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九九八》 第001章 归来仍是少年 “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懂得什么是珍贵那些美梦没给你我一生有愧……” 洛非沉浸在李容浩深沉而又委婉的歌声，轻轻哼着这首二十年前曾经流行一时的金曲，回味着自己无处安放的青春岁月，以及曾经遗失的过往恋情。 歌声截然而止，洛非睁开眼睛，并没有看到预料中那片广阔而又贫瘠的红色土地，也没有看到那艘设备齐全的火星探测飞船影子。 这艘代号为“龙24”的探测飞船是由美国著名的太空民企——spacex牵头研发的，是全球第一艘由私人公司研发的航天飞船，也是第一个完成民间登月探索的私人公司飞船。 由于洛非创办的正非科技在新能源、新材料和人工智能技术方面与spacex公司有着深度的合作关系，洛非本人也与spacex的创始人穆斯克保持很好的私交，所以在首次火星登陆探索行动中，洛非作为宇航员之一登上了这艘专为登陆火星设计的“龙24”航天飞船。 按照预定计划，“龙24”航天飞船应于2028年9月8日14：10分降落于火星表面的水手峡谷（vallesmarineris），洛非和另外三名宇航员将会把随身携带的旗帜在火星陆地上展开，并通过穆斯克耗费巨资打造的skylink+全球卫星网络系统传回地球，通过华威集团在全球建设的10g移动网络系统传遍全球，在世界各地的大小媒体上见证人类征服星辰大海的重要时刻。 届时，鲜艳的五星红旗会成为各大媒体中最为亮眼的一道色彩。 因为，从科技研发到新材料制作，从飞船的制造到发射平台的提供，以及spacex公司开展太空探索所需要的研发资金，都离不开正非科技的身影，也离不开正非科技背后那个强大祖国的支撑。 经过近十年的独立更生、艰苦奋斗，中国已经在多个领域实现了弯道超车，不但在政治和军事上成为与美国并驾齐驱的超级大国，而且在经济上实现了超越，成为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 中国的实力和影响力，已经成为全球公认和瞩目的焦点，即便是想尽一切招数遏制中国发展的美国，也不得不正视和承认中国的崛起，并且平和而又无奈地让出了世界领导者的角色。 洛非与他的正非科技，正是在这场绵延达十几年的经济和贸易战争当中，作为国家在高科技领域中的领军人物，与华威集团等著名企业一起冲锋陷阵，将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欧美企业巨头一一斩落马下，并且为大国崛起的战略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作为正非科技的创始人和领导者，洛非当然有资格、也有能力通过自己的影响力，来满足自己的一些小小的爱好，例如通过spacex公司的“龙24”飞船登陆火星，这就是洛非年少时曾经的理想之一。 洛非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不但亲自参与了“龙24”飞船的研发，并且在nasa最先进的宇航训练基地训练了1年，在nasa最资深和最富有经验的宇航员教学下，洛非已经成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宇航员，只需要等待“龙24”飞船发射那天的到来。 所以，在出席了两国领导人在中美贸易协议签字仪式后，洛非迫不及待地乘坐私人飞机赶往卡纳维拉尔角发射场，如期赶上了“龙24”飞船的火星探索之旅。 只不过，洛非眼前并没有那颗炙热的红色星球，也没有“龙24”飞船和宇航员的影子，只有一个硕大的写满粉笔字的黑板，以及一颗硕大的油光滑亮的秃头。 …… 天花板角落里的蜘蛛网已经爬了好久好久，墙体上刷着那个年代独有的上白下绿色墙漆，还是两人一桌的课桌上刻满了斑驳的铅笔刀痕，以及那些歪歪斜斜、东施效颦的“早”字，但坐在课桌后的身影一个个却都是那么地青春洋溢，即便是腈纶面料的简陋夏装校服，也无法掩盖发育期青少年们身体的活力。 而站在讲台后、黑板前，因为长了一颗酷似历史课本中拿破仑画像的大头，和额顶那一撮颇有个性的弯曲卷发，被冠以拿皇大名为绰号的那个秃顶中年人，依旧还是记忆中那个以上课严谨认真、下课风趣幽默为特色的历史老师。 这一切曾经在洛非的记忆中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因为那是1998年的夏天，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人，那些令他充满遗憾的事，都出现在这个夏天，都发生在这个夏天，都随着岁月尘封在洛非心底最深最暗的地方。 不过那都是30年前的记忆了。 为何自己会坐在这里，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么一个梦，为什么这个梦会栩栩如生，就像自己真的身临其境一般。 难道“龙24”火星飞船出现了什么故障，由于供氧不足导致脑部产生的幻觉？ 难道这次火星之旅注定要失败，自己这是濒临死亡之前所见到的景象。 据说，人在临死之前，会看到自己最想要见的人。 洛非很清楚自己最想要见的人是谁，那个人绝不是“拿破仑”。 所以，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洛非并没有死； 其次，他也并不在飞往火星的“龙24”飞船上； 那么，唯一可能的答案就是： 他重生了。 一想到这个流行于十多年前网络文学界的词语，洛非嘴边不由得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 对于很多前世郁郁不得志的普通人而言，通过抒写和阅读重生类的小说，幻想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在重生小说营造的平行世界里满足自己的遗憾，已经成为精神解压的一种有效方式。 只不过，对于已功成名就、处于人生巅峰的洛非而言，重生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崭新的东西，因为那些财富也好、权力也好，他已经拥有过、享受过了，没有什么太多的新意。 但在洛非心中，一直有个萦绕在怀、迟迟化不开的心结。 因为青春期的年少无知，他曾经伤害过一个纯真少女的感情； 因为年轻时贫寒的家境，他曾经错过一个刻骨铭心的恋人； 还有很多很多，少年时最美好的东西，因为种种条件的不具备，因为少年人可笑的自尊心，因为世俗眼光造成的自卑情结…… 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错过。 往后余生中，洛非再也没有遇到真正的爱情，也没有成家，他流连在无数优秀的女性之间，但却没有一人值得付诸真心。 而当年错过的那个人，却与他渐行渐远，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再也无法汇聚在一起。 即便是后世的洛非如此成功，他也无法买回旧日时光里错过的那些人、那些情。 所以洛非才会对《年少有为》这首歌情有独钟，因为这首歌的歌词完全道出了他的心声，唱出了一个男人最大的无奈—— 我们总是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了那个最想共度一生的人。 “等我以后赚到钱，我就给你买大房子，漂亮的车子，大大的钻石，你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现在这些我都有了，却忘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这首歌曾无数次地在洛非的耳边徘徊，在他公司总部的超大办公室里，在他那个媲美五星级酒店的豪宅里，在他出行时乘坐的轿车、飞机里，甚至在他启程前往火星探险的飞船中也不例外。 每当听到这些歌词，洛非眼前总会回想起1998年的那个夏天，以及那个白裙飘飘的美丽身影，以及他们曾经的错过。 在1998年的那个夏天，他们除了喜欢以外，一无所有，以至于最后弄丢了对方。 往后余生，他们什么都有了，却没有了爱的资格。 人生就是如此，一旦错过，就是一生。 而重生这回事，无疑给了洛非一个千金难买的大好机遇，让他可以返回那个充满机遇和挑战的旧日时光，重新选择未来的人生之路，重新握住当年那个人的手。 这一次，洛非绝不要错过。 …… “洛非，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正当洛非沉浸于重生的惊喜与回忆的惆怅情绪当中时，一向对他青睐有加的“拿破仑”突如其然地点名提问道。 看着“拿破仑”硕大秃顶上那一撮油滑卷曲的头发，以及他那张笑眯眯的胖脸上期待的眼神，洛非条件反射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但他的心思还没有真正集中到重生后的现实世界中，所以他此刻的脸上有股神情恍惚、心不在焉。 “拿破仑”并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男学生与以往的不同之处，他依旧按照平时的上课节奏，信心十足地提问道：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基本法》的规定，香港特区行政长官在当地通过选举或协商产生，由中央人民政府任命。那么，现任香港特区行政长官是谁？” 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难，可以说是常识了。 因为就在一年之前的7月1日，中国正式从英国手中收回了香港特区，并且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成立。与此同时，香港特别行政区第一任行政长官董建华在庄严的仪式上宣誓就职。 班上的所有同学，都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大家也都相信，从高一开始就被认为历史成绩最好的洛非，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小菜一碟。 不少人还暗中笑话，“拿破仑”这是给自己得意的弟子洛非出题刷分了。 只不过，尚未从重生的震撼中清醒过来的洛非，面对着“拿破仑”的殷切眼神，脱口而出。 “林郑月娥。” 全场一片哗然。 一些向来嫉妒“拿破仑”给洛非特别待遇的同学幸灾乐祸地尖笑着，一些与洛非关系较好的同学同情地看着这个“历史课代表”，更多人则是毫无顾忌地开怀大笑，乐于看到与自己差不多的同学当场出糗。 这就是青春，肆意的放浪的残酷的青春。 看着“拿破仑”满脸的诧异与失落，洛非这才醒悟过来，但也为时已晚。 洛非重生以来的头一次亮相，就以这样一个不甚光彩的回答收场。 第002章 人总要有点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洛非的出糗，虽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在整个鹿城中学高二年段却迅速传开了。 一方面的原因，是因为洛非回答的那个名字实在太过于超纲，作为香港特区第五、第六任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女士在香港回归后的首届特区政府中，只是库务局的副局长，其时在香港都不是很重要的人物，更别提在当时信息渠道匮乏的内地了。 谁也不会预料得到，当年那个温和、恬静的女性政务官，日后会成为香港特区历史上首位女特首，也没有多少人敢预测，这位女性特首因其坚定的政治立场和成熟的施政手段，成为特区政府在任时间最大的特首。 当然，在1998年的这个夏天，也没有人会预料得到，洛非这个文科成绩尚可、理科成绩一塌糊涂的偏科生，未来会成为全球瞩目的科技界创业富豪，以及热衷太空探索的科学爱好者。 所以，洛非在历史课上这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很快就成为同学们取笑他的话题缘由。 历史课结束后，刚刚从重生后首次亮相的失败中清醒过来的洛非，立马收到了同学们充满“好意”的各种关怀。 “小洛，你是从哪本野史杂书上看到这个名字的，香港特首明明就是董先生嘛，这是上头早就决定的事。” 一个戴着无框眼镜、满脸青春痘的男生凑了上来，一脸好奇地问道。 洛非看着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一时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了，毕竟这是重生到了30年前，有些记忆中不那么重要的人物，要想第一时间联系起对方的名字，也不大现实。 面对着青春痘男生的眼神，洛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但很快，前世商业巨子的阅历和应变能力就发挥了作用，他恢复了轻松的表情，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 “这不是野史，我二叔不是专门给人算命的吗，他就给香港特首算过，董先生后是曾先生，曾先生后是梁先生，梁先生后就是这位林郑女士。” 虽然洛非想不起眼前同学的名字，但他对自家亲戚的情况还是有所掌握的，洛家的二叔的确是一个神神秘秘的人，他在年轻的时候就开始给人算命、看风水，日后也借着这门本领混得风生水起，成为本省数一数二的堪舆大师。 只不过，在1998年的这个夏天，洛家二叔的名气仅限于鹿城这个小县城，但也足以镇住这些小县城的学生们了。 所以，听到洛非的解释后，青春痘男生没有继续追问了，他将信将疑地嘟囔道： “这是封建迷信的说法，怎么能够当真。” 洛非笑而不语，要是今后历史的发展的确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的话，不知眼前这位同学是否会对“封建迷信”产生不同的看法。 但是，实话实话，就凭洛家二叔的真实本事，根本没法做出洛非的这般预测，也只有洛非这种从后世穿越重生回来的人，才敢对历史进程做出这番判断。 如果放在重生前的洛非，他在每件事的发言上都会斟酌再三，力求万无一失，绝对不会像今天这般随口捻来、信口开河。 但度过了重生初期的震撼，洛非感觉自己的心态和想法都变年轻了许多，自己现在身处的时代实在是太早远了，洛非掌握的信息优势也太大了。 换个不是很妥当的比喻，在这些当年的同学面前，洛非就像是个开了全图的bug玩家，他想要怎么打就怎么打，想要怎么走就怎么走，反正最终的胜券是掌握在洛非手中。 这就是bug玩家的优势所在。 所以，洛非只是随口一说，能够把自己在回答提问时的失言搪塞过去就好，管它是不是历史的正解，反正自己都已经重生了，顾忌那么多干什么。 目送青春痘男生一脸狐疑地走开，一只有力的胳膊从后面搭到了自己肩上，同时一个熟悉的嗓音响了起来。 “洛非，你跟刘伯阳谈什么这么起劲，你不是一向都懒得跟他们这种老夫子聊天吗？” 洛非扭过头来，看到的是一张青春洋溢的脸蛋。 长方脸、高鼻梁、单眼皮，留着当年“四大天王”中黎明最常见的发型，身高长相也有几分酷似黎明，难怪会和自己一同被列为鹿城中学高二（2）班最受女孩子欢迎的两大男生之一。 这个男同学一开口，洛非立马就将他与记忆里的印象对上了号，因为他就是洛非在整个鹿城中学高中阶段最好的朋友和哥们，人称“小黎明”的凯文。 每个人在青春阶段都有一到两个的同性死党，他们是你年少时光的见证人，见识过你吹牛逼的样子，看到过你烂醉出糗的样子，也见证过你失恋后痛不欲生的样子…… 你年少时光里的每一道痕迹，都留着对方的影子，而在对方的年少时光里，你也留下了深深的影痕。 这就是死党，他们是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凯文，正是洛非在高中阶段最好的死党。 回想当年，两个人在高中的时候几乎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打球、一起逃课、一起追女孩子……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在校园的各处都是一同出现，关系好得让人嫉妒。 幸好当年的校园舆论环境还比较单纯，比较朴素，没有人往恶意去猜测这两名死党的关系，换成了几十年后“耽美、腐爱”盛行的阶段，肯定很多人会将两人列为那种令人意淫的对象。 只可惜，洛非与凯文的友谊，仅仅停留在了鹿城中学的高中三年内，高考之后，两人分别上了不同的学校，之后的人生之路也各不相同，两人的人生轨迹也渐行渐远。 洛非对于凯文的最后印象，还停留在那一届高中同学20年聚会上，虽然青春不再、境况不一，但凯文身上还残留着当年那个洒脱不羁的少年影子。 而经历了商海拼杀、尔虞我诈的洛非，早已远离曾经的少年情怀，两人只是平淡地回忆了一番往事，洛非便以公事繁忙为由，推辞了众多师友的挽留，提前离席。 往后的30周年聚会，洛非就没有再去参加了，因为那时候的他，已经是全球科技界和财经界瞩目的人物，一举一动都牵涉到千万人的职业与命运，那些曾经校园中结下的友谊，早已变成岁月中昏黄而又脆弱的老照片，将随着时光的推移渐渐褪色，最终化为灰烬。 而在眼前的凯文，目光清澈、笑容灿烂，不变的是那始终未改的“黎明式”发型，和与生俱来的洒脱神情。 洛非突然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活力，鼻间呼吸到的空气都是如此的清新，这是一个年少时光的青涩凯文，而自己身处的也是那么青涩的年少时光，这一切都是无比地珍贵，就像他们曾经的友谊那般珍贵。 “喂，洛非。你又在想什么了，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坏心思吧？” 看着陷入回忆的洛非，凯文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用一贯的不羁姿态笑道。 “我要声明一下啊，虽然我长得是很帅，但我只对女生感兴趣，男生我是不接受的，你跟我关系再好，也没法接受。” 凯文伸手捋了捋自己额前洒落的一簇头发，学着港台巨星演唱会的动作甩了甩头，装出一副英俊潇洒的样子，撇了撇洛非，咧开嘴角笑着。 洛非忍不住笑了，眼前这人果然就是凯文，这个自己高中同窗三年的死党，他一向都是这么的风流自赏、自以为是，也正因如此，他的人缘才会这么好，才会成为性格深沉、不苟言笑的洛非难得的朋友之一。 “去你的，你帅个鬼，整个高中阶段都没找到女朋友，还敢到处夸海口。” 洛非忍着笑，伸手一拳打中凯文的小腹，眼睛和嘴角却充满了阳光。 凯文虽然卖相和性格都很讨人喜欢，但他这人却有着好高骛远的毛病，总是喜欢追求那些高高在上的女生，所以他在高中阶段的恋情都是以单恋而告终，并没有修成正果。 洛非这一拳打中了凯文的要害，他的这番话也点中了凯文的要穴。 所以凯文捂着小腹，脸上装模作样地露出痛苦的神情，呻吟道： “一世人、两兄弟，你就不能鼓励鼓励我吗，高中还有2年，你怎么知道我就追不到她。” 洛非是重生过来的，他当然知道凯文一直单恋的那个女生，并没有给他任何的答复，只不过此时距离高三毕业为时尚早，他也没必要过早披露这个事实。 所以，洛非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地道： “别灰心，女人总会有的，你现在错过的只不过是一颗大树，但将来却会有一片森林在等着你。” 听着洛非这番似是而非、但却有理有据的预言，凯文原本有些颓丧的心情立马被改变了过来，整个人也振奋了不少。 不管未来究竟是不是有那么一片森林在等着，但年轻人谁没有点梦想呢，谁没有想象过自己左拥右抱的美好景象呢。 人总要有点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所以凯文顿时满脸堆上得意的笑，拍着洛非的肩膀道： “谢兄弟吉言，还是你最懂我哈。” 洛非与凯文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心中的所想，两人扶着肚子，前仰后合地笑开了花，招惹来同学们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第003章 相约九八 有了高中的死党兼同桌凯文的出现，洛非很快就从重生之初的懵懂状态里恢复过来，通过旁敲侧击和有意提问，借着凯文的口述帮助，洛非很快把当前自己身处的情况与记忆中的那个夏天挂钩在一起。 一切都与最初的预料差不了多少，洛非的确是重生了，他重生到到了三十年前自己身上，也就是1998年的9月8日。 这一年，一场特大洪水肆虐了大半个中国，滔滔江水无情地淹没了房屋，一名七岁女孩在洪流中抱着树干的照片传遍大江南北，全国人民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灾难与救援当中。 人民子弟兵前赴后继，赶往抗洪救险的第一线，他们用身体当做沙袋挡住滚滚洪流的镜头，感动了亿万中国人。在他亲临一线抗洪抢险的鼓舞下，全国军民一心、不抛弃、不放弃，终于战胜了特大洪水。 这一年，比尔盖茨发布了windows98系统，中国互联网才刚刚兴起，当时最风光的人物是搜虎的张潮阳，他是第一个拿着海外风投回国创业的互联网精英，他手创的搜虎也引发了互联网门户的大潮。 想当年，风光无限的张潮阳跑到深港市做了一个演讲，现场七百多人的听众里有一个年轻人听了后很激动，转眼就去注册了一个公司，开始研发互联网的寻呼机，这个年轻人姓马名华腾。 张潮阳的搜虎是第一家提供全中文网络搜索的门户网站，为了做好这个搜索引擎，张潮阳跑到硅谷去找互联网人才，问一个姓李的工程师愿不愿意回国做互联网，姓李的工程师当时没答应，但隔年他就在太太的怂恿下，辞职归国创业。 当时，还有一个30出头的中年人，在二次创业失败之后，前往美国西雅图寻找互联网的商机，在一家餐馆内他想到了未来公司的名字，并且用当时宝贵的一万美元买下了这个域名——“”。 这一年，里奇马丁的《生命之杯》响彻整个夏天，在法国举办的世界杯成为经典中的传奇，无论是阿根廷的定位球配合，金童欧文的长距离奔袭，万人迷贝克汉姆的红牌离场，还是那场令人猜测不断的巴西和法国的决赛，都构成了这个夏天最火热的元素，而齐达内在决赛里的两个头球致胜也宣告了新一代球王的诞生。 这一年，有一部电视剧首播迅速火遍两岸三地，《还珠格格》和有一对大眼睛的小燕子俘虏了老中青三代电视观众的心，也开启了中国内地的造星时代。 赵薇凭此“小燕子”一飞冲天，其他主演包括林心如、苏有朋、周杰、范冰冰等也在那一年走红，并且有不少人成长为内地娱乐圈的中流砥柱。 除了造星之外，这部剧的主题曲及插曲也一度传唱大街小巷，“啊~~~~~~啊~~~~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每当音乐一响起，多少人会不自觉的跟着唱起来。 这首由动力火车演唱的《当》成为萦绕在中国人心中最难以忘怀的一首歌，听着这首歌，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像谈了一场缠绵悱恻、轰轰烈烈的爱情一般。 这一年，刘德华的《笨小孩》开始在ktv流行，李玟带着《didadi》和露脐装在mtv上横空出世；任贤齐一边唱着《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另一边唱着《伤心太平洋》走上事业的巅峰； 林志炫挚爱《蒙娜丽莎的眼泪》、梁咏琪是个《胆小鬼》、周华健和李宗盛《最近比较烦》、黄磊《我想我是海》、张宇都是《月亮惹的祸》，但最能够定义这一年的，还是王菲和那英携手演绎的《相约九八》…… 那一年的王菲，扎着高高的辫子，涂着少女一般的腮红，眼神中也带着少女般的憧憬与青涩； 那一年的那英，一袭白裙、妆容清爽、干净利落，尚无后世大姐大的江湖气息； 那一年的那两人，一个如高山般气势沉稳，一个似流水般温柔清澈，相得益彰。 就像1998这一年，有高潮、有低谷、有惊喜、也有震撼，就像所有大时代的起点一般，平静中暗流涌动，随时都可能迸发澎湃的动力。 对于洛非而言，1998年对他的意义不在于这一切，而是他年少时光中最美好的那一段的开始。 这一切，完全值得洛非重生一次，重来一次。 …… 当然，洛非在回忆这一切的时候，老师们依旧在讲台上讲着课，台下的同学们大部分昏昏欲睡，小部分交头接耳，只有极少部分在认真听讲，老师们对此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即不生气、也不打断，只顾自己讲自己的课，不管台下如何瞎搞胡闹。 原因很简单，洛非所在的高二（2）班是文科慢班，慢班的学生都是成绩落于下游的差生，学校之所以要把这些差生编在一个班级里，主要目的就是避免差生把那些学校眼中的好学生给带坏了，因为好学生是学校升学率的保障，是所有教学工作的重中之重。 至于这些被编入慢班的差生们，学校从来没有把他们的成绩和学业当回事，在校领导眼中，这些慢班差生们都是没有希望的份子，学校也不期望他们能够学到什么，考出什么好成绩，只求他们不要惹出什么大事来，平平安安地度过高中三年，之后就是社会和他们家长的事了，学校也就解脱了。 所以在这三年内，慢班的学生们上课是否讲话，是否认真听讲，是否能够听懂教学的内容，绝大多数老师都不在意，也懒得去管。 所以，洛非与凯文在上课时间交头接耳，聊得起劲的样子，老师们看在眼里，就当做没看见一般，早就司空见惯了，就当他们是空气般不存在。 直到下课铃一响，讲台上的老师像是躲避瘟疫一般，迅速收拾好教材走人，生怕在慢班里多呆一秒，就会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而高二（2）班的学生们，就像是笼子里被关了好久的鸟儿，迫不及待地装上翅膀向外飞去，呼吸那难得的新鲜空气。 第004章 最美好的时光 在1998年东部沿海县城的中学里，短暂的课间休息时间，能够给这些高中生们提供的娱乐方式并不多。 这个时代，没有随身携带的智能手机和王者荣耀，也没有过几年面世的psp和nds，高中生的娱乐方式贫乏得可怜。 相比起喜欢抱团一起聊天、一起吃零食的女生们，高二（2）班的男生们更乐意聚集在走廊里，打量和评论着那些在校园里走动的女生们。 其中最常见的一种方式是，男生们在走廊里面对面站成两排，然后彼此将自己的双腿往前摆，让原本就很狭窄的走廊变得更加不易行走。 这样的话，要想通过这条走廊的学生，就不免要与这些男生们有肢体上的接触，这就成为青春期男生们的乐趣来源。 这种娱乐方式，被很贴切地称为“大阅兵”，是鹿城中学高中男生的传统节目，尤其是那些身在慢班的差生们，他们大多性格外向、放浪不羁，尤其热衷玩这种“大阅兵”。 在前世，洛非也是“大阅兵”的常客之一，所以刚一下课，凯文便拉着他跑到走廊里，和一大堆慢班男生摆起了阵势。 虽然说慢班的男生们念书不咋地，但也许是从小就好动的缘故，慢班男生们的个子都普遍较高，洛非和凯文都将近180厘米高，四条长腿摆在走廊里，基本没有给过路的人留下太多的行进空间。 随着上课时间渐渐接近，那些出门上厕所、出去买零食、闲着没事到处瞎逛的同学们一一返回，高二（2）班正好处于楼梯口，无论是高一（1）班，还是高二（3）班、高二（4）班，要想返回自己的教室，就不得不经过高二（2）班门口的这条走廊。 而这些同学们要经过这条走廊，就免不了接受高二（2）班男生们的“大阅兵”。 虽说是“阅兵”，但男生们检阅的对象明显都是女生，凡是经过的男生，除了少数几个身材高大、性格暴躁的以外，其他人免不了被这些阅兵者踢上一两脚。 这些男生大多数是快班的好学生，平时把时间精力都花在了读书和做题上了，身材当然比慢班的男生要逊色不少，很多人都戴上了高度的近视眼镜，行动力和攻击力都很弱。 所以，面对着慢班男生的行为，快班男生们敢怒而不敢言，只好低着头快步穿过这些阅兵者摆出的阵势，屁股和裤管上少不了带上几块慢班男生运动鞋的脚印痕迹。 当然，“大阅兵”的主要目的并非戏弄这些快班男生，包括洛非在内，绝大多数男生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快班的女生，尤其是文科快班的（1）班女生。 由于女生普遍发育比男生要早的缘故，在高中阶段，女生们通常比男生更自律、也更勤奋，所以她们的成绩普遍要比男生高一些，这就造成了快班中女生比例偏高的现象。 尤其是文科快班的高二（1）班，全班40个学生中女生占据了3/4，男生的比例少得可怜，呈阴盛阳衰的局面。 但这一切在文科慢班的高二（2）班，则是颠倒了过来，慢班的女生还不到1/4，少得可怜。 所以在当年，大家都戏称（1）班是尼姑庵，（2）班是和尚庙，两者都是性别比例失衡严重。 快班慢班之间，不但女生数量上存在差距，女生质量上的差距更大，慢班的女生学习成绩不咋样，相貌身材也长得不咋样。 相比之下，快班的女生不但学习成绩好，长得也更好，难怪慢班男生会对快班女生更感兴趣。 男生们之所以热衷这种“大阅兵”式的娱乐节目，真正想要检阅的还是那些快班的女生，所以等到快班女生们出现后，走廊两头的男卫兵们顿时更加兴奋了。 他们一边挤眉弄眼着打量着从中间经过的快班女生，一边口中不停地对这些女生的长相身材评头论足，尤其是那些身材发育得比较快的女生们，更是成为男生口中的谈资。 快班的女生绝大部分都是循规蹈矩、文静腼腆的类型，否则她们也不会保持这么久的好成绩，在面对这些慢班男生的“夹道欢迎”时，个个都显得惊慌失措而又羞愧不安。 这些男生们虽然还不敢在手脚上有什么过分行为，但他们口中却丝毫不饶人，不是评论某某人的码数，就是判断某某人当前的体重数字，更有甚至，还当场询问女生的隐私问题。 这些男生的行为当然构成了骚扰，但在上个世纪末年的江浙南部一个小县城里，无论是学生自己还是学校、老师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也没有人出来阻止这场带着意识觉醒意味的“大阅兵”。 而作为骚扰的对象，快班女生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双手抱在胸前，两耳不听男生们那些过火的话语，并发挥自己平时不在体育课上显示的潜力，迅速穿越那些男生组成的交火线，避免自己在“大阅兵”的阵列中停留过长，给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生们更多机会。 但即便快班女生百般防范，但她们仍免不了被某些大胆的慢班男生留下一两个指痕，或者被某个男生不经意地刮蹭，然后她们便会带着满脸的腮红“穿越火线”，在抵达安全区后免不了回头啐骂一两句，好像在表达自己的立场和界限一般。 当然，也有一些女生会借着回头啐骂的机会，瞄一眼刚才在自己身上留过痕迹的男生，而之后一段时间内，她们的心情是好是坏，完全取决于这个男生长得帅不帅。 洛非和凯文，显然是那些能够让女生们心情愉快好一阵子的男生，虽然他们的“阅兵”动作比起身边的男生们要温柔和斯文得多，但这一趟“阅兵”下来，也惹得不少女孩子嘤嘤作怪，也收获了不少大胆而又炽热的眼波。 …… 倚靠在走廊栏杆上，晒着1998年那个夏天的阳光，看着那一张张充满胶原蛋白的脸蛋，感觉人生居然如此地美好，洛非浑身上下充满了悠闲惬意。 虽然这个年代的女生们还不懂得修眉、画眼线、贴眼睫毛、涂指甲油和腮红，她们身上的服饰大多是剪裁不合体的校服，但却掩盖不住二八年华青春少女的活力和美感，十六岁少女身上那种犹如*****的青涩甜美滋味，是世间最好的化妆品。 洛非闭上眼睛，感觉阳光像情人的热吻般覆盖过自己的脸蛋，细细嗅着空气中飘过的一缕淡淡的少女气息，心中像是有无数花苞在绽放一般，充满了无限生机与憧憬。 他暗自感谢命运，能够让自己回到这段美好时光。 第005章 把温暖带给更多的人 “洛非，你发什么呆呢。” 凯文突兀的呼叫打断了洛非的少年遐思，伴随而来的还有他手肘顶在自己腋下的痛感，这一切让洛非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着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死党。 “快看，快看，大波妹来了。” “大波妹？” 听着这个似曾熟悉的称呼，洛非顺着凯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大阅兵”队列的尽头走来了一个女孩。 她的身高不是很高，大约在160厘米左右，椭圆形的脸蛋，白皙的皮肤，论颜值在快班女生中属于上游水平，但也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美女。 但她喜欢将一头长发往后梳成马尾，露出宽阔的额头和一对漂亮的大眼睛，这些都让她显得较同年龄的女生要成熟，也让她在男生眼里的地位有所不同。 她虽然与其他女生一般穿着校服，但却别出心裁地将白色翻领t恤的上衣扎入校服短裤中，这一点点的改变，却立马将年轻少女的优势体现出来。 单从这点来看，这个女生就比同龄的女生更懂得自己的优势所在，也更懂得如何展露自己的优势。 而她身上尤为突出的，不仅仅是成熟的打扮和身段，而是将白色t恤上衣扎入短裤后，使得上身t恤更加绷紧，也更加突出了那青春期的证物。 这一切，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在质量不算精良的轻薄校服t恤的衬托下，在女孩略显有些造作的姿态下，以一种绵绵不绝的方式向着这群男生迎来。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雅观，但“大波妹”这个外号的确很贴切地表达了女孩身上的突出特征，而在这些小县城的男孩眼中，这无疑是青春期他们最关注的东西。 所以当“大波妹”走过来的时候，走廊两排的男生都轰动了，个个都把自己的双腿伸得更长，无数双眼睛滑溜溜地往前凑，口中更是鼓噪起哄得没完没了。 凯文也不例外，他是这些男生中最起劲的份子之一，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好兄弟，所以才会鼓动洛非参与进来。 洛非已经记不得自己前世与这个“大波妹”之间有什么来往，但用语言和动作来向一个16出头的少女表达青春期的冲动，并不是一个心理年龄在40岁以上的中年大叔适宜做的事，他也没有这种冲动。 所以，虽然凯文一再怂恿，洛非只是冷静地站在一旁，有些淡漠地看着那些小男生们轻薄而又幼稚的举动。 虽然身处这些男孩之间，但“大波妹”却有一种超出同龄女生的笃定，她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从那些男孩们伸出的长臂和长腿之间穿过，虽然其间免不了被一些大胆的家伙揩了一把油，但她那白净的脸蛋上只是微微泛红，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温婉的微笑，好像对男孩们的行为司空见惯了，又好像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的恶意。 洛非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回忆，隐隐约约找到了这个女孩的名字。 她叫郁莉，曾经在高一时与洛非是同班同学，学习成绩属于不好不坏的那种。高二时，郁莉通过自己的努力调入了快班，洛非也顺理成章地被分到了慢班，两人的交集仅限于高一那一年。之后的日子里，除了偶尔在走廊和放学时的碰面，两人几乎没有任何来往。 不过，在高三那一年，传闻鹿城中学曾经发生过一起不良桃色事件，据说某个男教师曾经引诱和侮辱了一名高三女生，并导致该女生怀孕流产。 虽然校方将这个事件掩盖处理得十分周到，也没有对外透露那个男教师和高三女生的名字。 但那传闻出现后，郁莉就长时间没有出现在学校，据说她家里人让她转学了，学生们之间众说纷纭，有人说郁莉就是那名高三女生，有人说自己看到郁莉与男人一起走进宾馆开房，还有人说曾经看到郁莉和男教师在学校教室内幽会…… 这些人说得绘声绘色，但谁也说不出那名男教师的名字，谁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郁莉就是那个高三女生，这个桃色传闻就像一阵燥热的风一般吹进高三学生们的课余生活，又像一点火星般消失在紧张忙碌而又压力十足的高考前夕，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此之后，没有人知道郁莉的去向和人生，之后的历次高中校友聚会也没有人邀请过她，只是偶尔在酒余饭后的谈话中，一些男同学会带着酒意回忆当年“大阅兵”时的快乐，并对那个曾经被冠以“大波妹”外号的女孩津津乐道。 而郁莉这个名字，已经没有人会记得了。 洛非之所以能够想起这个名字，主要是因为当年他的高中恋人是个嫉恶如仇、正义感十足的女孩，她曾经要求校方彻底查处这件事，和处罚那名作恶的男教师，为那名受害的女孩声张正义，但最终在校方的推脱搪塞下不了了之。 所以，洛非对郁莉这个名字尚存印象，因为她让洛非联想那个浑身充满理想主义的女孩，也让洛非对错失这段恋情充满了遗憾。 看着男生群里那个浑身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女孩，谁能想象得到她未来一年将会遭遇到的事情呢，她只不过是比同龄人发育得更快一些，她有什么错，为何要这般对她。 眼看郁莉已经穿过了长长的阅兵队伍，走到了队伍末尾那两个身高腿长的卫兵面前，凯文已经提前把手臂与腿伸到了极限，郁莉想要向通过的话，免不了碰上凯文的手臂。 只不过在这关头，站在凯文对面的洛非，却收回了自己的长腿和胳膊，给郁莉让出了一个人的空间，让凯文一脸错愕。 郁莉此时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迅速从洛非让出的空间走过，两人擦身而过时，洛非很清晰地听到，女孩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是洛非重生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有女孩对他说话，他怎么也预料不到是这句话，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女孩。 不过，洛非却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满意，他满意的不是自己获得了郁莉的感激，而是通过自己的行为，让一个高中阶段没有被异性尊重对待过的女孩，获得了年少时代难得的温暖。 虽然这只是一份小小的温暖，但对于郁莉而言却弥足珍贵。 重生这一回，洛非不想再像前世一般冷漠自私，他不要再斤斤计较自己的得失，因为这都是导致他前世失去真爱的原因之一，他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这一世，洛非想做一个平和、宽容、有爱的人，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把更多的温暖带给更多的人，无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和亲人，还是素味平生的陌生人。 洛非相信，给人予一点温暖是举手之劳的事，但对于接受温暖之人却是十分宝贵，每一份小小的温暖累积起来，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加温暖，更加美好。 第006章 不是每一朵花都可以遇上她的开放季节 在1998年东部沿海县城的中学里，短暂的课间休息时间，能够给这些高中生们提供的娱乐方式并不多。 这个时代，没有随身携带的智能手机和王者荣耀，也没有过几年面世的psp和nds，高中生的娱乐方式贫乏得可怜。 相比起喜欢抱团一起聊天、一起吃零食的女生们，高二（2）班的男生们更乐意聚集在走廊里，打量和评论着那些在校园里走动的女生们。 其中最常见的一种方式是，男生们在走廊里面对面站成两排，然后彼此将自己的双腿往前摆，让原本就很狭窄的走廊变得更加不易行走。 这样的话，要想通过这条走廊的学生，就不免要与这些男生们有肢体上的接触，这就成为青春期男生们的乐趣来源。 这种娱乐方式，被很贴切地称为“大阅兵”，是鹿城中学高中男生的传统节目，尤其是那些身在慢班的差生们，他们大多性格外向、放浪不羁，尤其热衷玩这种“大阅兵”。 在前世，洛非也是“大阅兵”的常客之一，所以刚一下课，凯文便拉着他跑到走廊里，和一大堆慢班男生摆起了阵势。 虽然说慢班的男生们念书不咋地，但也许是从小就好动的缘故，慢班男生们的个子都普遍较高，洛非和凯文都将近180厘米高，四条长腿摆在走廊里，基本没有给过路的人留下太多的行进空间。 随着上课时间渐渐接近，那些出门上厕所、出去买零食、闲着没事到处瞎逛的同学们一一返回，高二（2）班正好处于楼梯口，无论是高一（1）班，还是高二（3）班、高二（4）班，要想返回自己的教室，就不得不经过高二（2）班门口的这条走廊。 而这些同学们要经过这条走廊，就免不了接受高二（2）班男生们的“大阅兵”。 虽说是“阅兵”，但男生们检阅的对象明显都是女生，凡是经过的男生，除了少数几个身材高大、性格暴躁的以外，其他人免不了被这些阅兵者踢上一两脚。 这些男生大多数是快班的好学生，平时把时间精力都花在了读书和做题上了，身材当然比慢班的男生要逊色不少，很多人都戴上了高度的近视眼镜，行动力和攻击力都很弱。 所以，面对着慢班男生的行为，快班男生们敢怒而不敢言，只好低着头快步穿过这些阅兵者摆出的阵势，屁股和裤管上少不了带上几块慢班男生运动鞋的脚印痕迹。 当然，“大阅兵”的主要目的并非戏弄这些快班男生，包括洛非在内，绝大多数男生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快班的女生，尤其是文科快班的（1）班女生。 由于女生普遍发育比男生要早的缘故，在高中阶段，女生们通常比男生更自律、也更勤奋，所以她们的成绩普遍要比男生高一些，这就造成了快班中女生比例偏高的现象。 尤其是文科快班的高二（1）班，全班40个学生中女生占据了3/4，男生的比例少得可怜，呈阴盛阳衰的局面。 但这一切在文科慢班的高二（2）班，则是颠倒了过来，慢班的女生还不到1/4，少得可怜。 所以在当年，大家都戏称（1）班是尼姑庵，（2）班是和尚庙，两者都是性别比例失衡严重。 快班慢班之间，不但女生数量上存在差距，女生质量上的差距更大，慢班的女生学习成绩不咋样，相貌身材也长得不咋样。 相比之下，快班的女生不但学习成绩好，长得也更好，难怪慢班男生会对快班女生更感兴趣。 男生们之所以热衷这种“大阅兵”式的娱乐节目，真正想要检阅的还是那些快班的女生，所以等到快班女生们出现后，走廊两头的男卫兵们顿时更加兴奋了。 他们一边挤眉弄眼着打量着从中间经过的快班女生，一边口中不停地对这些女生的长相身材评头论足，尤其是那些身材发育得比较快的女生们，更是成为男生口中的谈资。 快班的女生绝大部分都是循规蹈矩、文静腼腆的类型，否则她们也不会保持这么久的好成绩，在面对这些慢班男生的“夹道欢迎”时，个个都显得惊慌失措而又羞愧不安。 这些男生们虽然还不敢在手脚上有什么过分行为，但他们口中却丝毫不饶人，不是评论某某人的码数，就是判断某某人当前的体重数字，更有甚至，还当场询问女生的**问题。 这些男生的行为当然构成了骚扰，但在上个世纪末年的江浙南部一个小县城里，无论是学生自己还是学校、老师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也没有人出来阻止这场带着意识觉醒意味的“大阅兵”。 而作为骚扰的对象，快班女生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双手抱在胸前，两耳不听男生们那些过火的话语，并发挥自己平时不在体育课上显示的潜力，迅速穿越那些男生组成的交火线，避免自己在“大阅兵”的阵列中停留过长，给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生们更多机会。 但即便快班女生百般防范，但她们仍免不了被某些大胆的慢班男生留下一两个指痕，或者被某个男生不经意地刮蹭，然后她们便会带着满脸的腮红“穿越火线”，在抵达安全区后免不了回头啐骂一两句，好像在表达自己的立场和界限一般。 当然，也有一些女生会借着回头啐骂的机会，瞄一眼刚才在自己身上留过痕迹的男生，而之后一段时间内，她们的心情是好是坏，完全取决于这个男生长得帅不帅。 洛非和凯文，显然是那些能够让女生们心情愉快好一阵子的男生，虽然他们的“阅兵”动作比起身边的男生们要温柔和斯文得多，但这一趟“阅兵”下来，也惹得不少女孩子嘤嘤作怪，也收获了不少大胆而又炽热的眼波。 …… 倚靠在走廊栏杆上，晒着1998年那个夏天的阳光，看着那一张张充满胶原蛋白的脸蛋，感觉人生居然如此地美好，洛非浑身上下充满了悠闲惬意。 虽然这个年代的女生们还不懂得修眉、画眼线、贴眼睫毛、涂指甲油和腮红，她们身上的服饰大多是剪裁不合体的校服，但却掩盖不住二八年华青春少女的活力和美感，十六岁少女身上那种犹如*****的青涩甜美滋味，是世间最好的化妆品。 洛非闭上眼睛，感觉阳光像情人的热吻般覆盖过自己的脸蛋，细细嗅着空气中飘过的一缕淡淡的少女气息，心中像是有无数花苞在绽放一般，充满了无限生机与憧憬。 他暗自感谢命运，能够让自己回到这段美好时光。 ...... “洛非，你发什么呆呢。” 凯文突兀的呼叫打断了洛非的少年遐思，伴随而来的还有他手肘顶在自己腋下的痛感，这一切让洛非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着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死党。 “快看，快看，大波妹来了。” “大波妹？” 听着这个似曾熟悉的称呼，洛非顺着凯文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大阅兵”队列的尽头走来了一个女孩。 她的身高不是很高，大约在160厘米左右，椭圆形的脸蛋，白皙的皮肤，论颜值在快班女生中属于上游水平，但也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美女。 但她喜欢将一头长发往后梳成马尾，露出宽阔的额头和一对漂亮的大眼睛，这些都让她显得较同年龄的女生要成熟，也让她在男生眼里的地位有所不同。 她虽然与其他女生一般穿着校服，但却别出心裁地将白色翻领t恤的上衣扎入校服短裤中，这一点点的改变，却立马将年轻少女的优势体现出来。 单从这点来看，这个女生就比同龄的女生更懂得自己的优势所在，也更懂得如何展露自己的优势。 而她身上尤为突出的，不仅仅是成熟的打扮和身段，而是将白色t恤上衣扎入短裤后，使得上身t恤更加绷紧，也更加突出了那青春期的证物。 这一切，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在质量不算精良的轻薄校服t恤的衬托下，在女孩略显有些造作的姿态下，以一种绵绵不绝的方式向着这群男生迎来。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雅观，但“大波妹”这个外号的确很贴切地表达了女孩身上的突出特征，而在这些小县城的男孩眼中，这无疑是青春期他们最关注的东西。 所以当“大波妹”走过来的时候，走廊两排的男生都轰动了，个个都把自己的双腿伸得更长，无数双眼睛滑溜溜地往前凑，口中更是鼓噪起哄得没完没了。 凯文也不例外，他是这些男生中最起劲的份子之一，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好兄弟，所以才会鼓动洛非参与进来。 洛非已经记不得自己前世与这个“大波妹”之间有什么来往，但用语言和动作来向一个16出头的少女表达青春期的冲动，并不是一个心理年龄在40岁以上的中年大叔适宜做的事，他也没有这种冲动。 所以，虽然凯文一再怂恿，洛非只是冷静地站在一旁，有些淡漠地看着那些小男生们轻薄而又幼稚的举动。 虽然身处这些男孩之间，但“大波妹”却有一种超出同龄女生的笃定，她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从那些男孩们伸出的长臂和长腿之间穿过，虽然其间免不了被一些大胆的家伙揩了一把油，但她那白净的脸蛋上只是微微泛红，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温婉的微笑，好像对男孩们的行为司空见惯了，又好像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的恶意。 洛非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回忆，隐隐约约找到了这个女孩的名字。 她叫郁莉，曾经在高一时与洛非是同班同学，学习成绩属于不好不坏的那种。高二时，郁莉通过自己的努力调入了快班，洛非也顺理成章地被分到了慢班，两人的交集仅限于高一那一年。之后的日子里，除了偶尔在走廊和放学时的碰面，两人几乎没有任何来往。 不过，在高三那一年，传闻鹿城中学曾经发生过一起不良桃色事件，据说某个男教师曾经引诱和侮辱了一名高三女生，并导致该女生怀孕流产。 虽然校方将这个事件掩盖处理得十分周到，也没有对外透露那个男教师和高三女生的名字。 但那传闻出现后，郁莉就长时间没有出现在学校，据说她家里人让她转学了，学生们之间众说纷纭，有人说郁莉就是那名高三女生，有人说自己看到郁莉与男人一起走进宾馆开房，还有人说曾经看到郁莉和男教师在学校教室内幽会…… 这些人说得绘声绘色，但谁也说不出那名男教师的名字，谁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郁莉就是那个高三女生，这个桃色传闻就像一阵燥热的风一般吹进高三学生们的课余生活，又像一点火星般消失在紧张忙碌而又压力十足的高考前夕，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此之后，没有人知道郁莉的去向和人生，之后的历次高中校友聚会也没有人邀请过她，只是偶尔在酒余饭后的谈话中，一些男同学会带着酒意回忆当年“大阅兵”时的快乐，并对那个曾经被冠以“大波妹”外号的女孩津津乐道。 而郁莉这个名字，已经没有人会记得了。 洛非之所以能够想起这个名字，主要是因为当年他的高中恋人是个嫉恶如仇、正义感十足的女孩，她曾经要求校方彻底查处这件事，和处罚那名作恶的男教师，为那名受害的女孩声张正义，但最终在校方的推脱搪塞下不了了之。 所以，洛非对郁莉这个名字尚存印象，因为她让洛非联想那个浑身充满理想主义的女孩，也让洛非对错失这段恋情充满了遗憾。 看着男生群里那个浑身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女孩，谁能想象得到她未来一年将会遭遇到的事情呢，她只不过是比同龄人发育得更快一些，她有什么错，为何要这般对她。 眼看郁莉已经穿过了长长的阅兵队伍，走到了队伍末尾那两个身高腿长的卫兵面前，凯文已经提前把手臂与腿伸到了极限，郁莉想要向通过的话，免不了碰上凯文的手臂。 只不过在这关头，站在凯文对面的洛非，却收回了自己的长腿和胳膊，给郁莉让出了一个人的空间，让凯文一脸错愕。 郁莉此时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迅速从洛非让出的空间走过，两人擦身而过时，洛非很清晰地听到，女孩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是洛非重生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有女孩对他说话，他怎么也预料不到是这句话，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女孩。 不过，洛非却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满意，他满意的不是自己获得了郁莉的感激，而是通过自己的行为，让一个高中阶段没有被异性尊重对待过的女孩，获得了年少时代难得的温暖。 虽然这只是一份小小的温暖，但对于郁莉而言却弥足珍贵。 重生这一回，洛非不想再像前世一般冷漠自私，他不要再斤斤计较自己的得失，因为这都是导致他前世失去真爱的原因之一，他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这一世，洛非想做一个平和、宽容、有爱的人，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把更多的温暖带给更多的人，无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和亲人，还是素味平生的陌生人。 洛非相信，给人予一点温暖是举手之劳的事，但对于接受温暖之人却是十分宝贵，每一份小小的温暖累积起来，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加温暖，更加美好。 ...... 洛非虽然沉浸在自己的遐想当中，但有一个人却没有放过他，这个人就是死党凯文，他已经欺身过来，用一只胳膊圈住洛非的肩膀，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道： “洛非，你小子有问题啊，难得见你对女孩子这么好，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看上’大波妹’了？” 对于死党的调侃，洛非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拨开他的胳膊，神情悠闲地道： “你要学那雨露，对一片森林温柔灌溉；不要学那狂风，只会到处摧花折草。” 凯文被他这两句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下意识地搔了搔脑袋，奇道： “你小子，怎么说话变得怪怪的，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啊？” 洛非无法回答死党的疑问，因为此刻的他虽然表面上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但他的心智和灵魂却是四十六岁的成功中年男人，虽然他已经逐渐适应了重生后的身份，但在话语逻辑和腔调尚却带着前世的痕迹。 不过，不需要洛非进一步作出解释，已经有另外的东西分散了凯文的注意力。 原本他与洛非并肩站着，脸部表情和肢体动作都十分放松，但突然间那张平日里颇有些潇洒的长方脸却瞬间呆住了，眼中那种不羁得近似轻佻的神色也消失了，整个人呆若木鸡般，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走廊那头。 洛非顺着他的目光所向看去，他立马明白凯文之所以呆住的原因。 不仅仅是凯文呆住了，整个走廊上的慢班男生们都呆住了，几分钟前还个个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现在都像是被抽走了魂儿、点了穴位的塑像一般，树在了原地，双目盯着走廊那头，动也不动。 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走廊那头走过来的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身高在170以上，在这个南方沿海的小县城里可谓是鹤立鸡群了，而她不仅仅身高高人一等，而且身材的比例也十足傲人，尤其是两条笔直纤细的长腿，占据了全身绝大多数的比例，即使是简单朴素的校服长裤，也无法掩盖那对长腿的迷人曲线。 与她的高挑身材相称的，是一张端庄大气的鹅蛋脸，两道秀丽修长乌黑的黛眉，像是刻在白色大理石上一般，眉梢很有个性的稍稍上挑，一对湛若秋水的清澈双瞳，从始至终都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好像身边的一切人和物都不值得她关注般。 笔直高挺的鼻梁下方，两片薄薄的红唇抿得紧紧的，虽然她并没有刻意摆出很高的姿态，但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不与凡俗的高傲。 她身上的校服跟其他女生一般朴素，也没有多余的饰品和装扮，但无论是行走的步姿还是神情，都有着超出这个小县城学生水准的气质与气度，这种气质和气度不是后天可以学来的，只有优渥的家庭和高雅的环境熏陶才能培养出来的。 她身上唯一与普通高中生不同的，就是那一头光滑黑亮的披肩长发，以及固定在前额细碎刘海后的象牙白色发箍，女生留长发原本是鹿城中学校规所不允许的，但这个女孩却丝毫不受这条校规的约束，这本身说明了她在学校中的超然地位。 当然，这一切都与女孩的家庭背景脱不开关系。 因为她的父亲就是鹿城县的xwsj宋向天，她的母亲是鹿城县艺术馆的馆长赵清阁，在东部沿海的小县城里，拥有这种身份父母的家庭，绝对称得上当地的显贵家族了。 成长于这样家庭中的女孩，拥有这番的地位与待遇，也是众人司空见惯的事。 除此之外，女孩本身的美貌与优秀，也足以让这些小县城的男孩们为之倾倒。 宋宜梵自从进入鹿城中学就读以来，从来没有丢掉过全校成绩第一的皇冠，身高腿长的她还是校女排的主力和女子健美操队的队长，而且她还擅长民族舞、现代舞，早早就考完了钢琴十级，还是学校各大文艺汇演的主持人。 1998年的时候，还没有女神这个称谓，否则，宋宜梵就是这个称谓当之无愧的胜任者。 如此集各种光环于一身的女孩，行走在鹿城中学的校园内，谁也不敢轻慢与亵渎，更别提她的家庭背景了，给这些男生们一百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将对其他女生的一套用在宋宜梵身上。 所以，当宋宜梵迈着优雅的步伐轻轻走来时，走廊上那一排排伸出的腿都收了回去，原本巴不得多挤占点空间的男生们却个个把自己的胳膊和身体往后靠，好像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了那个女孩一般。 但无论这些男孩们的动作和表情如何，宋宜梵却没有为其所动，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般，她依旧保持着那股淡淡的高傲，步履轻盈地从那群男孩之间走过。 宋宜梵就像一阵清雅的风吹过，所到之处，空气中的味道都被她所改变，而当这阵风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好像她本身就不属于这个环境一般。 当然，并不是一切都没有改变，有很多男孩的心脏都曾因为这个女孩的经过而跳动得更加激烈，其中当然也少不了洛非身边的这个死党。 看着凯文目光魂不守舍地跟随宋宜梵的身影，直至她消失在高二（1）班的门口，洛非带着同情的心态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安慰道： “还有二年的时间，你可以继续努力。” 宋宜梵当然就是凯文前世一直苦追不得的那个女孩，换成前世的洛非，肯定会劝凯文打消这个念头，因为宋宜梵的家世背景，并不是他们这种普通家庭的男孩可以追的上的。 但重生后的洛非，对于人与事都看得更加豁达开朗，宋宜梵虽然在这个时代的小县城是女神一般的存在，但洛非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吴下阿蒙，转世前的他见识的优秀女性多了去。 不管怎么高傲的女神，最终还是要嫁给某个男人的，这个男人为什么不可以是自己的死党呢？ 重生就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一切皆有可能，如果宋宜梵本身并不抵触的话，洛非不介意在这件事上推凯文一把。 听着好友的鼓励，凯文的脸色好转了不少，他充满感激地朝洛非点了点头，但又流露出不解的神色，问道： “宋宜梵是每个男孩都想要追到的女孩，为什么你却对她没兴趣呢？” 面对这个问题，洛非只是轻轻拍了拍一脸疑惑的死党，淡淡地笑道： “不是每一朵花都可以遇上自己的开放季节，有的开得早，有的开得晚，有的在春天和夏天开放，有的在秋天开放，你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洛非这个中年大叔式的回答，只是让原本迷惘的凯文更加迷惘了，但真正的答案只有洛非自己清楚。 宋宜梵虽然很美、很优秀，但她并不是让洛非刻骨铭心的那个女孩。 洛非的那个她，还没有真正登场。 第007章 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等洛非上完重生后第一天的最后一节课，1998年夏天的太阳也渐渐从西边的天空落下了，鹿城中学的下课铃一响，无论是快班还是慢班，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向挣脱牢笼的鸟儿一般，扑扇着翅膀向校外飞去。 洛非也不例外，重生后的他与前世一般，和凯文共同进退，两个人放学后一起走出教室，洛非正要往那扇熟悉的校门走去，却被凯文一把拉住。 “你去哪？” 洛非有些摸不着头脑，指着校门道： “回家啊，不是往这里走吗？” 凯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反问道： “你就这么走回家？” 洛非一脸茫然道： “不走，难道坐公交车吗？” 凯文将洛非从上到下看了几遍，像是头一次见到他一般，狐疑道： “你今天吃错药了吧，你不是都是骑自行车回家的吗，你车子不要了？” …… 一分钟后，洛非站在鹿城中学的自行车棚里，看着那辆熟悉而又陌生的黑色凤凰牌山地自行车，一种时光穿越的荒谬感油然而生。 自行车，这个名词，曾经在中国人的生活中扮演过极其重要的角色，在上个世纪极度匮乏的年代里，自行车是国人出行的最佳助手，但随着国家工业水平的不断攀升，以及国民经济和收入的不断增长，摩托车、小汽车逐渐取代了自行车的地位。 唯一让这个名词死灰复燃过的机遇，还是十几年前一些互联网创业者掀起的“共享单车”热潮，那一段时间内，在风投热钱的刺激和怂恿下，各种小黄车、小橙车、小蓝车……琳琅满目、层出不穷，让自行车这个快要进入历史的产物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使用。 只不过，资本的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 潮水过后，原本裸泳的那些玩家们纷纷露出了本色，被推崇为新经济代表之一的“共享单车”，很快就因为资金断链、挪用押金、占用公共资源等问题和丑闻，成为资本市场上的弃儿。 随着“共享单车”热的退潮，曾经喧嚣过一时的自行车又被打回了原形，也回归了它作为公共交通补充手段之一的定位。 不过，在1998年这个东部小县城里，自行车依旧还是这些家境一般的中学生出行的最佳工具。 但是对于刚刚重生回来的洛非而言，他在前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自行车了，创业成功的他拥有了更多优质的交通工具，用不着也没机会再去踩那种平民化的自行车。 所以，当洛非踏上这辆有些年月的凤凰牌山地车后，一开始是重重不适应，有几次脚下打滑还差点蹭到凯文，不过，重生后的年轻身体，很快就激发了洛非脑中关于自行车技巧的那部分回忆。 随着车轮的不断向前滚动，洛非踩着自行车的动作开始变得熟练起来，这让他对于骑自行车这回事更加感兴趣了，他开始不满足于循规蹈矩的骑法，学着凯文狂放不羁的样子，飞快地踩着自行车，穿梭在鹿城县的大街小巷上。 看着周边不断掠过的似曾相识的老街旧景，感受着扑面而来那带着咸味的夏日之风，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踩在时光轨道上的奇妙感，而自己手中的自行车把手，就是驱动时光回卷的方向盘。 而在洛非心中，却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帅呆了，他甚至联想到前世那些偶像剧的场景。 白衣飘飘的男孩骑着自行车，口中衔着刚摘下的花朵，穿过大街小巷，停在心爱女孩的家门口，对着楼上的女孩大声表白，然后女孩笑靥如花地走下来，接过他送上的花朵，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一起奔向幸福的远方。 但现实是，洛非、凯文身上穿的是鹿城中学不怎么合体的校服，既不是白衣，也飘不起来，在路人眼中，这两个把自行车骑得飞快的大男孩，看起来就像是不认真读书的差生。 两个大男孩的两条长腿，很快就把自行车骑到了凯文住的房子。 凯文的老家是鹿城县下辖的一个镇子，所以他在高中阶段都是借住在亲戚家中。 洛非的家与凯文顺路，但凯文所住的房子离学校更近一些，所以在凯文家楼下告别后，洛非独自踩着自行车上路了。 …… 虽然自己一个人骑行在路上，但洛非并没有忘记回家的路。 在前世，鹿城县早已被日益扩大的瓯东市所吞并，成为瓯东市的一个区，小县城的格局也被各种商业地产、高档小区、文创中心所打破。 但在1998年的夏天，鹿城县的街道格局还保留着建国初期定下的格局，瓯东江的支流鹿鸣溪穿城而过，将鹿城天然分割为东城和西城两个格局。 东城是最早的居民聚居区，这里分布着县政府、县法院、县医院、县中学等重要的公家单位，街道平直整齐，住宅规范整洁，带着上个世纪60年代仿苏式城市的风格。 住在东城的也大多是吃公家饭的居民，他们要么是县政府各机关单位的干部及家属后代，要么就是医院、学校等事业单位的职工，最不济也是当时不怎么景气的国企员工。 而一溪之隔的西城，原本只是一片邻近海滩的荒芜盐渍地，原本居住的都是城郊结合带的农民，改革开放以来，这里陆续兴起了大量的家庭工厂和村镇企业，开始逐渐热闹起来。 为了发展需要，鹿城县近二十年来，陆续通过填海造地扩大西城的面积，也吸引了诸多下属乡镇的进城农民，以及外地前来鹿城的打工者，所以西城的人口不但在二十年内翻了好几番，在经济总量上也超过了原本高高在上的东城。 不过，虽然人口和经济都占据优势，但西城在人居环境上却依旧落后于东城。由于规划落后和不及时，大量的自建房与简陋的厂房混杂在一起，工厂的白烟和居民的炊烟难分彼此，运输货物的卡车和三岁小孩的玩具车并道而行......这些在后世看来十分荒谬的景象，在1998年的鹿城县却十分和谐地共存着。 就像改革开放前几十年的中国一般，一切都以经济发展为第一要务，一切都是那么地生机勃勃、时不我待，等着人们去拼搏、去创造。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那么温文尔雅、没有那么从容不迫，他们更在乎那些实际的东西，没有那么多的闲暇去思考那些形而上的东西。 洛非此刻也无暇思考这些，因为他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在脑海中不断搜寻和验证着记忆中回家的路。 王家的制鞋厂、李家的皮带厂、张家的衬衫厂、钱家的打火机厂……这些后世看起来简陋而又粗糙的招牌，在洛非眼中却是如此地熟悉而又亲切。 因为只有他才知道，这些当年小本经营的村镇工厂，日后也曾涌现出产品遍布全国的行业巨头，也曾涌现出一批全国知名的品牌和企业，当然，也有很多工厂因为不思进取，在国家的快速发展中，被当做落后产能所淘汰。 洛非像所有拥有先验能力的见证者一般，带着些许唏嘘和感伤，驾车经过这些尘封在记忆中的旧日痕迹，在一条开满了小吃和快餐店的马路尽头，找到了自己前世住了二十多年的那个家。 看着旧家院子外生锈的铁门，爬着常青藤的有些褪色的红砖墙，以及透过窗户射出的温暖昏黄的白炽灯光，洛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经典的电影台词。 “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第008章 一家人，两世情 洛非推开历来都是虚掩着的铁门，将自行车停在了墙角，他没有直接从屋子大门走进去，而是沿着墙角绕了个圈，走到了侧门的位置。 虽然时隔多年，但洛非依然记得老家的布局，这栋房子是洛非小学快毕业时建的，三层的红砖小楼在厂房遍布的西城显得十分不起眼，但在洛非的记忆中却是充满温馨和幸福的窝，因为这里有他的父亲母亲，有他的亲人，有他的成长经历。 侧门所在的位置是家里的厨房，这个时间点上，母亲木兰肯定会在厨房中忙碌，为全家人烹饪美味的晚餐，洛非还没走到侧门，就已经闻到了海鲜在油锅中煎着的香味。 煎黄鱼、炒海瓜子，还有本地特色的炒粉干，虽然隔了几十年，但重生后的洛非并没有忘记洛家家常菜的味道，很快就从空气中飘来的气味锁定了今晚的晚餐。 而在昏黄的白炽灯光下，那个围着围裙，将齐耳短发用发夹别住，在炉灶间手脚麻利地忙碌个不停的高瘦背影，一如记忆中母亲的形象，丝毫没有差别。 可这是三十年前的母亲了。 在前世洛非启程飞往火星的前一年，母亲因患乳腺癌不治身亡，虽然洛非穷尽了一切办法，找了全球最好的医生和医疗团队来会诊，但也无法挽救母亲的生命。 母亲的早逝，成为洛非心中难以解开的一大恨事，他为此成立了以母亲名字命名的“木兰公益基金会”，投入数以亿计的资金鼓励研发治疗癌症的药物，但这些手段可以缓解心中的遗憾，却无法挽回母亲的生命。 没想到，这次意外的重生，别的东西尚且不论，最直接的收获，就是让洛非可以重新回到母亲的身边。 看着窗后那个熟悉而又温暖的身影，洛非的眼睛前面泛起了一阵水光，感觉眼眶湿漉漉的。 ...... 洛非尚在感慨当中，窗后的木兰已经做好了最后一道炒粉干，她转身一眼就看到了窗前的儿子，用她爽朗明快的声音叫道： “洛非，站在外面干什么，赶紧进来吃饭。” 洛非如梦初醒，赶紧从侧门走进厨房，帮助母亲将炒粉干分盘装好，一起端到餐厅的圆桌上。 虽然晚上只有三个菜，但洛非却好像见到了久违的美食一般，正要坐下吃起来，却被木兰拍了一下，她瞪了瞪儿子，道： “别只顾自己吃，快去叫妹妹出来吃饭。” 洛非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心想自己怎么把妹妹给忘记了，看来前世的影子在身上残留的效果实在太强了。 顺着楼梯走上二楼，那个唯一亮着灯的房间里，一个绑着双马尾辫子，穿着鹿城第一中心小学校服的小女孩正伏在自己的课桌前，神情认真地写着什么。 妹妹洛可的出生是一次意外，洛非9岁那年，一向在儿子十分严肃的父母亲把洛非叫过来，带着几分羞涩和几分幸福的神情，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对此，洛非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虽然结婚多年，但父母亲之间的感情一向很好，他们正当壮年，意外地受孕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在旁人看来，洛家父母选择生下二胎的行为，简直不可思议。 因为洛非的父亲洛有为当时是国营钢铁厂的车间主任，拿的是响当当的铁饭碗，未来还很有前途，可如果违背计生政策的话，就要被开除公职，在社会上丢人现眼。 如果说，洛家没有儿子的话，洛有为丢了工作去生一个，用来传宗接代，还算是可以理解。但洛有为已经有了洛非这个儿子，竟然为了生个女儿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是周边人们怎么都无法认同的。 虽然外界的压力很大，但洛有为还是坚定地顶住压力，让木兰把女儿生了下来。 为此，洛有为提前离开了工作单位，自己在外开办了一个铆焊加工厂，从一切都按计划安排好的国企车间主任，转为一切都要靠自己的私企业主，洛有为的创业之路走得无比艰辛，但在妻子木兰的支持下，他还是一路坎坷地走了过来，自己的厂子也逐渐发展了起来。 这一切的缘由，洛非当年并不怎么清楚，也没有真正理解。 但洛非印象很深刻的是，父亲曾经让他握着尚在襁褓中的妹妹的手，摸着他的脑袋，语重心长地道： “人活在世上，没有什么能比家人更重要，也没有什么可以割裂血脉形成的牵绊。” 这句话，当年的洛非并不明白。 但随着年龄渐长，事业越做越大，洛非才慢慢读懂了父亲的话。 ...... 洛非一边回忆着，一边走近了妹妹桌旁。 他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仍然被伏案作业的洛可所听见，她机警地转身看着来人，同时用胳膊肘遮住了桌面上的那张纸。 “哥哥，你干嘛呢，轻手轻脚的，吓死人啦。” 洛可的声音清脆甜糯，带着一点点的娇嗔，难怪她那么受全家人的宠爱。 不仅如此，洛可的长相也吸收了父母亲的所有优点。 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有点胖乎乎的瓜子脸，继承了木兰的白皙皮肤和双眼皮大眼睛，黑油油的长发绑成的两个马尾辫，看上去又俏皮又可爱，用后世的流行词语来形容，就是一个萌萌的小萝莉。 洛非还知道，妹妹长大后更是不得了，不但五官长开后，更加美丽，褪去童年的微胖身材，和少女时代的青涩，整个人又高挑又白皙，还有一双家传的大长腿，让她在中学和大学阶段，都吸引了无数的追求者，也给洛非惹了无数麻烦。 不过，对于一向以哥哥和保护者角色自居的洛非，这只是一种甜蜜的麻烦。 无论是因为父亲的教诲也好，还是对拥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的宠爱也好，洛非一直将洛可保护得很好，直到她遇上各方面条件都很登对的另一半，洛非才放心地把妹妹交给未来的妹夫。 不过，在面对着这个时间段的小萝莉洛可，洛非身为哥哥的保护欲又油然而生了。 洛可虽然动作很快，但洛非的眼力更加惊人，他很快就看到洛可桌面那张白纸上，并不是小学生应有的作业，而是用铅笔描绘的人物图画。 洛非心中暗笑，脸上却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 “可可，你又在偷偷画画了，被妈妈发现，你就惨了。” 洛可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虽然她很懂得察言观色，但这个重生而来的洛非，表情控制实在做得太绝了，从他平静的脸色中，看不出任何内心的想法，洛可只好双手合十，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哀求道： “哥哥，亲爱的哥哥，我只是想练练笔，我作业都做好了才开始画画，你不要跟妈妈讲，好么。” 洛非当然不会把这事跟木兰讲，洛可从小就显露出独特的艺术天赋，虽然家庭并没有刻意去培养她，但她一直通过自学来提升自己的绘画技巧，从未放弃自己的梦想。 在前世，洛可虽然没有成为一名真正的画家，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艺术行业的工作，并且与将来的丈夫一同开设了画廊和艺术馆，从事艺术品经纪和拍卖，成为国内外崭露头角的艺术界名人。 对于妹妹的爱好，洛非一直抱着肯定和支持的态度，不仅一直在私底下给予支持和鼓励，而且还在她未来的事业上出了很多力。 所以，重生到洛可的萌芽阶段，对于未来尽在掌握的洛非，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发，笑道： “你快藏好，跟我下去吃饭，不要给妈妈发现了。” 洛可乖巧地点点头，将自己的画作藏在一堆作业本中，带着崇拜和爱戴的表情跟在洛非身后下楼。 ...... 兄妹俩坐到桌前时，木兰已经匆匆忙忙地吃完饭，她开始忙着将炒粉干和一些菜装到不锈钢的保温壶中，一边忙碌着，一边催促洛非道： “洛非，你快点吃完，等下开摩托车载我去看守所，你爸爸还等着我们送饭呢。” 洛非咬着口中尚未吞下的一口炒粉干，整个人都僵住了，一颗心往下沉去。 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重生这一回，父亲依旧遭遇了那场劫难。 第009章 人生的转折点 在前世的1998年，洛家经历了一次重大的劫难，不但使家庭的经济状况坠入了谷底，而且间接导致洛非与洛可的人生轨迹发生了重大的转变。 在1998年以前，洛家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在当地还算得上中等以上的水平，洛有为和木兰对孩子的管教虽然严格，但在生活条件上却不吝啬。 洛非从小到大，所阅读的书籍，所拥有的电子产品，都是在同年龄小孩子最早的一批；鹿城县最早拥有个人电脑的家庭，最早一批登记拨号上网的用户，洛家都名列在内。 更多地接触新事物，了解新知识，为洛非早早打开了眼界，让他拥有小县城孩子普遍缺乏的开阔思维，这也是后世洛非能够取得成功的因素之一。 洛可从小就热爱美术，洛有为不但为她请了知名的美院老师辅导，而且还时常带她去大城市的美术馆、艺术馆参观展览，陶冶熏陶她的艺术细胞。 在家庭的支持下，洛可原本可能走上艺术家的道路，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 父母为子女提供的这一切，让洛家兄妹的童年过得十分幸福，十分美好。 但这份美好并没有延续多久，一切都在1998年的那个夏天截然而止。 ...... 这一切变化的源头和导火线，是一封来自鹿城钢铁厂的举报信。 洛有为因超生而离职后，自己开办了一家铆焊加工厂，凭借在体制内多年积累的经验和人脉，洛有为承接了不少国企的业务单子，加工厂也搞得有声有色。 虽然被迫离职，但洛有为对自己原来的单位还是很有感情，所以加工厂的原材料都是从鹿城钢铁厂进货，但由于那几年整体经济不景气，尤其是国企大面积亏损，洛有为的很多客户一直拖欠账款，导致他无法及时缴纳货款。 洛有为是个诚实守信的男人，他一直在为了货款奔走讨债，也向鹿城钢铁厂提供了还款时间表，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老东家居然翻脸不认人，直接找到警察机关报案，罪名是合同诈骗罪。 在那个经济转折时期的环境下，有关部门对于涉及国有资产和群众利益的事件十分敏感，不知是不是鹿城钢铁厂背后的能量在发挥作用，一切都像是冲着洛有为而来一般。 事发之后，洛有为迅速被警察部门控制，洛家的厂房、机器和原材料都被扣押，失去了主心骨和生产资料，洛家的加工厂不得已停工，员工们需要补足欠发的薪水，各方面的催款人纷纷上门讨债，让家中唯一的成年人木兰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洛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最过分的是，还有人拿红油漆泼在洛家大门上，写下一大堆很耸人听闻的话语。 为了保住丈夫的名誉，也为了让子女有一个安全的环境，木兰不得已将家里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变卖，并且搬离了那栋红砖小楼，将筹集的资金用于还债。 与此同时，木兰还四处积极奔走，求助帮告有关部门，请律师上诉和申诉，为丈夫洛有为争取自由和宽大处理，但一切都无济于事，最终洛有为还是被判欺诈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贰拾万元。 自此之后，洛家的经济条件一落千丈。 洛非不但失去了童年时拥有的一切，而且被冠上了“诈骗犯之子”的污名，在学校和生活中备受歧视和排挤，他的性格也从开朗外向转为阴郁自闭，对人对物都充满了不信任与怀疑，最终导致与所爱之人分道扬镳，并且渐行渐远。 虽然前世的洛非抓住了中国经济崛起的机遇创业成功，但那已经是30岁以后的事情了，后来的他，虽然有了年轻时没有的财富和地位，但却再也找不回当年那个所爱的人，也找不回当年那颗曾经纯真善良的心。 因父亲入狱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洛非一个人。 妹妹洛可不得不中断了出生以来的艺术梦想，匆匆忙忙地念了个师范学校，毕业后就去工作了；母亲木兰为了维持家庭经济，供养两个孩子上学念书，在多个工厂兼职财务，终日奔波劳累，节衣缩食，终于酿成了日后的病根。 洛有为在狱中积极表现、争取减刑，但他没有等到出狱的那一天。 在一次监狱意外火灾中，洛有为为了抢救狱友，不幸葬身火海。 翘首以盼多年的木兰，没有接到终于返家的丈夫，而是接到护送丈夫骨灰入门的狱警，以及一张因重大立功表现减刑的通知。 讽刺的是，那个因为错判入狱，并且为拯救他人献出生命的男人，再也无法享受到这份减刑了，也不需要减刑了。 而那之后，最高法通过纠正冤假错案，给洛有为当年的错判平了反，可洛有为再也看不到这迟到的正义了。 因为这个迟到，洛家所造成的一系列损失也无法挽回，更无法改变的，是洛家三人被扭转了的人生。 这就是洛非前世念念不忘、念兹在兹的遗憾与恨事，也是他对重返这段人生充满期望的原因所在。 即使人生有一百种可能，但你只要在一个关口上走错了一步，之后的人生就无法扭转了。 幸运的是，洛非获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洛非一定要走对了。 他一定要扭转回来。 ...... 想通了这一切后，洛非几下子就扒拉完碗里的炒粉干，主动走到院子里，推出那辆老式的嘉陵摩托，木兰提着不锈钢保温桶，刚坐到摩托车的后座上，洛可就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脸忧愁地喊着： “哥哥，带上我吧，我也要去看爸爸。” 木兰皱了皱眉，用她一贯的严肃口吻训斥道： “小女孩家，不要随便乱说话，爸爸在的地方很乱，你现在不能去。” 看到洛可嘟着小嘴，低垂着双马尾，用脚跟磨地的样子，洛非心知，妹妹虽然口中不说，但她心里还是很想去看父亲的。 也难怪，从小到大，父亲洛有为一直把女儿当做宝贝小公主对待，相比起外刚内柔的母亲木兰，洛可与父亲的关系更加亲密，感情也更融洽。 洛非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柔声道： “可可，爸爸不在家，哥哥和妈妈出去后，家里没有人。你要看好家门，不要让坏人进来，你的任务很重要，知道吗？” 被哥哥这么一说，洛可的情绪很快就扭转了过来，她抬起了头，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洛非那张平静笃定的脸，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口中答了一句： “嗯，知道了。” 洛非仔细地关好院子的铁门，在妹妹眼神的目送之下，驾着嘉陵摩托开了出去。 摩托车雪亮的灯光，像两道闪电般劈开了外面一片漆黑的夜。 这漆黑的夜，才刚刚开始。 第010章 如父如子 鹿城县看守所的会见室很小，大概只有10平方左右，墙壁上的油漆已经好久没有刷过了，沾满了各种看不出成分的污渍，但墙壁上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八个大字却依旧鲜红夺目，好像几双鲜活的眼睛般，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室内的那些人。 通常被关押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证据确凿、被抓现行的准罪犯，但也有一小部分是犯罪事实尚未界定，但有重大嫌疑的嫌疑犯。 所以，看守所的看守们，对于进入这里的人们不会太客气，十几个人一间房是常事，平时的吃喝也都要家人来供应，如果没有家人在身边，那就要遭罪了。 洛有为有家人，他也不是穷凶极恶的那种刑事罪犯，但他的犯罪事实据说已经板上钉钉了，所以他在看守所里并没有得到好的待遇。 即便是按惯例的家人探视时间，也有一名看守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好像生怕他出了点什么差错，无法向上头交差般。 在这种情况下，洛非只好让母亲木兰先进入会见室看望父亲，自己则呆在栏杆外等待。 ...... 父亲和母亲在栏杆内，两个人虽然面对面坐着，但并没有说太多的话。 感情深厚的夫妻大多如此，他们已经度过了年少时的狂热与躁动，彼此对对方的心思和心意都十分了解，他们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明白对方的心。 洛有为低头认真吃着妻子带来的炒粉干，虽然身处的环境大不相同，但他吃饭的样子与在家里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那么认真，每一道菜他都认真地咀嚼，认真地咽入肚子，好像这是多么宝贵的熊掌鹿茸一般，不浪费每一颗粮食。 木兰双手托着腮帮子，看着丈夫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爱意。 这时候，平日里那个风风火火的齐鲁女子不见了，只有一个把自己男人看做天地的普通女子。 这个时间点的木兰，还未满40岁，她有着齐鲁女人的高挑体格，以及齐鲁女人大方爽快的性格，虽然因为爱情嫁到了南方，但却学会了一手地道的瓯东菜，她在把家庭料理得井井有条的同时，在事业上也是丈夫的贤内助，一直帮助丈夫的厂子记账和做好财务出纳。 在洛非的印象中，母亲木兰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虽然她有些刀子嘴、说话不饶人，但她对家人也好，对亲戚朋友也好，都是一片真诚待人，所有接触过她的人，提起她的名字都要翘着大拇指叫好。 只可惜，这么好的女人，这么好的婚姻和家庭，却要遭受人世间最惨痛的变故。 而她所爱的男人，此时正身陷囹圄，未来更要蒙受不白之冤。 ...... 这是洛非重生后第一次见到父亲，加上前世的十几年，洛非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的样子了，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和记忆中的样子无甚差别。 长方脸上架着度数很高的眼镜、微卷的头发总有一缕耷拉在额前，瘦削的身上穿着夏季常见的白色的确良衬衫，由于在看守所呆得时间长了，衬衫上沾满了各种汗渍和污渍，但洛有为却尽量将它收拾得整整齐齐，就像那幅眼镜后的双目一般，有着一股超脱环境的平和与笃定。 这就是洛有为，一个清清白白做人、坦坦荡荡做事的中年男人。 作为那个年代少有的，正儿八经从冶金专业毕业的大学生，洛有为参加工作以来就在鹿城县钢铁厂效力。通过自己的专业和努力，洛有为一步步走到了中层管理的岗位。 虽然因故离开了国企，但洛有为不埋怨、不放弃，凭借自己的专业和做事原则，自主创业、闯荡市场，承担起家庭和社会赋予的责任。 这样的男人，原本应该在中国经济崛起的大潮中抓住机会，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而他的妻子儿女，原本应该与他一同健康快乐成长，享受国家社会经济发展所带来的一切好处。 可这些顺理成章的事实，却没有真正实现。 洛有为因为一场飞来横祸，被打入了时代的末端与底层，不但错失了原有的机会，而且连纠正错误的那一天都没有见到。 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洛非看着父亲那清瘦但却方正的脸，心中暗自念道。 别担心，爸爸。 你失去的那些年，我一定会帮你找回来的。 ...... 洛有为把妻子带来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好像这是世间难得的美味一般。 这一切，让对面的木兰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她看着丈夫的眼神里爱意更浓了。 洛有为将那个不锈钢保温桶收拾得整整齐齐，木兰却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抓住丈夫的手，紧紧握着。 从一开始到现在都表现得十分冷静的洛有为，此时才有些情绪失控，他握着妻子的手微微颤抖着，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木兰看着丈夫的表情，好像已经读懂了他想说的一切，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丈夫的眼睛，柔声道： “你放心，家里我会照顾好的，你一定要出来。” 洛有为镜片后的双目闪过一道光芒，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抓着妻子的手握得更紧了。 然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开手，目送着妻子走出会见室，这才摘下那幅眼镜，用手背轻轻擦拭眼角。 待洛有为重新戴好眼镜时，洛非已经走了进来，坐在了面前。 不待父亲开口，洛非已经主动说道： “爸，你的案子是冤案，这是肯定的。我和妈妈、妹妹都知道你是清白的，你没有犯法。” 这也是洛非在努力纠正自己前世所犯的错误之一。 在前世，洛有为出事之后，年少无知的洛非并没有理解父母的不容易，也没有体谅大人们为这个家庭所付出的一切。在当年的那个少年心中，总觉得父亲的出事，影响了自己的前途，扭曲了自己的人生，对父亲总怀着几分的埋怨。 所以，在洛有为进入看守所和入狱之后，洛非去探视父亲的次数很少，与父子之间也没有太多温情的对话。 可无论洛非表示得如何冷漠，洛有为对儿子的关切却一点都不变，一直抓住几次难得机会对他教诲，鼓励他努力学习，要求他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但这些话语，都被前世的洛非当做耳边风，忽略而过。 直到失去父亲之后，洛非这才想起父亲当年说过的那些话，是多么地语重心长，是多么地掏心露肺，那里面蕴含的情感是那么地深沉。 可一切都晚了，逝去的就无法追回。 幸好这次能够重生回来，洛非一定要好好弥补前世的过错。 ...... 洛有为的眼镜背后再次闪过一道光芒，对于这个一直很讲原则、讲正气的汉子而言，家人的支持对于他十分重要，但更加重要的是自己那一片真心正意可以得到理解，所以儿子方才这番话，对于洛有为而言，就像是久旱逢甘霖般，得到了难得的支持与肯定。 “爸，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洗刷冤屈的，你一定要坚持自己无罪，不要屈服。” 洛非双手握成拳头，眼神无比坚定地道。 洛有为像是头一次认识自己儿子般，把眼前的洛非看了又看，虽然从外表上看，儿子都是一副16岁少年的模样，但他的眼神中却有些超出年龄的东西，有点丰富，有点复杂，就像他方才讲出的话一样，有一点成年人的范儿。 当然，洛有为并不认为儿子能够做到他所说的，为自己声张正义，但他仍然为儿子表现出的成熟和稳重感到欣慰。 洛有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用手在儿子肩膀上拍了拍，以一个父亲的语调说道： “洛非，你现在要做好的就三件事。” 在儿子冷静的眼神中，洛有为竖起一根手指道： “第一件事，好好孝顺你妈妈，不要惹是生非，不要给她添麻烦。” 在这个隔了两辈子的父亲面前，洛非就像一个16岁少年般，敛颜正容地听着，认真地点头表示明白。 “第二件事，照顾好你妹妹，不要让她受到外界干扰，她想学画画，就让她去学，别限制她的天分。” “第三件事，你给我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的大学，不要掺和到这个事里来，大人的事大人会处理，你的事就是学习。” “明白吗？” 说到最后一句，洛有为的语调和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但洛非一点都不会因此感到沮丧，他知道这是父亲对自己的殷切期望，这也是每一个负责任的父亲应有的样子。 无论外界有多大的挫折风险，父亲都宁愿自己出来扛着，只为了下一代的健康成长。 洛非在前世没有当过父亲，但他今日却真切理解到“父亲”这个词所代表的涵义。 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了信心。 为了家人也好，为了父亲也好，自己一定要更加努力，不但要拯救这个家庭，更要给自己的亲人们更好的未来。 第011章 家里唯一的男人 从看守所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洛可虽然嘴上信誓旦旦，但早就撑不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洛非十分小心地将妹妹抱了起来，把她送回自己的房间，给妹妹拉上被单盖好，看着洛可沉沉入睡，嘴角还挂着单纯而又无辜的笑容，洛非拧紧了眉头，他想起来父亲当年的那番话，以及今晚的那些嘱托，他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重生之初的那种轻松与憧憬已经不见了。 把妹妹的房门关好后，洛非回到了自己位于隔壁的房间。 在这个房间里，洛非度过了整个中学时光，在这里留下了无数的回忆和念想。 水泥漆色的墙壁上没有像同龄男孩一般，贴着港台明星和那些青纯玉女的大幅照片，一架俄军涂装的苏27“侧卫”战斗机和一架美军涂装的f22“猛禽”战斗机在墙上的天空中相互拼杀，底下的蔚蓝大海中行驶着一艘“库兹涅佐夫元帅级”的苏联航母。 这些飞机、航母，都是从洛非少年时最喜欢的《舰船知识》、《兵器知识》杂志上剪下来的插图，当年的洛非，曾经如饥似渴地从这些杂志上汲取那些国外先进兵器的知识，无数次幻想自己国家拥有这些先进兵器的情景。 当时的洛非，绝对不会想象得到。 不到十年之后，中国独立研发的第五代先进战机歼-20就飞上了祖国的蓝天，曾经不可一世的苏27与f22都得为之侧目。 而更加令洛非喜出望外的是，那艘在自己少年时期的床头梦里行驶过很多里程的航空母舰，有朝一日居然披上了庄严的五星红旗，行驶在中国的万里海疆上，成为国家利益的捍卫者。 ...... 洛非把自己的身体放倒在房间中那张单人床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这张靠在墙边的单人床还是父亲的木匠朋友亲手打制的，木匠伯伯好像老早就预测到了洛非将来的身高一般，把单人床做得足够长，足够搁得下洛非那两条长腿。 床上的被单朴素而又整洁，但这主要归功于母亲木兰每日不忘的整理，米白色床单的角落有几点泛黄的污渍，那是洛非青春期身体发育的见证。 与这张单人床一起打制的，还有一个高高的组合柜子，手巧想法多的木匠伯伯把柜子的功能变得多样化，上层用于储放洛非的衣物，下层可以用来放洛非的书籍。 洛非的书籍很多很杂，因为有一个在县图书馆当馆长的姑姑，从小他就比其他孩子接触的书籍要多，阅读的范围和深度都要比其他人强很多，从《纳尼亚王国》到《人类简史》，从《罗马帝国衰亡史》到《资本论》.......这些书籍伴随洛非度过童年和少年时光，在他的成长过程中起到很大的作用。 洛非像一个将军在检阅部队一般，轻轻地抚去那些书籍上的灰尘，不用眼睛看，他都知道哪本书放在哪里。 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旁边是雨果的《悲惨世界》，隔壁是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与《瘟疫时期的爱情》，其间还夹杂着司汤达的《红与黑》，在下面那一层封面朝里的书籍中，凭借厚度，洛非就可以把自己用私房钱买下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给找出来，那曾经是一个少年青春期的启蒙读物。 ...... 洛非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窗台边。 窗台边的那张书桌上盖着那个年代常见的玻璃板，玻璃板下面还铺了一层绿色的垫布，之间夹了几张照片，从黑白照片到彩色照片，从乡村背景到照相馆的人工幕布背景，唯一不变的就是照片里的人物，无一例外都是洛非。 这些照片都是父亲洛有为亲手照的，洛有为是个业余的摄影爱好者，年轻时的工资大多用在摄影设备上了，他也是鹿城县最早玩单反的那批民间摄影爱好者。 看着照片上自己清澈纯真的笑容，洛非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自己的成长历程，每个时段都记录在了这些照片里。 有在襁褓中的洛非，有蹒跚学步的洛非，有丫丫学语的洛非...... 有头一次成功学会自行车的洛非，有第一次拿到“三好学生”奖状的洛非，有第一次系上红领巾的洛非，有头一次代表全校学生上台讲话的洛非...... 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是父亲那殷切而又关怀的眼神，每一张照片中，都含着父亲对儿子的爱。 在记忆中，父亲是一个沉默少言的男人，他对洛非的教育大多通过自己的行动来示范。 自打父亲出来创业办厂后，洛非与父亲之间的对话和相处时间就更少了。 前世处于青春期的洛非，与父亲之间总是有着一层隔阂。 但通过重生以来的见闻，洛非这才了解到父亲当年对自己的爱。 父亲的爱，是深沉厚重的，没有过多的语言，没有煽情的表示，他所有的爱深藏在内心深处。 父亲，就是一座座高高地，默默奉献的大山。 所有的岁月静好，莫不是他在遮风挡雨的付出。 父爱如山，父爱如海。 只不过，这一切在前世都停留在了1998年的那个夏天。 从此之后，山海远隔。 自此之后，天人永隔。 ...... 洛非感觉眼眶中有几粒热乎乎的东西滴了下来，带着激动情绪的泪水打在桌面玻璃上，让玻璃变得模糊起来，底下的照片似乎也模糊了起来，好像父亲摘下眼镜时的眼神，近在咫尺却又十分遥远。 在看守所的时候，洛非一直强装着冷静，把自己的表情和情绪控制得很好。 但回到家中，回到这个充满了回忆的房间里，洛非终于控制不住重生以来的所有情绪，哭了。 洛非不想压抑自己的感受，他让眼泪冲刷着自己的脸颊，让苦涩的滋味从嘴角流入，好像在亲历一场洗礼一般。 他想让自己哭出来，把前世积累太久的愧疚和懊悔哭出来。 这一次哭过后，洛非不需要再去哭了，他要让今后的人生充满了温暖与欢乐。 ...... 门口传来敲门声，洛非迅速反应过来，他几下搽干了面颊上的泪痕，从书桌上堆满着的高中教科书中拿了一本，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做好。 很快，木兰便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 看到儿子认真坐在桌前读书的样子，木兰那绷得紧紧的脸上终于放松了，浮现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她把水果放在书桌上，轻声道： “洛非，把水果吃了，早点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洛非不敢转过头，生怕母亲发现自己泛红的眼眶，只是轻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木兰站在一旁看着儿子认真的侧脸，过了一会儿，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柔声道： “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今后可不能再任性。” 从小到大，洛非难得听到母亲这么温柔的话声，他感觉自己的眼眶又要湿了，赶紧伸手抓过水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同时，用力地点点头。 木兰并没有察觉儿子今天的异常表现，她轻轻地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在关门的那一刹那，木兰看着儿子在书桌前那尚显单薄的肩膀，心中突然觉得。 儿子在这一夜间，突然长大了。 第012章 我要上TOP2 度过复杂而又辛酸的重生第一夜，洛非以一个全新的状态投入16岁少年的生活中去。 在这个时代，没有随处可见的共享单车，没有随手扫码的移动支付和余额宝，没有需要排队半天的网红奶茶，也没有漂亮小姐姐层出不穷的抖音...... 这个时代，不管男女老幼人手一辆自行车，小孩子们用各种动物造型的存钱罐来储存钢镚，到夏天再取出来，走到街上去买半片西瓜或一碗加了冰粒子的酸梅汤，在空调冰箱还没有普及的年代，这就是夏天最好的解暑食品了。 这个时代，街上的小姐姐们还没有后世那么多层出不穷的服饰和自拍姿势，对了，她们也没有能自拍的智能手机，也没有智能手机必备的美颜功能，更谈不上化妆和整容了。 所以，这个时代的美女，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美女，要么天生丽质，要么就得养尊处优，否则大多数人的颜值都很一般，无法像后世那样，只要努力去减肥、化妆，就可以成为美女。 这是个草莽从生的年代，中国正在经历崛起前的深蹲，市场经济正在等待进一步的开放，房地产很快就要成为赚钱机器，互联网也没有被后世的三巨头所垄断...... 这是一个野蛮生长的时代，是一个奔腾咆哮的时代，它是城市化的起点，也是全球化的开端，它不精致，也缺乏秩序感，却能向社会各个阶层保持敞开姿态，充满对未来的想象力。 身处于这个时代，洛非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应。 因为他虽然身体是年轻的，但思维和心态都是前世那个成熟稳重的中年大叔。 以洛非的阅历和见识，在这样一个野蛮生长的年代，要想功成名就是不难的，但他现在并不急着去兑现自己的重生红利。 经过一夜的思考，重生后的洛非找准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定位。 他不想去改变历史进程，也不想去指点江山，他只想好好品味自己的青春年少，只想让自己的亲人和所爱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在此之外，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给身边的人带去温暖。 但对于洛非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亲人和爱人。 所以，当前摆在洛非眼前的头号事情就是父亲的冤案。 但这件事又是洛非在短时间内无法解决的，因为一切都得遵照司法程序来办，即便是重生者，洛非也无法改变这道程序。 目前的洛非，只能在这个残缺了父亲角色的家庭里，努力扮演一个懂事听话的儿子，和一个成熟稳重的哥哥，除了帮母亲处理家里的事情和照顾好妹妹以外，其他时间内可以做的事并不多。 而从长远角度上看，洛非要考虑的就是两年后的高考，这才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 考个好大学，不仅是父亲母亲对自己的殷切期望，也是洛非对自己人生第二篇章的重要设想。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大学几乎就是改变他们人生命运的最大途径。 虽然进入新世纪后，随着大学扩招造成的学历含金量的下降不可避免，但你考的大学如何，将来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你未来事业和人生的上限。 洛非在前世之所以会蹉跎十几年后才去的成功，除了自己家庭变故的影响之外，没有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虽然洛非前世考取的那所大学也是211的学校，但位于偏离经济中心和文化中心的二线城市，各方面的条件都比不上那些一线城市的985大学，这让洛非在事业起步阶段就面临着很大的劣势。 所以这一世，洛非一定要考个一线城市的985大学，或者更苛刻地说，除了燕京和汉海这两个城市的958大学，其他一线城市都不在洛非的计划当中。 当然，洛非最大的目标，还是希望能够上燕大、菁华这两所国内top2的顶级大学。 作为国内学术核名气都是最顶尖的两所大学，位于首都的燕大、菁华一直被称为top2，原因很简单，无论是燕大，还是菁华，如果把其中一家称为top1的话，另外一家怎么都不会服气，也会招来对方校友和崇拜者的大肆攻击。 所以，为了和平期间，两家大学很有默契地把自己与对方合并称为top2，之所以是top2，说明大家彼此对自己的实力都有清晰的认识，既然彼此都爬不到对方头上去，不如携手一起统治。 当燕大和菁华站在一起自称top2，再没有其他大学敢爬上去声称自己是top1。 所以，在国内大学的圈子里，top2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专用名词，只要一提top2，所有人都会立即联想到这两家顶级的大学。 虽然这两家大学之间差异颇大，燕大在文科和理科方面的优势，就像菁华在工科和理科方面的优势一样明显，但top2之间却有着更多的共同点。 一个是更高的平台。 top2学生的身份很好用，校内各种论坛活动，很容易接触层次比较高的人，而那些声名显赫的校友，自然就给top2学生带上一层不同的光环。 在这里，你的校友可能是文学界、法学家、科学家，也可能是企业家、大名人、政府高官，甚至是领导人物。 这样的高平台，可以给人带来更好的心态，做起事来也更加平和和淡定，也增加了成功的几率。 另一个是理想主义。 虽然top2的学生曾经被批评精致的利己主义，但你不得不承认，这些真正的天之骄子们，对社会和国家拥有更多的责任感，他们对于自己和国家的未来也有着更多的思考，也更愿意将自己的智慧贡献给国家崛起的伟大事业。 无论是从历史上看，还是身边的例子，top2的学生都肩负着国家兴亡匹的担子，能够接触这些人，甚至成为其中的一员，才能为社会、为国家做出更多的贡献。 当然，除此之外，洛非还有一个非去top2不可的原因。 因为洛非前世的恋人就是top2毕业的。 在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刻，也几乎注定了他们两人未来的结局。 洛非前世正是因为高考成绩不理想，才错失了这个改变命运、改变人生的机遇。 这一世，洛非不想重蹈覆辙了。 他一定要考上top2. 第013章 学霸养成计划 top2，即使在前世洛非的那个时代，也都是金灿灿的身份招牌，更别提上个世纪90年代了。 要想上top2，并不是光有想法和努力就够了，需要各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还要加上一点点的天时地利和运气。 首先，除了极少数的绝世天才和超级学霸以外，对于大部分的普通人而言，你的出生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你将来能上什么样的大学。 在没有自主招生的年代，这一条依旧有效。 如果你出生在燕京市，那么恭喜你，你的竞争压力会低很多，因为这里的top2录取率是全国平均值的二十倍。 如果你没有生在燕京市的话，你的目标就是要成为所在省份的前200名。因为从统计数字来看，平均每个省份top2录取总人数大致是200人，top2高考难度相当，你只有进入每个省的前200名，才能上top2。 其次，你高中所在的城市和学校，也很大程度影响了你是否可以上top2。 从另一个角度说，考上top2就看你在哪个高中，并且在对应高中是啥水平。 第一档是各省的顶级高中，像仁大附中、汉海中学、光华中学、衡水中学、蜀都七中、深港中学、南师附中等等，基本上你年级前四十都差不多，每个省一般一所到四五所这样的高中（京海除外），如果你能进，平常成绩保持的好，高考基本上问题还是不大的。 正常情况下，省会城市的国家级中学会分担绝大部分的名额。基本上，全国前100所高中会包揽绝大部分的top2名额。剩下的名额，才会给第二档的学生们去争取。 第二档是好点的地级市级核心中学，比如南充高中、宜春中学、邢台一中、安阳一中、抚顺二中、湖州中学、扬州中学里面，每年大概有不超过10个学生能考上top2。 这些核心中学里，并不是进去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他们一般都存在什么实验班、火箭班、尖子班、精英班、特尖班，虽然名字不同，但大同小异。都是把最优秀的学生集中在一起，很多学校在高中三年，都会存在晋升尖子班的机制。 虽然普通班也可能存在考上top2的，但寥寥无几。毕竟死活不进入实验班，或者空前超长发挥的人也微乎其微的。 但进入实验班还没有完，你必须得长期并稳定地保持在一定的年纪排名内。如果中学平均top2录取人数是10人，那么平均都得考进10名以内。如果实验班有好几个，那么你在你班级内，都得长期是前三名的存在。 除此之外，在其他中学，每年能有一个top2就烧高香了，人数比例少到这个地步，往往已经不是实力所决定，而是运气所决定。 在这些学校里读书，基本就告别top2了。 ...... 洛非把自己的条件与以上的统计成果一一对照，列出了自身条件相对于进入top2所需的短板所在。 1、出生在燕京市。（否） 洛非只是东部沿海省份的一个小县城的普通家庭后代，爷爷和父亲也没有亲戚、战友在燕京。 2、成为所在省的前200名。（否） 在前世，高中三年，洛非从未进入全校的前20名，更不用说全省前200名了。 3、在各省的顶级高中就读。（否） 洛非并没有生在涵州市，也没有到涵州市的顶级高中念书，就算是重生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4、在地级市的核心中学就读。（是） 洛非现在就读的鹿城中学是个老牌中学，虽然并不是市里最好的高中，但也是瓯东市的核心中学之一，实力底蕴还是有的。 5、在地级市核心中学的尖子班。（否） 很遗憾，由于洛非在高中阶段各科成绩发展不平衡，并没有进入鹿城中学的快班。 6、在尖子班保持前3-10名。（否） 洛非连快班都没进，当然也不用说排名了。 综上所述，洛非在考入top2必备的6个条件里，有5个条件不具备。 可以说，现在的洛非与top2的距离，就跟地球跟火星的距离一般遥远。 但洛非并没有因此气馁，也没有放弃。 重生这一趟，目的就是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 如果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还重生干什么。 无论目标如何渺茫，无论前方有什么险阻，洛非都要去闯一闯、试一试。 ...... 不过回过头来，平心而论，洛非虽然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弱，但也不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在那六项必备条件中，洛非起码还是符合了其中一条。 鹿城中学虽然存在不少问题，但怎么说还是一所老牌的核心中学，无论是师资力量也好，还是学生素质也好，在瓯东市都不可小视，虽然并不能像那些顶级高中一般批量生产top2学生，但每年还是有2-3个考上top2的例子。 既然同在一个学校内，有人可以考得上top2，那么就证明这个学校还是有生产top2学生的能力。 如果洛非能够跻身并保持在全校前三的位置，那么他距离top2就剩一点点运气了。 运气这回事，向来都会伴随着重生者。 接下来的关键，就看洛非能否成为这2-3名之中的一个了。 所以，洛非现在可以把自己高中阶段的目标分步骤锁定了。 任务一：进入快班就读； 任务二：成为全校前三名； 任务三：高考好好发挥； 任务奖励：考入top2，获得高起点的人生平台。 隐藏奖励：获得与前世恋人重聚的机会。 ...... 要完成这些任务，洛非只有唯一的途径可走，那就是提升自己的成绩，简单点说就是：分数。 按照鹿城中学的规则，每学期都会有一次调整班级的机会，调整的依据就是期末考试的成绩。 鹿城中学文科快班的人数定额为45名，快班、慢班会按照考试成绩合并排名；慢班的学生只要成绩能够进入快班的前40名，就可以被调整进快班。 这就给了高中初期被分入慢班的学生一个机会，让他们有目标通过自己的努力提升成绩，给他们一个进入快班的渠道；同时，也给快班的学生们一个压力，让他们不敢放松自己的学习，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快班刷下来而努力。 这种竞争机制建立多年以来，运转的效果非常好。 快班的学生生怕被慢班取代，个个都很努力地投入学习，起到了很好的鞭策效果。 历史上，虽然慢班学生通过成绩提升进入快班的例子很少，但也并不是没有。 有了这些先例所在，洛非对自己接下来这学期的定下了一个小目标： 在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考出好成绩，进入快班的前四十名。 第014章 暗恋不如表白 确定了短期内的小目标后，洛非立即投入紧张的高二学习生活当中。 虽然距离高考还有两年的时间，但洛非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过两年他要考的学校可不是普通大学，那是多少人一生梦寐以求的top2顶级大学。 以重生后此刻的洛非而言，top2对他无疑是高高在上的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及。 高考是很多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一次考试，所以洛非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年的考分：507分。 对于一个高中前两年没有打下很好的基础，高三下学期才奋起直追的慢班生而言，洛非能考出这个分数，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2000那一年，江浙省的一本分数线是理科525分，文科506分；洛非刚好过了文科的一本线，上了一所内地二线城市的211大学。 洛非前世的这个成绩，在当年的学校里也算一个小小的轰动事件，一个慢班学生居然能够考上一本，而且成绩跟快班学生的平均水平差不多，这让当年那个慢班的班主任和同学们个个深感脸上有光，毕竟洛非给慢班出了口气，让他们不再是学校和快班学生眼中的“鸡肋”。 知道洛非上大学后，鹿城中学还好几次邀请他回去给慢班的同学讲讲话、传传宝，把短时间提高成绩的秘诀传授给那些慢班学生，好让慢班涌现出更多洛非这种例子。 不过，这些热情的邀请都被洛非一一拒绝了。 因为在洛非看来，考上个一本大学并不是多么光彩的事，他对自己的期许要更高。 在中学校方看来了不起的成绩，其实并不能让洛非满意。 所以他在毕业之后，就很少再返回鹿城中学了。 但洛非从慢班一飞冲天的传说一直在流传，激励了不少慢班的学弟学妹。 再次重生在这个时间点，洛非对自己的期许和目标比前世更高了不少。 洛非记得，2000那年，燕京大学在江浙省录取的理科最低分数是610分，文科最低分数是581分；箐华大学在江浙省录取的理科最低分数是621分，文科最低分数是564分。 而洛非前世的成绩距离top2的最低线还有60分的差距。 现在距离高考还有2年的时间，洛非所要做的就是在这两年内，在自己当年高考分数的基础上提高60分，才能确保自己考入top2。 ...... 但当洛非用心投入这场关系到未来人生的战役之时，却有不速之客来打扰了。 这个不速之客就是死党凯文。 重生以来，洛非虽然很快适应了高中生的身份和高中时代的校园生活，但他身上仍旧带着前世谨言慎行的痕迹，在事情没有把握之前，洛非不会把自己top2的目标告诉其他人，就连死党也不例外。 所以在凯文眼中的洛非，应该还是前世那条轨道上的洛非。 有点才华，有点个性，有点桀骜不羁，但就是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而这样的洛非，正是让凯文感到投缘，让他们成为高中阶段最好朋友的洛非。 因为凯文在不少方面，都跟洛非有共同点，尤其是洒脱的人生态度。 只不过，这几天出现在面前的凯文，却失去了刚重生时见到的凯文身上那种洒脱劲。 平时收拾得整洁干净的白衬衫皱巴巴的，那一头“黎明式”的发型也没认真打理，没什么痘印的脸上暗沉暗沉的，黑眼圈大得惊人。 这还是记忆里那个凯文吗，要知道，这个家伙可是对自己的外型看重到走火入魔的程度，不但每天要用发蜡把头发打理成“黎明式”，而且还是当年这个小县城最早用上洗面奶的男性。 而且，凯文今天一坐到座位上，就拉住洛非，带着哀求的语气道： “洛非，这回你一定要帮我，没有你不行的。” 洛非看着同桌这副异常的样子，忍不住好奇道。 “你怎么了，你要我怎么帮你？” 凯文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洛非看了他几眼，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嘴角露出一丝揶揄的微笑，看着凯文意味深长道： “你是不是被人家拒绝了。” 凯文被他看得颇不好意思，他抓了抓那原本“黎明式”的发型，小声道： “还没开始，怎么能叫拒绝。” 洛非怪笑几声，夸张道： “我还以为你都表白好几次了，没想到连开始都没有，你打算暗恋到什么时候啊。” 凯文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表情道： “你也知道宋宜梵是怎么样的一个女生，她平时都不怎么理人的，我找了几次机会，想给她留下个印象，可她根本都没搭理我，不知道她心中到底怎么想的，我又不敢太直接去找她，怕惹她不高兴。” 洛非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暗自偷笑。 这就是年轻人的恋爱，喜欢暗地里想象对方，揣测对方的心思，把自己置身于暗恋者的角色。 抱着这种心态和定位去恋爱，注定是要失败和受伤的。 因为你一开始就把对方放在比自己高的位置，那么你以后就得无限地仰视和讨好她，这样的人设，不仅不会打动对方，而且只会让对方轻视你的存在，绝大多数暗恋者，都在自我反复纠结和想象中，痛苦地维持这种暗恋，直至对方彻底离开他的视线。 洛非在心态和见识上都是个成年人，虽然他很享受这种少年时光，但他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死党被暗恋所折磨，所以他拍了拍凯文的肩膀，很认真地道： “我们现在还年轻，还有资本，可以爱很多人，爱很多次，喜欢谁，就要勇敢地说，不要瞎想太多。“ “宋宜梵看上去很高冷，但这也是你的机会，因为从来没有男生敢去追她，你如果敢做这个人，她或许会对你另眼相看。“ “什么事，只有做了才知道成不成，也许对方也在期待呢。” 听着洛非这一番情感开导，凯文原本黯淡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他往高二（1）班的方向看了看，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眼神突然变得坚毅起来，他点点头道： “洛非，真没想到，你小子懂得还真多，我这些天都是在自己瞎想，自己把自己搞得傻逼兮兮的。” 凯文霍地站起身来，双目闪闪发光道： “我现在就去找宋宜梵，让她知道，我就是他妈的喜欢她。管她怎么想，我都要说出来。” 说完，凯文就直接走出教室，往高二（1）班走去了。 虽然此时的凯文，没有平时那般打扮得干净清爽，头发也还是有些乱糟糟的，但他明显恢复了以往那种洒脱不羁的气质。 洛非微笑着目送好友离开的身影，他知道，不管凯文这番表白成功与否，最起码他走出了这一步，这比结果更重要。 第015章 情书 虽然洛非的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凯文也成功地被他激起了斗志和勇气。 但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有勇气就可以解决的。 比如表白这回事，人家看不上，你勇气再大，也没用。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凯文就像一只战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对于这个结果，洛非早有心理准备。 虽然他对宋宜梵这个女孩没有多少了解，但绝大多数的女孩在高中阶段都不了解感情是怎么一回事，大多也拒绝在面临高考的压力之前，去谈一场未知的恋爱。 宋宜梵那么优越的家庭、出色的条件，普普通通的男性是不在她的眼里的。 凯文虽然各方面都不错，但那也只是针对其他普通女孩而言，在宋宜梵眼中，凯文与鹿城中学的那些男孩没什么区别。 虽然如此，但洛非还是鼓励凯文去表白，因为只有把郁积在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个人的心态才会得到平衡，今后的相处才会更加自然。 不过，凯文并没有因为这次挫折而放弃，他虽然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但对宋宜梵的心却更加炽热了。 “洛非，你帮我个忙吧。” 凯文这么一开口，洛非就知道他心里在策划什么了，所以他放下正在复习功课的笔，微笑看着眼前的死党，揶揄道： “你又想让我帮你什么，追女孩这事只能自己做，别人替代不了。” 凯文锤了洛非肩膀一下，但脸上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写几封信，我把信放在她的课桌内，这样的话，她就可以知道我的心意了。” 洛非耸耸肩道： “那还不是一样，这就是让我帮你写情书嘛。” 凯文搂住洛非的肩，故作亲热道： “当然不一样了，追女孩子的人还是我，你只是把我的心意转化成文字。” 洛非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但他还是板着张脸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 凯文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道： “谁叫你是我们高中作文写得最好的那个呢，一世人、两兄弟，你不会不帮我这个忙吧？” 洛非无奈地笑了笑，他的确没法拒绝朋友的求助，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但凯文有一点说得没错，洛非的作文水平的确很好。 不是一般的好，而是非常好的好。 从小学开始，洛非在写作上就展露出超人一等的天赋，他的作文不但经常被老师选做范文来解读，而且还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全市、全省的作文比赛，拿了好几个一等奖。 要不是前世的洛非在上了高中后有些自暴自弃，他继续往作文这个天赋点上加分的话，说不定也能通过文字开拓一片天地，但尽管如此，洛非的作文依然保持了高水平，这也是他前世能够考上一本线的重要手段。 以洛非的作文水准，来帮人写情书，凯文真是算对了。 不过写情书跟写作文毕竟是两回事，虽然都是文字，但写情书没有写作文那么简单。 中学生的作文，万变不离其宗，都是有一个套路可以执行的，具体的内容和观点依靠出题者的思路不同而变化。 而情书，就没法利用套路了。 因为情书的目的是为了展示作者的才华和优势，并通过文字打动读者的心，在读者心中建立一个美好的形象，促使她打开心扉，激发她的好奇心，让她愿意去了解情书的作者。 世上最难懂的东西，就是人心了。 比人心更难懂的，就是女人的心。 要写好情书，文字水平要好是必要条件，但决定性条件是得弄懂女人的心。 前者洛非已经具备了，后者对于一个前世有着丰富经验的成功男人而言，也并不在话下。 所以，洛非不假思索，一边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一边口述着写给宋宜梵的信。 ...... 宜梵同学： 这个夏天无比地盛大而热烈，有无数美好的缩影。 早读课时晨光落在指尖的温度，午休时聒噪而又专注的蝉鸣，黄昏时归鸟擦过天边的翅膀声...... 还有，无数与你有关的记忆的闪光。 那一天，你被夕阳勾勒出好看弧线的侧脸，像阿佛洛狄忒从海浪贝壳中涌现的瞬间，你翩翩走来的挺拔身姿，茉莉盛开般的百褶裙摆，望向我时清澈而纯净的目光，仿佛让我的小心思无数躲藏，也让我的眼神不受约束地追随。 这个夏天，因为有你的存在，跳出了时间的罅隙，成为回忆里的独一无二。 宜梵同学，请原谅我如此笨拙的表白，以及我难以掩饰的喜欢。 是的，我喜欢你。 在我十六岁的那一年，这将会是我人生最美好的一件事。 我不奢求、也不渴望太多，只想给你写信。 写信告诉你，风吹过窗沿的低吟，雨打在屋檐的碎语，云浮在天空的恍惚......以及，我那颗为你悸动的心。 宜梵同学，再过637天，我们都将踏入高考的战场，走向人生新的路途。 我们的人生，也许会相逢，也许会远别，但无一例外，我们都将走向成年。 在此期间，请允许我以这种方式，铭记我们的年少时光。 高二（2）班/邹凯文 ...... 凯文写完最后的落款，难以掩饰自己满脸的惊喜，看着这份字句简洁清晰，但却情感丰裕的情书，不禁感慨道： ”洛非，你真是个天才，这个信写得真他妈太绝了，宋宜梵肯定会被打动的。“ 洛非听着好友的称赞，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淡道： ”会不会打动，不好说，但是这封信，能够让你这个人，在女生心中的价值提升许多。“ 凯文显然没听懂洛非话中之意，他只是爱不释手地反复看着手中的情书，看了几遍，他的脸色突然一黯，丧气道： ”糟糕了，我的字实在太难看，这给宋宜梵看到了可不好。“ 洛非耸耸肩，对于凯文的字，的确是不敢恭维，即便是出于友情的关系，给他安慰几句都是很难的。 凯文看了看洛非那张城府颇深的脸，嘴角突然溢出一丝坏笑，他拉着洛非的胳膊，涎着脸道：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你都帮我写信了，顺便借你的字一用吧。“ 看着凯文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眼神，洛非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的义举了。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当这个枪手了，没想到会惹上这么多事。 第016章 全校都认识的女孩 鹿城中学座落于风景秀美的鹿鸣山脚下，校园时机占地面积虽然不大，但地理位置却十分优越。 中学背靠着这座城市因而得名的鹿鸣山，清静幽雅；面前就是鹿城县政府驻地，庄严肃穆；县政府的存在，将中学与外界嘈杂的市区环境分割开来，独自成一统；而实际上中学又身处城市的核心地带，交通十分方便。 所以说，鹿城中学的学生是很幸运的，因为他们的校园位置得天独厚，对于住在东城的学生而言，更是如此，他们大多只要坐一趟公交车，就可以到达学校；更近的只要踩十几分钟的自行车，也就到了。 不过相比之下，有些人的位置更加独特。 比如说住在县政府大院里的孩子，他们只要推k县政府大院的一个后门，就可以看到鹿城中学那扇建于民国初年的青砖大门，而从大院后门走到中学正门，只有短短五十米的距离。 而这个距离，却是很多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距离。 从县政府大院里走出来的孩子，大多脸上带有一股傲气，天然地将他们与其他孩子们区分开来，这在市场经济刚刚起步的早点还是普遍存在的，但随着经济发展的不断加速，这点阶层距离很快就被财富的魔力所抹平。 但在1998年的鹿城县，那种阶层感还是体现得蛮突出的。 正如今晨6:30分从大院后门走出的三个男孩子一般，虽然他们身上穿着清一色的校服，头发理得和坐公交车到校的同学差不多，但明显可以看出他们与其他同学的差别。 无论是走路时昂首挺胸的步态，还是看着别人时懒洋洋的笑容，足以彰显他们的家庭给他们带来的自信心。 也难怪，这三个人的父亲、母亲都是县政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个不大的城市里，他们家庭拥有的能量，足以支撑他们身上那股傲气。 走在左边的李航瘦瘪瘪的，戴着一副圆框眼镜，他的父亲是县法院的院长，母亲是中心小学校长，所以打小成绩就很好，所以被分在了理科快班高二（3）班，成绩一直保持全校前十。 走在右边的周军个头不高，但却十分敦实，他的父亲是县人武部部长，母亲是县政府办的主任，父母俩的工作都是很忙的那种，所以周军的成绩向来不是很好，但不知为何，他也被分到了理科快班高二（5）班。 走在两人中间的赵磊高大白净，长得颇为英俊，光凭他的长相就很受女生欢迎，更别提他的父亲就是现任的鹿城县xz，在鹿城县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虽然赵磊的家庭背景很优越，但他在学习成绩也一点都不逊色，向来都是全校前三名的有力争夺者，所以他理所当然被分在文科快班的高二（1）班。 这三个人的家庭都是鹿城县本地成长起来的干部，他们三也从小生活在一个大院，用北方的话来说就是发小，无论是家庭背景还是兴趣爱好都很一致，再加上穿开裆裤时建立起的感情，所以三人一向都是玩在一起。 当然，在这三人当中，赵磊家庭的背景最为雄厚，他本人的条件也最为出色，所以另外两人在他面前，无论是说话的姿势还是语调，都有些奉承和谄媚。 “磊少，你打算国庆放假去哪玩啊？” 问这话的是周军，他上个学期成绩很不好，所以被父母禁足了，没有把成绩提高上去前，不准他放假出游，所以才对赵磊的假期安排颇感兴趣。 “我爸可能要带个团去香港招商，到时候我随他们去逛逛吧。” 赵磊口气轻松地答道，但大院里的孩子们都清楚，这种名义上的招商活动，实际上主要内容在于工作之余的旅游观光，而且各种接待都很上档次，比自己花钱旅游强多了。 所以一听赵磊要去香港，李航一脸羡慕道： “磊少你命真好，我爸那个人太死板了，去年到欧洲考察的机会，居然让给了底下的法官，这种美差，人家都是院长优先，他非要发扬风格。” 赵磊把发小们的羡慕看在眼里，脸上却没什么变化，好像对他们的感慨不屑一顾。 虽然是发小兼同学，彼此的父亲还是同事，但这三人之间也有明显的等级之分，而这个等级完全取决于他们父母的社会地位。 “磊少，要不让你爸加个名额，把我也带上吧。我还没去过香港，听说刘德华要开演唱会了。” 李航不失时机地向赵磊提出建议。 按照他对赵磊的认识，这个发小虽然骄傲，但只要别人恭维他，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帮人办事。 不过今天的赵磊，并没有像往常一般笑着答应下来，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并没有在听发小的话。 李航是个细心的人，他很快就发现赵磊的分心所在。 就在他们刚穿过马路，走到接近鹿城中学校门的位置时，从背后的大院后门中走出了一个女孩。 一个全鹿城中学学生都认识的女孩。 虽然只是穿着上白下红的朴素校服，但宋宜梵高挑挺拔的身段，与她如天鹅般优雅的步姿，走到哪里都自动吸引着异性或者同性的目光。 除了那一头标志性的披肩黑发与白色发箍之外，宋宜梵那张清丽脱俗的脸蛋，在清晨的暖阳下显得无比动人，但她的眼神与表情却一如既往地清冷明澈，对于周边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视若不见，好像她天生就是在众人的仰视与艳慕中长大一般。 宋宜梵就这样轻盈地走过了马路，那一刻，好像时间被凝固了般，所有人的目光与心思都被她给定住了。 而宋宜梵却浑然不在意，她像一只白天鹅在湖水中游过般自由自在。 只是在校门口，赵磊主动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宋宜梵才稍稍留步，对着几个大院里的男生，轻轻一点头，然后便自顾自地往校园里走去。 赵磊并没有气馁，他快步跟上宋宜梵，与她并肩走着，脸上带着自以为最阳光的笑容，热情地道： “宜梵，你这个假期有没有安排，据说今年的香港书展会在国庆办，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赵磊的外型很帅气，赵家的背景也足以和宋家担当，所以自从两年前宋宜梵跟随父亲入住政府大院以来，一向身边少不了漂亮女生的赵磊，便将自己的目标瞄准了这个全校最出色的女生。 但让赵磊感到挫败的是，无论他把自己捯饬得多精致，无论他把宋宜梵的爱好摸得多清楚，甚至借助了父辈之间的关系来拉近距离，但宋宜梵对他的态度也没有改观多少，或者说，她对任何男生的态度都是如此，不冷不热，可远观不亵玩。 就像今天一般，虽然赵磊提出的建议很符合宋宜梵的习惯，但她只是轻轻摇摇头，淡淡地道： “不必了，假期我很忙，要准备奥赛的题目。” 然后，宋宜梵便丢下一脸不悦的赵磊，快步地走入高二（1）班的教室。 ...... 宋宜梵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赵磊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方才故意放慢脚步，跟在赵磊和宋宜梵后面的两人，此刻追了上来。 看到赵磊此刻别提多难看的表情，周军试图安慰道： “磊少，别难过，宋宜梵起码还肯和你说话，我们同一个大院两年，她跟我还没说过话呢。放心，以磊少你的条件和实力，迟早就会追上她......” 没等周军说完，赵磊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推，把周军推了个踉跄。 “你算老几，关你什么事，要你管？” 赵磊那张白净的俊脸突然间变得无比狰狞，留下这句话后，他就转身，朝着校门方向大踏步走开。 只留李航和周军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跟赵磊走出学校，还是继续上学去。 第017章 致青春 早晨7点整，宋宜梵依照自己往日的节奏，不疾不迟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虽然论身高，宋宜梵在班上女生中属于靠前的那一拨，但她并没有被安排到很后面，她的座位在中间那排靠窗的位置，这个位置即能够听得清楚老师的讲课，同时又不会受到太多的干扰，可以说是为宋宜梵量身定制的。 就连宋宜梵的同桌，也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鹿城中学向来的规矩，不论是初中还是高中，男女生都是混搭在一起坐，而宋宜梵能够不受这个规矩的约束，当然也是她的家庭背景在发挥作用。 这算是权力的一次小小的任性吧。 这个被安排给宋宜梵当同桌的女生叫陈诗华，也是县里某个公职人员的独生女，性格温和腼腆，身材小巧玲珑，带着一副高度数的眼镜，虽然谈不上多漂亮，但也算是挺清秀的，学习成绩在快班也是中上。 不过跟宋宜梵相比，陈诗华只能算是娇艳盛开的玫瑰旁，一朵不知名的小花了。 无论是容貌还是学业上，宋宜梵都足以让异性仰慕，也让同性羡慕。 所以陈诗华对宋宜梵又是敬佩、又是爱戴，视其为偶像。不但从来不打扰宋宜梵的学习，而且还主动为她做很多事，只求自己在宋宜梵身边多呆片刻，用后世的话来说，陈诗华就是宋宜梵不折不扣的“迷妹”。 所以，宋宜梵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陈诗华就微笑着主动打招呼了。 “宜梵，早上好。” 对于自己这个同桌，宋宜梵80%的程度上是满意的，所以她难得露出微笑，回应陈诗华的善意。 “早上好。” 虽然只是一声招呼，一个微笑，对宋宜梵而言算不上什么，但听在陈诗华的耳中，却像是如沐甘霖般心花怒放，她觉得自己更加有责任关心偶像的生活了。 陈诗华压低了声音，关切地问： “我刚才看到，赵磊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连教室都没进，就跑出校门了，他是不是又来纠缠你。” 陈诗华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小毛病，喜欢打听和传播班级里的八卦新闻，尤其是男生女生之间的那类新闻。 宋宜梵虽然知道她没有什么恶意，就是好奇心过剩罢了，但她不愿意自己成为别人的谈资，所以只是淡淡道： “不知道，他做什么事情，我不感兴趣。” 陈诗华见到偶像露出惯常的高冷表情，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越界了，她立马乖巧地收回了接下去想要问的话，两人回到惯常的轨道，各自认真学习起来。 ...... 虽然早上出现了赵磊那个小插曲，但对宋宜梵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因为从始至终，宋宜梵根本不考虑在高中时期谈恋爱，更不用说结交朋友了。 在宋宜梵看来，自己在鹿城县的这几年，只不过是因为父亲仕途需要所做出的牺牲，她真正的家乡属于长江入海口的那个大城市，那里的教育体系和人文素质，不是鹿城这样一个新旧结合的小县城可以比拟的。 虽然身处鹿城，但宋宜梵的眼界与计划却远远超出了鹿城县，超出了瓯东市，甚至超出了江浙省，她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明晰而又肯定的设想。 如果父亲短时期内没有继续升迁的话，宋宜梵也可以通过高考回到自己出生的大城市，或者去更远一些、但位于首都的那两所超级大学就读。 接下来，宋宜梵会在大三阶段准备好出国留学的所有准备，目的地当然是美国著名的常春藤名校，或者是英国的牛津、剑桥这类历史悠久的大学读研究生。 留学结束后，宋宜梵可能会留在大洋彼岸就业，也有可能返回国内开创新的事业，但都会结合宋父当时的仕途发展状况和权力脉络进行。 这就是宋宜梵未来的人生蓝图，每一步都安排得紧密妥帖，每一阶都是那么的清晰明白。 充满了理性，充满了雄心勃勃的壮志。 在这幅未来的蓝图中，宋宜梵的人生伴侣绝不是普普通通的男人，她不需要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也不会做一个花前月下的女友，只有那些内心强大、经历丰富、拥有超凡眼界和能力的男性，才可以配得上她。 所以，宋宜梵是不会在高中阶段谈恋爱，也没有可能在鹿城县这个小地方找个男朋友。 因为她的个人素质和成长速度，都比同龄人超出了太多，这些与生俱来的眼界和心智上的差距，不是努力就可以填平的。 包括赵磊这个人在内，虽然他自以为家庭背景与宋宜梵相称，但在宋宜梵眼中，赵磊那本土政治圈出身的xz父亲并无什么可夸耀之处，而赵磊平素炫耀自己的方式，在宋宜梵看来也颇为幼稚，他追求自己的手段，更是可笑。 一想到高考的时间，想到自己还要在这个小地方呆上2年时光，宋宜梵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她拿出自己参加数学奥赛的资料，开始认真忘我地投入复习起来。 虽然快班的数学老师很年轻，也很尽职尽责地教课，但宋宜梵的心思并没有放在高中课本和老师的授课当中。 因为她的学习进度早就超越了高中阶段，不但在高一阶段提前学好了高中阶段的数学课程，这学期已开始经自学大学一年级的数学。 以宋宜梵当前的数学水平，自然没有必要继续按照老师的授课学习。 宋宜梵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数学奥赛的题目准备好，在高考前拿个全国金牌，这样就可以获得直接进入top2高校的保送通道，让自己的未来之路走得更快些。 课堂上的学习，还是留给快班的其他学生吧。 ...... 进入学习状态的宋宜梵，变得无比专注和高效，一节数学课刚刚结束，她也做完了一套习题。 下课铃响后，包括同桌陈诗华在内，快板的男女生们都走出了班级，去享受课间难得的休憩时光。 但宋宜梵并没有离开位置的打算，她把奥赛的卷子收了起来，打算利用课间休息的时间，加强和巩固一下自己的英语单词。 当她伸手去拿课桌里的辞典时，不经意把一个信封带了出来，落在了地板上。 宋宜梵伸手捡起这个外表十分朴素的白信封，虽然尚未开启，但她已经大概知道里面的内容。 自从进入鹿城中学以来，宋宜梵受到的情书和表白信不知有多少。 那些摄于她的容貌与气质的男生们，以及在当面搭讪中失败的追求者们，想要通过这种传统的方式，打开宋宜梵的心扉。 但都一一落空，因为宋宜梵对这些目的性很明确的信件，一贯的态度就是看都不看，连拆开都懒得拆开，在放学后，直接扔入教室的废纸篓中。 所以，自打宋宜梵出现后，鹿城中学的放学后多了一个新的风景。 很多男生会围在宋宜梵教室的附近，宋宜梵前脚刚走出门，这些男生们后脚就会涌入教室，争着抢着去废纸篓里拿回自己尚未启封的情书，生怕被别人看到里面的字句，在全校面前出洋相。 这几年来，宋宜梵不知接到了多少封情书，但她一次都没有拆过。 她之所以把这些未启封的情书扔到废纸篓中，也是给这些作者们一个体面的退出方式。 所以，宋宜梵所在的教室的废纸篓，不知承担了多少次类似的功能。 那些追求者们屡屡受挫，宋宜梵的名声也传得更广，渐渐地，这些情书出现的频率也下降了不少。 所以，当宋宜梵看到这封明摆着就是情书的信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扔回课桌中，待放学后处理掉。 但今天这封信却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让宋宜梵的双目在上面停留了一分钟。 这个朴素的白信封上面只写了三个大字。 “致青春” 这三个字是用钢笔写的，并不像一般高中生的字体，而是有模有样的钢笔行书，“致青春”这三个字写得洒脱遒劲，灵动飘逸，钢笔笔迹印透纸背、墨痕深刻，显然作者有着超强的自信力和气魄。 而字体洒脱不羁之余，又有股深沉端凝的气势在内，好像作者有着十分复杂而又丰富的人生阅历一般。 这样的字，绝不会是普普通通的鹿城中学生可以写的出来的。 所以，宋宜梵起了难得的好奇心。 在好奇心的驱动下，她没有像往常一般处理这封情书，平生头一次开启了信封。 薄薄的一页纸，依旧和信封一般朴素。 但信纸上的字体一看就知道，和封面上的三个大字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这洒脱不羁的行书引起了宋宜梵的好奇心，而信纸上的内容也同样足以让宋宜梵留目。 在这个喧嚣的教室中，在人来人往的环境里，宋宜梵在她十六岁那年，看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 ...... 而宋宜梵这次的选择，与她以往都不相同。 她并没有撕毁这封信，也没有把信扔到废纸篓的意思，只是很小心地将信纸装回信封，并且在自己的书包内放好。 包括在阅读这封信的时候，宋宜梵依旧保持以往淡然冷静的表情，让人读不懂她内心的变化。 宋宜梵只是在上课铃响后，对着坐回原位的陈诗华问了一句。 “今天早上，有什么人经过我的位置吗？” 陈诗华很少见到宋宜梵主动提问，她很认真地想了想，答道： “早上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只是隔壁班的凯文好像有跑过来找人聊天，在你的座位旁边呆了一阵子，就这样。” “噢，知道了。” 宋宜梵的回答带着她独特的冷意，让陈诗华摸不着头脑，自己偶像对这个答案，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 陈诗华不敢多问，但她想要自己找出问题的答案，也许就跟隔壁班的那个凯文有关。 其实，宋宜梵此时脑中只是在想：“凯文是谁？” 第018章 洛非很忙 凯文很忙。 自从那天早上，把洛非代笔的那封”致青春“情书放入宋宜梵的抽屉后，凯文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地等待着宋宜梵的反应。 她会拆开那封信吗，还是像以往那般直接扔掉？ 凯文这一天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直到放学后，他等宋宜梵的身影走出校门，不顾班上还有做卫生的同学，快步走入高二（1）班的教室，迫不及待地抱住废纸篓找了起来。 那天的结局是，在高二（1）班同学诧异的眼神中，隔壁班的凯文同学抱着个废纸篓狂笑不已，笑得简直像个傻子。 因为那天的废纸篓里并没有那封带着洛非笔迹的信。 自那天以后，凯文整个人都像是浮在了云端，就连走路都有点飘飘然，像脚下装了滑板鞋般。 能够让全校最美的女生收下他凯文的情书，这是个何等光荣的事情。 要知道，高二（1）班的废纸篓里，曾经留下无数男生饱含深情的尸骸。 光凭宋宜梵没有把情书给撕了这件事，就足够凯文在整个高中阶段吹嘘个没完。 所以凯文这几天一直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相比之下，洛非就开心不起来了。 因为凯文吃到了头一封情书的甜头后就变本加厉，把剩余的时间主要拿来催促洛非，让洛非为他继续写信。 写情书，对于洛非而言，虽然算不上什么难事，也不是苦差事。 但他重生以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的梦想没有实现，总不能一直给人当情书枪手吧。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洛非还是很珍惜自己与凯文在高中时光建立的友谊，所以情书还是照写不误，只是间隔时间拉长到了三天。 虽然时间变长了，信的内容也没有增加，但洛非的文笔并没有拉下，他以凯文名义写出的情书依旧保持了高质量。 以至于后来，凯文都不用专门去翻高二（1）班的废纸篓了，因为他对洛非很有信心。 ...... 洛非也很忙。 除了帮凯文抓刀情书以外，洛非的全部时间精力都贯注在自己的学业上。 为了实现自己的小目标和大目标，洛非正在投入打造自己的学霸养成计划。 他用前世经营企业的方法，对自己在高中各学科上的优劣势剖析了一番，得出的结论如下： 1、语文。（9分） 语文一直以来都是洛非的强项，尤其是作文这个拉分最明显的工具，前世的洛非一直都是全校数一数二的，也是他在前世高考中能够上一本线的重要因素。 这次重生归来，洛非的作文能力并未减弱，反倒因为增加了前世几十年的阅历积累，在行文和表达上更加丰富，更加老练。 但同时，洛非如今的作文不免也缺乏了些学生气息，反而显得过于成熟。 这个是好处，也是坏处，因为作文这种主观题目，阅卷老师的喜好占了很大的加权作用，所以在文风上的掌控，得根据最终的阅卷老师，和当年的题目走向来评定的。 对于现在的洛非而言，语文这个科目他不用花时间去巩固，只要在考试前有针对性地准备一下就行。 2、数学。（6分） 这是洛非实打实的弱项，自从初二时遇到一位满脸褶子的女数学老师后，前世洛非与数学的缘分就到此结束了，由于不适应这个女老师的教学方式，洛非的数学成绩呈滑坡般下降，这种颓势一直延续到高中，要不然，他也不会在高中被分到慢班。 在前世，为了应付高考，洛非在高三下学期恶补了一番数学，但最终的高考成绩还是不怎么理想，只是勉强达到了及格线，所以说，数学一直都是洛非的死穴和痛点。 3、英语。（7分） 洛非的英语不算好，也不算差。因为语言这门学科，除非你从小就有很好的基础，或者有语言天赋，否则是付出多少，收获多少。 前世的洛非在英语方面没有很用功去念，但洛有为从小就让儿子接触新鲜事物的做法，在这一方面起到了帮助。尤其是那台在1998年算是配置很好的电脑，让洛非玩了大量如《博德之门》、《魔法门》之类的英文原版游戏。 在玩英文游戏这个过程中积累下来的英文单词，帮助洛非在高考时取得了答题的平均分，但在听力上的差距却让洛非失分明显，所以英语也是洛非这一世需要强化巩固的科目。 4、历史。（10分） 如果说语文是洛非的强项的话，历史可能是洛非在高中阶段最引人瞩目的一科了。 同样归功于洛有为从小给洛非打造的阅读环境，尤其是《三国演义》、《水浒传》这些古典文学作品，让他对历史与历史人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让洛非在历史这一科上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虽然身处慢班，但洛非的历史成绩一直都是年段第一，让历史老师”拿破仑“对他青睐有加，时不时就在快班夸奖洛非的名字，这也是前世洛非在高考前最为人所知的原因了。 这个科目和语文一样，洛非不用投入什么精力，只要维持就好。 5、地理。（9分） 和语文、历史差不多，地理也不是洛非的弱项。 大量的阅读固然为洛非打好了基础，而当年一款名为《大航海时代》的游戏也为洛非掌握地理知识提供了很多帮助，从地中海沿岸的城市，到大西洋的洋流，直到太平洋群岛上的土著......这些都给那个时代的洛非，留下了深刻的地理印象。 直到现在，重生后的洛非脑中依然有一个仿古的地球仪，只要脑子一动，随时都可以拨动到自己想要了解的那一块地理位置。 所以，这个科目也不用太投入，只要保持原有水平就好。 综合起来评定，洛非在高考前的2年内，主要任务是抓好数学和英语这两门学科，争取把分数提高到历史、地理同等的水平线上，然后再把语文发挥得更好一些，进入top2的梦想就有很大可能实现。 第019章 方法很贵 知易行难。 洛非虽然前世已经是个很成功的男人了，但他重生以来，回到自己16岁的躯壳时，再一次深刻地领会这个成语的涵义。 即便洛非对自己的学霸养成计划做了周密的部署，也对自己的缺陷和不足做了深刻的剖析，并提出了相应的解决之道，但轮到真正执行的时候，却发现没有那么简单。 就拿英语来说吧，在洛非身处的1998年，没有后世那些琳琅满目的教辅工具，也没有什么刷题神器app，一切能够迅速提升学习成绩的手段要么没有，要么就是还没出现。 新东方还在燕京一隅默默耕耘，美剧什么的是有，但当年的互联网还是isdn的拨号上网，没有流媒体格式、没有****、没有种子、没有源，对于身处东部沿海小县城的洛非而言，他目前所拥有的就是高中的英文课本和一本英语词典，而他目前能做的，只有不断地练习和背。 对于洛非而言，由于重生前的他经常出国参与各种会议，并且与各国科技界、创业界的大佬多有交流，在英语的日常聊天和表达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洛非的英语水平也仅限于此，真正要让他拿起高中的习题来做，他就发现自己做起来真的很难。 很多高中的题目并不困难，题目里所用的词汇也不复杂，绝大部分他都读过，也挺眼熟的，但要让他确切地说出含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这就是词汇量的问题，洛非在高中、大学阶段积攒的绝大多数词汇都丢给了时间，他目前拥有的只是很简单、浅薄的聊天用语和日常词汇。 虽然高中英语谈不上多复杂，但洛非想要实现top2的目标，必须把自己的词汇量提升上去。 而提升词汇量，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背单词。 ...... 背单词，几乎是所有学英语的人无法迈过的阶段。 反反复复地背诵那些学会或者还未学会的单词，直至完全记在脑子里，并且随时可以回想调用未知，这种学习过程枯燥而又乏味，谈不上任何的学习乐趣。 但对于想要考好高考英语的学生而言，又是不得不如此的。 前世的洛非，并不是一个擅长苦功的人，他的思维向来以开拓性和跳跃性见长，所以才能在科技行业创业成功，并且投入大量资金去参与火星探险。 但这次回到高中阶段，洛非不能继续重蹈前世的任性了，他不得不下苦功。 他先是拿起初中、高中的英语书，把书本后的附录词汇表撕了下来，装订在一起，开始背单词。 洛非的态度很端正，他对背单词这件事也很努力，每天除了复习其他功课外，大量的时间都用于背单词。 在家里的时候，饭桌上、厕所里、卧室里，洛非都抱着单词本背诵个没完，就连洛可喊他都没听见，他这种忘我的学习态度，与之前有点吊儿郎当的洛非相比，简直就是换了个人一般。 对于洛非突然大变样的状况，母亲木兰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但她对洛非的管教一直都很严格，但不管木兰如何说，洛非依旧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现在看到儿子转到正轨上来了，木兰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在木兰看来，洛非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应该是看到父亲被抓后，懂得自强向上了，说明他懂事了。 既感到欣慰，又感到高兴的木兰，越发关注儿子的饮食起居，虽然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碌丈夫的案子，但从来都是准时回到家中，为2个孩子做好饭菜，清洁打扫他们的衣物房间，给他们力所能及的最好的学习环境。 母亲的心，洛非看在眼里，了然在胸。 他之所以奋发努力，很大程度也是为了父亲，为了自己曾经的鲁莽与不懂事。 只不过，洛非虽然很努力，但背单词这件事的进展却很慢。 很多时候，那些词语似乎已经记住了，但过了几天，就变得模棱两可，需要重新记诵。 随着后面单词背得越多，前面遗忘起来的速度也更快了。 洛非有些着急了，自己这回已经这么努力了，但收效还是不明显。 难道自己天生与英语无缘吗？ 换成前世的洛非，可能这个时候就放弃了，但重生的洛非在心智和阅历上都成熟了很多，他懂得跳出自身眼光的局限，站在客观的角度看问题。 学习这个东西，除了天赋和喜欢之外，并不是勤奋就一定能够有收获，方法是不可忽略的另一方面。 很多学霸只告诉你他们的天赋，他们的努力，但很少会告诉你他们的方法。 因为方法是很值钱的，可以用来获得收益的。 这些学霸日后大多进了英语培训机构，这样是新东方等教辅企业可以发展起来的根本。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洛非真想跑到燕京去，找新东方报个班，补一补英文的学习方法。 但现实是，洛非被局限在东部沿海小县城一具少年的躯体里，他无法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怀着这些思虑，洛非这些天都有些愁眉苦脸的，重生之初的欣喜与憧憬在他年轻的脸上消失了。 ...... 这天下午1:45分，洛非和凯文骑着自行车驶到了鹿城中学的大门附近。 虽然骑着自行车，但洛非并没有放松背单词，一边踏着车子，一边若有所思地回忆单词，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而凯文则精神多了，连续几封由洛非代笔的情书相继落入宋宜梵手中，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想象发展，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这让他浑身充满了干劲，一边骑车，一边摇头晃脑地哼着歌。 所以，眼疾耳尖的凯文，首先发现附近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里有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他们围着一个瘦小文静的男生，正在轮流用脚踹他。 ”洛非，你快看，那个是不是高二（3）班的曾博。“ 凯文的叫声，把洛非从背单词的沉思中拉了出来，他停住自行车，凝神望去。 果然是曾博。 160出头的个子又瘦又小，短短的头发一根根像刺猬般立在头上，干瘪的脸颊和一对招风耳，让他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就在这其貌不扬的身躯里，却藏着一颗学霸的灵魂。 理科快班高二（3）班的曾博，不仅仅是洛非那一届高中的理科第一名，而且还是江浙省理科高考的榜眼，在鹿城中学历史上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虽然宋宜梵是那一届高中综合素质最为耀眼的一颗星星，但曾博在学习成绩这一领域丝毫不比宋宜梵逊色，尤其是他在英文上的成绩，考出了当年江浙省的最高分。 虽然学习上十分优秀，但曾博在其他方面就没有宋宜梵那么突出了，他也不具备宋宜梵的颜值和家世，在龙蛇混杂的鹿城中学，并没有得到多么好的待遇。 就像眼前所见，那几个围着他的男生都是理科慢班高二（4）的人，他们平时在学校就是那种不服管教、惹是生非的“小霸王”，不知曾博这次怎么惹到他们了，被拉到这个小巷子里殴打。 洛非与凯文，在前世就跟曾博没什么来往，除了知道他在学校的名气以外，与他没有任何交情。 所以凯文认出那几个”小霸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拉了拉洛非的衣服，小声道： ”咱们走吧，这几个家伙都是不好惹的，别给他们看到了，自找麻烦。“ 目睹着这一切，洛非不为所动，他只是轻声道： ”我们不该走，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凯文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洛非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和冷静得异常的眼神。 这些天来，他头一次搞不懂自己的好朋友了。 第020章 你看起来比较笨 鹿城中学的差生分两种，一种是学习很认真，但却怎么也学不好的差生；另一种是根本就不学习，对学习也没什么兴趣的差生。 这些差生虽然都被分到了慢班，但他们的高中生活却截然不同，很认真的还是在那里认真学习，而不认真的大多数成为“害群之马”，不但逃课、抽烟、赌博，和社会上的闲杂人士混在一起，而且还时不时地在学校内惹是生非。 其中危害最大的，就是霸凌弱者。 无论在什么国家，什么样的社会制度，霸凌这个名词都离不开这些青春期的少男少女。 只要有年轻人的地方，就会有霸凌。 因为欺凌弱小，这是根植在人类身上的劣根性。 而那些被欺凌的，绝大多数都是性格懦弱、身体瘦弱的对象，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因为自身的弱小而被霸凌者盯上，成为他们借此取乐的道具。 很遗憾，曾博就是这种道具中的一个。 虽然他能够在学业上取得全校第一的成绩，也是老师们眼中的乖孩子和榜样，但在现实生活中，矮小瘦弱的曾博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弱者，他被霸凌者盯上一点都不奇怪。 就像今天这次，只是因为不愿意在物理考试中，把答案抄给那几个隔壁班的差生，就被怀恨在心的小霸王们找机会拦住，一拳一脚地开始“教训”他。 这些小霸王，是以高二（4）的朱大强、朱小强两兄弟为首的一帮男生，大强、小强是双胞胎兄弟，父母亲都是部队的，两个人从父母亲那里继承的基因差不多，16岁出头就长得又高又壮，看上去跟成年人差不多。 只不过，他们继承了父母的身体基因的同时，却没有继承到父母的智商基因，两兄弟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不怎么好，再加上父母亲没有时间管教，在外面胡作非为、惹是生非，成为同龄孩子的噩梦。 在大强、小强兄弟眼中，曾博这类尖子生的存在，活生生地映衬出他们身上的愚昧与失败，本身就映衬出他们人生的愚昧与失败；而学校与老师对尖子生的追捧和照顾，更是让他们心态失衡。一旦有机会让他们欺辱这些尖子生，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一定要将他们心中的不平衡与不满宣泄出来。 所以曾博这次就成了宣泄的对象，他那副度数很深的圆框眼镜已经被打落在地，清瘦的脸上已经肿了好几块，嘴角也被打破了，沁出几丝血痕，但那几个小霸王并不罢休，依旧把拳脚往曾博身上喂。 曾博的身体本来就很弱，再加上长期伏案学习造成的缺乏锻炼，被这几个身高力大的小霸王殴打了几分钟，他就有些撑不住了，眼看他那没了眼镜后的迷茫双目开始有些失神，身体也软软地向地板靠去。 这时候，不速之客终于出现了。 ......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两个高高瘦瘦的男孩从巷子门口跑了过来，他们一边跑，一边不时回头看，脸上带着做贼被抓住的表情，好像有很多失主在追赶一般，惊慌失措。 围着曾博的小霸王们闻声转过来，虽然他们是理科慢班的学生，但大部分人都认得文科慢班的凯文，毕竟他也是那类游走在学校规则边缘上的人物，也时常受到校方的训斥，在学校的大广播中提到无数次。 “凯子，你跑什么？” 带头的朱大强先看到了，他喊着凯文在学校差生口中的绰号，问道。 凯文一脸恐惧，他脚下不停，拼命摇头道： “我刚才抽烟被''铁人''发现了，他要抓我回去写检查，我就赶紧溜到这里来，谁知道他还追上来了。” ''铁人''是鹿城中学体育老师兼教导主任章体仁的外号，因为他曾经是全国铁人三项赛的冠军，而且为人铁面无私、心狠手辣，执行起校规来十分严厉，学校里那些差生落入他手中，不被他折腾得够呛，都不会让你轻易回家。 正是因为''铁人''的存在，鹿城中学的这些小霸王才会有所收敛，才能保证学校的校风学风不受太大的影响。 所以听到凯文提起这个名字，包括大强、小强兄弟在内的几个小霸王立马停下殴打曾博的手脚，要是被“铁人”看到自己在这里欺凌同学，而且还是全校最好的尖子生，估计这几个人接下来要被铁人拉去好好整了。 一物降一物，铁人正是这些小霸王的克星。 “死凯子，你跑就跑，把铁人带到这里来干什么？草。” 大强嘴巴上这样骂着，脚底下可没有闲着，马上扭头就往巷子另一头跑。 包括小强在内的小霸王们有样学样，纷纷跟在大强的后头跑掉，根本顾不上观察凯文是不是跟他们一起跑，也不敢看看铁人是不是真的追来了。 ...... 凯文倒是做戏做到底，他随着小霸王逃跑的方向跑了好一段，看到大强、小强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另一头，口中还大声喊道： “我真没有抽烟，主任你看错了。” 一边喊着，他一边停下脚步，扭头往来的方向走。 不用看，凯文也知道，他这么一喊，再给这些小霸王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往后看，看看铁面无私的教导主任是不是抓住了凯文。 当凯文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回先前那个位置，洛非已经将曾博扶了起来，并捡起那副摔在地上的眼镜，递给曾博。 曾博擦了擦眼镜，重新戴好之后，一对无神的眼睛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两个救星。 虽然他嘴角流着血，脸颊上带着青肿，但曾博却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认真地看着两个身高比自己高很多的男孩道： “你们是文科班的，我都不认识你们，为什么会帮我。” 凯文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第一，你们说是抽烟被发现了，但你们身上没有烟味；第二，你们俩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这不是真正紧张的人可以做出来的；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如果真的是铁人在追你，你们不可能跑得过他的，因为他是全国冠军。” 曾博那副度数很深的圆框眼镜下方，两只不大的眼睛却透露出独特的灵性，虽然他前不久还是被欺凌的受害者，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能做出这番分析，而且一字不差地猜中了所有情况，可见学霸这个头衔真不是随便就能混来的。 听完曾博这番分析，凯文像是被大人看穿把戏的孩子般，抓了抓脑袋，不知说什么是好。 曾博把凯文看了看，又把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洛非看了看，眯着眼睛想了几秒，指着凯文道： ”这个办法肯定不是你想出来的。“ 然后他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洛非道： ”应该是你出的主意。“ 凯文不服气地道： ”为什么？“ 曾博看都不看凯文，不客气地道： ”因为你看起来比较笨。“ 凯文彻底无语了。 而洛非从开始到现在，脸上一直保持着难以揣测的微笑。 看到凯文吃瘪，洛非这才走到曾博面前，伸出手来，用超出16岁少年的沉稳语气道： “你好，我叫洛非，交个朋友吧。” 第021章 看星星的孩子 看着洛非伸出的手，曾博脸上也露出难得的凝重表情。 但他只考虑了几秒，就握上了洛非的手，点点头道： “你是个聪明人，和你交朋友，不会吃亏的。” 洛非握着曾博的手，也笑了。 曾博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一副书呆子的模样，用后世流行的词语来说，就是一个nerd。 但他却不是只懂得机械复制书本只是的两脚书橱，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可以看出曾博的智商和观察力都很高，以洛非前世在科技圈创业的经验，这种人往往会成为某个领域内的创新者，其中的佼佼者就是spacex的创始人埃隆.穆斯克。 所以，洛非对曾博这个人更感兴趣了。 之前洛非之所以挺身而出，想尽办法来帮助曾博脱困，目的只是为了接近这个全校成绩最好的尖子生，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在高考前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成绩，尤其是英语弱项。 可通过方才的接触，洛非觉得曾博这个人真的很有才，将来肯定大有前途。 洛非这一世虽然不想过于功利，但如果能够多结交几个有能力的朋友，对于自己的未来也大有帮助。 洛非正在思考，被冷落在一旁的凯文却呆不住，他凑近两人之间，道： “喂，曾博，我们俩帮了你的忙，你不是应该表示表示吗？” 曾博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内敛安静的状态，他面色如常地道： “后天我妈妈有在家，请你们来我家吃饭吧。” 凯文原以为曾博会请他们出去吃大餐，没想到是去他家，心里有些不乐意。 不等凯文嘴里开始嘟囔，洛非就抢先回答道： “好的，一言为定，后天见。” 曾博点点头，看着他们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亲近，道： “后天见。” ...... 后天很快就到了，洛非和凯文在曾博的带路下，来到了他位于东城的一幢4层小楼。 崭新的仿西式建筑，种满鲜花和绿植的后花园，车库内停着的一辆白色丰田皇冠小轿车，无不彰显这个家庭的富裕。 在商品房尚未兴起的这个年代，拥有这样一套房子的家庭在鹿城县已经属于高端人士了，难怪凯文一踏入曾家就啧啧称奇。 “曾博，你家里太有钱了，这可是豪宅呀。” 对于凯文的赞美，曾博依旧那副平静的表情，带着二人走进家门，把他们介绍给站在门口等候的母亲。 “这是我妈，这两个是我同学。” 曾博的介绍很简略，但洛非二人都没有在意这些，因为他们都被眼前的这位美妇人给惊艳到了。 白皙的皮肤，椭圆的瓜子脸，化着那个时代女人少见的淡妆，气质就跟后世写字楼的白领丽人一样；娇小玲珑的身段，剪裁合体的黑色套装，腰肢纤细苗条，一点都看不出有曾博这么大的孩子。 曾博妈妈不仅人长得好看，而且说话也特别好听，虽然洛非两人都是初次上门做客，但她却丝毫没有架子，热情周到里招呼两人，一边带着他们参观房子，一边还往他们手里塞各种水果。 曾家内部的装修和外观一致，都是以白色的西式家具为主，款式在那个年代可谓新颖时尚，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可见曾博妈妈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很高。 逛完了一圈后，曾博妈妈便招呼大家一起吃饭。 这顿饭十分丰盛，洛非家的家常菜虽然也不错，但木兰平时太忙，没有功夫捣鼓太多菜肴，凯文寄住在亲戚家里，当然也谈不上对吃的有什么讲究，所以两人吃到曾博妈妈做的菜后，个个都交口称赞个没完，让曾博妈妈十分开心，一对大眼睛笑得眯成两道弯月。 饭吃了一半，曾博妈妈端起倒了一半红酒的玻璃杯，看着洛非二人，微笑道： ”洛非，凯文，很高兴你们能来我家做客。小博这个孩子，从小都没有什么朋友，你们是他头一次带回家的朋友。所以......阿姨很开心，也希望你们继续做好朋友，要时常来我们家玩。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想来就来，好吗？“ 面对着这个长得漂亮、情商又高的曾博妈妈，洛非二人怎么可能说不呢，当然都是满口答应。 四个人手中的玻璃杯碰在了一起，曾博妈妈喝完她杯中的红酒，三个孩子也把杯中的可乐饮尽。 曾博妈妈的酒量似乎很好，虽然三个孩子都只喝饮料，但她自斟自饮，几杯红酒入肚，白嫩的脸蛋上多了一层红晕，让她更显容光泛发，她看了看忙着大吃大喝的凯文，再看了看自己那个吃饭的模样也一丝不苟的儿子，再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只精致的腕表，站起身来，笑着道： “阿姨工作上有事要出去，洛非、凯文，你们和小博多玩一会儿，晚上也可以在我们家睡，我们家房间很多呢。” 骆非和凯文作为客人，当然只能点头答应。 曾博好像知道妈妈要出门一般，眼神里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端坐在位子上。 曾博妈妈怜惜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拿起她的小拎包，走出了家门。 曾博妈妈走后，吃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凯文浑不在意，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只大螃蟹，洛非小口小口喝着饮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依旧面无表情的曾博。 ...... 饭饱之后，洛非和凯文移到曾博的房间玩耍。 豪宅就是豪宅，曾博的房间足足占据了一层楼那么大，除了卧室以外，还有书房、娱乐室和游戏室。 洛非家里的书虽然已经算是很多了，但和曾博相比差了不止一筹，而且曾博书柜上很多都是英文原版书，这也是洛非与他的差距所在。 不仅如此，曾博的兴趣爱好还很广泛，从航模到黑胶唱片，从复古收音机到对讲机，就连当时国内罕见的乐高模型，他都有好几套。 当然这些兴趣爱好，包括这幢大房子在内，没有大量的金钱支持是不可能的。 这些让洛非对曾博的家庭情况更感兴趣，也对曾博这个人更好奇了。 不过，凯文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他的兴趣完全被曾博那台从香港走水路进来的索尼ystation游戏机吸引住了，整个人泡在那台大屏幕索尼彩电前，把gt赛车玩得不亦乐乎。 作为一个重生的中年人，洛非对游戏什么的不感兴趣，曾博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他带着洛非走到三楼宽敞的露台上，拉开一张防水的帆布盖子，露出一架银色长筒的物件。 4英尺长的镜筒和一个凳子大小的支架，镜筒可以依靠支架旋转，看起来是个天文望远镜。 作为业余的太空爱好者和前世的火星探险者，洛非抚摸着冰凉的铝合金镜筒身，带着回忆道： “这是8英寸的多布森装置牛顿反射式望远镜，是家用级别天文望远镜中最好的型号，因为这种型号的主镜可以在1小时以内冷却到适应周围环境的温度，比更大型的望远镜受镜筒气流的影响小。“ 曾博看着洛非的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也有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就像洛非一般，能够在东部沿海的一个小县城里，找到另外一个天文爱好者，那是概率极低的事。 他娴熟地摆弄起这座天文望远镜，像是小孩子在玩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般，一边调整聚焦，一边道： ”大气情况好的夜晚，可以看到土星光环中的卡西尼环缝、木星的大红班、数千个月面特征、位于猎户座星云核心的猎户四边形天体、武仙星系团中的数百颗恒星以及6000万光年之外的星系。“ 听着曾博如数家珍般描绘着自己所见的星图，洛非能够读懂他内心的孤独。 只有孤独的孩子，才会把遥远宇宙中那一颗颗孤独的星星当作自己的朋友。 ”我们生活的世界和宇宙差不多，从地球上看上去好像很拥挤，实际上每颗星星距离都很远，都是在几十万光年以上，人心的距离也是如此。“ 洛非不用望远镜，眯着眼睛看着深邃的星空，有感而发道。 在前世，洛非与曾博虽然同在鹿城中学念书，但一个是理科快班的尖子生，另一个是文科慢班的差生，高中三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高考之后更是各走各的路，根本没有机会了解对方，也不会懂得对方与自己有共同的爱好。 一切都因为重生而改变，这次意外让他们运行的轨道有了交集，也让一段友谊有了开始。 ”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我的身边就只有妈妈，而她总是要出去工作、去赚钱，我那时候，只能看着星星说话，把他们当作最好的朋友。“ 曾博抬起头，学洛非一样仰望着天空，眼中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道： ”我小时候有个梦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飞上太空，去星星的家乡看一看。“ 洛非伸手拍了拍这个瘦弱男孩的肩膀，带着一个重生者的预言式语气道： ”会的，我们的梦想都会实现的。“ 曾博没再说什么，洛非也不说话了，两人并肩而立，看着星空，像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一般。 这一切安静再次被凯文打断，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走了过来，伸手揽住两人的肩膀，笑着道： ”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别扔下我一个人啊。“ 第022章 曲线救国 洛非也没有预料到，自己重生之后收获的第一个新朋友，居然是鹿城中学的理科学霸。 在前世，两个基本没有交集的人，因为一次霸凌，一次出手援助，一次上门做客，从而擦出友谊的火花。 虽然认识的时间比较短，但在洛非眼中，曾博这个看起来一副书呆子模样的瘦弱男孩，眼界和认识水平远远超出了课本的内容，也超出了这个东部小县城孩子的平均水平。 对于洛非这个转世重生的中年大叔而言，他的阅历和见识比同龄人超出太多，包括凯文在内，鹿城中学的同龄男生的思维层次都停留在学习、考试、玩乐、追女生上面，对于世界、对于未来，没有太多太深的认识。 虽然洛非不介意享受这种少年人的世界，但他有时候的确会冒出一种孤独感，这种缺乏对等交流的孤独感，在遇到曾博后得到了缓解。 不管是家境的原因，还是因为成长过程的种种因素，曾博都有着超出同龄人的理性；同样，洛非身为重生者所拥有的睿智和远见，也让从小自视甚高的曾博暗自佩服；两人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成为朋友的不光是洛非和曾博，凯文自然也加入了这个圈子。 毕竟曾博家的房子又大又舒服，曾博妈妈长得美对人又很热情，曾博家的游戏也太多太好玩了...... 于是乎，他们仨成为鹿城中学的一道崭新的风景。 除了上课时各自在各自的班级外，课余的时间里，这三人简直形影不离。 原本只有洛非、凯文的二人组，现在又多了个曾博。 曾博家就在不远的东城，但三人放学后都是一块走，两人先把曾博送回家后，才往居住的西城驶去。 虽然曾博不会参加洛非等人习惯的”大阅兵“，但自从他身边多了这两个高高大大的朋友后，没事找他麻烦的小霸王就偃旗息鼓了，他在学校的生存环境也改善了许多，人也变得开朗起来。 一开始，看到全校的尖子生、未来的理科状元曾博和文科慢班的差生混在一起，高二（3）班的班主任心里是不乐意的，他生怕自己手中的这块宝玉被洛非、凯文给带坏了。 因为曾博是高二（3）班班主任手中最大的王牌，要是他因为结交了坏学生，日后成绩考得不理想，那班主任的绩效和升职就要受牵连影响了。 不过一段时间后，班主任发现曾博的成绩并没有出现波动，他课余时间花在学习上虽然少了，但学习成绩反而更进了一步，这让班主任心里头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由于洛非和凯文经常到曾博家聚会，曾博家那幢大房子也变得热闹起来，充满了男孩们的欢声笑语，充满了活力。 只不过，曾博妈妈还是经常性的不在家，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才回来。 对此，曾博早已习惯了，因为他的生活中已经多了两个朋友。 有朋友的人，是不会孤独的。 ...... 不过，生活也并非一帆风顺。 刚结束的一场考试里，凯文再次考出平均分低于慢班平均线的成绩，面对着到处打满红叉的试卷，凯文愁眉苦脸地看了半天，叫苦道： ”再考几次不及格，估计我爸要着急了，上次他回来时就跟我说，要把我带去北方念书，我可不想去北方，太没意思了。“ ”你要是担心成绩，那就认真点对待学习，总会有收获的。“ 曾博一边复习着物理习题，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 虽然只是高二，但曾博已经开始准备大学的课程了，高中阶段的这些知识对于他而言，已经不够学了。 ”你说得轻松，我也不是没有认真过，但课堂上老师讲过的东西，回到家，几天后就记不得了，没有你学霸的脑子，难啊。“ 凯文唉声叹气地道。 ”学习是需要方法的，你掌握了方法，学起来就不难了。“ 曾博轻描淡写道。 他的成绩一直都很好，这次也还是全校第一，所以有底气这么说。 ”什么方法，你给我们传传经吧。“ 洛非不失时机地提出。 这次考试他发挥得还可以，但英语和数学这两大弱项还是拖了后腿。 曾博虽然已经成为高中阶段难得的朋友，但洛非并没有忘记他的初衷。 要从学霸口中获得他的学习方法，除了用钱买以外，最佳的途径就是让他自己愿意分享。 现在他们仨已经是好朋友了，让好朋友帮帮忙，这是合情合理的。 所以，对于洛非的要求，一向冷静理性的曾博也没有多想，他很快就回答道： ”你知道''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吗？“ 洛非拧紧了眉头，在记忆库里搜索了一番，缓缓道： ”好像讲的是，信息输入大脑后，遗忘也就随之开始了。遗忘率随时间的流逝而先快后慢，特别是在刚刚识记的短时间里，遗忘最快。“ 曾博赞许地点点头，补充道： ”遗忘曲线由德国心理学家艾宾浩斯(h.ebbinghaus)研究发现，描述了人体大脑对新事物遗忘的循序渐进的直观描述，人们可以从遗忘曲线中掌握遗忘规律并加以利用，从而提升自我记忆能力。“ 洛非前世虽然对这个研究成果有所耳闻，但并没有真正深入了解，所以此时听着曾博的描述，只能微微点头。 曾博看出洛非眼神中的迷惑，他找来一张白纸，用笔在上面画了x轴、y轴，然后从x轴的最高点往下画了一条长长的曲线，这条曲线呈陡坡状下降，靠近y轴后无限趋向平直。 ”这就是人们在学习中的遗忘规律的，遗忘的进程很快，并且先快后慢。看这条线，你会发现，学得的知识在一天后，如不抓紧复习，就只剩下原来的25%。随着时间的推移，遗忘的速度减慢，遗忘的数量也就减少。“ ”艾宾浩斯做过一个实验，两组学生学习一段课文，甲组在学习后不复习，一天后记忆率36%，一周后只剩13%。乙组按艾宾浩斯记忆规律复习，一天后保持记忆率98%，一周后保持86%，乙组的记忆率明显高于甲组。“ 曾博一边比划，一边侃侃而谈，听得洛非连连点头。 ”我的学习方法，就是建立在这条''艾宾浩斯遗忘曲线''的理论上，只要掌握了我的方法并坚持执行，取得好成绩很简单的。“ 曾博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平时难得的骄傲神情，一种学霸专属的骄傲。 洛非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凯文一脸迷惑地凑了过来，好像生怕自己被拉下般，抓抓头道：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曲线，什么遗忘，怎么都听不懂，能说人话吗？“ 曾博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洛非此时心情大好，他拍了拍凯文的肩膀，笑道： ”接下来，我们要认真地投入学习了。“ 凯文看看曾博的表情，再看看洛非的神态，知道两人并非开玩笑。 他脸色再次颓了下来，身体往后仰去，一声怪叫道： ”不要啊！“ 第023章 学霸的黑科技 三人围坐在书桌前，带着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曾博摆在桌面上的那一叠画满大大小小表格的小册子。 面对着这个高中阶段传说中的学霸，洛非和凯文都看不懂他拿出的这个小册子，难道这就是他称霸鹿城中学和考入top2大学的秘笈吗，看起来平平无奇呀。 曾博一点不为两人的眼神所动，他熟练地翻阅着小册子，浑然不在意地道： ”你们应该都听到过类似这样的话：''一天背10个单词，积少成多，一个月就是300个单词，一年就是3650个单词''，或者，''一天掌握一个知识点，一年就能掌握365个知识点''等，这样的言论貌似很有道理、实则愚蠢至极。“ 英语对于洛非二人而言都是一道难关，所以两人深有同感，不约而同地点头。 ”因为这种背词法，没有科学合理的规划，也违背了人类记忆的规律，导致你背了忘、忘了背，形成恶性循环。且不说是否真的有人能够每天坚持，即使做到了，那也完全是一种低效率的、傻瓜式的努力。“ 凯文是个做事情没有长性的人，所以他很快附和道： ”是啊，背单词实在太不科学，太不人道了，你快给我一个简单好用的法子吧。“ 曾博不理凯文的打岔，继续道： ”其实，在短期内集中解决大量生词、并加之合理的复习，远远比上文中所谓的“积少成多”来得有效得多，而这背后其实是有记忆学的理论支撑，也就是用''艾宾浩斯遗忘曲线''来科学地制定背单词的计划、确定复习的时间点等。“ ”这套背词法的精髓是这样的，根据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将学习过程分为7个记忆周期： 1.第一个记忆周期：12小时； 2.第二个记忆周期：1天； 3.第三个记忆周期：2天； 4.第四个记忆周期：4天； 5.第五个记忆周期：7天； 6.第六个记忆周期：15天。“ 曾博一边说一边把小册子上的格子指给两人看，果然上面排出的格子都是按照这个规律的。 凯文还似懂非懂的，洛非此时已经基本明白曾博的方法原理了，他全神贯注地听着这个学霸的学习方法，补充道： ”这里的天数是指时间间隔的天数，而不是指第几天。“ ”对。“ 曾博满意地点点头，他指着表格上的内容道： ”比如说这张表，11号的时候我背了前三个单词表list，也就是l1-3，那么在在11号的格子里用红笔写下“l1-3”，代表今天背的新词。其下为黑笔写的“l1-3”，代表背完新词后的12个小时复习一次；然后往后数一天，用黑笔在12号的格子里写下“l1-3”，代表一天后复习一次；再从12号往后数两天，到了14号，在此格子里写下“l1-3”，代表12号复习后的两天后再复习一次。“ ”以此类推，每一天都是如此，用红笔写下当天背的list，用黑笔在不同的复习时间点标记出来。所以，在宏观上，每一天要复习背过的旧词+背当天的新词，学习量是逐渐加大的，最多的时候一天要过1200个单词。初中、高中词汇书共有30个list，10天就能够背完所有单词，接下来就是单纯复习了。” “这套方法的核心就在于八个字：''短期、快速、大量、重复''。” ”具体是如何背每一个词的。有一个原则是非常重要的，那就是“快速”。背一个单词的时间要尽可能地短，五秒钟就够了。而唯有满足“快速”的要求，才能做到前面所说的“大量”。试想，如果一个单词都要看几分钟的话，那么我们一天过几百个单词的目标是很难达到的。“ 凯文一边听，一边摇头道： ”''几秒钟，能记个毛啊？''” 曾博摆摆手道： “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好几轮复习呢，第一次你可能短暂记住了单词的长相和大致含义，第二、三次你又加深了你的记忆，到了第四、五、六次的时候，大概可以完全记住了吧。从微观到宏观，整个的背诵过程就是这样一个不断迭代、深入的过程，平均每天大概需要三个小时，30个小时就可以背完所有单词。” 曾博一口气讲完，脸上带着骄傲的神色道： ”这就是我背单词的方法，很简单，又好记，只要按照这个小表格去做，很快就能搞定高考所需要的词汇。“ 曾博的这番讲解十分详细，就连凯文也都听懂了，他面露喜色道： ”曾学霸，你这个法子好，我觉得我可以用的来，看来我要朝学霸的道路发展了。“ 曾博冷静地看着他道： “我要给你泼一泼冷水，这个方法确实是一个在短期内大幅提升词汇量的有效途径，但它也是有缺陷的：词汇掌握程度不深、事后也会遗忘。英语学习是一个持之以恒的过程，任何宣称在短期内让你完全解决英语的人都是骗子。就算有一天，你的词汇量到达两万以上了，你还是会觉得自己在诸多方面有不足，比如写作，比如口语。” 凯文听他这么一说，又有些泄气。 “你说得这么难，那我要考出好成绩不是没希望了吗？”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 曾博难得这么滔滔不绝，估计他也是真的想帮这两个好朋友一把，他继续道： “这个方法不能让你一下子成为英语达人，但它可以让你在短期内积累高中所需的原始词汇量，掌握了这些原始词汇，会有利于你接下来长期的学习。最起码，应付高中阶段的考试是没问题的。” 凯文没那么多耐性，他一听到曾博最后那两句话，就已经乐得跳了起来，兴奋道： “我又不要做什么英语达人，能够把目前的考试考好就行，不要被我爸带走就好。” 看他这幅功利的样子，曾博只能耸耸肩，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洛非在一边笑而不语，听完了曾博的学习方法后，他很快就弄懂了其中的奥妙。 曾博这套背词法其实一点都不复杂，他只是利用”艾宾浩斯遗忘曲线“把每个关键的复习时间点给列出来，并且用图表化的形式表现出来，让学习成为一种科学的有规律的行动。 自己在前世所知道的那些帮助你复习背单词的手机app，如某词斩、扇贝等，其实也是”艾宾浩斯遗忘曲线“的具体应用，只不过手机上的app，更加智能化和直观化罢了。 但是，在这个windows还未普及的1998年，曾博就可以自己摸索和创造出一套简洁有效的学习工具，说明他已经具备了十分宝贵的创新能力。 学霸果然是学霸，不是吹牛得来的。 洛非还在思考，凯文已经按捺不住了，他迫不及待地拿起英文课本，道： “大家抓紧时间，快来见证一个新学霸的诞生吧。“ 洛非伸手按住他的课本，笑道： ”没那么快，你得先做一件事情。“ 凯文不解道： ”什么事，方法我都会了，现在就开始背词啊。还要做什么事。“ 曾博把一叠白纸放到他面前，笑着道： ”你先得把学习时间表的格子给画好，才能有规律的学习。“ 凯文看了看曾博那一叠写满单词的小册子，再看看自己眼前的白纸，他苦笑道： ”原来学霸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第024章 夏之夜 自打从曾博那里获得了''艾宾浩斯遗忘曲线''记忆法的窍门后，洛非和凯文顿时化身勤奋学习的好孩子，开始实践起来。 洛非勤奋还算好了，因为他重生以来的表现都在往正面的方向走，凯文历来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居然也能认认真真得去学习，这让周边的人都感到很意外。 不过看到一向颓废不振的慢班学风里，出现了两个积极向上的例子，这让高二（2）班的班主任颇感欣慰，他不知道这里面主要是曾博起的作用，还以为自己的带班方式有了提升，心里头对自己更增多了自信，平时督促学生的劲头也更足了，让散漫惯了的慢班学生大感不适应，人人叫苦连天。 洛非和凯文倒是没空去抱怨这些，因为他们正沉浸在新学习法带来的成果当中。 学霸的确是学霸，曾博的这套学习法的确卓有成效，短短几天时间，洛非和凯文都都感觉自己进步很大。 就拿洛非的节奏来说，他每一天都会背三个新的list，一个list大概有80个左右的单词，一天会背250个左右的新词，10天内背了2000多个单词。凯文比较懒，背得比较少一些，也有1200个了。 两人相互测验了一下成果，一个人来说英语单词，另一个说汉语意思，基本上每个单词的意思都可以脱口而出，这说明这的10天背词历程还是收获很大的。 ”学霸的方法的确管用啊，照这个进度练下去，我们的英语肯定越来越强了。“ 对于一个准学渣而言，凯文可能头一次发现学习是那么简单而又很有收获的事，所以他兴奋得不得了，语气也飘了起来。 洛非看着凯文高兴的样子，虽然他面上表情不多，但内心中却涌出一种持久的喜悦与充实感。 事实上，在亲身实践曾博这套新方法之前，洛非心中也是有疑惑的。 十几天的时间，真的能完全记住几千多个单词么？要知道，这在之前的洛非身上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真正去实践了以后，洛非才发现学习并没有那么的难，关键是找对了方法。 所以说，为什么前世那些教辅机构会那么赚钱？无它，只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快速提升成绩的科学方法。 而传统的学校教学，教给学生的只是一些基础性的知识，没有也不提倡学生提高自己应对考试的技巧方法，在那些接受了教辅机构补习的学生面前，普通的学生就像没有带武器上战场的士兵一样，不堪一击。 而在教辅机构流行之前，像曾博这样天赋特别好的学生，能够自己总结和摸索出新的方法技巧，这些人就是不择不扣的学霸。 洛非弄懂了这一切后，对于学习这回事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也让他对考入top2这回事更加执着。 就像这次的背单词，并不仅仅是学好英语那么简单。 这一整个过程下来，洛非得到的仅仅是那两千个词汇么？其实并不是的。 做这件事本身就足以鼓舞人心，它让洛非明白，只要有科学的方法与足够的投入，每个人都可能做好任何事情；那些看似很困难的事情，在做了之后，发现也不过如此。 这10天，对于凯文来说，也是意义非凡的。 从阅读、消化到心无旁骛地去执行，最后得出一个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圆满结果。 这给以往对学习缺乏信心的凯文很大的鼓舞，让他明白，从来没有天生的学渣，只有错误的方法和错误的态度。 找对了方法和态度，就可以让自己发挥出之前未被发掘的潜力。 ...... 晚上8、9点后，鹿城县路边街面的店铺逐渐暗了下来，但有些地方却是灯火通明，一直亮到隔天早晨。 这就是夜宵大排档，在ktv、夜店和购物中心尚未普及的年代，大排档就是鹿城县平民的夜生活聚集处。 在鹿鸣溪西岸的河堤内，一个个蒙古包式的大棚遍布河沿，一盏盏昏黄的灯光亮起，一个个油光满面的老板在炒着菜，将一盘盘廉价的美食送到客人的桌前。 在这样炎热的夏夜，吹着凉爽的河风，吃着夜宵，喝着啤酒，没有比这里更好的消遣去处了。 鹿城人爱美食，也爱大排档，这些不起眼、上不得台面的大排档，就像刻入鹿城人体内的基因般，无论是高官巨富，还是三教九流，都会在某个无聊的夏夜，约上三五好友，到河边开一桌，尝尝正宗的瓯东风味夜宵。 然后在酒足饭饱后，带着身体上的充实，和精神上的饱满，各自回家。 明天起来，又是崭新的一天了。 这就是鹿城人的夜宵，鹿城人的大排档情结。 洛非虽然重生，但他骨子里头还是一个鹿城人，他对大排档夜宵的喜好，一点都没有因为转世而改变。 所以，在英语学习取得阶段性成果后，洛非、凯文、曾博这三人组聚集在了大排档，吃起了夜宵。 “来，为了学霸的黑科技，干杯。” 洛非高举着泡沫快要溢出的啤酒杯，与另外两只差不多的杯子碰在了一起。 三个杯子一相逢，相互倾倒出些许白沫，然后又各自回到持杯者的嘴边，一大口清凉爽口的啤酒入肚，三人组的成员们都露出轻松惬意的表情。 “黑科技，你这词哪儿看到的，好新奇。” 曾博咬着嘴里的烤鱿鱼，眼中闪烁着奇光道。 洛非当然不能说，这是二十年以后，某些消费电子厂商宣传自己产品的噱头和口号。 他只是笑了笑道： “黑代表着未知、尚未探索的领域，黑科技就是那些一般人不知道的特殊技术和技能。” 这个解释很妥帖，曾博听了直点头。 凯文可不管他们说什么，他专心对付完眼前那一盘杏仁腐后，再次举起啤酒杯，大声道。 “不管是黑科技，还是白科技，有用的就是好科技。来来来，继续干，喝个痛快。” 看到凯文这个样子，另外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但他们还是高高兴兴地举杯痛饮。 把白毛巾缠在头上，上身打赤膊的老板端出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麦螺。 看到曾博小心翼翼地伸出筷子去夹麦螺的样子，凯文脸上露出问号的表情，道： “喂，你不会不懂得吃麦螺吧。” 闻言，曾博手一颤，好不容易用筷子夹住的麦螺掉回了盘里。 他不解道： “这样子怎么不对了？” 凯文不屑地从鼻子里笑了一声，他放下筷子，伸手直接从盘里捞出几颗麦螺，用拇指和食指夹住一只，凑到嘴边，脸颊微微凹进去，用力一吸，然后闭眼，露出细细品味的神情，缓缓道： “这才叫吃麦螺，要的就是这一口的新鲜劲。” 说完，那被吸空的麦螺壳才从凯文的指尖掉落。 曾博有样学样，按照凯文的方法照做了一遍，吃完一只麦螺后，他露出惊喜的神情道： “原来是这样，我以前从未吃过这东西，真的很好吃。” 凯文一边忙着吸麦螺，一边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 “曾大少爷，你家里那么有钱，你妈妈都没让你吃过麦螺啊，真是可惜了，这是人间美味啊。” 曾博的脸色微微黯淡下来，他低头道： “我妈妈很在意我的健康和安全，她从不让我吃这些乡土味的食物，我也从没有在外面吃过夜宵。” “什么，不让你吃麦螺，不让你吃夜宵，那你还算是个瓯东人吗？你妈妈人是很好，就是管你管得太严了。” 凯文大惊小怪地嚷嚷着，洛非却比身边这个死党要心思细密得多。 虽然与曾博认识不算长，但凭借几次去曾博家做客的情况，他大概了解了一些。 曾博妈妈是自己一个人抚养曾博长大的，虽然他们的家境非常好，但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毕竟不容易，曾博妈妈将儿子视若珍宝，生怕他出什么意外不测，对他管教特别严格，这也是在情在理的。 欧非看出曾博眼中那种既羡慕又向往的样子，伸手拍了怕曾博的肩膀，语带诚恳地道： “人生短短数十年，年少时光又是最宝贵的。我们在这个阶段就应该畅情爽意，不要被外界的条条框框所约束，要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才算不虚此生。” 洛非这番话，听在不同人的耳中，有着不同的感受。 凯文想起了自己一直喜欢的女孩，曾博想起了自己从未尝试的事物，洛非也是有感而发，三人各自都从中获取了不同的体验。 曾博看着洛非和凯文的眼神，充满了感动和信任，他点点头道： “洛非、凯文，谢谢你们，有你们这些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洛非微笑着点点头，道: “放心吧，以后有我们这些好朋友，你妈妈一定会放心让你出来吃夜宵的，还有很多值得尝试的新事物，我们都可以去接触，去了解，去享受，这就是生活里的黑科技。” 凯文在一旁附和道： “对，首先就从喝醉酒开始，今晚我们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闻言，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很快，三个啤酒杯又重新碰在了一起，激起了一朵朵白色的泡沫浪花。 就像三人的友谊一般，在夏夜里跳跃。 第025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过了十二点，鹿城县的夏夜没有先前那么湿热难耐，习习的晚风从身边掠过，带来阵阵洋槐花的清香，沁入肺腑，好不惬意。 淡淡幽静的月光撒在树叶间，落在三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身上，映射在他们穿着的白衬衫上，像是天上的星星坠落一般，给他们增添了一股难得的光彩。 男孩们你追我赶，自行车的车轮碾了一地的黄金碎片，就像洒在他们面颊上的点点微光般，他们的目光清澈鉴人，他们的笑声爽朗清亮，充满了憧憬和梦想，充满了勇气与期望。 洛非和两个小伙伴们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并肩骑着，呼吸着1998年那个夏夜的空气，感受着难得的青春年华，以及这些年轻朋友们的真挚友情。 任谁也想不到，就在一个月前，洛非还是一个为了企业发展和国家战略忧心忡忡的企业家，但转眼间他就置身于三十年前的老家，与一帮少年时的小伙伴共同感受着小县城的生活。 洛非也没有预料到，自己这一世居然又结识了新的朋友，前世只在传闻中听过的理科学霸曾博，现在就跟那些普通的高中男生一般，与自己和凯文打成一片。 一起上学，一起喝酒，一起吃大排档，一起晚归...... 这些鹿城小孩们年轻时常做的事，曾博之前都没有尝试过，但在洛非和凯文的带动下，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带着好奇和新鲜感，一个个尝试过去，从中发现了许多之前从未了解的快乐。 “曾博，你这么晚回家，会不会被你妈妈骂啊？” 没心没肺的凯文，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在三人当中，凯文其实是过得最自由的，他的父亲母亲一直在北方做生意，凯文从念小学开始就寄宿在县城的亲戚家，没有人管束他，也没有人监督他，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去玩乐。 当然，凯文身上那种放浪不羁的人生态度，估计也和成长环境有关。 相比起有父母在身边管教的孩子，凯文显得更加叛逆。 而曾博从来都不是个叛逆的孩子，他一直都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从不违反校规，从不喝酒抽烟，从不在外夜归...... 但是，这一切在最近都被打破了。 碰上了洛非和凯文这二人组，曾博的生活一下子脱离了常规，变得多姿多彩起来，也变得危险起来。 虽然知道自己今天这么晚归家，而且身上还带着酒气，免不了被妈妈一顿斥责，但曾博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这是他的青春，这是他的友谊，这些时光一旦过去了，就再也追悔莫及。 所以，面对凯文的担忧，曾博丝毫没有顾忌，他只是笑呵呵地道： “没关系，大不了被我妈妈骂一顿，那也是值得的，我已经长大了，又不是三岁小孩，成天关在家里。” “而且，我妈天天都那么晚回来，谁知道她现在到家了没有。“ 顺口说到这里，曾博的脸上微微变色，显然妈妈时常外出工作这回事，在他心中的芥蒂还是比较深的。 通过这段时间的来往，洛非已经大概知道曾博家的事情了。 曾博妈妈叫曾婕，在鹿城县是一个蛮出名的人物，不仅仅因为她长得漂亮，而且她还是鹿城县著名的“银鹿美食城”的老板。 “银鹿美食城”在当年的鹿城县，是一个人人尽皆知的名字，它的装修在上个世纪90年代就以豪华高档而著称，里面汇集了各种菜系和各种生猛海鲜，鹿城县大大小小的宴席、饭局都以在此为荣，尤其是当年的政府接待，绝大多数也都是放在“银鹿美食城”。 政府接待在当时，并不是一件好接的生意，虽然能够提供足够的客源和收入，但公家的走账很麻烦，账期很长，如果地方财政不怎么好的话，白条、欠条会把饭店酒楼吃垮的。 “银鹿美食城”能够做这么大，又承接了很多政府接待的活，却从来没有为账期发过愁，也没有人敢在这里打白条，这就让人不得不好奇，这座美食城的背后有什么背景势力在撑腰。 而“银鹿美食城”的美女老板娘，自然也成为坊间舆论八卦关注的焦点。 由于美女老板娘的信息实在太少，大家除了知道她是在十年前来到鹿城县，之后就从一个饭店做起，短短几年间，就发展成占地面积2万平方米，几十家商铺的美食城的老板外，并不知道她的家庭是怎么样的，她的丈夫是谁，她的背景如何。 当然，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有一个正在念高二的儿子，而且还是个大学霸。 这一切，都引起了坊间的诸多猜测。 有人说，她的父辈是老干部家庭，瓯东市有不少高官都和她渊源很深，所以她在鹿鸣县手可遮天；也有人说，她是某一个高官的地下情人，或者说是高官包养的小三，鹿鸣县没有人敢得罪她身上的那个男人，所以她才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对于这些传闻，洛非前世虽然有所了解，但他并不怎么关心。 重生之后，结识了曾博这个好友，又亲自接触了那个传说中的美女老板娘，洛非才觉得人言大多不准确。 曾博妈妈虽然美貌，但却是个情商很高的女人，接人待物让人十分舒服，并不是那种持宠而娇、高高在上的女人。 只不过，她对“银鹿美食城”这份事业的确看得太重了，每天晚上都要在美食城呆到很晚才回家，能留给儿子的时间很少。 虽然曾博通过自己的自律和智商，在学业上取得了很高的成绩，成为受人尊敬的学霸。 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是孩子都需要家庭的温暖，都需要母亲的关怀，曾博妈妈能够给曾博很多很多的钱，却能不能给曾博很多很多的爱与陪伴，这就是有得必有失吧。 想到此处，洛非又想起自己前世早逝的母亲，心里即难受又温暖。 母亲木兰虽然不是曾博妈妈那种女强人，虽然洛家日后陷入了经济困境，家庭条件和生活水平都一落千丈，但木兰却从未减少对孩子的关切和投入，她却把自己的时间和陪伴给了家里的孩子，让洛非与洛可从小就不缺母亲的爱，给了他们一个简陋但却温馨的家。 从这点上看，洛非比曾博要幸运得多。 洛非虽然嘴巴上不说，但他心里头却更加强烈地思念自己的母亲，也想找点送完曾博后，回到自己位于西城的家。 三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自行车的蹬骑速度，像三支离弦的箭一般，朝曾博家的豪宅驶去。 第026章 陌生的男人 曾博的家并不远，三个男孩踩自行车的脚力也很充足，午夜的大街更是渺无人影。 一忽儿的时间，那栋贴着白色大理石的漂亮小楼就出现在了视野中，凯文在三个人中原本骑得最快，所以他早早领先在前头，但就在拐过一个街角后，洛非却看到凯文停下的背影，他停在了距离曾博家50米的地方，呆呆地看着前方，似乎见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 洛非连忙赶上，视线越过凯文的肩膀，他也呆住了，停住了自行车，站在原地看着。 两人目光交汇的点是在曾博家门口。 曾博家的那扇铁栏杆门紧闭着，里面一片漆黑，显然家中并没有人。 门外昏黄的路灯下，面对面站着一男一女。 女的当然就是曾博妈妈，她穿着整齐的黑色职业套装，纤细的小腿踩着7厘米的高跟鞋，高高盘起的发髻让她更显气质端庄，只不过，平日里大气从容的曾博妈妈，此时却双手抱胸，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好像在掩盖脸上激动的情绪。 站在曾博妈妈对面的男子身高中等，年龄大概45岁以上，身材不胖不瘦，穿着白衬衫和西裤，梳着大背头，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但举手投足中，却自然带着一股身居高位者的气场，让人对他不敢轻慢。 两个人似乎是在门口遇到的，从站立的距离和表情手势来看，之前好像早就认识了。 隔着距离有点远，洛非和凯文听不到双方讲话的内容，但从他们的身体动作来看，好像中年男子正在主动说着什么，而曾博妈妈却一边摇头一边拒绝，似乎对中年男人的话并不赞同。 这时候，原来拉在最后的曾博也赶上来了，他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跟几个小伙伴一起站住，看着自己家门口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母亲，另一个是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 陌生男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曾博家门口？他和曾博妈妈是什么关系？ 三个人脑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些问号，但同时都没有任何头绪，因为谁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三个问题。 在这时，中年男人似乎有些激动，他突然伸手抓住曾博妈妈的胳膊，试图要把她往自己这边拉，曾博妈妈表情上明显不乐意，所以两只手使劲比划着，似乎在推拒中年男人的举动。 中年男人的动作更加主动，他已经用双手圈住曾博妈妈，正在把她往自己怀里拉。 曾博妈妈虽然手里的反抗减弱了，但她口中似乎还在和中年男人争辩着什么，不知中年男人说了什么，曾博妈妈情急之下，伸手打了他个耳光。 这记耳光虽然并不重，但却清脆响亮，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十分刺耳。 如果说三个男孩之前还对这种情况感到手足无措的话，看到曾博妈妈的举动后，绝大多数人都认定了。 这个中年男人不怀好意，曾博妈妈是被他所逼迫的，他想要非礼曾博妈妈。 曾博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热血上头的凯文就当先一个人冲了上去。 他是个直性子的人，平时对曾博妈妈也十分敬爱，所以见不得她被陌生男人欺负。 洛非虽然跟小伙伴们一起目睹了这一切，但他毕竟身上藏着几十年的阅历，对于成年男女之间的关系了解颇深，他看出曾博妈妈与中年男人的关系不那么一般。 而且，洛非敏锐地看到，就在街边角落不起眼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a6轿车。 在这个年代，奥迪车在国内还是很稀罕的存在，能够坐这种车的人，身份地位都很不一般。 更何况，这辆奥迪a6挂的牌子是浙xxxxx，洛非知道这是江浙swszf的牌子，能够坐这种车的人，身份背景都不一般。 洛非正要告诉小伙伴们冷静一下，但凯文的速度太快，拉都拉不住。 身高腿长的凯文，几下子就冲到了那个中年男人面前，伸拳就要朝男人脸上打去，还好那个中年男人反应也挺快，听到凯文冲来的脚步声，松开抓着曾博妈妈的手，迅速往旁边一闪。 凯文这一拳虽然落空，但拳尾却从中年男人的额头下方擦过，将他的眼镜带落在地。 中年男人失去了眼镜，没有继续行动的能力，蹲下身躯摸索眼镜，凯文一拳未中，正要继续打去，没料到，曾博妈妈却拦在了两个人中间，一脸焦急地喊着：“快住手，你不能打他。” 凯文硬生生地把已经挥出去拳头收了回来，看着曾博妈妈那张美丽的脸上的焦急与担忧，他不敢继续发力，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捏着拳头的手举在空中，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辆黑色奥迪a6上下来两个理小平头的中年人，快步跑了过来。 他们虽然看起来很普通，但身手却很敏捷，没几下就把凯文的双手扭到了背后，让他动弹不得。 曾博妈妈这时候又急了，她怕凯文受伤，连忙伸手抓着那2人的袖子，口里连连叫道： “你们不要打人啊，他只是个孩子，孩子不懂事，他不是故意的。” 两个小平头闻言，虽然没有动手打凯文，但仍然架着他的胳膊不放，两人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投向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好像在等他的指令。 中年男人这时候已经捡起了他的眼镜，幸好镜片并没有打碎，他擦了擦，重新戴好，脸上又恢复了原本那股高高在上的神态，只不过他的双目并没有看着凯文，而是越过人群投射到后面。 曾博之前一直都在冷静旁观，见到母亲失态的样子后，他才激动地冲了上来，但他的步伐明显比凯文要慢一点，所以等他到来的时候，凯文已经挥出了那一拳，也已经被两个小平头控制住。 比起凯文，曾博更关心母亲的处境，所以他忙拉住母亲的手，护在她的身前。 而中年男人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曾博看，眼镜后的目光中透露出的神情十分复杂，有惊讶、有喜悦、有疑惑......五味杂成。 曾博被中年男人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挺前一步，用沉着冷静的语气道： ”你想干什么，这里是我家，不要乱来，我已经报警了。“ 中年男人没有理会曾博的话，他只是默默地看了曾博几眼，扭头对曾博妈妈道： ”就是这孩子吗？“ 曾博妈妈虽然站在儿子背后，但她却没有逃避中年男人的眼神，她也用冷静的语气答道： ”是不是，与你无关。“ 中年男人没再说什么了，但从他的眼神里看，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微微抬抬手，示意两个小平头放开凯文，留下一句话。 ”过几天，我会再来看你们的。“ 然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曾博，就转身坐入车中，小平头们也迅速撤回车中。 很快，奥迪a6便发出一声呼啸，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消失在谧静的夜色中，只留下曾家母子和洛非二人站在原地。 曾博看着中年人走后，眼中都是化不开的疑云，他转身看了看母亲，似乎有什么话想要问她，但却没有开口。 曾博妈妈那双美丽的眼睛也十分复杂，她抓了抓儿子的手，轻声道： “我们先回家吧，妈妈把事情慢慢跟你讲。” 曾博妈妈拉住曾博的手，很客气地对两个小伙伴点头道： “凯文、洛非，谢谢你们，今天有点晚了，你们家里人也会担心，早点回家吧。改天阿姨请你们吃饭。” 说完，母子俩手拉着手，走进了曾家那幢房子当中。 凯文直到现在，还没有从先前发生的那场意外中清醒过来。 虽然凯文并没有打着人，也没有被人打，小平头们只是把他双手抓住，有点疼，但没受伤。 不过，一个16岁的少年，突然间经历了这些，好像被迫闯入成人世界一般，有些惊惧、有些迷惑地喃喃道： “洛非，那些人是什么人，他们不是冲着曾博妈妈来的吗？“ 洛非虽然前世并不认识曾博和曾博妈妈，但通过方才一幕的观察，心里头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不过此事说起来复杂，一时半会也没法跟凯文讲清楚，他只是拍了拍凯文的肩膀，笑着道： ”你这么关心曾博妈妈，是不是想当人家干儿子啊？“ 凯文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抓了抓脑袋，尴尬道： ”曾博不是我们朋友吗，他妈妈又对我们不错，所以，我们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讲义气啊。“ 洛非不理他这种牵强的逻辑，反驳道： “那你看，曾博和他妈妈受到伤害了吗？” 凯文睁大眼睛，缓缓道： “没......没有。” 洛非拍了拍他的背，笑道： “既然没有人受到伤害，需要你讲什么义气。” 凯文被洛非说得答不上来，但他心里头又有点不服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才说出一句。 “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什么来头，他以后还会不会来找曾家麻烦。” 洛非微微一笑，好像觉得凯文是杞人忧天，他耸耸肩道： “别人的家事，我们还是少管为妙。” 说完，洛非就踏上自行车走了。 “喂，你还没讲完呢，怎么就走了。” 凯文赶紧骑上车子追去，他一边喊，一边心里头嘟囔着。 “家事，什么家事？” 第027章 家事 洛非一语成谶，他说的家事果然应验了。 只不过，这接踵而来的家事，并非曾博家的家事，而是洛非自己的家事。 由于这几天洛非早出晚归，晚上还带着酒气回家，平时没怎么约束他的木兰也生气了，训斥了洛非一顿。 为了惩戒洛非，正好接下来就是国庆假期，木兰就把洛非禁足了。 这一年的国庆，正好是实施七天长假的前一年，不过也有三天的小长假。 洛非虽然被禁足了，但他也不着恼，也不分辨。 对于一个前世已经去过太多地方的重生者而言，现在没有太迫切的理由需要到处跑，反而珍惜与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所以，国庆这些天，洛非只是呆在家里，大部分时间捧着书，专注地按照曾博提供的方法学习；小部分时间里，则是用来逗妹妹洛可。 不是把妹妹偷偷藏起来的画找出来，装裱好了挂在房间里；就是拿走她喜欢吃的糖果和饼干，美其名曰防止蛀牙，弄得洛可大发脾气，把洛非身上拧了青一块、紫一块。 这对兄妹俩在家里弄得翻天覆地，木兰却没空搭理他们，因为她忙着为丈夫的案子奔走。 洛有为的案子终于从羁押进入了司法程序，这就意味着，接下来在法定的时限内，有关部门会对洛有为的案子和他未来的人生下一个定论，这个定论是好是坏，那就不好说了。 在前世，这个环节给出的定论对洛家十分不利，并且导致洛家一蹶不振十几年。 这次有了重生而来的洛非，究竟结局如何，谁也不敢打包票。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16岁的洛非目前能够发挥的作用并不多。 这段时间，洛有为主要还是得依靠自己的妻子。 由于案子距离开庭的时间已经不多，洛家得先为洛有为找到一名辩护律师。 但在这一点上，洛家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困难。 虽然洛有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工厂主，但因为涉及到国企，又是诈骗犯罪，似乎让这个案子沾上了一层不祥的乌云，鹿城县没有一个律师愿意接手这个案子，附近县市的律师事务所，一听到案子的名字，也纷纷摇头婉拒。 木兰到处奔走，但整个瓯东市都走遍了，都找不到一个愿意接手此案的律师。 看到母亲为此忧心忡忡的样子，洛非心里头也不好受，他想要为父亲的案子出一点力，怎么办呢？ 洛非想起了一个人。 洛非前世并非学法律的，在这个领域里没有什么专长，但他创办的企业曾经在海外上市，当时聘请的律师事务所正是江浙本地知名的君平律所集团。 这家律所虽然以知识产权和企业上市为主要业务，但在刑事辩护领域也有很强的造诣，其创始人田务东更是因为参与了一系列涉及经济和职务犯罪方面的辩护，在全国闻名。 由于前世与君平律所集团的合作关系融洽，洛非与田务东之间私交也很不错，知道他的为人秉性。 这样一个律所与律师，肯定能够为父亲洛有为的案子争取到最好的辩护。 ...... 听着儿子的建议，木兰首先冒出了疑问： “你还在念高中，怎么会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会接你爸的案子。” 母亲的疑问，洛非并不好回答，因为他无法暴露自己重生者的身份，他只好说是报纸上看到的。 ”瓯东市的律师估计都不敢接这个案子，我们只好找远一点的律师，试试再说吧。“ 对于儿子的话，木兰将信将疑，但她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了，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跑去省城余杭市一趟，果然如洛非所预测的一般，田务东接下了这个案子，并且很快就赶赴鹿城县，开始准备辩护方案。 田务东现年39岁，他之前的二十年走得很顺畅，从江浙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被选为后备干部，年纪轻轻就进入省政法部门，担任秘书、办公室主任等部门要职，并成为司法系统内的一颗新星。 不过，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体制内精英抛开成见，走上了专业人士的道路。 田务东此时正好在仕途上受了一定挫折，所以也起了走出体制的念头，自己出来执业，开设了君平律师事务所。 从个人追求上看，田务东有很强的成就和影响力追求；从职业发展来看，君平律师事务所此时的规模和影响力都很小，正出于拓展名气和案源的开荒阶段。 洛有为的这个案子，对于田务东而言，无疑是让自己在江浙司法界打响头炮的好机会。 在自己家的客厅里，洛非见到了三十年前的这位老朋友。 瘦削的身材，已经秃了一半的额顶，虽然个子不高，但眼神却透露出江浙人的精干，说话谈吐中还带着体制精英的口吻。 跟日后所见的大律所主任董事长相比，此时的田务东除了脸上皱纹少了些外，其实变化并不大。 而他对于刑事案件的辩护，也一样地专业。 虽然鹿鸣县的有关部门对于洛有为的辩护律师不怎么配合，但田务东凭借自己在体制内的人脉关系，还是拿到了案卷和有关证据，他用最短的时间翻阅了一遍，很快向洛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洛有为的案子是这样的： 洛有为创办的私有企业有为铆焊加工厂，长期与全民所有制企业鹿鸣县钢铁厂持续进行冷轧板购销交易。1997年4月29日、5月4日、5月7日、5月8日，有为铆焊加工厂分四次从鹿鸣县钢铁厂提走冷轧板46.77吨（价值人民币134万元），之后因有为铆焊加工厂的货款延期支付，鹿鸣县钢铁厂报案后，目前检察机关以诈骗罪为由提起公诉。 “诈骗是刑事犯罪，如果罪名成立的话，这个案子至少要判有期徒刑五年，还要处罚金。” 田务东面色沉重地道。 在场的木兰和洛家的亲戚脸色都变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起货款引起的纠纷，居然会判这么重。 但这个答案洛非已经知道了，他现在就是要扭转前世的不利局面，所以他很快就问道： “这个案子有什么纰漏，对方的举证充分吗？” 对于一个16岁的高中生，能够问出这种问题，田务东感觉有些诧异，他看了看洛非，这个年轻男孩眼神中有着超出年龄的笃定，让田务东不得不重视他的问题。 ”被告虽然有4次货款未结算，但有为铆焊加工厂在提货前，均向鹿鸣县钢铁厂预交了支票，履行了正常的提货手续。并且，在案发之后的日子里，被告先后多次向鹿鸣县钢铁厂转账货款的行为。“ 田成东说到这里，木兰忍不住插话道： ”是啊，虽然我们厂的账款被好几个单位拖欠着，但我丈夫一直都在筹钱还自己欠的货款，你看，为了还货款，我们家里的储蓄都提出来了，我结婚时的首饰都拿去典了......我丈夫一直在和钢铁厂协商，延长账期或者分期还款，我们没有逃避不还的意思啊，我丈夫是个很正派的人，他是不会赖别人一分一厘的。“ 看着木兰出示的那些小额还款单据，田成东微微点点头道： ”这些证据可以表明，被告其在被指控的4次提货行为发生期间及发生后，仍持续进行转账支付货款，具有积极履行支付货款义务的意思，且被告从未否认提货事实的发生，亦未实施逃匿行为，故不能认定为是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行为。双方对全部交易未经最终对账结算而产生的履约争议，也不应成为认定被告无故拒不支付货款的理由。“ ”所以说，被告在主观上没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客观上亦未实施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行为，不符合诈骗罪的构成要件，不构成诈骗罪。“ 听完田成东的解释，木兰和洛家众人的脸色都一下子开朗了，他们迫不及待地道： ”田律师，既然照你这么分析，这个案子我们就可以打赢了。“ 看着洛家众人充满希望的眼神，田成东却十分谨慎地答道： ”未必，此案没有这么简单。“ 第028章 李代桃僵 “为什么？” 在场的洛家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除了洛非。 虽然前世洛非对父亲的遭遇没有发挥什么作用，但他清晰地记得父亲案子的发展过程和结果。 在前世，虽然洛家并没有请到田务东来辩护，但当时找到的律师给出的辩护策略也差不多，都是将关注点放在厘清经济纠纷和刑事犯罪的界限上。 按照刑法和相关司法解释的规定，经济纠纷是平等主体的自然人、法人和非法人组织之间因人身和财产权益发生的权利冲突，当事人可以自愿选择和解、调解、仲裁等方式予以解决，也可以通过民事诉讼方式保护其合法权益。 而刑事诈骗犯罪是行为人采取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手段以非法占有他人财产为目的的危害社会行为，受害人一方难以通过单一的民事诉讼方式来实现其权益，必须请求公共司法力量介入，动用刑事手段来保护其财产权益。 在经济活动中，刑事诈骗与经济纠纷的实质界限在于行为人是否通过虚假事实来骗取他人财物并具有严重的社会危害性。刑事诈骗行为超越了民事法律调整的范围和界限，本身具有必须运用刑罚手段予以制裁的必要性。 因此，对于市场经济中的正常商业纠纷，如果通过民事诉讼方式可以获得司法救济，就应当让当事人双方通过民事诉讼中平等的举证、质证、辩论来实现权利、平衡利益，而不应动用刑罚这一最后救济手段。 按照这种辩护策略，父亲前世在一审时的确获得了胜利，被宣判为无罪。 但是，这个结果并没有让原告，和原告背后的有关部门满意，他们再次提起了二审，并且在二审中推翻了一审的判决，最终判洛有为诈骗罪成立。 重生而来的洛非心底很明白，按照这条途径进行辩护，并不能真正拯救父亲，最多只是给了全家一个虚假的希望。 他不想让父亲和洛家重复前世的那种遭遇，那种看到了希望曙光，最终又坠入黑暗的过程，只会给人更大的伤痛。 所以，当洛非听到田务东表示不看好辩护前景时，他心中暗自点头赞同。 这回选择田务东，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 与洛家其他人的迷惑和竞争不同的时，洛非胸有成竹地看着田务东，等待这个未来的大律师讲述他的辩护策略。 ...... 田务东在洛家众人的目光下，不慌不忙地道： “这个案子并不是一起简单的刑事案件，它背后的情况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复杂。” 木兰不解道： “什么复杂，这不就是诬告吗，我丈夫并没有用什么虚假手段去骗取货物，我们也在积极还款，是他们一定要把事情闹大，要把我丈夫抓起来的。” 对于木兰的疑问，田成东微微一笑，解释道： “这种因为货款产生的纠纷多如牛毛，如果要把这些案子都当做诈骗来起诉，有关部门会被忙得团团转。” “是啊，我们瓯东人家家户户都做生意，生意人之间相互借贷欠款是很正常的，如果一时半会还不上钱，大家都会找亲戚朋友挪借周转，除非这个人卷款跑路了，谁也不会去官家告啊。” 木兰气呼呼地道，虽然她并非土生土长的瓯东人，但嫁到洛家这么久后，从思维方式和语气上都与瓯东人差不多了。 在场的洛家人纷纷附和赞同，他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思维方式脱不开普通人的限制，但田务东不一样，他是从体制里出来的，经历和见识过的东西比普通人多得多，所以他微微摇头道： “这个案子，看起来很简单，说起来却很复杂。” 性子如火般的木兰急着催促道： “田律师，哪里复杂，你快说啊。” 虽然洛家人不停地催促，但田务东还是保持不紧不慢的语调，缓缓说道： “这几年，我们国家整体的经济都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再加上国际游资炒作掀起的金融风波影响，对于企业，尤其是国有企业的经营造成很多问题，整个江浙省、瓯东市都出现了经济指标滑坡的迹象，鹿城县也不例外。” “为了解决经济困难，提高国企的经营效率，减轻企业和政府的负担，要求国企执行精简人员，就是民间俗称的''xg''。这个政策从宏观上是有利于国企的，但在实际执行过程中，不免让很多国企的老职工利益受损，所以阻力也是很大的。” “鹿城县钢铁厂正是改革的重点，涉及xg分流的职工占了40%左右，由于地方财政能力有限，这些职工的福利和保障十分微薄，被分流的职工意见十分大，听说已经闹了好几起了，鹿城县政府对此十分头疼。” “这，就是这个案子的源头所在。” 田务东没有分析案情，而是绕了一大圈去讲地方经济和国企改革，这让洛家人听得云里雾里，性子急的木兰差点就要开口问了，但田务东身上自然带着的一股体制精英的气场，却很能够震慑普通人，所以木兰虽然很着急，但还是按捺住自己的脾气，等着田务东继续说下去。 而不等田务东开口，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洛非，这时候终于开口了，他看着田务东的眼睛，一板一眼地道： “李代桃僵。” 田务东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他不由得转头朝发言者看去。 这是他头一次见到重生的洛非，两个前世原本相识的人如今提前遇到，田务东虽然不像洛非一般掌握了未来的历史进程，但他却是个观察力很强的男人，他一眼就看出这个16岁少年很不一般，他的眼神中藏着很丰富的东西。 不过田成东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16岁少年眼中的东西不仅仅超越了他的年龄，而且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 可洛非说出的这四个字，已经足以让田成东对他刮目相看了。 田成东把洛非看了好几眼，这才回过头来，接上了洛非那句话。 “说得不错，洛有为这个案子，说是诈骗案，实际上是背锅案。为了安抚群情激奋的xg职工，鹿城钢铁厂随便找了个交易伙伴，通过有关部门起诉其诈骗，到时候等案子一判，就可以被诈骗等理由搪塞有意见的职工，同时还能够获赔不少罚金，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洛非此时不失时机地补充道： “不只是一举两得，而是一举多得。案子判了后，xg职工的问题解决了，鹿城县也获得了安定稳定的发展环境，各方面都获得了实利，唯有我爸爸一个人背锅了。” 田务东赞许地对洛非点点头，他转过身来，对着还没完全想透的木兰道： “要救你先生，要打赢这个案子，关键点不在法庭上，而在政府。” 第029章 不得已的理由 经过田务东的耐心解释，以及洛非在一旁恰到好处的提醒，洛家人差不多搞清楚了洛有为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 只不过，法律的事情刚放下，政府的事情又提了上来。 一旦想到此案与政府的意愿有关，所有人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田成东把脉问诊的能力很强，他开出的药方也很有针对性，但他这帖药方的含量却非同寻常，不是一般人可以抓得起的。 洛家人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向来与官场没什么瓜葛，也没有什么体制里的力量，要想让他们走上层关系，根本没办法的事。 所以听完田务东的看法后，木兰皱着眉头道： “田律师，我们对官场里的事一窍不通，听你说，这个案子牵涉的还很深，我们怎么有办法去疏通，你还是帮帮我们吧。” 田务东看着木兰真诚而又期待的眼神，心里头有些感动，但他毕竟阅历丰富，知道这种小县城里的权力网盘根错节，一般人很难窥破，更别说插手其中，权衡利弊之下，他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说话。 只不过，田务东虽然精明，但今天在场里有一个人却更精明。 而且他对田务东的过去和未来十分了解，也知道田务东的人生追求，以及当前阶段的心态。 作为同样出身卑微，通过自己的智力和努力，在体制里获得了一定地位和成就，但却因为缺乏更高层次政治资源助力的草根精英，田务东离开体制是迫不得已的，他的内心中还有传统读书人那种士大夫的习性，对于社会进步和政治清明充满责任感和抱负心。 跳出体制，在市场经济的环境里获得一定地位，只不过是田务东曲线救国的一种谋略，他真正想要获得的还是社会影响力，并渴望利用这种影响力来发声，来推动国家和社会进步。 洛非正是摸准了田务东的这种心态，他才信心十足地开口道： “田律师，当前国企改革面临的问题是普遍性的、全国性的，上面也在找典型、树标杆、找突破口，鹿城县发生的事情，如果处理妥当，并且有利于各方面的利益，届时会起到很好的正面效应，像您这样的大律师，在江浙司法界又有很多人脉，这种案子最适合您了。” 田务东此时已经不把洛非当做一个普通少年来看，但听到洛非讲出的这番话，脸上也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 因为洛非这话说得太准、太对了，不但紧紧扣住国家大政方针的方向，而且还十分贴切地说出了田务东的心境。 而且在平静的话语背后，洛非十分巧妙地给出了这个案子的好处。 那就是可以让田务东得到一举成名的机会。 对于田务东而言，洛有为这个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鹿城县的势力虽然在本地十分可观，但在整个瓯东市甚至整个江浙省又算不了什么了。 田务东虽然仕途不怎么得意，但他在江浙司法界深耕这么多年，拥有的人脉资源还是十分充沛的，只要适当的加以应用，对于这个案子还是大有裨益。 况且，田务东刚成立的律师事务所，也需要有个分量足的案子，来打响第一炮。 沉吟再三，田务东终于把目光朝向洛家的主事人，他面色沉静地对着木兰道： “这个案子我可以接，但具体怎么做我说了算，你们一定要充分配合我，不要质疑、不要干涉，更不要旁出枝节，我会给你们一个最好的结果。” 木兰等人此时怎么敢说“不”，连连点头答应，承诺一切配合田律师的安排。 在办好委托手续后，田务东提着公务包起身，婉拒了留在洛家吃饭的请求，只是简单地留下一句话： “我先去了解一些情况，一个礼拜后再来找你们。” 洛家众人送至门口时，田务东又特意看了洛非一眼，对着木兰道： “你这个儿子很不一般，比普通小孩强很多，你要认真培养他。” 今天洛非在田务东面前说的那些话，木兰都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她虽然并不大理解洛非话里的意思，但儿子说话时那种从容不迫、有板有眼的样子，让木兰看了十分欣慰。 她不觉得儿子这段时间的表现有什么异常，只是以为儿子因为父亲出事了，一夜之间长大成熟了。 方才听了田务东的话，木兰这才觉得自己儿子真的很不错，她对洛非的信心又更加充足了。 当然，木兰也把田务东所说的最后那句话听了进去，所以她送完田务东后，就忙着催促洛非去学习，不要在学习以外的事情上花太多时间精力，就算是他父亲的事也不行。 所以洛非的国庆三天假期，就在自己家中学习度过。 ...... 好不容易熬完了国庆假期，重新回到正常的高中生生活的洛非，再一次遇到了新的变故。 这一次，来的是曾博。 三人组再一次坐在那个熟悉的夜宵摊前，各自带着各自的心事，干掉了一箱啤酒后，曾博终于开口了。 “我要离开这里了。” “什么？” 洛非和凯文都大声叫了出来，惹得周边的食客脸带不悦地看过来。 虽然喝了不少啤酒，但曾博的脸上保持着以往的冷静自若，他淡淡地道： “我妈妈打算把美食城盘给别人，带着我去省城定居，所以我得走了。” 凯文一脸不悦地喊道： “为什么，你们一家不是好好的吗，干嘛要搬家。“ ”是不是上次那个男人在捣鬼，他妈的，他真是阴魂不散啊。” 对于凯文的看法，曾博带着感激之情答道： “凯文，谢谢你，但我们没事，我们都很好，只是有必须离开的理由。” “什么理由，你跟我们讲讲啊，别藏着掖着。” 凯文这个直肠子，最见不得别人有秘密，但不管他如何追问，曾博在这个话题上始终保持缄默，并不正面回答凯文的话。 洛非若有所思地看着曾博的表情，以他的观察力，看出曾博冷静表情下带着一股努力压抑的情绪，这种情绪是激动中又带有一丝愉快的，这说明曾博离开鹿城这回事，并不是被外力所迫的不得已之举。 那为何曾博一家要离开呢，为什么曾博妈妈要卖掉经营得很好的美食城，为什么他们一家要搬去省城呢。 洛非心中已经有了个答案，但他只有七八分把握，所以他并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和凯文一样追问不休。 洛非只是拿起面前的酒瓶，看着曾博的眼睛，诚恳地道： “不管今后我们身处何方，都不要忘记我们曾经的友谊，来，让我们为友谊干杯，为青春干杯。” 凯文见状，也拿起酒瓶道： “我没有洛非那个文采口才，你只要记住，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们，我们一日是兄弟，终身是兄弟。“ 曾博十分感动地看了两个小伙伴好一阵子，一直保持的冷静姿态也伪装不下去了，他抽了抽鼻子，拿起酒瓶，带着些许哽咽道： “好，我会记住这句话，也会记住你们的。” 三个啤酒瓶碰在了一起，在鹿城县宁静的夏夜中显得十分清脆响亮，就像他们的青春一般。 充满了敏感、脆弱和挫折，但又生机盎然、拥有无限可能。 “ 第030章 不是谁都会围绕着你转 那天晚上，洛非、凯文和曾博在河边的大排档喝到了很晚才回去。 这一次，三方的家人都没有对自家孩子这种越轨行为产生太大反响，因为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曾博的妈妈忙着搬家，洛非的妈妈忙着丈夫的案子，而凯文从来就没人管过他。 但无论三个小伙伴喝得多么醉，但他们很快就要面对全新的生活。 那天之后不久，曾博就办了转学手续，鹿城中学虽然对这样一个学霸的离开百般不舍，但曾博妈妈及她背后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曾博最终还是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一个礼拜，就离开了鹿城县。 去送别的那一天，凯文比往常要情绪低沉很多。 虽然他们仨认识时间并不长，但三个大男孩已经结下了很深的友谊，从小都在外面寄宿的凯文，更是从温柔美丽的曾博妈妈那里，获得了宝贵的成年女性的关爱。 所以那天曾博妈妈的白色皇冠小车驶去后，凯文已久楞楞地站在原地，好像心也随着他们去了。 洛非没有凯文那么多愁善感，当然作为一个重生者，他的年龄和阅历也不允许他如此伤感。 重生是一次奇妙的旅行，你有很大概率遇上前世熟悉的人，但也会遇到更多全新的人。 但无论如何，只要你保持一颗热情积极的心，你总会收获更多的友情、亲情...... 回过头来，曾博的离开，造成的影响也不小。 很快到来的期中考试，就将这点展现得淋漓尽致。 理科班状元的王座空出来后，原本一直屈居曾博之下的晚年老二终于上位，成为理科班老大的同时，却不得不接受全校第二的定位。 因为新的全校第一，就是一直以来都稳坐文科班王座的宋宜梵。 一直以来的竞争对手曾博一走，宋宜梵当仁不让坐上了全校第一的王座。 从趋势来看，她的统治几乎无人可以挑战。 洛非当然没有起过挑战宋宜梵的念头，因为他距离进入快班的小目标还有一段距离。 虽然在英语的学习上取得了一定进步，这次期中考试也进入了慢班的前十名，但洛非并没有就此满足，他的目标不像凯文，仅限于考个平均线上的成绩，避免被父亲带去北方的可能性，就满足了。 洛非的目标更远大，他还想要通过更好的成绩调入快班，他想要在2年后的高考中考上top2...... 仅仅是英语提升上去了，这任务才完成了不到一半。 另一半，就是洛非最头疼的数学成绩。 这一点上，曾博的学习法就帮不上太大的忙了。 数学的学习不像英语，只要坚持和复习就可以有进步。 数学考的其实是逻辑思维，是如何从题目提供的线索中找出出题人的意图，并通过各种数学公式的搭配应用形成解题思路的过程。 对于洛非而言，逻辑思维不是问题，但他之前荒废的时间太多，很多基础的知识都没有扎实掌握，所以在解题的时候，往往会出现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现象，大大延缓了他答题的时间和成功率。 要想在数学上有所突破，必须牢牢掌握哪些基础知识和答题技巧，对于普通人而言，达到这个目标的途径只有一个，那就是大量做题。 对于国内的高中生而言，题海战术是逃不开的一个话题。 无论上面三令五申强调素质教育、全面发展，在实际中衡量学生能力的还是那一张张的试卷，一道道的题目。 这在某种程度上是最公平的，因为无论学生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环境如何，他们在考题面前是最平等的，而且无论你身处何地，只要努力去做题练习，总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应试教育虽然有很多弊端，但在考试的公平性上却是无可取代的。 因为分数是不会说谎的。 洛非当然很熟悉这套理论，但他真正执行起来却发现没那么简单。 虽然他很用功地复习了高中的基础知识，并且用大量的练习题来巩固这些知识点，但他答题的效率和正确率却依旧不高。 原因很简单，洛非在初中和高一阶段的欠账太多，对于很多题型的技巧十分生疏，完全靠自己去摸索练习，往往不得其章法。 洛非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光自己闷起头来苦练，很难取得什么效果，反而会让自己更加畏惧数学。 这时候，一定要找数学强的人来给予一定指导，把思路走正确了，之后的练习才更有效果。 原本这个人应该是曾博，理科的学霸在数学上一直十分优秀，有他给洛非讲题解惑，洛非学习起来肯定事半功倍。 可不巧的是，洛非还没有提出这个要求，曾博就因为家事而提前转学了。 没有曾博，洛非只要拿着题目去问数学老师。 可数学老师并不是为洛非一人服务的，他的身边每天都有很多学生在找他询问，他每天能够给洛非解上1、2题就算不错了。 所以，数学老师也指望不上。 这样算了下，洛非还真找不出谁可以帮自己一把。 最好的朋友凯文，在数学方面比洛非还要学渣；洛非所在的慢班，虽然有几个认真读书的同学，但他们的成绩也只是在中游徘徊，他们自己学起来都很吃力，洛非也不想去打扰他们。 出了慢班以外，洛非还能找谁呢？ 快班倒是有不少数学成绩好的，可他们向来跟慢班的学生没什么来往，洛非这种时常在“大阅兵”里羞辱他们的男生，他们避之唯恐不及，更谈不上义务帮洛非补数学了。 洛非脑中盘算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隔壁的高二（1）班。 这时是晚上7点左右，快班的教室里坐满了正在晚自习的学生，跟稀稀拉拉、逃课无数的慢班形成了鲜明对比。 负责两个班的数学老师坐在讲台上，被好几个快班的学生团团围住，他们问问题的认真劲和领悟力，让数学老师回答起来也十分用心，不像慢班的学生一样，遇到难题自己一点思路都没有，需要老师事无巨细地从头讲起。 这就是学生之间的差距，难怪数学老师更乐意呆在快班。 洛非苦笑地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还是把重生想得太简单了。 现实世界不像小说电影，要成为学霸谈何容易，并不是谁都会围绕着重生者转。 或许，应该考虑一下去找找补习班的事了。 洛非心里盘算着，正要转身离开。 不经意间，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倩影滑入眼帘。 洛非当时就停住了脚步。 第031章 同学，你好 看到宋宜梵后，洛非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在苦恼的事情，一切都可以从她身上得到答案。 作为全校数学成绩第一的保持者以及学校奥数代表队的主力选手，宋宜梵的数学水平无疑是很强的，洛非如果想要找个人帮助自己提高数学成绩，没有谁能够比宋宜梵更适合了。 只不过，洛非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很快就被他自己打消了。 开什么玩笑，这个可是宋宜梵呀，整个鹿城中学最为高冷理性的人物，而且还是兼具女神和学霸两大属性的天之娇女，平时别人能跟她说一两句话就算很特别的了，你居然还想让她帮你辅导数学。 你想想看，这有可能吗？ 洛非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透过窗户看着宋宜梵的侧面。 鹿城中学的校规虽然严格，但仅限于正常的上课时间，所有很多学生在晚自习时会穿得更加轻松自在些。 宋宜梵也不例外，虽然已经入秋，但鹿城的气温仍然不算很低，但她今晚穿着一条白色亚麻面料的连衣裙，连衣裙的领口和袖口都有绣花褶皱，看上去清新写意而又落落大方，长及膝盖的裙摆下方露出两截白藕般修长纤细的小腿，此刻正交叉着侧靠在一旁，穿着白色帆布鞋的脚踝轻轻晃动着，像一只正在海边徘徊的水鸟，令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宋宜梵坐在教室当中，虽然周围人来人往，但没有人敢去惊扰她，也没有人会提着问题去问她，虽然她已经是全校公认的女学霸，但她天生自带的疏离感，却令人望而却步。 她一会儿低头认真书写，一会儿抬头，双手托腮凝望窗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周边的事物都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困扰，但她举手投足之间，那股自然而然散发的优雅与自信，都是这些高中生所不能企及的。 洛非当然不是普通的高中生，他身上所拥有的阅历与见识远超这些高中生们，就算宋宜梵多么早熟与理性，但她毕竟还是个少女，少女该有的情怀与心思，她也不会缺少。 否则，宋宜梵也不会收下那些洛非代笔的情书。 虽然宋宜梵从未回信，但收下这些情书的本身，就意味着她的内心并非完全冰冷，她也不是完全不可接近的。 想到此处，洛非心中又充满了自信和勇气，他看了看认真解题的老师，再看了看那些忙碌于学习的快班学生，抬脚走进了高二（1）班的教室。 ...... 像每一个晚自习一般，宋宜梵专注于自己笔下的习题，努力练习和巩固着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公式与技巧。 国庆后，宋宜梵和江浙省的几个奥数代表队员参加了国内奥数顶尖选手的一次集训，一向心高气傲的宋宜梵也见识到了那些来自京海两市奥数选手的水平。 同样是高中生，大城市出来的的确不一样，无论是基础知识还是眼界视野，都让其他地方的高中生望之莫及，也让宋宜梵感受到很大的压力。 自己虽然有很好的天赋，平时也一直在努力，但真的被身处的环境所限制了，在很多资源上都比不上那些大城市的高中生，自己如果要考进理想的大学，真的需要付出更多努力不可。 每天的预习，每晚的练习，周末的强化训练，宋宜梵身边没有高水平的老师指导，也没有同等水平的学友可以交流，她只能依靠自己。 就像晚自习一般，宋宜梵依旧很认真地复习着自己的奥数题目，无论是个人状态，还是自己的学习内容，都超出周边的同学一大截，老师和同学们也不会去打扰她，这也让她拥有更好的精力投入自己的目标当中。 只不过，今天晚上有些不同，宋宜梵感受到一丝外界的扰动。 自从她做完手里头的第一套卷子起，宋宜梵就感觉有人在看她。 虽然她已经习惯被各类异性和同性的目光关注，但今天这道目光有点特别。 因为那个人看了她很久。 宋宜梵一开始没在意，以为对方只是普通的那种高中生，出于惊艳自己颜值的冲动，才会一直看着自己。 所以她没当回事，浑若无人地继续自己的学习。 没想到，这个人一看就看了很久，而且那眼神片刻都没有离开自己的身上，这让宋宜梵渐渐觉得不自在了。 于是，借着一次翻资料的机会，宋宜梵侧着头，往窗户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后，宋宜梵的好奇心更强了。 虽然站在窗户那头的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男生，除了个子挺高外看不出什么，但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十分特别。 宋宜梵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但绝不是普通男生看着心仪女生的那种眼神，平静、深邃、难以琢磨，有着一股令人看不透的东西在内。 这种眼神，宋宜梵之前只有在自己的父亲，或者父亲同等年龄身份的男士身上看过，那是经历过很多事情，承担过很多责任的成年男人才有眼神。 这不是一个高中生可以拥有的眼神， 宋宜梵有些暗自后悔，早知道自己不去看那一眼得了，这一眼看完之后，宋宜梵的好奇心不但没有解开，而且还加深了不少。 如果这个人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只是因为自己的颜值而来的话，宋宜梵不会有任何波动，她早已习惯了这么多类似的眼神。 但这个男生却与众不同，很有一些特别的东西。 宋宜梵不由地暗自猜测。 他是谁？他想干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看着自己，为什么他的眼神里含着那么多的东西。 胡思乱想间，宋宜梵发现自己走神了。 这是她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一向在学习上十分专注的宋宜梵，居然因为一个男生的注视而分心，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的现象，说给全鹿城中学的师生听，他们都不会相信。 但这事就这样发生了，十分真实地出现在宋宜梵的身上，以一种突如其来、不可言说的方式出现了。 自己到底怎么了？ 宋宜梵很快就察觉到自己情绪状态上的不对劲，她身上那长久养成的理性立即开始发挥作用，她摇了摇头，将那个男生的眼神驱离出脑海，重新恢复以往的冷静。 正当宋宜梵准备全身心地投入学习时，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同时，一个成熟厚重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同学，你好。” 第032章 向前一步 高二（1）班的学生们大多数都是同龄人中的乖孩子，他们循规蹈矩、遵守纪律，按照学校和老师们的要求完成课业，也获得了应有的成绩，所以他们能够跻身于快班中，被学校和老师们寄予厚望，被当做将来学校的荣誉来培养。 而他们也足够努力，为了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也是为了回报学校对自己的期望，无论是在学习态度上，还是在学习规律上，快班学生都做到了典范。 就像每天的晚自习一般，快班学生向来都是坐得满满的，不少人一吃完晚饭，就跑到了学校自习，比起那些拖拖拉拉、参差不齐的慢班学生而言，快班学生实在是太努力了。 因此，这天晚上，当快班学生们沉浸于解题、复习和问问题的时候，从门口走进来的洛非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虽然快班、慢班之间的差距很大、差别也很多，但两个班级毕竟就在隔壁，互相往来是很正常的事。 当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慢班的学生往快班跑，快班学生是很少往慢班走动的。 原因也很简单，快班的女生多，快班的女生更漂亮。 所以，当洛非走进快班教室的时候，几个正好看到他的快板学生，心里头的想法就是。 这个隔壁班的高个子男生，这次不知看上了哪个快班女生，以至于晚自习的时候过来找人。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象得到，洛非这次过来找的对象，居然会是快班最美的女生。 当天的值班老师也没有在意，因为他一直被问问题的快班学生围着，根本看不清外面的动向。 等到他们发现，高二（2）班的洛非十分执着地走向坐在窗边课桌的宋宜梵时，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什么鬼，居然有男生敢主动找宋宜梵搭讪？ 难道他不知道，宋宜梵从来没有对任何男生假以辞色过吗，她拒绝过的男生，几乎可以组成一个连了。 不少人都在幸灾乐祸，心中暗自笑话洛非的不自量力。 他们觉得，不用多久，被宋宜梵拒绝的名单上，又会多了一个名字。 ...... 洛非并没有想太多。 在前世，他是个心思慎密的人，无论是做决策还是搞研究，他都会力求万无一失、滴水不漏。 但在重生之后，他开始变得随性起来，不再斤斤计较得失，不再纠结于成败，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要努力去做，就算没有成功也没关系，生命就应该尝试更多。 所以，对于宋宜梵的反应，洛非并不去做预测，他只管做了就是，先做再说。 于是快班男生才能看到方才那一幕。 ...... 当洛非向自己打招呼的时候，宋宜梵首先是有些诧异，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搭讪的男生。 之前那些男生在追宋宜梵的时候，都是想尽办法、出尽风头，力图第一次就给宋宜梵留下深刻的印象，谁也不会向这样，单刀直入地直接插话进来。 这么直率、这么坦荡、这么肆无忌惮，让宋宜梵感到有些不悦。 你以为你是谁？ 当宋宜梵抬起臻首，两道细黑修长的黛眉微微挑起，那对平时令人望而却步的清冷双目扬起来时，她看到的却是一双极其深沉的眼睛，那原本应该属于16岁少年的目中，蕴含着一股难以言明的东西，让人瞬间无法移开目光。 宋宜梵原本想要不理睬这个贸然出现的男孩，但不知为何，在他那对眸子的注视下，预先想要说出口的话却留在了嘴边，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收回自己的眼神，也没有理睬站在面前男孩，以一种冷淡的姿态，想要让男孩知难而退。 她这一招向来都很管用，绝大多数男孩都会因为脸皮薄，受不了自己心仪女孩在众人面前的冷落而产生羞愧，进而主动放弃追逐。 但宋宜梵错了，她这次遇到的男孩并不寻常，严格点讲，他是个男人，而非男孩。 男孩是一种敏感、热情、冲动的生物，而男人更加稳重、冷静和从容不迫，所以在面对女孩的时候，男人比男孩更沉得住气，也更加有自信和把握。 所以，当宋宜梵没有理会洛非的招呼时，洛非并没有转身走人，而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急不慢地站在那里。 这时候，高二（1）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注意到了这一幕，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里。 因为他们都发现了这微妙的一幕。 这个来自隔壁慢班的洛非，显然已经被全校最美也最冷的女孩所拒绝。 但他为什么还站在那里不动，而且脸上一点受伤害、受冷落的感觉都没有，这个男生有点奇怪。 大家都在看着好戏，看着洛非如何收场。 因为他们都相信这一点，没有人能够让宋宜梵对他和颜悦色，也没有人可以接近宋宜梵。 其他男生都不能，洛非也不可能。 ......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所有人为之震惊。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就当洛非被宋宜梵冷落在那里的时候，洛非做了一件事。 一件让任何人都觉得意外的事。 宋宜梵的课桌最近一直都是一个人坐的，因为陈诗华得了流感，已经很久没来学校了，当然也不能上晚自习。 虽然如此，但宋宜梵坐在那里，谁也不敢去轻慢，不敢去打扰她。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宋宜梵是不会接受与普通人靠得太近的。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 那个被宋宜梵冷拒的男孩，一点都不羞涩，也不拘谨，竟然就那么大大咧咧地移到宋宜梵的课桌旁，施施然地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这一幕，让所有关注这边的人们都感觉不可思议。 什么？ 居然可以这样操作？ 这个隔壁慢班的男生一点都不受宋宜梵的影响，随随便便地就坐到了她旁边。 这是整个高二（1）班，甚至整个鹿城中学破天荒头一次看到的事。 所有人马上又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个洛非是谁？ 他到底有多强大的后台背景，他到底有什么凭仗，竟敢如此大胆。 而且不仅如此，一直以高冷闻名的宋宜梵。 在这个男孩坐下的时候，居然一点反对的动作都没有，似乎是默认了他的做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猜不懂了。 第033章 心乱了 洛非脸上带着平静的笑意，一丝不苟地坐在了宋宜梵身边那个位置，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当然，最意外的非宋宜梵莫属。 宋宜梵原本以为，和那些曾经想方设法接近她的男孩一样，洛非很快就会在自己的冷静之下打起退堂鼓，自讨没趣地走开，但事情却没有朝她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洛非不但没有退却，反而更进了一步，直接坐到了自己身边来。 这让宋宜梵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从未见过这种局面，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男性。 洛非的胆大与决断，都超出了宋宜梵所理解的范畴，让她觉得自己很受冒犯，同时，也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新鲜感油然而生。 不过，此刻宋宜梵的内心中，更多的激起了她的好强好胜的心态。 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这么无礼吗？ 宋宜梵内心中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不经意间被挑起了，她一言不发地冷然坐在原地，露在外头的光滑臂肘撑在课桌上，整个人摆出一副防御戒备的姿态，一对清澈鉴底的眸子淡淡地看着身边的男孩。 如果目光可以用温度来表示的话，那么宋宜梵此刻的眼神估计是零下二十度。 这个温度，可以冻住大多数人。 很可惜，洛非并非这大多数其中之一。 他非但不受宋宜梵眼神的影响，反而神情自若地拿起手中的习题卷子，那张充满青春朝气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双目直视着宋宜梵那对冰冷的眸子道： “宜梵同学，我有一道数学题，想问一问你。” ...... 今天晚上，高二（1）班的同学们普遍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 不少人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学习太辛苦，以至于看花了眼。 明明平时一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宋宜梵，今天居然被一个男孩给搭讪上了。 她不但没有让那个男孩走开，反而让他坐到了自己身边，这一切都太超出高二（1）班同学们的认知范畴，实在是让他们太感到意外了。 很多人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实。 全鹿城中学最美的女孩，同时也是全校最聪明和成绩最好的女同学，一直以来被全校男同学视为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那个女孩，她竟然接受了一个男生坐在她的身边。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让人难以接受。 尤其令大多数男同学无法相信的是，这个现在坐在宋宜梵身边的男生，只不过是隔壁慢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男生。 被分配到慢班，说明他学习成绩称不上优秀；从家庭背景来看，从来没听说过他家里有多么好的条件；从才艺来看，也没见过他会唱歌跳舞什么的；从个人外形来看，除了个子高一点，其他地方也就是平平无奇而已。 这样一个男生，放在精英荟萃的鹿城中学，根本就谈不上出挑。 他怎么可能与宋宜梵如此接近？ 同学们的目光都是客观的，在前世的高中三年，洛非的确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存在，除了能够得到语文和历史老师偶尔的夸奖外，值得同学们讨论的因子很少，少到几乎无人知晓。 所以洛非今天的行为举动，震惊了所有人。 只是他们再怎么猜测，也猜测不到。 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洛非，这个坐在宋宜梵身边的男孩，其实身体内装着一个40多岁、事业有为的中年成熟男人灵魂。 这个洛非的阅历与眼界，这个洛非对待女孩子的手段，在这些鹿城中学高中生面前是碾压级别的存在。 就连一向高高在上的宋宜梵也不例外。 ...... 宋宜梵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状况。 明明心中对男性的追求十分抵抗，明明对高中男生的接近十分反感，明明自己一向都把自己的形象维持得很好。 但偏偏今天却遇到个不一样的对手。 这个男生，外形虽然并不让人讨厌，但行为举止却超出所有的规则限制。 按理说，女生对你不理不睬，连瞧都不瞧你一眼，男生这时候就应该知道结果意味着什么，就应该懂得如何选择自己退场。 可眼前这个男孩却没有像所有普通男生一般，在宋宜梵的冷漠面前止步，非但如此，他反而更进一步，竟然坐到了自己身边。 这种状况，宋宜梵之前的人生中从未经历过，也没有任何的心理预备。 虽然宋宜梵自幼聪慧过人、而且在家庭的熏陶下拥有优雅的气质和强大的气场，这些因素让她之前应对异性时游刃有余、毫不费力。 但这些因素在今天却失效了，或者说，在眼前这个男孩面前失效了。 这个男孩，看起来健康、阳光、充满青春活力，但仅仅这些也不算出奇，最让宋宜梵感到特别的，还是他眼神与姿态中展示出的一种懒洋洋的、毫不在乎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宋宜梵感觉十分新鲜，因为之前所有的男孩在她面前，都会表现出的紧张、忐忑、期待、害怕，这些在洛非身上都看不到。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跟看任何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般，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这些波动，原本在宋宜梵的美貌面前是很寻常的，可在洛非身上，却找不到一丁一点的痕迹。 洛非的这种表现，反而让宋宜梵的心境产生了一点点的波动。 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安，她也说不清楚这个不安从何而来，指向何处。 但她的的确确觉得有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一向心如止水的她，突然觉得身边坐着这样一个男生，让她感觉到很别扭。 无论是他直视自己的眼神，还是他身上隐隐约约传来的16岁男孩的气息，还是他嘴角那种若无其事的笑意，都让宋宜梵觉得不安。 宋宜梵心乱了。 ...... 宋宜梵平生头一次，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眼前这种场面，她的理性与矜持在此刻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她只能依从自己本能的反应，像所有普普通通的女孩一般，和所有正常的男女同学相处一般，接过洛非手中的数学习题，轻轻扫了一眼，就开始讲解起来。 虽然一半带着被迫，一半带着不安，但宋宜梵的数学天赋的确不是虚的，她的讲解也清晰简洁、逻辑明确，虽然只是聊聊数语，但已经让洛非的思路得到了很多启发。 宋宜梵身体与洛非保持着最大的距离，她的眼神也只是轻轻地瞄在数学习题上，但她依旧利用眼角的余光把握身边男生的动向。 与宋宜梵的估计相反的是。 洛非并没有利用他们之间这难得的距离靠近自己，也没有在宋宜梵讲题的时候偷看她，反而十分专注地听着宋宜梵的讲解，用笔在习题本上记录解题思路。 看起来，洛非的确是在问数学题，他并不是打着这个幌子来接近自己。 这让宋宜梵心中的不安减弱了不少，但也让她觉得有些怪怪的。 但具体哪里奇怪了，宋宜梵自己也说不清楚。 宋宜梵顾不及揣摩自己复杂的心理，这道习题讲解就说完了。 洛非并没有继续纠缠，他合上自己的习题本，微笑着轻轻点头道： “谢谢你，宜梵同学。” 然后，洛非便起身离开，脚步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宋宜梵没有回应洛非，也没有抬头去看洛非，她依旧保持着先前那种冷静自若的状态，依旧专注于自己眼前的奥数题目。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头却有股莫名的失落。 究竟失落什么呢？ 第034章 特殊的信任 当洛非走出高二（1）班的教室时，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如同他刚进来时一般。 平静、淡定、若有所思中又带着一丝轻松惬意。 洛非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变化，那种理应发生在16岁男孩身上的变化。 因为他刚刚坐在全校最美的女生旁边，并和她进行了认真的探讨对话。 虽然这次对话的内容仅限于一道数学题，所经历的时间仅有10分钟不到，但在鹿城中学和高二（1）班的历史上都是破天荒的首次。 首次有男孩接近宋宜梵时没有被退回，也是首次有同龄异性与宋宜梵对话时间超过1分钟。 这一切发生在任何男孩身上，他此刻肯定欣喜若狂，肯定会在脸上和动作上表现出来。 但洛非身上却没有这种表现，他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一点的确耐人寻味，让人不得不去猜测，他与宋宜梵讲了什么，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 洛非没空去想这些有的没得，他也没有心思去猜测宋宜梵此刻心里究竟如何。 他只不过是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在高中数学上给自己辅导帮助的同学，解决通往top2之路上最大的拦路虎。 至于这个同学是谁，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在洛非看来，并不重要。 之所以最终的答案是宋宜梵，这个全校最美也是最聪明的女孩，对于洛非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他是抱着重活一遍的心态来体验这个时代的，他有很多需要努力的理想和需要弥补的遗憾去完成，但宋宜梵并不在他的计划当中。 所以，洛非在面对宋宜梵的时候，才会那么轻松自如、游刃有余。 而这一点，无疑很重要。 重要到，让宋宜梵对洛非的行为举止没有表现很强烈的抵触；重要到，让宋宜梵接受了洛非这种过于坦率和单刀直入的求问方式。 只不过，洛非并没有太在意这些。 他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对方的心态如何，不在洛非的考虑范畴。 ...... 洛非可以这般轻松写意，但其他人无法做到。 尤其是高二（1）班的男生们，他们从事情刚发生时的震惊中缓过来后，开始涌上心头的是不甘心与气愤。 他们不甘心的是，宋宜梵可是他们文科快班的骄傲和偶像，是他们心目中美丽而不可亵渎的存在，宋宜梵属于高二（1）班，也属于文科快班的全体男生。 虽然宋宜梵本人未必会赞同这种看法，但高二（1）班的男生的确是这么认为。 他们可以接受自己无法追求宋宜梵的现实，也可以接受宋宜梵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但他们无法接受的是，自己视为女神一般的存在，居然对高二（1）班以外的男生有特别的相待。 这实在令高二（1）班的全体男生感到屈辱。 自己追了好几年的女神，自己没法接近的女孩，竟然给别人捷足先登了，这谁受得了。 不仅如此，这个男生还是来自隔壁的文科慢班，是传说中被校方视为已经放弃治疗的那些差生之一。 这样的男生，怎么配得上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宋宜梵呢？ 所以高二（1）班的全体男生都愤怒了。 他们个个义愤填膺，群情激昂，都想要把这个隔壁班过来抢占资源的男生教训一顿。 在这个时间点上，洛非已经成为高二（1）班全体男生的公敌了。 ...... 洛非并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不过即使知道了，洛非也会对这些高中小男生的心思不屑一顾。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纠结在情情爱爱上，洛非现在正朝着自己的人生目标，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实前行着。 自从与宋宜梵之间有了第一次的接触后，洛非并没有放慢节奏，等待对方的反应。 而是持续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 第二天的晚自习，洛非再次拿着数学习题走到了宋宜梵身边，这次他没有向之前那般客套，而是很直率地走到她的身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坐了下来。 洛非这次的举动如此迅速而又自然，让宋宜梵都来不及说什么，也来不及做什么。 这种贸然的动作与行为，原本肯定会引起宋宜梵的反感。 但洛非的身体语言所展示出来的感觉，却一点都不让人讨厌。 好像一个已经认识了多年的好友一般，淡定、沉着、令人心平气和。 宋宜梵隐隐约约觉得，洛非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般年轻，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成熟的男人。 如果洛非不是表现得这般成熟的话，宋宜梵对他的观感肯定会很差。 那样的话，宋宜梵不会再给洛非任何机会接近自己，也不会让洛非再有机会坐到自己身边。 但洛非第一次的表现的确很好，所以他在宋宜梵这里建立了一种信任，一种特殊的信任。 洛非并不知道，这是个很难得的机遇。 因为在此之前，宋宜梵从未给任何异性这种信任。 洛非，正是获得这种信任的第一人。 所以，宋宜梵虽然还是有些不适应，但对洛非再一次坐到自己身边的行为，表示出很大的容忍度。 当然，对于洛非这次提出的问题，宋宜梵也耐心、细致地做了解释。 而洛非也没有辜负宋宜梵这种特殊的信任。 他在问完这个题目后，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也没有再做什么纠缠，就很有礼貌地道谢，抽身离开。 洛非这种点到为止的做法，让宋宜梵心中剩余的那些担忧得到了很好的消解。 她知道，洛非并不是那种急躁、鲁莽、把一切诉求都挂在脸上的高中男生。 他身上拥有的一些气质，让宋宜梵觉得很平静、很舒适，没有压力、没有负担，这是她在其他男生身上所见不到的。 当然，这并不代表宋宜梵对洛非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也不意味着宋宜梵会改变自己一直以来的初心。 但已经足以让宋宜梵愿意接受洛非坐在自己身边，愿意回答洛非向她提问的问题。 对于洛非而言，一扇崭新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至于这扇大门背后的是什么，洛非与宋宜梵都不清楚。 因为他们身在其中。 第036章 做不到的事情 首先做不到的是那些慢班的男生。 洛非的事迹如此地突出耀眼，显然不能仅仅停留在快班男生的口中和眼中，鹿城高中就这么大，好事的人与多嘴的人一直很多，而且当事的女主又是全中学最耀眼的女孩，所以，没过多久，洛非与宋宜梵之间发生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年段。 对于这些青春期的男生女生而言，就算是最死心眼、最老实的学生，也不会不知道宋宜梵的名字，以及她傲人的颜值和学业，和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所以洛非一出现在宋宜梵身边，所造成的的效应是轰动的，他的事迹传播速度，也是足够惊人的快。 而这一事件所造成的影响，也以不同的方式呈现出来。 在这个时候，快班男生与慢班男生的差别就呈现出来了。 同样是对洛非出现的方式和缘由不得其解。 快班男生在发挥他们的智商优势，花心思探索研究洛非背后的道道，以及羡慕嫉妒恨洛非的同时；慢班男生可没有想那么多，他们的脑袋原本就不是为了思考而设计的，他们更直接、更冲动、更善于抓住机会。 所以，没过多久，不少慢班的男生们就行动起来了。 他们效仿着洛非的做法，开始上他们平时几乎不上的晚自习，并学着洛非的样子，拿着题目去问宋宜梵。 这些慢班男生的想法很简单，他们认为： 既然宋宜梵愿意回答洛非的问题，那么他们也可以做得到；既然洛非能够坐到宋宜梵的身边，那么他们也可以坐过去...... 大家同样都是慢班的男生，洛非可以的事情，凭什么他们不可以。 怀着这种简单的逻辑，这些慢班男生以他们的勇气开始行动，他们像一只只赴汤蹈火的飞蛾般，朝着宋宜梵这个小太阳扑去，幻想着得到与洛非同等的待遇。 只不过，现实证明。 光有勇气和行动力是不够的，简单的思维固然可以让他们先跑一步，但并不能支撑他们跑到终点。 至少在宋宜梵面前不能。 这些一开始就抱着满腔热血和美好幻想的慢班男生，等他们走到那个传说中的宋宜梵面前，看到她那动人夺目的容颜，很快就心生怯意，先前的勇气就被打消了一半，等到他们好不容易开口问起话，一个个都像是被风吹伤了嗓子，张目结舌、语不连贯，把很简单的求教都说得颠三倒四。 对于这些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宋宜梵压根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们，他们失态的表情和语言，更是增加了宋宜梵的厌烦，所以她从始至终，从未给这些依样画葫芦的男生什么回应，她甚至看都不看，只忙于自己面前的奥数习题。 在这种冷淡加无视的双重打击下，这些男生剩余的勇气很快消失殆尽，他们好像站在冰窟口的小鸡一般，没多久就被冻得直哆嗦，赶紧转身夹着尾巴走开，生怕再多站一会儿，就会被冻成一具冰雕，在众人面前大出其丑。 看着这些原本意气风发、充满期待的慢班男生们，一个个如同阉鸡般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快班的男生一方面感到好笑的同时，另一方面也在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像慢班男生一般，贸贸然就去找宋宜梵，弄得个灰头灰脸。 看来，智商高还是管用的，起码在这件事上，深思熟虑并没有犯错。 只不过，他们心中的疑惑又加深了一层，到底洛非是用了什么技巧，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出来，也学不会呢？ 快班男生想不出答案，他们决定再多观察观察，多思考思考，这就是他们的行事准则。 ...... 很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信奉快班男生的行事准则，也不是所有人都被慢班男生的尝试结果所击败。 至少这个人不是。 这个人就是凯文。 在洛非的事迹迅速传播的时候，身为洛非死党的凯文却是比较晚知道的一个。 因为他从来不上晚自习，所以也无法目睹洛非与宋宜梵之间发生的互动。 当然，洛非也不是会把自己的事挂在嘴边的人。 所以，当凯文从旁人口中得知此事后，首先感到的不是惊愕，而是愤怒。 凯文的愤怒可以理解，因为他暗恋宋宜梵这事在高中阶段几乎人尽皆知，作为高中阶段的死党洛非，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却不顾朋友之间的情谊，暗地里与死党暗恋对象搭上了。 在心思简单、率性而为的凯文眼中。 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凯文可不像洛非，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一旦有了想法，就一定要表达出来。 在得知此事的当天中午，凯文没有像以往般和洛非一同骑单车返家，而是把洛非拉倒了鹿城中学旁的那条小巷子里，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去接近宋宜梵？” 虽然面对着中学死党的满腔怒火，洛非依旧保持着冷静自若的神态，他直面着凯文睁大的充满红丝的双目，两人对视了很久，这才淡淡地道： “宋宜梵是你女朋友吗？” 凯文被洛非这么一问，有些愣住了，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大半天后，才摇摇头道： “不是。” 洛非很快就接着道： “我和宋宜梵之间，有超越高中同学界限的接触吗？” 凯文一开始满肚子都是气，本来想要狠狠揍洛非一顿出气，但不知为何，站在洛非那平静的眼神下，肚子里的气不知为何就是提不起来。 再加上洛非的反问十分简洁有力，让凯文无法否认。 的确，洛非与宋宜梵之间的互动，只不过是普通同学之间常见的情况。 无论坊间的传闻如何，所有人都公认这一点。 凯文是个实诚人，他搔了搔脑袋，道： “好像没有吧。” 洛非耸耸肩，轻松地道： “我什么都没做，那你紧张什么？” 凯文是个直脾气，平时说话就像竹筒倒豆子般停不住，可洛非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却让凯文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虽然洛非说得很在理，但凯文总觉得他的话里有哪些地方不对劲，但以凯文的逻辑和表达能力，却是无法捕捉出来，也无法借此反击洛非。 他只好强行回答道：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宋宜梵，那就不应该去接近她啊。” 洛非被他这句话逗乐了，他露出难得的笑意道： “我又不是罪犯，找她问几道数学题，怎么就不行了。” 凯文睁大了眼睛，他有点不相信地道： “你骗人吧，宋宜梵是全校最美的女生，你就没有动过其他心思吗？” 洛非轻轻地摇摇头，拍了拍凯文的肩膀，轻声道： “我要是有其他心思，又怎么会帮你写那么多情书，到目前为止，你的名字应该是她最熟悉的了。” 洛非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立马让凯文双目亮了起来，他迅速抛开先前的不快，有些憧憬地道： “她收了我那么多情书，应该对我印象挺好的，我觉得我可以当面找她谈谈。” 这回洛非可没有继续顺着凯文的话头往下说了，他担忧地道： “现在还不到时候，你要谨慎点，不要冲动。” 很可惜，凯文就是这么冲动的人。 一想到宋宜梵，他就更加冲动了，把自己脑中虚构的可能性发挥得更加深厚。 他此时已经把先前质问洛非的事完全遗忘了，满脑子只想着宋宜梵知道他就是凯文之后的反应。 当然，在凯文的幻想当中，宋宜梵肯定对他另眼相看，只要他凯文一出现，很快就会收获佳人的心。 所以，凯文迫不及待地宣布： “现在就是时候了，看我的吧。” 对于这个意外出现的结果，洛非心知无法劝服凯文放弃，他只好带着几分怜悯看着自己的死党。 希望他不要受到太大的打击。 因为那并不是他可以做到的事情。 第037章 同样的剧本，不一样的人 凯文是个行动主义者，当他想到了什么，立马就会说出口，也马上就会付诸行动。 所以，隔天的晚自习，高二（2）班上多了一个平时几乎见不到的身影。 虽然凯文的出现有些突兀，但在整个班级里并没有掀起太多的反响。 因为他和洛非一样，都不是学校里能够赢得瞩目的人物。 但是，为了今天晚上那件很重要的事，一向很在意外表形象的凯文，更加用心地捯饬了自己。 一身阿迪达斯的黑白间条运动服，配上脚下崭新的耐克球鞋，黎明式的发型反射着发蜡的幽幽光泽，再加上修长挺拔的身材，阳光灿烂的笑容，让平时就挺受女孩子喜欢的凯文，今晚收获了更多来自女生的眼神。 只不过，这些女生们所抛出的眼神都要一一落空了。 她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有洛非才知道，凯文今晚上要做一件很大胆的事。 他今晚要主动接近宋宜梵，并且告诉这个全校最美的女生，自己就是那个给她写了60多封情书的男生。 凯文就是他。 至于这种行为本身，是否能够得到宋宜梵的认可，并且朝着凯文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就不得而知了。 凯文对自己很有信心，也对宋宜梵的反应很有信心。 但洛非并不这么乐观。 在他看来，那些由洛非代笔的情书，虽然可以让宋宜梵接受这些凯文署名的信。 却不意味着宋宜梵会因此，对署名凯文的这个男生产生好感。 更何况，凯文与那些情书的真正执笔者之间，拥有很大的差异。 这种情况，必然瞒不过蕙质兰心的宋宜梵。 无论凯文如何包装自己，他也无法伪装成那个能够让宋宜梵收下60封情书的男子。 所以，凯文的这种主动出击，所能够取得的战果很有限。 洛非无法劝阻好友放弃这个念头，他也不忍心看到凯文在宋宜梵面前碰钉子的场面。 他只能选择不去旁观这一切的结局。 所以，当凯文满怀着美好憧憬，兴冲冲地往高二（1）班走去时，洛非继续留在高二（2）班的教室里，为了他的学霸养成计划，努力解着一道又一道的数学题。 洛非是个做事情十分专注的人，他一旦有了自己的目标，就会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虽然数学并非洛非的强项，但这段时间在宋宜梵的帮助和点拨下，他已经逐渐找到了学习的节奏与窍门，所以面对着纸上那些题目，洛非握着笔的手十分稳定，毫不拖泥带水地写着公式，将解题思路一一呈现在纸上。 这个全神贯注在学习之上的洛非，在鱼龙混杂的高二（2）班学生当中，看起来也十分醒目。 洛非是如此地专注，以至于没有察觉，有一道目光在高二（2）班的窗外凝视了他许久。 而当那道目光的主人走入教室，走到洛非的身边时。 她身上那股正处于发育阶段的青春少女的气息，才让洛非从攻坚数学的道路中抬起头来。 ...... 站在洛非面前的，是一个他预料不到的女孩。 依旧是露出光洁额头的马尾造型，虽然换成了一件白色丝绸衬衫和及膝的格纹短裙，但白衬衫的下摆很有想法地在尾端系了个结，依旧凸显了白衬衫底下那青春期突出的象征，同时又把青春少女纤细白皙的腰肢露出了一段。 这个女孩洛非并不陌生，她就是因为身材姣好而闻名整个高中的郁莉。 虽然她并没有刻意去展示什么，但郁莉身上有一股天然地充满女性本质的气息，就如同她看着洛非的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般，满溢着毫不做作的诱人。 而此刻，这个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男生目光的郁莉，此时却站在了洛非面前，脸上挂着一个甜甜的笑意，水汪汪的双目盯着洛非，轻声道： “洛非同学，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郁莉的声音，并不如她的外表那般甜美，而是显得有些过分成熟，但与她的外表结合在一起，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所以，虽然洛非对于她的出现颇感意外，虽然他很不喜欢自己手头做的事情被人打断，但还是很有礼貌地点点头，摆出一副亲切温和的样子。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大大超出了洛非的预料。 郁莉并没有直接问洛非问题，而是轻轻地挪了一步，举止轻盈地坐到了洛非的身边。 这是拿错剧本了吗？ 洛非脑子中迅速浮现出了这一句话。 同样的开头，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距离...... 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那么地似曾相识。 就好像前几天刚刚发生过的那个场景一般，只不过故事的主角换成了这个发育良好的女孩，原本的主角今天却成了配角，坐在前几天那个冷淡女孩坐着的位置，被这个发育良好的女孩，用同样的剧本重演了一遍。 这一切都超出了洛非的预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一向以应变迅速著称的洛非，此时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洛非现在才深刻领会到，前几天当他毫不犹豫坐到宋宜梵身边时，宋宜梵那时候的心理波动和情绪变化。 而郁莉却仿佛变成那天的洛非，脸上挂着似乎无辜的甜美笑意，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洛非看个没完，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微笑道： “我历史不怎么好，听说你很厉害，能帮帮我吗？” 看着女孩颇为稚嫩又带着些许老练的眼神，洛非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于一个拥有中年大叔灵魂的洛非而言，这种利用气氛、节奏和心理反差制造机会，迅速拉近与异性之间距离的技巧，他再熟悉不过了。 只不过，要做到洛非这般炉火纯青、不着痕迹，需要十分沉着自信的心态，以及丰富的阅历经验作为支撑。 以转世前洛非的条件和心理素质，自然能够做到。 而眼前的郁莉只不过是个刚刚发育的女孩，她这一套动作和表情拿出来，完全是出自自身天性与性格的发挥，虽然在洛非眼中看起来有些好笑，但却并不令人反感。 所以，洛非就这样侧着身子，看着郁莉那对努力装出妩媚神情的眼睛，微笑着道： “好啊，你想问就问吧。” 第038章 剧情发展方向有点不同 教室的时钟滴滴答答地摆着节奏一致的步伐，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高二（2）班的教室里已经不大平静了。 那些为了点个名、凑个数的学生们如坐针毡，个个脸上都像便秘般难受，时不时抬起头来，频频看向黑板上方简易的石英钟，盼望着指针快点走完那半圈，让他们获得期待中的解脱。 剩下为数不多的，真正想要在晚自习中学到点什么的学生们，不是沉浸在自己的习题和课本当中，就是抓住好不容易巡回走到班级上的老师们，抓紧时间询问他们想要得到解释的问题。 虽然他们个个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但他们也会花时间兼顾一下，此时班上最惹人注目的那对男女。 女的当然就是隔壁班的郁莉了，虽然她在颜值和智商方面都不是文科快班女生中的佼佼者，但是她x大啊。 对于青春期的男生而言，很多时候颜值可能还没有那两点更加重要，更加吸引少年人的眼球与追逐欲。 幸好这个时候还没有流行东瀛的动作片，否则波多y老师和小z老师肯定会被拿来当作郁莉的外号。 但凭借着傲人的身段，郁莉就已经赢得了一个不甚雅观却很贴切的外号，已经被诸多男生追逐的热度。 所以，当郁莉独自一人走进高二（2）班的教室，并且坐到了一个男生的桌子旁边。 这个男生很快就成为全班的焦点所在。 可问题是，这个郁莉主动坐过去的男生也不一般。 在没有手机和社交媒体的时代，高中生的记忆没有消退得那么快，绝大多数人都还记得。 不久前，全校头一个主动与宋宜梵搭话，并且没有被宋宜梵拒绝，而且还公然坐到她身边的男生。 正是他们班上的男同学，正是眼前这个洛非。 虽然与全校最美的宋宜梵相比，郁莉的分量和话题性还没有那么强，但短短几天内，洛非就获得了两个高中男生们经常提及的女生的青睐，这种特别的待遇实在是令人太羡慕了。 与此同时，大家脑中的疑问也更大了。 这个洛非到底是吃了什么药，还是给这些女孩下了什么药，为什么这些平时对男生爱理不理的优质女生，一个个像中了邪一般往他身边靠。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磁石般的吸引力，让女孩不知不觉地向他靠拢。 可洛非看起来并不怎么出众啊，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切都让人难以理解。 ...... 洛非也难以理解。 他难以理解的，当然与那些同学不同。 因为他压根不知道，为何郁莉会找到自己来。 以他前世对郁莉粗浅的了解，她是个成绩中等的女生，虽然谈不上学霸，但在快班还算可以容身。 平时除了喜欢梳妆打扮外，没有听说她有多爱学习。 怎么今天这么认真起来，甚至还找上门来请教问题。 再者，就算郁莉想认真学习，快班也有一大把的男女学霸可以请教。 为什么她偏偏找到隔壁慢班的一个不怎么出色的男生。 就算洛非的历史成绩在高中小有名气，但他在前世也没有得到这般的待遇。 可能最大的差别在于，现今的洛非，已经不是前世的洛非。 这个洛非虽然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出一股沉稳笃定的气度，这让身体与心智都较为早熟，一向不怎么待见高中阶段幼稚男生的郁莉眼前一亮。 更何况，那次在走廊上的大阅兵中，洛非十分绅士地为郁莉放开一条通道，很好地照顾到了女生的自尊心，这一切都给郁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所以，一直被很多男生追捧甚至骚扰的郁莉，在高中阶段头一次对一个男生产生了兴趣。 从那天之后，郁莉开始默默地关注起了洛非，关注起这个有着两条长腿和一对深邃眼眸的男生。 一开始，郁莉只不过是把洛非当做一个颇有好感的男生来看待。 除了了解到他的家庭，他在高中最好的朋友，他最擅长语文和历史，以及他一直没有喜欢的女生，也没有其他女生喜欢他之外，郁莉对洛非了解得并不多。 如果这一切仅限于这些的话，郁莉并不会主动去接触洛非，因为女生总是矜持的，尤其是漂亮的女生。 可洛非的举动却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包括郁莉的预料。 他竟然主动地找全校最美的宋宜梵说话，并且还成功地坐在了她的身边，而且还不是偶尔一次，几乎形成每天固定的规律。 这震惊了所有的高中男生，也让同为快班一员的郁莉深感意外。 在郁莉看来，洛非能够获得宋宜梵的认可，这本身就意味着他拥有令人难测的魅力。 洛非的这番举动，更加激起了郁莉对他的好感与兴趣，也增加了她的危机感。 虽然宋宜梵无论是颜值还是智慧，在全校女生中的优越地位是公认，郁莉也有自知之明，没有妄想去挑战这一点。 但她向来是个好强的女生，尤其喜欢哪些强气的男生。 所以洛非选中了宋宜梵这件事，让郁莉的好强心理再次发挥作用。 她开始按奈不住，她开始丢掉矜持，想要用她的方式引起洛非的注意。 很凑巧的是，郁莉选择的方式，正好是洛非曾经用过的方式。 所以，现在她就坐在洛非身边，一脸好奇地看着洛非的侧脸，并用她独特的嗓音，向洛非询问着历史课本上的题目。 只不过，像“诸子百家的出现”、“安史之乱和籓镇割据的关系”、“工业革命的起源”、“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转折点”......诸如此类的问题，历史课本上都可以找到答案，可郁莉偏偏拿来问洛非。 这让洛非觉得有些好笑，虽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去看历史课本了，但年轻时酷爱历史，积累下的知识，还是足以应对一个高中女生的提问。 虽然郁莉问得浅显，洛非却还是很认真地给予了回答，并不是因为他对郁莉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不过把她当做一个友善的同学，友善地对待她而已。 洛非是这么想的，可郁莉却不这么认为。 所以，剧情朝着一个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 第039章 不是她 对于十六岁出头的男生而言，如果有同龄的女生接近你，用一种带着崇拜和欣赏的眼神看你，并且拿那一堆你正好很擅长的问题问你，那么就可以恭喜这位男生了，因为绝大多数时候，这种行为只能证明一件事。 这个女生对你有意思。 洛非当然懂得这个意思，他虽然生理年龄刚满十六岁，但心理年龄却远不止这个数字。 对于郁莉的那点小心思，洛非洞若观火、心知肚明。 不经意间撩动发丝的白嫩手指，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轻轻翘起的裙摆下方，只穿着花边短袜的两节白皙小腿，已经时不时换个姿势，将自己白衬衫下方的挺立傲人展示在隔壁男生面前。 郁莉的一举一动，充满了小孩子冒充大人的生涩，但这一切配上她那张充满胶原蛋白的青春的脸蛋，却丝毫不让人反感，反而呈现出一股生机勃勃的、充满青春活力的性感。 这种性感，在很多同龄的男生眼中，就像一颗刚刚采摘下来的蜜桃般丰盈多汁，令人想要亲口去品尝一番。 但对于阅历和城府颇深的洛非而言，郁莉在他眼中只是个有些早熟的小女孩，她的一举一动，在洛非看来，除了有些好玩以外，更多的只不过是对青春期少女的欣赏。 毕竟，洛非与郁莉前世并无什么纠葛，除了对她前世的遭遇感到同情以外，洛非并没有对郁莉有什么想法。 所以，在郁莉看来，眼前这个男生怎么都令她看不透。 以郁莉以往的人生经验，男生对她这一款的女生一向都是关注备至，自己稍稍给他们一个微笑，他们就会飞蛾扑火般围了上来。 可这一回，郁莉自己主动地接近和展示魅力，从洛非身上得到的反应却大不相同。 洛非非但没有和那些男生一般，欣喜地接受自己的暗示，甚至打蛇随棍上地接近自己，而且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从始至终，洛非都是用一种轻松恬淡的态度对待郁莉，对于她那些难度不大的问题有问必答，对于她的明示暗示视若不见，两人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相处得很融洽，但也仅限于此。 并没有发生郁莉所预想的那般，摩擦出男女之间的火花。 但郁莉并没有放弃，她越发觉得这个男孩很不一般。 具体哪里不一般，她又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他身上充满了令人难以理解的迷。 这些谜团，令郁莉既困惑又新奇，让她想要更多地靠近洛非，想要解决这个迷。 所以，虽然手里头的问题已经问得差不多了，但郁莉仍然没有走人的意思，依旧坐在洛非身边，用一只手撑着脸颊，一对黑白分明斜斜地看着洛非，嘴角带着笑意道： “洛非，我有个比较私人的问题想问问你，你能回答吗？” 洛非毫不闪躲地看着郁莉有些狡黠的眼神，面色从容地道： “你说吧。” 洛非的眼神很直接，很有力，看的郁莉有些承受不住。 这个男孩的眼睛好奇怪啊，好像可以阅读人家的心思般，一眼就可以看透自己内心的想法。 郁莉心中暗暗念道，同时移开了双目，不敢看洛非的眼神。 她的反应也极快，伸手撩起原本绑在脑后的马尾，白皙的手指十分灵活地打开绑在马尾辫上的头绳，让原本绑在脑后的长发披散下来，这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如瀑布般洒落下来，女孩还很自然地轻轻甩了甩，让发间那股洗发香波的香味散发得更加充分。 这一切，自然也通过空气传输到近在咫尺的洛非鼻间。 少女的气息结合这股香味，让两人相处的空间变得微妙起来，虽然他们还是置身于坐着不少人的教室中，但此时此刻，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流转。 郁莉不敢再看洛非的眼神，双目直视前方，轻轻道： “你有喜欢的女孩吗？” 从马尾变身为披肩长发后的郁莉，原本那股明艳外露的味道削弱了很多，她的脸蛋在长发的衬托下也显得更小了，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她的话音虽轻，但扶着脸颊的轻柔白皙手指，却在有意无意地玩弄着一缕发梢。 这一切，以及她提问的方式，和她提出的问题，都被洛非收入眼中。 洛非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微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在记忆中，这种年少时期的、混杂了青涩滋味的少男少女之间的情感试探，还要追溯到他前世的那段高中恋情。 只不过，那时候的洛非，并非眼前的洛非。 只不过，那个出现在洛非前世恋情中的女孩，并非眼前这个成熟、甜美得可以冒汁的郁莉。 当然，最终两者之间的结局也完全不一样。 对于郁莉这种带着试探意味的发问，洛非并不反感，而是心存感动。 虽然这个女孩子并非他心目中的那个，但她是洛非转世重生以来，头一个向他表示好感的异性，对于想要重新品味这一段人生的洛非而言，这种经历弥足珍贵。 所以洛非才要更加慎重地对待这份珍贵，他才要更加负责任地对待这个女孩。 他轻轻抬起自己略显凌厉的眼神，看着郁莉的侧脸道： “是的，是有一个女孩，我很喜欢她。” 洛非的声音很柔和，但他仍然看到郁莉侧脸的长睫毛微微抖了抖、颤了颤。 似乎因为这句话，空气间突然凝固了下来。 郁莉没有转过脸来，也没有说什么；洛非依然看着女孩，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这种尴尬的气氛延续了许久，终于，郁莉开口打破了僵局。 她并没有转过脸来，只是微微垂下眼帘，轻声问道： “那个女孩，是宋宜梵吗？” 洛非哑然失笑。 他之所以向郁莉道出这个答案，因为从转世以来，他一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那个女孩，而郁莉的接近，也令洛非再次萌生自己初恋的情怀。 因为那个她，一直是洛非心中无法磨灭的那个女孩。 只不过，在她出现在洛非的人生之前，洛非无法继续追寻她的踪迹。 而这段时间，洛非与宋宜梵之间的互动，却让对洛非有好感的郁莉产生了危机感。 所以她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洛非也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不是她。” 第040章 不一样的结局 凯文回到高二（2）的教室时，正好迎头遇上了走出教室的郁莉。 长发披肩的她比起往日，更有一番不同的美丽，不但白衬衫挺得高高的，格子裙子下方的双腿更是迈着一种欢快的步伐，好像按捺不住内心中快要跳出来的喜悦。 不得不说，郁莉原本就是个很能吸引男生眼球的女孩，而今晚的郁莉更加迷人。 她浑身散发出的女性特有的荷尔蒙激素，令相关或不相关的男生都把目光投注到她身上，不少人甚至开始跃跃欲试了。 只不过，一向善于和女孩子嘻嘻哈哈的凯文，今晚却有些特别。 他非但没有对这个颜值和身材都很出色的郁莉打招呼，甚至连正眼看她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凯文就像一颗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脸颓丧，病恹恹地，与春分满面的郁莉擦肩而过。 ...... 当然，郁莉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曾经的她，的确很在意男生们看她的眼神。 虽然那些眼神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充满青春期男孩的欲望。 但在郁莉看来，这些眼神却是对她的一种赞美。 无论是对她颜值的赞美也好，还是对她身材的赞美也好，郁莉都甘于接受。 郁莉并不觉得，男性喜欢她的外表有什么问题。 外表也是她郁莉的一部分嘛。 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别人喜欢你的外表，喜欢你的身材，也就是喜欢你呀。 喜欢又有什么错呢。 所以，郁莉一直不吝于穿那些能够体现身段的衣服，也不吝于展示自己身材上的突出之处。 她行走在男性的目光之中，就像呼吸一般地自在。 只不过，今晚的郁莉有些不同。 她突然没有那么在乎男性的目光了。 他们看不看自己，看自己的时候在想什么。 在郁莉心中都没那么重要了。 郁莉甚至没有闲暇去在意这点。 因为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一件令她挂念在心许久的事。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生。 那个言谈举止翩翩有礼，却有着一对深邃眼神的男生。 虽然今晚的他并没有给郁莉一个肯定的回答，但他却否定了一个令郁莉倍感威胁的可能。 对于郁莉而言，这就足够了。 除了她，郁莉对于自己在异性之中的竞争充满了自信。 只要不是她，郁莉相信自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 郁莉一直都是这么自信的。 ...... 当凯文失魂落魄地坐到洛非身边时，并没有意识到。 先前擦肩而过的那个女孩，今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很久。 他当然也没有料到，自己的离开，正好为郁莉接近洛非创造了机会。 因为现在的凯文，还沉浸在前不久刚收获的失败当中。 洛非不用开口，看到凯文的脸色，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切和洛非所预料得差不多。 凯文拿出了自己最好的形象、最好的谈吐、以及最大的勇气出现在宋宜梵面前，但宋宜梵给予的回应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她仅仅是在得知，眼前这个梳着黎明式发型的男生的名字之后，才微微挑了挑眉头，用那对清澈鉴人的双瞳看了凯文一眼。 只是一眼，她的眼神中便从惊讶到疑惑，从疑惑到不解，从不解再到不屑，迅速走完了四个阶段。 很显然，蕙质兰心的宋宜梵，一眼就看穿了凯文内心中的所求和所想。 而这个出现在她面前的凯文，并不具备那些情书中所拥有的底蕴。 所以接下来，无论凯文如何鼓起勇气，试图想让宋宜梵相信，自己就是那个能够写出那种平淡中蕴涵着绚丽、简约中体现着丰盛的句子的男孩。 但这些努力最终都失败了，失败在宋宜梵明睿、冷静的眼神之下。 所以凯文的这次亲征，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以失败告终。 而在凯文出发之前，洛非就知道了今晚的结局。 他为凯文写的那些情书，就像一个个看上去五彩缤纷的肥皂泡沫，虽然可以短时间内营造出一个美好的幻像，但肥皂泡沫毕竟是肥皂泡沫，它无法长期地保存。 终有一天，这些泡沫会一一地破灭，事情只会还原成它们原本的样子。 长时间生活在谎言造成的泡沫当中，只会让人失去自我，失去对现实的认识。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泡沫被揭穿，也许对于凯文而言，是一件更好的事。 那些虚假的泡沫，越早揭穿越好。 只不过，以凯文的性格，不去碰一次壁，他不会从自己营造的美好幻想中清醒过来的。 虽是如此，看着平日里阳光开朗的好友此刻的样子，洛非还是很不忍心的，他轻轻拍了拍凯文的后背，同情地道： “人生都要走过这个阶段的，你已经经历过了，可以说没有遗憾了。” 凯文抬起深埋的头，双眼无神地打量了洛非一眼，喃喃道： “那我宁愿不要经历这一切。”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把身体往后一靠，双目朝天，自言自语道： “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不要露面，在她心中留一个美好的印象，让她能够永远记住凯文这个名字，岂不更好。” 洛非哑然失笑，他也学凯文的样子，把身体靠在后面，轻轻摇晃着身体道： “你应该感到骄傲啊，不是随便哪个男生都可以让宋宜梵记住名字的，而且你今天主动上前的举动，很勇敢，很有魄力，很棒。如果你换个目标的话，收获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凯文虽然今晚受到的打击比较大，但他本质上是个阳光开朗的人，被洛非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好了几分，他撇了撇道： “可我喜欢的，只有她，而不是别人。” 凯文说的这些话，让洛非有些不好回答。 虽然他们都是少年，都处于青春期的懵懂之时。 很多在少年时代许下的诺言、喜欢的人，经过岁月的洗礼，待到长大以后，回过头来，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幼稚，那么地可笑。 但谁也无法否认，那些少年时代的情感和冲动，无不是发自内心深处最真诚的回响。 比起成年人充满算计和权衡的情感选择，少年男女那些幼稚可爱的情爱，更加弥足珍贵。 洛非虽然有着成年人的灵魂，但他内心之中更欣赏这种少年的青涩情怀。 所以看着一脸执着的凯文，他只是轻松地耸耸肩，笑道： “那就祝你好运了。” 第041章 逾线 洛非说错了。 凯文并没有等待他的好运。 即使在那一晚后，他每天始终将自己弄得清爽干净，每天精神奕奕地出现在宋宜梵的周围，但他所收获的，并不比那一晚要多。 宋宜梵就像对待其他追求她的男生一般对待凯文，并不会因为他的名字有何特别待遇。 但凯文并没有放弃，他依旧执着地追求着，执着地期待有可能出现转机的那一天。 他就是这么个执着的男孩。 ...... 郁莉也没有等到她想要的。 那一晚，她从洛非那里得到了一个正面的答案，让她增添了更多的信心与勇气。 但那之后，两人之间的进展并不像郁莉所预料的那般顺利。 虽然她每天都会有意无意的出现在洛非面前，虽然她每次都会在自己的外形和服装上展示小心机，但这一切在洛非眼中，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 就像每晚的晚自习般，郁莉总会找到一个或者两个的理由和问题，坐到洛非的身边，与他半问半聊上半天。 但洛非从始至终，依旧保持着那种淡淡的、亲切而不亲昵的姿态，像一个很好的同学一般对待郁莉。 很好，仅限于同学之间的好。 但郁莉也没有放弃，她是个很自信、很骄傲的女孩。 骄傲的女孩，往往遇强则强。 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和人，越是让她难以忘怀、心生向往。 ...... 虽然这两个人的心态和行为大不相同，但从表面上看来，这段时间里，鹿城中学的两个高中文科班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发生。 凯文照样不来上晚自习，而他空缺的位子通常都会被郁莉使用上。 高二（2）的男生们，在经历过先前的惊讶后，也逐渐习惯了这个隔壁班的美女常来常往的事实。 就算郁莉不是来找他们的，但她的身材总能够让高二（2）的男生们大饱眼福。 送上门的眼福，不看白不看嘛。 所以，高二（2）的男生们，对于洛非还是挺感谢的。 感谢他把隔壁快班的美女吸引过来了。 ...... 洛非肯定不会知道同班男生们的这些想法，就算他知道了，也只会一笑了之。 因为这并非洛非的本意，也不是洛非刻意想要得到的。 他当前的想法很简单，补好英语和数学两项短板，争取学业成绩更上一层楼。 情情爱爱、男男女女之间的那点事，不在他此时的考量范畴。 相比起凯文和郁莉，洛非的行为规律并没有什么变化。 每天照样上课下课，空闲时间利用艾宾浩斯学习法复习英文，晚自习时大量练习数学习题。 当然，遇到那些数学上的拦路虎时，洛非仍然会去找宋宜梵请教。 ...... 宋宜梵也还是宋宜梵。 无论是凯文也好，洛非也好，其他出现在她身边的男生也好，都没有对她的生活和心态造成影响。 她依旧保持一如既往的清冷素淡，依旧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般徜徉在自己熟悉的领土中。 只不过，对于洛非时不时的请教询问，宋宜梵还是保持着最初时的态度。 既不拒绝，也不接近，只是单纯地回答洛非的问题，有关数学的问题。 而洛非也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两人就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地，像两个同学一般交流完功课，然后分开。 这种简单而又平淡的关系，也都被周边的人收入眼底。 一开始，大家还为洛非能够走到宋宜梵身边而感到震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们看到洛非与宋宜梵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时，一部分人松了口气，更多的人见怪不怪。 久而久之，洛非有规律地出入高二（1）班，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不知就里的老师们，心中还暗自赞许。 洛非这小子，最近挺用功的啊。 不错。 ...... 但事情并不可能都如此顺畅，波澜不惊的局面终究会被打破。 凯文出击失败后的某一天晚自习。 洛非和以往一般，将自己难以理解的某道代数题拿去问宋宜梵。 这天的宋宜梵，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乌黑柔顺光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在腰间，细碎浓密的刘海上方依旧戴着她喜欢的米白色发箍，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将窈窕的身段衬托得无比恰当，配合着她清丽无边的容颜，和冷淡脱俗的神情，让人不敢端目凝视。 洛非虽然与她坐得很近，但也没有接着这个机会多看她几眼。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是转世过来的重生者，对于美女没有那么大的执着；另一方面，宋宜梵和他，前世实在没有多少可交集的点，洛非很快就会重逢自己前世的女友，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不着去多招惹其他女孩。 所以，洛非与宋宜梵之间一直保持着男女同学应有的距离，毫不逾线。 再加上洛非的性格一直都很专注，无论做人还是做事，他在宋宜梵讲解题目的时候，视线始终保持在习题本上，心神也专注于宋宜梵的话上。 也许是出身环境的缘故，宋宜梵的普通话十分标准，不像南方小县城的孩子，带有江南方言的腔调。 宋宜梵的嗓音和她这个人一般，清澈见底、冷静寡淡，没有太多感情因素在内，谈不上难听，也没有多好听。 但她的话语的逻辑性很强，对每一道题目都讲解得很清楚透彻，洛非听起来大受裨益。 前世数学底子并不怎么好的他，居然不怎么费力就可以掌握宋宜梵所讲解的内容。 洛非耳朵听着，眼神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宋宜梵的手在移动。 她的手指纤长细腻，就像刚抽枝的水仙花瓣般细白柔软，细瘦白净的手背上带着少女特有的粉红色泽，每个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像一个个嫩红色的肉贝般小巧可爱，这纤细白腻的五指抓在黑色的水笔上，握笔的姿势不紧不慢，运笔的姿势轻松优美，就像她本人一般，充满了令人善心悦目的美感。 而这双纤细优美的小手下方，所写出的字体并不像一般女生般整齐小巧，而是端庄大方、更像男性的字体。 洛非一边听着宋宜梵的讲解，一边欣赏着她写字的手，心神不由得有些游离。 他在成为知名人士后，曾经花了很多时间和金钱，请了名师来指导自己的书法，对书法也小有研究。 此时难得在一个高中女生的笔下，看到水平颇高的书法，所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洛非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一看就知道。 宋宜梵的书法，一笔一划都充满了架势，力度虽然还比较弱，但形态上已经具备水准，显然有在书法上下过大功夫。 这个女孩子，真算得上是多才多艺，她真的很优秀。 洛非正在感慨间，眼前那双书写的纤手突然停了下来。 宋宜梵这道题刚好讲完，她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收笔，而是又在习题本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将本子推到洛非面前。 洛非定睛一看，呆住了。 第042章 这个游戏变得好玩起来了 洛非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不仅仅是因为宋宜梵方才写在习题本上的几个字，更因为身边这个女孩此刻看着他的眼神。 宋宜梵大略是头一次这么正眼看洛非，她微微侧着脸，清秀的下巴稍稍抬起，让那一头绸缎般的乌黑长发垂向脑后，几缕秀气的刘海下方，那对明澈清净的眸子端正地直视洛非。 宋宜梵眼中不喜不怒，就像两潭清澈见底的湖水，清得可以看透底端，澈得可以映射对方。 可她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看，却让洛非觉得心里头有些慌、有些不安。 往日里，在任何时候都从容不迫、心境如常的洛非，破天荒头一次有些闹心了。 对于一个前世在多个领域取得成功的中年男人而言，这是他很少出现的状态。 能够让洛非失去平静的心态的人很少，可宋宜梵却是其中一个。 而且，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怎么会这样呢？ 你这不是白活了两辈子了吗？ 洛非在心中自嘲了一下，他心中对自己的表现也有些不满。 当然，事出有因。 关键还是宋宜梵写在习题本上的那些字： “那些信是你写的吧？” 这才是让洛非措手不及的一击。 自打接下凯文要求代笔情书的活儿开始，洛非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刻。 对于枪手而言，情书这类东西，写得好比写得坏更危险。 写得坏的话，最多让对方不理你、讨厌你、远离你，承担后果的都是那个署名人，枪手无责无过，逍遥法外。 写得好的话，那就麻烦了，因为对方很可能因为你的文字而喜欢你、接近你、甚至爱上你，这时候，事情就闹大了。 因为枪手毕竟是枪手，对方明面上爱上的是那个署名的人，但实际上，真正吸引到对方的却是躲在署名者背后的枪手。 这就形成了一个隐患。 枪手的情书写得越好，对方就会用情越深，就会越发想要与写情书的人会面和交往，而枪手能做的只是躲在署名者背后写信，他无法把自己信中的一切灌输给署名者，署名者也无法把自己与枪手一一对应起来，达到枪手在文字中营造的形象和效果。 所以，这一切迟早会露馅。 纸是包不住火，更何况事关男女之情。 以洛非的人生阅历，他知道这一切终究不是个事。 但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凯文，因为那是他两辈子都没有遗忘的梦想。 洛非想要帮他圆一个梦，虽然这个梦很短暂，很脆弱。 为了友情，洛非还是做了。 但同时，洛非也预备好了后果。 他知道这是无法长久的。 所以在半个月前，洛非已经开始减缓那些信件的写作节奏，也开始降低信中的情感因素。 凯文并不知道这一切。 但洛非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他会让自己的死党以一个体面而又不失败的方式退出，完结这场短暂而又精彩的文字游戏。 洛非算准了一切，但他却遗漏了两个环节。 一个是凯文，他并没有按照洛非的意愿发展，而是冲动地选择了与宋宜梵直面表达，并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披露出来； 另一个就是宋宜梵了，她竟然在洛非退出之前，就抓住了他。 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 洛非怀着这个疑问，拿过那本习题本，提笔在宋宜梵i那几个端庄凝重的字下方，写了几个字。 “你怎么知道？” 这几个字写好后，洛非就后悔了。 因为他马上看到宋宜梵表情里的变化。 一向冷静淡然的她脸上居然闪过一丝喜色，两瓣抿得很紧的粉唇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翘，尤其是那对湛若秋水的双瞳当中，隐约闪烁着许多欢乐的小火花。 虽然这些表情都很细微，没有洛非这么强的观察力压根看不出来。 但宋宜梵此刻显然很是开心，还有一些小得意。 洛非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 从宋宜梵的表情变化来看，她一开始对于洛非代笔这件事并不像字里行间表现出来得那么笃定。 宋宜梵之所以会用写字来提醒洛非，一方面是她的向来高傲的性格决定的，另一方面也说明她内心中对这事并没有很大的把握。 所以宋宜梵写得那句话，只是半猜测半质疑的提出来。 是建立在她的判断力和推理能力上，并不代表她真正了解背后的来龙去脉。 但宋宜梵很善于掩饰自己的内心动作，并且很善于把握时机。 自从洛非进入她的视线以来，宋宜梵都保持一种不反感、不拒绝的姿态，这让洛非的自信心得到了很大的鼓舞，也让他对宋宜梵没有那么地防备。 而男人在他没有防备的女人面前，是十分好猜透的。 宋宜梵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在洛非已经放松戒备，并且两人关系相处融洽的当口，突如其来地切入了这个秘密，让洛非一时间茫然失措，失去了以往的沉着淡定，才会这么轻易地缴械投降。 因为宋宜梵先前的那句只是个问话，她虽然找到了洛非这个正主，但她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洛非就是那个枪手。 而洛非这句话一问出来，明摆着就是自己承认自己就是枪手了。 这等于宋宜梵给洛非挖了个坑，而洛非就毫无防备地、大大咧咧地往下一跳。 请君入瓮、不打自招。 再没有比这更轻松的事了。 洛非这一次，真的败了。 败给了宋宜梵。 败给了这个心细如丝的女孩。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真实年龄小上二十几岁的女孩，洛非心里头那个气啊。 自己前世这么说也是堂堂正正的商场枭雄，在女人堆里打混出来的，经验和阅历别提多丰富了。 没想到转世到这个年轻的身体里没多久，就遇到一个让他吃亏的女人。 而且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呀。 虽然宋宜梵在学习成绩和各个方面都很优秀，但她再怎么说也无法突破年龄和视野上的限制，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心机，和这么强的表情控制能力呢。 这个宋宜梵，究竟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洛非抬起双目，不再掩饰自己那成年人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个值得自己深入研究的对手一般，迎上宋宜梵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 宋宜梵也丝毫不惧，淡然自若地与洛非对视着。 一分钟、两分钟...... 时间渐渐地流逝着，这对看上去同龄的年轻男女的眼神却没有任何变化。 洛非没有获胜，宋宜梵也没有退缩。 两人的年龄虽然差距很大，但彼此的眼神却不分胜负，平分秋色。 洛非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 他开始觉得。 这个游戏变得好玩起来了。 第043章 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宋宜梵的心情并不如她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虽然她在今晚已经赢了两次了，但却没有预料中的那种胜利的喜悦。 因为洛非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 宋宜梵原以为，她只要揭穿洛非代笔这件事，把洛非替名叫凯文的那个男孩写情书的行为揭露出来，洛非就会因为自己的身份暴露而感到羞愧。 通常情况下，一般人会在这种局面下大感挫败，惊慌失措。 尤其是在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在这所学校中又是出类拔萃的女孩面前，男孩的自尊心和道德感会让他所有的伪装褪色，让他无法直面这个女孩的眼神。 事实上，宋宜梵已经有一半接近了胜利。 尤其是在洛非写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内心中的胜利感简直爆棚，以至于一向很善于控制面部表情的她，有一小段时间忍不住露出了自己的喜悦和得意。 在指出那个事实之前，宋宜梵虽然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但她内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因为她并没有很确切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仅仅是凭借自己的推理。 没想到洛非这么配合，直接用自己的行动证实了这一点。 但宋宜梵毕竟是宋宜梵。 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恢复了平素心静如水的状态。 而她的喜悦也没有维系多久。 因为洛非笑了。 宋宜梵已经想好了很多种结局。 洛非可能会继续狡辩，可能会矢口否认，可能会...... 在宋宜梵看来，洛非最大的可能是默默无语地离开，离开这个已经看穿他的女孩。 彻彻底底地走出她的世界，就像他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一般。 宋宜梵并不知道这种后果是不是她内心中真的想要的，但她无法容忍自己被人所欺骗。 无论这个谎言的背后有着什么样的动机。 对于宋宜梵而言，那并不重要。 但洛非接下来的反应却让她觉得迷惑了。 他既没有羞愧地走开，也没有忙不迭地辩解，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用他那对十分深沉的眼眸看着自己。 这一切都超出了宋宜梵的意料。 让这个一向善于观察人心的女孩感到不知所措。 而洛非的眼神，更是让宋宜梵觉得不好对付。 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情感因素，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就像深不可测的海洋一般，你永远不会知道那平静的洋面下方，究竟有何等的洋流在涌动。 ...... 高二（1）班的教室里秩序俨然，正如同它的学生构成一般。 快班的学生们都扑在各自的学业当中，每个人都用他们不同的方式学习着，为了整个快班的荣誉，也为了他们的未来。 包括当天值班的老师在内，人人都把心思放在自己该做的事情上，没有人顾得上关注其他人。 他们当然也不会关注到宋宜梵与洛非。 虽然宋宜梵无时无刻都是全场的焦点，但大家毕竟有自己的生活，谁也不会24小时盯着偶像不放。 他们毕竟是快班的学生，毕竟以学业为重。 更何况，宋宜梵和洛非也没有做出什么引人瞩目的举动来。 他们只是侧着身子，眼对着眼，相互看着对方。 这种程度的动作，根本不会让别人觉得好奇。 但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这种目光接触的背后，给彼此带来的压力是何等之大。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洛非依旧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宋宜梵的冰冷理性的眼神，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的干扰和影响。 洛非依旧保持着他原本的样子，原本的眼神。 宋宜梵从未见到这种场面，她也从未见过眼神如此冷静，毫无波动的男性。 这个男孩太不可思议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宋宜梵终于不堪承受洛非的直视，先一步移开了眼神。 看着宋宜梵恢复了侧面，把她半披着黑顺长发的清丽侧脸露在眼前，洛非这才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洛非知道，经过这一番的对视，他总算将自己先前所丢失的阵地给收服了回来。 从现在开始，两人才算是站在势均力敌的同一起跑线上。 ...... 怀着失而复得的心情，洛非更加笃定地看着身边的这个女孩。 看着她修长白皙如天鹅般的脖颈，看着她那纤柔细白的长长手指握着笔书写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洛非的眼神，也许是为了让自己有些紊乱的心平静下来，宋宜梵拿过习题本，在洛非那行字下方添了几个字： “你的字迹。” 洛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并不是凯文说漏了嘴，也不是宋宜梵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让洛非露出马脚的，是他无法掩盖的字迹。 作为一个前世在书法上下过苦工的成功男人，洛非对于自己的书法向来是具有很大的自信的。 尤其是他那一手飘逸无边的行书，向来都是洛非在各种场合凸显个人特色风格的利器。 只不过，成也书法、败也书法。 过分自信的人，往往会栽在这份自信上。 即便是转世之后，洛非依旧不改自己先前的脾气习性，当然也没有改变那一手潇洒的行书。 以至于，在为凯文代笔情书的时候，洛非仍然习惯性地用上最拿手的行书。 其实洛非原本有机会换一种字体，换一种自己不常用的字体。 那样子的话，写出来的情书，照样好看、照样管用、照样可以满足凯文的需求，照样可以打动宋宜梵的心。 对于一个学过书法的人而言，这不是什么困难事。 但洛非太骄傲了，骄傲到不屑为了这点小事去刻意换字体。 所以他才会把自己的弱点放出来，暴露在别人的面前。 可洛非还有一点想不通。 他虽然在那几十封情书里用上了自己最拿手的、标志性的行书。 可洛非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大战旗鼓地露过自己的书法，平时他和宋宜梵的交流仅限于数学习题，两人接触的时间也很短暂。 那么，宋宜梵是如何判断出自己的字迹与情书上的字迹一致的呢？ 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第044章 字如其人 对于自己的疑问，洛非采取了一个很直接明了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他拿起笔，在习题本上宋宜梵那句话的下方，写了几个字。 “何以见得？” 宋宜梵似乎更喜欢这种不出声音，只通过写字来对话的交流方式，她很默契地在洛非的话下方添了三个字。 “你懂的。” 洛非一开始并不懂。 这个女孩子，说话写字和她的行事风格一般，从来都让人看不透。 她凭什么认为，洛非就应该懂得这背后的缘故呢？ 洛非再次把视线转到她身上。 如瀑布般飞流直下的乌黑长发，如画般秀美清丽的侧脸轮廓，以及那又长又密的睫毛下方，那对清澈见底的眼眸。 宋宜梵用一只手轻轻撑着右脸颊，另一只手很随意地放在桌上，五根水仙花瓣般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那节奏就像是在弹钢琴般舒缓自在，而她的神情姿态也说不出地放松，好像身边的洛非压根不存在般。 这个女孩子，真的有点意思。 洛非在心中暗暗道，他自己也没发现，此刻他嘴角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是因为宋宜梵那赏心悦目的容颜，还是她无时无刻给洛非造出的挑战呢？ 洛非也不知道。 他的心思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或许是这个女孩所给出的压力和挑战，让洛非的思维不得不加速运转。 原本在重生后放慢的节奏，重新被提了起来。 恢复了往日七成水准的洛非，略一思索，就想到了答案。 宋宜梵肯定不会去私底下调查洛非，这不是生性高傲的她会屈尊做的事。 她也不可能从凯文那里得到信息，凯文虽然不是个城府深的人，但他对朋友十分忠诚。 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 宋宜梵是从自己的数学习题本上得到了线索。 因为这是她唯一可能看到洛非字迹的地方。 这段时间，洛非频繁地出现在宋宜梵身边，虽然目的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数学成绩。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不免要将自己的习题本露在宋宜梵面前，这就为宋宜梵提供了观察洛非的窗口。 虽然数学题里用到汉字的地方并不多，但在解题过程中仍不免用到几个常见的汉字，而疏忽大意的洛非，在这个习题本上毫不藏拙地用上他飘逸的行书。 这一切，当然都被眼神犀利的宋宜梵一一看在眼里。 洛非并不知道，宋宜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这些字迹的相同之处。 但她自从发现这一点后，却不急着揭穿洛非，反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若无其事地看着洛非周而复始地，一次次过来提问题，她也像什么也没发现一般，一次次地回答洛非的问题。 与此同时，借着洛非提问的机会，一次次地印证他的笔迹，越来越巩固自己心中的猜测。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宋宜梵一点都没有露出破绽，她的平静淡然成功地瞒住了洛非的眼神，让这个一向多心的男人也没有察觉不对，依旧像个傻子般往宋宜梵这里跑。 一想到自己在宋宜梵面前出丑的样子，洛非就恨得牙痒痒。 这个女孩子，真是不可小觑啊。 不过，虽然心中有气。 但当洛非抬头看着宋宜梵时，正好碰上她那对剪水双瞳，那两湾清澈的湖水中似乎隐藏着漩涡，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进去。 洛非突然间觉得有种惊艳的感觉。 虽然，宋宜梵的美丽已经是所有人公认的事，洛非也不是没有见过她。 但在今晚之前，洛非从未把宋宜梵的容貌当作很重要的一回事。 无论是为凯文代笔情书也好，还是为了提高数学接近她也好，洛非对宋宜梵的一切行为，都是带着很明确的目的性。 而这份目的性与她本身那些吸引人的地方毫不相干。 但洛非此刻变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用来衡量对方的功利性消失了，或者说，他此刻已经想不起那些所谓的理由。 此时此刻，骆非心中只有一个声音。 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好看。 她那清丽脱俗的容颜，微微抬起的小巧下巴，以及清澈眼眸中那股淡淡的味道，都让洛非目不转睛。 而她眼中的那股深藏不露的傲气，却更加激发了洛非的好胜心与挑战欲。 在这种欲望的驱动下，洛非提起笔，继续写下了几个字。 “喜欢我写的信吗？” ...... 宋宜梵虽然侧着脸，但眼神却从未离开身边的这个男孩。 她的脸上从来都是冷冰冰的，看人的双眸也是冷冰冰的，就像看着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物件般。 但只有宋宜梵自己清楚，她此时此刻的举止已经超越了往常。 因为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关注和在意过一个异性的举动。 如果洛非知道，他是头一个引起宋宜梵好奇心的男孩的话。 很可能他现在的心态不会那么平静，他的举动也不会那么自然。 但即便如此，洛非的行为仍然令宋宜梵感到新奇。 就像他方才写在纸上的那几个字。 一点都没有普通男孩子那般温文尔雅、翩翩有礼的客套，而是坦率直白，直白得近乎暴露，近乎骚扰。 但如果洛非也像那些男孩子般，在宋宜梵的冷淡面前拘谨自省的话，那他根本就不会有接近宋宜梵的机会。 洛非这种大胆直接的行为，恰恰好点到了宋宜梵性格上的软肋。 虽然他屡次都是踩在风险极大的悬崖边上，但他每一次踩出去的步伐都踩到了点上了。 这次也不例外。 宋宜梵看到这几个字，首先是感到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这让她忍不住瞥了洛非一眼。 但这一眼，却恰好碰到了洛非看她的眼神。 洛非这次的眼神与过去大不相同，那对眸子并不像平时那般深邃平静如大海，而是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大海，内部正在酝酿生成着一场风暴，一场海啸。 这种眼神极其少见，所以宋宜梵这一看，被洛非眼中的东西吸引住了。 两个人就像是磁铁遇上磁铁一般，双目之间被彼此眼中的引力锁住，久久不能分开。 最终，还是宋宜梵先一步移开了眼神。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嘴角带着一丝几乎不可擦觉的笑意。 洛非敏锐地捕捉到了宋宜梵不小心露出的这点笑意。 当然，他也捕捉到宋宜梵在洛非下面写的几个字。 这几个字笔画端正凝重，但字句中却带着一股极其罕见的俏皮。 “字不错，其他一般。” 第045章 全新的挑战 洛非离开高二（1）班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一点都看不出，他刚刚与全鹿城中学最优秀的女生一起聊了很久，以至于快到晚自习结束才离开。 当然，他们之间说是聊天，但双方都没有开口说太多，真正用来交流的是笔和字。 这种当面笔谈交谈方式，别说是旁人想象不到，就连当事人彼此都觉得很新奇。 与写情书不同的是，当面笔谈没有事先的准备时间，没有闲暇和心境去让人慢慢思考、慢慢酝酿情绪，没有办法从容不迫、温文尔雅地遣词构句，所以更加考验两人的临场应变能力，也更加能够体现两人真实的内心想法。 所以在当晚的笔谈当中，虽然洛非和宋宜梵留下的字句并不多，但却让双方更进一步地了解了对方的。 也让双方的距离进一步的拉近。 虽然这种拉近并不代表着什么，但却让洛非觉得很有趣、很享受。 尤其是宋宜梵在笔谈中显示出的机锋与俏皮，与她公示在外的清冷淡然外表截然不同，这种高度反差形成的效果，也激起了洛非的积极性，让他不得不调动自己所有的智慧与见识，才能和这个蕙质兰心的优秀女孩相抗衡。 相比起重生后按部就班、波澜不惊的生活，宋宜梵给出的挑战，是洛非意料之外的惊喜，也令他回想起前世那些纵横商场、情场的日子，让他身上那股原始的、澎湃的征服欲又一次被点燃。 洛非这次真的动真格了。 ...... 洛非沉浸在新来的挑战中，心神自然也专注在宋宜梵身上。 他没有机会，也没注意到，在高二（1）班的教室里，除了宋宜梵之外，还有一双眼睛在认真地看着他。 这双眼睛很大很亮，也很美丽，只不过相比宋宜梵而言，略逊一筹。 而且，与宋宜梵不同的是，她眼中的表情要更加复杂许多。 这双眼睛一直看着洛非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仍然痴痴地盯着远方，不肯收回。 ...... 盯着洛非的眼睛不止一双。 凯文最近也时常盯着洛非看，这并不代表着，凯文对洛非产生了那一类的兴趣，而是一个处于失恋期间的大男孩的敏感情绪在驱动。 虽然凯文所谓的失恋，实际上是单恋的失败，但凯文可不这么认为。 他一直对宋宜梵怀着美好的幻想。 所以他才会这么关注洛非的一举一动。 虽然洛非上次已经对凯文坦白过，他与宋宜梵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凯文并没有完全放心。 一方面是宋宜梵太优秀了，凯文不敢相信，有人会对这样的异性无动于衷；另一方面，在凯文心中，洛非一直都比自己出色，虽然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慢班生，但洛非身上拥有一种令人不敢小觑的气场，这让一向大大咧咧的凯文有些自觉惭愧。 而且不但如此，洛非身上还有一些令人看不透、猜不着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这学期以来愈发彰显，都令凯文心里头不由自主地去猜想一下不好的事情。 这个一向心里头藏不住事、成天嘻嘻哈哈的凯文，最近也开始懂得隐藏自己的内心想法了。 ...... 只不过，在凯文和另外一双眼睛的注视下，洛非去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他跟之前一般，将自己的时间划分得十分规律，早上该做什么、中午该做什么，晚上该做什么，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规规矩矩。 而这些时间，绝大多数都被洛非用在学习上。 无论是随时随刻的背诵英文也好，还是反复训练和提高数学答题技巧，洛非在这些事情上投入了百分之九十的精力，要不是他不显山露水的性格，从行为上看，洛非现在跟快班的学生没什么两样了。 但是，不同的是，洛非现在停止了写信，确切地说，停止了为凯文代笔情书这码事。 当然，从凯文上次被拒的情景来看，他也用不着再去给宋宜梵情书了。 那样的话，就是自找没趣。 所以洛非停止代笔这件事，看起来顺乎自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另外一件稍显不同的是。 洛非与宋宜梵在晚自习时相处的时间久了些。 不认真观察的人，不会发现。 相比起之间两人之间一道数学题所需的时间，最近两人解题的时间多了十几分钟。 虽然这点时间并不算多，但却在另外两个关心他们动向的眼睛中，却成为他们心头挥之不去的一个疑问。 洛非和宋宜梵是在干嘛呢？ 他们利用这多出来的十几分钟，能够发生点什么吗？ 另外两个人虽然很认真、很仔细地观察，但他们最终还是失望了。 因为洛非与宋宜梵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越轨的迹象。 依旧是一问一答，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两人的身体距离没有接近，两人的眼神也很少交流，除了两人交换着在习题本上写字外，洛非与宋宜梵之间甚至说话都很少。 这一切，并没有超出正常男女同学之间的距离。 这一切，让另外的两人心中又是迷惑又是不安。 因为他们心中已经有了两人关系不一般的成见，所以对他们之间如常的状态总是不敢置信。 洛非和宋宜梵越是正正常常、中规中距，越是让他们心生疑窦，越是让他们猜测不断。 ...... 他们当然不知道，也没有多少人会猜测的出来。 洛非与宋宜梵之间是通过笔谈来交流的。 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表情，只凭借着几句话，以及附着在字句上的笔划，就可以得知对方的兴趣喜乐，就可以了解对方的心情和感受。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方式，这种方式只有洛非和宋宜梵才用得了，也只有洛非和宋宜梵才能习惯。 通过笔谈，洛非知道了一个更加丰富、更加立体的宋宜梵。 她最喜欢的作家和一本书是玛格丽特.杜拉斯和《情人》，最喜欢的歌手是张国荣，最害怕的动物是狗，最喜欢的动物是猫，最遗憾的事是十二岁时因为长得太高，不得不从汉海市儿童芭蕾舞团领舞的位置退了下来....... 同样的，宋宜梵也更加了解身边这个有着海一般深沉眼神的男孩。 他最喜欢王小波和卡夫卡，最喜欢的书是卡夫卡的《城堡》，不喜欢动物，最感兴趣的是太空和宇宙，最想做的事是到火星探险...... 当然，洛非并没有告诉宋宜梵，他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重生者。 有些话，只有洛非自己才知道，也只能放在自己心底。 比如，洛非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洛非前世和宋宜梵的人生并没有什么交集，洛非前世最难以割舍的那个女孩...... 这些事情，对于现在这个洛非而言，已经属于过去式了。 他不需挂念，也不必缅怀。 因为现在的洛非，已经有了全新的身体，全新的人生，全新的遇见，以及 —— 全新的挑战。 第046章 取决于两个人 洛非的新挑战很快就来了。 只不过，这个挑战与他眼前所期待的有所不同，也超出了他的设想。 这次的挑战是来自家里的，是跟洛非爸爸的官司有关的。 国庆期间，洛家在洛非的建议之下，请来了业内有名的资深法律人田务东为洛有为代理诉讼事宜。 由于洛非前世与田务东有很深的交情和合作关系，所以对田务东这个阶段的心态和事业追求了解得十分透彻，所以才能借利喻义，有的放矢，说动了田务东全权代理洛有为的案子。 根据田务东的分析，洛有为的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由于涉及到了国企改革和下岗职工安置这些深水区的问题，所以才变得敏感和棘手起来。 不过，对于本身就是从体制里出来的田务东，这种案子正好对他的胃口。 而且洛非猜测得不错，如果洛有为的案子能够胜诉或者争取到好的结果的话，对于刚下海从事个人业务的田务东而言，也是一炮打响的好机会。 一切都按照洛非预想的进行。 田务东在国庆后迅速发挥他的聪明干练，上奔下走，把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弄得差不多了。 坐在洛家的客厅里，田务东慢悠悠地喝着木兰亲手泡的龙井茶，开始讲述自己对案情的最新了解。 ...... 洛有为的案子原本只是一起很普通的经济纠纷，但让这个经济纠纷上升到经济诈骗的程度，则是取决于两个人。 一个人是鹿城钢铁厂的总经理张高宁，此人原本只是钢铁厂的一个普通工人，通过娶了前任总经理的女儿起家，在岳丈的助力之下，一步步从车间主任升到供销经理再到总经理的位置，完成了普通人鲤鱼跃龙门的全过程，可谓是初代版的人生赢家。 只不过，张高宁此人虽然出身平民，但他从当总经理的头一天起，就吃喝嫖赌一项不拉，当然花的都是厂里的公款，用的都是公家的钱。 这还不够，张高宁还想尽办法从企业里捞钱，除了在物资采购和产品销售中大吃回扣外，还通过给自己亲戚、亲信开的关联公司分派业务的方式，从公司里赚了大量的钱。 这些钱，一部分当然进了张高宁自己的私人腰包当中，另一部分则被张高宁用来向上行贿，结交各种官场人物，打点各处的权力部门，这些支出都是有回报的，这些回报都会让张高宁的职位坐得更牢，也让他能够肆无忌惮地继续捞钱。 可想而知，在张高宁这样吃里扒外的坏胚子领导下，鹿城钢铁厂的经营情况不会好到哪里去，更别提在他的带领下，插放在各类亲信私人上行下效、各种作怪搞事，把整个厂子弄得乌烟瘴气的。 这也罢了，张高宁还是个不学无术、只会瞒上欺下的坏胚子，他当总经理期间，各种乱指挥、瞎指挥，外行指导内行的例子层出不穷，让很多有才能的员工无法呆下去，不少人不堪忍受这种工作环境，纷纷选择跳出体制外，下海另行就业，也让鹿城钢铁厂损失了大量的优秀员工。 洛非的父亲洛有为，虽然是因为二胎的缘故选择了离职，但鹿城钢铁厂的现状也是他当年做出这般选择的因素之一。 ...... 钢铁是国家高度重视的战略物资，涉及到各行各业的发展，再加上能够提供大量就业岗位，所以建国以来一直受到各级政府的重视。 在张高宁接手之前，鹿城钢铁厂作为江浙省最大的国有钢铁项目，一直以优异的良品率和员工绩效著称，在当年，鹿城钢铁厂的牌子别说多响亮了，身为鹿城钢铁厂的员工，工资高、福利待遇好、工作体面，走出去亮出自己的身份，就会招来旁人的羡慕和好感。 这段美好的日子，在张高宁的瞎搞胡搞下，很快就一去不复返了。 由于张高宁的团伙吃回扣太厉害，各种以次充好的铁矿等原材料被采购进来，严重影响到炼钢炉的良品率；由于各个环节上的私人亲信想尽办法从公家揩油，生产工具和机械设备的养护被忽视和怠慢，先后因为机械故障灯缘故引发了多起生产事故...... 再加上张高宁等人的公款吃喝消费等挥霍，鹿城钢铁厂的效率一降再降，没过几年，便从原本的纳税大户变成亏损大王，低劣的产品质量，再加上企业上下的不正之风，让这家企业背负上了沉重的包袱。 相比之下，这几年涌现的不少民间钢铁企业，虽然他们的产能和技术都比不上国营钢铁厂，但通过生产快、产品价格低等优势迅速抢占国营钢铁企业的市场份额。 订单下降，内部管理混乱，外部经济加剧......这些无疑是雪上加霜，让鹿城钢铁厂原本已经下滑的绩效越发地往下走。 一开始，鹿城钢铁厂还靠着国企的身份，从当地的多家银行贷款维持运转；但很快，鹿城钢铁厂的烂账坏账太多了，再加上中央的宏观调控，国有银行也不敢再给他供血了。 多方面因素叠加在一起，鹿城钢铁厂年年亏损的局面再也掩盖不住，企业开始拖欠员工的福利，原本依靠企业开办的幼儿园、食堂什么也都偃旗息鼓，逢年过节的礼品也都不见踪影，员工们个个怨声载道。 面临这样的困局，但张高宁等人并未收手，反而变本加厉，这几年企业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普通员工一年只能拿6个月的工资，而张高宁等人却继续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 ...... 听着田务东讲述的鹿城钢铁厂的内部情况，洛家一众人等都觉得很惊讶。 除了洛非之外，大家都为张高宁等人搞垮这样一个鹿城老牌子的大企业而感到气愤。 木兰忍不住问道： “张高宁这样乱来，员工们肯定回去举报的，上级部门就不知道吗，都不管管他吗？” 田务东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龙井，脸上露出一丝莫测的微笑道： “这个嘛，就关系到接下来要说的这个人了。” 第047章 替罪羔羊 在洛家众人的期待下，田务东接下来说出的这个人名，令在场的人们一时间都沉默了。 不是因为这个人名太陌生，而是因为这个人名太熟悉了。 这个人就是赵立波。 在当年，鹿城县这样一个小县城里，能够家喻户晓的名字，除了每天固定7点播出的《新闻联播》上那些领导人外，就属地方电视台里时常出现的本县领导人了。 在这些领导人里，最常见到和被提及的人物就是这个时任鹿城县xz的赵立波。 以洛家的背景和社会阶层，在现实生活中基本没可能接触到xz这样的大官。 所以对这个人的印象，绝大多数都是出现在新闻镜头里。 新闻镜头里的赵立波，要不是一脸正经地主持政府有关会议，要不就是出现在各个项目工地上剪彩讲话，要不就是在各个田间厂矿视察调研...... 就和绝大多数地方领导一样，赵立波留给外界的形象就是表情特别严肃、说话特别大声、行程特别繁忙。 除此之外，大家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身为一县父母官的赵立波，怎么会和洛有为的案子牵扯到一起呢？ 洛非搜索了一番记忆，他在前世对赵立波这个人没有什么了解，就连此人的名字形象都记不得了，要不是田务东提出来，他压根没想到自己父亲的案子会牵涉到鹿城县xz。 在前世，洛家和洛非都是从父亲的冤屈和案情去就事论事，走的渠道也都是司法诉讼的普通渠道，就算是败诉也只是抱怨司法系统不公，从来没有去想到这个案子背后牵涉的人物与政治。 这也决定了，洛有为一案在前世基本无解的事实，洛家所做的努力虽然很多，但却在努力方向上走错了路子，所以最终的结局也只能留着遗憾了。 而这一世，洛非带着自己前世的阅历与见识重生以来，引入了田务东这个新援，这个案子一下子就变得不同了。 要不是田务东的参与与活动，洛非和洛家人怎么都无法勘破洛有为一案背后的局面，更别提接下来如何正确应对洛有为的这个罪名了。 这个信息，就是田务东给洛有为一案带来的最大变化。 而田务东也用他的业内人脉与活动能力，向洛非证明了他的物有所值。 ...... 洛有为的案子案情脉络简单、证据明显不足、人证物证都站在对洛有为有利的这一方。 洛家的“有为柳铆厂”与“鹿城钢铁厂”的业务往来都有合同为证，双方的财务来往单据也表示，“有为柳铆厂”与“鹿城钢铁厂”之间的交易通常都有半年、一年以上的账期，这是跟柳铆厂长期承接市政工程等项目的性质决定的，也和市政项目回款的时间基本一致。 而且在当时的财务单据上，明确有洛有为和“鹿城钢铁厂”财务人员单清芳的签字，单清芳在案子调查过程中所做的证词也是有利于洛有为的。 从审讯提交的结果来看，洛有为这个案子就是很普通的经济纠纷，根本够不着刑事案件的标准。 所以，洛有为诈骗案的案卷材料在送至鹿城县检察院后，很快就被鹿城县检察院给驳回了。 检察院作为公诉机关，不提起公诉的话，洛有为的案子就无法在司法上给予审判。 这样的话，办案机关就十分尴尬和被动。 他们面临着两条路。 要么继续补充办案材料，争取检察院的认可并提起公诉；要么承认自己办案有误，主动撤回这个案子，无罪释放当事人。 办案机关当然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误，所以这段时间，洛有为一直被拘押，处于不审不判不放的状态，根本原因就在这里。 而洛有为这个案子，很快就迎来了转折点。 这个转折点，当然不是对洛有为有利的转折点，而是给洛有为脖子上的锁链加码拉进的转折点。 就在办案机关和公诉机关在拉锯僵持的阶段时，一个来自省检察院领导的电话打到了县检察院院长的办公电话上，这个电话立马发挥了显著的效果，鹿城县检察院一转原本抵触的态度，积极接收了办案机关重新送来的案卷。 并且，对洛有为以诈骗罪为由提起公诉，开庭时间就在近日。 这一切，都是通过田务东在省检察院的同学得知。 ...... 根据田务东从省里信息源得到的消息。 洛有为之案能够发生转变，鹿城县检察院的态度之所以扭转，都是因为那个从省检察院打来的电话。 而这个电话的背后，正是现任鹿城县xz赵立波所做的动作。 “为什么赵xz要干涉这件事，我们洛家一向遵规守法，跟政府又没有矛盾，为什么针对我们。” 木兰听完田务东的说明后，义愤填膺地抗议道。 田务东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惊讶地道： “你们不知道吗？张高宁跟赵立波的关系多密切，自从赵立波到鹿城县任职以来，张高宁就想尽办法攀附上了这个大腿，又是陪吃陪喝，又是给他物色女人，张高宁从企业里捞的钱，有很大部分都上贡给了赵立波。” 在场的众人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情，他们都是普通的百姓，不像田务东一样，可以接触到这么多的内部消息。 之前，赵立波的口碑在鹿城县群众那里不怎么样，但谁也不敢想象，这个一县之长，居然贪污腐化到如此地步。 “张高宁，就是赵立波的钱袋子，就是赵立波的狗腿子。现在鹿城钢铁厂亏空这么厉害，下岗职工的安置压力这么大，如果事情闹开了、闹大了，上头追查下来，张高宁的事情不是败露了吗，张高宁一暴露，赵立波肯定会被牵连到。”“这两人早就是系在一条线上的蚂蚱，利益相关，命运相关。所以，赵立波肯定要想尽办法保住张高宁，保住张高宁，就是保住赵立波他自己。” 田务东的分析合情合理，在场众人脸上都露出信服的神情。 “可想而知，这个案子一开始，就离不开赵立波的作用在里面。” 田务东侃侃而谈，从他的语态神情来看，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在体制内意气风发的样子。 “你们想想看，不是赵立波，谁有能量指挥立案机关把经济纠纷往刑事犯罪方向去办；你们想想看，不是赵立波，谁能够动用省里头的关系，让检察院把这个案情证据明显有问题的案子提起公诉；你们想想看，不是赵立波，谁会去动用这么多的资源办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一开始就是做死了，一开始就是朝着洛有为去的，就是要把洛有为当作替罪羔羊来办。” “这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案子，这就是一个局。” 田务东说完，重新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脸色如常，一点都看不出刚才激情四射的痕迹。 但他这番话，却像一连串的重锤一般，打在洛家人的心中。 让洛家众人心境久久不能平息。 第048章 一号人物 听完了田务东的案情介绍，洛家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就连一直保持着平常心面对这一切的洛非，也沉下了脸。 “田律师，你说他们这么处心积虑要把老洛当替罪羊，我们靠什么来应对啊。” 木兰带着全家人的疑惑开口了，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软弱无力，与以往大不相同。 自从丈夫出事以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面临什么样的难题，木兰在孩子和外人面前都是一副刚强不屈的模样，从来没有见她抱怨、示软过。 像今天这样慌了手脚的木兰，实在难得一见。 不过，无论是洛非、还是田务东，都可以理解木兰现在的心情。 因为这个案子的胜率实在太低了，因为田务东所提出的两个人名，都是在鹿城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所拥有的能量和地位，都不是洛家可以抗衡的。 如果放在之前，木兰不知道洛有为一案之后的内幕的话，她对案子能够胜利还抱有很大的信心，还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最终肯定能够还丈夫一个清白。 但在田务东揭露了案情本质之后，这仅剩的希望也被撕碎了。 在面对这些实力悬殊的对手时，再坚强的人也会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包括洛非在内，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一点。 “对手这么强，我们能赢吗？” ...... 在洛家人充满求助的眼神中，田务东并没有急着开口回答。 他那张在体制里多年养成的不动声色的脸让人看不透内心的想法，他既没有悲观失落，也没有信心十足，只是轻轻地举着洛家的白瓷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饮着茶。 从田务东的动作来看，似乎喝茶才是他这趟过来的主要工作，为洛家的案子出谋划策反属次要。 众人不开口，田务东也不开口，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当中。 这种沉默好像一团阴暗凝滞的乌云，将在场的诸人包在其中，令身处其间的他们浑身难受，但又无法摆脱。 最终，还是洛非先开了口。 “田律师，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洛非的话言简意赅，但却十分切中要害。 虽然同样都是询问的意思，先前木兰表达出来的，是陷入困境中的求助；而洛非此刻表达出来的，却是洞悉先机的试探。 因为洛非这么一说，代表他已经了解到田务东思路，也意味着他知道田务东已经有了主意。 所以此话一出，田务东那对细细的眼睛顿时一亮，眼中光芒大盛。 他很认真地看了洛非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吟了片刻，问道： “你知道赵立波最忌恨哪个人吗？” ...... 洛非拧紧了眉毛，双目直对着田务东，一边打量着这个自己前世的法务顾问，一边在脑后中飞快思索着接下来的回答。 他先前问田务东的那句话，原本只是带着七分揣测、三分推断来试问的。 虽然对田务东的能力和行事风格颇有了解，但毕竟自己是重生到了三十年前，这个阶段的田务东是否具备后世那般强大的实力，洛非心里头也没有太多把握。 但洛非这一诈却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这一诈，果然把田务东心里头的那些个想法给逼出来了。 但这么一来，洛非自己也面临着新的挑战。 因为田务东这个回答也是个考验。 同等的，洛非在诈田务东的同时，田务东也在试探洛非。 洛非的回答有多少程度上切中要害，也决定着田务东会把多大的精力投注到这个案子上。 所以，洛非这次一定要回答得足够好，才能够打动田务东，才能够让父亲获救。 在田务东目不转睛的盯视下，洛非飞快地转动着脑子，开动自己擅长的逻辑和分析能力，对前世与转世以来所掌握的不多的信息进行分析。 田务东重新拿起了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漂浮在水面的茶叶。 他虽然低垂着眼皮，但眼角的余光却没有一刻离开过眼前这个男孩。 在田务东看来，洛家的案子虽然很有深挖的价值，但更让他感兴趣的，却是洛非这个男孩。 看上去，这个还在读高中的男孩和所有青春期的男孩差不多，但他身上却有一种让人不得不认真倾听的特质，尤其是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好像里面蕴含着无数难解的秘密一般，令人琢磨不透，又想要去了解。 田务东之所以接下洛有为的案子，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洛非的作用。 为了洛有为这个案子，他这些日子到处奔走、打探、询问，动用了自己多年积累的资源，虽然已经获得了第一手的资料，但他并不想那么轻易地全盘托出。 田务东要看看，洛非是否值得自己鼎力相助，是否称得上这份信息的价值。 所以，田务东才出了这个考题。 洛非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就看他接下来的回答了。 ...... 洛非并没有让田务东失望，他只是稍作思索，便说出了那个答案。 “宋远帆。” 这三个字并不大声，洛非的语调也很平缓，但田务东的双眼明显地闪过一丝亮光，本来不大的眼缝再次眯了起来。 从田务东的表情中，洛非已经知道，自己通过了这个考试。 这一切还得感谢自己前世的阅历和经验。 虽然前世和重生后，洛非对鹿城县的情况了解得都不是很深入，但他前世毕竟是名噪一时的社会精英，对整个社会的运作规律了解颇深。 赵立波年少得志，有贵人相助，早年st十分顺利，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一方诸侯，前途十分看好；虽然鹿城县偏居浙南一隅，在江浙省内并不算出名，但山川秀美、人文历史资源丰富，还有很多当年大三线建设留下的工业基础，只要领导得当、方向正确，很容易搞出成绩、作出名堂的。 只不过，在鹿城县的这几年，赵立波却安于现状、耽于娱乐，非但没有让鹿城县更上一层楼，而且还带坏了鹿城县的风气，让县里引以为傲的几项产业都出现了不大不小的危机，也让民间对他的风评一向不怎么好。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三年前的一次调整中，赵立波并没有按照惯例转为一号，而是由上面空降下来一个新的一号人物。 这个一号人物，就是宋远帆。 第049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虽然洛非说出了“宋远帆”的名字，但在场的众人里，除了田务东之外，个个都是一脸懵懂，不知所以。 因为相比起赵立波，宋远帆在鹿城县的存在感就薄弱得多了。 尽管在行政序列上，赵立波是二号人物，宋远帆是一号人物，但在实际生活中，赵立波处处标榜和彰显自己的能耐，无论大事小事都爱站在前头，各种抛头露面的场合都少不了他的身影，更加吸引外界的眼球和聚光灯。 与之相反的是，身为一号人物的宋远帆，一向深居简出、寡言少语，除了必需传达有关政策精神的场合，他轻易不出现在媒体镜头里，所以到任三年多来，宋远帆在鹿城县群众嘴边的传播度和评论度，都要比赵立波低很多。 当然，相比起恶名远扬的赵立波，宋远帆在鹿城县的负面评价也少了很多。 或者说，宋远帆基本没什么差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行为和成绩，一切的风光都让给了赵立波，当然，一切的矛头也都让赵立波扛了。 从表面现象看来，宋远帆就和那些典型的弱势一号人物般，由于个人或背后实力的差距，不得不让强势的二号人物占据了上风，甘愿接受自己退居二号的地位。 宋远帆是这种人吗？ 洛非和田务东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到了一起，两人四目瞬间都绽出精光，但彼此都无法看透对方脑中的真实想法。 ......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田务东率先开口了，他这句话并没有说完整，但洛非听得懂他未说出的那些意思。 田务东话里未尽之意是：为什么宋远帆会是赵立波的眼中钉。 对于这个问题，洛非只是轻轻地耸耸肩，用一句简单的话回答道： “没有人不想当一号。” 洛非的话刚说完，田务东就忍不住笑了，他一直都把面部表情绷得紧紧的，这一笑让那张久居体制内城府极深的脸变得活泼不少，可见洛非刚才虽然没有明确地正面回答田务东的提问，但这个答案却和事实差距不大。 赵立波当然想当一号。 虽然他目前在鹿城县呼风唤雨，横行无忌，是实际上的鹿城县一号人物。 但这个一号人物只是现实意义上的一号人物，在名义和行政序列上，宋远帆依旧压赵立波一头。 中国有句俗话叫，名不正则言不顺。 名号和实权两者在大多数数时候都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 少了其中一样，做起事来就会很不顺手，就算实权一切都很顺手，但名号上没有称得上的话，心里头还是不顺心的。 赵立波自然也是如此。 一向自视甚高的他，显然无法接受屈居人下的地位。 更何况，就算宋远帆很自觉地不去抢赵立波的风头，但他一天在一号人物这个位置上，对赵立波的限制就存在一天。 毕竟，在当前的序列之中，宋远帆掌握着决定性的一票。 不管他会不会使用这一票，但这一票的存在，对于赵立波而言永远都是跗骨之疽的存在，永远都会让赵立波心怀顾忌、寝食难安。 所以，谈到赵立波当下最为忌恨的人，宋远帆这个答案合情合理，也符合逻辑。 对于这个答案，洛非和田务东很快就取得了一致。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般熟悉这一切的缘由和推论，木兰很明显并不了解这里面的逻辑，所以她很快提问道： “为什么是宋sj，他不是和赵xz两人很合得来吗。” ...... 也许是因为在之前的回答中找到了节奏，洛非今天的情绪比较高涨，所以他很快笑着回答道：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这句话虽然简短，但却高度概括了赵宋二人之间微妙而又紧张的关系。 所以田务东脸上很快露出心神意会的笑容，他端起茶杯凑到嘴边吹了吹，对着洛非微微点头，好像在说： “孺子可教也。” 他们这两人在前世有过多年合作的默契，一个是从体制内摸爬滚打混出来的人精，另一个是商海纵横杀戮赢出来的枭雄，对于这种权力场上的明争暗斗一向熟谙在胸，所以很快就领悟了对方的用意。 但现场除了这两人外，其他人要理解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木兰只是个家庭妇女，所受过的最高教育只是高中，她在一旁就听得一头雾水，连忙抓住一个机会问道： “你说的这个卧，这个榻，究竟是什么意思，跟这两个大官有什么关系吗？” 对于母亲的疑问，洛非当然要耐心地解释，所以就由他开口，将这句话的来由说了一遍。 这句话是和宋太祖赵匡胤有关。 宋朝初年，南唐后主李煜曾经对赵匡胤奴颜婢膝，以求苟延残喘。可是，赵匡胤在做好充分准备后，还是毫不犹豫地发兵进攻南唐。这时，李煜派使节去质问赵匡胤：南唐究竟有什么罪过，为何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对待？不过，赵匡胤却“振振有词”地说出了一句直到今天还萦绕在我们心头的一套“歪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句话，一语道出了权力场上最真实的内涵，那就是权力具有绝对性和独断性，它不允许有任何威胁自己的对手存在。 ...... 洛非的解释很生动和深刻，让田务东这个老手都频频点头称赞。 木兰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她并不笨，从她的表情来看，已经听明白了儿子的话，而且很快接口道： “你是说，姓赵的和新宋的，不管表面上如何，他们最终都是要开战的？” 洛非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一直以来，在洛非的心目中，母亲木兰都是个勤劳、俭朴、顾家的好女人、好妈妈，但他今天却发现母亲身上还有另一面，她虽然懂得的书本知识并不多，但却对于事物却有着一种原始的判断力，这种判断力十分敏锐，一点都不比洛、田二人逊色。 而木兰的看法，正好说中了鹿城县当前权力格局中的奥妙。 但木兰并没有停留在这里，她马上提出了一个更加实际的问题。 “赵宋两人打起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能够救我们家老洛吗？” 木兰果然非同寻常，这个女人她一直都能够把握自己当前最为看重的东西，从未让其他东西冲昏了脑袋。 洛非也想到了这里，他正要开口回答。 一直都在一旁笑眯眯地喝着茶，没怎么说话的田务东终于开口了。 他一开口，就是一句重达千钧的话。 第050章 借刀杀人 “有个成语叫做''借刀杀人''，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田务东一脸神秘莫测、胸有成竹的样子，但他说出的这句话却文绉绉的，令人脑子里不得不转上几个弯。 这种说辞，绝大多数人肯定听不懂，所以心直口快的木兰再次发问了。 “怎么叫''借刀杀人''。” 田务东这回没有和先前那般故弄玄虚，他早就考虑到木兰的理解困难，接口道： “春秋末期，齐国兴兵伐鲁。鲁国实力不敌齐国，形势危急。孔子的弟子子贡分析形势，认为唯吴国可与齐国抗衡，可借吴国兵力挫败齐国军队。于是子贡游说齐相田常。田常当时蓄谋篡位，急欲铲除异己。子贡劝他莫让异己在攻弱鲁中轻易主动，扩大势力，而应攻打吴国，借强国之手铲除异己。“ ”田常心动，但因齐国已作好攻鲁的部署，转而攻齐，怕师出无名。子贡说：''这事好办。我马上去劝说吴国救鲁伐齐，这不是就有了攻齐的理由了吗？''田常高兴地同意了。子贡赶到吴国，对吴王夫差说：''如果齐国攻下鲁国，势力强大，必将伐齐。大王不如先下手为强，联鲁攻齐，吴国不就可成就霸业了吗？''“ ”吴王夫差觉得有道理，率十万精兵及三千越兵攻打齐国，鲁国立即派兵助战。齐军中吴军诱敌之计，陷于重围，齐师大败，主帅及几员大将死于乱军之中，齐国只得请罪求和。“ “就这样，子贡巧妙周旋，借吴国之''刀''，击败齐国；借齐国之“刀”，消耗了吴国的实力。鲁国在其中付出的损失微小，却能从危难中得以解脱，还同时削弱了齐吴两国，给鲁国换来了短暂的和平局面。” 田务东话刚落音，洛非便马上接口道： “以他人之利害诱导他人行事，最终达到有利于自己的目的，这就是''借刀杀人''。” 田务东赞许地朝洛非点点头，他这么一大篇的案例介绍下来，有些气喘吁吁，忙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虽然田务东没有继续讲下去了，但他口述的这个历史典故，以及洛非的补充解释，却深入浅出地讲明了“借刀杀人”的内涵，也让在场诸人陷入了思考当中。 ...... 还是木兰首先发问了。 “田律师，道理是这个道理，我们懂是懂了，但这个要怎么操作啊？” 田务东方才喝完了茶，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显然早已料到会有这个提问，胸有成竹地说出了一番缘由。 根据田务东在体制里的人脉，经过寻根摸底得知。 鹿城县现任xwsj宋远帆，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很是低调，但他的背景来历却大有文章。 宋远帆在空降到鹿城县当xwsj之前，他的职务是zzb的一名处长，虽然职务级别并不是很高，但所处的位置却十分关键，掌握着全国各大sj级干部的升迁、调整信息，具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作为zzb的处长，直接下放到基层当xwsj，这在权力场的惯例之中，显然是有着长远的考虑和安排。 很多时候，像宋远帆这个年龄的干部，将来的发展绝对是一帆风顺，而且青云直上。 按理说，地方对这种空降干部的态度都很正面，毕竟人家将来是要到上面去的人，现在有机会搞好关系，对于自己和地方都十分有利。 只不过，宋远帆这次来的地方不是很凑巧，因为他不偏不倚地碰上了赵立波这个二号人物。 正因为他的空降，打乱了赵立波的路线安排，阻挡了赵立波的直升轨迹，所以自然成为赵立波的眼中钉、肉中刺。 也正是因为赵立波的性格，决定了他在与宋远帆搭档的这几年里依旧不改秉性，依旧嚣张跋扈、霸道专行，把理论上的一号人物晾在了一旁。 面对着这种局面，虽然拥有京官外放的光环，但在江浙缺乏根基的宋远帆无法当面抗衡，只好选择虚以为蛇、降低调门，把更多的场合和镜头都让给了赵立波。 但任何对权力场有所认识的人都明白，宋远帆与赵立波之间是无法像表面上那般长久合作下去的，他们之间迟早会出现权力的争夺，他们迟早要爆发战争的，只不过，这两人之间缺乏一个引发战争的导火索而已。 田务东的信息来源十分可靠，他对鹿城县权力局面的判断也十分精确，所以洛非很快就回应道： “宋赵两人的战争一触即发，我们要做的就是和故事里的子贡一般，给他们送上开战的那把刀。” 田务东双手一拍，大声道： “没错，洛有为的案子牵涉到赵立波以及赵立波所垄断的权力，赵立波在洛有为案和鹿城钢铁厂的一切行径都触犯了纪律和法律，只要我们把这把刀交到宋远帆手中，我就不信他会忍住不下手。” 在此之前，田务东一直保持着和体制内出身的小心谨慎，直到洛非道出他内心的所想之后，这才按奈不住兴奋之意，放开矜持，畅快说来。 而洛非也通过田务东的这一系列的解释和说明，弄懂了父亲这个案子和鹿城县权力场争斗之间的关联性，以他前世穿越而来的阅历和悟性，很快就明白这是父亲案子能够翻身的唯一途径，也是最佳途径。 想到此处，洛非不由得暗自庆幸，庆幸自己能够请来田务东这个既有体制人脉，又有权力场阅历的人物，否则就算他能够想得到其中的关联性，也无法窥知宋远帆和赵立波背后的力量，更无法对此下手。 当然这一切都要拜重生所赐，要不是前世的洛非重生到今日，当年那个小男孩对此依旧束手无策。 虽然洛非和田务东把这一切都讲得清楚明白了，但木兰还没有完全解脱疑惑，她忍不住问道： “我们都是小老百姓，根本没有机会认识和接触宋远帆，就算是有办法，怎么让他知道啊？” 田务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皱了皱眉头，沉声道： “宋远帆是京城空降的干部，我虽然在司法系统有一些人脉，但和他那条线不是很搭，我打算去找找zydx的同学，让他们牵个线......” 田务东话还没有说完，洛非已经站起身来，他一脸沉着笃定地道：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可以搭上宋远帆这条线，我认识一个人。” 这回，就连田务东和木兰都感到惊讶了，他们怎么也没有预料得到。 身为区区一个高中生的洛非，居然说他有办法搭上xwsj这条线，这比起他超出年龄的成熟与睿智，更让人惊讶。 面对着大人们的疑问和好奇，洛非只是笑而不语，他的确是有这种可能，但究竟行不行，还得试过才知道。 洛非并没有把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全盘托出，但他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那张清冷淡然的脸蛋，以及她那对纯净透彻的眼眸。 她会帮这个忙吗？ 第051章 她这是想干什么？ 郁莉这段时间过得颇不开心。 以往在鹿城中学的男生眼中，这个胸有大志的高中女孩，一向都是阳光灿烂、活泼甜美的样子，虽然她的五官颜值算不算顶级的，但与生俱来的那股热情奔放、不拘小节的气质，却十分第吸引人，尤其是这些尚处于青春期的男孩们。 郁莉的外在和性格，在鹿城中学积累了一大批的追求者和粉丝，也让她的一举一动备受男孩们关注。 只不过，最近这些男孩们却发现一个新的动向。 他们心目中的女孩，虽然活泼热情但却从未有过正式男友的郁莉，近些日子却和一个男生走得很近。 这个男生正是高二（2）班的洛非，一个一直以来在鹿城中学籍籍无名的小子。 在几个月前，洛非这个名字还没多少人记得。 除了语文老师和历史老师外，没有多少人对这个偏科严重、学习成绩不突出的男孩有什么印象。 可短短半年时间，这个洛非已经成为不少鹿城中学男生口中的流传的一个名字了。 不是因为他在学习上取得了多快的进步，也不是他在校外获得了什么荣誉。 洛非之所以一下子有名起来，主要是因为他和全校最优秀的女生宋宜梵走得很近。 能够让一向高傲清冷的宋宜梵另眼相看，这个男生肯定不得了、了不得。 所以，洛非一下子成了众人讨论的焦点。 可这还没完。 男生们发现，这个洛非不但和宋宜梵走得近，最近他身边又多了一个郁莉的影子。 郁莉虽然没有宋宜梵那么出色，但在身材容貌上也是整个高二年段的佼佼者，更加以胸前的一对著称。 这些日子里，郁莉不但时常在晚自习走到高二（2）班，和洛非挤在一张课桌上学习，而且时不时地还找机会和洛非一起放学，课间休息时也经常找洛非说话。 虽然两人的行为举止始终维持在好友的距离，但这已经引起了许多旁观者好奇的目光。 洛非这个小子太邪门了。 他是采取了什么手段，怎么让鹿城中学的两大美女都乐于亲近这个家伙。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 ...... 郁莉也想不明白。 她不明白的是，自己这么主动地倒追洛非，却没有赢得他的任何青睐。 按理说，以郁莉的身材、颜值和性格，绝大多数男生都会把她当做女朋友的上佳选择，从青春期发育开始，郁莉就吸引了无数男孩的目光，享受着被男孩们暗恋、追捧的地位。 洛非也是这个年龄段的男孩，他没有理由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优点。 在和洛非相处的这些日子里，郁莉比原本更加用心地打扮修饰自己，换上各种新潮、时尚、又能展示身材的服装出现在洛非面前，可洛非却和绝大多数男生不同，对她那充满活力的身材视若不见，从始至终也没有表示出很特别的态度，就和普通朋友一般相处着。 这让郁莉的自信心有点受打击，因为她从来在男孩面前都是保持着高姿态的、 现在为了洛非，郁莉已经放低了姿态，但却没有获得她想要的结果。 这一点让郁莉有些不忿，尤其是在她看到洛非和宋宜梵相处的时候的样子。 虽然洛非和宋宜梵相处的时间很短，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举动，但郁莉总觉得他们俩有一股特别的默契。 这个默契是什么，郁莉并不清楚，也不好解释。 但凭借女孩敏感的观察，却把这点默契看在了眼里。 就像这天晚上所发生的的事。 ...... 这天晚上，跟以往大多数时间没什么不同。 洛非和往常一般找宋宜梵问问题，郁莉也很往常一般，在洛非走入高二（1）班的教室后，便将自己的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 不得不说，郁莉的观察力还是很强的。 虽然洛非和宋宜梵始终保持着一直以来形成的距离，但郁莉却发现今晚的两人有些异常。 这异常体现在两点。 一是洛非和宋宜梵平时讨论解题都在20分钟左右，但今晚两人解题的时间比平时多花了10分钟，这多出的10分钟里，洛非一直在习题本上写写画画，这与他平时的举动有些不同。 二是在这多出的10分钟内，宋宜梵通常平静冷淡的脸上稍微多了一点表情，她那对令人羡慕的修长挑眉微微皱起，双目盯着洛非笔下字迹的眼神也有些凌厉，这也与宋宜梵平时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样子有些差异。 虽然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再没有别的互动交流，但这点差别却落入郁莉一直在观察的双目底下。 要换了其他人，基本上看不出洛宋两人之间所发生的这些小细节。 要换了其他人，也不会去关心洛宋两人之间这些异常背后的用意。 但恰恰好是郁莉看到并发现了这些，恰恰好是把洛非当做当下自己想要得到的男孩的郁莉。 所以这些异常结合在一起，让郁莉更加提起了十二分精神，让她更想得知。 洛非和宋宜梵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 郁莉的敏锐眼力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而她强大的行动力也让她获得了预想中的收获。 这天的晚自习结束后，郁莉并没有和其他同学一般立即离校回家，也没有和往常一般去找洛非。 她只是选择了晚一点离校。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后，郁莉呆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书包，一边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宋宜梵的举动。 郁莉的这个选择，果然是明智的。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学习，即便是快班的优秀学生们，脸上也露出了疲色，脚步也变得蹒跚起来，他们三三两两地携伴走出学校，绝大部分往自己家里走去，一小部分选择在街上吃个夜宵再回家。 只不过，这些人的身影中，少了一个高挑清丽的宋宜梵。 宋宜梵是少数几个没有走出高二（1）班教室的学生之一，尽管下课铃已经响过了10分钟，她依旧坐在自己位置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面色如常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宋宜梵越是这般平静，越是让一旁观察的郁莉起疑。 看着教室里的同学越来越少，几个平时习惯留下来聊八卦的女生也收拾好了书包要走，郁莉心里头不免有些焦急。 如果她们都走光了，宋宜梵还没有走的话，自己留在这里不是太明显了吗。 该怎么办呢？难道宋宜梵今晚就存心最后一个走，她这是想干什么？ 第052章 郁莉知道 时钟转到了9:00，距离鹿城中学的晚自习结束已经过了15分钟，绝大多数的学生都已经离开了学校，负责打扫卫生的值日生也结束了手头的工作，三三两两地走出了鹿城中学那扇古朴典雅的大门。 当鹿城中学教学楼的灯光一盏盏地逐次熄灭时，一个修长苗条的身影才翩翩然地走了出来。 一条带蓝边的白色连衣裙恰到好处地裹着她纤细曼妙的身段，大翻领口上方露出一小段莹白的锁骨，长长的裙摆下方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小腿，穿着白色短棉袜的双足踩在白色帆布鞋内，配合着她比普通高中女生要高出一截的身高，以及目不斜视、端正凝懿的步姿，一看就知道受过极好的家庭教育熏陶。 而她那乌黑长发上的象牙白发箍，端庄大气的鹅蛋脸，和标志性的清冷眼神，都证明了这个女生的身份。 她就是全鹿城中学最优秀、也是最美丽的女孩，高二（1）班的宋宜梵同学。 可宋宜梵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么晚的时间下自习呢？ 按理说，宋宜梵那个处于zf大院的家离鹿城中学只有一墙之隔，从学校步行回家不到10分钟的时间；宋宜梵在学校又是最受老师宠爱、也是成绩最好的学生，不存在需要留下来处理功课的问题；所以她没有理由这么晚回家。 这与她平素十分严谨、高效的作息规律格格不入，也不像宋宜梵这种家境优越的女生会做的事。 她这是怎么了？ 答案尚未揭晓。 ...... 关于宋宜梵的疑问并没有到此为止，但可以确定的是，今晚并非只有宋宜梵一人晚下自习。 当白裙飘飘、步姿如仙的宋宜梵走出鹿城中学大门口时，在她背后已经一片漆黑的校园里，迅速窜出一个纤细的影子。 这个黑影比宋宜梵矮半个头，虽然胸前大为可观，但总体来说身材还是十分匀称的，虽然面容被夜色所掩盖，但从身材和步姿仍可以看出，这是个漂亮的女生。 黑影显然是有备而来，她已经在校门口的树荫下等了有一段时间，待那些零零散散的同学们走得差不多时，她依旧很有耐心地等候着，直到宋宜梵的出现。 黑影仿佛是冲着宋宜梵来的，所以当宋宜梵走出校门后，她便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并且有意识地借助建筑物和树木的掩护来隐匿自己的举动。 她又是谁呢？ 为何她要跟在宋宜梵的后头，为何她要采取这种鬼鬼祟祟的方式，跟踪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同性同学。 黑影的出现，让这个月色有些朦胧的夜晚显得更加迷离了。 但宋宜梵并未发觉自己身后多了这个影子。 她似乎沉浸在某些思绪中，虽然她的步伐一如既往地优雅轻盈，但那对冷澈的眼眸中却隐隐多了一些东西。 一些令人难解的东西。 虽然神态上有些异常，但宋宜梵的举动却没有超出以往的范畴。 她依旧不紧不慢地朝着zf大院那砌满青砖的后门走去，只是在走到门口时，才稍稍停了停脚步，侧着脸，对门卫岗亭里睡眼惺忪的老大爷说了声什么，然后依旧按照她的节奏走入后门，消失在后方窥探的视线里。 ...... 跟在宋宜梵背后的黑影，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她在宋宜梵走到门卫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看着门卫岗亭里那个挺着大肚腩，双眼似闭似睁的老大爷，黑影知道自己如果跟着宋宜梵走入那个大门的话，肯定会被那个老大爷给拦住的。 到时候她拿什么借口来说明呢，怎么证明自己并无恶意，怎么让自己顺利进入这个不属于她那个阶层的大院。 郁莉并没有办法，她根本没有做到。 能够发觉宋宜梵的异常，并且提前留在学校附近，跟着宋宜梵走到这里，已经用尽了郁莉的所有机灵与巧妙。 只不过，那个zf大院的大门，并不是靠机灵就可以跨越的。 所以郁莉只能选择站在门外的阴影里，盘算着宋宜梵接下来可能的举动，心里头满是怨气和无奈。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郁莉的怒气值升到了极点。 因为就在宋宜梵走入大院不久，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从校园的另外一角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眼神深邃中却带着几分敏锐，虽然长相并不算多英俊，但在郁莉眼中却是充满了男性魅力。 这个男生就是她今晚之所以会出现在着的缘由。 他就是洛非。 ...... 竟然是他。 看到洛非的出现，郁莉迅速地重新躲入那片阴影当中。 她的动作很快，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在宋宜梵走入门后，就急着上前，否则此刻就暴露在了洛非面前了。 如果这样的话，郁莉的脸可就挂不住了，她以后在洛非面前也无地自容了。 郁莉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她此刻脸色却并不好看，双目眯成了一条缝，高挺的t恤以下起伏不定。 郁莉的直觉是正确的，宋宜梵果然有问题。 确切的说，是宋宜梵与洛非之间的确有问题。 他们俩虽然平时中规中矩的，从不见有逾越界限的行为，但两人肯定暗里互通款曲。 否则你无法解释。 为何洛非和宋宜梵会不约而同地迟下晚自习？ 为何洛非和宋宜梵会同时出现在宋宜梵家所在的zf大院附近？ 而现在，郁莉亲眼所见，洛非正踏着宋宜梵走过的足迹，不声不响地走入了zf大院的后门。 很显然，洛非的入门并没有受到阻碍，那个看上去十分放松实际上高度警惕的门卫老大爷，对于这个一脸沉毅的高个男孩，并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出手阻拦，只是迅速翻起耷拉的睡眼，在洛非的身上扫了几眼，然后便重新半阖上眼睛，继续他似睡非睡的看门任务。 洛非就这样消失在了zf大院的后门里，他此行的目的不言而喻，而在门那头等待他的，显然就是那个让全校男生倾慕不已的宋宜梵。 如果让他们知道，鹿城中学男生心目中的女神，竟然会在晚自习后与男生单独约会，不知这些男生们的心里会作何感想。 但他们并没有机会知道，至少现在并不知道。 在这个时空中，唯一有所了解的。 除了那个门卫老大爷之外，只有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女孩。 郁莉知道。 第053章 洛非别无选择 洛非从zf大院的后门走出时，已经是晚上10点了。 可他的脚步却一点都不沉重拖沓，也不像那些下晚自习后急着赶回家的男生们，而是笃定有力、平稳有序，就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但是，如果zf大院后门的那个老头门卫没有真的睡着的话，他肯定会把这个年轻人今晚的活动轨迹给记录下来。 因为除了他之外，只有洛非和宋宜梵两人才知道，他们在zf大院后门里的二十分钟是怎么度过的。 对于一对正处于青春期懵懂状态的男孩女孩而言，这种避开旁人、单独相处的二十分钟，可想而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但老头门卫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他也不会去产生什么想法。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一个腿部有残疾的退w老b，能够谋得一个看门的工作，已经算是zf对他的照顾。 在这个时代，这个大院的看门老头是不能随便谈论住在大院里的主人们的行动。 更何况，这个女孩还是当今xwsj的女儿。 所以，无论他们在大院内做了些什么，老头门卫都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都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所以当洛非在大院里呆了二十分钟后，从他进来的大门重新走出来时。 老头门卫的身体几乎就像洛非刚进来时一般慵懒成一滩泥，甚至比之前更软塌了一点。 而他那对似闭似睁的眼睛依旧让人摸不清，他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 不管zf大院后门的老头门卫是否睡着了，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还有另外一双眼睛见证了洛非进出zf大院的瞬间。 郁莉已经在门外等了挺长的时间，在这期间，鹿城中学最后的值日生和拖课老师也都走光了，中学的看门人也将那两扇古朴厚重的大门给合上，鹿城中学与zf大院之间的那条道路顿时渺无人影。 人们的依次离开，让郁莉的跟踪等候变得简单得多，她不用担心自己被路过的老师学生看到，也免去了向别人解释自己晚自习后滞留不归家的缘由。 不管怎么说，郁莉也是鹿城中学小有名气的漂亮女生之一，她这么晚还留在学校附近的话，过几天肯定会有一些流言蜚语传出来。 况且入秋后的气温迅速下降，随着夜色逐渐深沉，秋风飒飒、凉意逼人，郁莉身上那条露膝的裙子此刻显得无比单薄。 为了降低身上的冷感，同时也为了缓解等待的枯燥，郁莉轻轻地在大院围墙边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看着青砖砌成的围墙，以及那个不知是否在睡觉的老头门卫。 此刻，她思绪如潮。 脑中浮现的都是洛非和宋宜梵私下相处的景象。 虽然她从未亲眼目睹过，但凭借女孩子的想象力，她能够想象出那些场面。 但郁莉仍然要等下去，即便是存在被人瞧见、被冻得感冒......诸如此类的风险，郁莉也甘愿冒这个险等待下去。 她一定要看到自己跟踪的那两个人的行踪。 确切的说，她一定要弄明白，洛非今晚究竟和宋宜梵约好了做什么，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郁莉所以为的那种私情。 他们究竟发展到了何等地步。 郁莉并不怕自己所探明的答案。 相比起肯定的结果，郁莉更担忧不确定的结果。 所幸的是，只是等待了20分钟，郁莉就看到那个结果了。 ...... 让郁莉等了二十分钟的洛非出现在昏黄的路灯下时，他的身形看起来就像是路边的柏树一般挺拔。 虽然他只穿了短袖衬衫，但在有些生冷的秋风下，却没有任何畏寒的样子。 挺得笔直的腰板，高高昂起的脑袋，目不斜视的步姿，浑身上下充满了自信和稳重。 看上去，在zf大院里的二十分钟，并没有给洛非带来太多的变化。 虽然光线并不是很清晰，但洛非的衣领整齐无瑕，每一个纽扣都在自己该在的位置，头发也十分地自然舒展，脸上、脖子上也没有不该出现的印记。 这让郁莉感到一阵淡淡的欣慰。 恰如她先前的猜想，洛非和宋宜梵之间并未发展到那一地步。 但郁莉并没有高兴太久，因为她随即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懂，洛非和宋宜梵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洛非依旧是那个洛非，虽然夜色已深，但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疲态，也没有太多的喜悦或者失落，就像他往常所呈现的一般，平静中带着一点思虑，唯有那对深邃的眸子里多了一点光，一点令人为之肃然起敬的光。 这点光平时并不常见，但洛非偶然为之时，总会让身边的人觉得很不一般。 尤其是在郁莉眼中，洛非那种轻松淡然的状态下，好像始终绷着一股劲儿的样子，是洛非最吸引人的一点。 这个男孩，就像一个深蓝的大海般，浑身上下充满了令人想要接近、想要探索的秘密。 就像今天晚上所呈现出来的样子。 但无论郁莉如何努力，她都无法向洛非的内心再多走一步，也无法弄清楚洛非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 洛非心中在想什么？ 答案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并不像郁莉所以为的，他此时此刻并没有太多儿女私情挂念在心。 洛非现在想的只是他的家事，他心中挂念的只有父亲的人身自由与名誉。 这一切，都取决于即将开庭的那场审判。 这一切，都取决于田务东为洛有为所设计的辩护策略。 这一切，都取决于今天晚上与宋宜梵的那番谈话，取决于宋宜梵那个不显山露水却位居要害的父亲。 这一切是否能够像洛非和田务东所谋划的那般发展呢，洛非自己也没有太多的把握。 虽然是个穿越者，能够洞悉未来三十年的国运大势。 但对于这件前世无解的家事，洛非无法凭借自己的记忆来解决。 处于这个时间点上的洛非，只能依靠自己现在所拥有的能力来争取。 幸好，这一次，洛非和洛家不是孤军奋战。 他们身边多了田务东，也多了宋宜梵。 对于前者的法律素养和政治智慧，洛非信心十足。 对于后者，洛非并没有十足的信心。 但洛非决定相信宋宜梵，相信她可以给自己想要的帮助。 因为除此之外，洛非别无选择。 也因为临分别之前，宋宜梵微微颔首时的眼神。 淡泊、平静、深邃、有力。 像极了了另一个自己。 第054章 十一月四日 一九九八年的十一月四日，是一个星期三。 在一周七天里，星期三是个平淡乏味的日子，作为承前启后的星期三，既没有星期一刚从周末走出来的疲惫感，也没有星期五快要临近周末的期待感。 星期三这天，通常意味着这一周的工作正在进入重点领域，通常也是上班族和学生们真正打醒精神投入工作和学习的阶段，虽然它无惊无喜，不能让人的肾上腺激素过多分泌，但倒也适合做一些比其他日子更加严谨和认真的事情。 比如说，安排一场期中的小测试，组织一场布置工作的会议，亦或是，开展一场筹备已久的开庭......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地凑巧，十一月四日的这个星期三，鹿城中学高二年段的文科班果然安排了一场历史课的测试。 只不过，在文科班两个班级的学生都投入到或紧张、或宽松的考试气氛中时，高二（2）后排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只坐了1个人。 让人惊讶的是，这半年来，一直表现良好、刻苦努力的洛非，却在他最擅长的历史科测试上缺席了，他去哪了？ 一向对考试不怎么感冒的凯文反倒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位子上，一边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地应付着那些看似陌生的题目，一边四处张望打量、口中念念有词道： “该死的洛非，关键时刻，跑哪去了？” ...... 洛非并不是故意逃避考试的，无论是前世的他，还是重生后的他，都有绝对的把握在高中历史这门课上拿到最高分。 他之所以缺席今天的考试，因为今天有比考试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甚至可以说，十一月四日这天，是洛非前世人生中最为刻骨铭心的一个日子。 因为这一天，正是父亲洛有为的案子开庭审理的日子。 前世，也就是在这一天，洛有为所有的辩护都被法庭所否定，而公诉方的举证与控告却得到了法官的支持。 那天的庭审一结束，即便是年少无知的洛非，也明白父亲的命运几乎无法扭转了。 而那天短暂的庭审结束后不久，洛有为果然被判罪名成立，从此身陷囹圄，与家人再无团圆之日。 而那天之后，洛非也失去了对生活所有的热爱与热情，他体内的阳光与正能量似乎一夜之间被抽光般，性格也从此变得阴暗起来。 可以说，十一月四日这天，是洛非前世命运的重要转折点。 所以，洛非不能错过这一天，他不能错过自己与家人人生中最关键的一个日子。 只不过，相比起前世的彷徨无助，这一世的洛非，无论在个人见识上，还是对司法制度的理解上，都远胜当年的洛非不止一筹。 更何况，这一世的洛家再也不是孤立无援。 他们有了一个真正的优秀的大律师，田务东。 他们还有了一套合情合理又合法的辩护策略。 他们还有了一个不为人所知但却十分有力的外援。 而这个外援是否能够起到效果，完全取决于洛非个人的能力和魅力了。 ...... 此时此刻，坐在旁听席上的洛非，一脸轻松、神情自若，压根看不出接下来要进行的开庭，将会影响到他一生的命运。 相比之下，坐在儿子身边木兰，反而显得有些拘谨和紧张，不见往日里风风火火的麻利劲。 洛非察觉到母亲心中的忐忑，他知道父亲母亲两人鹣鲽情深，在这个关头上，唯一能够给予安慰的就是家人的支持了，他抓住母亲冰凉的手，重重握了握，把自己手心的温度传给母亲。 洛非的行为，让木兰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她感受着儿子手掌的温度，看着他自信十足的眼神，瞬间觉得，儿子长大了，而且长得很快，看起来就像个小大人一般。 木兰并不了解儿子为什么会产生突然的变化，这种变化是良性的，是值得她欣慰的，尤其是在家里遭遇横祸的关头，这种变化让木兰获得了更多的支持，先前的不安和焦虑得到些许缓解。 木兰对儿子微笑了下，正想说些什么，此时一串密集的铃声响起。 随着法官们一一落席，法警也把被告人押送了上来。 包括木兰在内，洛家当天出席旁听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被告席的洛有为身上。 穿着囚服的洛有为光着头，刚刚理过的下巴上带着铁青，看上去比前一次探视的时候又瘦了不少，但一双金丝边眼镜背后的双目却更加有神了。 洛有为站入被告席后，双目依次向自己的妻子、儿子扫过，他的目光温和坚定，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却像是在说：我很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木兰和洛非回报给他的，是一如既往的爱与支持。 ...... 庭审按时开始了。 在洛非眼中，这一切就像是重放一场老电影般，剧情、人物都和上一回差不多，只不过置身其中的洛非却换了个人。 当然，不同之处还是有的。 站在辩护席上的，不是前世为丈夫辩护的木兰，换成了未来的大律师田务东，一身正装、精神抖擞，虽然并没有穿制服，但看上去却比台上的法官更像个法官。 而田务东的辩护，也简洁有力、不卑不亢，基本上按照事先与洛家约定好的路线走。 不去质证检方的证词证据，而是把火力集中在采购合同和履约过程上。 避其锋芒、注重逻辑的辩护方式，再加上田务东温文和雅、有礼有节的表达方式，不但赢得了当庭法官的好感，原本咄咄逼人的公诉人不知不觉中也受到了影响，争辩的声音语调也放缓了不少。 这当然是田务东从体制里带出来的特点，相比起那些草莽出身的律师，田务东对体制的认识和适应，无疑能够给这场庭审带来更多的有利因素。 但洛非心知，仅仅靠这些还不够，还不足以扭转整个庭审局面。 要想达到洛非想要的结果，他还需要另外一个有力的因素。 一个决定性的因素。 它会如此而至吗？ 洛非表面上纹风不动，但心中却不是那么有底。 ...... 庭审进行了1个小时，台上攻辩双方的语调都平和缓慢了不少，似乎一切都在朝着洛非预设的方向走去。 旁听席上的木兰与洛家亲属，原本紧绷的脸上都逐渐开始放松，好像看到了光明的前景。 而一开始最为放松的洛非，此刻却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无论庭审表现得多么融洽，但这些都不能决定最终的判决结果。 只要那个决定性因素没出来，父亲的命运就不能得到改变。 为了不引起母亲的担忧，洛非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心中却像有几十只小鼠在乱闯般焦急。 等待，一切都只能等待。 公诉人开始总结陈词了，听着带口音的中年人拉长嗓子念稿的声音，洛非的心思却转移到了法庭之外。 一墙之隔的街道上，正传来一阵阵人群的喧闹声，好像有人在带头喊口号。 洛非不用看就知道，那是濒临xg的鹿城钢铁厂员工正在县zf门口表达他们的意愿。 已经停工半年的他们，家庭的经济来源也陷入了困境，正如法庭内的洛家一般。 一系列的矛盾，都集中在了这个时间、这个场合，亟待爆发。 ......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过，洛非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审判台上。 从开庭起一直似睡非睡的审判长身边多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他俯身在审判长耳边说了些什么了，让审判长的表情顿时清醒几分。 被打断演说的公诉人表情有些不满，正在准备陈述的田务东面色如常，台下的众人都不知所以然地呆看着。 戴眼镜的年轻人讲完后，审判长好像一下子打起精神般敲响法槌，神情威严地宣告休庭。 法庭内一阵喧哗，包括当事人洛有为在内，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唯有洛非一脸轻松地站了起来，目光扫过父亲瘦削的脸，最终停止在那片传来喧哗声的墙外。 心中有数的洛非露出了微笑。 终于来了。 第055章 等待已久的谈话 洛有为这几天一直有些神情恍惚。 没有平时那般冷静理智了，眼睛后的眼神也没那么犀利了，心中好像挂着很多念头一般，脸上总是一副陷入思索的申请，以至于看守所同监室的室友们开始担心，洛有为是不是有些想不开了。 同在这件看守所里的室友，绝大多数都是经济犯罪的嫌疑人，有些与洛有为同病相怜的，会主动和他聊天、开导他，让他保持正面情绪，相信法律会还无辜之人一个公正的；有些心眼儿多的，开始蠢蠢欲动，盘算着要不要主动跟看管打小报告，刷一刷好感度，为自己争取多一点优待。 不过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洛有为性情大变的原因。 他们都以为洛有为是因为庭审上被定罪了，才会如此失常。 因为在他们的思维圈里，能够被请入这个地方的人，基本上都等于被定罪了。 庭审，只不过是一个必要的程序。 结果是早已注定的。 很可惜，他们全都想错了。 洛有为的确心神不定，但不是因为庭审的结果，也不是因为庭审的结果对自己不利。 因为那天的庭审并没有结果。 ...... 一切都是从十一月四日那天的那场庭审开始的，自从那场进行了一半不到的庭审被打断后，洛有为就被带回了看守所。 虽然法官在当时说的是休庭，但从那之后，他不但没有收到再次开庭的通知，就连经常提审的有关部门都不来了。 这一切，在洛有为看来都十分突兀。 虽然他一向只是个埋头做生意的小厂主，从来不接触也不了解这方面的事。 但在被抓到看守所的半年来，已经听到了看到了许多类似的例子。 虽然妻子、儿子和洛家的亲友们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为自己请的律师田务东看上去也是很专业、很有学识的，为自己采取的辩护策略也很科学。 但洛有为毕竟是一个阅历颇深的中年人，他知道有些力量并不是自己可以抵抗的。 只不过，洛有为还是很认真地配合田务东的辩护，很努力地为自己洗刷罪名。 因为他不忍心让妻子儿女们为自己伤心。 也因为他相信自己是无罪的。 洛有为怎么也没想到，局势的发展居然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那天庭审上，既没有当场宣判他有罪，也没有洗清他的罪名。 而是给了他一个中场休息的机会。 只不过，这个中场休息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也未免太安静了。 安静得令人心生疑窦。 他们究竟要如何处理自己呢？ 洛有为想不透，也想不明白。 虽然期间田务东来过几次，但也没有透露太多的消息，只是用一向理性的口吻安慰他。 让他耐心等待，结果会是好的。 除此之外，田务东还很郑重地透露了一个消息。 过不了多久，一个有分量的大人物会来找他谈话，一切按照之前的计划执行。 田务东没有讲明那个人是谁，他也说不准那个人什么时候会来。 洛有为只能选择等待。 ...... 幸好，洛有为没有等待太久。 在洛有为那个一心想要打小报告的室友下手之前，两个神情严肃的看守带走了洛有为，带上了一辆黑色的小车。 看守并没有说带他去哪，洛有为也不敢开口问。 他只是在上车前看了一眼车牌号。 行政简称后是一连串的零。 经过一段不长不短的车程，洛有为被带入一栋青砖砌成的三层小楼。 刷着红油漆的木地板上充斥着岁月的痕迹，已经泛黄的白灰墙上还留着60年代的口号标语。 洛有为被带入了一个会议室，会议室并不大，只有11张椅子，此时都是空荡荡的。 整栋楼里并没有很多人，但门口的警卫和会议室的服务员，都是一脸冷肃、神情警惕。 这些人与物构成了一个独特的氛围，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氛围。 这种氛围，只有一个地方才可能出现。 就算洛有为之前不知道，现在他也应该知道了。 所以一向冷静理性的洛有为，置身其中，不由得有些拘谨起来。 2名看守留在了会议室外，服务员将倒了茶水的白瓷茶杯放在了洛有为面前后，出门前很小心第把门给带上了。 整个会议室里只有那摆得整整齐齐的桌椅，以及背面墙上那庄严肃穆的徽章和“为人民服务”那一行红字。 以及背对着门口的那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 ...... 洛有为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很高，但并不壮实，所以身上的白衬衫黑西裤看起来有些宽大，但他的站姿却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 他留着大背头，从背后看上去双鬓已经有些泛白，双手背在身后，注意力都放在窗外，虽然早上的风有点大，吹得窗楞喇喇响，但这个男人的身形却巍然不动。 洛有为知道，这应该就是田务东所说的那个大人物了。 看来这个省城大律师果然有本身。 他所做的预言果然兑现了。 只不过，洛有为仍然不清楚。 为什么自己会被召到这个地方。 洛有为也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所以他只好保持沉默，站在原地。 等着那个大人物的吩咐。 会议室中的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似乎要凝固了，静得听得见洛有为逐渐加剧的心跳声。 除此之外，洛有为耳边还隐约传来另外一股声音。 那股声音并不是很响，但却有一种浑厚凝重的气势，好像有很多人在同时喊出一串词汇般，洛有为虽然听不清他们喊话的内容，但也能够感受到这股喊话背后所蕴含的力量、愤怒，甚至，有一点点的悲伤在内。 洛有为不敢轻举妄动，他也不敢惊动那个背手的中年男人，他只能装作平静的站在原地。 但他却无法平静，因为窗外的声浪正一波波地传进来，穿进室内。 室内的两个男人都没有做声，洛有为是不敢做声，那个中年男人却好像专程听这些声响，一点都没有发觉洛有为也在室内。 那声浪越来越清晰，声响也越来越响亮，好像很多只大象同一时间冲过一般。 震得人心慌慌的，震得洛有为坐立不安、手足无措。 但那个中年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变换过姿势，也看不出那些声响有对他造成一丁点影响。 他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不动如山。 声浪持续了一阵子，紧接着是一连串尖锐的哨子声，然后很多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将原本整齐划一的声浪打散，之后的声音就变得无比嘈杂，持续了一阵子，这才渐渐消散去。 声浪停息了点后，洛有为的脸色才缓和了一点，他正想要挪挪站得有些发麻的脚，那个一直不动声色的中年男人缓缓地转过身来。 洛有为终于认出他是谁了。 第056章 我行的 果然如此，不出预料。 站在会议室窗前的那个男人，正是传说中鹿城县的第一把手，一向不轻易抛头露面的宋远帆。 等待了100多天，洛有为终于见到了之前只有在电视屏幕上才能见到的宋远帆。 在上个世纪末的小县城里，宋远帆这样的人物绝对是地方的最上层，像洛有为这种私营小业主，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他，也不可能有机会站在这个地方，与之对话。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了。 因为洛有为有一个重生过来的儿子，因为拥有着前世成功经验的洛非，知道什么才是县城zz的核心要害，懂得怎么样接近核心的途径，并且利用这个途径来为自己的父亲争取最大的利益。 当然，这一切离不开省城大律师田务东的谋划和计算，但最终的执行者洛非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只有洛非，才有机会才有可能接近宋远帆的宝贝女儿——宋宜梵，才有可能让宋宜梵将田务东所谋划的东西送至她的父亲耳边。 如果洛非并非宋宜梵的同学，他们不可能有接触和交流的机会；如果洛非没有重生以来的见识和胆识，他也无法接近宋宜梵并且让她对其产生独特的感觉。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这次恰到好处的重生。 重生后的洛非，将改变这一切的面貌。 改变他自己，也改变他身边的人。 ...... 洛非完成得十分出色，他已经通过自己和宋宜梵之间那种独特的“感觉”，把自己想要的东西传到了县城一把手的耳中。 而正是宋远帆介入了此事，才会让上次的庭审产生了变化，才会让洛有为获得了这次见面机会。 接下来，就要看洛有为自己的表现了。 洛有为并非像他表面上所看到的那般斯斯文文，在上个世纪的90年代，有胆量从国有企业下海经商，自己拉起一个几十号人的厂子，并且经营得红红火火，他的胆识和素质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虽然首次见到宋远帆这样的大人物，但洛有为表现得不卑不亢，他双腿合并、腰杆挺直，面色如常地开口道： “宋sj，你好。我是洛有为，一个蒙受不白之冤的民营企业家，我一向遵纪守法、爱国爱乡，愿意为家乡的建设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希望您能够给我这个机会。” 宋远帆微微侧着头，听完了洛有为这番表述，金丝边眼镜后头那对沉静的眸子没有半点波澜，他对洛有为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抬起胳膊，招了招手，示意洛有为过来。 洛有为自然照办，他虽然表面上无风无浪，但在宋远帆强大的气场面前，内心中不免带着几丝紧张，几分忐忑。 站在窗口，迎面吹来的冷风，让洛有为有些绷紧的血管舒展了不少。 顺着宋远帆的视线，洛有为把远处大院门口聚集的人群看在了眼底。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虽然由于距离的缘故，不能够确切看清他们的面容，但洛有为不难分辨出他们的身份。 因为他们都曾经是洛有为的同事，一起在鹿城县钢铁厂工作生活了十来年，仅仅凭着印象，洛有为就可以找出锅炉房的小张、冶炼炉的老刘、生活科的郑大姐等等熟悉的面容。 而他们手中举着的标语，口里喊着的口号，无非就是要求落实工作、补发工资等等。 虽然洛有为被限制了半年之久，但他对这些人的述求并不陌生。 鹿城钢铁厂的经营困难，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在洛有为下海之前，厂子里人浮于事、偷懒耍赖的现象已经屡见不鲜，但时任负责人只顾着邀功媚上，对经营效益和管理水平放任不顾，任由钢铁厂朝着坠落的方向滑下去。 也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洛有为当时才会不顾自己的编制身份，毅然决心下海，离开已经出现颓像的鹿城钢铁厂，重头开始创业。 洛有为是获得了新生，但他的老东家却没有好转起来的迹象。 在他走后，鹿城钢铁厂的经营每况愈下，再加上后几任负责人贪污腐化更加严重，不但不抓生产、不抓经营，反而利用国有资产给自己捞好处，喂肥了自己的腰包，却搞垮了整个厂子，连续几年的亏损，给鹿城钢铁厂蒙上了一层阴影。 近两年来，外部市场环境恶化，鹿城钢铁厂的亏损继续扩大，工厂负责人无力解决经营问题，只能选择停产歇业，大量员工被迫下岗分流，剩余的员工也被拖欠工资和福利。 这些鹿城钢铁厂的员工，绝大多数人都已年过中年，半辈子都在厂子里度过的，他们所能够掌握的技能，也都是钢铁厂所需要的工种，他们的家庭和子女也大多依赖钢铁厂的岗位生活。 可以说，他们的人生都是寄托在钢铁厂的兴亡之上。 如今钢铁厂不行了，他们以及他们家人的生活都陷入了困境，仅有的积蓄很快就坐吃山空，厂里开不出工资，家里的饭桌端不上菜，孩子的学费没地方出落......这些压力接踵而来，让这些钢铁厂的员工们喘不过气来。 他们别无选择，钢铁厂靠不住，只能去找zf。 所以就出现了宋远帆眼前所见的这一幕。 ...... 在洛有为走到窗前不久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宋远帆终于开口了。 “当前，国内外经济形势都出现了一些困难，作为共和国长子的国有企业首当其冲，由于各方面原因，国有企业的效益和经营的确不尽如人意，这几年的发展的确举步维艰，这些问题是客观存在的，我们无法忽视。” 宋远帆的话语清晰冷静，就像他在会议上作报告一般，拥有一股令人无法反驳的逻辑正确性，洛有为只能静静听着，听着这个一把手的下文。 但宋远帆这份逻辑正确的话讲话，话锋突然一变，变得舒缓温和多了。 “国企的问题是要解决的，但这些工人们都是我们的社会中坚人群，他们身后的家庭和家人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都是鹿城县的子女，他们的安危冷暖，我们不能不管不顾，我们责无旁贷啊。” 宋远帆边说着，边扬起了头，视线凝视在远处的人群身上。 这些人群大概有200人左右，是全盛时期鹿城炼钢厂员工数的1/5，看上去虽然不多，但这一时段集中在大院门口，把当时原本就不是很宽的双车道马路挤得水泄不通。 这些日子，钢铁厂的员工们天天聚集在大院面前，已经严重影响到鹿城县的正常工作生活，当然也对zf的执行能力造成了一个严重的考验。 身为县里的第一把手，宋远帆的压力可想而知。 他冷峻瘦削的脸颊上微微抽动了几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但转瞬间就抚平了。 “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你是老一届的大学毕业生，在冶金这个专业学得很好，毕业分配后在鹿城钢铁厂工作了十年，表现和立场都很好，原本是组织打算培养的人才，因为那点事情，脱离了体制，很可惜。” 听到宋远帆提起自己的过去，洛有为的表情也紧张了起来。 宋远帆没有在意他的反应，继续看着窗外说下去。 “不过也不要紧，国家提倡发展市场经济，各条战线都是为经济建设出力，本来就没有必要计较身份问题，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讲究效率，讲究能耐，你有能耐，你就可以出头。” 听着宋远帆的评价，洛有为的心潮愈发澎湃，感觉这个一把手虽然看起来威严冷峻，但他的讲话却好像有一番魔力，可以抓到听话者的心坎上。 “鹿城钢铁厂是我们县里的老牌国企，在历史上有过辉煌的时期，如今衰败了，很可惜。虽然并不是我任上的事，但我身在这个位置，就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个企业毁了，也不会让我们的老百姓受苦。” 宋远帆的双手放在了窗台上，虽然他并没有使什么力气，但从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来看，此刻他的内心绝不像语气所表现出的那般平静。 而洛有为也被宋远帆的气概所鼓舞，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终究强行克制住了。 “我听过你儿子传来的话，说你有想法、有信心解决鹿城钢铁厂的问题。你的方案，听起来挺有建设性的，所以才去了解了你的事情，现在厂子的困难很大，群众的情绪很激动，你有办法解决吗？” 宋远帆不疾不徐地缓缓道来，他的话虽然语气很轻，但听在洛有为耳中，却像是千钧巨锤敲动般震人心魄。 洛有为的心脏剧烈跳动，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的这个对话，不但决定了他是否能够获得人身自由，也对他的下半辈子有着巨大影响。 换成洛非站在这里，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但洛有为并不是洛非，他只是个人到中年的小工厂主，他犹豫了一下，道： “宋sj，我很想为厂子里的兄弟们做点事，可是......可，我现在还有一桩官司在身，您觉得......” 洛有为还在担心自己的事情，宋远帆却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他霍得一个转身，正面对着洛有为，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就问你一句，你就回答一句，你有没有信心，接下这个厂子。” 自从露面以来，宋远帆表现出来的都是一个威严但不失亲和力的领导形象，只是这一瞬间，他突然变得神情无比肃穆、无比严厉。 这才是宋远帆的真实底色，一个地方诸侯的气派。 而县城一把手的问话，也激起了洛有为内心中积蓄已久的热情和事业心，他不可抑制地咬紧牙关，重重地点点头，大声答道： “我行的。” 宋远帆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