟,男子却要帮女子放倒自己,好……生米煮成熟饭? 女子的动机非常明显,就不说了,那名男子为什么要帮她呢? 楉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在百门大会上出了名,树大招风,这些人看不惯却又没办法干掉她,只好用这种方式来毁她清誉。 鞋底与草地的摩擦声响起,那两人好像正在靠近,楉冰赶紧放松了身体,顺势倒在了草地上,颤着睫毛闭上眼睛。 “带回屋里,他就是你的了。”男子的声音放得很慢,有一种蛊惑命令的意味,只是这个蛊惑的内容让楉冰很不满意。 悄悄掀开一只眼皮,楉冰又马上紧闭双眼,有一瞬间的混乱,对于自己看到的那个人,她表示非常疑惑和无法相信。 欧阳丰,这个在第二关就因为炸丹炉淘汰的人,楉冰虽然猜到了他会来找自己麻烦,但按他一贯的作风,肯定是叫上一群人,大张旗鼓地来挑衅,怎么也不会有胆子只带一个女修来暗算她。 难道是因为百药山那次被所有人在云幕上看到了,所以学乖了? 绝对不可能。 而且尽管刚才楉冰只敲了一眼,但看到的欧阳丰和她之前见到的有些不一样,神态和气质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种蛊惑式的说话方法也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楉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这时候,衣领上的扣子竟然被解开了一颗。 楉冰:!!! 身体马上变得僵直,楉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阻止面前这个小姑娘在她衣服上的动作,动也不是,但要不反抗,她就要被扒衣服了! 有那么急吗?就不能把她带回屋里再解衣服吗?虽然这里没什么人,但也是在外头啊! 还好,欧阳丰在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楉冰趁着脚步声远去,赶紧抬手在小姑娘后颈上下了一手刀,把人敲晕后,拖到了旁边一个小亭子里躺着。 又立刻追上欧阳丰,在他身后跟了一路,发现他并没有回自己的门派,而是一拐弯,来到了楉冰从没去过的一个地方。 这地方……楉冰仔细回想着当初江穆棱给她看过的各门派所安排的住所,好像是龙虎门的院子? 因为和所有门派都不交好,所以这地方离其他院子特别远,楉冰记得还挺清的。 欧阳丰又不是龙虎门的人,他来这儿干嘛? 因为大门口有人守着,楉冰看着人走进去后就没办法跟着了,只能在围墙边上溜达,想着翻墙偷溜进去不被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少。 还没实施楉冰就打断了自己的想法,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不要打草惊蛇,先暗中观察,从长计议吧。 走在去狴犴舍的路上,楉冰隐隐觉得,唐蹴的死、龙虎门和欧阳丰,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一切都还太浅了,没有浮出表面。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三十章 隐蔽的丹药 楉冰又来到了狴犴舍,之前没发现,原来从远处的这个小山丘看去,狴犴舍里有一处较高的建筑,连外面那么高耸的围墙都挡不住,露出了尖尖的一个小角,像是阁楼或者塔一样的地方。 纯黑色的尖顶,还雕了一只兽抱着尖顶,估计就是这“狴犴舍”中的狴犴了。 不过这露出的也实在太少了,根本看不清建筑是什么模样的,让楉冰有点心痒痒。 这么特殊的地方,会关着什么样的人?又是因为犯了怎样的事才会被关在这里? 楉冰进入了大门,应该是紫河真人已经和舍外的守卫弟子事先交代过了,所以楉冰一到,就有人领着她进去。 不过,路却不是昨晚走的那条了。楉冰记得当时进去后先是走过一个很长的走廊,然后再拐弯,这会儿直接拐进了一个小院子,领路的弟子示意让楉冰进到那大堂里。 难道是把昨晚那地方的血污收拾了,换了一个干净的屋子? 楉冰疑惑地跨进门内,才发现这大堂里坐了好几个人。 仔细一瞧,乖乖!全是大佬啊! 紫河真人和天凌真人就不说了,为什么素荣君也坐在这里,百门大会期间,门主不应该很忙,人影都见不着的吗?唐蹴死了这件事居然大到能惊动蓬莱门主! 还有一位楉冰没见过的男子,面容很是清秀,一颗淡淡的小痣点在左脸的中央,却不影响整体的美感,身材纤细,捧着茶杯的手指很细长,比起脸上的皮肤来说要粗糙许多,还有一些细小的疤痕。 据楉冰观察,很明显这是一名丹修,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紫河真人说的蓬莱的另外一名丹修长老。 这倒没什么特别的,但令楉冰有些动容的是,这名丹修长老居然将头发全部剃光了,坐在大堂里仿佛像是一个会发亮的脑袋,锃亮锃亮的,捏串佛珠再捧个钵,假装和尚去百姓家化缘完全没问题。 虽然内心想了很长一大段,但楉冰的这些观察大概也就只是在进了大堂走到屋子中央的这一点时间内完成,随后便恭恭敬敬地向在场的大佬们行礼。 “很久不见了,楉冰。” 素荣君温和地和楉冰谈着话,楉冰想,明明不久前您还来我们昆仑的院子打过麻将呢,您不会忘了吧? “我很惊讶你能在丹试上取得第一,虽然我之前就听穆棱说过你很优秀,但这结果还是出乎我的意料,做得很好!”素荣君摆手让楉冰坐下,让侍从给楉冰也上了一杯茶。 “唐蹴的事情,我也听紫河和我讲了,哼,没想到在我蓬莱也有人敢这样造次!是谁给了他们这样的胆子?” 素荣君虽然还是笑着,话语轻柔,甚至嘴角勾起的幅度还更大了些,但楉冰总觉得这语气令她感到有些冷…… “辽源长老,请您说说今天去看了唐蹴尸身后的发现吧。”素荣君抿口茶,又变回了之前和蔼的模样。 辽源长老?应该就是这位没见过的丹修长老了吧? 楉冰不用再偷瞄,光明正大地向坐在她斜前方的人看去。 “今早,我赶回蓬莱,紫河和我详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有他们三位的想法,”辽源真人的声音并不是那种有磁性的好听,有一种空灵的感觉,光是听着就能抚慰人的心灵,好像真的被一点点净化了一样。 楉冰觉得,这位辽源长老该不会从前真的是和尚吧,所以对渡化那么精通? “……尤其是楉冰小友的见解,让我眼前一亮,这真的是很难发现的一个重要因素,能让我们的搜寻少走很多弯路。”辽源真人扭头向楉冰微微一笑,他的眼睛就像不经世事的孩童那样纯净。 “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不过,我还在唐蹴的身上发现了这个。” 辽源真人从宽袖中取出一个小锦囊,轻轻解开,倒出了一颗类似于小珠子的东西。 说是珠子吧,这东西的表面坑坑洼洼的,而且颜色也非常斑驳,棕黄色、褐色、红色全部混在一起,就跟没洗干净的抹布一样脏兮兮的。 而且还小得可怜,躺在辽源真人的手掌心里就那么一点大,楉冰觉得掉到地上可能要找半天才能找到。 “真人,这是什么?”楉冰和两位真人昨晚虽然时间不多,但也是搜查得很仔细了,但也没看到这东西。 辽源真人招呼楉冰走近点,把那东西放在楉冰眼前,“你看看,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这么近距离地看,楉冰几乎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丹药?!” “没错。” “可这是从哪儿找到的?我们昨晚没看到这小东西啊。”经过辽源真人同意,楉冰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把这可以说是丹药渣的东西捏了起来,在光线下面看了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藏的很深,我是在唐蹴肠子顶部发现的。” 楉冰:……有点恶心。 不过经过昨晚的洗礼,这点小场面对楉冰来说不算什么,端详一会儿后:“现在,我更能确定唐蹴早就死了。” 在场的众人都深深地点头。 毕竟,唐蹴在丹试第三关那天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比试完后又被带走,根本没时间服用这丹药,所以一定是之前服下的。 可辽源真人却是在肠子顶部发现的药渣,说明唐蹴根本没有消化这枚丹药,更可能是死后被人塞进身体,或者刚服下就被人杀死了。 “总之,这枚丹药现在是重要的线索,我们会尽力寻找这丹药有没有被记载在世上,以及主要药效,”辽源真人向素荣君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会努力去完成。 “辛苦各位了,这种丹药,我也是闻所未闻啊,不知道这一搜寻需要多久。”素荣君也是叹口气,向天凌真人和楉冰表达感谢。 “素荣君请放心,晚辈不才,在之后的搜寻中可能无法提供更多的帮助,但昨晚我已经向我师父寄出飞信,如果他愿意,五天之内一定会到达的。” 楉冰昨晚可是一直惦记着紫河真人的嘱咐,就算晚上的那顿饭吃到很迟,再累也坚持把信写完飞出了,所以一大早被叫起来“说媒”,睡眠不足的楉冰就非常有怨念了。 “哦,是蓍蒿吗?可是很多年没见他了呢。”楉冰眼尖地看到素荣君的脸上也浮起了八卦的笑容,显然是在期待蓍蒿真人被拒绝后首次来到蓬莱是什么样的场景。 紫河真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波动,还在认真研究着那枚丹药,一看就是个丹痴。 楉冰感叹,紫河真人是丹痴,他师父也是,两个痴儿,岂不是绝配!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伤疤 虽然蓍蒿真人那边还没回信过来,但楉冰有把握,她师父就算不会因为紫河真人而被情所诱,也会想要过来亲眼看看这神奇的丹药,所以一定会来! 不是为了对这东西赞叹不已,而是为了炼出更厉害的丹药来激励自己。 通俗点来说,就是不服输,永远憋着一股劲儿要当更强的那个。 楉冰想完,一回头,发现辽源真人正盯着自己看,对视上的时候把楉冰吓得抖了半下。 辽源真人安抚地笑笑:“你师父还好么?” 这可是到蓬莱之后,第一次有人问她师父的情况,不过估计是因为整个修真界都深知她师父的德行,所以问不问都差不多吧。 楉冰想了想,道:“他老人家还精神得很,一天到晚都在炼他的丹药,虽然总说着要我给他养老,不过我看他身子骨还行,还能再到处跑几百年呢!” 楉冰当然不会把蓍蒿真人几天才洗一次澡,每次晕倒了才睡觉这种事情当着紫河真人的面说,这些顶多就是在心里吐槽一下,还是要给她师父面子的。 辽源真人似乎安心了很多,“也许你师父没说过,当年他、紫河,还有我曾一起下山试炼,他当初就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我很敬佩,也很羡慕。” 楉冰从没听过蓍蒿真人讲过他从前的事情,也不讲他在修真界有什么朋友,认识什么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楉冰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故事以及评价,这会儿听着辽源真人说他们从前下山的趣闻,觉得新鲜极了,津津有味地听着。 听着听着,居然还生出一股熟悉感,当年的三位长老,好像她、江穆棱和夏知秋三人啊,连搭配都是两男一女。 楉冰辽源真人旁边坐下,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不得不说,好看的人怎么样都好看,辽源真人这光头也显得他头形十分迷人,圆润的幅度优美。 楉冰斜着一瞥,看到辽源真人后脑勺的侧面,有一条长长的疤像是七扭八歪的蜈蚣一样爬在上面,生生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似是察觉到了楉冰的视线,辽源真人也不恼,把头稍稍一侧,就把整个后脑勺展现给了楉冰,“第一次看可能会觉得可怖,但看久了就会习惯的。” 辽源真人的后脑上,赫然是一条足足有五寸的疤痕,从左上方横至右下方,像盘曲的树根一样龙蟠虬结,一些地方还能明显地看到血丝和青筋。 “呵呵,前几年受的伤,虽然治好了,但这伤可不好留头发,只能全剃啰,是不是还挺好看的。”辽源真人好像完全不在意,乐呵呵地给楉冰展示他的伤疤,对于自己光头的事情也乐在其中。 楉冰:……不懂你们的品味。 比起伤疤,更让楉冰好奇的是,什么人能给蓬莱长老脑袋上开个瓢,这得有多厉害啊? 不过这已经是私人敏感问题了,楉冰也没敢细问,又和几位大佬商量了一会儿接下来的搜寻方案,就被素荣君放回去了。 素荣君的原话如下: “多去找穆棱玩啊,小孩子嘛,整天关在屋子里多压抑,还是凑在一起有意思,一起去打个水仗唱个歌什么的,这些天他没有比试,好好玩嘛。” 打水仗,唱歌…… 楉冰严重怀疑素荣君对“小孩子”这个词的定义,试问谁见过快二十的小孩子?素荣君也太宠江穆棱了吧。 那来蓬莱前,江穆棱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呢?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白蝶的吻 在丹试结束后的五天里,楉冰的生活可谓是充实得很,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有多忙,只有在最后空下来才突然感到很累很累,只想倒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发呆,什么也不想干。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楉冰才静得下心来好好看看自己住的院子,慢慢想很多事情。 院墙外的那两株桃花开了,高高地伸进来一段枝叶,落下的粉白色花瓣儿全部漂浮在墙边的池子里,随着池水中鱼儿吐出的气泡逐渐漂移,把一潭碧水点成了桃色的一片。 院外种了两株桃树,但更多的是石榴树。 都是红艳的花儿,鲜红比桃红更胜一筹,占了满道的地,成为了这儿的大王,只是还没到花开的时节,不然定是能把这池水都映红了。 谁安排的这些树啊?真巧…… 楉冰想着想着,在毛毯的温热和几天疲惫的加持下,眼皮开始打架,头也像小鸡啄米那样不停地点,干脆完全躺在竹椅上休息,半睁着眼睛,望着天继续想。 她师父果然在昨天就来了,一来就钻进狴犴舍里捣鼓那枚药渣,连她这个徒弟也只是匆匆见上了一面而已。 紫河、辽源两位真人也在旁边,他们这些老相识肯定有很多话要讲,而且他们一定比自己更厉害,所以就不用楉冰去帮忙了,她也乐得清闲,能躺在这儿睡午觉。 不过,和曾经拒绝了自己的人整日整夜都呆在一块儿,真的不会拘谨吗? 哦,她师父可能真的不会,从来只有他让别人尴尬的份。 说到拒绝,楉冰才是真的头疼,她都已经明确表示自己暂时还不想婚娶了,怎么还是有女修往她身上撞,搞得她现在都不敢出门,去狴犴舍都要小心有没有人跟踪她。 夏知秋当年说的“女修可怕论”,现在看来还真的有几分道理。 再逼她,她就让夏知秋或者江穆棱配合她演断袖了,谁还敢来招惹她! 不对,修真界人的脑回路都十分清奇,万一他们接受这个事实的速度非常快,立马改变思路,送貌美如花、身姿迷人的男修来联姻怎么办?还是算了吧,想想都受不了。 把毛毯往上拉了些,楉冰舒服地叹了口气,像只被摸顺了毛就呼噜呼噜的猫一样,眼睛都眯起来了。 想到江穆棱,楉冰可算是发现了,平时什么都应她,什么都顺着自己的意,无原则到夏知秋都抗议觉得不公平,结果小气地连自己住的地方都不肯让她进去,是他院子里养了什么猛兽凶煞,还是其实他在金屋藏娇? 无意识地皱皱眉,楉冰又开始想,不过,今天终于能和穆棱他们一起喝酒了,还没有长老师兄们在场,什么都不需要顾忌,还不会有催婚大军来破坏心情。 嘻嘻笑了一声,楉冰砸吧砸吧嘴,缩在毛毯里想着明天音试的事情,可是还没想几个字,就平稳着呼吸沉沉睡去了。 在梦里,她坐在昆仑雾虚峰上的小树林里,那是她常来修炼的地方,虽然树丛茂密,只有阳光稀稀疏疏地从缝隙中透出,但有一块草地阳光充足,草丛厚到扑上去打几个滚都没事,柔软得像一张棉被。 楉冰就躺在草地上,闻着青草的味道,感受风与心跳的共振,是缓解疲劳的最好方法。 忽然,飞来了一群蝴蝶,扑扇着五颜六色的翅膀,比蓍蒿真人药圃里的花还要艳上几分,还有着比花瓣更加软嫩的翅翼,像是世间最美的小精灵。 比起那些有着美丽衣裳的彩蝶,楉冰更喜欢那只纯白色的小家伙,一点白色缓缓地向她飞来,褪去了所有沾染上的色彩,只留下了最纯真的本性。 白色的衣服就像是江穆棱一直穿的那身,而江穆棱是楉冰见过最好最好的男子,所以她一直很喜欢白色,因为那属于一个最好最好的人。 白蝶没有像其他蝴蝶那样一来到草地就飞散去找花朵停留,而是在空中停住了一会儿,才很慢很慢地向楉冰飞来。 楉冰看着这小东西,竟然觉得它是在迟疑犹豫。 犹豫什么呀?我难道是大肚皮青蛙,会吃了你吗? 不过白蝶还是飞到了楉冰身边,在她旁边飞了两圈,然后飞到了楉冰的眼前。 楉冰还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一只蝴蝶,很想仔细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子,却因为阳光的照射而无法完全睁开眼睛,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就当楉冰以为她和这只白蝶要一直这么相视下去,准备捉了它的翅膀坐起来好好观察一番的时候,那只白蝶突然动了。 它轻轻下降,落在了楉冰的唇上,立起翅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楉冰小小地吃惊了一下,然后又哭笑不得,这白蝶是把她当作花儿了吗?在她这可没有什么花蜜啊。 不过,楉冰还以为蝴蝶的吻是没有感觉的,只是顶多有触碰的感觉罢了。 但这只白蝶的吻却是柔软贴合的,刚开始有些冰冷,和早晨叶片上的露水一样凉,到后来却变得温暖干燥,非常舒服。 白蝶的吻,听起来就和俗世写的那些话本一样,山精野怪为了报达人类的恩情,到屋子里做饭,还芳心暗许,偷偷留吻之类的。 不过这只小白蝶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小妖精,而楉冰也不是话本里的男主角。 楉冰觉得自己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是最近话本看太多了吗? 忽地,软糯温和的感觉没有了,唇一下子就冷起来。 楉冰不满地舔舔唇,发现那只白蝶飞过来的时候慢得很,飞走的时候快得犹如一只窜天窜地的麻雀,简直不能想象这速度是那看起来一折就断的翅翼飞出来的。 楉冰甚至还在那飞得忽上忽下的白影中看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小家伙,到底是谁占了谁便宜?我中午又没吃什么味儿大的东西,还能熏到你不成? 楉冰在睡梦中咬着唇,在竹椅上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了。 昆仑院子的廊道上,一个白影闪现,匆匆地大步走过,看似着急,但其实毫无目的,好像是逮着哪条路就往哪儿钻。 江穆棱的脸还是如玉般洁白,但要是上手一摸,肯定比发了热还要烫手。 而这位蓬莱首徒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也不太好,眼神低垂,头也不抬地撞上了前面的一根廊柱,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啊……”紧闭的唇里发出一声叹息,像是懊恼,也像是在责怪自己的逾越。 因为他知道,自己再怎么为刚才的事情心烦意乱,对楉冰这个不开窍的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白蝶的吻罢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同醉 楉冰一觉睡醒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夏知秋三人早就坐在一旁的亭子里喝茶下棋,观赏楉冰的睡相了。 “你的睡相是真的好,丫头给你提了三次毯子,还是一不留神就给踢下去,”夏知秋正和江穆棱下着棋,被逼得节节败退,眼神都来不及给楉冰一个,只有那张损嘴不会歇着,嫌弃的话不会落下,“要是受了凉发了热,我们这酒就喝不成了。” “闭嘴吧你,还有工夫说我呢!”楉冰一个翻身起来下了竹椅,把毛毯团好扔在上面,揉揉眼走到亭子里看两人下棋,“呦,和穆棱下棋你还执白子?谁给你的勇气?连我和他下都要抢黑子认怂。” 夏知秋这边被楉冰嘲讽,另一边又被江穆棱在棋盘上杀得片甲不留,遭受两面夹击,顿时觉得没意思了,“不下了不下了!下棋有什么意思,咱喝酒去!” “小秋秋,先说好,是你赢不了才觉得没意思吧?”楉冰帮忙收拾棋盘上的棋子,一边收一边感叹夏知秋的棋力也太烂了,她虽然也没赢过几盘,但可没夏知秋那么惨。 江穆棱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地收着棋子,但特别憋屈地缩在棋盘的角落里收,似乎生怕碰到楉冰的手。 瑾也站在亭子外边,叠着楉冰睡过的毛毯,望着亭子里面若有所思。 “去哪儿喝酒?肯定不能在这儿!去穆棱的院子吗?!”夏知秋揣着纳虚袋一脸兴奋,里面可是他花重金买来的好几坛梨花白,没蓬莱这边的酒烈,但胜在醇厚,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而且他们喝酒也不是为了把人灌醉,难得江穆棱愿意跟他们去喝酒,当然要多聊聊啦! “我那……不方便,”江穆棱眼神闪啦一下,“我让人帮忙找了蓬莱的私院,不会有人来打扰。” 夏知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哦,那走啊!” 四个人还是从院子的后门出去的,走在一条人很少的小路上,绕了好几圈才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座别致的小院,比起外面那些雅致大气的住所,这里更像是寻常富裕人家住的地方,在这个隔离人世的蓬莱,有了一丝烟火气息。 夏知秋刚把酒和小菜拿出来,楉冰就凑过去嗅,发现竟然是不烈的梨花白,有些失望地把身子收了回去。 连夏知秋的酒量都能喝一两坛梨花白,怎么可能把江穆棱灌倒,她还想看江穆棱喝醉后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停地往嘴里夹西红柿炒鸡蛋,楉冰觉得灌醉江穆棱的计划只能无限往后延长了。 …… 紫荆树下,四人围着一个小石桌坐了一圈,桌上小菜三四碟,醇酒五六坛,筷子动了七七八八,还想要添些酒食。 “来,小弟敬三位哥哥姐姐一杯。”楉冰已经喝了两坛多,虽然不醉,但酒还是有些刺激作用,即使清醒着,心里还是渐渐兴奋起来,当即就敬了在场的大哥大姐一杯,咕噜咕噜就下肚了。 语笑阑珊间,江穆棱也不动声色地喝了一杯,被瑾看得清清楚楚。 瑾可算是看明白了,江穆棱来这喝酒就是为了楉冰,夏知秋劝了多少句他都只吃菜,只有楉冰敬酒的时候才一杯饮尽。 总共,才喝了三杯而已。 是啊,也难怪。瑾的眼神有些迷离,江穆棱的心思不是很明显吗?为什么从前就没有看清过。 能在楉冰睡梦中偷亲的,还能有什么心思? 瑾还想感叹几句,就觉得搁在桌上的手肘一震,左边和正前方的身影同时倒下,倒在桌上的声音合二为一,发出一阵闷响,桌上的碗筷都随之清脆地一震。 瑾左边这位,楉冰,三坛梨花白,一杯不多,一杯不少。 瑾正前方这位,江穆棱,饮尽三杯。 两人的酒量天差地别,醉倒的架势却一摸一样,让另外两人无语凝噎。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三傻 看到这样的情景,还算清醒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夏知秋这厮才眨巴眨巴喝多后有些潮红的眼睛,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不太灵光的小脑袋瓜,含着酒跟瑾说着,咕噜咕噜地像条鱼一样,亏得瑾也能听懂。 “别看楉冰这家伙刚才跟没事人一样,过了量就倒,立马儿断片,连声都不提前吱一声的。”夏知秋对楉冰的反应已经不是很惊讶了,倒是对江穆棱的差劲酒量起了极大的好奇,大胆地凑过去,鼻尖对鼻尖地看着。 你既然知道他会倒,刚才怎么不拦着点,还拼命灌他酒?!这两个大男人我们怎么带回去?被人看到了说不定会编排些什么呢! 瑾有些头疼,她平时虽然默不作声的,但别看昆仑弟子在外人面前那么高逼格,他们私底下关起门来讨论的八卦可能比其他修士还多! 像瑾那么正直的姑娘,这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在脑袋里飘过了好几行传闻: “深夜修真界两大门派亲传弟子相拥而醉,是门派间的爱恨往事还是个人的情感纠葛?” “惊,三男一女在百门大会共度一宿,是断袖相恋还是四个人的爱情故事?” “爆!昆仑三弟子竟灌醉蓬莱首徒江穆棱!是色从心生还是另有所图!” ……之类乱七八糟的。 瑾没想到自己午后刚目击到了自己有些敬畏的谪仙江穆棱偷亲了自己当作弟弟宠爱的楉冰这样劲爆的事情,晚上还要处理这种事情,顿时无比心累。 夏知秋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完全没想到这些,戳戳捏捏江穆棱的脸,似乎对他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瑾不禁起了一身恶寒,麻痹的感觉从尾骨顺着脊柱一直爬到了后颈。 这三人是怎么回事?夏知秋虽然平时看起来非常暴躁,但不得不说,不开口的时候还是很俊朗可爱的,要是稍微有点那种心思,自然会有女修贴上去。 但他本人对女子似乎没兴趣,避之不及,对实力强劲的男子倒是佩服有加,尤其是对江穆棱,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提起他就自豪得跟什么样似的。 再想想楉冰平时和夏知秋打情骂俏的模样。 ……妈呀,这三人不会是三角恋吧? 瑾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本来就不怎么醉的大脑一下子就全醒了,感觉自己窥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昆仑真是厉害,一群大男人平时看起来关系就不可描述,还把别人门派的好苗子带歪了,断袖这种东西难道会传染的吗? 瑾自己想了一大堆,越想就觉得越对。 但其实夏知秋只是之前都不敢碰一脸严肃的江穆棱,现在这人就醉在面前,这手痒得不行,怎么可能不上手摸两把。 “……我们怎么把人带回去?”瑾凉凉地问了一句。 “啊?没事,抗穆棱一个就行,楉冰他就是装睡,等会儿就起来了,”似乎是想到什么,夏知秋把瑾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丫头你小心点,这逼酒品不好,醉了就打人的,我上次被他磕了下巴,好些天才不痛了。” 瑾:……试问一个醉倒的人和一个发酒疯打架的人,哪个更不好带回去? 瑾难得很没有仪态地翻了个白眼,但这白眼还没翻下来,就像是呼应夏知秋的话一样,楉冰趴在石桌上的手突然就动了起来。 原本软趴趴地倒着的手掌握拳,重重地往石桌上锤,刚好砸在了瑾原本搁胳膊的地方。 夏知秋给了瑾一个“你看吧我就说了”的眼神,拉着瑾迅速离开了这一小片范围,躲在旁边的那棵紫荆树下探出脑袋看,还伸出手指,对瑾说。 “嘘……躲猫猫,别让他发现我们了,会被打死的!” 瑾:……你们三个,喝醉后一个发酒疯,一个睡着,还有一个精神好像不太正常,你们真的是平时出门那么拉风酷炫自带气场的那三位大佬吗? “穆棱?穆棱你怎么了?是谁!是谁敢、敢伤我兄弟,我戳不死他!”楉冰慢慢从冰冷的石桌上抬起头,带着细汗的发丝黏了她满额头,一眼就看到了和她对着脸睡的江穆棱,当即出了拳头,在空中挥舞了几十拳,那叫一个虎虎生威,若不是这精神状态不对,瑾根本不相信这是一个醉酒的人能打出的拳法。 拳拳挥空,楉冰才有些恍惚地看向四周,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的敌人,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 楉冰睁大眼睛,凑过去和江穆棱抵着额头,手还放在江穆棱的脖颈处,似乎是在探眼前这人的脉搏。 发现江穆棱没事,楉冰松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把江穆棱的上半身扶了起来,整个抱在了怀里。 “穆棱,虽然、虽然我这个人吧,在感情方面确实有些迟钝的,我除了嘴上说说,其实我就是个憨憨,什么都不懂,”楉冰蹭了蹭江穆棱的侧脸,有些懊恼地嘀咕着,“但我还是知道的,你对我……” 在紫荆树后面的瑾听到这儿,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对我什么?心悦?喜欢?还是爱慕? 难道楉冰已经知道江穆棱喜欢他了?不可能啊,这人表现得很正常啊,一点被别人喜欢着的自觉都没有,就是一个不开窍的小傻子。 瑾赶紧去看蹲在她前面的夏知秋,怕他听了会产生什么不好的情绪。 可夏知秋是一点都没听见这劲爆的场面,原本的蹲已经变成了坐,上半身全倚在树干上,脸和树皮摩擦着撑住,美美地抱着自己睡得正香。 瑾:……活该你单身! 怎么回事?又是她一个人承受这这样的场面吗?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被她碰上? 她当年在百花楼遇到这三人的时候,怎么没看出十多年后他们会变成这种关系呢? 瑾只剩自己孤军奋战,只好硬着头皮去听楉冰接下来要讲什么。 只见楉冰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你对我不必有什么防备的心思,你怎么样都是我的好兄弟,就算你是断袖我也喜欢和你呆在一块儿。” 瑾有点小失望,还以为楉冰终于悟出了那么一点东西,可说来说去还是一句“你是我的好兄弟!” 不是,你见过用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人的好兄弟吗?你见过那么有求必应,把你当媳妇宠的好兄弟吗?你见过那么卑微连亲都只敢偷亲的好兄弟吗! 瑾真的很想冲上去揪着楉冰的衣领告诉他,睁开你那双老爱向别人放电的大眼睛看看,这不是兄弟情,是爱情! 但由于怕楉冰现在六亲不认的,瑾上去也许会被打,所以只能在树后面憋着。 瑾经过半天的消化,现在完美接受了江穆棱是个断袖的事实,思前想后,江穆棱长得帅修为高对楉冰温柔体贴,将来肯定不会亏待了他。 与其找一个女修要让楉冰去哄着护着,瑾这个溺爱弟弟的人还是想找一个人将来能护着楉冰,就是可能在上下这个问题上……怎么看楉冰都是吃亏的那个。 夏知秋这个没脑子的直接打走!别打扰这两个人谈恋爱了! 又一次探出头,瑾猛地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眼睛,这双眼平日里看似什么都放不进、容不下,却在此刻染上了情的味道,轻轻垂眸,就藏了无数缱绻温柔。 ……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那么诗意,她只知道,江穆棱醒了。 或者也可以说没醒,因为他的脸上带着一副明显就不属于“江穆棱”这三个大字的笑容,微微供着鼻子,嘴角都咧到耳根了,一看就幸福得不行,就差笑出声来了。 他把下巴埋在楉冰的肩膀里,原本下垂的手也环上了楉冰的腰肢,明明手臂上的肌肉都紧绷着,动作却无比轻柔。 这个人把自己克制得太过了,就算醉着,不清醒着,还是要维持着自己的举止,不能把人勒得太过了,就算他死了都想把这人紧紧抱着,揉进自己的骨髓血肉里。 “嗯,我也喜欢你。”江穆棱闭眼紧贴着楉冰,仿佛要永远记住怀中这个人的味道。 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狗粮的瑾被震惊了,难道江穆棱醒来,是因为听见了那句“我也喜欢和你呆一块儿”? 江大佬,你就这么忽略了楉冰前面一大段哥俩好的话吗?就记着这么一句? 而且,您能不能别笑得那么甜了,我有点,受不住啊。 不得不说,从来都不苟言笑的人一旦笑起来,还是这么明显又大幅度的笑容的时候,杀伤力真的很大,以至于连瑾这样对江穆棱完全没想法的人心脏都漏了一拍。 江穆棱原本就长得非常好看,是棱角分明,冷硬俊美的帅,比同是水属性丹灵根的昆仑长老涟波真人不知有男人味了多少,走得完全不是一条路子。 可惜楉冰完全没看到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场面,听见江穆棱醒了,抱得更紧了。 “穆棱,我是真心对你说这些话的,无论你将来怎么受人非议,我都会和你一起走下去的。” “嗯,我最喜欢你了,比喜欢师父还要喜欢。” “穆棱,我们都有很多的秘密,我包容了你的秘密,希望你也能接受我的。” “嗯,怎么样都喜欢你,真的。” “真的吗穆棱?太好了!” 两人紧紧相拥,瑾无言以对。 怎么说呢,两位,不知道明天早上醒来你们还会不会记得这些,不记得当我白激动一场。 就你们这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也能对上话?而且还有来有回的,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我还真的以为你们在深情告白了。 喝醉了这么有能耐,醒着怎么就怂得要死? 楉冰是醒着嘻嘻哈哈醉了一本正经,江穆棱是醒着高冷严肃醉了……春风满面? 反正四个字,天生一对!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断片的可怕性 瑾看着这三兄弟,一个抱着树干睡得正香,嘴歪得连那颗尖尖的虎牙都露出来了,衣服也被风吹、被自个儿蹭得异常凌乱,就差露出肚皮和晚风合唱打呼噜了。 另外两位“深情告白”完毕,就额头贴着额头倒在石桌上,彻底醉昏过去了,而且还不忘十指相扣,紧紧靠着对方,在四月的夜晚互相取暖。 瑾作为这院子里四个大活人中唯一一个清醒的,却是怎么也扛不动这江穆棱和夏知秋这种高大结实的男子的。 只有楉冰她还能试试扶起来,但看这两人腻歪的睡相,闪瞎眼睛的姿势…… 算了,你们睡吧,我走了,我不属于这里。 瑾叹了一声,轻步走到院子里的那一排小木屋,在里面找到了几床被子,抱到院子里给他们一个个盖上。 至于夏知秋躺在地上会不会着凉……应该不会吧?好歹也是个金丹期的修士,而且看起来就皮糙肉厚的,能比她这个姑娘还要娇气? 悄悄盖完被子,瑾就想着她先回昆仑的院子休息,明天早上吃饭的时候要是有长老问起来,不至于连个讲借口的人都没有。 “嘎吱”一声打开院门,瑾张望了一下四周,顺着来时的记忆,朝一条小路走去,身影渐渐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 蓬莱临海,每日清晨都会有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着这个庞大的岛屿,但不至于像雾虚峰那么夸张,并不高耸的山岭被涂抹上了一层柔和的乳白色,本来就不锐利的棱角就显得更加模糊。 这种雾气中带着湿度,中和了北方的干燥,是一天中呼吸最畅快的时候。 阳光走过院子,照亮了其中睡着的三人,黄蓝白三种颜色的服饰,上面的花纹一概是用的金丝,一人浪花两人云纹,象征着修真界最牛逼的两座大山。 可能是阳光有些刺眼了,躺在树下的黄衣男子皱了皱眉,不满地哼了一声,想翻个身继续睡,却因为宿醉而头痛地龇牙咧嘴,慢慢地捂住了头,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这边的动静好像吵醒了桌上趴着的两个人,竟是同时睁开了眼睛,在清晨的阳光明媚下,在旁人嘟囔抱怨着头疼的声音里,在刚醒时大脑充血昏花的眼神中,慢慢看清了和自己抵额相眠一晚上的人。 江穆棱:…… 楉冰:……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看到自己即将变成斗鸡眼的时候,皆是不敢相信地重新闭上了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江穆棱:为何楉冰在……?昨晚……昨晚我做了什么?我、我竟记不起了?喝了那杯酒后就……我该不是酒后失态,做了什么有违常理的事吧?这……这该如何是好?如何面对……这个人? 楉冰:嗯???我一定还没睡醒,这一定是个梦,要不然就是我早上眼屎糊了眼睛了!为什么穆棱会和我睡在一块?!还贴得那么近,我们昨晚到底干了什么?!该死,之前明明发过誓再也不要喝醉断片了,我怎么就那么大意呢?! 醒着的时候,身边人的状态、呼吸的声音、指尖的颤抖都会比睡着时放大无数倍,感官的能力在这时达到了顶峰。 可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在时间的流逝下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急促,心跳却越来越趋于一致。 以至于到后来两人才发现,他们的手竟然是十指相扣那么一个尴尬的姿势,并且由于握了一个晚上,已经麻得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僵硬得如同两个傀儡人。 两个人的身体也酸麻得不行,这种感觉就像是鬼压床,明明意识非常清醒,可身体就是动不了,别提有多难受了。 更别说男子早晨本来就那个什么一点,纵使江穆棱清修多年,意志坚定,清心寡欲,但被情拉下神坛,他也是个普通男子。 还是一醒来心上人就趴在自己额前这种刺激,更是让江穆棱头皮发麻,根本无法控制。 他和楉冰一样懊恼,要是知道自己喝醉了会断片,绝不可能喝这什佬子的梨花白。 “喂,别睡了别睡了啊!起来了!”在草地上滚了半天,夏知秋终于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揉着还是疼得不行的太阳穴,连打了三个喷嚏,衣服上的泥土树叶都没拍几下,先把倒在桌上的两个兄弟拍起来了。 被夏知秋那么一拍,身体好像就没有那么麻了,楉冰虽然还是没有力气,但还是赶紧坐了起来,离开这要命的奇怪氛围中。 一坐起来楉冰就感觉自己脖子酸疼,只能歪着脑袋,想要正回来就感觉脖子的骨头要断了,立马明白自己落枕了。 废话,在石桌上歪着头趴一晚上,能不落枕么! 江穆棱的脸色也不好看,但看起来不光是身体的不适,还有一些楉冰看不懂的情绪隐藏在眼神中。 那是一种异样的光芒,隐忍压抑,带着一丝兽性,想楉冰曾经看过的狼。 江穆棱怎么可能会像狼呢?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楉冰敲敲脑袋,顺便把乱糟糟的头发理顺了一些。 三人围坐在一起,回味了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结果就是,三个大傻子什么都不记得了,皆是茫然地看着彼此。 断片的经历是可怕的,因为在那一段记忆中,你可能疯疯癫癫、不知所云,也可能痴嗔嗲笑、群魔乱舞,说你平时不敢说的话,干你平时不敢干的事。 这一切都被别人看在了眼里,但你却一无所知。 沉默片刻,夏知秋突然道:“嗯?那丫头呢?” 楉冰和江穆棱眼底一下子亮了起来,对啊,瑾没喝多少,一定都记得。 三人在院子里找了起来,去看了每一间屋子,每一张床,都没有人影。 “她还给我们盖了被子,应该很清醒啊。” “许是回昆仑的院子了。”江穆棱冷静地分析。 楉冰和夏知秋对视一眼,慢慢吐出几个发颤的字眼,“现在,是几时了?” 江穆棱抬头看看太阳,“应是快巳时了。” 两位昆仑弟子顿时白了脸。 昆仑虽然不会去管你平日白天晚上去做什么,可以说是非常自由的一个门派了,但来到蓬莱后,为了在百门大会期间注意生活规律和确认弟子安全,定下了一条规矩。 那就是每天早晨弟子长老们要一起吃早饭。 在外边宿醉破了规矩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个门内天才犯了事,不可能会被原谅或轻罚,反而要重重的罚,才能给其他弟子树立威严。 “唉,看来这次是躲不过了。”楉冰认命地低头。 “安心吧,顶多就是多抄几遍门规,接下来几月我们都没比试,时间很够。”夏知秋安慰着自己,“反正,穆棱肯定会帮我们抄的,是吧!” “嗯。” “赶紧回去吧,不然他们该着急了。”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失踪 三人匆忙回了昆仑的院子,一路上楉冰都在想,她明明睡相烂到可以一个晚上就在床上乾坤大挪移般转好几个圈,为什么昨晚就那么乖地被江穆棱握着睡到天亮呢? 难不成真的是喝太多,睡得很死吗? 今天是音试的第一天,大部分人都去比试场观摩比试了,只留了几个人在院子里,而且是正坐在对着大门的道上,一推门就会被看见,估计是专门在等这几个夜不归宿的弟子的。 楉冰一推门就看到了瑾瑜真人以一个优雅的坐姿端在一张太师椅上,背挺得笔直,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变化,但从叠在一起的手掌上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瑾瑜真人旁边站着两个弟子,看到三人推门进来,和楉冰隔空挤眉弄眼的几下,好像在说“赶紧认错”,然后又迅速变回了严肃的表情。 楉冰和夏知秋自认躲不过,连忙上去先认错了再说,还没开口,瑾瑜真人平时那温和的声音就先响起,激起两人一身鸡皮疙瘩。 “回来了啊?”瑾瑜真人不愧是在昆仑被称为是个天然黑的男人,这种情况下的笑容还是很明媚,虽然在楉冰和夏知秋的眼里如同披着笑脸的恶魔,“还知道回来啊?” “弟子知错,甘愿受罚。”两人老老实实地跪下了,看起来确实很真心实意。 “他们二人犯错,晚辈也有参与,若要罚,穆棱愿一起分担。”江穆棱虽然没跪,但也是恭恭敬敬地作揖,生怕瑾瑜真人罚重了。 “错就是错了,还有分担错误这一道理?”瑾瑜真人温声细语的,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有威慑力,“楉冰和知秋,禁足七日,罚抄门规百遍,不得让旁人帮忙。” 瑾瑜真人又往向江穆棱,有些难办,这些孩子关系太好了,可让他如何罚呢? “至于穆棱,这七日就不要见他们了,我看有你在啊,他们抄书也不安生。”瑾瑜真人斟酌再三,对江穆棱下了这么一道罚,也并不算重。 楉冰和夏知秋苦笑一下,连忙允诺了,和江穆棱道了声别就要进屋去清洗一下。 “哎,瑾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吗?”瑾瑜真人探了探他们身后,确实没有那个女弟子,心生疑惑,不由得问了一句。 “嗯?她不是昨晚就回来了吗?”楉冰一愣,下意识地追问道。 “可我们今早也没见着她,都以为是和你们待在一块儿,你们昨天傍晚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楉冰顿时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发干,有种不好的感觉从心底冒出来:“……是一起出去的,可是、我们醒来就没见到她,也以为她回来了……” 楉冰觉得自己的指尖在发冷,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变小了,大脑在这一刻变得越来越迟缓。 瑾可能失踪了。 瑾不知道丹试上发生了什么,但楉冰还不清楚吗? 唐蹴被人在百药山故意杀死,就说明下手的人肯定是预谋了很久,或许已经杀了很多人,塞进丹药,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活人。 他们也极有可能会趁天黑人少的时候,把落单的姿势掳走,对他们做和唐蹴一样的事情。 自己明明意识到了这点,却还是让瑾走了,更有可能已经遇险。 想到这点,楉冰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后背也一片冰凉。 她大口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咬泛着血丝的下唇。 “长老,求您马上派人去找瑾!”楉冰慌乱地给瑾瑜真人跪下了,“请让我们也去,求您了!”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血 瑾瑜真人点着扇子的手一顿,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楉冰如此慌张,但此刻他也是感到了一丝不对劲,没有费时间让楉冰解释,低喝一声,身旁站立的两个昆仑弟子就双脚一点地,飞身出院子去找瑾了。 “你们也赶紧去,我去比试场找蓼莪君说明此事,”瑾瑜真人面色也有些凝重,用扇柄狠狠敲了一下楉冰的额头,“等把人找回来了,再和你们算帐!” 楉冰连声应下,抓起身边两人的手臂就夺门而出,并且在一瞬间转换了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略微焦急,但比之前可是好了不知多少。 楉冰知道,昆仑弟子在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若是她匆匆忙忙一脸惊慌地在大道上跑着,估计不出明日,就会有无数传闻满天飞,淹了昆仑的院子。 她还留有理智,只能允许自己茫然不知这么一会儿,出了院门,她就要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出无数个可能性和解决办法。 昨天晚上那院子出来只可能有三条路,东边那条是回昆仑的,按瑾的记性应该不会弄错,所以很有可能是在回昆仑的路上被人掳走。 那条路人迹稀少,入口是一个不太明显的洞道,但蓬莱的打扫弟子矜矜业业,小路上每一块砖都被打扫得很干净,路边每一根伸出的树枝都修剪得美观得体,所以但凡有点打斗痕迹,都会非常明显。 身边的景色在飞速变化,三人就算不御剑,行动能力也很强,几乎只能看见几个人影闪过。 “呲。” 锋利的叶片擦过侧脸,楉冰起初没有感觉,只是觉得这片林子太过碍眼,若是慢走欣赏那是极好,但放在当下的情况,就十分阻碍行动。 但过了一会儿,侧脸接近下巴的地方就开始火辣辣地疼,尤其是在飒飒而过的冷风和飞扬的尘土里,更是觉得疼痒难耐。 稠腻的液体慢慢滑过,楉冰知道定是出血了,而且还伤到了皮肉,但也没去在意,随手一擦,手背上立刻多了一抹殷红。 身后二人默默跟着楉冰,他们虽然也很担心,但此刻还不知道唐蹴的真正死因,也不知道会有暗中势力作祟,没有楉冰那样内心濒临崩溃。 脚步戛然而止,这条小路已经走了一半,三人在一个毫不起眼也全无特色的树林里停下了。 楉冰蹲下,用手扒开左边的树丛,摘下一片叶子,在阳光下细细看了起来。 那片叶子上有一大块褐色的斑点,蔓延了整个叶脉,从远处看上去,不是被虫蛀了就是枯萎了大半,是非常普通,常人完全不会放在心上的一片叶子。 “血。”楉冰轻声吐出这个字。 听到“血”这个字眼,三人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沉重,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而且很新,就算他们把路上的砖都擦干净了,也不能把这里的树都挖了,这一小片的树丛上都沾到了一点。”楉冰起身,大步走到另一边的树丛,一点点摸过去,发现斜侧方的树丛里也有相同的痕迹。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血呢?百门大会不是不允许私斗的吗?!”夏知秋看上去有些怀疑人生,“喂,楉冰,这些该不会是瑾……” “现在没有时间回答这个了,知秋,你和穆棱到这边去找。”楉冰难得正经叫了一次夏知秋的名字,把他拉至右侧,又看向江穆棱,指指左侧的树丛,“我去左侧,穆棱,麻烦你了。” 三人认识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正要出发,又被楉冰叫住。 “……若是,找到瑾的时候,她身边有其他人,”楉冰停顿了一下,大口呼吸着,似在抑制自己的怒气,那双撩人的桃花眼里,第一次出现了凶光。 “格杀勿论!” 二人的眼神略动,但也没多问,应下后就兵分两路寻人去了。 钻进左侧的树林,这里没有任何的路可以走,除了外侧有被裁剪过,里面都是随意生长了几百几千年的树木,一眼望去全是纠缠错乱的树枝根结,或许还有一些不强的魔兽。 楉冰从纳虚袋里掏出一张符咒,那是刘伶真人特制的“寻灵符”,这种打上了昆仑门派印记的符咒只会对昆仑的弟子令牌起反应,能帮助寻找失踪的弟子。 但这种符咒使用起来需要大量的灵力,要搜索的范围越大,所需的灵力就越多,而且所用时间越长,消耗就会成倍增加。 在目前这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这真的不算是很好的选择。 但楉冰已经别无他法,只能尽力地把自己的灵力灌输进符咒里,祈祷这东西能给她一点反应,让她能看到点希望。 可输了很久灵力,符咒都没有任何反应,连灵力以“绵绵不断”著称的木灵根拥有者楉冰都感到了一丝力竭,只能作罢,提着茐茏剑开路,跳进了深林中。 为了提防这林子里有人偷袭,楉冰全程紧绷着神经,听着附近的声音。 这林子里的大树长得都很高,不仅遮挡了阳光,还阻碍了空气,楉冰脚下全是潮湿的苔藓和树叶,一踩上去,底下的烂泥就跟拔丝苹果上的丝一样粘住鞋底,拉了长长的一段路都扯不开。 楉冰艰难地走着,呼吸还变得困难起来,而且一早上都滴水未进,眼睛开始变得昏花,只能靠着脸颊上的刺痛告诉自己不能停下。 解决了几只主动来攻击楉冰的低阶魔兽,楉冰本来不吃东西就会浑身无力,现在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 回去之后,一定要学辟谷。 这是楉冰那是最强烈的一个想法。 靠在一棵还算干燥的树上休息了一会儿,干吞了一颗蓍蒿真人的治疗丹药,这才缓过来。 楉冰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大对,还是没冷静下来。 自己现在没办法使出全力,若一会儿还遇到多人,大脑也转不上,那岂不是白白去送人命? 翻着纳虚袋,里面装了很多丹药以及法器,这感觉没一个是现在能用上的,这一袋子价值连城的东西,居然连个屁都不如。 楉冰气愤地捶树,但这树干粗的,十个楉冰环抱着都圈不起来,何况是楉冰这小拳头的力气,连震都没有震一下,树叶也没掉几片。 楉冰气急得仰起头,却突然看到了某样东西,眯起眼睛思考。 “这……或许能行。”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极乐门? 操,昆仑那臭娘们儿真他妈欠收拾,妈的,还敢反捅老子一剑!” 蓬莱住所岛最南边的地方,是一片庞大无比的森林,这块地方是蓬莱几位长老一起从一座荒无人烟的山里原封不动搬来的,所以这些树木都至少长了百年千年。 除掉了大部分比较强的魔兽邪祟,剩下的魔兽对普通修士来说没有什么太大威胁。 当然,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进去,毕竟里面没有路可以走,地形还错综复杂,连蓬莱的弟子都不愿意进去,更何况是来参加百门大会的这些人。 可这些修士中,也有不仅仅是来参加大会的人。 “老子要是再看到她,一定要把她撕得死无全尸!”林子深处,一个粗鲁的声音从小丘陵下的山洞里传出。 “行了你,不就是偷袭没成功还被一个小女娃打伤了,别恼羞成怒啊,你把她撕得死无全尸,我们谁都拼不回去,任务还做不做了。”另一个粗哑的男声传来,好像是在给旁边那人治疗。 “不愧是昆仑的,对上我们三个人还能逃走,把根哥都捅出血了,一路流到这儿!”这个男人的声音就显得很普通了,没什么特色。 “哼,再厉害有什么用,旭哥和坚哥都追上去了,那小丫头肯定跑不了。”这是一个尖锐的女声,也是四人中唯一一个女人。 这里貌似就这四个人了,再加上那什么旭哥和坚哥,那就是六个。 楉冰藏在树上一动不动,透过叶缝看着底下的情况。 沿着若有若无的血迹一路跟到这里,楉冰比之前更加谨慎了,没有轻举妄动,仔细听着那些人的对话。 根据他们的话,楉冰知道了他们现在也分了两路,瑾不在这儿,被另外两人追着。 知道瑾没有被立刻抓住,楉冰稍微松了口气,她现在只能希望江穆棱和夏知秋动作快些,尽早找到她了。 “我说,谁找的这地方,鸟不拉屎不见鬼影的,老子迷了四个时辰的路才回来!妈的,再找不到老子就流血流成人干儿了!” 楉冰算了算,这人估计也就比她早到一会儿,啧啧,恶人有恶报。 “这地难找啊,我们在这儿半个多月了也没人找上门来,这蓬莱也不过如此嘛。”那女声咯咯笑着,刺耳极了。 “你可别抱怨,这可是那位大人给我们安排的地儿,就算再偏,你敢不在这儿呆着?”那个粗哑的声音没好气道。 那位大人?听到了像是比较重要的人物,楉冰往前凑了凑,想再听一些情报。 “你们有见过那位大人吗?我只听说他极度厌恶蓬莱,而且讨厌那些大门派的修士。”普通男声神神叨叨地说。 “我们这种人哪能见到他啊,也许问问坚哥还比较靠谱,他是我们这资历最老的了。”粗哑男声传来了羡慕的叹息。 “没事,等抓到那个昆仑的小丫头,我们就是大功一件,也算是这极乐门的重要人物了!” 极乐门? 楉冰愣住了。 极乐坊、极乐寺,现在又来个极乐门,这些名字是凑巧还是…… 那四个人估计在这极乐门中地位不高,肚子里没多少情报,又说了点无关紧要的东西就开始围坐在一起烧蘑菇汤了。 楉冰见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便阴阴一笑,露出了狠戾的目光。 “现在,来尝尝什么叫做报应吧。”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刺眼 洞中的四人围坐着煮了会儿蘑菇汤,那被叫做根哥的看起来就像是这里领头的,也比其他人要敏感谨慎些,突然坐直了身子,鹰一样的眼睛环顾着四周,马上捂住了口鼻。 “这儿有股子味道,别吸进去了。”灵力传音这时候变得十分有用,根哥提着灵剑,走到洞口,看向森林深处。 其他人也闻见了一股奇怪的甜味,立马照做,但没他那么小心。 “这地方不会有人来吧?估计是天然的瘴气,没事没事。” “没事个屁!昆仑那娘们儿不见了,你觉得他们不会察觉到?说不定已经找来了!”根哥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心倒挺细的,“那群逼最要面子,就怕谁打他们的脸!” 楉冰虽然听不见他们灵力传音的内容,但看他们屏住呼吸,拿起法器警戒的样子就知道被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了呗,她本来就没想藏着这味道,这香也不是给他们准备的。 过了好一会儿,四人都屏不住气了,脸都憋得涨红,有缓缓变紫的趋向。 “根哥,还没好吗?我肺都要炸了!” 根哥自己也不好受,疑惑地看着静悄悄的四周,好像刚才的不寻常只是个错觉。 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接近,而且是从四面八方涌来,震得地面轻轻摇晃,穿林的沙沙声越来越响,将四人对未知的恐惧拉到了最高点。 “什么声音这么大?不会是一群修士进来抓我们了吧!” “完了完了!死定了!怎么办啊?!” 根哥一把揪住了想要逃走的女修:“你现在逃,绝对被那群逼捅成筛子,老老实实呆着!昆仑那群家伙不会把这事传开,那位大人说的,不会有错!” 话音刚落,一只两米长的云虎就从草丛里跳了出来,锋利的獠牙长至下颚,腥黄的口水从上面滴落,抖着一身黑白斑纹的皮毛,长尾不怀好意地扫着,用金色的眼瞳看着洞中的四人,不断发出威胁意味的低吼。 云虎是一种低阶魔兽,金丹期的修士还是挺容易解决的,但一只好解决,如果是一群呢? 紧随着云虎冲出草丛的,是无数的低阶魔兽,豹、牛、狼、鹰等等,还有一些昆虫魔兽密密麻麻地爬上了树,将整片草地都爬满了,让人看着就恶心。 反正,地上爬的天上飞的,黑压压一片都朝着这地方过来。 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洞穴中的那四个人。 几乎是一瞬间,这群魔兽就蜂拥而上,将洞穴占得满满的,四人连剑都没有挥几下,就被这茫茫大军给淹没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说是尸骨都难存。 魔兽的撕吼叫嚣着,低吟着,可以在一片混乱中听见胳膊血肉撕裂的声音,热血横飞,可以在魔兽繁杂的畜生气味中寻到一丝血腥气,还有似是人类的悲鸣和哭喊。 过了不知道多久,这群魔兽才渐渐散开,带着沾了血丝的嘴角和还算饱足的作派,有几只还在旁边乱晃的,也被楉冰驱赶。 其实楉冰也没想到她刚才匆忙炼制的香效果能这么强烈。 之前凑巧在那棵巨树上看到了一朵臭椿花,这种花花开的时候会散发出一种臭味,这种臭味能传十里,宛如多年没扫的茅坑味道,可以屏退一切人和魔兽。 但若是炼制成香点燃,便有吸引魔兽的作用,还能让兽群亢奋,比任何促使兴奋的丹药都有效。 这朵臭椿花在百年森林中长了不知多少年,年份高,成色好,楉冰第一次炼制就有这样的效果。 楉冰庆幸现在不是臭椿花的开花时节,不然她可能连摘花的勇气都没有,直接逃走了。 现在臭椿香的药效散去,楉冰走进洞穴,冷眼看着地上半死不活躺着的四人。 虽然是半死不活,还缺胳膊少腿的,但确实还都是活着的,只是因为血肉模糊了,楉冰有些认不出人来。 楉冰蹲下身子,把地上残缺的符咒捡在手里,慢慢捻成了更加细碎的粉末,洒在地上。 其实之前有一刻,她真的想把这些人都杀了,最好连魂魄都被撕咬殆尽。 瑾的失踪,把她心底所有的阴暗面全部都激发出来,让她知道自己并非什么善人,狠起来疯起来,杀人一点也不手软,也不会有心理负担,更不会去怕事后的流言蜚语。 她想杀就杀了,还怕谁吗? 这种不顾一切的想法真的在她心中留存了一刻,但她有马上想到,这些人还不能杀,或许还有用,还能找出点情报的。 她现在对那个极乐门一无所知,也不能预测他们的行动,若下次还要把她身边的人带走什么办? 这次是瑾,下次就可能是廖云,或者是夏知秋了。 冷静,不能杀他们,至少现在不可以。 在万兽即将扑向这四人的一瞬间,楉冰用灵力快速将刘伶真人的护身符咒飞向他们,保下了他们的一条命。 “就希望你们还有用吧,不然只会死得更快。”楉冰将四人绑在一起,挂在了茐茏剑的剑柄上,自己踏在剑身上,飞起百丈高,冲出了这个如同牢笼的森林,在空中辨认了一下方向,往昆仑的院子飞去。 保佑,知秋和穆棱已经找到了瑾,他们能够平安。 楉冰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慌,比唐蹴那次还明确地感受到,死亡离她很近,一双大手随时可能触及她的伙伴。 催动全身的灵力,灵剑在空中飞得极快,剑柄上捆着的绳子在挣断的边缘紧绷着,下面绑着的四个人感受到了如同飞翔的体验。 一道蓝影飞到了昆仑的院子前,楉冰趁着周围没人,用力把绑来的四个拖进了门内,重重关上。 院子里多了几个人,桐阳真人回来了,却不见蓼莪君,估计是怕蓼莪君离开会让周围的人起疑心,只能让桐阳真人暂时主持大局。 楉冰丢下那四人,匆匆跑进去,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眼睛顿时就红了,目眦欲裂,原本已经消下去一些的怒气又升了上来。 大堂里,夏知秋和江穆棱已经回来了,但好像也没比楉冰早多少,他们看样子并没有出什么事,但就连夏知秋脸色也冰得可怕。 夏知秋的怀里,瑾不省人事地缩成了一小团,平时总是温温柔柔看着楉冰的脸现在七窍流血,口鼻喷出的血液染红了夏知秋身上的黄衣,那脏红的一片,艳得刺眼。 “昆仑所属弟子楉冰,跪下!” :。: 第一百四十章 受罚 昆仑所属弟子楉冰,跪下!” 桐阳真人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堂,即使没有去看他,也能知道他现在定是很生气,桐阳真人向来严厉,完全可以想象出他现在的表情。 楉冰很想跑近些去看看瑾的情况,但也只是在停滞了一息,便就地跪在了满是鹅卵石的小路上,膝盖处立刻传来了针刺般的疼痛,直直传到了大腿,顿时没了力气。 几个昆仑弟子忙上来,要把瑾抱走,可是夏知秋也是像失了理智一样,无论谁来都只会死死扣着瑾的手臂,怎么也不松手。 楉冰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夏知秋的侧脸,但却看到了几滴晶莹的液体滴在瑾的脸上,转溜几下也没滑下去,在瘦削的脸颊上盘旋。 “知秋,放手。” 桐阳真人低喝了好几声,夏知秋才慢慢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 旁边的弟子见状,赶紧把瑾抱走,送到屋里去治疗了。 “知秋,你也跪下!” 夏知秋垂着脸,直直地跪下了,“扑通”一声,比楉冰还要用力。 “江师侄,你是蓬莱弟子,我没有资格让你领罚,但我们昆仑现在要罚自己弟子了,还请你离开。”要是在平时,桐阳真人再怎么不懂人情,说话也不会如此直接,这样明明白白的逐客令,让人难堪,可见是真的气着了。 “此事晚辈也有错,不应该逃脱责任。” “那素荣君另有责罚,请离开,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院门开合,把江穆棱关在了门外,他很担心楉冰和夏知秋的状态,刚才一路过来的时候,夏知秋已经很不对劲了,现在楉冰也这个样子。 他真的很怕,这件事会让他们自责一辈子。 “啪!” 毫无前兆地,从院门的缝隙里传来了一响鞭声,带着狠劲与凌厉,像是能划破烈风,没有半点留情,无比清晰地抽在了皮肉上,让人听了身体就不由得一紧,背上火辣辣地疼。 似乎是跟着那一下,十几响鞭声一连贯地随之而来,势如破竹。 抽到七八鞭的时候,那声音开始变得没有第一下清脆响亮,而是像打到了软绵绵的地上一样,只有闷声。 练过体术的人都知道,这是抽破了皮,伤到肉了,鞭子沾上了血肉,自然没有原先那样响亮。 院子里的人似乎在抽气,但没有一个声音是属于楉冰和夏知秋的,也就是实在受不了时咳了口血,其他时候,竟是比围观的人还要忍耐。 鞭声渐渐停了,院里骚动起来,要把受罚的两人搬进屋内。 “不准叫医修给他们治疗,自己包扎,让这伤留得久一点,才能记得久一点!禁足十天!” 江穆棱的拳头抵着院门,他很想很想推进去看看那两人伤成了什么样子,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惩罚。 一人在外,两人受罚,三人同心。 江穆棱瞥见自己白净袖子上的一点血迹,是之前扶着瑾的时候沾上的,已经变黑了,在整一套白衣上非常显眼。 闭眼轻呼,江穆棱转身而去,直冲蓬莱主殿。 楉冰想要查什么,江穆棱非常清楚,纵使他现在一点放在其他事上的心思都没有,他还是要强迫自己离开。 楉冰心甘情愿受罚,寸步难行。 江穆棱自然不会去找昆仑的麻烦,因为他明白谁是罪魁祸首。 离开昆仑院子时,楉冰跪在鹅卵石小路上,头也不抬地对擦肩而过的江穆棱说。 “极乐门。”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变动 疼、痛、痒、麻。 楉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脑子都是一片混沌,能够清楚感受到的只有这四种不太美好的感受,迷迷糊糊中,还觉得有人把她扶了起来,“哐当”一声,关进了屋子。 桐阳真人的那几十鞭是一点都没有留情的,还在柳条上注入了些灵力,变得异常坚韧,要不然就这院子里随便折的一根柳条在抽不到十鞭的时候可能就断了。 因为桐阳真人说过不能帮忙上药,那些弟子就算再心疼楉冰,也只能把一篮子的瓶瓶罐罐放在她的手边,反复在她耳边叮嘱记得上药。 但整整两个时辰,楉冰都没有缓过来,背上的伤不仅是那一块变得狰狞,还会牵扯到其他地方的经脉,楉冰几次想撑起手臂坐起来,都被疼到眼角飙泪,手臂上的肌肉再一抽筋,楉冰只能趴回去,感受着背上的血液慢慢凝结。 楉冰的这身衣服也是彻底报废,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她才想到,连她缠在身上的裹胸布都被抽断了,她的背还这么明晃晃地展示在众人面前,大家会不会看出她是女子啊? 应该不会,当时那么惨烈的情况,被抽碎的布条洒了满地,她穿的衣服也够紧身,估计没人注意到。 她被抽得鲜血淋漓的后背有什么好看的?谁分得清这是男是女,院子里一溜的男人连女子的手都没摸过,铁定认不出来。 楉冰完全没意识到半个后背暴露在一群男子面前有什么不妥,甚至还松了口气。 但,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瑾的情况,就被禁足了,也没人能跟她讲讲,没人告诉她瑾和小秋秋的伤势,楉冰就突然觉得好难受,把整张脸埋进枕头里,沮丧地长长喊了一声,喊得自己胸口发疼。 又过了半个时辰,楉冰放弃坐起来了,直接够着那满是药罐的小篮子,拔出药封,撕了和血肉黏在一块的衣服,给自己的后背撒药粉。 撒药粉的时候,楉冰觉得自己颤抖的手就像雾虚峰饭堂的打饭大妈一样,间歇性抽风,洒到最后,楉冰不看也知道自己绝对没撒匀,有些地方就算脖子胳膊快扭断了也撒不到,就只能先凑合凑合了。 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因为手腕没抖一下,后背就会传来钻心的痛,像是有一把白刃没入后背一样。 楉冰把枕头上的绸巾都要破了,身体还是会有了记忆一样不时抽两下,简直是楉冰吃过最大的苦头了。 就这么在床上趴了三天,每天除了吃点清粥小菜外,楉冰最爱吃的甜食连渣都没看到。 最让楉冰烦躁的是,她第四天终于可以下床走两步了,却被关在自己的屋子里什么都干不了,宛如一个残废。 就算和来送饭的师兄师姐撒娇,想问一句瑾和夏知秋的情况,他们就都说不知道,一个个眼神飘忽心虚不已的模样,一看就是被交代过不准说漏嘴的。 楉冰的心啊,就像有人用指甲在板子上抓一样,难受得不行,甚至还想着要不要干脆偷溜出去得了。 然后她就仔细想了一下她目前受伤后的实力,以及被抓到后可能面临的各种惩罚,心累到趴在床上不想动弹。 这个地方就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禁足室,你别想出去,外面的消息也休想进来,是对万分焦急的楉冰最大的惩罚。 到了第七天,终于有除了师兄师姐以外的人来了,是楉冰的师叔,雾虚真人。 金丹期的修士本来肉体程度就会有更上一层楼的增强,再加上楉冰从小就被蓍蒿真人喂一些奇奇怪怪的草药,又是剑修,身体素质比一般的修士都好,所以经过七天的调养,虽然内里还是挺虚的,但绑带一包,外袍一披,除了面色还有些苍白外,看起来竟是好得差不多了。 雾虚真人看着有些萎靡地坐在床塌上的楉冰,比之前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低沉,脸上浮现一丝不忍。 看来这件事对她的影响真的非常大,他们这样对一个小姑娘,是不是会太过苛求了? 尽管其他人都不知道楉冰的秘密,但雾虚也得说,桐阳真人这次罚得确实有些重了,但却不算很过分。 “师叔好。”楉冰抬头见了雾虚真人,低头老老实实地问好。 “怎么,见了我这么不开心啊?”雾虚真人也是心疼,摸着楉冰的小脑袋,尽力想逗自己的小师侄笑一下。 “反正您肯定也被桐阳真人吩咐过不能告诉我这些日子外面发生了什么呗,也不能带我出去,要是能开心得起来,我都佩服我自个儿。”楉冰这几天已经被拒绝得怀疑人生了,现在早就心灰意冷,不抱任何期望了。 雾虚真人无奈地从衣袖里掏了块点心塞给楉冰,看着对方对着块甜食猛吞口水想要一口吃了却又舍不得的样子,忍不住思考楉冰这几天是经历了什么。 “我虽然不能带你出去,但有什么事情想问,还是能回答一两个的。”雾虚真人想着,现在外面看似风平浪静,暗地里局势大变,若是不跟楉冰讲一下,她到时候出了门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配合他们的计划? 楉冰一听,眼睛噌得亮了,第一个问题就是:“瑾和知秋怎么样了?” “知秋嘛,情况和你差不多,也没伤筋动骨的,多修养半个月就没事了。 ……瑾那孩子,情况不是很好,身上三道剑伤,有两道没及要害,但有一剑离心脏极近,几乎是擦着脾脏过去的,虽然经过治疗已经无大碍,可先前失血太多,昨天才醒过来,意识还不是很清醒,这伤势还要好好养,不然很有可能会有损灵根。 那孩子也是不一般啊,身重三剑还能及时催动灵剑逃走,甚至还回捅了对方一剑,日后啊,必有所成。” 楉冰听了,脸色稍缓,看上去还是呆呆的,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炼什么丹药给瑾补补身子了。 “那,我带回来的四个人呢?”当初是觉得可能还有情报能获取才留了他们一命,可别让她失望。 “……他们,死了。” “死了?!”楉冰大惊,“可我当时已经手下留情了,伤不致死啊!” “我们也不清楚,将他们关起来的时候也是好好的,甚至还让人去治疗了他们身上的伤,但就在我们决定去审问的时候,他们突然就死了。”雾虚真人在疑惑的同时还带着微微的怒意,他们昆仑如今在外,竟是连院子都可以让人随意闯入取人性命了。 “就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吗?”楉冰还不死心。 “他们看起来就是普通修士,纳虚袋里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但是,蓍蒿他们那边有些发现。”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刀芒 啊?”楉冰脑袋转了会儿,有些尴尬地问,“师叔,你知道我师父过来是干嘛的啦?” 唐蹴的死在蓬莱都没什么人知道,被当成重大机密,但雾虚真人说她师父有所发现,那不就是明白他在研究什么了么。 “废话!他突然一声不吭地来了蓬莱,要不是他来的那天我们正好出去躲来拜访的人碰见了,我们估计现在还蒙在鼓里呢!”雾虚真人一听,知道楉冰伙同蓍蒿那小子有事瞒着他们,顿时没好气道,“来了蓬莱么,一次昆仑的院子都没进过,天天跟着紫河辽源到处跑,还看不出来就是傻了!” 楉冰想想,也是哦,他师父一向都懒得想理由伪装的,那应该就是暴露了。 “你们两个,胳膊肘还向外拐,蓍蒿是为了紫河,你也跟着你师父胡来,”雾虚想到楉冰这么小年纪就被牵扯到这种事来,更是觉得自己有心无力了,“放心吧,我们也只是知道了个大概,之前这事我们管不着,但现在也不能就此旁观了,弟子都被人伤了,我们要还能不管事,这口气我都咽不下!” 楉冰突然觉得,雾虚真人那平凡的脸上似乎多了些什么,她一直以为昆仑的各位大能和蔼亲切到不像大门派的长老,更像是邻家的亲戚朋友。 可是,在平易近人的表象下,是昆仑沉淀了千年的底蕴骄傲,和多年不曾展现的狠劲刀芒。 连雾虚真人都能有这样气场十足的时候,那其他长老发起彪来也绝对不弱,这下楉冰就放心多了,对昆仑长老们的能力她是无条件相信的。 “那师叔你快说说,我师父他们发现了什么?是不是唐蹴那儿找到的药丸研究出来了?”楉冰就是莫名觉得,她师父在丹修这方面无所不能,一定能琢磨出来的。 “嗯,好像是一种能让刚死之人复生的丹药,虽然说是这么说的,但这种丹药有点邪门,是靠压榨人身上还未散的灵力来维持生命的,所以也就只能延长七天的寿命,而且七天一过,死状会尤其惨烈。” 这个楉冰已经见识过了,不是一般的惨烈,简直就是爆体而亡,这样的死法还不如直接被一剑捅死来得痛快呢。 “根据这枚丹药可能是你们在百药山的时候进入唐蹴身体的,我们正在调查唐蹴当时的行踪,以及有谁和他接触过,找到这个杀了他的人。”雾虚真人这几天也一直在忙这件事,所以现在才有时间来看会儿楉冰。 “那有结果吗?!” “目前排除了大部分人,现在还剩下十几个,都是当时行迹比较可疑的,我们还要再花点心思,”雾虚真人对着楉冰说,“等你禁足过了,我们准备也带你去看看这些人。” 虽然楉冰也不知道自己去看了这些人后能帮上什么忙,但听了这句话,她不由得安心了许多。 门派虽然罚她罚得很重,但由此看来还是信任她的。 或许就是因为给予了厚望,才会责之切吧。 “还有什么问题吗?”雾虚真人笑着指指门,“我要是待久了,出去又要被桐阳念叨了,那人啊就是嘴硬心软,明明也很担心你,就是犟着脾气,偏要做那个恶人。” 楉冰也跟着笑开了,犹豫了一下,问道。 “师叔,穆棱他……怎么样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四十三章 告诉我 楉冰拜托江穆棱去查“极乐门”的事情,而且现在她只告诉了这一人,便是要让江穆棱秘密地去做。 为何这么做,多人多力,岂不是效率更快吗? 楉冰怀疑,蓬莱和昆仑中,有内鬼。 相信门派中的各位长老肯定也察觉到了,并且人心惶惶。 若不是有内鬼,那些是第一次来百药山的修士是如何做到秘密杀人还不被发现的,要是那云幕的范围再大些,就会暴露得一清二楚,所以,是谁告诉了那些人百门大会规则的? 若不是有内鬼,昆仑的院子怎么会无端被人闯入,楉冰可不信那些人的同伙能这么快找到这儿来,又是谁,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楉冰怀疑,那根哥口中的“那位大人”,很有可能就是潜伏在两大门派中的人物,甚至,地位还不低,至少是知道两门派开始搜查极乐门这件事的。 询问江穆棱近况,只是希望他没有打草惊蛇,虽然对江穆棱的能力楉冰一贯是很放心的,但对方可能是成百上千的修士,江穆棱怎么对付得了。 楉冰再也不想看到有人在她的疏忽大意下受伤了。 “穆棱?”雾虚真人搔搔下巴,捋捋根本不存在的胡子,“这些天没听说过他的什么消息,而且你们被禁足了,他也不准来探望,可能也在蓬莱那边领罚了吧。” “啊?!”江穆棱要是也领罚了,这事儿还怎么查啊?真要等到楉冰自个儿禁足结束出来,她早就跟不上极乐门的动作了。 正当楉冰还想再问几句的时候,外面骤然响起了略微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了一个昆仑师兄的声音:“雾虚真人,桐阳真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新的发现了。” 所以,楉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雾虚真人抱歉地离开,那扇紧闭着的门开了又合,是楉冰离自由最近的时候,都可以从长长的廊道缝隙中,看见昆仑的院门。 剩下的三天里,楉冰预想了少说二十种她出门后可能面对的情况,在那少得可怜的情报下,每一点线索都需要她绞尽脑汁。 写了满满三张纸,楉冰长呼一口气,觉得这样总不至于出去后手足无措了,希望江穆棱能帮上忙吧。 看着自己一条条列出的线索,楉冰有一瞬间在脑袋中有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个人特别符合内鬼的所有条件,但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所以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后,楉冰就再也记不起来了。 楉冰、夏知秋禁足整整十天后,也就是音试也全部比完了,楉冰才被允许走出门,并且对桐阳真人再三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这个保证也做得匆匆忙忙,因为她要急着去看望瑾,“哒哒哒”的脚步声在空旷又寂静的宽大走廊上格外明显,而且在楉冰的脚步声中还夹杂了其他的声音。 “哎哟!”在一个三岔的廊道口,楉冰和夏知秋像两支飞射出去的箭一样撞在了一起,比十几年前崂山地图密室里那次重多了,楉冰差点儿被夏知秋如铁般结实的肌肉撞得眼冒金星。 楉冰甚至没来得及跟夏知秋说上一句话,就被这家伙硬生生拽走了,她这小身板和夏知秋一比,简直毫无反抗之力,中途还被拖离地了好几次,那手指扣得贼用劲,疼得楉冰直皱眉。 “小秋秋你轻点,疼!”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就已经扯到瑾门口了。 本来焦急的心情一下子冷却下来,两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明明特别想大力推进门把人抱起来好好看看哪里碰坏伤着了,用力揉一揉。 可现实是,两个大男人举起手却不敢推门,显得犹豫又矫情。 最后还是楉冰下了决心,一把推进去。 “啊!!!出去!” 里面一阵兵荒马乱,有尖叫的女声,有慌忙的脚步声,有什么东西被撞到的一声闷响,还有瓶瓶罐罐被碰倒的清脆, 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样子,楉冰就被一大把绷带糊了眼睛,在完全摸不清头脑的时候被人推了回去。 怎么了? 楉冰扯下脸上的绷带,在手臂上缠了几圈收好,转过头去,向夏知秋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不同于楉冰的迷茫,夏知秋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看的东西,眼神慌慌张张的,在对上楉冰眼睛的时候,那目光非常明确地在传达一件事: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目光异常恳切,楉冰从来看过矜傲的夏知秋这么诚恳地看着人,有一种他马上就要跪下来,挺直腰板竖起手指,对着天发誓了。 可楉冰一点也不相信,因为夏知秋脸上的坨红,已经从头顶蔓延到脖子了,有向手进发的趋势,进化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 门再打开的时候,楉冰终于知道刚才里面发生什么了。 瑾被严严实实地包在了枫叶绣花的棉被里,连个脖子都没露出来,只有一个脑袋堪堪露在外面,看起来有点怪异。 旁边,昆仑这次带来的剩下唯二的女修站在旁边,样子有些狼狈,脸上的表情是尴尬中混杂着羞怯、气愤以及兴奋的复杂,脚边摆了一个大铜盆,里面装满了沾着脓血的绷带。 迅速观察一番,楉冰立刻就得出了个结论:夏知秋看到瑾换绷带了。 因为夏知秋个高,那一堆绷带涌过来的时候只砸到了无辜的楉冰,这位真正男子的眼睛却一点都没挡着。 不过,看夏知秋还没到羞愤致死,直接红到爆炸的样子,应该就是看到了点肌肤,顶多就是后背。 楉冰脸色如常地跨进去——她本来也没看到什么,现在换成她拽夏知秋这小子了,拽了几下,觉得这一百多斤的肌肉可真是重啊。 “杵在这儿干嘛?进去啊!”楉冰又扯了两下,完全不耐烦了。 “不、不了。”夏知秋竟也是知道害羞了,低头抓着脑袋,“我就在外面站着吧……” “这外面风大,你把门开着,是想让瑾再受个风寒吗?!”楉冰一瞪眼,扭头不管这怂货了,走了两步,后面果然有脚步声跟着进来,关上了门。 哼,总算抓住夏知秋软肋了! 夏知秋顶着个大红脸缩在角落里,接受着那两名昆仑女修的审视,楉冰完全不管他,在瑾旁边坐下了。 瑾看上去真的很虚弱,连眼睛都没什么力气睁开,但面上还是有一丝潮红,听见脚步声接近,尽力做了个微笑。 “楉冰,禁足结束了?这几天……” “告诉我,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好吗?”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四十四章 桂花香 出了瑾的屋子,楉冰长舒一口气,顿时感到了一股死而复生的感觉,仿佛那几天临近鬼门关的人是她一样,仅仅是听着就能知道,瑾当时面对着多么大的危机。 “……那天,我想着回昆仑,早上帮你们找个借口搪塞回去,虽然天色很暗,但因为……咳,我酒醒得差不多了,所以回去的路记得很清楚,”楉冰回想着瑾说的话,她当时听着,觉得瑾中途好像停顿了一下,似是跳过了什么不想提的内容,但既然她没有说,想来也不是很重要。 “在那条路上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听着旁边有动静,不敢多留,想要御剑回去,树丛里突然钻出三个男人,将我彻底围住,一人一剑刺来。” “当时情况太紧急,一点预兆都没有,完全是靠下意识的躲闪,才没有直接刺中要害,”瑾虽然有些后怕,但更多的是庆幸自己在昆仑的苦练以及多学的身法,救了自己一命,“不然我估计连逃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时我立刻反手回挑了一剑,好像是刺中某个人了,肉体被刺穿的感觉特别明显,就像我用掌心拍穿了他的身体,我的剑都被染红了,”瑾眨眨眼,“所以你们后来看到的其实不全是我的血,只是我沾上的而已啦!” 反正楉冰不信,把要做起来证明自己伤得不重的瑾按回被窝里,“继续。” “嗯……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跑啦,可是当时我有点头晕,御剑飞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飞错方向了,渐渐力竭,他们又在后面追上,只好找个地方先藏起来了。” “我发现我还挺会藏的,至少好几个时辰都没被发现!” “你还挺骄傲啊!”楉冰觉得轻轻戳着瑾的额头,“那夏知秋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是用刘伶真人特制的寻灵符,”站得很远的夏知秋突然出声了,“我的灵力不够,穆棱也帮忙输了些,这才找到人。” 楉冰想,难怪呢,有江穆棱这个修为高的,加上夏知秋,怎么说也比她一个人的灵力高,难怪自己用寻灵符找不到呢。 “你还记得那三个男人长什么模样吗?”楉冰想着自己抓来的四个被杀了,那去追瑾的两个人还没踪影呢,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 瑾看样子也被蓬莱昆仑的长老们轮番问候过一遍这个问题了,可以说是把目前能回想到的东西全部都回答过了好几次,所以说得非常流畅。 但光靠她描述的这些真的没法确定什么,因为当时天暗,还很慌乱,实在是记不住有什么特别的。 楉冰也想到了这个回答,也没泄气,等瑾好一些了,再到她偷偷去看那些有嫌疑的人不就行了。 “其实吧,有一件事我没跟长老们说过,”瑾让楉冰凑近些,贴着她的耳朵说,应该是不想让旁边的两位女修听见,“因为我觉得自己都不是很确定这件事,可能长老们听了也不会很在意吧。” 楉冰闻言,凑得更近了,在夏知秋那个角度,他们简直亲昵得不像话,如同一对情投意合的道侣在耳边诉说情话,瑾好看的薄唇都要贴到楉冰侧脸上去了。 夏知秋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若是放在以前,他可能想的会是“你这丫头,竟然敢招惹我兄弟,胆子不小啊!说,你是什么目的!” 但现在,他居然有种被两个人背叛的感觉,对楉冰是:不是我兄弟吗,怎么能离这丫头那么近,关系那么好? 对瑾是:我去你这丫头,小爷拼死拼活把你救回来,你怎么光对楉冰这小子那么好,进门到现在,连个眼神都没给我,小爷有这么不受你待见么…… 最要命的是,夏知秋仔细回味琢磨了一下,可悲地发现这两种感觉竟然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那就是,酸,酸楉冰,酸死了,酸成了一缸腌菜酸豆角。 这种滋味对向来感情粗枝大叶的夏知秋来说,非常不好分辨,因为他嘴硬,还傲娇。 绝对不会上去把两个人拉开说:“你们不要贴那么近,我吃醋了!” 简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代表人物。 楉冰没发现自己被一道灼热得要把她烧死的目光注视着,在心中记下瑾刚才对自己说的话。 “这三个人还没出现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桂花香味,连我自己都觉得不确定,因为太淡了,而且现在怎么会有桂花开呢?就没跟长老们说。 但我相信楉冰不会忽略的,所以,加油!” 瑾说完,看着楉冰立刻陷入思考的呆愣模样,忍不住笑开了。 经历过命悬一线,真的会把什么都看开了,瑾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养伤,所以也是前所未有的心境平稳豁达。 在楉冰额头上落下一吻,她对楉冰的亲情向来纯粹,不带一丝情欲,像是长姐对幼弟的鼓励和爱护。 楉冰正想得入神,也没察觉有任何不对劲。 只有夏知秋把自己气成了个河豚,随时都会炸开的那种。 “嗯?走了小秋秋,要干的事多着呢,”楉冰沉思着走了两步,发觉身后没人跟上来,转头就看到了一脸不爽的夏知秋,看着她的表情堪称咬牙切齿,“干嘛这副表情?进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然后楉冰自己就突然悟了,哦……小秋秋这,这该不会,是在恰醋吧? 楉冰的态度立马换了个模样,洋溢着幸福美满的微笑,“是不是没跟瑾说上几句话,不高兴了啊?哎呀,我突然觉得啊,这事儿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干成,好像不太需要你。” “小秋秋你要不要,进去陪我们的小瑾瑾一会儿啊?”楉冰一激动,顺口就给他俩来了个配对的外号,可以说是甜而不腻,腻而不油,可谓是朗朗上口。 夏知秋那么高大的一个大小伙子,就算怂也要撑着面子。 “滚!废话那么多,办事赶紧的!”夏知秋踢了楉冰一脚,逃也似的快步走了,给楉冰留下两个发红的耳后。 楉冰想,她说呢,大早上的,比她还急切,拖着人就来了,还表现得那么反常。 原来是经过生死别离,突然开窍,情窦初开了啊,嘿嘿嘿……虽然吧,这时候没多少时间考虑这个,但人嘛,最重要的还是一个“乐”字。 “小秋秋!告诉我你对瑾什么感觉吧!” “滚!!”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小汤圆 自从发生弟子被刺杀的事情后,昆仑表面上不动声色的,但他们带到这儿的,可都是优秀的苗苗啊,少了一个都是昆仑巨大的损失,他们也承受不起这样的伤痛了。 所以出于对他们的保护,楉冰能出院子的时间迅速减少,被压缩成很短的一段,而且必须三人以上结伴才能出去,避免不测。 楉冰只能带着夏知秋和另一名小师弟出门,去江穆棱的住处找人了。 这位小师弟也是上次昆仑招弟子收下的,水木双灵根的天赋,目前修为练气五段,虽然没有楉冰那有些逆天的速度,但已经胜过了大部分修士,再过个两三年就能筑基了。 小师弟名叫徐睿,比楉冰还小了一岁,今年十六,看起来就特别阳光,所有人心情都有点低落,但他身上就一直在发光,闪到了楉冰的眼睛。 “师兄,你要我干什么,我一定帮你做好啦!”虽然身长已经比楉冰高了半个头,但徐睿还顶着一张有些婴儿肥的脸,还有一对特别标志的招风耳,一看就知道年纪不大,声音也有些稚嫩。 “你别被人抓了就行,小心点。”楉冰看着徐睿这个跃跃欲试的样,总觉得不看紧点人就丢了,让夏知秋把人抓住了。 到了江穆棱的住处,守在院外的弟子虽然把他们带进去了,却不是去往独属江穆棱的小院,而是把他们带入一个亭子,然后又把人带来。 楉冰还有点不死心地看向江穆棱院子的方向,可惜,这地方弯弯绕绕的围墙太多,挡了楉冰的视线,她只能悻悻低下头。 江穆棱看了徐睿一眼,也没有询问什么,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穆棱啊,你没受罚吧?”楉冰上瞅瞅下瞅瞅,觉得江穆棱看上去还行,便松了口气。 江穆棱闻言,也没有回答,只是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肩膀挺直了一些,以免被看出什么破绽。 “你和我说的那件事,我查过了,和乐坊以及寺庙确实有些关系,”江穆棱并没有指出具体名称,但楉冰和夏知秋还是能听懂的,毕竟一起经历过,楉冰来之前还和夏知秋按着头讨论了一番。 而徐睿小师弟则是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但由于在座的各位都是大佬,他一个小弟子也不敢插嘴,只好在旁边帮三人倒茶水。 “我这几日出了蓬莱,去紫荆寺拜访了探虚前辈,并向他询问了此事,他说,其实当年寺庙没落也并不仅仅是因为那道天劫。” “哦?那还有其他的原因吗?”总算有点线索了,楉冰显得特别感兴趣。 “探虚前辈似乎不想多讲具体的故事,只是说,在天劫到来之前,他从小带大的一个弟子因为误入邪教,与他们彻底决裂,并且带了一部分弟子离开,当时已经有些没落了。”江穆棱说得很简短,但一下子就说到了重点。 “所以探虚前辈说的邪教就是……?”楉冰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 “嗯,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 “哎,这我就搞不懂了,既然都和他师父寺庙彻底决裂了,为什么还要取一样的名称?这不就很矛盾吗?”夏知秋现在很拿不准那个脱离极乐寺弟子的想法,如果是他,绝对会重起一个更高大上的名字,不要和之前的门派沾上一点关系。 “也许,在他的心里,他师父所做的才是邪道,他的思想才真正能配上这个名字吧。”楉冰觉得,这个人真的偏执过头了。 “可那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既然这一群人组成的门派已经传承了那么多年,为什么我们一点都不知情,书上也从来没记载过呢?”这实在太不合理了,再怎么弱小的势力都至少会有人知道,可这极乐门的踪迹感觉直接被抹消了一样。 “这其中辛秘,还需要跟他们有更多接触后才能了解。”江穆棱喝着茶,看了徐睿一眼,楉冰立马就懂了他的意思,拍着小师弟的肩膀,笑得很灿烂。 “小师弟啊,我们这就随便说说,还不能当真的,你别跟别人说去啊。” 徐睿面对三个大佬的共同注视,弱弱地点了个头。 这是在征求他意见吧?怎么这么像威胁呢? 而且,就算他想告诉别人,刚才那段话他都没大听懂,那些声音从左耳进,又从右耳一股脑儿全跑出去了,根本没记住什么。 他这招风耳怕不是摆设吧…… 因为不能让徐睿独自一人呆着,三人就不好再讲得更深入了,这小师弟或许没问题,但万一他说漏嘴了,被有心人听去该如何? 楉冰只好和他们聊点别的,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五月初一那天,就是医试的第一天,是我生辰,我师叔一定要给我办生辰宴,我师父都从来没跟我提过呢!”楉冰想起雾虚真人按着她的肩膀对她说“这是你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了”,那种语气感觉是她要嫁人了一样。 好吧,虽然对她来说,十七岁确实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一个重要时刻,但她现在真的不是很想变回女人了。 当男子逍遥自在,能承担更多责任,能和朋友肆意快活,多好啊。 最重要的是,当男子拒绝这些乱七八糟的烂桃花就够她喝上一壶了,姑娘家处理这种事岂不更麻烦。 不过雾虚真人的好意还是不能拂的,生辰宴还是要办。 “我都这么大人了,师叔还把我当小孩子看,”楉冰虽然在埋怨,但总有一点点恃宠而骄的意味,在江穆棱看来特别可爱,“穆棱你要来啊,除了我们昆仑的人,小云和世桀也来,人多热闹嘛。” 这时候,来了个外面守门的弟子,用托盘端了四碗东西,朝他们走来。 走近一看,是四碗小汤圆,而且不同于楉冰常吃的那种带芝麻馅的大汤圆,这种汤圆很小也没有馅料,个头像珍珠一样,层层叠叠地堆在青花瓷的小碗里,汤略微有些乳白色,整体就很好看。 “刚才厨房来了人,送来了点心,我分了四碗送过来。” 楉冰用靠在碗壁上的勺子搅了搅这一碗的小汤圆,非常柔软,却又弹性十足,而且凑近了闻,还能闻到一股甜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 这个香味…… 楉冰舀起汤圆的手顿住了,迅速搜索这是什么香味。 桂花。 可汤里一点桂花的影子都没有。 这香味也不是汤圆里面的味道,而是残留在碗壁上的。 “等等!大家先别吃!”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四十六章 谁下的毒? “等等!大家先别吃!” 楉冰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江穆棱和夏知秋因为并不贪甜,所以连碗都还没有捧起,非常习惯性地让楉冰先去吃。 而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徐睿小师弟,嘴巴憋了老久,看到这小汤圆,觉得它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正舀了慢慢一勺往嘴里放,牙齿即将咀嚼那充满嚼劲的糯米和布满口腔的甜味。 听到楉冰的喊声,徐睿被吓得呛了一下,差点直接咽了下去。 夏知秋和江穆棱动作迅速,见状马上一人闪到一旁抓住了那个送汤圆的弟子,一人捏住徐睿的嘴,重重地在他的背上拍了一掌,那带着口水的小汤圆就被全部呕了出来,滚落在亭子的红木地板上。 “咳咳咳!呕……”徐睿眼角泛泪,不停地打着小嗝,有些幽怨地看着江穆棱。 他和这位蓬莱江师兄都没怎么见过,既没交情也不认识,更别说有什么仇了,为毛他刚才那一掌仿佛要把自己拍趴下一样? 楉冰在徐睿呕出小汤圆的时候默默后退了一步,蹲下身,从旁边的灌木丛里折了一根细树枝,用尖尖戳着地上的小汤圆,直到把雪白圆滚的糯米团戳烂。 过了一会儿,树枝的尖尖就从棕色逐渐发紫,蔓延下来,非常明显。 楉冰不是很懂毒,但这怎么看都不是普通汤圆能达到的效果吧? 她还觉得,这可能还不是这毒原来的效果,毕竟已经被徐睿的口水稀释了很多。 “小秋秋,带徐睿去漱口,”楉冰瞥了一眼徐睿,好像在说“谁叫你跟饿死鬼一样吃那么快”,惹得徐睿更加无地自容了,“一定要好好洗,有必要的话,让他把胃里的东西都清一下,以后还敢随便吃东西。” 徐睿委屈,他这不是以为蓬莱给的东西都很安全么,而且,不让他说话,也不让他吃东西,这也太惨了吧? 夏知秋拎着徐睿到旁边的院内引水去漱口了,一边走还不客气地教训着,徐睿脸色都发苦了。 楉冰来到那个刚才被夏知秋擒住的弟子面前,这时候,江穆棱虽然是蓬莱子弟,但可是坚决站在她这边的。 “这几碗东西是谁送过来的?”楉冰的语气中并没有审问的味道,因为她看这小弟子一脸懵的样子,觉得他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但也并没有多温和,配上蓬莱弟子最害怕的江大师兄的镇压,把以为自己犯了大错的弟子吓得一愣一愣的。 “这、这就是大饭堂那边的厨房送过来的,和平时送饭的都是同一个人,我就收了端过来……”小弟子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可是真的半点不对劲的地方都没发现。 “穆棱平时下午会吃点心?”这是让楉冰最疑惑的地方,江穆棱怎么看也不像是跟她一样每天离不开点心的人。 “不是不是!但我们大饭堂的厨房每天都会送点心到各个长老的亲传弟子那里,江师兄只是偶尔会吃,其他时候都分给我们了。”守门的小弟子还挺敬业,厨房大概什么时候送点心过来,那些点心江穆棱会吃,他都记得很清楚。 楉冰看向江穆棱,后者微微点头表示小弟子说的都是对的。 这小弟子在帮这个院子守门也快一年了,什么为人江穆棱心里很清楚,不会干这种事,也没那个心计。 而楉冰则是在酸,看看人家的亲传弟子,每天送点心,而且看样子还是每天变着花样来的,多么幸福的享受! 再看看蓬莱,吃来吃去就那么几样点心,而且还要自己去拿,对比起来真的落差好大。 这女修多的精致门派,和都是男人的糙汉门派,生活果然就是不一样。 可如果真如他所说,那这事可就难解决了,多半这汤圆在送来之前就动了手脚,这厨房人多眼杂的,怎么查啊。 不过还是要搞清楚,是谁暗中对他们下手。 “你,去各亲传弟子那看看,他们的汤圆里有没有毒,”楉冰在纳虚袋里掏出一个白瓷瓶,递给那个小弟子,“如果有毒,就先服下这个,能暂时抗一会儿。” 小弟子应下后就赶快跑走了,楉冰望着他的身影有些担心,“记得多叫几个人陪着一起去啊!” 夏知秋这边也彻底帮徐睿“洗”了一次胃,异常地简单粗暴,也非常痛苦,就是喝入大量的水后,再进行暴力催吐,全部吐出来,以至于这边的灌木丛一片狼籍,楉冰远远站着不想过去,怕闻到什么味儿。 “好了,差不多了,”夏知秋把人丢过来,“现在去干什么?” “让穆棱领着我们去蓬莱饭堂的厨房看看,”楉冰看看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徐睿,“先把这家伙送回去吧,他估计也没办法折腾了。” 徐睿在夏知秋的鸱枭剑上,享受了一次和狂风拥抱的快速飞行,在凌乱飞舞的头发中,他被风狠狠地拍着肉嘟嘟的脸皮,并且崩溃地想:是我段位太低,配不上各位大佬们!下次再也不跟大佬们一起出来了! 把徐睿送回去后,三人以江穆棱为首,到了蓬莱的饭堂。 这儿的规模比雾虚峰的那个大了好几倍,因为蓬莱只有这一个饭堂,所有弟子都来这吃饭,一进去就感受到了别有洞天的宽敞感。 其他的规格也差不多,只是建筑的风格不太一样,昆仑那是典型的江南建筑,粉墙黛瓦的,这儿就不一样了是一个宽敞的四合院。 这会儿不是饭点,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打饭的师傅也就几个站在那儿。 他们问了厨房的位置,就从后门进去,穿过堆满杂物的院子和粮仓,进到了厨房里面。 厨房很大,墙上挂着满满的食材,灶台桌子被擦得锃亮,一看就很干净。 厨房的人这会儿似乎也干完了大部分的活,一些人在厨房里面支了张躺椅准备小息会儿,几个人围成一圈在厨房外面打麻将,还有几个在把盘子碟子往柜子里装。 他们看见江穆棱进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愣住,打麻将的人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消失了,装碗筷的人掉了一根筷子,也顾不得捡起来,唯独睡午觉的人什么都不知道,还觉得安静些了很好,睡得特别香。 这位蓬莱的江大师兄,门主首徒,小祖宗,怎么会来这种满是烟熏味和下人的后厨? 经过几息的呆滞,椅子往后推的眦啦声就此起彼伏地响起,里面的外面的人全部挤到这儿来,“江公子,您、您来我们这儿粗鄙地方,是有啥事嘛?” 一个看起来是后厨主管的人有些惶恐地上来说话了,江穆棱微微点头,侧过身子,露出了身后的楉冰。 这后厨的人都不是修士,而是一些依附门派生活的普通人,在仙家地盘世世代代地生活,比俗世可能吃不饱穿不暖,还会有战乱饥荒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而且若是家中孩子有天赋的,也能送去修炼。 这些蓬莱弟子的修养都很好,一直给予他们尊重,这些人当然会把蓬莱的修士放在很重要的位置。 所以就算江穆棱让一个小个子男人来问他们问题,他们也没有不满,更不会口出狂言,就是觉得一个小娃娃在询问他们这一群肌肉男的画面有些诙谐。 “今天送去的点心小汤圆,是谁煮的?” “呃,我、我!”最旁边一位看上去很年轻的少年连忙举手,并且把旁边放着的锅捧了过来,“您要是觉得还想吃,这儿还有剩的。” 这实在太热情了,楉冰看看剩下的小半锅汤圆,咽了口口水。 虽然她确实很想吃,但现在不是对的时机,楉冰看向夏知秋,对方立刻心领神会,抱着那一锅点心出去了,很快又抱回来,附在楉冰耳边说:“这锅东西没问题。” 那就是后来掺进去的了,那么其他亲传弟子的汤圆可能没事,下毒的人就是冲他们来的。 “今天你们在这儿煮汤圆的时候,有看到谁进来了吗?”楉冰一边绕着后厨转溜,一边问那些帮厨们。 “没有吧?哪位公子小姐会进来这种地方?” “要是有进来,就这一个门,我们肯定会看到的。” “做下午点心的时候大家都快吃完饭了,那时候不忙啊,谁在后厨还是能知道的。” 这些大叔们嘀咕了一会儿,觉得他们都一起工作了好些年,厨房里要突然多出个人,他们一定会知道的,今天没别的人来过。 虽然这么说,但楉冰觉得要是想无声无息地进来也一定有办法,毕竟她曾经也用隐迹丹潜入过别人的卧房,还呆上了老半天。 更或者,是这其中的某个人下的毒,也不是不可能…… 楉冰眯了眯眼,不笑的样子倒还真有几分威吓力,但暂时也看不出谁会干这种事。 “是谁把点心送去给穆棱的?” “啊,是我妹妹,她还在饭堂前面打扫,我这就去把她叫来!”之前煮汤圆的男子又出声,然后匆匆忙忙把自己妹妹带来了。 他的妹妹看上去比她小上几岁,大约二十出头,面容还算清秀,主要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仪态也好,像个俗世小富人家的千金。 她突然被叫来,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她,虽然有些惊讶脸红,但还算镇定,让楉冰感叹蓬莱的教养,不是弟子的人都比寻常百姓厉害。 “你,就是给穆棱送点心的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装病 “嗯,江公子平日里的点心都是我来送的,我叫吕潇潇。”吕潇潇边说着还边偷偷瞅楉冰,被楉冰发现后也大大方方的,连脸蛋儿都没红,比起含蓄的江南妹子可以说是直爽了不少。 这是哪儿来的小公子,唇红齿白的模样真好看!就是长得太矮了,若论英俊,还是他们蓬莱的江公子更迷人。 “那你就今天下午送点心的时候,有什么让你留意的事情发生吗?”楉冰的目光一直被吕潇潇垂在肩上的两个麻花辫吸引,又长有漂亮,乌黑亮丽的,有着柔滑的舒顺。 这是楉冰没有的东西。 吕潇潇垂眸沉思了一会儿,随即皱眉:“我觉得……好像跟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若真要说的话……哥,你今天是不是帮我把汤圆舀到罐子里了?平时的点心都是做好了让我们自己取了送去,今天却是一罐罐分好的。”吕潇潇问那个煮汤圆的年轻男子,可那个男子却一脸茫然。 “不是我啊,是谁帮忙把汤圆舀出来了吗?” 在场的各位帮厨都摇摇头,表示那个时候都在干自己的事,谁都顾不上这个。 楉冰觉得好像抓住了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赶紧追问,“你们送去亲传弟子那的点心,有什么特别的分法吗?” “量都差不多,就是有些公子小姐口味不太一样,我们厨房这边就会控制甜度,”吕潇潇还讲了蓬莱一些亲传弟子的口味,“对了,用的托盘其实是不一样的,上面会有公子小姐们的名字!” “那你今天下午看到分好的汤圆时,那罐子是不是在托盘上?!” “是啊,我看已经盛好了,就托走了,”吕潇潇还是不明白这几位公子问这些干什么,“请问这有什么问题吗?是……我哪里做错了?” “呃…….没有没有,你,做得很好!继续加油,再接再厉!”楉冰想问的差不多了,再问人家就起疑心了,扯着两个小伙伴离开了厨房。 三人走在路上,楉冰简短地分析了一下,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蓬莱的内部修士,因为现在所反映出的一切,都表明这个人对蓬莱及其了解,并且他的目标就是楉冰这几个人。 “……穆棱,我说这话你不要不开心啊,我是觉得吧,这个人在蓬莱的地位应该还挺高的,我们做的事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这样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楉冰虽然知道江穆棱不会生气,但自己的门派被人说出了叛徒,怎么样也会心里不舒服吧。 “我不在意这个,眼下重要的是,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江穆棱还是神色如常,因为楉冰说的这些,他之前也粗略的想过,倒也有点思想准备。 “对啊,这件事我没让徐睿回去跟别人说,那个被你们支去看亲传弟子情况的小家伙看起来也不会乱说话,那这件事就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了,”夏知秋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你说,我们要不要和长老们讲这件事啊?” “这个嘛……”楉冰嫣然一笑,“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夏知秋看楉冰这表情就知道对方肚子里现在肯定是满满的坏点子,赶紧凑上去,“这里只有我们三个,小声说,不会被听到的!” “我跟你们说,就是……” 夕阳下,三个攒动的人影在路上走着,身影被无限拉长。 …… “听说了吗,昆仑楉冰,就是之前丹试得了第一的那个,生病了!” “生病了有什么稀奇的,就算修士一个个比普通人身体强壮些,不都还是人嘛,从昆仑到蓬莱,地域不同,水土不服很正常啊!” “哎!这可不是普通的病,我听说啊,是被人下了毒!” “啊?谁下的毒啊?” “这我啥子晓得,连楉冰中了毒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嘿,不过我说啊,这也正常!你瞧那人在丹试上那样儿,这样都得了第一,确实会结下不少仇家。” “但也没恨到要下毒吧?这是有多大怨念,是给他戴绿帽了还是扇他巴掌让他下跪了?不至于吧?” “快说说快说说,那楉冰被毒成什么样子了?!” “咳咳!据知情人士透露,那楉冰被毒得口鼻流血腿脚生疮,一双手全烂了不说,那张脸还被毒肿了,硬是毁了容,特别惨!” “啊?!楉冰公子的脸毁容了?!那可是难得一见的俊俏脸蛋,姐姐我好多年没见过长得那么可人儿,嘴又甜的弟弟了,可惜啊……” “哇靠,这么惨吗?!” “何止是惨啊!我这儿还有另外一条秘密传闻,说是昆仑楉冰现在食不下咽,逐渐凋零,或许过些时日,就要英年早逝了!” “唉,可惜了昆仑这么一个好苗子,就这么没了!” “不是,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关心谁能从蓬莱昆仑的眼皮子底下害人?是谁那么牛掰?这位大神我可一定要见见!” “得了吧,估计没机会给你见了,现在修真界两个大佬都在找这人呢,等一找着啊,可能就是直接上刑了!” “要我说吧,蓬莱昆仑这些年是不是不行了啊?总觉得现在好多门派都在崛起,这两位的珠光啊,哈,要被旁边的灿灿黄金衬得黯淡啰。” “嘘!别乱说话,在蓬莱的地盘呢,说话注意点,可别被听到了!” “就是,人家就算没落了,也比你这个散修强到不知道哪个天宫去了好吗?说话前掂量掂量自己!” “就是,人家亲传弟子都要死了,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嘛,别雪上加霜了。” “赶紧的,在昆仑楉冰去世前啊,去送点药送点慰问品什么的,总能与昆仑交好嘛,要是去晚了啊,说不定就得换成花圈了。” 楉冰是一点都没想到,她只是装个病,正好顺了下毒那人的心意,她就能在暗中找找这些人中哪里谁有破绽。 可她完全低估了这一整个修真界最强战力们的脑洞,真的,绝了! 她研究了一晚上那汤圆里的毒,发现是名为“紫藤”的一种毒后,就让夏知秋和江穆棱帮她传出“昆仑楉冰昏迷虚弱,手背上略有疹子”这种消息。 可谁知修真界的人也爱添油加醋,这消息就跟滚雪球一样,传的人越多就越夸张,越与事实不符,到最后竟然连她要死了这种谣言都出来了! 楉冰盘腿坐在床塌上咬牙切齿,要不是一出去就会穿帮,她真的想揍人了。 “哈哈哈哈!没事的楉冰,你要这么想啊,他们传得越严重,那不刚好符合我们的计划嘛!”夏知秋探望完瑾,顺路溜到楉冰的房间里,给楉冰带外面的消息。 “这根本和紫藤毒的发作表现不一样!”楉冰啪唧倒在床上,不想再起来,“我装个病而已,容易么!” 就在夏知秋还想再损几句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了。 “楉冰师兄,蓬莱的几位长老来看您了。”敲门的是徐睿,还在问能不能进去。 夏知秋看见刚才还趴在床上撅着屁股缩成一团的人,听到有人敲门后,跟会飞一样“嗖”得爬进被窝里躺好,还把被子铺整齐了,放了半边床纱下来,又露出一条手臂在外面,立马准备飙戏。 真别说,这人准备工作非常充足,手上还特地抹了些会起疹子的药汁,偷偷买了几盒白粉,嘴唇都发白,再配上那一脸做作的虚弱,的确像个重病在身的人。 “进来吧……”楉冰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旁边的夏知秋乐得不行,坐在旁边准备看乐子。 外面的几个人就推门进来了,是紫河真人、辽源真人,这两位都是匆匆地进来,只有楉冰她自个儿的亲师父蓍蒿真人,是落在最后面,晃晃悠悠慢慢吞吞地踱进来的,仿佛不是来探望他唯一的徒弟,而是在逛街。 “嗯?这位是知秋小友吧?”因为楉冰的大半个身子都被床纱当着了,模样也看不太清楚,所以稳稳当当坐在一边如同大爷一般的夏知秋特别扎眼,两位蓬莱的真人就笑着询问。 夏知秋这才想起他不是来看戏的,他现在的身份是探望楉冰的好兄弟! 立马站起来,一脸沉重地向两位真人问好,夏知秋跪在床边,握着楉冰的手,吸吸鼻子:“请两位一定要救救楉冰,他,怎么会被人下毒呢?!” 虽然略微夸张,但两位真人看样子都被骗了过去,效果竟然还不错,但楉冰半边身子都起鸡皮疙瘩了,觉得这个夏知秋又恶心又肉麻,特别不适应。 夏知秋也是想笑但却硬憋着,最后的表情格外狰狞,就跟难受想哭却憋着不哭一样。 紫河真人在担心的同时想,楉冰、江穆棱和夏知秋三人怎么回事?她现在居然有点搞不懂他们之间的真正关系了,还是说她的想法已经落后了,现在的好兄弟其实都这样? 两位蓬莱的真人被唬住了,只有蓍蒿真人,歪头朝这儿看了一眼,轻声嗤笑,但也没拆穿,扭头就转个圈坐在夏知秋刚才坐着的椅子上,不管这边的事了。 “昆仑的医修应该看过了吧?是什么毒?”两位真人看着楉冰,觉得昆仑的孩子可真是多灾多难,这是得罪了谁才变成这样啊? 所以看向夏知秋的眼神就慈祥了许多,俩都倒下了,这个苗苗可不能再折了。 “回真人,是一种名叫“紫藤”的毒素。”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愿你无病侵扰,长命百岁 紫藤?难怪……”辽源真人沉思着点点头,扭头朝蓍蒿真人喊:“阿戴,你那不是有很多疗养用的丹药吗?快拿出来给楉冰用用啊。” “哼,你别管他,我看他这臭脾气是一点都没改,徒弟都成这样了也不关心一下!”紫河真人是一点都不指望蓍蒿真人,把自己珍藏的小药罐一股脑儿地塞给楉冰,“虽然可能没你师父的好用,但应该也足够了。” 楉冰一看,哇,好多她没见过的丹药,可能是蓬莱的私藏,这也太棒了吧! 所以这个从前是小财迷,现在本性难移的家伙,一边虚弱地推辞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够用,我真的够用了”“您不用那么客气的!”一边悄悄地把所有的药罐子都收起来了,把被子里塞得鼓鼓的,像一只过冬储存粮食的小老鼠,乐得眯起眼睛,胡须发颤。 紫河真人特别喜欢楉冰,一直摸着她的脸测体温,还温声问这最近的情况。 平时特别霸气毒舌的紫河真人,一旦心软下来特别温柔,像一个温和的大姐姐,让楉冰想扑到她怀里打几个滚。 但楉冰不敢,因为透过不薄的床纱也知道,她师父正在狠狠地盯着她,让她的演技都有一丝慌乱。 “呵,又不是什么大病,用我这丹药可真是太委屈了,”蓍蒿真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用你们的就行,不要浪费我的丹药。” “阿戴!”辽源真人也是很无奈,就怕楉冰听了伤心,赶紧帮多年好友补救,“阿戴只是嘴上说着不好听,其实他很担心你的,来之前还有点匆忙,到这儿之后反而装作不关心的样子。 辽源真人凑近了点,左脸上淡淡的小痣让楉冰看得很清楚,“我觉得阿戴可能是害羞了,哈哈。” 不不不,楉冰觉得他师父这种不要脸的是不可能害羞的,而且她觉得蓍蒿真人应该是看出她在装病了,所以才在那边悠闲地抢她点心吃! 而且“阿戴”这个昵称,是不是有点……好吧,她也没资格说别人,她给夏知秋起的“小秋秋”也挺雷人的,如果不知道是爱称,还以为是故意恶心人呢。 “……好啊,我最近在学以毒攻毒之术,作为我的徒弟,你应该很荣幸能第一个试验,”蓍蒿真人耳力很好,一下就听见了这两人的小话,冷哼一声,掏出几个看上去颜色就不太对劲的丹药,“来,徒儿,可别怪为师不疼你,这量多大,保证你痊愈!” 不,是保证我立刻去见阎王! 楉冰立马委屈巴巴地卖可怜,让紫河真人救她。 然后她师父就被紫河真人悻悻地吼回去了,还一边嘟囔着“几百年没见脾气越来越大了,更年期推迟了吗?” 楉冰觉得,他师父作为一个追求者,最难得的就是他依旧我行我素,完全不当舔狗,也不会当跟屁虫。 可谓是史上最没有求生欲的追求者了。 “唉,这可能和害昆仑那小姑娘的是同一伙儿人,以后吃东西都要小心点。”紫河真人叹口气,“真的太被动了,这人什么本事,还能潜入我们的后厨?那可是蓬莱的区域,除了特许,外人是不能进去的啊。” “会不会是结界太久,有些失效了?”夏知秋没有把蓬莱可能有卧底的事说出去,因为除了江穆棱,现在所有人都是他们的怀疑对象。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尊重人和疑神疑鬼,但面前这两位真人可是少数完全符合楉冰所说的下毒者条件的人。 楉冰很不想怀疑他们,而且这两位和他师父关系还很好,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还是要保险起见。 她可是连她师父都瞒进去了啊! “这事我们会彻查,你且好好疗伤。” 三位真人离开了,屋里两个演戏的才松口气,趴着的趴着,瘫着的瘫着。 “……小秋秋,我有事要让你帮我查一下。” …… 又过了几天,那天满天飞的流言蜚语终于降下去了不少,不仅因为几位很有权威的真人出来辟谣,更重要的是,楉冰的生辰到了。 那些人都以为昆仑对亲传弟子的生辰会大办 可能怕楉冰大病初愈,受不了吵闹和太多人情,这次的生辰宴昆仑关起门来开,除了昆仑的这些人,也只有和楉冰关系较好的那些小朋友会来。 昆仑这次可是完全不给别人混进院的机会,那些自认为与昆仑关系还不错的门派想着,虽然自个儿没受到邀请,昆仑也不会把到了门口的客人请回去吧? 结果,人家还真会,半点情面都不给。 而且直接是连外面守门的人都没留下,门口光秃秃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想托关系走后门都没地方说去。 所以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都只能无奈离开。 而被邀请的客人早早地就溜进了昆仑院子,跟着那些忙活宴会的人上蹿下跳的,生怕自己闲下来,典型的代表就是廖云。 小姑娘是太白阁子弟,也算是见过博览万物的人了,可在昆仑的时候,对任何事情都充满了好奇,遇到没见过的就问,搞得大家都忍不住逗她。 “小云,你怎么什么都要问呀?” “没见过,不懂就问呀!” 大家迷惑了,这生辰宴所有地方,不论修真界还是俗世,不都是大同小异吗?这还有没见过的? “那你过生辰的时候,师门是怎么办的呀?” 廖云头上戴着一只雕花簪子,还是用鸡血石雕的,红艳艳的特别喜庆,可和这喜庆装扮配的,是廖云苦唧唧的一张脸。 “我过生辰啊,师父也会给我办生辰宴,可跟这完全不一样,我还以为世上所有的生辰宴都是像太白阁那样的呢。” “哦?怎么不一样了?”瑾的身体已经好些了,现在在包那种一口一个的小饺子,包的猪肉玉米馅,楉冰喜欢,廖云凑过来的时候,粉嫩的小鼻子都沾上的面粉,白白的一小片。 “就没那么热闹,也不会挂那么多红布,大家也不能随便乱走,要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等着布菜,恭恭敬敬地敬酒,安安静静吃饭,吃完饭还要按辈分离开,”廖云想遍了形容词形容,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感觉不是在办生辰宴,好像是在参加葬礼。” “呃……这倒是真的,没见过。”瑾也是没见过这样的生辰宴,真的如同廖云所说,庄重严肃得跟葬礼一样,太白阁果真注重仪态礼节。 想到廖云这个小丫头,被一群板着脸的大人围着,压力满满地吃饭,瑾不知为何觉得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可爱。 “怎么说话的?”巫世桀端着一盘鱼饼路过,按了按廖云的头,“要是被师父听到,又得罚抄阁训了。” “师兄!你最好了,一定不会告诉师父的对吧?!”廖云一脸无赖地挂在巫世桀的手臂上,一路被拎走了,“你自己玩得不也很开心嘛!” “这是两码事。” 瑾看着廖云紧张兮兮的模样,也是忍俊不禁,继续包着饺子,突然有人在旁边坐了下来,裹挟着一股炙热的温度,存在感异常强烈。 “……”瑾不抬头也知道对方是谁,但也没有理他,继续包着手里的饺子,只是手指在微微颤抖,包出来的饺子也没有原先那么圆润了。 “……那个,我帮你?”夏知秋看自己盯了瑾半天对方都没看他一眼,有些丧气,但还是凑上去搭话,露出小虎牙嘻嘻地笑着。 “你会包吗?要是要是楉冰的生辰宴上出现了露馅儿的饺子,我可不会原谅你!”瑾还是没看人,但给对方腾出了一点地儿,用余光看着夏知秋对着一捆饺子皮发愁。 饺子皮雪白平整,肉馅儿拌着香料和酱汁,散发着鲜香,里面一颗颗的玉米饱满多汁,看起来就很诱人。 可这一切联系起来,就与夏知秋无缘。 夏知秋本来就不知道如何下手,听了瑾的话后更是充满了对楉冰的怨气,头一次觉得,这小子的女人缘那么招人嫌,那么碍眼。 所以包出的饺子甚至还没活到下锅,直接在他的手里爆体而亡,沾了满手油。 “你别捣乱可以吗?不会包就等着吃,到大堂呆着去!” 要是以往,这俩能直接吵起来,互相抓生饺子往对方嘴里塞,但夏知秋很难得的卖了个乖,赶紧把那一堆烂摊子收拾掉。 只是收拾完后还有点委屈,一个大男人坐在旁边小声嘀咕:“小爷都救了你,还这么凶,连声谢谢都不说……” “早就说了无数遍了好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咳!这种感谢的话嘛,听几次都是不够的,不过,你也很……”夏知秋扭过头,捂着嘴巴,把“厉害”两个字在嘴里含糊了一遍,都没说出来就咽回去了。 “什么?” “……我说!你这丫头那么傻,阎王才不会想要你呢!”夏知秋嘴贫了一句,把之前的好气氛全搅没了。 瑾抱着那一大盘饺子和碗盆气呼呼地走了,夏知秋望着丫头的细瘦身材,呆了好一会儿才气恼地把头埋在桌子上,用拳头狠狠地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在这个傍晚,夏知秋没能说出口,瑾也没能听到的话是:“像你这么傻的丫头,就应该长命百岁,健健康康地过一辈子,无病侵扰,无虑烦神,比任何人都幸福。”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平凡的幸福 那些被请来的宾客都一整日在院子里自娱自乐,楉冰这个生辰宴的主角却迟迟没有出现,但大家都默认她是生了病需要休息,也没有随意去打扰。 对于这个生辰宴,楉冰自己是没多大想法的,就是找个机会把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嘛,开心就行。 而且她也没有这样大张旗鼓的办过这个宴会,从前顶多送个礼品就够了,来到蓬莱却反而大张旗鼓起来。 而楉冰此刻,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 她非常怀疑,雾虚真人特地办这么大的宴会,就是为了在宴会上告诉大家自己的女子身份。 现在,雾虚真人站在楉冰面前,抱着两条裙子任她挑选,眼神里满是期待。 我可以不选吗?我现在继续装晕还有用吗? 而且除了楉冰对女装兴趣这个原因外,还有一点就是,雾虚真人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很温柔很体贴,但也无法掩盖他内里是个五百多岁的老古董以及令人发指的笔直。 这挑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两条裙子?只有八个字能够形容:老年品味,直男审美。 楉冰清晰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长辈觉得好”这句话,因为她没有在雾虚真人的眼里看到一丢丢的怀疑和不自信。 左手边正红色的那条,那颜色红得啊,再披块布楉冰觉得自己就直接能嫁人了,艳得扎眼,平日里没人敢穿这种色,一穿不好就很俗,次数见得最多的是之前在极乐坊的时候,那儿的姑娘好像都很喜欢这种调调,因为很引人注目。 而且边上那一圈一圈的楉冰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领口、袖口、裙摆都是,看着就知道穿得很不舒服。 重点来了,在裙摆的两侧,还非常对称地别上了两朵大红花,绣得是挺好看的,可楉冰一想到自己穿上走路上的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好吧,这条不行,再看看另一条,就会觉得这条正红色的不算那么难以接受了。 雾虚真人不知道什么品味,来了个红配绿,右手抱着绿裙子,自己穿着紫袍子,三种颜色特别突兀排斥,站在屋里就感觉把地方占满了。 绿色的这条,居然还是抹胸的,没想到雾虚真人还挺开放啊?可楉冰一点也不想要这种开发。 裙子上面缝了很多闪闪发亮的东西,近距离看就能知道,这是一块块很小的灵石圆片,被磨得很薄很亮,阳光照上去还会有七彩的光芒映出来,是一件比较昂贵的裙子了。 可这样一条裙子,楉冰怎么看怎么廉价,总觉得为什么单拿出来就很好看的东西,组合起来就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丑? 最后她得出来一个结论,贵的东西,她不懂,也不配。 “师叔……”楉冰看着这两条裙子,本来就有点抗拒,现在更是不想穿了,虽然她不想显眼,但万一让别人误以为她穿女装很丑,她也接受不了。“我能不能,不穿啊?” “……有什么原因吗?”雾虚真人还以为楉冰重回女儿身会很开心,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让他有些疑惑。 还不是因为你挑的裙子太丑了啊!!! “师叔,我觉得,做男人挺好的,也不一定要换回女装啊,”楉冰忙给雾虚真人上了杯茶,“您看,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早就习惯了,无论男装女装,我都还是我啊。 只是在人前变了个装扮,世人难道就能否认我的存在了吗?只要我自己乐得自在,谁也奈何不了我!” 雾虚真人看着逐渐长成大人,有了自己想法的楉冰,也不禁唏嘘。 当年他把楉冰抱回昆仑,小姑娘才刚过他的膝盖那么高,小小的一个,也混在一群少年里,爬上登仙台,试炼,抱着比她人还长的剑耍,总是担心她把自己给伤着了。 慢慢的,人长得比剑高了,也长开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即使是素面朝天,跟着一群臭男人在尘土飞杨的场子里跑来跑去,还是不能掩盖这种惊心动魄的美艳。 他对这个师侄是有着很大的感情,也抱有很大的期盼,不仅仅是楉冰的天赋,她的心性、品格、悟性皆是上佳,说是昆仑百年难得的天才也不为过。 “楉冰,师叔也没有在逼你,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自然是很好的,我也尊重你的选择,”雾虚真人语重心长地说着,“可当年,你的母亲将你交给我的时候,也嘱咐过一句话。” “她说,离了这尘世,她就再也管不着你了,不仅是她,连那繁重的礼俗规矩也管不着你了,不必为婚事、女德所烦恼,也不会有人因为这个来对你说教,坏你心情,是最适合你的生活。 平安喜乐最重要,可在保证了这些后,她更希望你能拥有一种最平凡的幸福,就是爱情。” 雾虚真人说到此处的时候,也有些动容,世人常觉得他们这些修士脱离了红尘,六根清净,但其实,就算是他们,也会想要很平凡的幸福。 楉冰听了,眼眶有些湿湿的,三纲五常本就是真理,女子女德也是必须,但她母亲能在十几年前就跟雾虚真人说,让她不要在意这些,楉冰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她的母亲什么也不关心,不论是修为还是地位,最在意的只有楉冰。 ……可是,就算想找爱情,那种看到自己换了女装觉得漂亮然后扑上来的人,是真的喜欢自己吗? 估计和之前那群来送婚书的人目的差不多吧。 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不在意自己是男是女,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无条件的支持自己、信任自己,守在自己身边吗?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傻子呢? 楉冰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叹息着答应了雾虚真人,今天晚上会穿着女装去宴会的,反正今晚也就二十几人,都是自己人,嘱咐好不要说出去就行。 雾虚真人心满意足地走了,楉冰瞅着床上摊开的两条裙子发愁。 还是红色的吧,虽然挺俗气的,但总比绿色那条好。 楉冰摸着红裙子的腰线,心说这设计也太诡异了,很容易显得腰很粗啊,而且这个纱虽然看起来就很贵,但摸着真心糙,不舒服。 楉冰对所谓女装产生了一丝怀疑。 她真的能遇见那个所谓的,能让她心甘情愿换下男装,为他当一个女子的人吗? …… 楉冰的十七岁生辰宴地点是在昆仑院子的大堂,把那些桌桌椅椅都搬走,换上宴席用的矮桌和坐垫,面对着大门的地方坐两人,两边各坐一排人,刚好坐下。 面对大门的两个位置自然没有给楉冰留的,这是长辈专坐席,肯定是副门主蓼莪君和师父蓍蒿真人坐的地方。 宴会快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入座了,就楉冰还没来,大家特地给她留了一个最靠近蓍蒿真人的位置,左边是师父,右边就是江穆棱。 “瑾姐姐,楉冰哥哥怎么还不来啊?他是不是不舒服啊?”廖云此前偷吃了不少点心,所以不是很饿,担心起楉冰的安危来了。 瑾也觉得有点奇怪,起身便想去找,被夏知秋拉住了。 “你别管他,饿了自己就会来,你这样次次去催,难道以后结了道侣也这样?”要不是楉冰装病这回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夏知秋真想告诉瑾,楉冰这孙子好得很,啥毛病都没有吃嘛嘛香,这么担心干什么。 “要是能这样,我很乐意啊!”瑾对夏知秋这毫无来由的一句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想要试着挣开站起来。 可她自己也是病没好透,夏知秋明明没用多大劲儿,可她就是没力气,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都没换过姿势。 这时,大堂的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穿堂而过的晚风,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 这应该是另一边走廊的廊道上的声音,也就是有人正在走来,大家都知道这个人是楉冰,所以并没有什么非常期待的感觉,也就安静了一息,谈话声就又响起,和铃铛声不相上下。 只有江穆棱,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预感,他总觉得今天看到的楉冰或许会很不一样,具体是什么不一样,他也不清楚。 但听着铃铛声越来越近,并且开始有了脚步声,江穆棱觉得自己心跳快了那么一点点,呼吸也不稳了。 “叮——” 铃铛声停下了,就在距离大堂门口大概几尺的地方,似乎是在犹豫。 却在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门口,以至于除了江穆棱,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也只有几个人看到了楉冰身上的装扮,他们哑了一会儿,突然发出惊愕的尖叫,把剩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了。 然后,在昆仑的院子里,在这个生辰宴上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仿佛鸡叫鸭叫鹅叫猪叫等一系列类似的叫声,好像开的不是宴会,而是家禽家畜养殖交流大会。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看脸,的的确确是楉冰,可看整体,又觉得不像。 平时的楉冰,一眼看上去英气十足,至少大家觉得他是个男人,很少将他认成女子。 可眼前这个,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这就是个大美人。 平时都束起来的长发散了一半下来,耳边还是惯例的小辫,只是发饰全部变成了女子的样式。 正红色的裙子非常贴身,楉冰吐槽的腰线问题因为她腰细,显得她整个人更纤细了,还将她整个人都衬得白上加白。 裙摆下方的两边大红花,一个被楉冰别到了头上,一个别在腰间,看上去正常了许多。 再加上她略微上了点妆,就将自己打扮得容光焕发,令在场的女子都黯然失色。 “晚上好啊。”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五十章 我真的是女的! 晚上好啊。” 楉冰抿着淡红色的口脂,又洗去了装病的妆容,看上去气色非常好,除了走姿略微男性化外,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小仙女。 楉冰本以为这些人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换身装扮出场也不会紧张,可她发现,真的走出来后,自己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尴尬一笑,低声憋出一句问好。 夏知秋筷子上夹着的饺子“扑通”一下掉进了碗里,腾起半碗的汤汁,全部溅在了他的脸上和特地穿出的新衣服上,把他烫个半死。 瑾下意识地拿起一边的帕子去帮他擦,可瞪大了的眼睛半点儿都没离开门口的小仙女,胡乱地捏着帕子在夏知秋身上抹着,一把捅进了他的嘴里。 廖云嘴里嚼着的半块点心还没咽下去,碎渣就咳出来了大半,一边红着脸咳嗽,一边努力去看清楚楉冰,想着,哥哥怎么突然变成姐姐了? 苏絮原本半眯着没什么兴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却又马上想到他之前听过楉冰的声音,还有喉结,的确是个梆硬的男人,眼皮马上又耷拉下去了。 在场最淡定的,应该是巫世桀,因为曾经被叛逆期的师姐们偷偷瞒着长老们办成了小姑娘,留下了心理阴影,瞟了眼楉冰,想,昆仑的那帮人终于也对他们的弟子下手了。 总之,众位小辈的脸上表情不尽一致,但全部表达着同一个主题:惊恐。 而长辈们则是见过了大风大浪,尽管心里可能掀起了轩然大波,但依旧是雅正端方地笑着,觉得这也许是生辰宴的表演节目,不能慌,在小辈们面前要保持冷静的形象。 楉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觉得怎么没有人问她自己怎么女装呢?没人问她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女人呢? 太惊讶所以忘记问了? 没办法,楉冰只能自己跨进门槛,自己给自己做解释。 结果,她真的低估了雾虚真人挑裙子的功力,这条裙子不仅丑得一骑绝尘,穿上还特别不方便,之前她在廊道的时候就差点儿绊倒。 脚尖非常明显地踢到了门槛上,不合脚的鞋子,还有缠满脚底的纱绸让楉冰根本无处施展自己的轻功,甚至脚腕还勾住了一条绸布,彻底失了重心。 楉冰,昆仑目前弟子中的第一天才,轻功也算是名列前茅,却在女装示人的时候,败给了一条门槛。 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我去!” 大家听了这声音,一个个都回过了神。 刚才那声问好太轻了,没什么人听出来,但这一声简直是清脆响亮,让人想忽视都没办法。 虽然有一点像,但依旧能很清晰地与楉冰原来的声音区分开来,同样是悦耳动听,但之前的是有朝气的少年音,如今却是铃铛般的少女音。 或者说,这才是楉冰真正声音。 几个离门近的弟子这才反应过来,跑上前去把他们脑门儿磕地、在地上摸索了好久都没起来的……师弟?师妹? ……反正想把楉冰扶了起来。 而且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拉胳膊好像不太行,会碰到那大片露出的雪白肌肤,一看触感就不是他们这些糙汉能比的。 那扶腰?好像更不对。 牵手不行,扶腋下不行,抗腿也不行。 貌似楉冰变成了女子,就哪儿哪儿都不合适。 几个人就围着她,傻站着手足无措,用眼神互相示意对方去扶,几次欲出手,又缩了回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怜楉冰重重地磕在了地上,脚上被纱缠了好几圈,还要自己坚强地爬起来,想找个人扶着,都被避开得远远的。 楉冰:?,你妈的,为什么?之前每个都说昆仑哪儿都好,就是没有小师妹,都想要道侣想得紧呢! 现在来了个现成的小师妹,却都避之不及的,敢情之前都是说着玩玩的? 楉冰揉着腿站起来,看着宛如见了鬼的一群人,翻了个白眼。 好吧,完全没有宣布大事情的气氛了。 “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我,楉冰,现在是个女人了!”楉冰扯着裙摆,从席位后边挪到了那唯一一个留给自己的位子上,理了好久的裙子才能勉强坐下,一点也不舒服。 江穆棱非常自然地就拿过她的茶杯给楉冰倒了杯茶,楉冰也不客气,咕咚咕咚地就喝完了,一把敲在桌上:“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问完吃饭!” 席位间,没一个人敢出声,连平时最活泼,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廖云也闭紧了自己的小嘴巴,不去掺合这件她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事情。 “你……”夏知秋把瑾胡乱给他擦脸的手推开,沉默了一会儿,拧巴着嘴,还是问出了口:“你什么时候变成女的了?” “本来就是!” “是被你师父硬塞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丹药吗?!” “我本来就是女的!” “还是哪个庸医把你身上的构造改了?!” “没有!本来就是这样的!” “你的喉结呢?你的声音呢?你的……”夏知秋还是不相信,手就越过江穆棱,往这边探过来,想摸一摸楉冰身上的肌肉有没有消失。 “哎呀都没有!喉结假的,声音伪的!男的东西我都没有!女的!一出生开始就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楉冰被问烦了,肚子还饿,夹起一只饺子往嘴里塞。 夏知秋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回想了一下,觉得从前那些觉得不太对劲但没细想的事情,现在真他妈的合理。 楉冰长到这个身长就停止生长了,长到九岁后就再也没和他们同床睡过,从来不一起去大澡堂洗澡,来了蓬莱后也不去泡那特产的温泉,换件衣服都要躲着他们。 还有,皮肤格外白、格外软。 这些他都注意到了,却一点儿没往那个方向想。 连他这个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兄弟都没发现,其他人更不可能察觉了。 夏知秋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还抽空看了一眼江穆棱,发现这位小伙伴虽然同样惊讶,但眼底渐渐升起的,是一种狂喜的火焰。 夏知秋实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以欢喜的,反正他是要愁死了。 突然有一天,你最好的兄弟告诉你,她是个女人,两个人该如何继续相处? ……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他们还是能一起逃课一起调查,一起吃饭一起练剑,互相怼人互相信任,是男是女,好像真的没什么区别。 至少和楉冰是这样的,夏知秋可不信她之前十几年都是装过来的,自己看到的都是最真实、最没有防备的楉冰。 想通了这一点,夏知秋的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地安慰起了旁边的瑾。 “小爷跟你说,别难过,你虽然很喜欢楉冰,但你们现在可以做姐妹嘛,还是要好好相处,不要坏了和气!”夏知秋连语气里都带上了几丝轻快。 哎呀,他现在是觉得,楉冰是女的这回事儿可真是太棒了!不仅不会失去一个好朋友,瑾呢也不能和楉冰在一起,一箭双雕! 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儿呢?! 喜滋滋的夏小爷终于舒坦了,身上的汤汤水水都被体温烘干了,他就偷偷把抢过来的帕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心安理得地开始吃饭了。 坐在对面的廖云觉得,自己在太白阁过的像葬礼的生辰宴算什么啊,今天这场面才是前所未见呢! 廖云咽下了桃酥,舔干净嘴边的屑,弱弱地问了一句:“那楉冰哥……姐姐,你为什么要扮成男的啊?你明明这么漂亮。” 这下问到了重点,楉冰一手托腮,朝廖云勾勾嘴角,气场十足,一下子把小姑娘给看傻了,“一个算命骗子让我这么做的,让我扮到十七岁,不过当男人的感觉不错,挺爽的。” 楉冰又看看众人:“今儿个只是给大家看看我楉冰是雄雌,不要说出去了,日后啊,我还是继续当我的男子,自在啊!” 众人语噎,听这语气,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如出一辙,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长老们也反应过来了,一个个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事,雾虚和蓍蒿是知情的吧?”蓼莪君不愧是副门主,一下就发觉得了这俩师父和师叔肯定啥秘密都知道的事。 “对、对,不过楉冰的父母嘱咐过,所以也不好声张。”雾虚真人看着楉冰,觉得自己挑的衣服真好看,衬得他师侄更俊了! “要是可以,我也不想知道啊,谁叫我是她师父呢?”蓍蒿真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在这种场合,他难得换上了一声新的袍子,没有被炉火烧焦的痕迹,也没有黑乎乎的煤灰,人模人样了一次。 “所以,这真的不是开玩笑?”匪薇真人还有点混乱,“我的天呐!昆仑的女修人数又大幅度增加了!” 桐阳真人有些自恼,因为他想起了,十几天前他还当众把楉冰的后背抽得血肉模糊,要他知道这是个女娃娃,肯定不会罚那么重啊。 这孩子,当时伤成这样了也不吭一声,都不心疼自己的。 瑾瑜真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状况之外,还扯着一旁的雾虚真人吐槽:“啧啧啧,好看是好看,但要我说啊,你这师侄的眼光真不行,挑的什么衣服,丑死了!” 雾虚真人:……有吗?两朵大红花多喜庆多好看!多适合今天这个值得欢庆的日子! 这时候,蓍蒿真人也嫌弃地出声了:“回去就把衣服换了,丑得影响我心情!” 雾虚真人:……是你们不懂美!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还是你 在座的各位师兄弟在经历过一**风冲击后,一个个的神儿都飞到天外了,现在好不容易拉回来些,惊讶过后,就是慢慢涌上来的欢喜。 楉冰,女的,女的啊,一个女的啊! 昆仑十年估计也就盼来一个女弟子,遇到时机不好的时候,一个可能也被掐没了。 这可以算是天降一个师妹了,能不开心么! 虽然一时半会儿这种别扭感不会完全消散,但所谓日久生情,他们一年到头也不出昆仑几次,总能成功一个的吧! 这肥水,绝对不能流到外人田去了! 这一双双冒着光的狼眼啊,就那么开始直勾勾地盯着这边,就算和素爱美人的苏絮相比都不输。 苏絮倒是蠢蠢欲动地想要和楉冰来点互动啥的,但他更想要命。 卧槽,没看到旁边一尊煞神坐在那儿吗?眼珠子还敢这样瞅,昆仑的人是不是除了楉冰和江穆棱,其他人和他都不熟啊?要不然连自己这个外人都在一瞬间看出了这俩关系不太简单,这还有一群睁眼瞎。 江穆棱的脸还是冷冷的,这个人仿佛天生脸上就少了一块肌肉,从来就没看过他笑,但冰山的消融是是只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 那是含着春水的温柔目光,和苏絮平时在花街里看姑娘的眼神有点像,但比那些看莺莺燕燕的眼睛里又多了很多东西,是独享一份的沉溺。 自愿溺在那份非常靠谱的睿智和不合时宜的迟钝里,在美艳和纯真的矛盾中挣扎,可最后还是笑着沉沦下去,在有点甜的水中咕噜咕噜冒着幸福的泡泡。 可只要一离开这片让他融化、变得温和的水域,就会重回冰冷坚硬,冻得人三尺都不敢靠近。 最重要的是,都这么明显了,楉冰这个平时聪明极了的人却看不出来。 醒醒啊!这不是兄弟情!把你平时三分之一的脑子分一点给你旁边的这位好吗? 苏絮看着都觉得江穆棱太惨了,做一天楉冰的好兄弟,那就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了。 还在,各位师兄们在最初的兴奋过去之后,都逐渐想起了他们曾经在楉冰面前明目张胆地做过些什么。 什么光着膀子一起练剑,还邀请人家一起秀肌肉这种事情就不用说,太多了,数都数不清,而且这还只是小场面。 几位和楉冰关系好的师兄在宛如走马灯的记忆里看到了,他们深夜拉着楉冰讲黄段子,还有彻夜研究一些“书品”的那些时候,讲的每一句脏话,每一个笑出褶皱的哲学笑容,还有那闷在被子里的猥琐笑声,让他们觉得,自己在楉冰心里的形象再怎么建立也没用了,因为早就碎了满地。 师兄们沉寂了下来,长老们训了几句,在外人面前也不说太多了,总而言之这并不是坏事啊,而且他们对这件事也有点消化不良,还需要几天去适应。 这个时候,师姐们出场了。 加上瑾,三位昆仑的女修对楉冰这个身份的转化其实是非常矛盾的。 谁不喜欢青春活力,阳光向上,嘴巴还甜不溜滋的少年,一想到这个小弟弟没了,还真有些遗憾,遇到外人的时候都没办法拿出去炫耀了。 但是,多了个妹妹,这波也不亏啊! 修真界和俗世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都不仅仅是看重修为,还关注很多其他的东西。 数量少的女修虽然处于被人护着宠着的一个地位,但还是会为了找到更加强大的道侣而互相攀比,即使是同一门派的也不例外,有时甚至会更激烈和残酷。 但昆仑的女修就完全不是这样了,总共加起来也就十几个,想找人攀比都没办法,比来比去也就这几个人,无不无聊! 昆仑不缺天赋异禀、修为数一数二的男修,大家都觉得,哇,好幸福,每天被那么多优秀的男修簇拥着,想挑哪个挑哪个,还不用担心异门恋,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啊? 但事实上,昆仑的女修基本上都没有道侣,一个个都沉迷修炼,抡起法器来比男修还猛,全是无可救药的修炼痴。 其实,谁一开始进入门派的时候不是还没满二十的少女呢? 谁一开始不是怀揣着一个少女心,总在修炼空隙的时候傻笑着想,万一有一天她也能找到自己的道侣,一生就圆满了。 但,生活是粗糙苦涩的,有些人会在生活中一点点地磨平棱角,变得圆润,失去了自己的锋芒。 而昆仑的女修们就在忍受一大群直男的日子里,将圆润的少女心一次次打磨,最终成了一把锋利的长枪,在人群中破云而出。 你绝对忍受不了,看起来端正优雅,还有点小帅的人,屋子里的袜子随便扔,进去的时候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你也绝对忍受不了,有些男人上了昆仑,进了修真界还留着在俗世的那些臭毛病和旧观念,觉得女人就是依附于男人,为他们服务的,对她们指指点点,还心安理得。 你更加忍受不了,当你一个女子被一大群男人包围,和他们一起晨练的时候,他们并不会给你建议说你这里不对那里不对,该怎么改进,而是光在一旁笑你,说,哇,你的动作也太奇怪了吧,和我们都不一样! 在这样一次又一次濒临气炸边缘的时候,昆仑的女修就变得异常团结,每一个女修的加入都会受到师姐们的热情关照。 这个时候,她们出场了。 还把人带走了,别人想多看一眼都不行。 大家只好继续吃饭,感觉怎么感叹这件事情都觉得不够表达自己内心的惊讶。 夏知秋拍拍江穆棱的肩,“穆棱,你怎么样?能接受吗?反正是男是女我无所谓,是楉冰就行了。” 江穆棱刚才的心剧烈震荡着,仿佛非常危险的御剑飞行一样挑战心脏,那满满的爱意全部都涌现出来了。 他很想在刚才就告诉楉冰,我喜欢你,在我还不知道你是女子,甚至可能不知道你的长相时,我就喜欢你了。 全世界最喜欢你。 江穆棱一生唯一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喜欢有多重的分量,就单纯地想把所有的爱意全部掏出来送给对方。 他一点时间都不能等了,因为他知道了足以和那次他眼睛复明媲美的好消息:楉冰是女子,他们可以在一起,也不用担心楉冰受到世人的眼光,这简直是太棒了! 棒到江穆棱都没来得及等楉冰回来就坐不住了,匆匆忙忙地从席位上离开,编了个理由就寻去楉冰的屋子找人了。 可楉冰的屋子一片黑暗,谁都没有,江穆棱往窗户纸里看了又看,最后失望地走了。 那她们能去哪儿呢? 江穆棱在廊道上寻着,想找到一间亮着的屋子,可光没瞧见,就闯进了那次他偷吻楉冰的院子。 也猝不及防地闯进了楉冰映着月光的视线里。 “……嗨,你也出来啦,穆棱。”楉冰没想到她也有一天会被师姐们的唠叨折腾地逃出来,又不想回宴会上面对那个尴尬的场子,就想找一个离那儿远点的地方自己休息,一个人缓缓。 她确实没想到江穆棱会过来,还像做男子是挑起一边的眉毛表示疑问,但用这幅样子做出来不像在耍酷,而是觉得很可爱。 “我……”江穆棱猛然停住脚步,想起自己要说什么,赶紧快步向楉冰走去,“我、我有话要说!那个……” “江穆棱,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这是极少极少的,楉冰叫江穆棱的全名,以往总是叫着穆棱,刚认识的时候就叫穆棱兄。 楉冰喜欢叫穆棱,就算他并不是很喜欢听这样的称呼,他想要像“小秋秋”那样听起来亲昵的称呼,可楉冰从来没有给他取过,或者是从来没有想过给他起。 江穆棱抬头,看到楉冰的脸上是难得很认真的表情,没有一点嬉笑,夹带着十分的紧张,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江穆棱愣住了,没回答。 “江穆棱,我们还是好朋友吧?”没有听见回复,楉冰紧接着又问了一次,这一次里面带着压抑的哭腔,让人觉得,她已经没有勇气再问第三遍了。 楉冰感觉自己是个很胆大的人,好奇心顶上了天,虽然怕死吧,但有时的兴奋刺激感总是怂恿着自己往前窜。 但她又是一个很胆小的人,整天担心这担心那,才十七岁就满脑子忧愁。 她知道江穆棱再生气也不会不理她,可他们之间会不会满满疏远呢?说到底,他们之间除了“好朋友”这个关系,好剩下了什么吗? 江穆棱有他自己的生活,他是个断袖,有自己喜欢的人,她原本能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可江穆棱不喜欢女子。 江穆棱会不要她了。 想一想,眼泪就直逼眼角,即将顺流而下。 江穆棱听了很难受,却还是实话实说:“我……不太想和你当好朋友了。”我喜欢你,想把等级升一升。 但后面那句话没出口,因为楉冰听到前面一句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无措地看着眼泪掉,发现这是自己的才赶紧去擦。 “是、是吗?没、没事的。”楉冰一边擦还一边说着,但啜泣声实在太大,起不了任何掩饰作用,“我知道的、我明白的、我理解的。” “不不不!是好朋友,我们还是好朋友!”江穆棱看这情况,他要是告白了,楉冰可能会直接崩溃,连忙认怂,咬着牙说,“一辈子的好朋友。” “真、真的吗?”楉冰习惯性的想用长袍袖子擦眼泪,发现自己穿的是没有袖子的裙子,在空中隔空挥了好几下。 江穆棱无奈地走过来,帮她擦掉眼泪鼻涕,想了想,发现自己居然还要借用夏知秋的话。” “当然是真的,无论是男是女,楉冰还是楉冰啊。”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五十二章 游戏开始了 两人就在院子里坐到了宴会快结束了才回去,大家桌前的食物都被收走了,只留下几盏茶和几盘点心,一个个抱着暖壶热烘烘的,等着两人回来。 苏絮一看到江穆棱的脸,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没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情场失意的脸他可是看多了,一定不会看错。 而楉冰终于被江穆棱咬牙切齿的无数句“好朋友”给哄得差不多了,红着眼睛擦着鼻子,像一个一定要抱着毛绒老虎的小孩子一样,紧紧牵着江穆棱,生怕他把自己丢了。 大家看到这情况,就算再傻也明白了点什么。 哦,这肥水,可能留不住了。 师兄们一个个捶胸顿足,大呼后悔。 你想想看,一边是冰清玉洁高冷洒脱的第一剑修,一边是曾经拉着师妹聊黄段子的猥琐师兄,是个人都知道该选谁。 雾虚真人有点懵,嗯?楉冰为什么牵着江穆棱?她不是心属夏知秋的吗?怎么会和之前十年都没见过的人好上了?他都要联系温北夏家的人了。 瑾虽然也看出来江穆棱没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可还是暗暗恭喜他,毕竟瑾也是看过江穆棱偷亲楉冰那一幕的人,觉得他能走到这一步实在太不容易了。 而且,两个人真的很般配,这就是为什么瑾当时看到那一幕,不仅没有非常愤怒生气,甚至有点想撮合的原因。 当时,江穆棱的头微微往一边歪,露出了轮廓分明,坚毅的侧脸,但在阴影的遮挡下柔化,变得柔和。 他甚至没有敢睁开眼睛,在即将触碰到眼前睡着的那人时,轻轻闭上了,细长的睫毛在颤抖,瑾第一次看见,有人能紧张成那样。 那是一个连唇对唇触碰都算不上的吻,因为江穆棱一紧张,还亲偏了,只是贴了一下楉冰的上唇,就匆匆跑走了。 即使这样,瑾还是看得脸红心跳。 那是一副怎么样的美景,瑾觉得要是用语言来描述,那就是般配,不论性别和穿着,那是一种天生的相辅相成的气场。 全场,或许只有楉冰本人和夏知秋这个憨批看不出江穆棱的心思了,连有一点点早熟的廖云都看出来了,八卦兮兮地爬到自家师兄的席位旁边,悄悄凑上去。 “师兄,楉冰姐姐和江哥哥好般配啊!还牵着手进来,也太恩爱了!”廖云又敲了一眼,比自己牵别人手还兴奋,“也太棒了吧!” 巫世桀不太想管别人门派的事情,别人的弟子怎么样,他也不太想知道,尽管是一件性别大变的奇葩事件,他还是没什么兴趣。 “正常,但不要妄加揣测,也不能乱传。”巫世桀把最后一块绿豆酥塞进廖云的嘴里,“吃完了,我们走。” 太白阁一向规矩严格,大家送走这对师兄妹后,也陆续离开了,只剩下了昆仑自己的人。 苏絮离开的时候,还同情地向江穆棱作揖,天道好轮回啊!他现在也被白颜的事情烦死了,看到有个人和他一样愁眉苦脸,他就放心了。 楉冰趁机提出要和长老们谈谈,把其他的弟子都屏退了,从自个儿房间里抱来一个小盒子。 “楉冰,这是什么?你娘小时候给你戴的嫁妆吗?”匪薇真人还不知道楉冰要讲什么,自己就抢着猜测到。 其实真的不怪匪薇真人会这么想,刚才那个情况真的太让人产生误会了,有种牵着心上人进来,请求长辈赐婚的感觉。 就算楉冰现在说想和江穆棱在一起大家都不会惊讶。 但连楉冰自己都不知道,当她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就会紧紧抓着那件东西不放,仿佛可以从他那里汲取力量。 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意识到。 “什么?”楉冰觉得匪薇真人怎么知道当年她母亲给她带了几件首饰,这事她谁都没告诉啊,“不是啊,这是我让知秋帮忙找的东西,想请各位长老过目。” 这个夜晚,局面即将颠覆。 …… 第二天,楉冰就又换回了她的蓝衣弟子服饰在廊道上蹦跶了,和往常一摸一样,让跟她打招呼的弟子们都怀疑,昨天晚上的是他们臆想的梦境。 大家非常正常地一起去看了医试,一起讨论比试情况,一起喊哑嗓子,一起拍着大腿笑得比谁都疯。 一切都很正常。 昆仑的男修们悲伤地发现,他们和楉冰相处的模式已经形成习惯了,来不及从脑子过去,身体自己都开始动起来,完全没法改变。 这个小师妹,真的是有毒啊! “苏絮!”医试一结束,楉冰就跑去住所处那一条卖东西的街上那些摊子里找苏絮。 苏絮因为没钱买去看比试的席位,只能在外面自己溜达,还在他对这个也没多大兴趣,索性在这儿自己摆个摊子,卖点小玩意儿赚点钱。 当楉冰找到他的时候,苏絮两条腿架在桌子上,背靠着椅子,脸上蒙着一本书,睡得正香。 “苏絮!有事请你帮忙!”楉冰一把抽走苏絮脸上的书,并且嫌弃地看着上面的一小滩水渍。 “办事拿钱,一万积分,美女打九折。”苏絮对于赚钱这种事情已经深入了骨子里头,这句话貌似说了不下几百遍,人还没醒透呢,话就自己从嘴里蹦出来了。 “没钱,没积分!怎么样?”楉冰拍了一巴掌桌子,活像收保护费的恶霸。 “那就请出街左拐往前走,不用客气。”苏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睁开了半只,看到了皮不笑肉也不笑的楉冰还有在旁边帮助楉冰狐假虎威的三个人。 怎么这家伙都宣布自己是女人了,她身边还是这种配置?这三个也太宠楉冰了吧? “干嘛?就算我们熟,但亲兄弟明算帐,这钱的事情还是要讲清楚的,不然别人说我假公济私啊!”苏絮也是个胆大的,都这样了还敢理直气壮的讨价还价,“要不,我再给你们打点折?” “嗯,你知道吗,白颜最近问我有没有看到你,”楉冰靠在桌子上磨指甲,“你觉得,我要不要告诉她你天天藏着这个犄角旮旯里,就是为了躲着她呢?” “停!”苏絮怂了,这地方可是他躲了白颜好多天才找到的一块风水宝地,基本上那小姑娘都逛不到这边来,安全,也能让他心静一静,要是天天见那姑娘,他之后可能会走火入魔而死的。“什么忙你说就是,我们之间,谈钱就俗了。” 刚才还亲兄弟明算账呢,大俗人。 搞定了苏絮,还有一边就比较麻烦了,那就是巫世桀、廖云所在的太白阁。 虽然最近走得比较近,但人家可是从来不插手别人的事,看昨天巫世桀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这门派的心境真的淡得和死水一样,人家天凌真人之前愿意帮忙还是看在蓬莱的面子上,再深入地话他可能也不能决定了。 唉,可现在是需要人的时候,楉冰的那个计划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要是他们这次多带点人来就好了。 “不必太着急,虽然长老们那边不能有太多行动,但还有时间,只要在剑试结束前完成就行了。”江穆棱安慰着楉冰,可楉冰自己越想越愁。 可万一没成功呢,以后再想找到极乐门的线索就难了啊。 “我觉得,我们找的那些光是极乐门中地位不高的人,如果能把他们说的“那位大人”找出来,就有明确的目标了,捅一个就算捅了一窝,”楉冰在空气中做了一个捅老鼠洞的动作,“我们还需要更多线索。” “没事,我陪你找。” 楉冰疑惑地看向江穆棱,觉得有点奇怪。 从昨天晚上开始,这人的话突然变得特别多,时不时就要找自己搭话,好像要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一样。 可江穆棱不需要刷存在感,他都不需要出现,楉冰也不会忘了他啊,真奇怪。 瑾一点也不想和他们在一起,见正事办完了,拉着夏知秋赶紧走,让这俩在一起吧! 要是以前,夏知秋还会挣扎反抗几下,喊几句“小爷凭什么要走?”然后再被乖乖扯开。 现在他直接自动和瑾离开了,还觉得他们这样挺好,两个两个的,谁都不会被拉下,谁都有伴玩了,真好。 “听说了吗?昆仑又有人病倒了,和之前那楉冰是同一症状!”路上有人经过,没看到走得偏一些的楉冰和夏知秋,跟同伴在热切地讨论着。 “怎么又是昆仑,他们是不是惹到哪个仇家了,最近老是被针对。”同伴的男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昆仑啊,能比的也就蓬莱了,别的人也没办法干出这事儿啊,”男人还挺兴奋,“哎你说,这事儿要是蓬莱干的,那就好玩儿了!两大门派对决,可能比百门大会还要吸引人呢!” “你疯啦!昆仑和蓬莱好着呢,弟子都整天混着一起,那楉冰夏知秋不也天天和江穆棱带着一块儿嘛,你说的根本就不存在!” “但也不是没道理啊,我跟你说,以后吃蓬莱的东西都要小心点,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料。” “那不也还是得吃……” 两人渐渐走远,楉冰和江穆棱才从旁边的假山后走出来,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皆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个讯息。 “游戏,开始了。” 从现在开始,谁明谁暗还不一定呢!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五十三章 斗篷男子 “蠢货!是谁让你们对昆仑的人下手的!”一个密道里,穿着长长斗篷的男子遮住了脸,声音一听就是伪装过的,尖锐沙哑。 他的身形并不健壮,甚至还有些瘦,可手上的动作却不像是这样的身形能做出来的。 他的面前跪倒了一排人,皆是两股颤颤,蒙着统一的面具,有男有女,从气息上看来都不弱,在这个瘦削的男子前面却如同软蛋。 男子似是气得连骂都不想骂了,直接上手,随便扯着一个女子的长发,将她整个人都揪起来,狠狠摔到一旁,用力地踏在了女子的肚子上。 男子看上去瘦,力气却很大,一脚下去,女子就“哇”地一下吐出了血来,第二脚就踩断了她的肋骨,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里特别响亮,伴随着女子痛不欲生的惨叫,其他人皆是不忍直视地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啊?谁让你们,谁让你们……”男子喘着粗气,就跟疯了一样,可没人敢上去阻止他,“你们算什么啊?也敢对昆仑下手?” 等他发泄完毕,女子的半条命都没了,倒在血泊中抽搐。 “这事,谁干的?”男子逐渐安静下来,用冷得令人发颤的声音说道。 没人回答,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他们见惯了男子的病态狠戾,没有命令谁都不敢私自动手,谁又会给昆仑下毒呢? “如果下次,还出现这种情况,你们就一起在地狱里作伴吧。” 斗篷男子离开了,这些人也不敢多留,赶紧去干自己的事情。 男子说的话,那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啊! …… 自昆仑传出又有多名弟子病倒后,就开始闭门谢客,蹲守在外面的人就没见过几个人出来,既没人出来也不放人进去,就跟真的收到了极大打击一样。 一天中唯一两次开门,就是参会弟子出入的那两次,而且也就两名弟子和一名轮流陪着去的长老,其他人根本都不出面。 蓬莱对此事负有很大责任,那些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和嫉妒心特别强的门派一度想利用这次机会把蓬莱拉下水,甚至还有个别的还想通过放弃参加百门大会来抗议。 不过也没用,人家根本就不理他们,还非常官方地修书一封送过去:今天的大会没有参加,就算作弃权,若下个比试依旧这样,即视作放弃整个百门大会,请离开蓬莱,我们还能少处理些麻烦事。 不过连昆仑都没想着去找蓬莱的麻烦,那些心思透彻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两家啊,估计已经找到幕后黑手的藤了,那些想趁机占便宜的门派再怎么蹦哒也闹不起来。 楉冰不能出门,这几日就和其他昆仑弟子藏在院子里当大爷,把那些剩下的调查全部推给了江穆棱和苏絮他们,终于换来了几日清闲,每天就在逗逗猫种种草,好不惬意。 不过晚上还是要和从暗门溜进来的江穆棱讨论下一步事项,也算是在这类似软禁的日子里有了一丝盼头。 眼瞧着两人越走越近,就连夏知秋也意识到了些什么,以前两个男人他根本不会想那么多,可楉冰性别变了,这另类的兄弟情也就随之变味了。 夏知秋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发现了,委婉又小心翼翼地去问瑾,害怕这只是自己的想法过于龌龊,然后引来了瑾的特大白眼。 好吧,现在真的只有楉冰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了。 江穆棱也不晓得自己的心意全被别人看穿了,依旧一来就黏着楉冰。 从前,他很少和楉冰对视,总是在没人发现的时候偷偷看着,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份见不得光,不能述说的感情。 但现在,那种压抑许久了的心情一下子爆发了,黏呼呼的爱意全部粘在眼睛里,倾泄出来的全部是温柔。 所有人都疑惑着,楉冰整天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居然感觉不到面前这个人对自己的那些个想法,不应该啊,就算是榆木脑袋也要开窍了啊。 没有人想到,阻碍江穆棱传达爱意信号的最重要原因,就是之前在江穆棱院子里的那段“断袖发言”。 楉冰现在已经下意识地把江穆棱归入了“断袖”这个行列,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他的眼神,顶多就是觉得,哇,穆棱真好,知道自己骗了他那么多年,不但没生气,还对自己更好了。 楉冰也就这么想想,然后立马就继续研究手里头的东西了,专注地如同一个铁石心肠的女子,对于旁边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旁边那些人都急死了,恨不得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按着楉冰脑袋,让她不要再看这些东西,抬头看看你身边的人吧! 但又怕楉冰这个单纯的小家伙被吓到,一群热爱八卦和煽风点火的人只能憋着,私底下偷偷谈这件事。 可每天都只能呆在院子里面,刚开始还能逛逛宽敞的院子,二十多天后连院子里哪儿有老鼠洞都摸得一清二楚了,还是没收到能出门的消息,这谁耐得住啊?这不,一群人这次都舞到正主前面了。 “楉冰楉冰!过来一下!”大晚上的,一群人挤在亭子里,名曰赏月,个个冻得脸都红了,还嫌不够热闹,要把路过的楉冰也拉过来。 楉冰刚和江穆棱讨论完下一步的计划,紧锁的眉头还没舒展开来,面前就被塞了一捧的花,“去去去,送给江穆棱去!” “送给穆棱干嘛?他喜欢这个?”楉冰猛地被塞了一捧花,花粉糊了一脸,被呛得直打喷嚏,揉着鼻子摆弄着花瓣儿。 “呃……是这样的,南雅说她仰慕江穆棱很久了,一直想和他再走近些,就想让你帮忙把这捧花送给他!”一个师兄张口就把队友卖了,还是唯三分之一的师妹,给自己圆了个说法。 名叫南雅的女修猝不及防就被推出去了,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看热闹变成了吃了脏东西般的样子,苦得不行。 “南雅师姐,你喜欢穆棱啊?”楉冰有些惊讶,这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以前都没看出来啊。 不过楉冰想了想江穆棱断袖的身份,还有那个把他迷得半死的男子,到现在楉冰都没有查出来是谁,她的南雅师姐若是喜欢江穆棱,那不就是苦恋吗?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喜欢穆棱吧,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楉冰只能帮江穆棱拒绝了,唉,南雅师姐也很不错,怎么一下就看中了江穆棱呢? “不不不!我没喜欢他!我只是……仰慕而已,仰慕而已。”南雅一看自己被楉冰回绝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和江穆棱扯上什么关系。 “嗯?你知道穆棱有喜欢的人了?”夏知秋抓住了重点,而且楉冰没说“他喜欢我”,表情也很正常,更不像是吃醋随便说的,而是有依据的感觉。 “他自己跟我说的呀,但我也不知道是谁。”楉冰说到这个也来兴趣了,凑过去,“哎,看你们的表情,好像知道啊,是谁是谁啊?!” 所有人愣了一息,想,那可不就是你么? 然后非常默契地疯狂摇头,连道“不知道”“没见过”“啊,真想见见啊”,让楉冰有些失望。 “这样啊……”楉冰挑出花束里的榴花把玩着,现在的季节,榴花已经进入末期了,再过几天就要谢落然后结果。 刚开的时候非常漂亮的花朵,顶多也只能存在一月罢了。 楉冰抱着捧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盯着那些纷纷红红的花瓣儿,觉得南雅师姐还挺少女的,连她看了都觉得有些心动。 有一片阴影投在了榴花上,楉冰抬头,撞进了一片温和的大海里。 “哪儿来的花,要送给谁的?”江穆棱老远就看到楉冰鼓捣着着捧花走过来,专注地连自己都没看到,就在意地问了一句。 楉冰赶紧从那边大海中抽身,觉得南雅师姐对江穆棱既然不是那种喜欢,那送捧花应该也没什么。 “送给你的。”楉冰把花轻轻扑进江穆棱的胸膛,有些戏谑地说道,“你知道吗,我有个……” 楉冰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因为江穆棱听到花是送给他的,一下就笑了,长长的手臂把捧花抱在怀里,弯弯的眼睛冲着楉冰说:“谢谢!” 他长得本来就极为好看,现在笑起来更是让楉冰觉得自己心都有点热得融化了,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舞动,像是有蝴蝶就要飞出。 “……咳,不用谢,”楉冰有些心虚地用手指擦着鼻梁,又瞄了一眼江穆棱,“你,很喜欢?” “嗯,喜欢。”江穆棱觉得,楉冰送他什么他都喜欢,这花他要回去插起来,用灵力好好保护着。 听到“喜欢”,楉冰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烧,江穆棱,居然有点乖? “喜喜喜欢就好,我去拿个东西,马上回来!” 江穆棱嗅着捧花,看着楉冰同手同脚地跑走了,脸上的笑意不禁更深了一些,闭上眼睛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没错,这是他最近研究出的办法,那就是利用他这张脸,把楉冰一点一点勾过去。 江穆棱并不觉得这样很可耻,只要能让把这个让他惦记了十几年的小戏精、小财迷、小傻瓜拐到手,那么,他傻一点也没关系。 “唉,还得回去练练,刚才那个笑可能还是不够。”江穆棱戳着自己的脸,依旧站在那里,等着楉冰一回来就能看到他。 第一百五十四章 摸鱼 在院子里呆了一个多月,楉冰一边缩在屋子里部署接下来的计划,一边脑袋长草生花,院子里唯一的一只三花猫整天被他们抢着撸,濒临秃猫,现在一见到人就弓着腰炸毛,竖着尾巴跑走。 终于,楉冰见到了他最想见的人,就是蓬莱门主素荣君,因为有他在,就能带着自己出门啦! 楉冰几人顶着参观蓬莱的名头,实际上是在和他讨论事情,在身后一群人艳羡的目光中簇拥着离开了。 “体试已经结束了,五天后就是最后一场的剑试,那群人既然费劲心思混入了百门大会,不可能只是为了搞点小事情骚扰大家,一定有个最终目的,”楉冰还是没有把极乐门的事情说出来,素荣君她可以相信,但他身边的人不一定靠谱,“所以在剑试的时候,请素荣君时刻关注场内。” “没问题,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素荣君最近也是被数不清的烂摊子搞得头疼,刚好趁带小朋友出门玩,自己也放松一下,“真是辛苦你了,既然出来了,我带你们去一些平时去不了的地方吧。” 楉冰几人紧紧跟在素荣君身边,仿佛这是默认的安全区域,只要在这个范围,他们就能稍稍放松一些。 楉冰一直在和素荣君讲话,江穆棱被晾在了一边,显得有些落寞,揪住了楉冰的袖子,本来只是想给自己一点点虚假的成就感,没想到楉冰反手就握了上来,安抚地摸着。 江穆棱被惊了一小下,瞥了身边的小家伙一眼,楉冰还是在和素荣君在商议,看都没看他,但手就是在下意识地搭着他的手,仿佛感受到了他有些无理的委屈,温柔地捏着手心。 楉冰撸了一个多月的猫,现在顺毛的手法可以说是炉火纯青,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就把江穆棱给哄开心了。 瑾:这俩确定不是已经在谈恋爱了? 夏知秋:卧槽,为什么我被我的两个兄弟塞了狗粮? 素荣君带他们去的地方,是一般非蓬莱弟子不能进入的地方,想要进去就需要门主印记,所以就算之前江穆棱几乎带他们把蓬莱逛了个遍,也没去过这些地方。 “那是问仙池吗?!”楉冰远远地就看到了一潭池水,池面还没有昆仑潭的一半大小,但也是仙气十足,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还有兰花的清香。 “哦?楉冰小友也听过?”素荣君继续领路,脚下生风但却依然优雅,“没错,就是我们蓬莱的问仙池,和你们的昆仑辈是同种的法器。” 几人走到问仙池边坐下,这里的草坪似乎被池水浸染,也变为了淡蓝色,看上去有一种异样的美。 “当年啊,穆棱就是在这里接受了灵根测试,也得到了他的潋光剑,”素荣君有些怀念地抚摸着池边的岩石,“他虽天资极高,但我那时并不奢望他能有怎样高的成就,只希望他能够健康长大。” 素荣君看了一眼面前的四人,欲言又止,“问仙池边有很多种灵力,在一旁修炼可以事半功倍,平日里也会有弟子来此打坐,你们呆上几个时辰,定有益处。” “楉冰,你随我来。” 素荣君带着楉冰离开了三人的视线,夏知秋和瑾这些日子天天无聊地开始修炼了,现在听到这个词都有些恶心,在询问了江穆棱后,坐在池边开始玩水了。 “哇,这池水好凉啊!”瑾捧了一手池水,被冷得“嘶”了一声,看着手里宛如宝石的蓝水,“这里应该不会有鱼活着吧?这么冷。” “有的,有种叫蓝鳞的鱼,不惧寒冷,生活在问仙池中。”江穆棱缓缓说出了重点,“滋味甜美无腥味,吃了可强健体魄,其鳞片坚硬无比,可做盔甲灵器。” 三人在互相的眼神中,都看到了一个字,“吃”。 楉冰被素荣君拉走后,以为还要讲些什么新发现的秘密,特别认真地等待聆听,但素荣君上来就是一句,“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穆棱的心意了吧?” 心意? 楉冰困惑了,这是什么和极乐门的事情有关的关键吗? 和素荣君复杂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儿,楉冰突然福至心灵,领悟了。 估计素荣君发现自家徒弟有些不寻常了,想先找她这个好朋友谈谈。 “哦,您说这件事啊,我确实知道了,”楉冰开始安慰素荣君,“穆棱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这也是好事,您要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素荣君这会儿还不知道楉冰是女子,这一听,有点顿悟不了楉冰的意思,然后仔细品了品,恍然大悟:“哦哦哦,我的确还挺高兴的,至少他找了个好孩子,只要他能幸福,你们能好好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楉冰的理解能力也是非常人所及,硬生生地把“希望你们幸福”理解为,“希望江穆棱和他的男道侣在一起后,你们还能够幸福地当好朋友”。 “当然当然,您放心吧!” “唉……其实,穆棱还没入门的时候,我就关注他了,”素荣君欣慰地笑了,顺带给楉冰加上了“徒媳妇”的滤镜,“毕竟,那么小的孩子,没人领着就自己来仙门试炼也是很少见呐。” 楉冰想起江穆棱说过,他入门是时候也是五岁,他一个人来的蓬莱?!当时他还是失明的吧! “听说他是一个人摸索过来的,一路问路,身上就一点碎银子和一把防身的小刀,竟也能安全到达全是莽汉的海边。 他的衣服虽然简单但很华丽,可是破破烂烂的,已经不能算作是一件衣服了,他脸上满是脏污,有些鼻青脸肿,手上还有血迹。 穆棱那个时候异常警惕,不相信任何人,我们和他说是蓬莱的人,带他去换衣服,他也不肯跟我们走,一靠近就拔出自己的小刀防备。 可能是在路上遇见多了这种事,习惯成自然了。 到最后,他入了门,我收了他做徒弟,他才满满放下戒备。 我从来不问穆棱他从前的经历,他现在的生活很美好,何必想起那些自扰? 但我希望,陪他走下去的人,能包容他的一切,包括过去以及将来。” 素荣君说到这,眼角有些湿润了,压着嗓子呼出一口气,显然已经有些哽咽了。 “……您放心吧。”楉冰只能说这一句,便再也开不了口了 回到问仙池边时,楉冰从树干缝隙里就看到那边有三个人影,光着脚丫,扑腾着在池里玩水。 不对,好像不是玩水,以楉冰多年捉鱼的经验,看这三人下弯的腰背,在空中僵持的双手,还有全神贯注的眼神,他们,可能是在捉鱼? 楉冰搞不懂自己就离开了一会儿,这三个人怎么就从高雅的打坐修炼变为了下河摸鱼,他们是怎么想到的? 而且这池水一看就很冷,夏知秋这个火灵根的家伙火气旺,这点冷水估计没事,但瑾这个女孩子和江穆棱本来就是寒性体质,常年手脚冰凉,这一光脚下水万一受寒了怎么办? 楉冰想到这里就要上前阻止,这种事情还是她和夏知秋来干就好。 然后,从问仙池的另一边就又走出来了几个女修,有些疑惑地看着池水里的人,觉得现在虽然天气不冷了,但也还没到酷暑,还在问仙池里玩水,是谁啊? 结果走近一看,是他们冷酷出名的江大师兄,那些吐槽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处于对大魔王的恐惧,两个小师妹本想低头道声好就赶紧走的,根本不想在这儿多留,谁还想在大魔王的注视下修炼啊,即使他在旁边可能完全不会看你一眼。 但江穆棱之前因为技艺不精,不慎在池中跌了一跤,虽然即使稳住了,但还是溅了自己一身水,现在全身被水浸透,水珠附在束发上,顺着发丝滴落。 因为水的附着性,江穆棱姣好的身材一下子展露无遗,宽肩窄腰,还隐隐能看出肌肉的轮廓,特别……性感? 两个十几岁的小师妹哪儿能受得了这个,眼睛都看直了,还是夏知秋在旁边咳了几声,她们才回过神来,脸红得跟苹果一样,落荒而逃的时候还奉上了几块帕子在池边给大魔王擦水。 楉冰看着那几块帕子,和自己那种纯色无花纹的不一样,绣满了粉嫩艳丽的花朵,边上还缝了金线,说不定还熏了香。 楉冰看着那几块帕子,又瞧见江穆棱也在看着它们,心里猛然就突突起来。 她不想让江穆棱去拿它们,她总觉得,如果那样,自己会很不开心。 为什么呢? 不是因为小妹妹给了江穆棱,而自己没有。 也不是因为,这两块帕子的颜色花纹与江穆棱的气质极其不匹配,会有损他的形象。 更不是因为,她已经从江穆棱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丝嫌弃。 因为什么呢?因为…… 还没有想好原因,楉冰已经冲了过去,把纳虚袋里备用的帕子全部掏了出来,送到江穆棱面前,“穆棱,你用我的吧,干的。” 江穆棱也没想到楉冰会突然出现,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地接过,都不舍得用几下便自己收了起来。 然后在腰间那用外袍临时做成的袋子里摸索,嘴边漏出了一点点笑意。 一条通体蓝色,眼珠子透明如琉璃,两条鱼须长长的大鱼扑腾着被举出水面,而举着它的人是蓬莱的首徒江穆棱,用世界上最傻的表情说着。 “给你,晚上吃糖醋鱼!” 这一刻,江穆棱的身影和十几年前,那个在昆仑池塘里爬出来,举着星光石,傻笑地塞到楉冰手里的那个少年重合了。 他们一点都不光鲜亮丽,甚至还有点狼狈,却愿意用最真实的表情,把最好的东西送给楉冰。 楉冰听到了十几年前自己的声音,“我觉得你刚才很帅,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形容。” 楉冰还听见了,自己清晰的心跳。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六弦崖 桌上的糖醋鱼造型优美、形象逼真、外焦里嫩,装在纯白色的盘子里更是显得色泽金黄,那条原本淡蓝的尾巴经过烹调,已经变成了红色,在盘子的边上高高翘起,似乎连被做成了食物也要展现自己的生前有多么高贵。 要是以往,楉冰闻到这酸酸甜甜的味道,几筷子下去这条鱼估计大半都会没了,而且还要把肉质最鲜美的鱼尾巴也夹走,反正江穆棱说过,这一整条鱼都属于她。 但楉冰这会儿咬着筷子,迟迟都下不了箸,尽管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的脑袋里还是搞不清楚,刚才她的心脏是出什么情况。 偷瞄一眼旁边的江穆棱。 奇怪了,现在看也没什么问题啊。楉冰捂着自己的小心脏。难道是生病了?脉象不齐? 但现在一回想那个心中一动的感觉,全身都仿佛泡在酸水中一样,麻麻软软的,使不上力气,胸口这块像是有许久未散的淤血一下子通了。 是干涸的木遇上了水。 难道是灵根的缘故? 楉冰还没想出原因,一条带着酱汁和洋葱的鱼尾巴就夹到了她的碗里,喷香的气息更浓郁了。 “在想什么?鱼要凉了。”江穆棱现在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身上的味道清清爽爽的,却很霸道地占据了楉冰的周围,全部被他的气息包裹。 一整条鱼都被摆到了楉冰面前,虽然这个小饭桌上只有他们四个人,但这种行为也实在太明目张胆了。 夏知秋和瑾逮了半天连条小鱼都没捞着,别说给楉冰加餐了,自己的那份也没有,只能在一旁看着。 “没什么,穆棱你真好!”楉冰嚼着鱼骨头,含糊不清地说着,“不过对我再好,几天后的剑试我也是不会放水的!” “……嗯,我知道。” 旁边两个人扒着白饭都无语了,楉冰同学,你真的不需要放水的,因为在你放水之前,你旁边这个男人可能都会给你放海了。 “我们捉鱼的时候,你和素荣君聊了些什么呀?”瑾觉得她真的看不下去楉冰犯蠢了,连忙换了个话题。 “没什么,就是,让我好好照顾穆棱?”楉冰觉得简略地讲,素荣君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啊……唉,希望剑试时大家都能做好准备,不至于危险来的时候脑子都不会转了。”夏知秋含着一块红烧肉,用手指点点桌子,“我倒希望,剑试的时候什么都别发生,好不容易有机会和你俩正式比比,被打扰就真的太扫兴了。” “希望吧,这很难说。” “还差最后一点,不能掉以轻心。” …… 这天,放晴了很久的天空慢慢堆聚起了黑云,远淡浓近,在蓬莱的上空漂浮着,周围还环绕着时不时就闪几下的雷电,爆发着压抑又可怖的雷鸣。 虽然还没有下雨,可但凡看看天空就知道,不过一会儿,肯定就是一场伴随着电闪雷鸣的狂风暴雨,放在俗世,那绝对是一场可以毁灭几个城镇的灾难。 这天气放在修真界,只要不是撑饱了没事干,一般也不会有人出来溜达,活活遭雨淋。 但今天,蓬莱住所岛上的一处草地聚满了人,全是来看剑试的,个个抱着把纸伞,避免之后淋成落汤鸡,还因为风大寒冷,把自己裹得特别严实。 “没想到都六月中旬了,还会有这么冷的天。”楉冰搓着自己的手掌心取暖,因为过一会儿剑试的第一关就要开始了,穿太多影响活动,只能在这里受冻,并且跳几下给自己热身。 “这种天气也要继续吗?真该死的,明明昨天也好好的啊!”夏知秋被风吹得吃了好几次自己的头发,现在已经放弃去理它了,穿得特别单薄,胳膊和腿在微微发抖。 “从来没有因为天气就推迟百门大会的先例,”江穆棱也在旁边搓手,想把自己的手捂热乎了就去握楉冰的手,可是,他虽然没有感觉很冷,但他的手就是暖和不起来,只能站在向风处给楉冰挡一点风,“听说,能更激发修士们的潜力。” “那为什么不在比试场开始,要特地说明第一天是在这儿呢?”楉冰看着身边黑压压的一群人,全部都是参会的剑修,这群人外面还叠了一层,是看比试的观众门。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新的规则吧。” 到了时间,素荣君走了出来,身后是两排蓬莱的长老,只有紫河真人和辽源真人楉冰认识。 或许其他比试都是由不同的长老来负责的,可楉冰丹试之后就没怎么出过门,所以虽然蓬莱长老们的名字她都知道,可称号严重对不上脸。 “各位剑修,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你们表现自我的时间,”素荣君的话有了狂风的衬托,显得更有气势了,“现在,这风雨就是上天给你们的考验,请努力前进吧!” “现在,宣布第一关。” 楉冰垫起脚尖,想从呼呼的大风里听清楚素荣君的话,下一瞬,素荣君的声音就通过灵力传到了这草地的每一个角落。 “剑试第一关很简单,只有一个内容,就是从这儿到达蓬莱主岛的比试场。 前一百位到达比试场的剑修,就可以进入下一关。” 御剑,这是楉冰听到这些话的第一反应,这关肯定是为了考验他们最基础的御剑能力,不单单是速度,还有平稳度以及控制能力。 一百人啊,听着挺多,但也要对比剑修的基数,这样算来,也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进入下一关。 不过,就这么简单吗?要是光比谁先到的话,很难分出优劣的。 果然,还有后话。 “为了防止有人搞小动作,六弦桥在昨晚已经被我们拆除,请使用自己的能力通过, 还有,在御剑的时候小心周围,或许,你会收获一些小惊喜。” 我看,应该没有喜,只有惊吧?楉冰对此跃跃欲试,很想带着茐茏剑直接冲了,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不少人都是面带愁容。 “如果听懂了,那么,现在就开始吧。”素荣君轻轻拍了下手掌。 所有人安静了几息,一个个都还没反应过来,等着听素荣君讲解接下来的规则。 楉冰三人是同时第一个冲出去的,黄蓝白三种颜色在半空中极速飞过,其他人即将被冻僵的大脑才逐渐苏醒过来。 卧槽?!这就开始了?敢不敢再随便一点?说个“开始”拍个手掌就开始了,不能给点准备时间吗?不隆重点倒数“三二一”吗?! 这谁能反应过来啊?! 这反应的水平一共有三个梯队,楉冰三人即是第一梯队,那些看了他们后马上意识到的是第二梯队,更多的是一脸迷茫,互相问着发生了什么,还都摇摇头的第三梯队。 高低立见。 前面几十人在你追我赶,速度反应最快的三人当然在最前面,和后面的人甩开了远远的一大段距离。 那六弦桥果然被拆了,蓬莱主岛和住所岛之间的悬崖全部显露出来,黑色的岩石覆盖在悬崖的表面,深深的地下便是可以看到海浪的大海。 这样往下看的视角确实有些恐怖,看多了可能还会腿软,楉冰果断地抬起头,在通过前准备都不往下看了。 但素荣君说的“小惊喜”随之而至,在悬崖的对岸,也就是主岛上,站了好几排的蓬莱弟子,齐齐朝这边看来。 他们看着有些是音修,有些是符修,还有些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看架势是体修的。 楉冰一看到这些人,就知道所谓“惊喜”是指什么了。 “低头!” 旁边两人皆是默契地弯腰,十几个脑袋那么大的火球就从他们背上擦了过去,衣领外露出的脖颈都能感受到那股炙热的温度即将把他们的汗毛也燃烧了。 夏知秋觉得这火球也太夸张了,没想到接下来更夸张。 什么音波攻击、爆炸术、软骨曲,甚至还有体修一点地,人就跳起十几米高上来和他们搏斗的,要知道他们可是在高空御剑啊!稍有不慎都可能跌落悬崖的! 虽然知道蓬莱肯定不会让他们有生命危险,但亲身体验过这种极致危机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心悸感,连气都不敢大喘。 “喂,穆棱!你不是他们大师兄吗?他们怎么连你都下这么狠的手啊?!”夏知秋一边接住了一把向他脸上飞来的剑,一边踢散左边来的音波攻击,“该不会是你平时训他们太严厉了,人缘不好,他们在公报私仇吧?我怎么觉得就我们这的攻击特别多一点,你看后面那些人都要追上我们了!” 楉冰刚想说,应该还没有公报私仇那么严重吧,面前就炸开了一张符咒,要不是躲得及时,楉冰估计头发都能给炸没了。 “……”妈的,感觉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其实,虽然蓬莱众弟子确实有一点点想看下他们的第一剑修究竟有多少本事的意思在,但真的不是在故意针对他们。 是在过这第一关的时候,领先的人就是会比后面的人要受到更多的攻击,而攻势都被抵挡住了,后面的人自然就会追上来了。 这显然对领先的有能力者更不利。 但真正的强者就是能化劣势为优势,逆转局势是每一个凑热闹的人都想看到的。 就在楉冰他们才过了悬崖三分之一,被轰得正起劲的时候,肩上“啪嗒”滴了一滴水,衣服湿了一小块,而紧接着的,是倾盆而下的暴雨。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五十六章 如何到达,如何进入 那些层层堆积的乌云果然没有在虚张声势,这场暴雨来得既突然又猛烈,带着淡蓝色的闪电骤然把原本昏暗的天空给照亮了,射在众人的脸上,并不觉得刺眼,只是有种莫名的心悸。 电闪过后好一会儿,响彻天际的轰隆声才从乌云的中央往四周传去,那一瞬间,真的很像是天空即将坍塌发出的破裂声。 风也一下子变大了许多,剑修们正在御剑,被吹得东摇西晃的,既前进不了,又很难保持住脚下的平衡,慌慌张张地想要踩稳,却还是有些人脚底一滑,摔下了悬崖。 不过当他们摔下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会有白色的身影将他们带走,应该是蓬莱的弟子,所以安全还算是有保证。 只是被救下了,自然也就失去了参会的资格。 现在这个难度,楉冰觉得还不是非常困难,只是因为这风实在是太大了,前进都没办法,还要躲闪顺着风飞速而来的攻击,有些目不暇接,难以招架。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过这个悬崖啊,这第一关可能还不止这一排防线,离比试场还有好一段路呢! 楉冰看向夏知秋和江穆棱,因为之前高密度攻击的缘故,三个人都被分散了开来,各自受着考验,不过要是喊话应该是能听见的。 楉冰眼瞧着后面那群人靠着躲着他们身后追了上来,按着速度,这会儿该冲到他们前面了,却为了找几个挡箭牌挡攻击,一直当缩头乌龟躲在后面。 要是平时,楉冰还会夸一句“小聪明耍得不错”,但现在,是她被别人当盾牌使了,当即一股不爽的感觉涌上心头。 “穆棱!小秋秋!”楉冰从此刻开始,就不挡那些暗器了,直接躲,这会儿就躲开了一个朝她来的水弹,把她后面的人给打散了。 “集!” 在这又是风又是雨,雷电还轰个不停的天气,楉冰觉得要是说多了这俩估计也听不到她在说啥,直接简明扼要地喊了一个字,夏知秋和江穆棱就心领神会,三人非常默契地瞬间扎堆儿。 大家都不知道这三个明晃晃的靶子为什么要聚在一起,那引来的攻击不会更多吗?就算你们三个很厉害也挡不住那么多人的围攻吧? 躲在他们后面的人没反应过来,站在主岛边上攻击的蓬莱弟子也没反应过来,所有人都瞄准了自己锁定的那个人,朝一个点轰了过去。 等他们反应过来,无数的灵剑、符咒、暗器燃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在这个太阳被乌云遮住的一天,像是一个新的挂在天上的太阳,照亮了半边天。 和这个火球一比,人就显得非常渺小了,若不仔细看,都看不清这前面还飞着三个人。 这种攻击,要多少人才能接下来啊? 事实证明,不需要人。 “散!” 三人同时御剑向下飞行,极其迅速地躲过了这个火球,并且依靠所有人都错愕的那一点点时间里,尽力想要飞过悬崖。 楉冰在即将飞过那一排蓬莱弟子头顶的时候,甚至还在袖口掏了朵花抛在几位女修的头上,朝他们吹了吹口哨。 夏知秋看到这个,瘪嘴翻着白眼,妈的,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不还是死性不改?哎,从前觉得这小子挺正常的,现在,她该不会喜欢女子吧?唉,穆棱真是辛苦啊。 江穆棱看似稳稳地站在他的潋光剑上,实则非常想俯身飞下去把楉冰抛的那些花全部揽在怀里,羡慕得他差点一头栽在前面的弟子脸上。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过,就在他们穿过悬崖边缘的时候,身后翻涌而来一股热浪,像是岩浆从天空倒下然后爆炸了一样,那股气流直接成为了三人的助力,在那托着他们通过了悬崖,快成了一道闪电。 不用说也知道后面那群人没躲过这个火球,但,这的确不能怪他们,是吧? 雨下得很大,有好几滴像箭一样飞进了楉冰的眼睛里,疼得她真不开眼睛,昨天刚换的衣服也全部被打湿了,带着雨特有的腥味,让楉冰无奈地想,回去又要换洗衣服了,湿答答的真的很难受。 她的纳虚袋里虽然有装着纸伞,但现下这个速度,刚撑开估计不是纸伞当场破碎就是她和伞一起飞走。 那还是淋着把,好在她今天心情还算不错,淋雨也觉得还挺舒服的。 扑面而来的潮湿感突然没有了,那刮得楉冰脸疼的风也小了很多,刚才轰轰隆隆淅淅沥沥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耳边还有着遗留下来的回响。 雨水顺着睫毛滴落,楉冰睁开眼睛,她的眼前有一层淡淡的蓝光,像一个保护罩一样笼罩着她,但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外面的雨,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将她困住。 “穆棱?我知道这个遮雨的办法啦,但使用这个法术也不是很省灵力啊,待会儿还不知道要遇见什么,还是别用在这种地方吧?”楉冰都不需要问就知道这股灵力是属于江穆棱的,头也不回地大声说道,可这灵力罩迟迟没有收回去。 “穆棱?” “……会着凉的,你刚才,很冷的样子。”江穆棱给楉冰披上一条大氅,“速度慢点也没关系,我看过了,他们追不上来的,风大了很冷。” 江穆棱修磨得整整齐齐地指甲近在眼前,手指灵活地给楉冰系着结,不经意间碰到了楉冰的脸颊。 “穆棱,你也很冷吧?你的手指好冰啊。”楉冰被冻得一哆嗦,从大氅底下伸出手,把江穆棱的手拉了进去,“这样,有没有暖和一点?” 夏知秋抱着手臂站在旁边,假装满不在乎地出脚,狠狠一踢江穆棱的剑,潋光和茐茏两柄剑的剑身就并在了一起,两把剑十分贴合,从远处看,仿佛就是一把剑身宽的长剑。 也非常顺便地,把突然感受到了温暖不知如何是好的江穆棱,推向了楉冰的怀抱。 “看,我就说你很冷吧,来,抱抱就不冷了。”楉冰似乎也觉得他们在百门大会的正式比试上这样随意是不是不太好,“我们,还需要再戒备一下吧?” “不用。” 江穆棱十分轻易地越过了心理障碍,正心安理得地隔了层厚厚的大氅抱着楉冰取暖,虽然完全阻挡了里面那人玲珑有致的身躯,江穆棱还是很满足,甚至还想就这么抱着人到比试场里去。 “为什么?按理说不是还会在路上有什么埋伏吗?”楉冰随便一扭头,嘴唇就差点擦过江穆棱的脸,被惊得下意识把头往后面一缩,但也没放在心上。 “……就是,就是不用。”江穆棱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说话声音都小了。 “哦?”楉冰猛地往后靠,眯起眼睛看着江穆棱,“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你师父……告诉你的?” “师父……师父他只是说了,主岛的路上不会有什么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我也没听。”江穆棱乖乖地一五一十全承认了,除了非常熟练地把自己拎出来外,还把自家亲师父拉下了水,“是师父他一定要偷偷跟我说的!” 楉冰啧啧两声,觉得素荣君其实和她想象中的也有那么一点偏差,这紧张兮兮的江穆棱,居然还有一点呆萌? “你那么紧张干嘛?又没别人,这能走的后门,为什么不走啊?”楉冰就着便宜都送到你面前来了干啥不占的原则,完全没有半点羞耻感,江穆棱都觉得这人脸实在是大。 “还有,路上没有,不代表就完全没有了啊,”楉冰看着远远的,从路的尽头露出一边角的比试场,眼里的光闪了一下。 三人来到比试场前面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明显不对劲的地方,但在外边转了两圈后发现,这完全没有能进去的地方。 所有的入口全部封闭了,比试场露天的地方也开启了保护罩遮雨,这东西可比江穆棱使在楉冰身上那个要死板多了,雨进不去,人也别想进去,楉冰在上面锤了好几下,连个回响都没有,异常结实。 现在这比试场,就像一个被锁住的匣子,没有钥匙的人无法打开它。 “怎么办?素荣君好像说了要到达比试场才行,这个“到达”是指进到里面去吧?”夏知秋踩了踩脚下的保护罩,“这怎么进去,用剑劈开吗?” “我觉得……应该不是,”楉冰坐在剑上慢慢飘着,观察这个保护罩,“如果说是按照当初丹试那三关的套路的话,每一关应该都只是考验你其中的一项领域,就算会涉及一点其他的,也不会太多,这关考验的是御剑,所以用武力进入的方式是错误的。” “更何况,就算我们简单粗暴点直接上剑,你觉得凭我们三个能劈开这经过蓬莱几十人长老加固过的保护罩吗?醒醒吧!”楉冰沾了一手的雨水,全部弹到了夏知秋的脸上去,甩着腿可潇洒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啊?!”夏知秋抹着脸,觉得这种太费脑的事情真不适合他,他还真挺想去劈保护罩试试看的。 “还能怎么办,找呗!”楉冰算了算时间,“估计再过一柱香,别的参会者就会来了,我们现在还有优势,可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楉冰和江穆棱很快就轻车熟路地找了起来,这种解谜之类的东西对他们来说貌似小菜一碟。 只有夏知秋在心里狂喊:“小爷我真的最讨厌动脑子啦!”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的小猫头鹰 约半柱香过后,三人又重新聚在一起,分享他们找到的线索。 楉冰:“这座比试场一共有十二个入口,现在全部封闭,刚才试验了一下,非常牢固,我们三人合力说不定也不能冲破。” 江穆棱:“比试场方圆一里的地方非常正常,没有发现其他入口,其他参会者正在路上,即将赶来。” 两人同时看向夏知秋,后者完全不想说话,因为他转溜了半天,啥也没找到。 “喂,你不是说这关是考验御剑的吗?那就该往这方面找线索啊,”为了显得有参与感一些,夏知秋开始胡诌了,“会不会是直接对着干,在保护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过去!” “请,你先试给我们看,成功了我就给你洗一个月的衣服。”楉冰就知道这家伙的线索不靠谱,还趁保护罩没反应过来呢,估计撞上去就得在床上躺好几天了。 “如果是测试御剑的话……你们有没有看到每个入口的那扇门上,都有一个雪浪的图案?”江穆棱想了想,觉得确实有点不对劲。 那个雪浪的图案楉冰和夏知秋都有看到,那是占据了大门近乎三分之一的巨大花纹,蓝白相间的浪花,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翻腾踊跃着,想一朵盛开的鲜花,连飞溅出的每一滴海水都画得格外清晰。 那朵雪浪被入口门的两边木板刚好一半一半地分开,接口贴合得完美无缺,当门关闭的时候,远处看去没有一丝缝隙。 “有啊,雪浪不是你们蓬莱的标志吗?这里有问题?”夏知秋回想了一下,之前来比试场的时候,门全部敞开着,根本看不到上面的图案,所以刚才见到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新奇,站在门前摸了好几把。 “我觉得,之前应该没有这个图案……”江穆棱用自己也不太确定的声音说着,“抱歉,我很少来比试场,对这个记得不太清楚,但每场比试结束后一个时辰内门就会关闭,或许其他人有看到过。” “这个时候也没办法问其他人了,姑且先试试吧。”楉冰走到那朵雪浪面前,将手指贴了上去,却没有触碰到手掌,慢慢地送进了自己的灵力。 “咚!” 一股重重的钟声带着回声,盖过了大雨和狂风,随着地表传向地底,前往更远处的地方。 那朵雪浪也亮了起来,本就活灵活现的图案在灵力的加持下,更加生动了,仿佛下一瞬间,那朵浪花就会带着海上的潮湿与腥气扑到她的身上,用满是寒气的海水将她包裹。 在那一刻,他们就像是坐在一艘被暴风雨侵袭的船上,在海中漂泊流浪,并且凄凉地认识到,自己可能永远都出不去这个地狱。 虽然离得很近,楉冰甚至能感受到这扇门随着钟声在震动,可这声音并不震耳欲聋,更像是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比起响亮,更像是震撼、悲怆。 “哎,有动静了,我也试试!”夏知秋跑到旁边的另一扇门前,这次也响起了钟声,不过有五下。 楉冰的手一离开门,那朵雪浪不过三息就又重新黯淡下去,静静地变回了一副画。 “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 “准备好了吗?!”楉冰掐着时间,后面的那些参会者听到钟声估计还会加快速度,马上就会到,他们得立刻行动了,不然被那些人一打扰,这门可能就进不成了。 “准备好了!” 两个男声回答了楉冰,夏知秋撕扯着嗓子吼着,江穆棱平静的掷地有声,有了这两个人的回复,楉冰就觉得不论什么难题都有希望。 低头笑了一下,楉冰在心里默念了三个数。 三、二、一。 “开始!” 三个人影即刻闪动,与之对应的是不断响起的钟声。 这十二扇门上的雪浪图案,只要一注入灵力,就会响起钟声,并且也是依次响一到十二下。 不过钟声响起的次数可不是按照门的顺序排的,所以之前他们还特地一扇门一扇门试验过来,给每一扇门都标了号。 他们要在三息之内,根据排序,给每一扇门都注入灵力,应该就能进入比试场了。 设计这个关卡的人其实还挺聪明的,就算有人想到了这点,那些原本互相都不认识,临时合作组成的队伍应该很难通过,因为完全没有一点默契,这种东西,只要一个人出点差错都会过不了。 而钟声是一息响一次,这就说明,绝大部分的门,都需要盲摸,这需要绝对熟悉对方的频率和技巧,一次又一次打磨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抱怨和不耐,会渐渐消磨他们的包容心和激情,在不断试验过程中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追上来,会使人更加急躁,可剑修最靠人心性,稍有不慎变回走火入魔,一个关卡就能看出剑修的两个特性,真厉害。 如果不相信别人,执意一人完成,这些打乱了顺序排列的门在三息之内全部触碰,楉冰都觉得有些勉强。 不过负责人显然没想到,这里还有三个如同是连体婴一样的人,完全信任对方,就算失败了也不会从心底埋冤,默契度十足的三个人。 十二扇门,每个人负责一边的四扇,根本就不用演练,只要心中微微一想就能知道对方的行动。 “咚。”一声,一息,四扇门。 “咚。”两声,两息,八扇门。 “咚。” 十二扇门,全部完成。 楉冰甚至觉得没有丝毫刺激感可言,因为她就是在四扇门之间飞来飞去,还有点游刃有余。 她面前的那扇门,雪浪的光还没暗下去,图案的中央就出现了一道白光,在楉冰的脸上满满变宽,将她整个人包容在内。 门开了。 三人御剑飞进,在比试场的中央相遇,一转头,那十二扇门又黯淡下去,重新闭合。 楉冰在离她最近的那扇门外,看到了往这儿冲的近十几人,就冲着那扇门的缝隙飞,想趁机钻进来。 但最终还是在离门几丈远的地方失之交臂,要从楉冰他们的原点开始满满摸索了,楉冰相信,这个时候人多起来并不是好事,有时候还会妨碍进度,拖住那些真正有实力的人的后腿。 “呼,还好刚才没犹豫,不然就真被他们钻空子了。”楉冰笑嘻嘻地看着那些人在比试场顶上透明的保护罩外朝里面的他们大声询问。 虽然保护罩很厚,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到一点的,可楉冰就是看不惯那些人一副“你们都进去了那告诉我们答案也不会少块肉”的表情,他们也是想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好吗? 要是在平时,楉冰也不会在意,看心情说了,但这可是百门大会的剑试,你有听过给自己的对手提示支招的吗? 不过楉冰却装得一副自己非常想帮助他们的样子,在保护罩里面又是无辜地歪头又是善良微笑的,外面的人看到就觉得,嗯,这关稳了。 但是啊,没办法呀,这保护罩隔着,楉冰我听不到你们说话啊。 不行啊,就算我大概知道你们想要提示,我说的话你们也不能听见啊。 夏知秋和江穆棱颇为无奈地看着楉冰一副非常焦急,上嘴皮下嘴皮张张合合个不停,但就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的样子,有些同情外面那些真相信了楉冰的人。 人啊,可不能单单是看外表有多好看,装出来的有多真诚,虽然楉冰从眼神到表情都无懈可击,但你们要知道,这家伙的心是黑的啊。 也就江穆棱还一脸宠溺地由着楉冰去了,脸上的微笑看得夏知秋起鸡皮疙瘩,抱着胳膊去找个席位坐了。 和外边的人打了半天太极,楉冰终于有些玩腻了,用一个颇为可怜无奈的表情结束了这场无声的你画我猜,看得外面的人失望而去, 真是,有功夫在这儿撬她嘴里的情报,还不如直接去找线索呢,说不定这会儿都进来了。 楉冰抱着后脑勺满满降落在地,直接席地而坐,一屁股坐在了比试场的中央,环顾着四周。 “哇,真大,和昆仑的差不多呢!”楉冰一想到之后她就要在这个比试台上剑试,而且也不需要像是在昆仑选拔时那样把场地分开,这么大的地方她都可以随意发挥,这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不过,那么多人看着,希望不要出现和赵复年比试时出现的情况吧。 还有,极乐门会在剑试上做什么,他们还是不知道,这种感觉真的有点糟糕,要时时刻刻提防着,还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说不定,刚才想她求助,被她耍了的人里面,也有极乐门里的人呢,如果这些人都那么傻就好了,这样她也不会那么累。 早晨起得太早了,楉冰仅仅在地上坐了会儿眼睛就有些睁不开了,她也懒得站起来,就整个人缩在大氅里,弯着腰,蹲着朝坐在席位上的江穆棱和夏知秋走来,毛茸茸一团露出了个头,显得腿特别短,还耷拉着眼皮一副瞌睡的样子,活像一只成了精的白毛猫头鹰。 夏知秋没忍住,扭头噗得笑出来了,总觉得楉冰和以前相比,更不在乎形象了,明明就是个姑娘,怎么能逗成这样? 江穆棱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这只小猫头鹰萌化了,可爱,好看,怎么样都喜欢。 所以啊,他的小猫头鹰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正被爱慕着呢?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八迷阵 比试场上的门被画了一个很神奇的阵法,每当有人完成并通过的时候,每扇门最多只能进入一个人,并且下一次就会改变钟响的顺序,又得重新再一一试验。 反正直到外面的人知道了进入的方法并尝试了将近百遍后,已经花了整整一个时辰,那十个左右的人才进来,阵法把那些想要不劳而获趁机溜进的人全部挡在了外面,就算被保护罩隔着都能听到外面那此起彼伏的叹息失望声。 不过楉冰整个人都被包在大氅里呼呼大睡,这点声音她是听不到的,头微微一歪,两个专注看着对手的人就立马帮她扶正。 经过好几轮的观察,两人还真发现了一些事情。 比如,龙虎门的隆韬,此人门派四处交恶,竟然也会有很多人和他一起过关,还互相客气地称兄道弟,一看就很可疑。 而与他称兄道弟的那些人,虽然夏知秋和江穆棱不能走太近观察,发现不了什么特别特征,但也能察觉出一点。 就是他们此前从来没见过这些人。 虽然百门大会的时候都没怎么出门,但百门大会前他们可是在蓬莱闲逛了将近一个月啊!这些人像是没有门派的散修,就算没有交情,也一定会在市场上见过几面,可两人对隆韬身边的人都记忆都是一片空白。 参加百门大会的剑修一定是登记在册,而且会有专门的人绘制画像,所以并不需要怀疑被调了包,这些的的确确是参会者。 只是,他们这些天都藏在哪里,干了些什么,这个就需要细细去查了…… “龙虎门,是吗?”江穆棱轻轻挑走了楉冰脸上的一缕碎发,“这么明目张胆,真以为我们看不见吗?” 楉冰是真的没想到,这样的第一关都要话费好几个时辰才能结束,她睡得都头晕脑胀了。 不过看看那些后面进来的人,一个个衣服都破破烂烂,面容憔悴狼狈的,应该是在门外为了争夺开门的名额打得不可开交吧? 外面的雨还没停,这些人打起来更是不会顾及这些,现在气喘吁吁地进来,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走一步就会留下深深的水渍,连带着把比试场都踩湿了,还混着泥土和枝叶,楉冰看到了都绕着走,怕把江穆棱给的大氅弄脏。 楉冰觉得他们三人动作快,没和别人纠缠上真是明智的选择。 刚好一百人,站在比试台的中央,等待着素荣君的到来并进入下一关。 比试场的顶上忽地闪进来三个人,保护罩却没有消失,那三人缓缓降落在众人面前,全身都干干净净地,连头发都没吹乱,仿佛和众人不是从一个天气里出来的一样。 素荣君带着两位楉冰没见过的长老落地,看到比试场里湿漉漉的一片,连袖口都没抬起来,只是稍稍动了一下手指,那一滩滩的水渍就消失了,一股干燥的暖风迎面而来,将众人身上的水瞬间吹干。 “首先,恭喜各位通过了第一关,那么,请保平长老继续接下来的进程。” 素荣君身后的一位长老上前,这位保平长老宽脸长耳,长得和寺庙里的如来佛祖有六分像,连那细长的眼睛都特别传神。 只是这位保平长老和大部分严肃的剑修一样,脸上没有笑容,把那原本看上去慈祥的面容变得冷漠了几分。 保平长老拿出一个大匣子,放在脚前,“现在,按照入门的顺序,依次抽签,这个签是你过第二关的关键,不要轻易告诉他人。” “第一个抽签的,夏知秋。” 即使是三人一起进来的,入门的次序也会有略微的差别,反正他们就是前三个抽签的,也没什么很大区别。 比起这个,楉冰更想知道这个签抽了是要干嘛,为了分对手比试吗?可这样就和“通关的关键”没什么关系了。 楉冰从匣子里摸出了一个木牌,这个木牌有暗片,需要打开后才能看到里面的内容,楉冰在保平真人旁边挑着眉垂着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就匆忙下去了。 “我上面写着离,你们的是什么?”楉冰把两个人小伙伴拉到一边,在别人抽签的时候就开始讨论起来。 “我的是巽。”夏知秋两根手指夹着木牌,亮出了里面的内容。 “震。”江穆棱抽到签后就等着这个时候一起看,现在才打开看了一眼,抬头回答。 “巽、震、离,感觉和八卦有关呢,那应该总共有八个不一样的木牌了。”乾、坤、巽、震、坎、离、艮、兑,这就是八卦,不过楉冰也不知道这第二关和八卦怎么扯上的。 “保管好你的木牌,明天在这里,我会和你们解释第二关。”保平真人发完最后一张木牌,三位真人就一起离开了。 第一关过得很顺利,但也不能大意,谁知道明天又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哎楉冰,我算了算,如果真的是八卦,八种木牌的话,那一百个人就分不均匀了,肯定有些木牌比较多,有些木牌比较少!”夏知秋挤到楉冰耳边,低声说了一大堆废话,楉冰觉得夏知秋的关注点怎么每次都那么奇特。 “不管是多是少,好好准备就行,哪来的那么多问题。”三人御剑回去,楉冰的声音虽然用假喉结改变了,但江穆棱还记得她生辰的那个晚上,少女的声音有多好听,以至于现在一听到就会在脑中自动转换,暗地里喜滋滋地在旁边听着。 “八卦啊……”夏知秋苦着脸,“我这个真不知道多少,我只会念一句话,“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没了,要是我们分开了,就我这个脑子该怎么过啊?” “没事,总会有比你还笨的家伙的,实在不行,我和穆棱会完成剑试第一的心愿的,你就在席位上好好看着我们把。”楉冰安慰着夏知秋,尽管这个安慰让夏知秋再一次炸毛。 “滚!小爷一定过了让你看看!不准变相嘲笑我!” …… “好,时辰到了,现在我来说明剑试第二关的规则。”保平真人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扁平的八边盒子,上面用黑色的,不知什么材质做的盖子盖好,看着应该是一件法宝。 “这是八迷阵,是我蓬莱流传下的一件法器,能将人缩小后吸入盒子中的迷宫,只有穿过迷宫到达这个八边盒子的中央,并且掌握条件的人才可以出来。” “这个条件需要你们自己在迷宫中寻找,”保平真人抚摸着八迷阵,“还有什么疑惑吗?” 大部分人还在想那个条件会是什么,楉冰扫了一眼,迅速举手问出:“请问真人,第二关的通关限制人数是多少人?” 这的确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所有人都集中精神听着,但保平真人却回答:“这个,我现在不能宣布,当到达这个人数限制的时候,我自会通知你们。” 不告诉通关人数? 这下所有人都有些发愁了,这个限制人数可能是五十人,也可能是四十人、三十人甚至二十人,只要稍微排后面一点就会一直担心自己是否能过,心惊胆战的。 最懊恼的就是差一点过了的那些人,所以大家宁愿干脆一点直接知道自己成功还是失败,都不想这么拖拖拉拉提心吊胆的。 想要不担心?也可以,只要你排名在很前面,比如前十什么的,那就一定能过。 可谁能保证自己绝对能排那么前面呢?这里可都是非常优秀的剑修,谁都不比谁差。 可以说,这个“不告诉通关人数”的规则十分可怕了。 “既然没有其他问题了,那所有人围成一圈,拿好自己的木牌,不要弄丢了啊!” 保平真人捧着八迷阵走到人群中央,和其他几位长老一起,瞬间往其中输入大量灵力,那股冲击让旁边站着的人都感到万分压力,挪一步都很艰难。 突然周身传来一股吸力,那是一种巨大又有压迫力的感觉,楉冰甚至来不及作出下意识的反抗,就被硬生生拽走了,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枚木牌。 紧接着就是一阵的头晕目眩,整个人像是在空中旋转着没有支点,这个过程中楉冰想过要拔剑,可手臂完全使不上力气。 终于有了支撑的地方,楉冰牢牢抓住,四肢趴在上面狠狠喘了几下,勉强把吐意忍住了,抬头想看看自己究竟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四周一片漆黑,还没有适应黑暗的楉冰才刚进来,连自己的手指头都看不见,自己身处何方,旁边有什么都不知道。 这本来是一个很让人惊慌的处境,但楉冰是谁啊?她五岁的时候在崂山地图里就已经见识过这种戏码了,现在长大了更是不怕,很快就冷静下来,将自己的五感开到最大,仔细感受着身边的事物。 没有脚步声,没有说话声,没有一点骚动,就是纯粹的静,仿佛只有楉冰一个人。 但楉冰知道,就算这儿只有她一个,不远处肯定也有别人,那些同样和她拿到“离”牌的人,估计这会儿也正在盲人摸象,琢磨着怎么出来呢。 根据在崂山地图里的经验,这儿应该会有照明的机关,但楉冰也不敢随便乱摸,以免摸到自己的童年阴影—人的头骨。 脚尖一点点地移动,朝着空气中气流微微涌动的地方走去,楉冰把自己的茐茏剑也拔了出来,充当盲棍。 “嗯?” 楉冰走着走着,觉得自己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用脚尖试探了几下,觉得应该是块布,这才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捡起来。 这可能是重要线索吧。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变态 瞎子般在黑暗中转溜了好一会儿也没碰见什么,楉冰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块之前从地上拾到的布,手感摸上去是粗麻做的,粗糙得很,估计也就比楉冰的手掌大上些许。 走了那么半天,楉冰终于适应了一点黑暗,在望向自己手臂的时候,勉强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不过即使这样也看不清前面的路,看不出那块布上究竟有何线索。 “当!” 被楉冰暂时当成盲棍的茐茏剑发出一声响亮的击打声音,好像是前面戳到了什么东西,楉冰马上停下了脚步。 在确认过没有危险的气息后,楉冰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迟疑,便慢慢地伸出右手,往前方探去。 冰凉的触感一接触到手指,楉冰就大概猜出这是什么了,那条状的纹路和滑顺的触感,还能吸走楉冰身上的体温,这应该是一堵玉石砌成的墙吧? 不管怎么说,总算找到了点能让楉冰有些头绪的东西,保平真人都说了八迷阵里是一座迷宫,既然找到了墙,那楉冰现在应该就是在迷宫里面了。 那么,该往哪边走呢?左边,还是右边? 这两条路似乎没什么不一样,都没有传来奇怪的声音,风流转的方向也都一致,这对一个选择困难症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决定了。 楉冰想了想,都打算以抛玉币的方式来决定了。 又立马想到昨天抽到的那枚木牌,上面写着“离”,如果真的同楉冰想的那样,这个八迷阵是以八卦为基础的话,那么“离”就代表…… 代表火。 哎呀,这对她这个木灵根来说,可真是抽到了一张凶签啊,运气真差。 不过楉冰一点也不气馁,因为每次当她觉得自己运气差到极致的时候,到最后都会发现,其实只是她的运气有那么一点点调皮,把自己伪装得很好,让楉冰以为它是坏运罢了。 就像是那本《纪念剑谱》,还有昆仑元旦那让楉冰因祸得福的“死签”,所以楉冰这次也相信,她手中的是一张王牌。 感受了一下两条路的灵气,然后果断地朝火灵气充沛的那个方向走去了,茐茏剑轻轻点地,前方坚实的路让楉冰的心越来越安稳,脚步也变得流畅大气,和在明亮的道路上走着没什么区别。 ……在猛地撞了好几次墙壁后,楉冰觉得,有时候啊,还是怂一点比较好,又恢复了原来那种走三步停一步的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楉冰觉得越往深处去,好像就能把周围的事物看得越清楚,就像刚才她连看自己的手指都是在视野中搅成了模糊的一团,现在好歹能分辨出一两根了。 脚步戛然而止,楉冰悄悄举起了剑,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在这一刻被打开到了极致,在这黑暗的一切里。 因为,楉冰察觉前面有人走过来了。 听脚步声,这人是个男性,而且也是丝毫不慌乱,异常平稳并且均匀,鞋底偶尔的摩擦声音告诉楉冰,这个人至少遇见了两次的拐角,可他一点都没有停滞,继续用他那速度朝这边走来。 就跟,就跟他能在这一视同仁的黑暗中将所有事物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当楉冰感觉这人距离她仅有三丈远的时候,她立即出手了。 通过如今一点都不靠谱的视力,她大概能看到男人的躯体近在眼前,判断了一下对方的身高和姿势,就朝那人的膝盖骨处狠狠踢去,想让对方暂时不能动弹。 可这一下却踢了空,楉冰心中一紧,在地上站稳了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出剑了,虽然百门大会不能致人死亡,但这是正常的比试,顶多也就是轻伤。 可对方完全没有要出剑的意思,可身手却异常敏捷,楉冰在对方那模糊的身影朝自己闪来的时候确定,这人真的是能看见的,并且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 吃了视力上的亏,楉冰的剑法不能完全展现出来,和对方纠缠了好一会儿都是在用轻功,而且还是勉勉强强。 对方出手时带着一股狠劲,那是带着真的要把楉冰打伤的气势,让楉冰也不敢掉以轻心,全力应对着。 这个时候,楉冰闻到了那人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味,微微一愣,就被一拳打到了胸口上,嘴里顿时涌上了一股血腥味,肋骨也疼得要命,似乎断了一两根的样子。 可在剑试中服用丹药是违反规则的,楉冰只能强忍着疼痛后退,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这个貌似和极乐门有关系的难缠家伙。 对方看样子也想靠近,可在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好几声回声。 “有人吗?这里有人吗?我好像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有人的话你就答一声啊!” 正在靠近楉冰的人影停住了,然后似乎斟酌了一会儿,看也不看楉冰,忽地离开了。 感觉到空气中最后一丝桂花的气息都消失了,楉冰才重重地跌坐下来,“嘶”了一声,按住自己疼得发慌的胸口,冒着冷汗大喘气。 刚才那个,也是这次剑试的参会者吗?这次的剑试里有这样的人吗?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那样深不可测的灵力,还有漂亮的轻功,最重要的是,楉冰觉得对方,好像不是剑修啊? 他们好歹也是打斗了好一会儿的,虽然几乎都是在肉搏扭打,但楉冰在这个过程中意识到,对方并不是怕自己认出他的剑法才不使用灵剑的,而是当楉冰摸过他的腰间,对方根本没有佩剑。 这样也是参会者吗? 更像是……从外面混进来,想在八迷阵里趁机想把自己给铲除了。 但蓬莱长老的法器有那么好混入吗?还是在百门大会上。 楉冰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刚才是碰上了那个潜伏在蓬莱里的那个卧底了,就是之前在汤圆里给她下毒的那个,在第二关里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敌人,楉冰后背感觉凉凉的。 幸好啊,有个人朝这边喊了一声,不然她现在估计已经被带走或者被杀死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就在楉冰靠在玉墙上咬着牙,想把胸口上的那阵疼痛先忍过去再说的时候,刚才那个在不远处大呼小叫的人也挪过来了。 楉冰认为,突然被放进黑暗中,自己在这一群剑修里应该算是胆大的了,没想到这儿还有一个胆肥得要死的。 不,应该说是缺根筋,并且缺少“恐惧”这种情绪,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处在什么情况里,并且把谨慎什么的全都抛在了脑后。 这个男人在接近楉冰的时候甚至是蹦着跳过来的,中途撞了不少于三次的墙,但连疼痛是的叫声都带着笑意,完全体会不到这地方阴森恐怖的情绪。 也是了,正常人听到有打斗的声音,要么少管闲事地溜走,要么不动声色地靠近,谁会像这个人一样还要隔着距离先问候一番再过来的。 “兄弟?姐妹?你在哪里呀,怎么刚才还有声音,这会儿没有了呢?”男人清爽的笑声传来,但在楉冰听来却有点瘆人,“哎呀你不要藏了,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就在这里,我的鼻子可是很灵的,你身上的草药气味真的很甜啊!” 楉冰默默缩回了自己伸展开来的腿,想要这个人走过去就完事了,没想到这个人突然在自己前面蹲了下来,把脸猛地凑过来,离楉冰的鼻尖只剩下一寸时停下。 楉冰甚至能看到他比常人要更圆更大的瞳孔,和嘴角咧开的不正常弧度,还有那异常整齐洁白的牙齿。 “嗯,就在这里,味道最香。”对方好像是舔了一下嘴唇,楉冰感觉自己成为了一只猎物,“怎么?不回答我?是想让我在这里就咬断你的脖子吗?” 楉冰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运气了,她选这条路真的对吗?怎么一开始碰上的两个就都那么不正常,接下来还怎么玩? “请问有什么事吗?”虽然胸口的伤让楉冰心情很糟糕,可现在她这个样子,还是对别人客气点比较好。 “唔,没什么,就是听到了打架的声音过来看一眼,”对方的声音有一点粗,这种声音在楉冰的印象里是那种身长八尺有余,浑身上下都是肌肉块,长着一副钢铁猛男的脸的男人才会有的,“是你吗?怎么就你一个?被打败了?” 一提这个楉冰就来气,“不管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我要是在这儿把你放倒,不就少了个竞争对手?”对方说完才恍然大悟地笑笑,“哎呀,又说快了,别在意啊,刚才那只是我心里想说的话。” 那能不在意吗?! 楉冰忍着怒意把对方的脸按开,扶着墙站了起来,举起茐茏,“好啊,你要是能做到的话就来,我奉陪!” “哇!这是你的剑?就算我光用鼻子闻也知道,这是一把绝世好剑啊!”楉冰拿出茐茏后,对方就对她这个人失去了兴趣,就要上手去碰,被楉冰闪开了,“我师父可能都铸不出这么好的灵剑,这一定是上古就流传下来的好东西,真想试试看被它刺穿呢,那一定非常爽,因为它太美丽,哦不,太锋利了,刺进去一定很容易,也许我一点也不会感到痛……” 变态么?楉冰一点都不想和这个男人耗下去了,抓住机会就走,绝对不要被追上! “还有啊,这和蓬莱江穆棱的那把剑,气息闻着太像了,但却又不是……”男人继续说道,“难道……?” 难道什么? “难道你是江穆棱的道侣,这两把道侣双剑是蓬莱给你们发的?”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六十章 霹雳罗一鑫 在黑暗的迷宫中,楉冰也不管会不会撞到脑袋,沿着墙壁在窄道上疾走着,想要甩掉黏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家伙。 可这人估计上辈子是属章鱼的,彻底赖上了楉冰,不紧不慢地跟在楉冰后面,怎么甩都跟不丢,嘴里还叽叽喳喳地在跟楉冰搭话,把她听得脑壳疼。 “喂喂喂!干嘛不说话啊?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你就是蓬莱给那江穆棱秘密安排的道侣?”这人的声音要是放在平时,是楉冰喜欢的那种爽朗,可现在她只觉得非常烦人。 “我是男的!你听不出来吗?”楉冰觉得自己还是要帮江穆棱反驳一下,不然出去后可能又会传出什么奇怪的八卦绯闻。 “男的怎么了,又没规定结成道侣的必须得是一男一女?”那人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心虚的,声音还是大得能传来回声,“你不觉得那蓬莱江穆棱看着挺像断袖的吗,我看他对女子都没兴趣。” 楉冰惊了,这人怎么能把这种话说得如此大声,万一这附近还有别人,那不就给听到了吗? 最让楉冰心慌的是,他说的他妈还是真的啊!被暴露出去可怎么藏? “你不要胡言乱语,我和江穆棱根本不认识!谁知道他的剑什么样,我才不懂这些!”楉冰只能撒了个谎说不认识,想断了这人的好奇心。 可对方却说:“哎?你不是那昆仑楉冰吗?我看你俩处得挺好的,怎么说不认识呢。” 楉冰猛地停下脚步,后面那人猝不及防地撞了上来,两人都踉跄了几步才稳住,皆是惊疑地看着对方。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你看得见?!”楉冰觉得怎么一个两个的在这迷宫里都混得不错,就她一个是真瞎子乱摸。 那人好像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些骄傲地说:“我不是说了我的鼻子很灵嘛,虽然你身上的味道我只闻过一次,但这橘叶草的甜味我可忘不了!” 楉冰赶紧嗅了嗅自己身上,的确有一点点橘叶草薰香的味道,但是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人还真是狗鼻子啊,这都能认出来。 楉冰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被戳破谎言的尴尬,而是在想,用这个人的鼻子,是否能找出刚才袭击自己,潜伏在蓬莱深处的那个人。 “那个,你能再闻闻我身上的味道吗?”楉冰首次主动凑了过去,想试试这人能不能辨认出自己衣服上沾到的桂花香气。 但这人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请他再闻闻自己味道的另类请求,虽然看不到,楉冰觉得对方的脸上应该也很精彩,至少不是兴高采烈吧。 但那人还是低头闻了好几下,那脑袋在四处嗅然后微微攒动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只大型犬,楉冰在对方闻自己手背的时候不禁想着,参加百门大会的剑修中有这个人吗? “嗯?和橘叶草不同的味道……像是桂花?”那人马上给了楉冰结论,“很淡,而且我最近在蓬莱也经常闻到这个味道,怎么,是什么流行吗?” 经过了十几年,财迷楉冰如今腰包鼓鼓,但已成为一个白切黑和人精,只要是能派上用场的人,都要毫不犹豫地挖过来当工具人,现在看到了一个现成的人形搜寻犬,怎么可能不动心思。 态度立马切换,变得非常好,甚至还拿出了身上仅有的几块点心和对方分享,一定要让这次比试物超所值,挖出所有自己想要的消息。 “怎么,你想请我帮忙?好啊好啊!我太高兴了,很乐意啊!”这个人果然是乐观过头了,但也给楉冰省了不少事情。 “但楉冰还是没说你和那江穆棱的内情啊,你们真的不是道侣?” “不是!” “哦,如果是就好了,你俩挺配的,”这人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随心所欲,想到啥就想啥,一点都不晓得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当真是不负责任。 可能是觉得聊了半天都没介绍自己,对方终于想到了报上姓名这一回事,在黑暗中抓住了楉冰的手,非常用力地摇动了几下,那和砂纸一样粗糙的皮肤触感非常强烈,把楉冰握得一愣。 “忘了介绍,在下罗一鑫,从师罗艽,还请多多关照!” 罗一鑫?楉冰想起来了,那记录册上,预测的剑试第二名不就是罗一鑫么? 他的师父罗艽还是有名的铸剑师,难怪他之前对茐茏剑那么痴迷,还说他师父都铸不出这样的剑。 虽然没和真人打交道过,但楉冰也是知道对方长相的,嗯,怎么说呢,确实和这粗犷的声音很符合,尽管整个人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的,但还是会给楉冰一种他整年都生活在深山老林里,过着茹毛饮血生活的感觉。 长得是不错的,但是那种野性的帅,随时会咬断你的喉咙的那种。 楉冰想到之前罗一鑫找到她的时候还闻了她的脖子,顿时寒毛都起来了,下意识抚摸了自己的脖颈,觉得它还完好无损地连着自己的脑袋真好。 “幸会、幸会……”楉冰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再被罗一鑫晃下去,她的胳膊就该废了!这个人力气也太大了吧! “嗯嗯!虽然你长得跟个白斩鸡一样,我之前还以为你能过第一关是因为你是江穆棱养的小白脸呢,这么看来还是有点实力的!”罗一鑫继续用他那开朗的声音说着伤人的话,“之前误会你,真是对不住啦!这一关我会尽力帮你的!” 这种话你自己在心里想想,不用说出来也行的! 楉冰叹口气,“先出了这关吧,出去之后我们在继续谈谈合作的事情。” “这路这么黑,要是能看到的话,就能减少很多赶路的时间了。”还能看她之前见到的那块麻布,没有光真是太不方便了。 “你想要光吗?啊啊,这样啊,看不见确实不方便,这里也没什么味道,不太好走,”罗一鑫在楉冰旁边嘟囔了一阵,像是下定决心,“好吧好吧,那我就来点光吧!” 怎么来点光?这里都没有可以烧的东西,若是火灵根的话还能用灵力燃烧火焰,这么来说对小秋秋真的是很方便啊,他应该能很快出迷宫吧? 哎?罗一鑫是火灵根吗?楉冰记得他好像…… “轰隆隆隆!” 今天没有像昨天那样下暴雨,但天上厚厚一层的乌云却丝毫没有散去,走在路上抬头看都会觉得心慌,怕雷电击下会打落行人。 一道成年男子手臂粗细的闪电突然落下,击中了比试台上的八迷阵,把不少在席位上观看的人都吓了一跳,被蓝白色的电光惊得不由自主地心颤。 但八迷阵还完好无损,只是上方飘出了一缕青烟,缓缓地向四周散去。 楉冰真心觉得,罗一鑫不是不知道“恐惧”是何物,他他妈是乐在其中啊!有他这样的吗?为了找点光,就召了个闪电下来,噼里啪啦地缠在他的灵剑上,看着就害怕。 方圆半丈的事物的确是能在这忽明忽暗的闪光中看清一些了,但楉冰同时也要躲避那灵剑上飞溅出的雷电火花,不让这看上去如蛇一般难控的东西燃了自己的衣服。 说真的,如果楉冰不是木灵根,很难与雷灵根的灵力交汇,刚才那一下她就被雷劈中了。 “这样是不是好多了?”罗一鑫挥舞着手中的危险物品,喜洋洋地给楉冰展示着,一点都不怕那骇人的雷电。 也是,这人本来就是雷灵根嘛,哪有人会害怕自己的灵力呢? 虽然有点瘆人,但也多亏这闪电,楉冰总算能把一直攥着的麻布拿出来好好研究一番了。 在不稳定的光线中,楉冰终于艰难地一个一个辨认出了上面的字。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楉冰愣了,这不就是夏知秋之前一直嚷着的那句吗?这小子运气还真好,唯一会的一句刚好就被他给撞上了。 这个时候,楉冰才想到,罗一鑫拿到的木牌上写的会是什么呢? “那个,我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既然我们已经决定了搭伙一起过第二关,能不能互相说一下自己抽到的签呢?”楉冰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抽到的是离!” “我吗?可以啊可以啊!”罗一鑫还是举着他的雷电剑在前面开路,“我抽到的,是“太阳”哦!” “太阳?”出现了楉冰意料之外的答案,她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一下,“太阳”不就是四象之一吗? 哦!之前夏知秋还问,一百个人,用八卦来分的话分不均匀,会多出四个人。 这四个人,拿到的应该就是太阳、太阴、少阳、少阴这四枚签! 都说了这签是每个人通关的关键,到底有什么用呢? 两人往迷宫深处走去,中途又遇到了好几个人,不过楉冰和罗一鑫段位太高,这些人根本构不成威胁,他们身上也没有桂花香味,两人把他们的木牌搜刮走就放人了。 “嗯,两张离,一张坤,看来我们已经接近迷宫中央了,都能遇见其他入口进来的人了。”楉冰清点着木牌,全部收好,想着什么时候能遇见江穆棱夏知秋。 “看来我很特殊啊!手气真的是太好了呢!”罗一鑫发现自己拿到的签和大家都不一样,非常乐观地哈哈大笑。 “……这可能不是运气好呢。”楉冰捋了捋自己的猜测,无奈地叹了口气。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守株待兔 有了罗一鑫的帮助,楉冰至少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迷宫里转悠了,虽然也有几次走进了死路,但都能根据有条有理的记忆摸回去,时不时地停下判断周围的灵力,找到对的路,算是在所有人中比较接近八迷阵中央的人了。 而且一路走下来,收获也颇丰,除了巽和艮两张木牌没有,其它六种都有了,好好地收在楉冰的腰带里。 但就是没遇见像罗一鑫的“太阳”一样的特殊牌,也许是真的只有四张。 “你难道觉得自己的签很稀有是件好事吗?”楉冰觉得罗一鑫这种什么都不知道还很乐观的心态真的是前所未见,还有点羡慕,“如果按照麻布上写的线索看,我们这种普通牌的只要集齐“八卦”就能凑成太极,达成条件了,而你们要集齐“四象”,就四个人,比我们难凑多了,可能结束了都还遇不到对方呢。” “哦哦!是这样的吗!那还真是有挑战性啊!”罗一鑫的瞳孔比常人要更大一些,刚看上去会有点恐怖,但看久了就会觉得有些傻傻的,再加上那锋利的鲨鱼牙,楉冰更加觉得这人就是一个啥事都不怕的傻子。 算了,先到八迷阵中央再说吧,她的猜测也不一定正确,到时候再想办法,说不定还能遇见江穆棱和夏知秋。 走在前面的罗一鑫停住了,低头和走上来的楉冰说:“前面的路口,左右两边都站着人,等着我们来的,让我上吧!” 其实,他根本不用事先跟楉冰商量的,因为他完全没有在掩饰自己的声音,就那么几句话全给人听见了好吗?! 前面藏着的两人可能觉得既然暴露了那就直接上吧,两人一起从有些狭窄的迷宫道上挤着跑了过来,被罗一鑫那雷电缠绕着的灵剑给一剑放倒了,被电劈中的感觉可是很痛的,楉冰甚至隐隐闻到了一股熟肉的味道。 楉冰照例去摸人家的怀里,果然有惊喜,“是艮哎!马上就能凑齐八卦了!” “这样啊,那我们往哪边走呢?”罗一鑫兴致也高起来了,虽然凑齐八卦这回事儿和他的通关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们,谁是从八迷阵中央来的?”楉冰问着那两个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快要昏迷的人,既然非常接近中央了,那么这两人来的路肯定有一条是对的。 “我、我不是……” “我也不是!” 楉冰和罗一鑫面面相觑,好吧,罗一鑫的那把剑真的是要闪瞎楉冰的眼睛了,半息都没看到就移了开来。 这两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在说谎,也就是说,八个入口到了八迷阵深处之后都是相连的,但没有去往最中央的路? 但按照正常逻辑,这种八边形盒子的中间不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然后连着八条路吗? 不会是走错路了吧…… 楉冰这种轻微路痴有点不太相信自己带的路正不正确,但她现在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她觉得要是再回去绕,一定会错上加错。 “怎么办?要不点兵点将随便选一个吧,可能是他们走错路了。”罗一鑫完全不觉得他们陷入了困境,对这事无所谓极了,只想着快点前进。 不能再前进了,楉冰刚才就觉得他们一直在这里转圈圈,然后遇见不同入口进来的人,就是到不了中央,这绝对不是光靠走就能走到的地方。 楉冰点着前面的玉墙,轻轻摸着上面没有一点划痕的冰凉碧玉,首先,计算了一下,如果不是她想的那样,她要赔保平真人多少钱。 大致算了算,虽然很肉疼,但还是她这个小富婆能负担起的价格,大不了多卖几枚丹药,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没有了后顾之忧,楉冰举起茐茏剑狠狠地砍了下去,又连补了好几剑,砍出了一个门的形状。 墙上的玉砖轰然倒坍,塌在地上碎成了一地渣渣,有几块比较大的砖头滚到楉冰脚边,被捂着鼻子扇着灰尘的楉冰一脚踢开了。 被砍开的那个洞口里,出现了一丝明亮的白光,不同于罗一鑫那闪瞎眼睛的剑光,是楉冰期盼已久的正常的夜明珠的亮光,而已。 楉冰赶紧把看上去像是捡到大便宜了的罗一鑫拉进洞里,快速地看了一下里面,确认了没有危险。 这是一个八边的空间,并不是很大,从这边到前边的尽头,也不过大概三丈的样子,装几十个人可能都塞不下。 两人走到空间的中央,那儿立了一块石碑,石碑上有八个凹槽,楉冰拿出木牌比对了一下,大小刚好合适,应该就是放入那八卦签的地方。 和楉冰的猜想符合了。 这里除了楉冰刚才砍出的大洞外没有一点破损的痕迹,而且是封闭的没有其他入口,说明的确只有这一种进入方法,他们两个是第一批进入的人。 那么,这外面一圈的通道就是和八个入口相连的啰? 楉冰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想法,看向他们进来的洞口的眼神微妙起来了。 …… “妈的,该死,怎么感觉我们一直在这黑洞里绕呢?”一个略显急躁的男声传来。 “别急啊,都说了是迷宫,哪能这么容易让你找到路。” “嗯?你看,前面那墙上是不是有个洞?” “啊,看见了看见了,不光有洞,里边还有光呢!” “进去看看。” “哎!你们……” 两人刚钻进洞里,连里面长什么样子都没瞧见,就被守在洞口两边的人打晕了。 楉冰和罗一鑫打晕了人,赶紧拖到一边去,旁边已经倒了至少七八人,一个个都在百门大会这种场合和周公约会去了。 楉冰把两人身上的木牌搜出来,“巽!八卦集齐了!” “那你先走吧,我在这里继续等,刚刚找到了少阴,应该很快也能集齐了。”罗一鑫也为楉冰高兴,觉得这边他一个人也能应付得来。 “等等,”楉冰把自己身上的约二十张木牌全部掏出来,“这些,就没有一张上面是有桂花香的吗?” “当然,我的鼻子不会出错的哦!” 楉冰想,不应该啊,那群人她也接触过一些,实力都不算弱,怎么会一个都找不到这儿来呢? 穆棱和小秋秋现在也没来,该不会,是和那一大帮子人遇上了吧? “不行,我还要在这等着!”楉冰一屁股在旁边坐下了,“而且我算过,如果一副八卦只能过一个人,那么一百人最多也就留下十三个,这个概率太低了,蓬莱不会让这么少的人进入第三关。” “更何况我一个人手里就有那么多木牌,那些强的人拿到的也不会少,这个概率又会大大下降,到时候进入第三关的人可能就七八个。” “所以一副八卦绝对能通过好几个人,根据我的预算,至少……三个!”楉冰信心满满地说道,“说不定啊,能连带着把你也带走呢!” “哦哦!那好厉害啊!”罗一鑫也不留余力地在旁边捧场,用他那宽大的手掌鼓着掌,“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走呢?” “……哎呀,是有原因的!不然我把八卦牌给你,你先通关吧!”这木牌还能集,但极乐门的线索可是难得一遇的。 “感觉有好玩的事情呢!我也不走,就我一个出去太无聊了!” 就在楉冰和罗一鑫在讨论该不该出去的时候,又有人从洞口探进脑袋了。 楉冰扭头,哟,这个脑袋,哦不,这个人她认识,龙虎门的隆韬嘛!上次还来找她麻烦,和那欧阳丰可能还有一腿。 隆韬一探头,看到的是楉冰和罗一鑫这个从没见过的怪异的组合,也是有些愣住了。 但记录册上剑试预测第三的剑修,虽说可能有水分,但实力比起别人来说还是强上不少的,马上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情况,并且想要抽出自己的灵剑进行防御攻击。 但里面两个也不是吃素的,罗一鑫那满是肌肉的手臂用一种怪力把身子探进来一半的隆韬彻底拖进来,完全没有给对方反抗的时间。 楉冰一剑震开了隆韬举起灵剑的手,罗一鑫紧接着用他那比茐茏剑大上了一倍多剑柄锤在了隆韬的胸口上,隆韬眼睛一瞪就晕过去了。 两人这两个时辰也合作了好几次,默契度蹭蹭上涨,刚才那一段行云流水,比刚开始还要误伤对方的情况好多了。 楉冰还没去掏隆韬的木牌,罗一鑫就鼻尖一动,凑到了隆韬的胸口,“这个人,身上有那种桂花味!” 楉冰听了这话,虽然她嗅觉不是也敏锐,但也立刻扑上去嗅了两下,“真的?你再仔细闻闻!” “嗯,就是……”罗一鑫拱拱鼻子,嫌弃地捂住鼻子,“这人身上汗味好臭啊,桂花味都被盖住了。” 楉冰闻言马上又弹开,和隆韬保持了一段距离,连掏木牌的时候都是用的兰花指,脑袋离得很远,生怕闻到什么恶心的味道。 “太阴!”楉冰对隆韬的木牌很满意,“这个人人品那么差,抽到的签却还不错啊。” 两人把隆韬拖到了没人的一边,毕竟是需要调查的人,要和别人分开比较好。 两人又开始在守株待兔了,不知道谁会是他们的下一个猎物呢? “轰!” 正对着他们洞口的那堵玉墙在一声巨响和一阵白烟后,也出现了一个大洞,随之出现的,是十几个正在打斗的人。 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八一中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惩罚开始 青烟散去,那十几个正在打斗的人身形模样都满满显现出来,有几个见这玉墙上轰出了大洞,就见势钻了进来。 楉冰看到随后跟进来的那两个人,立刻撒下旁边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罗一鑫,握住灵剑就跑了过去。 “穆棱!小秋秋!” 楉冰效率很高,不用两个小伙伴提醒,跑过去的时候就把他们在追赶的人给提剑拦住了。 “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滚开!” 那几个人见前面出现了阻挡的人,忙着逃跑也顾不上什么规则,那几把亮晃晃的重剑看起来能轻易地折断楉冰细瘦的脖颈,剑起剑落,似乎就要上演一场血腥闹剧。 但前面这小子看着跟小鸡仔一样弱,气场却大得很,虽然这几个高大的男人只能看到楉冰的头顶,可这股强势的气息却不是身长能掩盖的。 “哐哐”,灵剑之间相互摩擦的刺耳声特别响亮,那能擦出火花的对决似乎就在身边,可是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那几个男人都已经倒在地上,灵剑被震落在一旁,皆是用左手握着自己发抖的右手,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楉冰。 这股怪力,是那看起来一折就断的胳膊挥出的吗?而且看灵剑上还没挥散的灵力来看,居然还是木灵根?! 倒下的几个男人这时候才能从斜下方的角度看到楉冰的正脸。 嗯?这不是楉冰?那个昆仑的,丹试第一的楉冰?丹修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吗,这人怎么可能这样厉害?! 楉冰也瞧见了这几个人的惊讶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对,蹲下来用茐茏剑的剑尖挑着一人的下巴,“喂,这么惊讶干嘛,见鬼了?你们昨天不是知道我是丹剑双修了吗?” 昨天楉冰在第一关集合处出现并表明自己是丹剑双修后,她就觉得周身的目光又热切了许多。 而且很多,都是渴望自己当徒婿的目光。 那被茐茏剑挑了下巴的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因为那锋利的剑尖就抵在自己脖子上面,只要楉冰稍微一用力,那细长的剑就会刺穿他的舌头,从头颅后面穿过去。 “是、是我们有眼无珠,不知道你、您那么厉害!”那人连口水都不敢咽,生怕把咽喉自己送上去。 “昨天我不是得了第一关的第三么?”楉冰还是疑惑,就算木灵根是祖传的不善修剑,但昨天都有了铺垫,至于这么惊讶? 那人看着楉冰,想说的话在舌头上转了一圈,还是没敢说出来,只是心虚地瞄着楉冰的旁边。 什么啊?楉冰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不就是江穆棱在解决剩下的那些人吗?这和穆棱有什么关系? 等等! 楉冰好像懂了什么,难怪罗一鑫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还觉得江穆棱和她是一对道侣,这么傻的孩子都被被这些谣言给荼毒了! “啊,哈哈,好一出蓬莱首徒带头顶风作案,领着昆仑弟子走后门的好戏啊,天知道你们脑袋是怎么长的!”楉冰手腕稍稍用了点劲,那人的双下巴就被刺破了些许,“如果我这一剑刺下去,就能看看你的脑子长什么样了……” “别别别!木牌我们给您!都给您了!”几人慌忙地给楉冰递上木牌,然后都不用楉冰动手,自己就把自己搞晕了。 “哼,”楉冰把那些木牌随手放在一边,先把罗一鑫请来了,“闻闻,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些人。” 罗一鑫现在完全被楉冰当成搜寻犬来使了,但他个人还挺乐在其中的,甚至凑上去闻的时候还笑得特别开心。 “这几个都不是!”罗一鑫现在被楉冰训练得业务非常熟练,闻完之后就一手一个地给拖走了,“现在是干什么?打架吗!我可以加入吗?!” 楉冰虽然也喜欢和师兄们还有小伙伴们比比剑法,但对这种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的打斗还是有点排斥。 罗一鑫最后也没能和那些人好好比一场,因为剩下那七八个都被江穆棱和夏知秋解决得差不多了。 “穆棱,你俩怎么遇上的?这怎么回事啊?” 四个人,两个守一个洞口守在两边,楉冰这才去问江穆棱事因。 “和知秋是中途遇上的,那群人,可能是约好了要联合对付我们,蹲守在这附近,倒是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虽然是在这种旁边至少晕倒着二十人的地方,也不能影响江穆棱看楉冰的心情,“你速度很快,多亏你了。” 楉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指着对面和夏知秋互瞪的罗一鑫,“那就是罗一鑫,刚才也受了他很多关照,而且啊,他鼻子特别厉害!” 江穆棱对罗一鑫的了解比楉冰多一些:“他从小就和师父罗艽生活在深林里,每天与猛兽相处,应该也是因此练就的吧。” “嗯,还有那隆韬,我早该想到这厮看上去就心术不正,怎么想都会跟极乐门有一腿,出去之后,龙虎门必须彻查!”楉冰想到之前隆韬还和欧阳丰串通起来陷害自己,楉冰就气不过。 “我已经知道怎么出去了,要不要试一试?”楉冰把所有拿到的木牌都掏出来摊在地上,跟俗世街边卖小玩意儿的一样,并迅速分好了八卦和四象。 “可惜,就差个少阳,就能集齐四象了。”楉冰捧起木牌就朝对面走去。 夏知秋和罗一鑫的相处方式十分有趣,虽然都是在互相观察对方,但夏知秋那属于恶狠狠地瞪着并且审视,而罗一鑫纯属用感兴趣地眼神看着一只即将炸毛的小动物,手指都在蠢蠢欲动,想要伸过去揉一揉夏知秋的毛脑袋,摸一摸那尖尖的虎牙。 楉冰垫起脚尖和江穆棱耳语:“你说他俩在干嘛?光瞪着就能看清对方的内心,将彼此的心紧贴在一起?” 江穆棱也琢磨了会儿:“可能……罗一鑫因为在深山住过,喜欢小动物,所以比较喜欢知秋吧?” 楉冰一想,还真有可能,夏知秋那也就是看着野了点,但从小门派长大的和罗一鑫这种山里放养出来的还是有点差别,相当于家养和野生的比较? “别瞪了,还想在这呆多久,赶紧出去!”楉冰在夏知秋耳边说着,“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极乐门的人,呆久了总归不安全,我之前都被人袭击了,怂就怂一点,命比较重要,出去了长老们罩着我们呢!” 夏知秋别了楉冰一眼,不情愿地起身,四人走到了中央的那座石碑前。 楉冰小心翼翼地把八卦牌挑出来,再一枚枚地放进石碑上的凹槽里。 结果还没完全放进去,那八枚木牌就像是有生命一样,自己漂浮了起来,在四人面前不断变换着顺序。 “离”牌首先出列了,在四人身边转了一圈,落在了那八个凹槽的第一个里。 接着是乾、坤、震、巽、艮依次落在了后面的凹槽里,无缝衔接地镶嵌进去,看着就是对强迫症患者的一大舒适体验。 剩下的“坎”“兑”两枚木牌漂浮在空中,迟迟没有归位,四人看着这两枚牌思考了一会儿,夏知秋得出了一个结论:“这该不会,是要我们给这俩木牌做最后的排序吧?”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夏知秋自认对这种动脑的事向来没主意,率先闭嘴了,全心全意相信着他的两位小伙伴,自己就去一旁盯梢了,留给他们一个安静的思考地方。 不过这真是难啊,这个空间和石碑都没有给任何提示,虽然二分之一的概率说起来也不低,但谁知道选错了会有什么后果,这还是要谨慎考虑的。 “穆棱,你觉得……”楉冰还想和江穆棱讨论一下,就有一双大手闪过眼前,跟捉小虫子一样把飘着的那两枚木牌拿下来了。 “这还用问嘛,肯定是先坎后兑啊!”罗一鑫一边放进木牌一边说,楉冰那阻止的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这,你有什么根据吗?”见放都放了,楉冰觉得再说什么也没了用,只能获得理由来使自己心里好受些。 “坎不是代表磨难,而兑是代表喜悦嘛?”罗一鑫觉得自己直觉还是很准的,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说着,“我师父说了,万事都要先苦后甜,经历了磨难才会有喜悦嘛!” 楉冰都被这番理论惊呆了,和那些书上的理论和知识完全没有一点关系,就靠着这句宛如心灵鸡汤的“师父的话”。 最重要的是,楉冰还完全无法反驳! 无论如何,他们也只能祈祷这“先苦后甜”说是正确的了,大不了就当蒙的,她就不信他们运气那么背! 而八迷阵也没有给他们多久时间来缓冲,空间的地面就开始震动起来,中央的石碑缓缓下降,取而代之,重新升上来的是一个八卦盘。 脚下的震动实在是太剧烈了,几人都有些站不稳,夏知秋之前走开了,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朝这边吼着:“这是答对了还是答错了?你们回答之前好歹给我个心理准备啊!” “不知道!”楉冰想,这里谁对这种事有心理准备啊。 八卦盘亮了起来,有三道光分别投向了楉冰、江穆棱和夏知秋,而罗一鑫则是得到了两道光。 四人正有些不知所措,那八卦盘就突然放大了好几倍,当楉冰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刚好站在了其中一卦上,刚好是自己抽中的那枚“离”。 “现在,惩罚开始,赢则离开,输则重新开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八卦盘 什么意思?”夏知秋脚底下踩着“巽”卦,那金描的字体发着亮光,似是有灵性一样,缠上夏知秋的脚底,让他想走都动弹不得,“什么叫做赢了离开,输了重新开始?重新开始又是从哪里开始?!”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就连楉冰和江穆棱现在也没完全确定他们处于什么情况,只是觉得身体变迟缓了很多,好像有些身不由己,不按自己的想法去行动了。 很快,四人便知道他们的惩罚是什么了,整个空间里,那些被弄晕倒在一旁的人像是被系上的牵丝,一个个宛如被摆弄的木偶一样,以一种特别诡异的方式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在瞬间全部朝四人的方向看来。 被二十多个没有了意识如同鬼上身般的人这么一瞪,饶是罗一鑫这样粗神经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感到直觉上的寒颤,警备地举起了手中的灵剑,两条毛毛虫般地粗眉微微蹙起。 下一息,那些人就急速朝四人挥舞着灵剑冲来,要不是那奔跑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对劲,和有意识的人几乎没什么两样。 楉冰等人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面对二十来人的群殴,连躲避这个选项都没有,因为他们的脚都跟钉死在地上一样,掰都掰不开。 “卧槽,要不要这么狠,不就选错了一次嘛,至于搞得要把我们杀了一样?!”楉冰就算剑法高超,被锁住了轻功定在原地,实力也发挥不出来,好几个人一起扑上来,楉冰还要靠下腰之类考验她柔韧度的高难度动作来避免自己受伤。 楉冰甚至连转个身转个头都做不到,完全依靠自己的直觉和逼近的剑风来判断后面有没有人。 身上的木灵力还有些滞涩,实力使不出来,打了二十多轮后楉冰的胳膊就有些酸麻了,心里不停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 最令人讨厌的是,这些人全是靠八迷阵里某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着行动的,自己没有个人意识,所以就算被打倒在地,他们也能跟没事人一样起来再战。 “这样下去没有头,得赶紧再想想办法,不然迟早得完蛋!”楉冰心里想着,觉得度过惩罚的关键是脚下的卦。 八卦与阴阳五行一样用来推演世界空间时间,每一卦都代表特定的事物,比如楉冰抽到的“离”便是代表火。 所以呢?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 体力消耗得越来越大,楉冰开始微微喘气了,在一记大招将身旁的几人全部震至两三丈远后,楉冰甩着胳膊想把状态恢复过来,却在深呼吸间发现自己身上经脉有些不对劲。 楉冰修炼木灵根的功法已有十几年,身上运功的经脉已经定形,静心打坐的时候,也能在短时间内运转好几个周天,所以这时候突然感觉身体里的经脉不一样了,楉冰觉得有点慌。 经脉走岔了?她不会走火入魔吧?! 可她现在面对着一群提着剑的人,也不能停止身上灵力的运转,那股木灵力还是转了一个小弯,拐到了楉冰从来没有窥探过的一条隐秘曲线里。 神奇的是,这么运转灵力之后,楉冰竟然觉得用起灵剑来比刚才顺手轻松多了,头不晕了,气不喘了,胳膊也不酸了。 这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吗?为什么会比她师父教给她的功法还要好? 然后楉冰发现,她的灵力变了,茐茏剑每一次刺出的时候,那温和厚重的木灵力在一瞬变成了炙热的,充满攻击性的火灵力,嚣张的意味把楉冰都吓了一跳,觉得手里的剑突然烫手得不行。 楉冰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边适应着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一边大喊:“八卦盘改变了我们的灵根!快根据心中所想调整呼吸和灵力运转,用八卦盘给我们的灵根去攻击!” 不过两息,江穆棱和夏知秋的灵根也变了,成为了闪着蓝光的雷和席卷着大地的风,经过一阵不适应的手忙脚乱,开始满满熟悉了。 “那我呢?我不是八卦,该怎么办啊!”罗一鑫觉得他们都找到了办法,自己一个“太阳”牌的怎么办呢? “不知道!你先撑一会儿哈!”楉冰头也不回地随手一砍,这攻击性灵根果然就是不一样,虽然难控制了一些,但是真的强,楉冰都没觉得自己用力,就比在木灵根的时候还要游刃有余。 一时有些忘我,楉冰剑一歪,茐茏的剑气就劈中了其中一人的眼睛,楉冰连忙探头过去关心自己对手的情况,在别人无意识的情况下把人家弄瞎就不好了。 奇怪的是,楉冰看到这人眼睛那一块并没有受伤,却倒在地上没有再起来,仿佛操纵他的线被一把无形的剑砍断了。 对了!八卦不仅和五行有关,也能代表身体部位啊!楉冰记得,“离”代表的是目,正是眼睛。 楉冰想到了这点,又要去提醒小伙伴们,却发现江穆棱和夏知秋对付的人都解决完毕了。 ……是了,“震”代表足,“巽”代表股,也就是大腿,这两个地方都是容易被攻击到的部位,就算不知道,这么多个回合下来也能偶然打中几次。 不像她,就算人家是来打她的,楉冰也秉承着打人不打脸的原则,坚决不往人家脸上招呼,避免毁容,也因此把和他们消磨的时间无限拉长。 一记横劈,将剩下几人的眼睛全部击中,那几人也应声倒下,楉冰脚上一松,竟是可以动了,赶紧离开那一卦的位置,怕又被缠住。 楉冰三人都收拾完了,唯独罗一鑫这个抽到了特殊木牌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还在苦苦和围攻他的那几人纠缠。 这些人应该是只会攻击固定的对象,其他人就算站在他们旁边了也不会搭理,只顾着专心致志对付他们的目标。 所以这边罗一鑫还在一次又一次把人震退,不过两丈远的另一边,三人就站在那里整理仪态和研究地上的八卦盘,跟出来游玩一样聊天。 “你们两个说,这八卦盘是什么材质做的,摸着像是金属,但这光泽又像是什么木料。”楉冰珍惜地摸着八卦盘,想着这种珍贵的材料在外肯定是有价无市的,拿出去卖能得多少钱啊? “你管它是什么做的,不觉得很邪门吗?一个法器里面的法器而已,竟然还能改变我们的灵根!虽然应该是暂时的吧,但还是觉得不舒服,”夏知秋嫌弃地看着楉冰那财迷样,有点害怕地抱住自己,“感觉自己的身体里面被人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还改造了一样!穆棱你知道那保平真人有这种法器吗?” “嗯,听说过,但今天也是第一次见,确实不一般。”江穆棱看着自己身上缠着和罗一鑫一样的雷电,还是觉得很不习惯,这样显眼又麻烦的灵根,果然还是不适合他,“听闻修真界除了修士,还有一群术士,他们不像俗世中那些算命先生,而是真的能知晓天地,在他们的术中,他们便是主宰,能够掌控一切。” “这么强!听得我都想当术士了。”夏知秋惊道。 “你没机会的啦小秋秋,术士都是一群有些神经兮兮的家伙,连出个门都要卜个卦算算,收弟子也是靠卜卦的,你年纪这么大了,就算去当了术士估计以后也只能当个算命先生了。”楉冰嘻嘻哈哈地损道。 “喂喂喂!朋友们!来帮帮我吧!”罗一鑫心态无比强大,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听着旁边三人的吐槽,不是觉得无奈,而是想抓紧时间解决这边然后加入他们的谈话。 “加油啊!再坚持一下!”楉冰很不走心地给予了鼓励,和小伙伴们讨论起来,“太阳是什么灵根?还是火灵根吗?” “太阳在四象中代表朱雀,虽也属火,但……”江穆棱的凌厉的丹凤眼下撇,“但他脚下根本没有什么卦,不好认定。” “肯定有解局之法的,只是可能比我们的要复杂一些,”楉冰抬着头,仔细看着罗一鑫脚下的那块八卦盘,“或许还有什么我们忽略掉的事情。” 罗一鑫所站的位置是八卦盘的内圈,外圈是八个卦象,而内圈只有四种不同的颜色将空间均匀地分开,分别是青、黑、白、红,罗一鑫站在红色的部分。 这点连夏知秋都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四象,朱雀对应红色,这便是罗一鑫在八卦盘上的站位。 然后呢? “要不我们站在其他三个位置试试?我们不正好四个人嘛!”夏知秋这么提议道,“我要白虎!一听就很霸气!” 三人抱着试试的心态站在了另外三个部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觉得在这个地方观战,视野比刚才更好了,看戏吃瓜更清晰了。 “真没办法了?”夏知秋看着罗一鑫的模样,觉得这样无限制打下去也太累了,终于想要真心帮忙了。 “你觉得我们一人上去拉一个,这八迷阵能让我们通关么?”楉冰觉得动脑子果然是最累的事,还不如上去硬刚呢。 夏知秋站累了,蹲下来的时候,在攻击罗一鑫那几人的脚腕上看到了字,而且每个都不一样。 夏知秋因为总是偷懒不看书的原因,视力被保护得非常好,很远的东西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动态视力也不错,在晃动了几下脑袋后,慢慢念出了几个字。 “鬼……井……张?”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六十四章 横抱 “鬼井张?”楉冰听了夏知秋的碎碎念之后,也学着他的模样蹲下来去找那些人脚踝上的字,却因为有时晚上挑灯看话本的缘故,视力不如夏知秋的好,只能扑腾着脚丫挪到后者那儿,晃着让他继续再看,“告诉我,除了这三个,还有什么?” 夏知秋被摇得头晕,和楉冰打闹推搡着,凑近了些,探出头细细观察,“鬼、井、张、轸……还有翼,就这五个了。” 围攻罗一鑫的也是五个人,刚好一人对应一个字,在夏知秋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楉冰就知道这是什么了,和江穆棱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朱雀七宿!” 朱雀七宿,也称作南方七宿,它的总称便是朱雀,除了夏知秋看到的那五个外,还有柳、星两宿。 “竟然写在脚踝上,这不是存心让人看不见嘛!”楉冰蹲在地上,托着下巴抱怨,“这八迷阵真是狡猾。” 江穆棱看着身边像绒毛小动物一样攒动的楉冰,忍不住伸手,轻轻地在对方脑袋上揉了几下,觉得楉冰的后脑勺真是太小了,他一个手掌就盖了大半。 楉冰正在思考问题,完全没有理解到身边的人在她脑袋上研究什么,还下意识地把毛脑袋往人家手掌心里送,像是一只被撸舒服了的猫,不愿意铲屎官停止服务一样,给江穆棱趁机占了好一会儿的便宜。 “少了柳、星两宿,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两宿补上去?”楉冰首先想到的办法就是这个,“关键是怎么补上去。” “要不我们就在自己脚踝上刻个字混进去?我觉得这个地方刻字还挺帅的!”夏知秋望自己脚踝上摸了摸,“就是这个地方肉少,都是皮和骨头,刻起来应该挺疼的。” 楉冰知道夏知秋又在出馊主意了,拍着对方的小腿让他认真点,撸起一点他的长袍,看了看他的脚踝。 他们三人的脚踝上都干干净净的,什么字也没有,楉冰正失望呢,江穆棱把人扶起来,指着周围那些之前被他们击倒的人。 “说不定在那些人身上,可以去看看。” 楉冰得到了灵感,兴冲冲地过去就要掀那些晕倒的人的袍子,跑到一半就被江穆棱按住了。 这个人醋意可以说是非常浓了,连楉冰和夏知秋亲昵些都有些不舒服,要是看到楉冰去掀别人的衣袍脱别的男人的鞋子,还不把自己酸死。 所以,楉小冰同学只能去摸唯有的那两个女剑修,沾了一身的香粉味道回来,有些无聊地报告:“没有。” 夏知秋和江穆棱这边倒是找到了,两个男人脚踝上分别刻着“柳”“星”,还是挺明显的,便在昏迷中一点也不温柔地被拖着腿拉走了。 把两人放进八卦盘的内圈,那两个原本已经昏过去的人突然又动了,自己挣脱了束缚爬了起来,把运人的楉冰和夏知秋吓得虎躯一震,差点条件反射抽出灵剑捅过去了。 “哎哎!我脚能动了!”罗一鑫惊喜的声音传来,一转头,这个男人就像是终于解放了一样跳出了内圈,在八卦盘上满场跑着。 就在楉冰觉得那几个被操纵了的人也会继续跟着他的时候,那些人就像是被一堵透明的屏障阻挡了一样,怎么也出不了内圈,在那一圈地方打着转,冲着空气挥舞灵剑。 “出来啦!要再打一会儿就真的累了,几位兄弟真的很棒啊!”楉冰完全看不出罗一鑫累了,那从肺腑里传出来的声音非常洪亮,气息强烈,拍着夏知秋肩膀的大手一下一下的,看夏知秋的表情就知道这力气觉得不小。 “惩罚结束,最终结果,通过,”之前的那个声音又重新响起,这一次在楉冰听来,真的是无比悦耳,“请站至中央,等待离开。” 站至中央? 中央就是一块空的圆形小空间,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外面那一圈,也就是八卦盘的内圈,可是还提着灵剑晃荡的朱雀七宿啊。 楉冰三人毫无心理负担,散步一样地就过去了,罗一鑫还要找准机会,瞄准哪块地方没有人守着,真的如同一道闪电就冲过来了,一边跑还狂笑着,好像觉得很刺激很好玩,在楉冰看来真的无法理解。 四人站到了八卦盘的中央,按照那个声音所说的,等待离开。 没有任何预兆的,楉冰觉得自己的声音慢慢开始变得轻飘飘的,像一团没有什么重量的云,渐渐飘了起来,四肢都使不上力,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在其他的控制下沉浮。 眼见着就要撞上八迷阵的顶部了,楉冰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脸,看着自己的脑门儿即将和那黑乎乎的顶部来一次亲密接触,只能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那种酸到牙齿的撞击感并没有照预想中的袭来,楉冰睁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眼睛在天空自然的光线下流出了几滴眼泪,因为不适应,还有些模糊,可那流出的泪全都是喜悦,流进了心里,开出了小花。 全身从上到下的畅快感,还有莫名其妙的感动,是楉冰今生从未体验过的,仅仅因为能看见光,她便感激万分。 但这种沉浸在感动中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身体的重量在眨眼间就回来了,比起慢悠悠地飘起,下坠的感觉清晰了好几倍都不止,作为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就是害怕。 会死。 “扑通”,肩膀后面胳膊的触感格外清晰,虽然劲瘦,但很稳很有力量,和小腿处支撑着的胳膊一起同时接住了楉冰,并且在稳住后把落在自己怀里的人稍稍往胸膛处搂住,楉冰就在冷冽又炙热的,江穆棱的气息中彻底混乱了。 她知道自己在男子中长得算比较矮小了,平时站在江穆棱和夏知秋的中间就宛如一个“凹”字,脑袋都够不着他们肩膀的那种。 但现在被搂在江穆棱的怀里,楉冰觉得自己更娇小了,明明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但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后,江穆棱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起来,跟怀里揣了只猫一样。 什么时候,他们从身高、体格各种方面,差距都这么大了呢? 楉冰的头刚好抵在了江穆棱的脖颈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隔着结实的身材,听着对方的心跳,楉冰觉得自己的脸蹭地一下红了,连双手都烧成了卤爪子。 楉冰想,啊,原来这就是男子和女子的差别吗?江穆棱,和她是不一样的,生理上,心理上,全都不一样的。 在认识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的公主抱里,楉冰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男女有别。 江穆棱可不知道楉冰想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他抱着楉冰,觉得怀里的人虽然也有肌肉线条,但还是软乎乎的,舒服得不想放手,胳膊便微微使力,把人又往自己怀里送了些。 江穆棱也感觉到楉冰脸红了,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只认为小姑娘是害羞臊的,因为他们现在站在比试台的中央,底下四周坐着的全部都是人,少说也有一万,就直勾勾地看着台上的四人。 江穆棱也是没有在怕的,一点儿也没有放人下来的意思,好像楉冰什么时候想到要下来了他才会放,不然就算一路这么抱回去也愿意。 楉冰终于在江穆棱抱着他下台的时候回过神来,看到旁边全部都是凑热闹的人,带着好奇打量的眼神看着他们,羞耻到可以当场自焚了。 楉冰真想把脸藏住,就这么藏在江穆棱怀里回去算了,向来爱吃瓜的楉冰这一回也成了吃瓜的主人公,体验到了绯闻男女主人公的感受。 楉冰手脚并用地扑腾下来了,低头匆匆地走到了昆仑雪的席位,不敢抬头去看旁边的人,心里崩溃了无数次,只想在床榻上滚好几圈然后咬着被子踢腿发泄。 “现在知道丢脸了?刚才还缩人家穆棱怀里不肯下去呢!”夏知秋幸灾乐祸地凑过来,帮着江穆棱来打探楉冰的感受了。 楉冰当然不能说她刚才是看江穆棱的侧脸看呆了才没有下来的,只能瞪了夏知秋一眼,沉默着挪到另一个席位去了,不想和这个家伙说话。 夏知秋一看有戏,正想乘胜追击,就被瑾扯回来了,再多的话也只能憋在心里,看着瑾如同母亲一样给楉冰又送水又送吃的,自己就眼巴巴在旁边看着。 “你们进去也太久了,饿了吧?吃点糕点,我们自己院子里做的,一定合你的口味。”瑾摊开一个小布包,往楉冰嘴里塞了好几个绿豆糕。 夏知秋张着嘴在旁边嗷嗷待哺了半天,瑾也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他只能酸溜溜地道,“就进去了几个时辰,能饿成什么样子,又不是猪。” “胡说!你们都进去五天了!再不吃点东西对灵力有损的!不是还没辟谷么。”瑾急匆匆地说着,终于也往夏知秋嘴里丢了一块桂花糕。 “五天?!” 楉冰和夏知秋对视一眼,看来这八迷阵,与那崂山地图一样,都是能让内部时间变慢很多倍的法器。 “对啊,说到这个,和你们一样出来的是谁?”瑾捏着楉冰的小脸,摸摸她有没有变瘦,“就那个,现在还在场里走来走去的,一直笑着的怪人。” “那个啊,是罗一鑫。”楉冰随手往身上一摸,发现自己从其他人那里抢来的木牌都不见了,应该是被留在了八迷阵里。 “那些捡到的家伙真是踩了狗屎运……”楉冰抬眼就有看到江穆棱坐在夏知秋旁边,慌忙地又低下去。 不就是一个拥抱吗,她这么紧张干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贝宁 楉冰他们四人出来的时候,是剑试第六天的早晨,而且是第一批出来的,绝对稳过第二关,但还是要乖乖呆在比试场等待结果。 楉冰其实觉得啊,既然他们在八迷阵里的几个时辰都是外界的好几天的话,这不就是无止境的等待了么,说不定还要熬上几天夜才能把通关人数凑齐。 可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他们就是一个开关,一旦打开,后面那些人就源源不断地出来了,时间间隔非常有规律,让楉冰觉得他们是商量好的一样。 而且这里面绝壁有捡漏她落下的那些木牌的家伙,真是便宜他们了! 江穆棱也暂时放下了对心上人的执念,默默观察的那些人,发现他们果然互相都认识,并且全都没有和楉冰一行人打过照面,似乎就躲在一旁暗中偷窥。 这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让楉冰不得不把原先的那些计划在脑中推前了一个进程。 直到晚上,一共有四十四人出了八迷阵,然后一直不见踪影的保平真人就突然出现在比试台中央,捧着八迷阵,将里面被困住的人一一吐出,那些剑修的同门师兄弟便赶紧上台,把昏迷的、头晕的修士扛走。 “咳咳,现在我宣布,第二关的通过名额是三十二人,前三十二位出八迷阵的剑修可进入第三关,其他人回去再勤勉修炼,年龄小的还能参加下次大会。” 保平真人把八迷阵这等重要的法宝收了起来,用随身携带着的一根粗头拐杖轻轻敲了一下地面,便有蓬莱的负责弟子上千,恭敬地递上了一个小木箱,上面只留了一个仅供一个拳头出入的小洞。 “下面由贝宁真人来讲述第三关。” 保平真人退下,蓬莱的第三名剑修长老走了上来,这位长老长得不太像舞剑的修士,胡子鬓毛长得要飞上天去了,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脸颊红彤彤的,蒜头鼻下还长了一颗黑色的大痣。 说实话,真的很像楉冰小时候过年时那些来县里表演的戏台班子里耍大刀的汉子,要是再裸露胸膛,沾上点血腥,去集市猪肉摊子上冒充屠夫完全没有破绽。 这位贝宁真人天生一副凶相,而且真的不仅仅是长相唬人,他身上的杀气也是重得很,所有人在感受到他气息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位贝宁真人绝对杀过人。 第二个想法就是自己可能也要被杀了,被洋洋洒洒地放干净血,利落地切成好几大块,成为一些再也看不出原形的零碎。 贝宁真人一哼,就没人敢大喘气,只见他从小木箱里捏出一张折好的纸条,粗暴地摊开,让人担心那脆弱的纸片下一瞬就会在他手里变得稀巴烂。 “罗一鑫!” 贝宁真人的声音能让楉冰联想到河东狮吼,按理说,这么叫别人的名字,被叫到的人肯定会虎躯一震,怯生生地不敢回应。 但罗一鑫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听见自己被叫到,他非常兴奋,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臂,朝贝宁真人嬉笑着喊了句:“到!” 贝宁真人、众人:…… 贝宁真人看样子也没想回应他,又抽出一张,“五霞堂,裴觉意。” 人群的另一边,有一个女声怯怯地喊了声“在”,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并对这个存活到现在都女修感到了敬佩。 “抽到的两人明天进行剑试,此为淘汰关,输便输了,没有再比一次的说法。”贝宁真人又简短地说了一些规则,便开始继续抽签了。 没有人敢在贝宁真人抽签的时候去打扰问问题,感觉会被怒气给吞噬掉,一个个宛如哑巴鸡一样站在前面,只能在心里拼命祈祷自己在这一刻欧皇附体,抽到一个能吊打对方的对手。 但,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能被安排到弱鸡的对手,那些强大的剑修自然也会有各自的归属。 江穆棱的对手在得知自己要和蓬莱首徒比试的时候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就软了下去,崩溃到无法呼吸。 楉冰、江穆棱和夏知秋都很稳,只要不碰到彼此,他们都非常稳,过第一轮绝对没问题。 很幸运,他们都抽到了一个并不是很强的对手,夏知秋甚至不知道他们的门派,但能进入第三关,也算是三流门派中的一匹黑马了。 “明早见。”贝宁真人宣布完对决的名单后就消失了,不过大家也巴不得他早点走,场上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开始零零散散地走下比试台,回自己的住所,为明早的比试做准备了。 楉冰之前那如怀春少女怀里揣了个兔子般荡漾的心思已经平复下来了,她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自我谴责了一番,认为自己应该是被江穆棱的美色诱惑了一瞬间,她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江穆棱对她那一片赤诚的兄弟之情。 但她没想到的是,人家那是在动真格地用美色在诱惑,利用这财迷小骗子根深蒂固的颜控属性,用尽了心思想让她开窍。 连江穆棱也没想到,还真让他翘成功了一点点。 只是楉冰现在换上了公事公办的正经脸,江穆棱也不好继续他的撩拨大计,也有一话没一话的跟楉冰搭腔。 “你们注意点,我觉得这前三十二人里头,估计有一大半都是极乐门的人,说不定这会儿也在讨论着怎么把我们斩草除根呢。”楉冰想到那个在八迷阵偷袭自己的人,扭头对江穆棱说:“穆棱,回去的时候查一下,我们在八迷阵里面的时候,大概是第一二天的时候,有哪位长老不见了的。” “嗯,”江穆棱先是点点头应下,然后才问,“这有什么用处吗?” “我在八迷阵里面遇到袭击了,那人很强,”楉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自己肋骨处的伤,虽然走着没什么感觉,但还是碰到了还是一阵生疼,“被打得惨死了,回去得让人看看肋骨断了没有。” “什么?!” 与楉冰一副“肋骨断了也无所谓”的女汉子神情截然不同,其他三个人马上把楉冰包围起来,同为女孩子的瑾对楉冰上下其手,检查着有没有其他的伤,而江穆棱和夏知秋像是两座高塔一样立在楉冰旁边,用略带威胁的目光看着这个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身体的家伙。 “怎么回事?都说出来!” …… 楉冰回了昆仑的院子就服了丹药,还让匪薇真人这个医修给治疗了一番,基本上没有大碍了,但那三个人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楉冰,总觉得只要稍稍离开一下,她就能自己往别人剑尖上撞。 “这种事情是能忘记说的吗?!应该见到我们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说!”夏知秋难得能把楉冰当成小孩子来教训,喊的声音特别大,但瑾和江穆棱也没有出来说什么,显然和夏知秋一样生气。 “人都不知道逃到哪儿了,说出来不是添乱嘛,我觉得当时还是以出八迷阵为重……”楉冰弱弱地反驳,企图找回一点面子。 这是重点吗?!我们的重点是疗伤不能拖!要是知道楉冰断了根肋骨,他们怎么可能还让她冲在最前面剑砍对手,脚踢迷阵。 江穆棱想到之前那个横抱,他是不是碰到了楉冰的伤口她才疼得脸红的? 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 楉冰被勒令伤患早点休息,连后面的计划讨论都没让她参与,直接把人关卧房里了。 楉冰觉得好笑又感动,她其实也知道这伤不能放着不管,便接受了小伙伴们的好意,避着伤口躺在床榻上,垫了个枕头在腰下,又抱着另一个软枕,沾上没多久就沉沉地睡着了,在梦里忘记了一切伤痛。 楉冰这边在舒舒服服地睡觉,江穆棱这边可是一点都不敢松懈,带着他们这几月秘密组成的小队伍去查龙虎门和蓬莱的长老们了。 这个小队伍的组成比较复杂,什么人都有,比如苏絮、巫世桀、白颜等,基本上是被楉冰拉进来的,他们知道大概的事情,但关于极乐门的事还是只有楉冰几人才知晓。 他们在不同的领域都有特长,比如苏絮就是在市井里混着长大的,骨子里的感觉改不掉,圆滑世故,狡猾聪明,擅长从路人的嘴里翘情报。 而像是白颜,就是楉冰用来打探蓬莱内部消息的,因为白颜是蓬莱从上到下宠在心尖上的宝,所以只要她撒个娇,基本上都能得到她想知道的。 当然,基于苏絮提的要求,他们两人来昆仑院子的时间都是岔开的,让他能避开白颜。 现在可能又要加上一个罗一鑫,江穆棱吃味地发现,楉冰的人缘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哪儿哪儿都有认识的人,而且大部分都是男的。 还是包揽各种类型,各种性格的男的,可爱正太,风流妖孽,狂野型男等,而且,全部都是帅哥,充分地展现了楉冰颜控的本性,使江穆棱的光芒变得不那么格外耀眼了。 虽然还没把楉冰同学抓到手心里,但江穆棱已经觉得自己未来可能会一直泡在醋坛子里了。 白颜大晚上不方便出来,江穆棱看着前面清一色的男人,面无表情地代替楉冰给他们布置着任务,语气生硬到感觉他们之间隔了一座大山。 “咳,是我们有什么做不对了吗?”巫世桀低低地问,“江兄为何这样的表情?” 江穆棱:“……无事,天生这样,脸上肌无力罢了。” 众人:……你管这叫肌无力吗?你的脸都要塌到地上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们不一样 苏絮几人近来因为总是出入昆仑的院子帮忙调查,和这位素来冷漠的蓬莱首徒也稍微熟悉了些,知道他虽然不常与人亲近,但平时也是颇有礼貌礼数,一般不会这样明显地给他们摆脸色看。 其实说是熟悉,但江穆棱气场过去强大,除了楉冰那几个,也没人敢和他凑得近些,以免稍不留神就被冻成冰块儿。 “这人怎么了?早上都抱上美人儿了还这副臭脸,多大的福气都不知道,”苏絮的俊脸还是那混样,趴在昆仑院子里的石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自己脑袋顶上的卷毛,“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知道吗,楉冰和江穆棱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麻烦,这江祖宗不好对付,楉冰也不是个善茬,我们离得近的都看出来了,连那些外人都开始传什么?楉冰是江穆棱的童养夫!都不是道侣了,看得比他们自己还明白,楉冰这个呆瓜还整天兄弟兄弟的,兄弟你妹啊!”苏絮继续吐槽,到最后还爆起了粗口。 巫世桀也对江穆棱的态度感到有些奇怪,但他向来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无奈地敲敲桌子,想把一心扑在八卦上,吊儿郎当的苏絮注意力集中回来。 这两个人性格和风格迥然不同,巫世桀长了张可爱正太的脸,性格又老实得可以说是有些不懂变通了,整个一乖乖仔。 而苏絮要是没有这副风流倜傥的脸,换一张疤眉小眼的,那就是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 这样的两个人一起办事,楉冰还担心他们会有意见分歧导致争吵,两个丹修大打出手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两个画风不同的家伙,相配性居然很高,都是聪明有脑子的人,巫世桀并没有那么犟脾气,苏絮也有他自己的底线原则,所以做起事情来那是如鱼得水,事半功倍,闲暇时间还能凑在一起讨论炼丹,意外的一派和谐。 “龙虎门那边我和一些人打听过了,近些日子来确实在和一个神秘的组织接触,那些人时常出入他们的院子,然后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大部分都是散修,修什么的都有,全都有参加这次大会,光我知道的就有四五个要参加明天的剑试第三关,”谈起正事,苏絮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笑,带着鄙夷的神情,“真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吗?这蓬莱一定有密道,不然几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说着,苏絮伸了个懒腰,“这龙虎门人缘真的懒,你看隆韬那德行就知道这门派没几个好东西,谁都不想和他们有来往,这点消息还是我扣扣索索才问出来的,真烦。” “小可爱,你呢?” 巫世桀脸颊抽了抽,但没有回应苏絮,开始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发现,其实和苏絮搭档还是不错的,如果这人骚劲没那么足的话,巫世桀觉得他们关系应该会更好一些。 苏絮就像一只公孔雀一样,无时不刻地向别人展现着自己的男性魅力,基本上都是女性,除了白颜,还撩一些长得漂亮的男性,比如巫世桀本人。 巫世桀从小正派,不太能理解苏絮常常骚断了腰的操作,一直都选择眼不见为净,但耳朵还是能听见啊,总是被这个家伙的满嘴骚话说得耳垂滴血,小跑溜走。 还叫自己小可爱,这个大骚货。 巫世桀对苏絮的叫法感到迷惑,但内容还是要汇报的,“烟云阁的欧阳丰也能确定和龙虎门勾结,但那应该是他的个人行为,与烟云阁没有关系。” 两人拿出一沓厚厚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无数个人名,字迹一半清秀一半狂野,大部分还被划掉了。 这是参加百门大会所有散修的人的名字,而且为了保密,这还不是蓬莱的负责弟子提供的,是苏絮从他那几天就被忽悠着建立的狐朋狗友关系的一批人脉那儿一个一个打听过来的。 然后他们再把筛选、划掉,重新推断,一个人可能要被他们反反复复删来删去好几次,这一堆乱糟糟的纸已经是第三版本的名单了。 “还有江兄讲的蓬莱不知行踪的长老,素荣君在内的三名剑修长老能够排除,因为前三天他们一直在比试台上。”巫世桀手头上还被自己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呢,又开始分出心思想江穆棱说的其他事了,“还有九名长老,不知道白姑娘能不能应付。” 听到“白姑娘”,巫世桀非常明显地感觉到旁边的苏絮抖了一下,仿佛兔子看见了老鹰,羊遇上了狼,夏知秋碰上大蟑螂,好像白颜在他心里是非常恐怖的一种东西。 “那小丫头被安排到的事情,你那么操心干嘛,她办不成最好,就能对比出我们的靠谱厉害了。”苏絮嘀咕着,看着就觉得他想装成毫不在意的样子,可是很失败,因为他刚刚拿起的纸都拿反了,还读得津津有味。 苏絮:……你莫不是当我傻。 苏絮不知道这人平时骚得一批,这个时候在别扭什么,只当他又犯抽了,哦了一句,“你不帮我帮,这也是为了修真界的安宁着想。” 巫世桀自小照顾师妹廖云长大,虽然总是被廖云说无趣又无情,但其实还是对人很好的,只要他能做,都会帮忙办到。 再加上白颜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巫世桀也不能看她一个人去完成这项有点危险的任务。 一旁的苏絮听了,转溜着眼睛,把眼前举着的纸稍稍往下挪了一点,看着苏絮一本正经翻名单的样子。 苏絮觉得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巫世桀怎么能突然说他要帮白颜呢?那小妮子又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也没借肩膀给他,更没有和他抱抱。 苏絮越看,越觉得巫世桀这小子长得真他妈过分可爱,完全和白颜是同一种风格,是不谙世事的清纯,笑起来是娇憨的,让人想宠着他们,不给他们看这个世界上的黑暗,一直都干干净净的。 如果说,苏絮和白颜站一块儿就像是拐卖了无知少女的恶劣渣男的话,那么巫世桀和白颜站在一起,那就是让人拍手称快,觉得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个人如果谈起了恋爱,一定是手都不敢在外人面前牵的那种,再遇上几个像楉冰那样爱起哄的人,可能都会羞得不敢看对方,但不管什么表情,白颜肯定都可人到不行。 “砰!” 苏絮被自己的想象给激怒了,一拳头捶在石桌上,把巫世桀吓到差点儿跳起来,“你干嘛?” 苏絮忿恨地看着巫世桀,现在在他心里,这人就是一个专挑师妹去撩的渣男,都有一个小师妹了还不够,成天要去帮别人的师妹,企图建立一个暖男师兄人设的,渣男。 苏絮还在自己的脑补中放空着,巫世桀已经走了,还让苏絮也早点回去,觉得他是最近太忙导致精神不太正常。 苏絮何止是不太正常啊,因为白颜,他都要疯了! …… 楉冰美美地睡上了一觉,度过了一个好不容易能松懈一次的夜晚,什么都不用去想去担心,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第三版本的名单送到了他的手上,龙虎门和欧阳丰的小动作也基本全部可以确定了,蓬莱长老那边也排除得只剩下了四个有嫌疑的人。 一大早上神清气爽的,手边全是干好的活,楉冰只需要去参加剑试就可以了,连肋骨那块儿的伤都不觉得很疼了,简直是迎来了状态巅峰。 楉冰觉得,今天要打谁都不是问题,绝对给他秒了,妥妥地装个逼。 精力充沛的楉冰果然很轻易地就通过了第一轮,甚至没用五成力量,那本纪念剑谱她已然大成,越修炼就越觉得,这世上的剑法虽好,但这是最适合她的那一本。 楉冰现在也懒得装孙子了,直接在比试场上开大,速战速决,上一场比试的剑修气还没缓过来呢,楉冰这边就结束下场了。 至于她不想再装的原因就是,她再也不想被人说是江穆棱的童养夫了! 关都是她自己过的,不是我道侣,呸!不是江穆棱帮我走后门,我是真的很强的! 可惜,孙子装久了别人就真以为你是孙子,何况楉冰演技精湛,真把自己装成了一头看似无害实则能吞老虎的猪。 她的这一番证明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如她所愿,木灵根成不了剑修的观念依旧根深蒂固,大家宁愿往楉冰吃了什么大补丸作弊了的方面想,也不觉得这个楉冰自己的力量。 可怜楉冰憋了一肚子气,还是没能扬眉吐一番,巴巴地站在比试台上,等着抽第二轮的对手。 江穆棱看着楉冰头上一起耷拉下去的一根头发,非常手痒地想要去戳一戳,但只能忍着。 “昆仑楉冰,对,龙虎门隆韬。” 楉冰正沮丧着呢,突然听到这一句,懵了一下,顿时来了精神。 好啊,送上门来了,隆韬小贼,就用你来为我扬眉吐气一番吧! 楉冰这么想着,觉得自己跟那些话本里的反派一样,连想法都差不多,感觉一阵酸爽,坚持要把这反派剧本演到底,用看糖醋排骨的眼神看着隆韬,在脑中比划着在哪儿下手比较好。 隆韬一阵恶寒,不屑地扭过头,和人群中的一人对上视线,阴阴地笑了。 想赢老子?下辈子去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美人力能扛锄 蓬莱长老紫河真人的院子位于蓬莱主岛的最东部,据说是为了那满院子的珍贵药草能第一时间享受到东来的紫气,使其药效更上一层楼。 白颜小时候第一次来的那天,着实被震惊了一把,小姑娘脑袋瓜里全都是美好浪漫的想象,觉得这药圃怎么也得是仙气飘飘,花团锦簇,芳香迷人,令人惊叹的。 再在这画面中加进一个紫河真人这样的美艳的女子,手挽着水壶花洒,站在石子小路上,向两边的草药微微倾水,阳光透过细流的水,折射出小小的七彩桥,连着药圃和天的那一边,如果是和喜欢的人一起,那一定更令人心动。 标准的小女生想法。 所以当白颜看到,满院子都是一种介于黄色和棕色之间,软塌塌黏糊糊的泥土,踩一脚就会粘在鞋子上怎么也扒拉不掉的那种,让当时八岁的白颜吓得一愣。 虽然那花确实开得比白颜平时看到的要大要艳,空气中浮动着好几种不同的香味,隐隐有争艳的感觉,可白颜还是觉得这里有点臭臭的。 最让白颜惊掉眼睛的,就是药圃的中央,紫河真人穿着一身方便活动的黑色衣服,袖口都束紧了,裤腿挽到了膝盖处,柔软顺滑的长发被一条长布包成了一个布包,远远的看去,跟俗世天地里帮忙插秧的庄稼汉媳妇儿一样。 关键是,紫河真人还扛着一把锄头。 对,就是俗世乡下集市里经常有卖的那种,外观接地气,分量非常足,以至于紫河真人在泥地里走的时候,身后都会留下一个个小坑。 “小白来了?怎么了?”尽管和白颜想象的造型天上地下完全不同,但八岁的小女娃还是觉得紫河真人朝她走来的时候,身上都在发光。 白颜赶紧凑近了些院子,但还是不敢踏进泥地里,怕她师父给她的这一双新的白鞋就此报废,“师、师父让我来拿上次拜托您的草药……” “哦!那个啊,你等等,我现在就给你去摘啊。”紫河真人的身材很好,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白瘦美人,她的皮肤因为经常晒太阳,是健康的小麦色,身体也因为每天都抡锄头下地,手臂劲瘦,小腿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不用看也知道她有着性感的腹肌和漂亮的蝴蝶骨。 她的美来源于她的气场和魅力,有着毋庸置疑的侵略性,这种独特的气质会让每个人都在心中感叹,即使是美人扛着锄头下泥地的时候。 紫河真人在一旁的水流里洗净了手,连手指甲缝里的泥土也全部抠出来,专注地摘了草药,用上好的牛皮纸包好递给白颜。 小白颜接过牛皮纸,不禁轻轻问了一句:“这里的味道怎么有点怪怪的啊?” 紫河真人笑笑,“哦,那是我让人从饭堂拿来的东西,用来沤肥的。” 天真的小白颜问:“是剩下来的饭菜嘛?” “不,他们后院里有养鸡,我就把鸡屎要来了,和泥土搅一搅,再用火杀杀虫,比其他东西有用多了。” 白颜脸色都黄了,顿时觉得自己手上的牛皮纸,怎么看都像是一坨消化太好,颜色过于鲜艳的鸡粑粑。 小白颜还看到,紫河真人用炼丹时的炉火来烤鸡粑粑,顿时整个院子是真的和她之前想的那样“芳香迷人”,还热乎乎的。 有的人,看上去气质有型还冷艳有范儿,私底下却扛着锄头种地,还拌鸡粑粑! 所以在白颜心中,虽然还是很尊敬紫河真人,但那接地气的形象已经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再也变不了了。 现在又来到这里,白颜心情复杂,揉了揉眼睛,保证自己一会儿看到什么都不会过分惊讶。 现在是傍晚,剑试第三关的第一轮在半个时辰前已经结束,长老们若是没事,应该回来了,而且紫河真人还是丹修,剑试的负责和她大概没关系。 昨天中午,她从江师兄那里接了个任务,要打探剑试第二、三天的时候,蓬莱的哪位长老行踪不明。 白颜听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是有点难过的,因为她觉得每个长老对她都很好,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她却还要这样去怀疑他们,偷偷调查他们,良心隐隐不安。 可白颜也知道,她有点憨憨傻傻的,很多复杂的事情就算说了她也不能理解,可江穆棱和楉冰懂啊,白颜相信他们,所以只要有事情让她去做,就乖乖应下来就行了,不需要去质疑提问。 深呼吸一口,白颜手腕微动,轻轻敲了两下紫河真人院子的门。 门开了,是紫河真人的侍女小青,小青见是白颜小仙子,就把人领进了大堂,一边上茶一边说:“真人和友人出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您在这儿坐会儿,想吃什么我去厨房拿。” “不用不用!”白颜连忙摆手,两条细眉微蹙,慢慢把小青拉到自己身边,小声问:“小青姐姐,大概前五六天的样子,紫河真人她都在院子里吗?” “前五六天?”小青抬头想了一下,“我记得真人这些天都没有去比试场,每天都和她的两位朋友出门,回来也是一起回来,一般都是晚上在院里的。” 小青又疑惑道:“仙子您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这几日都没见着她,顺口一问罢了,姐姐您去忙吧,我自个儿坐着就行啦。”白颜乖乖巧巧地把手放在膝盖上,眉眼低垂,一看就听话的样子特别惹人疼。 小青也很喜欢这位小姑娘,但你看看,这么大的院子,紫河真人就只有她这一名侍女,要做的事情确实很多,便接着去忙了,“若有事情就来吩咐我。” 白颜见人走了,偷偷甩着小腿,想着紫河真人的那两位朋友应该是辽源真人和昆仑的蓍蒿真人,既然他们都呆在一起,那基本上就可以排除嫌疑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白颜还是得问问,而且还要不让人起疑地去问。 白颜看着十年如一日的那片药圃,觉得小青姐姐做事情真不错,肯定平时都有通风和驱散味道,至少屋里没有那股令人遐想的臭味了,不然居住环境也忒恶劣了些。 一会儿,三人结伴回来了,见到屋里的白颜,紫河真人问道:“呦,小白呀,怎么来了?” 白颜在坐着等待的时候就想好了措辞,努力面不改色,俏着脸,脆生生地回答:“真人好,我不是来找您的,是楉冰让我来这儿问问,蓍蒿真人您什么时候回昆仑的院子,不要总呆在别人的家里不走。” 这的确是楉冰的原话,楉冰闲着的时候,总是一边帮白颜扎小辫,一边有意无意地抱怨她师父一直不回来,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是蓬莱的长老呢!就算是追人也不能总赖在别人那儿不走啊。 三人皆是一愣,然后围着脸瞬间黑下来的蓍蒿真人大笑,辽源真人还比较矜持,捂着嘴憋了两下,没憋住,象征性地给了给老朋友面子。 紫河真人就没那么给蓍蒿真人面子了,扶着白颜身后的椅子笑得癫狂,最后捂着肚子瘫在椅子上,还不忘损着旁边这个男人:“老戴听见没啊?你徒弟都催你回去了,还赖在我这里蹭吃蹭喝,要付钱的知不知道?” “少来!年轻的时候和你打赌,输了不知多少钱给我,现在都没还,还想着让我掏钱。”蓍蒿骂道,他现在丢脸丢到别家小辈那儿去了,他对这个不在意,但这个女人脑子里装的是她院子里的那些鸡屎吗?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为什么赖着不走,还他妈不是为了你么!怕不是傻吧。 更让蓍蒿真人绝望的是,就这样了他还是惦记着这个人,他脑子可能也塞了屎,整个一恋爱脑。 “不走!回去跟楉冰说,少来管他师父,管好她自己吧!”蓍蒿真人没好气地说。 “哦……您三位这些天都呆在一块儿吗?”白颜小心翼翼地问着。 “嗯,是啊,在狴犴舍继续调查,每天都一起呆到很晚,”辽源真人俯下身,温柔地回答着,揉了揉白颜的小脑袋。 “都没有分开过?”白颜不禁感慨,这三人的关系也太好了,跟楉冰三人一摸一样。 “这什么问题,你难道去茅房还要拉着手一块儿去吗?”蓍蒿真人脾气还没消下去,张口就跟个小炮仗一样怼,“丫头,外面天黑了,别怪我们不留你,赶紧回去吧,这些天不是都说了晚上不能出来么!” 所以白颜都没怎么问仔细,就被恼羞成怒的蓍蒿真人拎小鸡一样拎了出去,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走。 “白颜姑娘,可还顺利?”巫世桀突然出现在白颜身边,把她吓得打了一个隔。 虽然巫世桀不高,但白颜个头袖珍,所以也要把头仰起才能面对面说话:“是巫公子呀,我被楉冰她师父赶出来了……” “那位蓍蒿真人?”巫世桀也挺钦佩这位真人的,本想见着了就向他请教,却一直没碰上面,“那就先去别的长老那里吧,我可以送你。” “谢谢啦,”现在天有点黑了,如果是白颜一个人走在路上的话还真有点害怕,“不过,巫公子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啊。” “可我总觉得还有别人在……”白颜嘟囔了一句,在周围看着,她虽然人憨憨的,但天赋实力摆在那儿,观察力和动态视力也不差,一下子就看见了藏在不远处草丛里的人。 “苏絮!”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六十八章 修罗剑 苏絮!” 这一声叫得是又清脆又响亮,从白颜那么小小的身体里发出,穿透力十足,比她平时说话的声音要大得多了,不仅旁边的巫世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震得一抖,不远处躲在草丛里的苏絮也是疯狂颤抖。 这小丫头的眼睛怎么那么尖?苏絮跟了一路巫世桀都没察觉,她一眼就给瞧出来了! 苏絮把头埋在草地里,硬撑着继续藏,假装自己没听见,结果就听见一个很轻盈的脚步蹦跳着靠近,甜甜的气息在他的后颈正上方盘旋。 这一刻两人犹如柔弱的白兔恐吓到了威猛的雄鹰,圆滚无害的仓鼠骑到了蟒蛇头顶上作威作福,两人身材的对立转换看着有一种喜感的反差。 “你干嘛坐在这里啊,还不理我?”白颜也有点感觉到这人是在躲她了,可他们甚至都没见过几次面,有什么好躲的呀,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十几岁的花季少女被人这么不待见,还是会有些介怀的。 “哈哈……没有没有,恰好路过而已!”苏絮立马从抱头蹲的姿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和泥土,睁着眼睛说瞎话,演技立刻飙到顶峰。 可就算是白颜也知道这个人现在说话跟放屁一样,根本就不信,绕着苏絮走了两圈,使劲跳起来,蹦跶了好几下,终于把这个大高个后背上的树叶给取了下来。 白颜两根手指里转着那片树叶的根茎,高高地仰起头,细瘦的脖颈仰起一个漂亮的弧线,轻易地就把身体上最脆弱的部分展现给了前面这个男人,细微的举动就能吸引这个人全部的目光。 “你就是来找我的,骗不了我!”白颜笑得有些狡黠,细密的睫毛眨巴着,眼底像是有星星,可爱得不行。 十几岁的少女最天真浪漫,却也最诱人心扉。 苏絮就看了一眼,便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小子一样,手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只想把这个小矮子搂进怀里,揉揉她的毛脑袋。 呼吸停滞了一瞬,苏絮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心跳,当理智回拢的时候,他也开始和白颜保持距离。 “你想多了,我来找巫世……我来找小可爱的!”苏絮说到一半突然改口,勉强找回了自己在花街浪荡时的口吻唤着巫世桀,想用这种流氓气质把白颜吓跑,吓不跑就恶心跑,总有办法让这个小家伙不再靠近自己的。 可白颜愣是没听懂,“小可爱?巫公子吗?” “对!” “那我呢?”白颜觉得“可爱”这个名头给巫世桀占了,那她是什么形象? “你是大宝贝!” “……”白颜脸红了。 “……”卧槽说快了!苏絮觉得再不赶紧走,他的真心话估计全部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苏絮给了吴世桀一个眼神,表示自己先溜了,让他注意点,不要对这小孩儿下手,不然饶不了他! 但天色较暗,巫世桀又看不懂苏絮在哪儿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思考了一番,最后悟出了自己的理解。 巫世桀朝苏絮点点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坐上自己的丹炉,快速飞走了,一点停顿迟疑都没有。 我就不在这儿打扰苏公子了,帮忙这种事苏公子一人必定也可以,还是回去陪陪小云吧,不然又要跟我抱怨说我不重视她了。 苏絮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就这么飞走了,又看看扯着自己袖子的白颜,体会到了那些狗血虐恋的艰难。 他喜欢白颜,可是他又不能喜欢白颜,白颜也不能喜欢上他。 这种和绕口令一样的关系就是他的现状,颇为心酸。 苏絮觉得,自己一个被赶出苏家的私生子,现在生活无依无靠,将来更是可能被人追杀一辈子,他能浑浑噩噩地过,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泥潭再深他也可以笑着沉沦下去。 可白颜不可以。 白颜是他这辈子的第一次心动,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孩儿,他之前总是想逃避这种想法,可到最后发现,越是逃避,他就越热爱这种铿锵有力的心跳,留恋这种有念想的感觉。 最不正经的人最深情。 在这份暗恋中,他成了最被动的那个人,做什么都畏畏缩缩的,僵硬得像个木头,被碰一下就觉得血脉喷张,精疲力尽。 比如现在,是白颜牵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走,是白颜“强迫”他送她去下一个长老的院子,是白颜主动和他谈起最近的生活。 是白颜先闯进来的,可最先动心的却是苏絮。 苏絮一面要受到白颜无意识的撩拨,一面还要在内心骂自己贱,觉得未来无望。 可爱情就是让人犯贱的东西。 …… 剑试第三关的第二轮,八对对手依次上台比试,夏知秋和江穆棱排在楉冰前面,速战速决,也是赢得了满堂喝彩。 楉冰和隆韬的比试排在第五个,楉冰发现隆韬上台前一直不见踪影,一般来说他不都是在比试前就过来挑衅,放着那些幼稚的狠话,楉冰都准备好看戏了,可到了比试前都没看到那个嚣张的身影。 “第五组,昆仑楉冰,对,龙虎门隆韬!” 贝宁真人在台上喊着,那浓密的胡子都在颤抖着,把稍厚的嘴唇显露出来,嘴边那一圈参差不齐的胡须让贝宁真人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 楉冰轻身跳上比试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对面的台子有人上来,心里猛然一空,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些什么。 “龙虎门隆韬,速速上台,否则取消大会资格!”贝宁真人又重复了好几遍这句话,等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见人还是没有过来,便宣布。 “龙虎门隆韬缺席比试,这一场,昆仑楉冰胜!” 比试台下的席位开始骚动起来,其他修士纷纷议论这隆韬向来好胜心极强,刚愎自用,怎么可能会缺席比试,不战而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内幕? 而当众人还没想到怀疑谁的时候,龙虎门席位上的一个长老就东撞西撞地冲了出来,对着还没下台的楉冰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你这个小畜生!你究竟对我的徒儿做了什么?!”这个长老是个地中海,头顶一片闪亮的秃顶,长得像个秃鹫,声音也嘶哑得像秃鹫的叫声,对着楉冰就是一番辱骂。 楉冰自己还没反应过来隆韬怎么弃权了,就被一个老头指着骂了一通,她本来还指望着靠隆韬这一战树立自己的形象呢,这下泡汤了。 怒意渐渐上来,楉冰气极反笑,歪着头,做出一副懵懂的样子:“您喊谁小畜生呢?” “除了你,谁还可能是?你快把我徒儿交出来,否则我龙虎门绝不饶你!”那秃鹫长老仗着自己嗓门儿大,想在气势上先压楉冰一头,却被眼前这人狠戾的眼神看得卷了舌头,有一瞬说不出一个字来。 下一瞬,那表情就变了,跟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您找错地儿了,我们昆仑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好人,个个心肠赛菩萨,连路边的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怎么会对您的徒弟有非分之想呢?”楉冰脸上的表情异常诚恳,和她昨晚抱着大猪肘子啃的模样完全不是一个人。 “您放心,我相信大家都不会去自找麻烦,尤其是您徒弟这样的,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嘛!” 但龙虎门的不讲道理也是修真界的一个常识了,秃鹫长老就是咬着楉冰不放,还要把直接把人带走。 “阁下莫非是觉得我昆仑没人了?大庭广众下就想带走我门弟子?”蓼莪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楉冰身边,她的长相很是柔美较弱,可声音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楉冰感确定,蓼莪君是忘记这位秃鹫长老的名号了,不然不会用“阁下”这样的词。 “你这臭xx,滚一边去,我和这小子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他们知道龙虎门没脑子,可没想到他们连这张嘴都不带个把子的,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对方可是昆仑的副门主啊,要是让那位柏舟君知道了,龙虎门不就惨了? 这秃鹫长老就是仗着这众目睽睽的,这昆仑的臭娘们儿没办法拿他怎么样才口不遮栏,一个没主意的女人而已,就躲在丈夫后面哭吧,也就这张脸长得跟勾引人一样,还不是靠男人上位的。 结果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秃鹫长老就觉得肩膀一沉,胸口一闷,眼前一黑,扑通倒了下去,晕倒前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晓得。 他不晓得,楉冰可晓得啊。 那是恐怖至极的威压,铺天盖地地袭来,巧妙地避开了楉冰,却还是能让她的膝盖骨都被威压震得发出咯吱声,即将不堪重负地跪下。 楉冰甚至在这威压中出现了一丝幻觉,看到了无尽的黑暗地狱,那些修罗和野鬼在怒吼着向她扑来,要把她撕成碎片。 连楉冰都受到了这种影响,可想而知昏迷的秃鹫长老会做什么样的噩梦了。 这种几乎不可能是人类的力量,来自于楉冰身边柔柔弱弱的蓼莪君,让大家想起,这位弱女子也是一名即将进入化神期的剑修,而且她修的还不是大部分女子的长剑,而且一把比普通重剑还要宽上两倍,重上四倍的一把巨型重剑。 被世人称作“修罗剑”。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证据 楉冰一直以为,蓼莪君有“修罗剑”这样的称号纯属别人没见过世面,过分夸张了,他们蓼莪君这样美的女子,肯定是在把剑耍得威力十足的同时也是一位美美的仙女,让人不想移开视线,用欣赏的眼光去追求,可能还想在一旁帮忙撒鲜花的那种。 事实证明,楉冰的想法还是太狭隘了,以至于真正见识到蓼莪君的“修罗剑”时,魂儿都差点找不着了。 这剑真的是普通人能用的吗?楉冰看着比自己腰身都粗了好几倍的那把重剑,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要是真让她去举,那也能举得起来,但这和剑试的概念是完全不一样的,可能没劈几下肌肉就要酸痛得没办法用力了。 但蓼莪君就这么单手挑着这把重剑,跟在后厨握了跟胡萝卜没什么区别,手指头都不抖一下的。 楉冰平时就觉得昆仑的女修一个个过于彪悍了,今天终于看到了昆仑女修战斗力的天花板,看着蓼莪君脸上还是温柔如水地笑着,心情有些复杂。 复杂之后,就是波涛般涌现的崇拜感。 这他妈也太帅了!就冲着这把重剑,谁还敢再多逼逼叨一句啊?随便一戳都能让你原地去世好吗?! 内能齐家助贤,外能持剑威压,楉冰可算是见到了这位昆仑第一夫人的另外一面。 “你龙虎门的事,别扯上我们昆仑清清白白的弟子,沾惹上一身腥气!”蓼莪君温婉的模样,配上那把修罗剑,震得众人都不敢吱声,“你龙虎门的肮脏事,就算我不说,你应该也心知肚明!” 不大但却坚定温暖的手将楉冰护在了身后,蓼莪君比楉冰还稍矮上一点,楉冰还要蹲下去才能把自己的身形完全遮住,那躲避的样子有些好笑。 但就是这样小小的身躯,给了楉冰无比的安全感。 秃鹫长老晕过去,那些龙虎门的其他弟子长老却没有第一时间把他们的长老扶下去,首先想到的居然是要和昆仑的人争论个高低,就任由着他们的人倒在冰凉的比试台上,连楉冰也觉得有些凄惨。 看来这龙虎门就算是一致对外的人缘差,但内部关系也不是很好啊,这究竟是什么奇葩的门派,这样作天作地都还能存活下去? “哼!蓼莪,被以为你能护住这小子,这次我们可是带了证据来的,这小子插翅也难逃!”另一名长老跳了出来,尖嘴猴腮的,像一只瘦到极致的猩猩,姑且就叫他猩猩长老吧。 听到猩猩长老带来了证据,昆仑一帮人最先的反应不是慌张无措,而是感到了深深的疑惑。 既然你们都有线索了,怎么全部人都还在这里,不应该赶紧采取行动去找你们那天赋异禀的弟子么? 还在这儿跟昆仑的人理论,但凡晚上一会儿,你们的宝贝徒弟随时都有可能被你们口中的这群“恶徒”剁吧剁吧成好几大块儿分尸,小命都不保了啊! 楉冰对这群轻重不分,只想着拉别人下水的门派真的无法评价些什么,宛如看一群菜鸡在互啄,完全没有一点慌张,甚至有点想笑。 猩猩长老拍了几下手,就有一个龙虎门的弟子将一块布料呈了上来。 那块布料显然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边缘被撕得破烂,极不规整,也就是一块帕子的大小,看得出来清洗过许多遍,但上面还是留有淡淡的血迹。 众人看到那帕子后,不禁惊呼出声,引得昆仑众人也看了过去。 那块布料的边缘虽然碎裂,但还是能看清那一点点的卷云。 昆仑弟子服饰上的云纹。 各门各派的服饰都是特制的,外人一般模仿不了,若这块布料是伪造的,那也太容易识破了,就算是龙虎门也不会傻成这样。 那就是真的了。 楉冰马上想到,瑾那天晚上受袭,衣服也破了一些,应该是那个时候被人捡走了。 呵,这种证据,龙虎门还真有脸拿出来啊!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七十章 瑾看着那呈上来的,还带着自己血迹的所谓“证据”,那些黑暗不堪的,亮着冰冷剑刃的记忆就顺着胃里仿佛还没散去的血腥气味和夏知秋等人绝望的咆哮而来。 直到今天,瑾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就算是昆仑最出色的医修匪薇真人和蓍蒿真人的丹药不断治疗,她身上还是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每逢阴雨天气还会隐隐作痛,目测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疗养。 但瑾来不及气得浑身颤抖、呼吸不稳,因为她必须腾出手去拦着旁边比她还激动,恨不得当场冲上去揍人的夏知秋,还要花费精力去躲避夏知秋那挥舞着的暂时六亲不认的拳头。 在这有些手忙脚乱的过程,瑾也就没怎么回想起那段阴影了,心情有些复杂。 蓼莪君牵着楉冰的手,脸上也是显出了微微的愠色,被丹青描过的眼尾上挑,似乎是生气了,但由于外表过于没有攻击性,看起来就像是温柔的女人在撒娇一样。 “我昆仑弟子之前有被人伏击,这件事我想在场的各位彼此都心照不宣,你现在拿出这样的证据是什么意思!” 修罗剑寒光一闪,剑尖重重地抵在比试台的地面上,没入了些许,楉冰一偏头,就能在明晃晃的剑身上看清自己的小脸,仿佛凑近些就能被锋利的剑光割破喉咙。 楉冰握着蓼莪君的手,悄然往另一边挪了挪,以免这件神兵一会儿大发神威。 “呦,你家弟子还被伏击了?我怎么不知道呢?”那位猩猩长老用干枯的手指,非常不礼貌也不客气地把昆仑的人一个个点了一遍,“你这也没少人,更没缺胳膊少腿,没看出来啊!” 红口白牙间全是不客气,很有给他一点颜色,变能编出一个世界的气势,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害臊。 那话语间全都是“亏你昆仑自诩大门派,这儿这么多人,就你们被伏击了!”的嘲讽,让一旁的夏知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只想冲上去和这个人同归于尽。 蓼莪君似乎也正有此意,握着修罗剑的手一紧,旁边的楉冰就察觉到了,立马扯扯蓼莪君的胳膊以示阻止。 虽然她现在也很想拔剑,但一时爽快了,那之后该怎么办?目前只有龙虎门这样的小鱼小虾米出来,极乐门真正的大佬连影子都没瞧见,这就撕破脸了以后不好办啊! 蓼莪君看向楉冰,后者立刻接上了一个“放着我来”的眼神,上前一步。 “我们证明不了昆仑曾有弟子伏击衣物损坏,你们同样证明不了这是昨晚留下的布料,谁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捡走用来污蔑我昆仑。”不就是比谁不要脸么,楉冰破罐子破摔起来根本不怕好吗。 “我们为什么要特意去捡这种东西!” “谁知道呢,有些人没见过世面,看到稀奇的东西就想拿回去,还想宝贝似的保管着,就等着哪天能献宝一样拿出来。”楉冰笑嘻嘻的,连带着蓼莪君也笑了起来。 “你说谁没见过世面!这布料就是从隆韬床底下搜出来的!”猩猩长老大吼。 “行,那我们就去你那弟子屋里,看看究竟是谁在胡说八道!”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护麝香 一走进龙虎门的院子,楉冰的脑海里就蹦出来三个大字,“暴发户”。 蓬莱给每个门派分配的院子都差不多,摆设和格局不会有太大差别,顶多就是会根据人数调整规模,甚至比有些人门派自己住的地方还要好上许多。 修士是被一群人围着惯着的,所以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一些习惯,善于把生活的地方改成最适合他们的地方,就连楉冰这个懒人有时候闲着无聊都会思考着把那些摆设按照自己的喜好挪一挪,更别提那些眼叼嘴毒,讲究生活品质的精致修士了。 但她是真的第一次见到这种改得连设计这屋子的人都认不出的院子,一言以蔽之:庸俗至极。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楉冰自从来了修真界,呆的都是昆仑蓬莱这样有逼格品味的门派,乍一看这种金钱铜臭气息满满的地方,眼睛都要瞎了。 楉冰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院子里的湖是重新挖的,还用金箔镶了一层金边,水上漂的亮晶晶的东西不是琉璃瓦就是银造的小亭子,让楉冰开始心疼这湖里的鱼,每天都泡在这金属里,总有一天会中毒,翻肚皮死掉。 哦,原来的湖应该是给填了,这些人本事不怎么强,过舒坦日子还挺溜,至少楉冰完全看不出她脚底下这石子路原本是一片大湖。 “就在前面了,等到了隆韬的屋子,我看你们怎么狡辩!”猩猩长老边说着,还特意放慢了脚步,似乎还要在这廊道上多转溜几圈,好显摆炫耀他们龙虎门这别具一格的院子。 楉冰:真是个神奇的门派,不仅地方辣眼睛,人也辣眼睛,不行,得多看看穆棱洗洗眼。 江穆棱今天依旧是穿着一身的白衣,但因为最近天渐渐暖了,所以穿得比之前要单薄些,被风一吹,更是突出了男人结实好看的后背和细窄的腰身,看得楉冰突然有点口干,赶紧转回头,唾弃自己最近总是收不住心,竟然开始对着江穆棱的美色发呆了。 从前楉冰觉得江穆棱好看,都是大大方方盯着的,这会儿却莫名觉得心虚,总感觉不能被发现似的,像一个痴汉。 终于到了隆韬所住的屋子,猩猩长老一把推开,就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传了出来,像极了麝香。 楉冰只是闻了一下,脸色大变,赶紧拉着蓼莪君和瑾,让她们不要吸入这气味,然后往人群后面挤,挤到了空气比较清新的地方。 “护麝香,对男子无用,但只要女子闻了,只要是元婴期以下的修为,都会在十息之内失去意识,就算能扛住,吸多了对身体也不好,可能还会绝孕。”楉冰快速说着,从纳虚袋里摸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三粒药丸分了。 “这药丸可以隔绝空气中的毒素一个时辰,应该是够了。”楉冰没敢说这是自己炼的,因为这都算是七品下等丹药了,她不说,另外两人自然会认为这是楉冰那败家的师父给的。 三人回去,就看见隆韬屋子里已经站了有些人了,围着屋里那张床,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楉冰大概知道这香是干什么用了,所以拉着两人没有进去,就站在离屋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从窗户看着屋里的情况。 楉冰提高了声音,问猩猩长老:“这屋里怎么一股味道,原本就有的吗?” 猩猩长老心中讥讽了一下楉冰的没见过世面,大喝:“这护麝香可是高级品,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自然是放在屋里给我龙虎门弟子所用。” “在屋里点这香干甚?” “自然是为了防止有些身份底下的贱俾为了攀上个贵人爬床,也不瞧瞧她们是个什么样子,我龙虎门弟子的道侣,可是要出身名门!” 楉冰无语,看来这些人不仅脑子不好,好过度自恋,连夏知秋那个有轻微恐女症的人都没有鼓捣过这些东西,他们觉得自己是天王老子吗?还怕人爬床? 果然神经病有他们自己的理论,他们这些正常人不懂。 不过,要不是这些人搞这出乱七八糟的事儿,她还要花点脑子去打脸。 好嘛,现在连脑子都不用了,因为这些人都没想到,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子! 记住手机版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