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胭脂染》 第二章 大闹一场 回想起当初,温孟庭娶了林氏之后,很快林氏便怀了身孕。 温孟庭是个读书人,思想传统老旧,过于迂腐愚昧,一心想着只有儿子才能继承香火,将温家传承下去。 虽说当时已经有了长子温长修,但是彼时温长修体弱多病,就连大夫都说可能命不久已。 所以对于林氏肚中的孩子,他更加期盼是个儿子。 只是没想到天公不作美,林氏的肚子没有如他所愿,生下了一个女儿。 看着那个刚生下来只会哇哇哭叫的孩子,温孟庭心下一横,将孩子当着林氏的面给掐死了。 林氏刚刚生完孩子,眼睁睁的看着孩子被掐死,很快便哭的昏死过去。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林氏都郁郁寡欢,因为没有坐好月子,也落下不少病根。 但是于此,温孟庭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过错。 在当时,民间便已经有类似的作风。谁家生了儿子,那就是祖上积德。谁家得了闺女,那就是祖上作孽。 将刚生下来的女婴扔进树林被野狗吃,扔进大江里喂鱼的大有人在。 温孟庭反倒觉得自己让这个孩子少受了一些罪。 再后来,林氏再次怀孕,期盼已久的温孟庭等来的却依旧是失望。 在掐死了孩子之后,除了对女儿厌恶不已之外,对林氏,他也多了几分失望和不满。 而林氏因为这两次孩子的事,受了不小的刺激。很长一段时间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 等到两年之后,林氏第三次怀孕。这次她在临盆之前的几天,趁着温孟庭出去谈生意,她却悄悄的逃走了。 一跑就是五年,等到回来的时候,身边便多了温棠。 那时的温棠穿着一身粗衣布衫,头上扎着一个小髻,一幅男孩子的扮相。 林氏告诉温孟庭这是他们的儿子,当时的温孟庭因为太想有个儿子,于是想都没想就信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林氏的谎言,要不是当时谢氏揭穿了林氏,温孟庭可能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因为这件事情,温孟庭恨透了这对母女,一气之下将他们赶回了杨城老家,和林氏也永不相见。 这么多年过去了,关于这两个夭折女儿的事情根本不会再有人提。温孟庭也以为林氏早早的忘了。 却不想今日这声“三姑娘”让他得以知晓,林氏不仅没忘,而且还耿耿于怀。 而在一旁的谢氏,眼见着老爷面色逐渐沉郁,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她这时主动上前缓和道:“老爷,算了。事已至此,还是此死者为大吧。” “既然你这做母亲的没怨言,那我自然无话可说。”温孟庭看着谢氏说道。 得到温孟庭的同意,谢氏才看向温棠道:“把骨灰交给下人,明日我便让人将二姐厚。” “三娘,我娘说了,她想入祠堂。”温棠这时带着一点哭腔看着谢氏说道。 虽然语气上看似哀求,但是她的眼神,却像是两把尖锐的刺刀直直指向谢氏。 不容谢氏说一个不字。 本来自己儿子大喜的日子被破坏,谢氏已经怀恨在心,现在又岂容得温棠称心如意。 谢氏冷笑一声道:“老爷四个妻室,其中大姐辈分最高。大姐走后都只是要求简简单单的葬了,都没有提出过入祠堂,二姐现在入祠堂,岂不是坏了规矩。” 何妈这时却突然开口道:“说起规矩,三夫人不是一向眼里都没有规矩,今天在这和我们讲规矩未免贻笑大方。” 谢氏看了何妈一眼,怒道:“何妈,你什么意思!” 何妈则是反问道:“三夫人,你要是守规矩,当初又怎么会趁着我们夫人不在跑到夫人的房间和老......” 还不待何妈说完,温孟庭已经开口呵斥了起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放肆!” “我...”何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温棠一把拉住。 温棠这时挡在何妈身前说道:“爹,娘想入祠堂不为其他,只为想时时刻刻守在爹和长平的身边。既然三娘不同意,那便算了。我还是带着娘的骨灰回杨城好了。” 带着些许凄楚的眼泪,温棠抱着骨灰瓷翁向人群走去。 看着温棠离开,最高兴的无疑是温长志。 他生怕温棠还要一步三回头赖着不肯走,便吩咐两个家丁过去驱赶。 而温棠就在这两个人驱赶下,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好在她死死的抱住了瓷翁,没让骨灰摔碎。 看着地上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孩,众人陡然生出些许心疼。 就在那些忿忿不平的声音愈演愈烈之时,突然从温家的客人里走出一人。 此人正是江城四大盐商之一,许淮生。 只听许淮生说道:“温兄,温棠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而且她抱的还是二夫人的骨灰。且不说二夫人为你生儿育女,按照规矩她应当入祠堂。更何况当初林家待您可不薄啊。” “想当初您不过一介穷书生,要不是入了林家做了教书先生,结识了林小姐,不然哪来后来的机遇,有了今天这份家业呢。” 许淮生说起这件事,有心压低了声音,不想让温孟庭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 而对于温孟庭的过往,别人不知道,这许淮生可是略知一二的。 想当初温孟庭上京赶考三次,率不得中,最后落魄到荒庙度日。 节衣缩食,衣衫褴褛,境遇和那些要饭花子不分上下,就差拿个破碗去乞讨了。 好在当时有幸结实了许淮生,得了许淮生一二照顾,才度过难关。 这许淮生出身不错,少年耽于玩乐,以至于读书不得要领。 因为自己读书不行,他便羡慕那些稍有才学之人。温孟庭当初就是其中一个。 尽管当时温孟庭没能中榜,但是他出口成章,七句成诗的才华大家都看在眼里。 刚好许淮生借住在父亲老友的家中,这家恰好有个六岁的娃娃需要请个教书先生,许淮生便将温孟庭介绍了过去,让他能混个温饱。 只是没想到一个无心之举,便促成了一对姻缘。 这家未出阁的大小姐也就是后来的林氏和这落魄的教书先生看对眼了,而林老爷居然也不嫌弃同意了这门亲事。 说起来,这许淮生也算是他们的媒人了。 记住手机版网址: 第三章 随时奉陪 因为当初落魄时受到过许淮生的些许恩惠,温孟庭当下再怎么气急,也还是要顾及一下许淮生的面子。 正在他想着如何解决林氏入祠堂的事情时,一旁的谢氏突然走过来带着满脸的笑意说道:“瞧许老板这话说的,要是被不知情的人听去,还以为我们老爷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呢。 当初老爷的确受过林家恩惠,但是后来姐姐家出事,老爷也没少出力不是。 这些年林家儿子每年都要来温府一趟,我们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临走时还不忘给他一大笔费用拿去安家。 当初姐姐做下那等错事,老爷如此不计前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许淮生倒是没想到谢氏会说出这番话,他深感意外的同时也不禁感慨,这真是母狼进虎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谢氏当初不过就是林小姐身边的一个打杂的丫头,每每去林家见到她时,她还得磕头叫自己一声少爷。 后来成了温孟庭的妾室,虽然身份变了,不过偶尔看见自己,也还是要客客气气的打个招呼。 今儿这许淮生倒是见识到这染金毛的乌鸦有多黑了。 他不禁冷笑一声,道:“我许淮生活了半辈子,一生没羡慕过多少人,只有三夫人始终让我钦佩。” 谢氏笑笑:“我不过是个女人家,有什么好值得许老板羡慕的。” “温兄一生财运亨通,家财万贯,虽有四个妻妾,可是当中最有能力的还要数三夫人。” “许老板过奖了,说到底,我也只是老爷背后的女人,再有能力,也只是在厨房边打转来着。” 谢氏谦逊的笑笑。 而许淮生这时却看向众人,笑了起来:“三夫人终究还是太谦虚。你何止是只能围着灶台转。 想当初温兄娶了大夫人二夫人,二夫人离家多时,大夫人体弱多病,要不是有你在温兄身边贴身的伺候,温兄又怎么能在商场上如此恣意大展拳脚。” 听到这时,谢氏脸色一转,她盯着许淮生问道:“许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待许淮生开口,不远处的何妈已经开口叫道:“谢翠莲,你当时伺候在二夫人身边时,她待你可不薄。可你却趁着她不在家的时候爬上老爷的床,这事你别告诉我你忘了。” “一派胡言!”温长志这时怒道:“来人,将这老妈子给我轰出去!” 就在那几个手下准备轰走温棠何妈时,许淮生又缓缓开口了。 只是这时是看向温孟庭说的。 他道:“当初温兄上京赶考,家中已有原配夫人纺纱织布换钱供你去京中赶考。虽不得中,却又入了林府做教书先生,一来二去和林小姐暗生情愫结为连理。 只是温兄当初娶林小姐的时候,又可曾交代过那破屋中还有个老实巴交的原配等着你回去? 在娶三夫人的时候,可曾想过派人去找流浪在外的二夫人? 在娶漕运千金四夫人的时候,也可记得你的二夫人被你‘发配’到了老家,连回来看儿子的机会都没有直至郁郁而终。 你胆敢说你对二夫人毫无亏欠?!” 许淮生言之凿凿一番话,让在场众人纷纷哗然。 人人都羡慕这温家家大业大,儿女成群,妻妾和睦,却不想背后还有这些头头道道。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笑骂这温孟庭靠女人发财,谢氏为了不让众人看笑话,只得连连向着温长志使眼色。 就在此时,温长志从下人手里夺过长棍,准备亲自去教训教训这个何妈的时候,只听温孟庭发话了。 “够了!”温孟庭一声令下,在场众人皆禁声不语。 看着身穿孝衣的温棠,以及咄咄相逼的许淮生,温孟庭开口道:“今日起,将林氏骨灰请入祠堂,并且温府上下吃斋三月。温家儿女守孝一年。” 说完,温孟庭拂袖离去。只留的温长志和谢氏面面相觑。 守孝一年,那就意味着温长志和江家这门亲事是彻底告吹了。 至少这一年中,温长志别想有娶江家千金的希望。 而这一切,都是这个温棠带来的。 谢氏站在门前台阶怨恨的看了一眼温棠,就在她准备甩袖离开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 “三娘,棠儿带着娘亲的骨灰回来,三娘不会介意的对吧?” 温棠手捧着骨灰,缓缓的走上了台阶来到谢氏身旁。 谢氏转过脸去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上一次见你,还是在老爷的寿宴上。没想到那时乖乖巧巧的一个丫头,如今一下子让人刮目相看了。” “三娘,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志弟弟都到了娶妻的年纪了,我这做长姐的又怎么可以一世乖乖巧巧。 幼时乖巧是听话,长大乖巧,那就是愚钝了。我做梦都想像三娘一样聪明厉害来着。” 温棠一字一句的说着,眼里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谢氏知道,这臭丫头不如她想象中的那样好对付。 她扯了扯嘴角,道:“来日方才,你没了娘亲,以后就让我代替你娘亲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好啊!”温棠笑着应道:“棠儿随时奉陪!” 看着谢氏那嘴角逐渐僵硬,温棠感到一些满足,这才捧着骨灰大步跨进了温家。 而在场众人望着这看似柔弱的背影,心中都不免担忧。尤其是温长修。 虽说这些年和温棠相处的日子不多,但是温棠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文静聪慧的,只是今日,他感受到这个妹妹身上自带的锋芒。 原来那双清澈的眸子是可以这般锐利如针,而对手又是谢氏这种刁钻刻薄的老辣姜。 以后这温家还不知道会不会有清静的日子。 温棠自打进了温家大门,当下便去了祠堂,将自己母亲的骨灰放在那列祖列宗的牌位下。 她领着温长平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刚准备离开,却发现门外又齐齐走进来三个人。 进门之后,她才看清原来是老大温长修,以及老四温长乐还有她的妹妹温茹楠。 三人进入祠堂,纷纷跪地对着林氏的骨灰拜了三拜,以表孝心。 温棠没想到他们会进来,心下顿觉一暖。 她感动的说道:“大哥,四弟,茹楠妹妹,谢谢你们。” “长姐,我们来祭拜二娘那是应该的。虽然我没见过二娘什么模样,但是今天看到长姐我就知道二娘应该是个很善良温婉的女人。” 此时说话的是温长乐,他说话时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看向温棠道:“长姐,今天你这么一闹,那个女人应该气坏了。我在一旁看着忍笑忍了好久。” 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个头已经比温棠高出半个头。 他一脸崇拜的看着温棠,在旁边又笑的前仰后翻,其模样倒有些吓坏温棠了。 谁把胭脂染 谁把胭脂染棉花糖 第四章 私下会面 好在温茹楠比较文雅体己,她上前拉着温长乐柔声说道:“四哥,你再这样闹,被娘发现就不好了。” 温长乐这才稍稍停住,噘噘嘴说道:“反正娘又不在,我笑笑怎么了。这些年娘哪天不是看着那对母子的脸色过日子,难得今天那老狐狸也遇上了对手,我现在只觉得心舒意畅的很。” 温长乐这厢刚笑完没多久,却不想身后立时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 犹如一道惊雷划过,温长乐瞬间变了变脸色转过头去,乖巧的叫了一声娘。 薛氏此时从门外缓缓走进来,她先是对着灵位拜了拜,而后才拉过温长乐和温茹楠说道:“今天的书温习了吗?” 温如楠在一旁小声应着:“娘,我们是准备等看完大哥行礼,吃完酒再去温书的。” “那你们看完了吗?”薛氏反问。 温长乐则是没心没肺的笑道:“大哥婚事不是吹了么。” 没想到话刚说完,背后便传来阵阵阴冷的寒气。 薛氏怒道:“还不回去温书!” 温如楠和温长乐立马不敢言语,这才乖乖的转身走了出去。 薛氏临走之时,温棠特意叫住了她。 她道:“四娘,棠儿今日来的唐突,如有冒犯的地方,四娘可千万别生气。改日安排好娘的事情之后,再亲自带礼给您赔罪。” “不必了!”薛氏这时冷声应着。 看上去似乎并不想和温棠多加言语。 这些年温棠来府上也不过见过着薛氏几面,只知道她是一个不多讲话,不爱惹事生非的女人。 以前见面,再怎么生分,薛氏总还是笑脸看她几眼。 可是现下这么对她冷言冷语,还特地将一双儿女拉走。 温棠也明白,薛氏只是不想让谢氏以为自己站错了边。 温棠成了谢氏的眼中钉,那势必也要成为薛氏的肉中刺了。 眼看着薛氏等人离开,温棠目光沉凝片刻。 只是没一会她又恢复如常,随着温长修一起去到自己所住的房间。 自打林氏的骨灰放入祠堂之后,温孟庭又请来了当地最德高望重的得道高僧亲自给林氏超度,并且挥洒千金给佛堂铸金身,还安排人早晚给乞丐施粥放饭。 很快,之前嘲笑温孟庭靠女人吃饭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孟庭得了新名头,叫“温大善人。” 而温府整整三日都沐浴在佛音绕耳,一片祥和的氛围中。 温棠知道自己这位父亲做的这些事情并非出自对自己母亲的情意,不过就是装装样子徒个名声而已。 这天她在房间正从包裹里拿出药丸刚服下,很快何妈就火急火燎的推门而进。 “小姐,长平少爷又去那个地方了。” “还是温长志带他去的?” “对。不过今天他将长平少爷带进去不久,就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这是温长志第几次带长平去那?” “第三次。”何妈顿了顿,“短短两天就去了三次。” 话刚说完,本来还在喝水顺药的温棠手突然一抖,水杯里的水洒了一些出来。 何妈这时气道:“长平少爷也真是不争气。那天看他对着夫人的骨灰哭的那么凶,还以为他心里把夫人看的很重。没想到这夫人的灵位刚安下,丧期还没过,他又故态复萌了。” 温棠这时放下水杯,重重叹了一口气,道:“这也不能怪他。他自小就被养在谢氏身边,一年也只去杨城一次,和我们不生疏就不错了。他生性纯良,要不是温长志,他绝对不会去那种地方碰那种东西的。” “这谢翠莲心肠也太黑了。少爷就这么被他们母子给糟蹋了。要不是上次长平少爷回老家,因为大烟瘾犯了,您和夫人又怎么会发现少爷这些年一直在吃大膏子。” “那种东西服用的时间长了,连小命都要丧在上面。少爷还这么年轻,我想想都觉得后怕。” 何妈在一旁哀声叹气的说着,末了,又看着温棠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她哭道:“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夫人心地善良,可是却因为少爷的事情,急的病情加重,最终含恨去世。而小姐您,又......又偏不巧得了这样的病......” 说到这里,何妈忍不住哭的更大声了。 温棠这时起身将何妈拉到一旁坐下,安慰了一番之后又嘱咐道:“我生病的事情你一定要嘱咐好向生,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即使是大哥也不可以。” “嗯。我知道了,三姑娘。”何妈一边擦泪一边点头,而后又提醒道:“对了,三姑娘,别忘了还得去酒楼一趟赴约。” 温棠这时点了点头,她道:“我现在就去。” “我和你一起去。”何妈起身。 “不了。”温棠摇头,“你在的话,万一谢氏过来找麻烦还有个人应付。我知道你的嘴可比谢氏厉害多了。” 说完,何妈这才高兴的笑了起来。 她道:“我当年比那谢氏先一步伺候小姐身边,她当年那点破事,我什么不知道啊。真要撕破脸,我让她颜面无存。” 温棠这时拉着何妈笑了一阵,之后才离开了温府,去到了城中一家酒楼。 城中酒楼 温棠刚在二楼的包厢点好一桌子菜,没过多久,客人便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走进门内。 温棠立刻起身相迎,亲切的叫了一声:“干爹!” 进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许淮生。 温棠认了许淮生做干爹,还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许淮生去杨城谈庄生意。无意撞见街头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细看之下才发现是温棠。 当时的温棠也是认得许淮生的,在看见他后立即跪在地上问他借银子。 许淮生细问之后才知道,原来温棠之所以衣衫褴褛,是因为刚和一群混混打了架,身上仅有的几两银子都被抢走了,连给她娘买药的钱都没有。 许淮生才知道原来温家每个月给他们母子俩的月银少的可怜。 当下,他心中有些不忍,便出钱亲自找了大夫去了温棠母女的住处,并且还承诺以后每个月都会让大夫上门看诊,费用全由他来出。 小小年纪的温棠受不得这么大的恩惠,立马磕头要给许淮生当牛做马。 而许淮生看她懂事便十分喜爱,一高兴收她做了干女儿,另外还暗地里给她在自己的铺子里谋了份差事。 温府一向对这母女不上心,所以对于这件事情一概不知。 许淮生在看见温棠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棠儿,咱们又见面了。” 妙书屋 第五章 陌生男人 温棠一边笑着一边引着许淮生在桌前坐下,紧接着为他倒酒夹菜。 许淮生看着这一桌的美酒佳肴,便道:“棠儿,其实你大可以去我府上,我府上的厨子可是京中来的,比这不知好了百倍。” 温棠则是说道:“干爹,哪有人谢礼反倒还要客人做东的。况且我现在明目张胆的去干爹府上,被温长志看见,指不定要当街拿刀砍了我。” 许淮生听完笑笑,又道:“那小子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被谢氏娇生惯养的无法无天。那天要不是你来府上求我,那小子成亲,我都未必会去。” 温棠笑道:“棠儿知道委屈您了,所以今日特地给您备桌好菜,多谢谢您。” 其实温棠早就在温长志成亲前三日就来到了江城,并且还趁机去了一趟许府看望干爹许淮生。 而许淮生也是早在半月之前就接到了温家的喜帖,不过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去喝这杯喜酒。 温长志这些年在江城的名声可不怎么好,虽不是什么杀人抢货的匪类,但是也算是坏事都被他做遍了。 仗着自己温家公子的身份,招摇过市,仗势欺人,调戏良家妇女,而且还时常带温长平去吃喝玩乐,这让许淮生很不满。 许淮生不是没有和谢氏提过,让温长志好好收敛。 不过最后的结果是温长志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愈演愈烈。 竟然有一次温长志喝醉酒居然还调戏到自己小妾的身上来了。 虽说后来温孟庭摆酒道歉,但是许淮生这一口气怎么也消不下去。 许淮生本想着趁着这机会,借口谈生意躲避一下。没想到温棠会悄悄找上门。 在得知林氏的去世的消息后,许淮生陷入深深的自责。 如果当初他没让林氏和温孟庭相识,或许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他自觉自己欠这对母女太多。 所以当温棠提出让许淮生去温家喝喜酒,并且帮她一把的时候,他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许淮生道:“其实我也知道,如果不是当着众人的面逼你爹一次,不然他一定不会让你母亲入祠堂的。而且就算你爹有意向,那谢氏说不定也会百般阻挠。” “是啊。”温棠说着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些酒,道:“爹这辈子最徒名声和面子。这次他不仅答应让娘的骨灰入祠堂,而且还让全府守孝一年,为的不就是堵住那些悠悠众口么。” 她越说,眸光就越黯淡。心里顿生一股子寒意。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千年修来的姻缘,情意却薄如纸冷如冰。 末了,她又一声冷笑。 一口喝了杯中的酒后,又看着许淮生说道:“只是这次有些对不住那柳家的小姐。对了干爹,你可知道那柳家公子临走时说的合作是什么合作?” 许淮生喝了杯酒,吃了口菜,道:“也就是你爹想借着联姻的机会在那柳家米业参上一股。” “怎么?爹现在不想做盐的买卖了吗?”温棠好奇的问道。 许淮生这时丢下筷子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是。只是你爹眼红想多赚一笔罢了。” 温棠则更是好奇了:“若论起利润,这卖盐可比卖米赚多了。那米还得看时节气候,每年价格都有涨幅,但是盐不一样,既可以海水来晒,又可以从石膏里取,取之不竭,可谓是无本生利。” 许淮生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可是利润再大,也经不起那朝廷几番征税。我们盐商本来税赋就比别的产税重,如今朝廷要征税养兵驻守边关,那税收又比往常多了一倍,我们也是实在招架不住,才不得不多找几条路。 现在日子可不比以前好过,你爹的病,也是愁多了。” 听见许淮生这么说,温棠心里大概了解了一些。 她笑了笑,没再多问,只连忙和许淮生谈些家常...... 傍晚,江城。 为了谨慎起见,在吃完饭后,温棠先一步离开包间,以免被人撞见她和许淮生在一起。 在离开酒馆后,她立马回府,去到自己的房间将门房紧闭,秘密的写下一封书信,而后交给何妈,让她无论如何让向生将信送到所说的地方。 直到五天后,向生将一封回信带回来交给她,她这才高兴的笑了起来。 傍晚时分,温棠和何妈一起穿过花园,正准备去大厅吃饭。 偏巧撞见温长修和一个陌生男人迎面走来。 温棠见那男人身姿挺拔,一身贵气,不免好奇多看了几眼。 直至那男人意识到她的目光与她四目相对,她也未曾将目光转到一旁。 以至于反让那男人对她好奇了起来。 走近后,温棠亲切的看着温长修叫了声大哥,温长修这才笑着介绍起身旁的男人。 “棠儿,这是四爷,你快请个安。” 温棠以为这是大哥那房的某位长辈亲戚,于是恭敬的叫了一声:“棠儿见过四爷。” 但是抬头看见这位四爷笑容灿烂的样子,又好奇这位长辈似乎辈大年纪小。 什么亲戚,还得尊一声爷? 不过当下也不便问,温棠只能将好奇藏在心里。 温长修和这个四爷似乎赶着出去,没多说什么便急着往前走。 就在二人走远一些后,好奇心驱使温棠走了几步停下来向后看了一眼,巧的是,那四爷也毫无征兆的在这时回头望她。 二人隔着老远,目光却如两粒磁石一样紧紧的吸在一起。 而且那四爷还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着,这激起温棠胳膊上一层鸡皮疙瘩。 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温棠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只得迅速回头向前走去。 大厅内,温棠和何妈刚进厅,看见谢氏和薛氏以及几个子女早已经坐在了桌前。 以往吃饭都是温长修坐在温长志旁边,温棠则是在温长修身侧。 可是今天温长修不在,她要和温长志坐一起,这实在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温棠刚准备坐下,温长志已经一脚踢开身侧的凳子,不怀好意的看着她说道:“不好意思,凳子倒了,长姐弯腰扶一下吧。” 这凳子倒的方向正好对着温长志,若是弯腰,那就是等同于对着温长志鞠了一躬。 到时指不定被他怎么戏弄。 何妈这时走过去想替温棠将凳子扶起来,但是还没走近,就被温长志的腿给扫开了。 “滚开,你这老东西。我是让我长姐扶,而不是你这棺材都要盖板儿的老东西。” 第六章 饭桌之争 温长志这下马威注定是要温棠来受的。 就在他扯着嘴角想着待会温棠弯腰时,他要一脚压在她背上的时候,温棠却在这时慢悠悠的向着谢氏另一边走去。 在谢氏和薛氏之间唯一空着的位子,一直是温孟庭坐的。 而温棠在谢氏的身旁坐了下来后,道:“我听下人说爹今天晚上应酬去了,应该不回来吃晚饭。我坐在三娘四娘身边,三娘四娘不会嫌弃的对吧。” 谢氏这边还没开口,温长志已经起身叫道:“那是爹的位子,你凭什么坐!” “只有这里有空位,不坐这里坐哪里。”何妈站在一旁斜了一眼温长志。 “你!”温长志还想再开口,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被人踢了一下,低头看见一旁的谢氏朝着自己使了个眼色,他这才安静下来。 而谢氏这时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温长平,温长平随即心领神会,他温声说道:“姐,不如我将凳子扶起来,你坐这里吧。” 还不待温长平起身,温棠已经开口道:“不了。虽然我多年不在温府,可总归也是这家里一份子。爹的位子空了,我这做长女的凭什么不能坐。不光我今天要坐,以后爹老了,我更要坐稳他的位子。” 温长平愣道:“姐,你在说什么。爹即使老了也还是会坐在这里吃饭的。” “长平,爹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总要从这一家之主的位子上退下去的。是吧,三娘。”温棠一边说,一边提筷子夹菜,自己吃了起来。 此时,一旁的谢氏瞬时脸色由青转黑。 温棠这话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她要的位子何止是这饭桌上的位子,她要的是整个温家的家业,她是夺家产来了。 饶是谢氏平常在人前再怎么表现的大度贤惠,现下听了这番话,也总是要忍不住发作的。 她猛的一拍桌子,冷哼一声道:“想要坐你爹的位子,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即使你有那个能耐,终究也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你认为你爹会把位子留给你坐吗?笑话!” 温棠也随之应道:“三娘,即使爹不把位子给我,那我也要替大哥,替长平,替长乐把这个位子先给占了。免得倒时让人趁虚而入。” “瘟神,你这话什么意思!” 此时温长志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将桌子拍的“砰”的一声震响,桌上的菜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吓得远处的温长平和温如楠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而薛氏突然在这时站了起来,看着温棠语气不悦的说道:“三姑娘,我不知道你刚才那番话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我只想告诉你,我的长乐年纪还小,还在读书,不久就会去京里考试。 他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现在或是以后都不会妄图坐老爷的位子。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不影响大家用饭了。你们慢用。” 薛氏在说完之后,转身朝着身侧的一双儿女使了个眼色,准备离开。 却不想温棠这时叫住了他们。 “四娘,慢走!” 温棠道:“既然今天大家都在这,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薛氏闻言,迅速转身看向温棠。 只见温棠这时从怀里拿出一条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而后又道:“这次回来我不仅仅是让娘的骨灰入祠堂,而且我还要拿回属于我和长平的东西。 爹的这份家业怎么挣来的,三娘应该比四娘还清楚。 要不是我娘,爹当年说不定早在破庙饿死了。 大娘和大哥一向对我娘敬重,大哥对家业也没半点企图之心。四娘刚才也说长乐以后要去做状元,自然也不会争一家之主的位子。 那我这个做大姐的,自然当仁不让了。” 谢氏听完温棠这番话,发出一阵讥笑。 她道:“怎么?你以为做生意是过家家吗?是你随便在人前装可怜哭两声就能赚到银子的吗?三姑娘,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这些年怕是在杨城服侍你娘服侍的连天高地厚都分不清了。 做生意是要脑子的。 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做,明日我便托人给你找户好人家嫁了。以免在这痴人说梦。 话说我这手头上还这有几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哥,不如到时带你去见......” 谢氏这边话还没说完,温棠已经开口打断她道:“明日我便会跟爹说,让我去西街的铺子。不会做生意,那我就学。一天不会,两天。两天学不会,那就三天。总有一天,我会将这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温棠这边话音刚落,谢氏已经忍不住拿起帕子掩嘴笑了起来。 她笑的越是故作矜持,那两双已经逐渐凹陷的眼窝就越是狰狞。明明是在笑,但是那双眼睛却在死死的瞪着温棠。 像是恨不得用目光去杀了她一样。 许久,谢氏停了笑声,反问道:“前几日你刚让你爹在众人面前丢脸,现在你觉得你爹会同意你去铺子么?” 温棠则是拿起一杯茶浅浅的尝了一口道:“爹老了,心也不像以前那么狠了。对我娘他总归还是念旧情的。不然也不会让全府上下守孝一年。 爹厌我,我就慢慢讨好他。爹病了,我就精心照顾他。他总会念及我这个女儿的好的。 再说,他不让我去打理铺子,不然让温长志去么?” 说到这里,温棠将头慢慢的偏向谢氏,随后将一张小纸条塞进谢氏的怀里,那可是她特意托许淮生帮忙搜集的。 温棠小声道:“长志这些年在外面吃喝嫖赌,从铺子的帐上拿走多少银子,三娘不会不知道吧。 恰好我无意中搜集了一些账目,你说我该不该给爹看看呢? 到时你看爹会恨我还是恨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呢?!” “你!”谢氏突然双目瞪紧,死死的看向温棠。 没想到这臭丫头是有备而来。 此时的温棠则是坐直了身子,笑容一点点加深。 她大声的对着众人说道:“三娘这些年为这个家操劳过度,劳心伤神,也实在是辛苦。 听说三娘和四娘年岁只相差一岁,怎么看面色,三娘憔悴了这么多。 老态毕现,倒是一点不像只相差一岁的年纪。” 温棠这时故意停下,有意打量谢氏的脸色,果然青一阵白一阵。 只见此时谢氏的手不经意摸上脸颊,目光也不禁向着薛氏飘去。 何妈趁机在身后接着刚才温棠的话说道:“何止不像姐妹,若是出去,四夫人叫三夫人一声姑妈,怕是也会有人相信。” 这一声姑妈,让温棠坐在那里笑的前仰后伏。 而一旁的谢氏,则是脸色难看至极。 只见谢氏紧紧的咬着后槽牙看向温棠,目露凶光,大厅里的气氛也因为这二人,而变得十分紧张。 第七章 发配南城 守在左右的下人都不敢开口说话,小心翼翼的看着。 只有温长乐,因为那声“姑妈”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激怒了谢氏,谢氏冷哼一声,起身与温长志一同离去。 而后不久,薛氏也紧追上去,看她面色紧张的样子,应该是要去和谢氏解释些什么。 谢氏一走,一双儿女自然也得走。 只是温长乐在临走之时,还不忘看着温棠吐了吐舌头。 再看温长平,因为刚才那一闹,表现的极为不安。 他看着温棠道:“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娘。本来好好一顿饭,非要搞成现在的局面。” “长平,我。” 温棠方想说些什么,但是温长平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晚间,院内。 屋内的红烛烧的正旺,温棠在服完药之后,何妈也端着水盆进来伺候她洗漱了。 只是何妈一边拧着手巾,一边还不忘嘀咕道:“三姑娘,长平少爷真是认贼做母。他今天那态度,分明是怪你。 你现在不过和谢氏顶了几句,他就这样。将来若是等你把家业抢来给他,他指不定还要拱手将这份家业去孝敬那老母鸡去。” 何妈的话,也点出了温棠的担忧。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弟弟的性子软弱,没有主见,受不住人骗。 也正是这样,她才想要在这人生最后的一点时间帮他扫清眼前的障碍,拿到该得的一切。 但是这些事情又不是三两天就能解决的。 温棠坐在那里轻声叹气,如果她早点回来该多好,那样长平也就不会染上烟瘾,自己也会有足够的时间去部署。 哪像现在这样,只能剑走偏锋。 何妈这时为温棠擦了擦脸,而后又担忧的说道:“话又说回头,姑娘你今天是不是太冲动了。 这么早和她撕破脸皮,以后她肯定会处处阻碍我们的。” “就是要早点撕破脸才行。”温棠轻叹一声,松了松脖子说道:“这只老狐狸,你越是不动声色,她就越是提防你。还不如早点撕破脸,让她以为我不过是个什么都挂在脸上的丫头,让她放松警惕。 毕竟我还得靠她让爹松口。” “你是说这只老母亲劝老爷让你进铺子?可能吗?”何妈有些不信。 温棠这时将一双手浸入水中,双眼微阖,道:“你忘了我手上还有温长志亏空帐银的证据了么。” 何妈这时才拍了拍脑门说道:“瞧我这记性。这感情好,以后姑娘就能顺利进入铺子,然后一点一点抢回属于你和长平少爷的家产了。” 温棠这时一双细嫩的白手在水里搅来搅去,水花一波高过一波。 她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看上去也没有过多的高兴。 何妈以为她是累的,在帮着擦完手后,又将她扶回床上休息。 只是让何妈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温棠才躺在床上像个孩子一样咬起了手指甲。 其实她也并不是十分的胸有成竹,不过是在堵一把而已。 是否能如她猜想的这般,她也说不准。 现下只能祈求老天帮她一把了。 次日。 温棠与何妈一同进了大厅准备用早饭,与此同时,温孟庭和那一大家子人早已坐在那里吃了起来。 众人仿佛已经忘了温棠已经从杨城回来了。 待温棠走进大厅,第一个发现她的是温长乐。 温长乐亲切的叫了他一声“长姐”此时其他人才将目光转到她这里。 温棠第一个向着温长平看去,温长平则在这时迅速收回目光,低头喝粥,似乎有意在躲避她。 还是温长修主动起身将她拉到身侧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棠儿,这里还有一些粥,你先喝着。不够的话,待会让厨房再去做些。” 温长修勉勉强强从大粥碗里盛出小半碗递给了温棠。 温棠笑着接了过来,喝了一口之后,又急着去探看温孟庭的脸色。 果然,面若玄铁一般阴沉冷肃。 温棠这时小心的开口说道:“爹,我想跟您说件事。我想......” 还不待她说完,温父已经缓缓开口道:“你想去铺子做生意,我准许你。待会吃完饭你就可以收拾东西去南城北巷的铺子去了。” “南城北巷?”温棠愣在那里。 谢氏这时开口道:“南城北巷那铺子虽然小了点破了点,但是比较适合你去练练手。等你在那里做了几年生意,摸清了其中的脉络,再去西街的主铺也不迟。” 温棠急道:“可是那间铺子是众多铺子里生意最差的,又地处偏僻。我还听闻爹早就想关了那间铺子。” 谢氏却打断道:“正因为这样,三姑娘更应该去了。你要是能让那铺子起身回生,说明你有本事,以后去西城做事你爹也大可放心。要是亏了,你爹也不用心疼了。总之,你以后在那想怎么做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吧。” “但是......”温棠还想说话。 温孟庭开口打断她道:“行了,你三娘为了磨炼你特地跟我说情,你应该谢谢她。” 说完之后,温孟庭看着温棠,见她不仅不感激反而一脸不满的样子,随之心中的怒火被瞬间点燃。 要不是温棠几天前那一闹,让他和柳家结了梁子,他又何必托着个生病的身子出去和人应酬,寻找别的路子。 好巧不巧,偏偏昨天在那酒楼,差点和他成为亲家的柳老板也在,还故意言语讽刺他辱骂他,害他在众人面前失了体面。 而这一切,都是这个亲生女儿带来的。 果然女儿就是个赔钱货,现下他看着温棠都十分嫌恶。 温孟庭想让温棠赶紧回杨城,可是现在在林氏的丧期,他又不能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赶出去,以免落人话柄。 恰好谢氏这时向他提起让温棠去南城铺子的事情。 若是往常,温孟庭绝对不会将铺子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且还是个丫头。但是经不住谢氏再三劝说,再加上如今他确实是对这个女儿生了厌,真是一刻都不想见到。 剩下的粥也喝不下去了。温孟庭将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而后说道:“以后如果不是我叫你回来,你就不用回来看我了。” 言外之意,温孟庭是想让温棠再也不要出现在眼前。 “爹,我......”温棠急的快要哭了出来。 她将目光向谢氏扫去,只见谢氏这时拿着帕子遮着嘴,笑而不语。 温棠这时站起来说道:“爹,三娘是不是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我都可以解释的,并不是像您所想的那样。” “够了,就这么说定了。”温孟庭此时开口喝道,紧接着起身准备离开。 在温家有个规矩,在饭桌上,只有温孟庭动筷子才能动筷子,温孟庭吃完离开,其余的人也必须跟着离开。 温孟庭这般家教就是为了提醒众人,这个家无论细大,必须他一人说了算。 大家随即丢下碗筷,随着温孟庭走出大厅。 第八章 大功告成 众人离开之后,唯独谢氏独自留下。 她特地走到温棠面前挑衅笑道:“三姑娘,没能让你去西城的铺子,让你失望了。” 温棠知道她是有心奚落,于是怒道:“谢氏,你真是好手段。你生怕我在这个家迟早有一天会讨爹欢心,所以特地将我赶走。” 只见谢氏这时目露精光,恶狠狠的说道:“你以为有长志亏空的证据就能在老爷那里扳倒我了?那你还太嫩了点。 早在昨天夜里,我便命人将那笔亏空填上了,所以你连唯一能够要挟我的东西也没有,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斗!” 温棠这时一声冷笑,道:“三娘倒是厉害,一下子就补齐了亏空,看来是拿了不少私己钱来贴给那不成器的儿子吧。” 谢氏闻言,怒声斥道:“这不关你的事。今儿我只是要让你知道,在这温家,没人敢和我斗,也没人斗的过我。 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道老爷不想让你去铺子,我还要去劝他吗? 因为我要让你知道在这个家谁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你想去的地方,我偏不让你去。你想做的事情,我让你做不成。 温棠,以后到了那里,切记要夹起尾巴好好做人。” 谢氏一番话说完,心中不甚满意。 她笑着转身离去,留着温棠和何妈在那厅内。 何妈这时忿忿不平道:“三姑娘,我现在就冲到老爷面前将她当年那些不要脸的勾当都说出来。我和这老母鸡拼了!” 何妈刚想冲上去,温棠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刚才还恼羞成怒的温棠,突然一下子笑了起来。 她柔声道:“何妈,大功告成!” “哈?”此时何妈愣在那里,一脸茫然。 其实打从一开始,温棠的目标就只有南城北巷的那间铺子。 那里地势虽然偏僻,但是却离着温长平抽烟膏的那家烟楼十分相近。温棠计划着,在剩下的日子里,她要一边做好生意,一边让长平戒除烟瘾。 她料定如果自己亲自开口,温孟庭绝对不会同意。 但是如果经由谢氏的“帮忙”,温孟庭反而会同意。 大家都以为温棠对做生意一窍不通,都等着她早日关门大吉。 却不知,当年在杨城,温棠在许淮生的帮助下进入铺子学了不少的经验。 如今,她要靠着这些经验让温孟庭刮目相看,并且要让温孟庭对她绝对信任直到最后把生意都交给她。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温棠在接下来的日子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三日后,南城北巷,温家盐铺。 几日前,温棠一身孝服手捧林氏的骨灰,身无长物的来了江城。 如今从温府出来,温棠也是仅带了几身换洗的衣物去了南城北巷,一身轻快。 这日正午,何向生正大包小包的将盐仓里的盐数目清点好,又去到铺子里将数目一一告诉给了温棠。 温棠一双青葱水嫩的细指飞快的游走在算盘上,左上右下,挥算一阵过后才将数目填在账本上。 之后她又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账本,眉头微蹙。 一旁的何妈随即问道:“三姑娘,怎么了?” 温棠只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虽说我猜到这铺子生意不好,却没想到是这么不好。这批货已经是半年前的货了,没想到到今天还剩这么多。” 这盐从来不像布匹酒酿,摆放的越久越值钱。 相反,像盐这种家家户户日常皆需要的紧俏货,放在市口热闹的铺子,一天出货百包那是如常,再不济的铺口,一天也能销个十几来包。 可是像南城北巷的铺子,半年前进的货现下还能有十来包的存盐,这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 正想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说话的是常年守着铺子的伙计常伯。 常伯年纪大了,又年老眼花,不用抬眼,额头上便已经多了数道深浅不一的皱纹。 只听他提着嗓子道:“小姐,这里地处偏僻,周围的人又多不富裕,自然货就不容易出掉。” 温棠不解道:“可是再没钱的人家也总要用盐不是,我看这账本上上一笔卖出去的盐都已经是十天之前了。” 常伯这时叹了口气,他谨慎的将目光向外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路过之后此小声说道:“小姐其实有所不知。咱们家的盐卖不出去也是有原因的。 除了地势不好之后,最大的原因,还是那些私盐贩子。” “私盐?” 温棠和何妈以及何向生同时惊讶的叫了起来。 虽说盐这东西是从海水中提炼,属于自然的馈赠。可一旦涉及到百姓,那就必须由官府操控。 温孟庭固然是靠卖盐起家,可左不过也是个商人。真正的盐场是属于官府的。 他想要做卖盐的生意,也得去到官府拿盐引才成。 有了盐引才能领盐卖盐,这卖的是官盐。 而没有盐引的盐,那极有可能是有人私自晒盐,这些盐来路不明,见不得光,价格自然低贱。 市面上官盐的价格是私盐的两倍,但凡老百姓不傻,自然是趋向买私盐。 可是买卖私盐那是犯法的。 私盐扰乱了官盐的销路,官盐一旦滞销,苦的不仅仅是盐商,朝廷也会少收一大笔盐税。 众多买卖之中,盐税一向占个大头。 更不用说时下边关正乱,急需征税养兵了。 以前抓到私盐贩子,少不了发配边疆。 现下这个当口,更是要杀鸡儆猴了。 居然还有人敢擅卖私盐,这倒是让温棠大吃一惊。 她继续问道:“有人买卖私盐,为什么官府不管?” “官府?呵呵。”常伯带着几许不屑笑了起来,“官府那帮子人吃红利还嫌不够呢,又怎么会自砸饭碗呢。” “你是说是官府的人勾结私盐贩子?”温棠问道。 常伯却在这时突然摇了摇头,讪讪的笑道:“小姐,我也是随便说说而已,您也别当真了。老爷说着铺子以后就由您打理了,铺子交给您,我也该收拾东西回家了。” “什么?你要走啊?”何妈这时叫了起来,“我们可刚来,好多事情还不熟悉,还指望你多多帮衬呢。” 常伯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小姐,不是我不想不帮您,而是刚好乡下的儿媳妇最近刚给我添了个大胖孙子,我也该回去帮着带孩子了。” “可是。”何妈还想开口,温棠快一步拦住了她,然后对常伯说道:“您这么大年纪,也是时候回去享受带儿孙的天伦之乐了。这里有一些银子,你可以拿去买些上好的补品给产妇,再买些上好的布料给孙子将来做几身小衣服。” 第九章 东关小巷 温棠说着,便从里掏出一个小荷包,里面放着一些散碎的银两。 接过这沉甸甸的银子,常伯感动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两眼眶子一热,他感激的对着温棠鞠了几个躬,连声道:“谢谢小姐,您的恩惠,老常我记一辈子。” 温棠上前将他扶着站好,温声道:“常伯,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您这样都让我不知所措了。” 常伯再次看向温棠笑起,只是这时他的笑容里带着些许愧疚。 温棠并没有去细看出常伯脸上的端倪,她叫来何妈去街口买了些菜,当天在铺子里设了一桌酒菜用来给常伯践行。 常伯走的也十分快,中午和何向生喝了几口酒,下午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似乎有人在催赶他一样。 到了傍晚,何妈一边打扫着铺子,一边闷闷不乐的说道:“三姑娘,我看那常老头指不定是受了那老母鸡的命令走的。连个教做生意的人都没有,就是想让您干瞪眼。” “嗯。”温棠一边应着,一边坐在钱柜后面写着信。 何妈闻言,立马丢下手中的抹布,冲过去叫道:“三姑娘,我说您既然什么都知道,怎么还给那常老头银子,还好吃好喝的款待他?他可是和那老母鸡一伙的。” 温棠这时丢下手中的笔,轻轻的吹干纸上的墨迹后,才缓声说道:“常伯不过是个下人,谢氏开口,他又怎么敢违抗呢。 我既然打定主意来这,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何妈忍不住嘀咕道:“可惜了那么些银子。可是咱一个月的伙食费呀。怎么想都觉得不值。” 温棠这时从柜台前站了起来,将信小心的装进信封内,她向何妈劝道:“常伯在温家也干了半辈子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银子一点也不多。 况且与人交恶,不如与人为善。” 温棠说完,何妈别了别没再开口。 温棠这才将何向生叫来,随后将信交给了他。 温棠道:“还是老地方,路上小心。” 何向生点了点头,随即将信塞进里。 何妈这时又忍不住好奇道:“三姑娘,你这信究竟给谁的?” 温棠对着何妈挑眉道:“秘密。” 她越是不说,就越是激发何妈的好奇。何妈转头去问儿子何向生。 谁知何向生捂着口道:“这可是三姑娘的秘密,不能说。” 只见何妈这时佯装怒道:“臭小子,我可是你娘,你就不能透点风吗!” 何向生摇了摇头,道:“三姑娘嘱咐我的事,就是天王老子拿轰我,我也不会说一个字的。” 见着自己的儿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何妈是又好气又好笑。 末了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何向生的头,然后看向温棠满意的说道:“得,我这傻小子比我这娘还要衷心。也不枉当初夫人那么疼他。” 何向生对着何妈吐了吐舌头,紧接着两腿一撒飞快的跑了。 温棠这时则是走过去一把揽住何妈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怕我应付不来。放心吧,我不会那么轻易的倒下的。至少在没有让长志戒掉烟瘾前,我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 温棠说完,将眼睛慢慢的闭上。 靠在何妈的肩膀上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以前娘病着的时候,都是何妈忙前忙后,照顾好大的再照顾她这小的。 她累的时候,何妈就经常把她抱在里,让她将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哄着觉。 这种待遇,就连何向生都没有过。 何妈这是将温棠看做生女儿一般的。 每每想起温棠的病,何妈总忍不住两眼一,喉咙哽咽道:“要是可以,我倒是希望将自己的寿命换給你。老天爷对你太不公平了,从小就没过几天好日子。 我和你娘好不容易盼着你长大能找个好人家嫁了享享福,可是你却得了结脉症。” 说到此处,何妈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结脉症,属心病。得此病者,心脉会时高时低,时急时缓,有时甚至还会中途停止。 若心脉停止长久不现,则此人寿元终矣。 而什么时候心脉停止,则要看此人造化。保养得当,可能一辈子都不犯病,若有闪失,可能梦中就能停止脉搏。 这就像是一个埋在身边的炸药,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响,让人恐惧害怕。 温棠是在一年前才知道自己得了此病,生了这样的病,她都不敢告诉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直到有一次她无故晕倒在厨房里,才被何妈和娘知晓。 大夫说她这病已经入了膏肓,无药可治。快的话随时走,慢的话,也撑不过三四年的时间。 母林氏也是受了此等打击,才病情加重,一蹶不振。 所以对于母的死,温棠何尝在心里不愧疚悔恨呢。 何妈的哭声阵阵就在耳边,温棠也想哭,可是她不能也不敢哭。 她不能情绪太激动,不然会引发病情。 只得迅速平息自己的情绪,然后抱着何妈安慰了一阵,许久,何妈才停止了哭声,然后像个孩子一样泪眼汪汪的看她。 为了不让气氛变的伤感,温棠还特地搜肠刮肚想了个冷笑话讲给何妈听,何妈这才擦干眼泪笑了起来。 很快,夕阳西下,南城北巷也在黄昏下开始逐渐走向寂静。 夜幕时分,江城,东关小巷。 夜幕下的东关小巷,并没有丝毫入夜该有的氛围。 与之相隔只有一条街道的南城北巷早已酣然入,而这东关小巷,却像一个刚刚醒的少女。 温柔的搔挠着每一位过客的心。 这东关小巷是江城出了名的烟花地。 此地妓楼连坐,过客盈门。 妓楼门前处处挂着艳的灯笼,从街头连挂到街尾,仿若灯河。 楼子里传来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夹杂着姑娘们拉客时的嘤嘤语,再闻着那脂粉阵阵,但凡是个男人来到此处,必定心骨,流连忘返。 妓楼的老鸨和头牌们站在门前,舞动着花柳绿的手绢,恨不得将过路的每个男人都拉进房间里,吃干抹尽。 以往从来没有男人能逃得过这些女人的手掌心,直到今天,她们才失了手。 只见此时好几个女人正拉着一个相貌不俗的公子哥不肯放手,正在她们准备像往常那样使出浑身解数让这公子哥挑选自己的时候,谁知这位公子眼抬都懒的抬就这么跑了。 留下一群女子泄了气一般的靠在门框旁。 要知道在这地方的女人,也并不是什么男人都愿意接的。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长相俊朗又衣着华贵的男人,这些男人是嫖客中的极品,没人想放过。 其次才是有钱的男人,然后长相不俗的男人,最后实在没办法吸引客人的才会去接待那些什么都不是,空有几两嫖资的男人。 今天这位公子,虽说个头矮了些许,可也不失为一个极品,就这么放手,实在是不甘心。 而这个被视作极品的公子,却在跑进一个巷子之后,很快消失不见了。 任凭这些风月女子挠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方才那个仓皇间逃走的男人,其实是个女儿身。 当温棠冲出层层阻碍逃出人群进入小巷的时候,立时跌坐在地上,大声喘了起来。 第十章 妓楼晕倒 今晚温棠特地换上男装来这烟花巷,不为别的,只为去打探弟弟长平的去向。 南城北巷离这东关街不过隔了两条街,比起从温家来这,可谓方便了不是一星半点。 本来想女扮男装来这里跟踪一下长平的行踪,却没想到沿路的这些女人这么难缠。 无异于唐僧进了盘丝洞。 要不是她腿脚快,不然早就不知被拉到哪个女人的房间去了。 温棠想着这么出去也不是办法,要是待会拉拉扯扯的最后被温长志和长平发现就不好了。 而就在她蹲在那里一边休息一边想办法的时候,突然身旁不远处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还真是你!” 男人的声音将温棠吓了一大跳,她本能的向后退,却因为自己蹲着的缘故,一不小心向后跌去。 男人这时又开口道:“我生怕是看错了,所以特地跟来瞧瞧。没想到还真是你。” “你,你是谁?”温棠问道。 只见男人这时将身子蹲低,慢慢向温棠的方向凑了过去。 他说:“前两天不是刚见过?” 前两天?温棠转了转眼珠开始回想这些日子所见过的陌生人。 待那男人的脸越凑越近的时候,温棠脑海里也随即浮现出一个人影。 她叫道:“四爷!” 周允礼一听,随即笑了起来。一并的也伸出手将这还没从惊讶中缓和过来的温棠给拽了起来。 他戏谑的说道:“看不出来,原来温小姐还有这嗜好。” “哈?”温棠木然的看向他。 好一会反应过来之后,她才带着些许怒气将周允礼的胳膊从自己的腰上给挥开。 温棠道:“四爷误会了。我来这里只是有事要办,这幅打扮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完不一会,她发现周允礼的衣服胸口处似乎塞着什么,定睛一瞧原来是五颜六色的手帕塞在里面。 她反问道:“四爷这是刚从温柔乡里出来吗?” 周允礼看着温棠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没想到下一秒便得到温棠一个带着些许鄙夷的眼神。 温棠心想,这男人虽说看上去贵气不凡,可也不过是个世家纨绔子弟的秉性。 得到这么多帕子,指不定叫了多少姑娘陪着。 也许和那温长志一个德行也未可知呢。 现下温棠只想早点找到自己的弟弟,对于这个四爷,她也不想过多了解和交涉。 礼貌性的对着周允礼施了一礼,紧接着温棠便快步离开了。 而看着温棠离去的背影,周允礼眉心一皱,脑里还回映着她看自己那鄙夷的眼神。 这丫头莫不是瞧不起他? 这丫头为什么瞧不起他? 这丫头凭什么瞧不起他? 在这江城,从来还没有人敢和他大声说句话,更何况是瞧不起他了。 所以对于温棠刚才那种眼神,周允礼可谓是十分在意。 他方想追上去好好问问这丫头脑袋里在想什么,却不想出了巷子,便瞧着不远处围满了人。 当他走进人群一看,晕死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温棠! 自打温棠出了巷子,便又被一些妓楼女子给缠上了。 而其中又有一些女子不知道擦的什么胭脂水粉,味道十分的难闻。 本来之前为了躲避这些妓女就跑过,那时心口已经隐隐有些不舒服了,现在又因为这难闻的味道,温棠只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没过多久,她便觉得眼前晃晃悠悠,随之倒在了地上。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医馆。正在她好奇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时候,房间的卷帘被人打开,进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夫。 大夫看着温棠说道:“姑娘,你终于醒了。” 温棠起身问道:“大夫,是谁送我来的?” 只见大夫向着温棠招了招手,待温棠走到门口处时,便瞧见屋外大堂内正坐在小药炉前守着药的周允礼。 “这位公子一路抱着你过来。本来我们都已经关门歇息了,但是这位公子脾气暴躁一脚将我们这小小医馆的门给踹开了。 这个时辰煎药的小徒弟们都回去了,现在只能由着他自己煎药了。” 大夫说话时带着些许无奈,八成是在心疼那被踹坏的门。 温棠倒是也没想到送她来医馆的居然是这位四爷。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她看见正在药炉前小心翼翼为自己煎着药的周允礼时,心里突然一丝暖流划过,连带着不久之前还觉得他放浪形骸的坏印象也随之减少。 她谢过大夫,方想离开时,又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小声问道:“老先生,你可有和他说过我的病症?” 老大夫摇了摇头道:“他倒是没有问过,怎么,你和这位公子不是一家人么?” 温棠放心的摇了摇头说:“只是透过兄长认识的一位朋友。” 大夫这才“哦”了一声,而后又看着温棠道:“姑娘,恕我直言。你有这样的病,最好...最好不要嫁人。这样还能拖活一日是一日,不然最终对你和他都是痛苦。” 大夫的话说的即隐晦,又直白。 温棠知道大夫是误会她和四爷的关系了。 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之时,四爷刚好朝她瞧了过来,温棠只好带着笑意对着大夫点了点头。 她方想过去和这位四爷说句道谢的话,不成想,还未走近,那埋怨之声已经远远传来。 “你这丫头,大晚上在外面瞎跑,而且还是在那种地方。要是今日不是我在那里,换作其他男人发现你是个女的,还不占了便宜去? 明日我便和你哥说道说道,该让他那个书呆子多教你一些女子三从四德的道理。” 周允礼说罢,还不忘揭开药炉的盖子查探情况。 温棠对他不甚了解,也将他的话当了真。 随即走到身旁蹲了下去,轻声说道:“四爷,今儿的事棠儿拜托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大哥。” “哦?那你这算不算是求我?”周允礼挑眉看她。 温棠望着这双黑亮的眸子,微微一怔,又浅浅的点了点头:“算的。四爷若是帮我,以后我便欠四爷一份人情。” “哦。”周允礼眸光一转问:“你欠我的人情,打算如何还?话说前面,四爷我不缺银子,不缺吃喝,更不缺珠玉锦缎。 这答谢礼,你可得好好想想。” 在那带着淡淡笑意的眸光下,温棠看出了刁难。 她本意想着有空请他去酒楼吃个饭,现在看来不行了。 于是她反问道:“四爷是想要什么呢?” 第十一章 私盐贩子 周允礼故作沉思的想了想,佯装了半天,也没给出个答案来。 饶是一开始温棠对他心生感激,但是当下她感觉自己遭到戏弄一般。 她沉着口气说道:“四爷该不会是想为难棠儿吧。棠儿虽和四爷交情不深,但总归也是你至交的妹妹,何必这般刁难。” “瞧你这口气。我救了你,又要帮你保守秘密,最后倒全都是我的不是了。算了算了,懒得同你计较。” 周允礼说完,一把丢开手中的扇子,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将药炉里的汤药倒进了碗里。 温棠接过药时,他又拿着银子去到大夫那里,赔了踹坏的店门又付了双倍的诊金。 以至于刚才还十分气愤的大夫在拿到银子之后,立马献上如沐春风的笑容。 温棠喝完药后,二人便离开了医馆。 这间医馆邻近东关小巷,温棠并不认识路,所以一路上只能跟在周允礼身后。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话惹得他不高兴了,一路上,这位四爷都没怎么开过口。 温棠突然感觉有些歉意,立马走上前说道:“四爷,棠儿虽是女流之辈,但是也重信重诺。我欠你一份情,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开口便是。” 周允礼听着这番话,心里倒是带着一些意外。 方才在那医馆里不过随便一说而已,他并未在意。 现如今这丫头当真要欠他一份情。 他不做表示,只看了她一眼之后便继续走。 很快二人走到一个路口。走到这里,温棠也认识来时的路了。 夜至三更,路上几乎没了行人。 温棠想着要是不赶紧回去,何妈定会担心的出来找她的。 刚想和四爷道声谢后分开,却不想远处街道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 周允礼快她一步发现,随之将她拉进巷子的阴暗处。 紧接着他将温棠摁在身后,自己则是探出半个脑袋向着声音的方向探去。 “是些什么人?”温棠小声问着。 她知道不能出声被发现,但是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所以她将整个身子都靠在周允礼的身上,并贴在他耳边小声问着。 周允礼在那盯了半晌,许久,待那些声音越传越远,他才侧过脸来小声说道:“是帮私盐贩子。” 居然是私盐贩子! 温棠不禁有些意外。 她还记得常伯走时曾经告诉他有私盐贩子低价卖盐,以至于南城这边的官盐都卖不动。 没想到今晚倒让她亲眼瞧见了这帮私盐贩子。 若是想让南城北街这间铺子活起来,这些卖私盐的是必须剿灭的。 温棠想到这里便准备跟过去打探那些人的老巢,谁知周允礼在后面一把将她拉住。 “那里很危险!你疯了?” “四爷,我会小心行事的。“ “小心?知道那些人手里拿的是什么吗?刀枪无眼,你不要命了?” 周允礼还没瞧过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 温棠知道如果今天放弃这个机会,明天、后天都不知道能不能再遇见这帮盐匪。 刻不容缓,不能耽搁。 温棠道:“四爷,劳您去南城北街的盐铺告诉一下何妈,就说我晚点回去。” 说罢,她便挣开周允礼的手跑开了。 于她而言,日子都是扒着过的,又怎么会怕死。 她一头扎进巷子,脚步轻快,很快就没了人影。 温棠没想到她一路跟着这帮盐匪,居然又来到了东关小巷。 只是他们并没有去妓楼那里,而是在后面非常偏的一家门楼的后门处停了下来。 东关街的热闹只属于妓院,而越往后就越是静的可怕,所以他们也完全不担心被人发现。 几个提着刀大汉护着一辆推车停在那里,而推车上装着好几个麻袋,每一个麻袋上都标着一个“药”字。 等等,正常然看见药字,只会自然而然的联想到医馆药材,为什么那个四爷会一口告知她是私盐贩子呢? 带着一些疑问,温棠躲在角落里不敢发声,静静的看着。 直到后门打开,那些人都进去之后,温棠才又俏摸摸的来到门口处。 那帮人估计是没想到会有人跟踪,所以在推门进去之后,只是将门虚掩上,并没有关紧。 温棠这时将门推开一点点小缝,试图朝里面看去。 方才拿刀的大汉正在帮忙将货物从车上搬下来。 没过多久,有人走进了院子,和其中一个盐匪拥抱了几下,并且高兴的说着什么。 而另温棠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个人居然是她的弟弟——温长志! 温长志作为温家人,居然和这些盐匪混在一起,未免太过荒诞。 她静静的注意着温长志的一举一动,只见温长志在交谈完后,便拿到一下子戳进那药材袋子里,很快便从里面拿出一块块像砖头一样白花花的盐块。 然后笑道:“这批货比上次的还纯,这次肯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刚才说话的盐匪凑过来说道:“都是卖给老百姓的,那帮百姓估计不会要涨价的货吧。毕竟那里还有您家开的铺子。 论起纯正,还是官盐来的纯。” 温长志却仰头笑道:“那店落在那个女人手里,估计撑不了几天。等着吧,到时那里没了盐铺,咱们的私盐说不定还能卖到官盐的价格。到时发达了,我温长志绝对不会忘记各位兄弟的。” 一听到将来可能有好处,几个盐匪都开始哄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说道:“温少爷,那帮官差估计打死都不会想到和我们联手的正是四大盐商温总商的儿子。 有了温少爷照顾,我们以后就再也不用害怕那些官差了。” 温长志这时一把丢开手中的盐砖,拍了拍手道:“那些官差每年吃我们这些盐商多少红利。私下里我家可也没少给银子疏通,所以即使将来被抓了也不怕。他们动不了我温长志。” 又有人问:“可是,如果您卖私盐的事情被您爹知道了,老爷子应该不会容忍这些事情吧。” “切!我家老头子那么多事还忙不过来,哪里能管得到我这里。你们只管放心大胆的干,以后不会少了你们好处的。” “今天兄弟们辛苦了。待会跟我去东关小巷,花楼子的姑娘随便挑。” 温长志说完便离开了。而那边盐匪,因为想着待会要去逛窑子,以至于手上搬货的速度加快,很快就将私盐搬光了。 在确定那帮盐匪不会回来之后,温棠这时悄悄的推开了门,向着院子走了进去。 第十二章 **丫 既然已经来这了,如果能趁着他们去窑子的机会找到温长志买卖私盐的账目,那他这次还不死定了。 在进去院子之后,温棠又摸着黑沿着走廊进了里屋。 进去之后,温棠才发现原来这不是温长志的私人别苑,而是一座烟门楼子。 这地方是专门卖大烟供人抽烟的地方。 在江城,农民们自古都有抽旱烟的习惯,并不为奇。 可是这里供的烟,却不是寻常百姓能抽的烟。 这是烟膏,也就是何妈口中的大膏子。不过和寻常大烟不同的是,这大膏子是从西域传来的。 大膏子起初也只是一味药,因为其有麻痹人的作用,所以大夫们会给那些身患痛病的人服用以减少疼痛。 但因为是西域传来的东西,其价格高昂,非是寻常百姓能受用的。渐渐的,在医馆也鲜少看见这种东西。 只是没想到将这大膏子“发扬光大”的,竟是那些烟花巷子。 妓女们常常为了招揽生意让客人欲仙欲死,就在客人的烟管里放入些许大膏子。那些逛妓院的又多是些富家公子,出手阔绰,以至于很快便将这些价格不菲的大膏子给垄断了。 甚至有人开起了专门买卖大膏子的生意。 温棠躲在门后,看着远处屋里那一排排躺在榻上抽大膏子的人,有些衣光颈亮,看的出来有些家底,正在那惬意的吞云吐雾。 而有些明显能看到衣服鞋子上的补丁,却只能抱着个烟杆子躲在墙角抽着烟,一边抽烟一边又哭又笑。 起初温棠只以为这些人抽烟抽出了幻觉,才表现异常。 谁成想其中一人刚抽完一口烟,就被人叫了过去。 “来,我的脚痒了,给我把脚丫子舔一下。” 躺在榻上一个看上去略为有钱的胖男人正指使着那个身穿补丁的黑瘦的男人。 本以为那个黑瘦的男人会拒绝这种荒唐的要求,谁成想他不仅不生气,反而真的跪了下来用自己的嘴去舔胖男人的脚趾头。 并且还表现的十分的高兴。 胖男人也十分满意,在他舔完之后就随手丢了一个白花花的银子给了他。 一碇银子,最起码可以供这个黑瘦的男人一家一个月的吃穿。 可是他却拿着银子立马换了一块烟土。 在拿到新的烟土之后,男人一边抹泪一边将烟土塞进烟锅里,然后继续缩在角落抽了起来。 温棠看着这一幕,着实惊讶不已。 这些人,都疯了不成。 就在她将目光转向别处的时候,正好看见远处窗户下一个穿着绿衫的青年男子也在那享受着烟土。 而这人,正是她的胞弟温长平。 即使知道长平一直在抽烟膏子,可是当她亲眼目睹自己的弟弟身处云雾之中,一幅享受到忘乎所以的姿态时。 温棠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当初那么懂事乖巧的长平为什么要沾染这样的东西,为什么! 她恨不能立即冲进去将长平带走,可是身后一股力量很快将她拽了出去。 为了防止她尖叫,还及时的捂住了她的嘴。 “嘘!是四爷我!” 温棠瞪着眼睛看着这个男人,眼眶里的泪花也落在他手掌虎口处。 看着手上的泪,周允礼又悄悄的向着里面看了一眼,直到看见温长平之后,他才明白了什么。 里面的几个手下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疑似要出来看看。 周允礼随即揽着温棠的腰向院外跑了出去。 直到跑出了巷子,他才停下让温棠喘口气。 心脏本就不好,这么快速的跑,温棠几度喘不上气来。 好在身后并没有什么人追过来,她赶紧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在喘了一阵之后才问道:“四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自打温棠跑走之后,周允礼一直跟在她身后,而且距离非常之近。 只是因为她太专注里面那些盐匪,没有注意到而已。 周允礼站在那,冷静的打量着她。 见到这丫头到现在也不过几面而已,可是他总感觉这丫头身上有股劲儿在拽着他,让他不的不跟上去保护她。 他并没有直接去回温棠的话,而是问道:“你赤手空拳,冲进去想寻死?” “我只是......”温棠望着周允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看着自己的弟弟正在吸大膏子,哪里还管的了其他的。 周允礼这时又走过来说道:“我明白你是看到你的弟弟着急。可是现在还不是时机。” 说完,他又将温棠搀扶起来,道:“我送你回去。” 温棠此时已经微微冷静了下来,她也明白现在冲进去也是于是无补,于是点了点头跟着周允礼一路向前。 路上,她又想起那个车上的大麻袋,于是问道:“话说四爷为何一眼就认出这些人是私盐贩子?难不成你之前一直跟踪着他们?” 但是四爷并未给她回复,她也不好再问,只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 二人一路无话,最后在南城北巷的铺子门口分别。 在四爷离开之后,温棠方想俏摸着从后门回去,刚进门,却瞧见早已等在门口的何妈。 见着何妈,她嘿嘿一笑,更是不敢将今天的事情声张出来。 何妈则是在将她拉回房后,大大的抱怨了一顿。 “三姑娘,你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要心里有数。三更半夜的出去,姑娘家家的,要是遇见歹徒怎么办?要是半路晕倒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温棠乖巧的认着错,然后为了防止何妈再啰嗦下去,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何妈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见温棠困倦的样子,最终将话悉数憋了回去。 临关门离开之后,何妈还不忘说道:“以后有什么事,让我这个老妈子去做。为了你,我这老婆子上刀山下火海都是心甘情愿的。” 语罢,何妈关门离去。 坐在红烛前,温棠一时感动,忍不住的流下了泪。 --- 自打那晚晕倒之后,温棠一连多日都不敢随便乱跑,乖乖的留在家里吃药。 当然她这几日也并未闲着,为了让铺子里的生意活起来,她必须削减盐价,这样盐价价格一低,低过私盐,百姓们才会光顾这里。 她私下打听过,现下私盐价格是十文钱一斤,而铺子里普通盐价则是二十文,要是再好些的上好雪花盐那就是三十文一斤。 为了和私盐竞争,她一下子就将盐价降到了八文钱,并且还进了几包白米放在了铺子里一同售卖。 第十三章 两个巴掌 刚刚降价的第一天,北巷的市民还不怎么相信盐价会降到如此地步。生怕卖的都是坏盐臭盐。 直到观摩几天,发现铺子门前每天都有大包大包的盐运过来的时候,大家这才放下戒备进了盐铺子。 八文钱一斤官盐,那和抢有什么区别。 不出几日,这铺子里几大包的盐都售卖一空,连同那几包大米也卖完了。 这几日,铺子里当数何妈最忙,前前后后搬盐搬米,卖盐卖米,忙到都没空去对温棠唠叨。 直到这些盐米都卖完的时候,她才得空向着温棠说道:“三姑娘,咱们这些天虽然卖了不少的盐,可是全部都是亏本的买卖,咱们这样耗下去可不行啊。” 温棠的父亲温孟庭本来就反感她,当然不会主动将盐场里的盐分给她。 而这些盐呢,全是她自己花银子在西街老铺原价买来的。 原价二十文的盐,现在八文钱就卖出去了,何妈心下可十分担忧。 而且除了担忧之外,更搞不懂的是铺子里还要卖米。 卖盐的地方又卖米,这岂不是帮那些米铺赚钱? 带着满满的疑问,何妈想要问个清楚,可是温棠却只是拉着她的手笑笑,其余的什么也不说。 何妈也只好作罢,不再问下去。 而温棠之所以选择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为了打压温长志的私盐,她必须舍下本来搏一搏。 她暂时还不能将温长志贩卖私盐的事情声张出来,所以也不能让何妈知道,只能安抚何妈不要着急。 算完账,她还准备拿些银子再去老铺进点货。 殊不知,今日店里突然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温二少爷,这么有雅兴来我们铺子,你可别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何妈为了防止温棠遭到温长志的刁难,立马撸起袖子堵在了门口。 温长志这时却一把将她推开,一进铺子,就让人四处砸东西。 在瞧见温棠之后,他又走过去没声好气的说道:“瘟神,我警告你,从明天开始,你要是再敢继续低价卖盐,我就让你好看。” 面对温长志的来势汹汹,温棠相对冷静许多。 她道:“爹既然给了我铺子,怎么卖盐是我的事。没道理我还得听你的!” 温棠一番话出,温长志的脸沉了沉。 他愤怒的推搡着温棠说道:“老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听见没。要是你不按照我说的做,小心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铺子!” 温长志本以为自己放出狠话威胁一番,这女人就能乖乖就范。 谁成想,他刚威胁完,就轮到温棠示威了。 只见温棠瞪着一双眼睛说道:“好啊!我倒看看这把火你敢不敢放。我告诉,我不仅不听你的,而且明天我的盐价还会继续减。 今天卖八文,明天就卖七文,后天就卖六文。 到时我就坐在门口看你点火把!” “你!” 温长志料到这女人不好对付,但是没想到是这么的不好对付。 刀枪不入,水火不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女人。 在这江城,从来只有温长志恐吓人的份,还没有过反过头来别别人吓唬的。 如今他又怎么甘心在这个女人面前落了下风。 温长志这时抬手,不一会只听得“啪啪”的两声声,温棠的左右脸上立马出现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瘟神究竟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跟老子作对,我都怕你没命受!” 语罢,他还想再给温棠一巴掌,却不想手突然持在半空不能动了。 转过头去,却发现周允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并且此时正擒住他的手臂。 一见到周允礼,温长志的嚣张就消减了几分。 “原,原来是四爷啊。”温长志忙不迭的将手收了回来。 此时周允礼一个眼神向四周扫去,温长志又随机命令这些人停止打砸的动作。 见了周允礼,温长志就好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他的这些变化温棠看在眼里,心里对周允礼的身份又好奇了起来。 能够让温长志害怕的,究竟是何许人物? “还待在这里,是想让四爷我陪你喝茶聊天?” 周允礼背着手站在那里沉声说道。 温长志立马讪讪笑道:“四爷,我马上走,马上就走。” 温长志随即招呼手下准备离开,而在离开之前,还不忘恶狠狠的扫了温棠一眼。 就在温长志离开之后,周允礼遂问道:“疼吗?” “啊?”温棠微微出神。 因为刚才心里好奇周允礼的身份,所以一时倒忘了自己挨了一巴掌。 被他这么一提醒,脸上立马感觉到一层火辣辣的。 温棠不得不捂着脸点了点头。 其实自打温长志进来闹事之前,周允礼已经坐在铺子对面的那家茶楼上,一边喝茶一边注视着铺子里的人。 方才温棠对那温长志说的狠话,他字字入耳。 打从心里,他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又多了几分好奇。 世间还有女子有这般胆气,不由得让他刮目相看。 温棠揉了揉脸,突然问道:“四爷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周允礼淡淡一笑道:“向来清闲,四处逛逛,路过附近,没想到会看到一出好戏。” “听说你这几日铺子生意不错。”周允礼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地上那些卖空的盐袋。 温棠点了点头。 周允礼又问:“你这八文钱的盐价莫不是用来打压私盐贩子的?” 温棠又点了点头。 周允礼又道:“你这分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蚍蜉撼树,以卵击石。” 对于他的评价,温棠倒是显得十分淡然。 轻飘飘一句“那又怎样。”说罢便不理他,继而收拾地上的东西去了。 周允礼却追上去继续问道:“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温棠反问。 “当然是那些盐匪,那些找你麻烦的人。” “怕啊,当然怕。”温棠点了点头,但是她转身又看向周允礼说道:“但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这些盐匪的存在,看上去是给老百姓提供了便利。可是实际上却是在伤害百姓自己的利益。” “国家没了税银,就没银子供给给将士。 没有物资,又怎么跟敌人打仗。打不了仗,敌人杀进来,最后死的还不是老百姓。 小蚂蚁,至少还有憾树的念头。最可怕的是大家最后全然为了个人利益,而不为大局着想。” 温棠说的话,全然是心中所想。 她打压私盐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的店铺活下去好得到父亲的青睐最后回去帮助长平,她也有份大义情怀在心中。 只不过她终究是个弱女子,能做的仅限于此。 第十四章 脸怎么了 在温棠说完之后,周允礼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好像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三姑娘,这个四爷怎么奇奇怪怪的。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这么走了,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何妈这时走过来问道。 此时的温棠看着远处周允礼的背影,自然也是十分好奇。 看来下次见到大哥的时候,她得好好打探打探这个四爷的身份。 就在温棠乱想的时候,何妈发现了她脸上的巴掌印,心疼的叫了起来:“哎呀!那死小子怎么下手这么重。” 温棠这时摸了摸脸,没多说什么,只交待何妈道:“记下这两个巴掌,下次我得让他双倍的还过来!” …… 两日后,何向生终于带着一封回信回来了。 在看完那封回信之后,温棠大喜,立马嘱咐何妈收拾东西和她出去一趟。 等到再回江城,已是五日之后。 …… 这天,只见一辆马车缓缓停在温府门前。 马车内一老一少下了车,年轻女子脸上蒙着一层白纱,只留一双清亮的眼睛在外面,望着温府大门,似有所想。 身旁的家佣扶着她,问着:“三姑娘,现在进去吗?” “当然。”温棠点了点头。 随之这主仆二人进了温府。 此时夜幕方落,正是温家用晚饭的时间。 温家后院饭厅一如往常,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着晚饭,谁也不会想到温棠会回来。 一个守门的家丁先一步进入饭厅,向温孟庭和谢氏禀告,很快,只见温孟庭“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眼睛圆瞪,怒气丛生。 谢氏则是在一旁劝道:“老爷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说完又看向下人吩咐道:“去,告诉那位大小姐,老爷不舒服,不方便见她。” 家丁领命,正准备出去传来吩咐。 可是不一会,便听见温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声音柔缓,不急不恼,反带着些许笑意说道:“究竟是爹爹不方便见我,还是三娘您不想见我?” 因为是在笑着说,所以听上去就像是开玩笑。 这脸面还没明面上撕破,那还有缓和的余地。 在这温家最擅长做和事佬的当数老大温长修。这时只见温长修站起身来迎接道:“棠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走,大哥带你去小厨房,让他们给你做几道热乎的菜。” 温长修本想着将温棠带走,这样既可以让父亲眼不见心不烦,也能让妹妹不去主动招惹谢氏自惹麻烦。 在他眼里,这妹妹总归还是有些稚嫩,不足以和谢氏争斗。 谁料温棠这时道:“大哥,今儿我可是给爹道喜来的,怎么能离开。” “喜从何来?”温长修问着。 而此时不仅仅是温长修好奇,众人也皆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温棠。 只见温棠这时径自走到温孟庭身边,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合约书展开,道:“爹,这张纸上总共有六家米商的签名。 以后和他们合作,咱们就能互惠互利,不仅仅能赚卖盐的钱,还能赚卖米的钱。” “棠儿,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会有这些米商的签名?”温长修不解的问。 温棠这时继续说道:“因为我的错,导致二弟长志没能和米商柳家结成亲,也让爹和柳家不仅合作不成而且还屡遭羞辱。 棠儿觉得对不起爹,便想了个办法。 当初我在扬城认识了一位朋友,此人恰好是惠城最大米商顾明志家的二公子。得了他的便利,我才认识了这些米商,签了这张单子。” 温长修这时目光一亮,道:“这惠城的米就如同咱们江城的盐,天下闻名。如果咱们将这些米拿到江城卖,销路一定很不错。” 虽说温孟庭对这个女儿十分的不喜,但是当看到这份合约时,又恰好能治他这些天心中的顽疾。 就像长子温长修所说,如果有惠城的米供应,他又何必看那柳家的脸色。 温孟庭接过那张合约书仔细的看了起来,脸色也逐渐变的和缓。 一旁的谢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可不能让温棠这么轻易的取得温孟庭的欢心。 于是开口道:“老爷,这惠城的米商同咱们江城盐商一样,向来自成一派,十分排外。仅仅因为认识顾家人就能得到合作,岂非太儿戏了一点。 三姑娘又年纪尚轻,要小心提防被人给骗了。” 谢氏这一番提点着实有效,方才还拿着合约书细细查看的温孟庭突然脸色一变,也半信半疑了起来。 温棠看着谢氏这只老狐狸,莞尔一笑。 她只继续说道:“爹您放心,那些米商的确是排外,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谁都要低头的。” “怎么说?”温孟庭愈发好奇,难得主动开了口。 温棠这时细细解释道:“以后我们不仅要将惠城的米运过来,还得将江城的盐运过去。 惠城没有盐场,只能从别的地方运。其运盐的开销巨大,导致食盐价格高昂,已经是江城的两倍。 但是如果和我们合作,以米换盐,我们就通过船队带盐运到惠城,回程又可以将米运回来。 江城的水路便利,大大节省了运输费用。 以盐换米,节省成本,到时放在盐铺里和盐一起卖,哪怕是比江城米价低个两成,我们都有的赚的。” “最重要的是这不仅完成了爹的心愿,而且也不用仰人鼻息了。” 温棠将所有利弊说完之后,只见温孟庭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 “不错。” 短短两个字,是温棠这些年从这位父亲嘴里听到过最好的一句话。 但是这对于温棠来说,并不值得自己高兴。 作为一个女儿,需要靠帮自己的父亲赢得商业利益的情况下才能让他对自己多看一眼,这何尝不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不过得到温孟庭的赞赏,温棠心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继续说道:“爹,其实单子上的这几个米商充其量还是小商小户,要论大头,还得是顾家。 本来通过顾二公子,我是可以拜见下顾伯父,顺便再说下合作的事宜的。可是…奈何…” 温棠说着说着,就开始低头将手摸在自己的面纱上。 打从她一进来,温孟庭就注意到她脸上的面纱,但是又因为合约的事情,而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米盐生意的事上,倒忘了问她脸上的面纱是怎么回事。 现下,他才想起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第十五章 双倍奉还 温棠低头嗫嚅一阵,好一会才将面纱揭开。 谁成想那面纱上是一张又红又肿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温孟庭发问。 见温棠三缄其口的样子,他又不得不把身后的何妈叫过来询问。 只见平时一向性情冲动的何妈,今日突然变得畏畏缩缩的样子,像是怕谁。 但经不住温孟庭再次发问,何妈才开口说道:“老爷,姑娘的伤是,是二少爷打的。那天二少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冲到铺子里,不仅打了姑娘,还砸了铺子。 以至于姑娘的脸又红又肿,没法见人,只能用面纱挡着。” 何妈说完还不忘小心翼翼的瞄向温长志,只是很快被温长志一眼瞪了回来,她立马受惊似的躲到了温棠的身后,瑟瑟发抖。 大家想着能让何妈这种脾性的人都害怕,可见这温长志下手是多么厉害。 此时温长修也冲上前说道:“棠儿,之前我倒是听四爷说起你被打的事情,却不想打的这般严重。长志,你也太过分了!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弟弟打姐姐,这岂不是让别人看我们温家的笑话,要是被那些生意场上的人知道,你让爹的脸面往哪里放。” 果然一说道脸面,温孟庭坐不住了。 他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道:“长志,还不给你长姐道歉。” 温长志嚣张惯了,即使在温孟庭面前,他也有恃无恐。 从来只有别人给他道歉,怎么会有他给别人道歉的道理,而且还是对温棠这个瘟神一样的女人。 温长志道:“让我给她道歉,这辈子都不可能。” 此时谢氏坐在一旁,静静的观察着温孟庭的脸色。 这些年,因为她深得温孟庭的宠幸,所以连带着自家的儿子在这个家的地位也是高人一等。 即使有了温长修这个长子,可是在众人的心里,温长志才是温家未来的接班人。 温孟庭也确确实实是将温长志作为接班人来培养。 这些年温长志再怎么惹事生非,温孟庭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了过去。 可就在刚才,温长志拒绝道歉的时候,谢氏发现温孟庭看儿子的眼神突然不一样了。 不仅仅是生气,好像还多了些许嫌弃。 谢氏心里一沉,为了防止事态严重,她随机拍了拍桌面,斥责道:“长志,你爹让你道歉,你就必须得道歉!” “娘,我说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给这个女人道歉。她是瘟神,是丧门星,我的婚事怎么告吹的,娘你可别忘了。” “放肆!”谢氏怒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两巴掌,耽搁了你爹多么重要的事情。还不道歉!” 谢氏这边怒火连连,但是温长志就像是铁了心的要和温棠作对,别过头去,死活不开口。 谢氏无法,只好走过去看着温棠说道:“三姑娘,你弟弟不懂事,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教好。你告诉我,当日他打了你几巴掌,三娘给你讨回来。” 面对谢氏,温棠也不开口,只用手帕可怜巴巴的擦着眼角。 倒是身后的何妈及时的伸出五个手指。 谢氏看见之后,转过身去,拉过温长志,不等他开口,只听“啪啪啪…” 五声脆响之后,温长志的嘴角都被打出血来了。 “娘……” 饶是温长志也想不到,对自己动手的居然是最宠爱自己的亲娘。而且力道之重,让他脑袋都有些晕晕沉沉的。 温长志双手捂脸,哭叫道:“我顶多扇了她两巴掌而已,凭什么我要挨这么巴掌。” 谢氏心疼的看着儿子,又咬着牙转头看向何妈,想讨要个解释。 何妈却在这时用刚才扬起的手摸了摸头发说道:“夫人,你不用这样看我。我不过头发乱了,抬手摸摸而已,谁知道被你误会了。” “你!” 谢氏被气的一时说不上话来。 不远处坐在桌前的温长乐在看了一幕好戏之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好在及时被薛氏给制止了。 但是这一举动,让谢氏母子愈发的脸色涨红,面子尽失。 温长志忍不住想冲过去教训一下何妈,却被谢氏及时阻止。 谢氏不愧是老谋深算,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 她看着温棠说道:“刚才那几下就算是你弟弟的赔礼。”而后又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长志,你长姐做这么多事,还不是为了你。你要记得以后你才是你爹的接班人,你长姐帮你爹其实也是在帮你啊。 娘不仅要替你道歉,而且还要替你谢谢你长姐。” 谢氏说完,再次笑盈盈的看向温棠:“你费心费力的做了这么多,明日我就让人去买一匹上等的布料,给你作身嫁衣以表谢意,你可一定别嫌弃。” 谢氏的话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示意她温棠左不过要嫁做人妇,家产无指望。 大家都等着待会温棠是以何种表情接过谢氏的谢意的时候,谁知温棠直接无视,反而对着温孟庭说道:“爹,这次我没见成顾明志,爹不如抽空亲自去见一趟。而且爹去,肯定谈成的几率比女儿大,这事宜早不宜迟。” 温孟庭点了点头,道:“生意上的事,不宜在饭桌上谈,跟我去书房。” “嗯。”温棠点头,上前扶着温孟庭离开。只留谢氏和温长志在那面面相窥。 深夜,房间内。 温长志因为一连挨了五个巴掌,此时脸已经肿胀的像猪头一般。 现下他躺在榻上,唉声叫唤,半死不活的样子。 没一会,谢氏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药瓶。 看着榻上儿子的脸又红又肿,她心疼不已。 “儿子,来,把药擦了。”谢氏走到榻前欲给儿子擦药,不成想,温长志这时一把推开了她的手,还将药瓶打翻在地上。 “我不是三岁小孩,一个巴掌一个枣,我不吃这套。真要是心疼我,刚才在饭厅,你就应该直接将这巴掌打在那瘟神的脸上。” 温长志冲着谢氏一阵叫唤,但是因为说话太大力,以至于牵扯到自己的脸,一阵肉疼。 “哎哟……” 温长志又捂着脸叫唤起来。 谢氏这时红着眼,心里难受至极。 她苦口婆心的说道:“我的好儿子,你难道没看到今天你爹看你的眼神吗?” “以前你再怎么胡闹,你爹看在娘的份上都能忍你。 可是今天这事牵扯到生意,你爹一向最重视生意。 那瘟神拿下了米商的合同,又趁机露出伤口,摆明了就是让你爹给个说法。 你爹让你道歉,也是为了安抚她。 可是你今天不仅不道歉,还当众折了你爹的威严,他怎么可能会不生气。 娘主动动手也就几个巴掌而已,你爹要是动手,那你半条命还不得搭上去。” 第十六章 胡作非为 谢氏语重心长的说完之后,温长志的情绪才稍稍冷静下来。 谢氏这时又道:“儿子,娘当初既然能赶走那对母女十几年回不了家,自然也能再次想办法让那瘟神不能顺心如意。 别忘了,她还有软肋在我们手里,光是这个,就足以威胁她乖乖收手。” “娘的意思是?”温长志这时凑过脑袋问道。 只见谢氏笑了笑,眼里流露出一抹锐利的精光。 她道:“长平如今也成人了,也是时候带他去些好地方。以后多带他去妓楼逛逛,让那些女人多教教他怎么做个男人。 去完妓楼,正好又能带他去烟楼抽大膏子。 以前三两天抽一次,现在也可以让他天天留在那。 反正那女人要忙生意,这弟弟她不管,就我们来管教好了。” 谢氏说完,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她等不及想要看到将来温长平身子垮下来那天,这个温棠将会哭成什么样子。 温长志听完谢氏的话,也一时忘记脸上的伤,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捂着脸丧心病狂的说道:“娘,你真是高啊!这瘟神口口声声要给长平拿回家业,但是以后长平一门心思都在抽大膏子玩女人上,哪里还能打理生意。 这臭小子将来成了废人,这温家,不还是落在我们母子的手里。 高,娘亲真是高明!” 温长志现下恨不能飞到妓楼去给温长平开间常住包间,奈何脸上有伤,暂且还得躺在那敷药。 而温长平,估计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一向视为兄长和母亲的谢氏母子,居然心怀鬼胎要害他。 此时的温棠正在书房将自己这几天米盐同卖,贩售一空的事情告知温孟庭后,温孟庭对涉入米业生意的事情则是更加有信心。 次日,温孟庭便等不及和温棠一起赶去惠州,亲自谈这笔大生意。 由于顾二公子的帮助,温孟庭和顾明志的生意谈的很成功,很快便签订了以米换盐的合同。 温家四房薛氏的娘家做的便是漕运贩货的买卖,在温孟庭一封书信寄回家后不久,很快便有两艘大船载着满仓的盐货驶向惠州。 等温家的盐到之后,按照合同上的价格折算好数目,回程时,自然也是满仓的白米运到江城。 这一来一回,等到温棠再回江城南街北巷,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 这次回来,温棠因为博得温孟庭的信任,在她的劝说下,温孟庭支持她降价打压私盐贩子,并且还让她带了几车米盐回到南街北巷。 待温棠领着几大车的货物回去之后,刚在铺子门前站定,等在铺子前的何妈已经高兴的跑了出来。 何妈抱着温棠一阵打量,生怕她这惠城一行有个什么好歹。 好在无伤无痛,面色如常,何妈只得低声埋怨道:“当初我要跟你一起去,你偏不同意。半个月没我不在跟前伺候,总是担心你忘了吃药。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说什么我都要跟着你,盯紧你这丫头。” 何妈埋怨完后,还不忘从温棠的肩上取下包袱,好让她没那么累。 温棠搂着何妈的肩膀一阵撒娇,道:“何妈,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不用这么担心我的。” 何妈则是回道:“哪怕你今天生儿育女了,在我何妈的眼里,你都是个孩子。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句老话没听过吗。” 听着何妈这般说,温棠心下一股暖流划过。 “好好好,以后我一定不离开你眼前三寸地,咱俩永远形影不离,这总行了吧。”温棠说完,笑着将何妈搂的更紧了些。 何妈这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还差不多。” 就在二人准备进铺子的时候,何妈突然望向远处,随之带着一脸坏笑戳了戳温棠,示意她向不远处看过去。 温棠这时好奇的转过脸去,只瞧见周允礼居然站在那里。 关于周允礼的身份,她早在上次回温家的时候问过大哥。 原来这位四爷不仅仅只是个只会钟鸣鼎食的二世祖,而他真正的身份,则是当朝禄安王爷的幼子。 却不知因何缘故,这位王孙贵胄不在京中待着,却来了江城。 他大哥倒没细说他们之间是如何认识,只再三的嘱咐温棠,若见了四爷,一定要恭敬有加,莫要得罪了这位爷。 温棠当时只觉得自己和这位四爷并无过多交集的地方,所以也没必要在意。 却不想,今日周允礼居然再次登门了。 如果上次路过这里只是闲逛是巧合,那今日又意欲何为? 正在温棠好奇之余,一旁的何妈再次戳了戳她的肩膀,并且眼带笑意说道:“三姑娘,这位四爷近来总是隔三差五的过来,见你不在便又离开了。 看来,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跟何妈说说,这位爷找你要商量什么事情啊?”何妈站在一旁,目光期待而又热切。 温棠觉得何妈在拿自己寻开心,面色随即由白转红,并觉得微微发烫。 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不由得有些窘迫。 她转身将想要看热闹的何妈推进了屋里,然后趁着不被人看见的档口,又趁机用手揉了揉脸。 待面色缓和之后,她才走出铺子。 此时周允礼也走到了铺前,在瞧见温棠之后,他似乎有话要说,可是在张了张嘴之后,又立时停住。 温棠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不解的问道:“四爷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周允礼看了温棠一眼,尔后才笑了起来。 好一会之后,他才缓缓说道:“本来是有话要说,只是一见着你,又不知该怎么说。” 又一会之后,他便提道:“若是有空,我带你去个地方。” 温棠闻言心下意外,心中的好奇也更甚了。加之大哥也曾交代过,千万不能得罪这位爷,所以温棠也不好拒绝。 点了点头之后,便随着周允礼离开了铺子。 起初,温棠还以为周允礼只是闲着无聊,想带她去茶馆坐坐说说话喝喝茶。 却不想,在跟了一路之后,二人来到郊外。 看着周围除了林木之后,四周廖无人烟。 温棠开始心下不安,一时心中乱想,这四爷带她来这种偏僻的地方,莫不是要胡作非为?! 胡乱的念头一旦搅起,心中便没了安宁。 温棠这时跟在后面的脚步也开始放慢,直到最后停住。 她道:“四爷,若是有话您请尽快说吧。铺子里还有事,我不能耽搁。” 说话之前,她已经在带上捡起了一块石头,背手藏在身后。 怕的就是这周允礼到时不允,万一要是霸王硬上弓的话,她也能乘机防范。 第十七章 缉私营 周允礼这时回过头道:“快到了,就在前面。” 生怕温棠等不及,他一时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上前抓着温棠的胳膊就向前跑。 跑了一阵之后,他才停下,又指着坡下那不远处的一座军营说道:“你看这里。” “这是?” 看着那不远处的军营里,此时正有数百名官兵在那持枪操练。 官兵们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 一枪刺出,收回,气势凛冽,即使是对着空气,也足以看的人心惊肉跳。 “这是缉私营。” “缉私营?”温棠一时愣在那里。 周允礼在一旁说道:“你这只小蚂蚁都有憾树之心,我又岂能对那些盐匪坐视不理。 自从那天回去之后,我便想清楚,一定要成立缉私营。 到时缉拿那些盐匪,让他们不再为害国家。” “说起来这还是你的功劳。所以在成立缉私营之后,我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 “真的仅仅是因为我?”温棠站在那里看他道。 自打那晚周允礼一眼辨认出那些盐匪的时候,温棠便觉得四爷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 所以说是受她的影响成立缉私营,温棠是怎么也不信的。 果不其然,周允礼突然低下头,目光哀然。 好一会之后,他才抬起头,看着远方的军营,陷入回想。 “其实早在十年前,这里便建起了江城第一座缉私营。那时的缉私营统领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同胞兄弟。 三年前,我大哥因为追缴一帮外来的盐匪,不幸中了埋伏而身亡。 我一心想替他报仇,接替他的位置,但是最后又因为其他的原因而不得不放弃,这缉私营因为没人愿意管,也就散了。” 说到这里,周允礼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叹道:“几年前我大哥的死,让那些盐匪不敢再嚣张,也算沉寂了一段时间。 直到最近,这帮人在南城北巷开始肆无忌惮起来。所以我一直在暗中打探。 知道他们官匪勾结,正想着该用什么办法解决这帮人的时候,没想到那天你会冲出去。 一个弱女子既然都能不顾一切,我一个男子汉又怎么能畏首畏尾。 所以我决定,无论如何,我都得再次成立缉私营。” 周允礼说道这里,看向温棠,嘴角带着轻柔的笑意。 温棠此时心中才稍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也没想到自己那天无意的一番话居然会给周允礼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一时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温棠低头看着坡下的军营,陷入沉默。嘴角却是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此时夕阳初下,温棠站在身旁,在那淡淡的余晖下,脸上映着薄薄的一层金黄色。 周允礼这时向她看去,见她看的那么认真,也忍不住目光停留。 温棠,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为什么她的目光会如此坚毅。 又想起那天在茶楼上,看见她反过来威胁温长志的时候,周允礼又觉得这个姑娘真是无所畏惧。 心中不由得生出佩服。 就在他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目光一沉,落在温棠背在身后的手上。 纤细的手上居然拿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 他趁着温棠看着缉私营出神的时候,当下过去将石头抢了过来。 不容他稍加揣摩,便已经懂的这石头的用意。 “你居然…我……” 周允礼本想气恼的质问温棠,居然把他想象成下流之徒。 且不说他秉性端正,向来人都是唯他瞻前马后,点头哈腰的人倒是不少,想要拿石头砸他的,温棠还是头一个。 周允礼无奈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扔掉石头,佯装生气转身离去。 而温棠也真怕自己的无心之举惹恼了这位爷,随即跟了上去。 “四爷,你听我解释。” “……” “四爷,你等等我。” “……” “四爷,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四爷,您慢点…” “……” --- 因为有缉私营的成立,南城北巷近来那些盐匪倒是安分了不少。 不用和盐匪互相较量,盐铺的盐价自然也不用压的那么低。温棠遂将盐价上涨到十文。 没了卖私盐的人,百姓们也就只能去盐铺,毕竟比起其他街的盐铺,北巷这边的价格还算是低廉。 一连几天,温棠的铺子都井然有序的供货卖货,客人络绎不绝。 这天,温棠正从西街的主铺那进了几车盐准备拉到自己的铺子里,谁知在路过东关小巷街道的时候,她居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妓楼里走出来。 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弟弟温长平。 此时温长平被三两个女人团团围住,脸上满是女人的红唇印。 看着温长平笑着满面春风不亦乐乎的样子,温棠正准备冲过去将温长平给拉出来,却不想,很快又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妓楼里走了出来。 温棠一见出来的人居然是温长志,心中顿时怒火滔天。 不用说,带他弟弟来鬼混的定是这个混账东西了。 温棠二话不说冲到温长平的面前,扬手一巴掌打在温长平的脸上,怒道:“长平,娘去世到现在还不出三个月,你居然有心思在这里鬼混!” 温长平被这一巴掌打懵,在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温棠之后,他立马像是见了鬼一样,吓的躲到温长志的背后去。 比起温长平,温长志倒是显得很高兴。 他拍了拍衣袖上的脂粉气,然后笑着看着温棠说道:“长姐,这么巧,你也来这妓院啊。只是你是来这买乐子的,还是来这卖身的呀。” 温长志说完之后,身后的妓人们随即哄笑成一团。 被温长志这般羞辱,温棠想都没想,抬手便准备打在温长志那刚刚痊愈的脸上。 谁知却被温长志一把扼住手腕,他得意道:“怎么?想打我。瘟神,你别以为这次你给爹做了笔生意就了不起了。 爹的为人我比你清楚,趁着高兴,给你几车盐米就是打赏了。 等你以后没有利用价值,他一样还是对你不理不睬,你永远是他看了都会讨厌的女儿。” “是吗?都还没走到最后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很快没有利用价值?”温长目光定定的看着温长志说道。 温长志这时一声冷哼,道:“你以为你真的会做生意吗?你那间破铺子迟早得完蛋。 我劝你还是尽快收手,乖乖的回去成亲相夫教子。这样,我说不定以后还会对长平好一点。 你也不想将来你的弟弟变成一个废物吧?!” 第十八章 民怒难调 温长志在提及温长平的时候,故意贴在温棠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着,以至于远处瑟缩在一群人身后的温长平根本就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温长志本以为用温长平做威胁,这个女人怎么着也得服个软,知道怕。 谁知他话音刚落,只见温棠眸光一凛。 很快温长志又感觉裆下一阵火热,当他低下头的时候,却瞧见温棠的膝盖稳稳的踹在他命根子的地方。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温长志倒在了地上。 “你......这个......瘟神......” 温长志一边捂着档,一边嘴唇发白全身发抖的喊道。 此时温棠想趁机将温长平带走,却不想温长平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不满道:“姐,你这样对待自家兄弟,太过分了!” 温长平一改刚才惊恐的神色,转而是一副怒气盈盈的面孔面对温棠。 这让温棠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温棠也怒了,她道:“长平,他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兄弟,他是故意拉你去抽大烟膏子,现在又带你去妓院嫖昌,温长志在害你!姐姐只想帮你!” 温棠本以为自己一一点破,会让温长平看清温长志的真面目。 谁知等来的却是温长平一句冷冷的“不用你管!” 温长平说完,便红着眼扶着温长志离开了,而温棠只能怔怔的站在那里。 她突然发现,刚才的长平居然让她感觉是那么的陌生。 这十几年来,她和长平相见的次数恐怕也不超过二十次。 每一次见他,他都会又长高一点,又乖巧一点。 这些年他们姐弟之间从来都没吵过架,以前温棠可能会觉得是长平乖巧,后来她才明白,她们之间根本没有机会吵架。 而长平在面对自己和母亲的那份乖巧,与其说是乖巧,倒不如说是用尊敬来形容更贴切一点。 他们母子三人,一点都不亲近。 可能对于母亲的去世,在长平来说,也就是一个认识的长者离开而已。 而对于她这个姐姐,长平也不过是习惯性的维持着彼此的称呼。 在他心里,或许温长志的地位比她还高。 一想到这里,温棠突然心中一揪,呼吸也随之变的急促起来。 她好怕在这个地方犯病,于是扶着墙拼命的想要往前走,最终在那一阵阵难闻的胭脂气味下,她还是控制不住身体倒了下去。 就在她昏迷之际,突然看见周允礼冲上前来将自己一把抱住,才不至于自己的脑袋坠地。 “温棠,温棠你怎么了?”周允礼不断的拍着她的脸,试图让她不要昏过去。 温棠只能用最后的气力说道:“送我回...铺子......何妈有......药...” 说完之后,温棠便彻彻底底的昏死过去。 温棠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因病去世,而在她死后,谢氏母子便将长平给赶了出去。 长平最终流落街头,时不时还会因为烟瘾犯了而且偷东西换钱,最终被人打死…… 梦里的情景栩栩如生,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一般,温棠因为心疼长平,吓的咋梦里大声哭了起来。 “不要!” 等她惊醒之后,眼角和后背也全湿了。 “三姑娘,你终于醒了。” 何妈听见响动,立马推门进屋,给床上的温棠倒了一杯水。 温棠被梦里的情景吓的怔在那里,喘了许久之后,才接过水杯,大口饮下杯中的水。 “三姑娘,你梦见什么了?为什么吓出一头的冷汗。”何妈看着床上的温棠惊慌的模样,自己心里也不由的紧张起来。 温棠不想让何妈担心,所以并没有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她摇了摇头,道了一声没事。 就在她准备下床时,又突然想起什么,猛的一把抓住何妈的手说:“四爷送我回来,你可曾透露过我的病情?” 何妈摇了摇头,道:“四爷送您回来那阵,大家都吓坏了。要不是他的提醒,我慌的都忘了去拿药。 后来我给你喂药的时候,他又主动离开的房间。从下午到现在,一直在那帮忙卖货,并没有多问。” 听到这里,温棠才松了一口气。 下了床,温棠便披着衣服向着窗前走去。 她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的盐铺门前正站着一些街坊在那买盐,而周允礼则是在那忙着给大家称盐,收钱,找钱。 忙的一头密汗,不亦乐乎。 温棠也没想到,这位王孙公子竟然能够这么平易近民。 禄安王爷的幼子,明明可以在呆在京中享尽荣华,可是却偏偏来了江城,还一心为国为民,成立了缉私营。 这份胸怀志向,让温棠不由的心生敬畏。 她站在那里,望着周允礼许久,一时出了神。 直到何妈的声音传入耳边,她才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 “三姑娘,你和这四爷……”何妈故意拖长了音,想从温棠嘴里试探出些什么。 只见温棠这时脸色一红,立时转过身子背对窗户,涩声道:“何妈,你别寻我开心了。我们只是朋友。” “普通朋友!”温棠说完还不忘及时又加上这句。 何妈瞧着温棠这害羞到失了镇定的模样,只点了点头道:“好好好,我信。” 虽然嘴上说着信,但是何妈嘴角含带的笑容,分明就是不相信的意思。 温棠这时想要再次解释,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下一急,脸色更红了。 正打算不去理何妈的时候,身后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躁动。似乎有人在吵闹。 她趴在窗口向下看去,却不知什么时候,楼下突然围了一大帮子的人。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扯着嗓子叫道:“明明几天前才八文钱,现在居然涨价到十文。摆明了是黑心商家。” “就是就是。”这时又有人在旁边附和道:“今天你们必须将盐价恢复到八文钱,不然这生意就别想做了。” 在这两人的叫嚷下,方才已经拿到盐的人生怕这盐价会降,立马将自己袋子里的盐又倒进了盐缸里,并且闹着要退钱。 一边是闹着降盐价,一边是闹着要退钱,众人不满之声愈演愈烈,场面一时有些不妙。 周允礼不怎么会做生意,见着这些百姓闹事,即使他现下是缉私营的统领,一时也有些束手无措。 让他带领兄弟们冲锋陷阵易,可是要摆平这帮手无寸铁的百姓,那可是难上加难。 周允礼正想着该接下来该怎么安抚这帮百姓的时候,突然又有人指着他说道:“就是他,他就是缉私营的人。 就是他们害的我的连私盐都吃不上,必须来这花高价买官盐。 他们摆明了官商勾结,从我们的血汗钱里吃红利。 他们就是一帮吸血鬼!” 这人话音刚落,还不待周允礼想好措辞解释,紧接着便见不远处不知是谁扔了一个鸡蛋过来。 直直的打在周允礼的脸上。 第十九章 闹事之徒 这些人想必早有准备,除了鸡蛋之外,纷纷向着他砸过来的还有烂菜叶,烂萝卜...... 加上之前那些买盐的市民也受不住挑唆,也纷纷开始表示抗议,有人甚至开始表示,如若不减盐价,他们就要砸了铺子。 场面一时有些不受控制。 而此时,站在楼上的温棠在瞧着周允礼被人打砸之后,随即转身去穿上衣服,急急的跑到一楼。 因为有何向生出现帮忙阻挡那帮闹事的市民,周允礼才得空转身去将脸上的鸡蛋烂叶清理干净。 他还顺带自嘲般的笑了起来,没想他也有今天。 在甩开手上的鸡蛋粘液之后,他不经意一抬头,却瞧着温棠站在不远处看着略显窘迫的自己。 温棠刚刚苏醒,周允礼怕她有事,便走过去带着松快的语气说道:“你赶紧回房休息,这里有我,我能应付。” “四爷,那帮人应该是有备而来,你搞不定的。”温棠本来只是不想他再身处窘境,被那些人当做靶子一样砸鸡蛋。 但是周允礼这时却不知怎的,一听这话,立刻拍了拍胸膛道:“若是连这点小风小浪都搞不定,我还怎么做缉私营的统领。” “去去去,你赶紧回房好生歇着,这里全有我担着。” 周允礼一边说着一边将何妈温棠往二楼推,紧接着又转身去和那帮民众周旋起来。 “这位大婶,你听我给您解释......” “这位大叔,事情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周允礼一边阻挡着要冲进店里闹事的市民,一边苦口婆心的解释着买卖私盐的弊害。 只是他高估了这些升斗小民看待事情的长远眼光。 大家都拖家带口的,谁有空听他说天下、国家、百姓这些空泛的大头理论。 “只有眼前的利益才是利益,今天不降盐价,我们就不让你们做生意。” 闹事的人领着大家一股脑的要往铺子里冲,要不是周允礼和何向生拼命的堵着铺子门口,那帮人估计很快就能冲进来。 届时就不是只闹着要降价那么简单了,打、砸、抢,这些人都能干的出来。 温棠这时走到人群前,道:“大家听我说,其实......” 谁料她的话很快淹没在那片嘈杂声中。 没办法,为了让这群里安静下来,温棠立时走到旁边拿起两个空的盐罐子。 但只听“啪”的一声炸响之后,对面的人群开始稍稍安静了一些,但是后面仍然有人大声喊叫。 无法,她只得将手中的另一个盐罐再次重重的摔了下去。 此时,众人才算彻底安静下来。 温棠这时走到人群前,看着被周允礼挡在门外的人说道:“大家听着,十文钱的盐价截止到今天,卖完为止。 等到明天,盐价将会上涨到十五文一斤。” “什么!十五文?你是不是搞错了?” 大家都以为经自己这么一闹腾,这盐价怎么着也会降些。 谁知这铺子非但不降价,反而价格上涨了。 众人觉得自己有种被当猴耍的窘迫,随之恼羞成怒道:“你们勾结官兵打压私盐,现在还上调盐价,分明就是欺负我们这些穷人,不想让我们活了。” “既然你们不想让我们活,那我们也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众人说着又要继续冲进来,就在周允礼感觉自己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只听见身后的温棠从容不迫的加大音量说道:“以后,只要我还在一天,这铺子的盐价就始终是十五文。 永远不会降,永远也不会涨。 你们要是喜欢吃私盐,可以。那就事先准备好做大牢的准备。 时下边关战事愈发激烈,再过不久,我们的皇上一定会颁布法令,禁私搅匪。 到时候缉私营的人除了要抓那些盐匪,其次要抓的就是你们这些整天盼着吃私盐的百姓。” 经由温棠一番恐吓,大家开始面面相觑,心中的愤怒转而变成了害怕。 但是还有人不满的说道:“我们老百姓只是要个实惠,你们要不是盐价太高,我们也不会去买私盐。 那些私盐又粗又脏,里面还掺了不少沙子,你以为我们乐意。 可是但凡我们能掏得起那个钱,又怎么不知道官盐的好。” “对啊,对啊。我们老百姓也要过日子呀。” 大家此时的情绪也慢慢的从害怕变成了埋怨。 温棠并不是不知道老百姓的苦处,所以她即使是涨价,也只是涨到十五文,并没有像市面上已经到达二十文,二十五文的盐价。 见着大家不再激动,温棠这时也走过去安抚道:“大家的苦我都明白。但是我要告诉大家,虽然盐价上调,但是我们店铺的米价从明天开始将会下调到二十文。 和盐一样,只要我在这铺子一天,就永远不会涨价。” “你,你说道可是真的?” 大家生怕是听错了,忍不住问道。 在看见温棠切切实实的点了头之后,众人立马高兴的欢呼了起来。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那群人,就像是变脸一样,变的对温棠温和恭敬了不少。 都知道这米和盐一样是老百姓必不可少的东西,这盐或许只是炒菜的时候用一些,一斤盐能吃上好一阵子。 但是这米就不一样了,一家几口人不出两三天就要吃掉一斤大白米,花费之大,以至于贫苦的百姓只能用米多煮粥,或者在里面放上番薯之类的,就着汤汤水水也能勉强填饱肚子。 江城米价,时下那些陈米都能卖到三十五文一斤,可是这盐铺里卖的可是白花花的惠州大米,搁在别的铺子里至少四十文起。 这里却卖二十文,这才是实打实的惠及百姓。 民众们对着温棠一阵感谢,紧接着便迫不及待的要买盐称米,谁也不想再去闹事。 温棠见平息了民怒,正准备大大的松一口气的时候。 谁知周允礼突然向着她冲了过来,并且大叫“小心!” 温棠一时愣在那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允礼却在这时挡在了她的前面,伴随着一声闷哼,在看见他脑门上的鲜红血迹之后,温棠才知道自己差点被人袭击了。 看着地上的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以前门外那慌忙离开的几个人时,温棠开始反应过来:一定是温长志那个混账东西为了报复她,所以才找人来闹事,并且还要打伤她。 温棠原本想让何向生追上去拦住他们,奈何他们跑的太快,很快就没了人影,她这才作罢。 而此时的周允礼站在身前,两条眉毛都快拧在了一起。 温棠看见他额上的血岑岑的往外冒,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随之让何妈扶着他去后厅坐下,而自己则是跑出门外赶紧去叫大夫。 第二十章 那份心思 很快,温棠带着大夫回了铺子。 就在大夫忙着给坐在那里的周允礼清理伤口准备缠绷带的时候,何妈突然将温棠叫了出去。 温棠随着何妈来到院子,十分不解的问道:“何妈,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何妈这时带着一种异样的神情说道:“三姑娘,你发现没?” “发现什么?”温棠一愣。 何妈这时目光瞟向后厅,又轻声道:“四爷怕不是喜欢你。” 一听“喜欢”二字,温棠立时瞠目,她慌道:“何妈,这事不能乱说。我们初初不过见了几面,勉强算是朋友,说是喜欢,着实离谱。” “可我今儿瞧着四爷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啊。”何妈这时敛着眉头道:“他若对你没那份心思,也不会不顾危险冲出来替你挡灾了。” 温棠听着着这话,目光实为复杂,但是她仍旧说道:“四爷他侠者心肠,心有百姓,情深义重,救我这个小女子,也是能理解的。何妈,你就不要再多想了。” 何妈一听这话,微微摇头,而后又道:“何妈同你说这些,不为其他。只是觉得你若是对四爷有心,不妨早些迈出那一步。 虽说大夫说你撑不过几年,但是若在这几年之中,你能享一享那人世间的情爱之趣,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可是爱时容易别时难,几年之后,一场美梦终要成为镜花水月,我又何苦一开始去自寻烦恼。” 相比于何妈的干着急,温棠却表现的极为洒脱。 她笑着拍了拍何妈的肩,示意她不要再多想。 何妈也明白了温棠的意思,也不再坚持下去。 就在二人准备重新进屋时,忽闻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很快又听见一阵惨叫。 “哎呦...我的屁股......” 何妈这时和温棠目光一对,生怕是有什么强盗劫匪翻墙而入。 刚准备大叫,又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 看看天光,这青天白日的,哪个小偷这么没脑子翻别人围墙? 温棠和何妈这时从地上各捡了一块石头,转身准备去墙角一探究竟。 就在二人亦步亦趋的来到墙角处时,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毛头小子正躺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揉屁股。 虽然此人白净的脸上沾满了尘土,一时半会根本难以看清相貌。 但是从那阵熟悉的声音中,温棠一下子分辨出来,这小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弟弟温长乐。 “长乐,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棠这时丢下手中的石块,立时走过去将温长乐扶了起来。 温长乐在见到温棠和何妈之后,他略带委屈的说道:“长姐,我想过来找你玩,却不想你铺子上着锁。所以我就想着翻墙进来找你们。” “对了,我听大哥说近来你这边生意很好,又为何大白天的锁门不做生意了?” 温长乐一边揉屁股,一边好奇的问着。 之前找来大夫,温棠为了待在周允礼身边照料着不出差池,便让何妈关了铺子,歇业半天。 没想到这小子会来。 真要解释,那又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情。 于是温棠只化繁为简说道:“长姐累了,想放假半天。” 谁曾想,她刚说完,那温长乐便拍拍屁股,然后跳到她面前说道:“长姐,你这是不是缺人打下手?要不你录用我吧,数货,扛货,记账,我样样都会。 有我帮忙,以后你就不会累了。” 温棠被温长乐吓了一跳,她诧异的问道:“你别告诉我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只见温长乐这时略带害羞的点了点头问道:“长姐,我能留在这里干活不?” “小少爷,您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这铺子里干的都是脏活,累活,您千金之躯,怎么能受的了这个。” 何妈笑着说道。 温长乐急了,他一本正色的说道:“我说的可是真的。我要来长姐这里干活,学做生意。” 温棠见着温长乐一副小孩子心性,她上前一把揽过温长乐的肩头劝道:“你这年纪,该是在家读书写字。你忘了你娘说过,她可是要你将来考取功名的。” 温棠这话刚说完,温长乐就闹了起来。 他挣脱开温棠,不满的说道:“长姐,我从来都不喜欢读书。向来看见书本上的大字,我就眼冒金星,瞌睡连连。 读书哪有做生意好玩。况且万一将来爹爹不在了,我还能给长姐做个帮手。 现在这温家能帮上长姐的也就只剩下我了。” 温长乐一边说着,一边不忘力证自己,勇猛的拍了拍肩膀。 “这话从何说起?”温棠站在那里看他,只觉得这孩子说话有些奇怪。 不一会,只听温长乐道:“家中最乖的就数大哥和茹楠。大哥一心只读圣贤书,无心生意。小妹也没什么能耐,以后也要嫁人的。 就剩下三哥还好,可是现在就连三哥也成天跟着二哥出去鬼混。 将来要将温家交给他们,那才叫完蛋。” 温长乐说完哀声叹气的摇摇脑袋,但是顺瞬间的功夫,他又立刻跳到温棠身后,道:“可是如果我学会了做生意,那将来即使长姐出阁了,那我也能做那个力挽狂澜的人。 到时我要让温家盐业在我手里发扬光大,让爹娘都为我骄傲。” 一番话说完之后,温长乐还沉浸在对未来的期望和喜悦之中,完全没有注意身旁人的脸色。 温棠此时看着这半大的孩子,不禁心生意外。 一向不争不抢的薛氏,没想到生出的儿子比她有野心多了。 温棠试探着问道:“你娘可知道你的想法?” 一提到薛氏,温长乐顿时犹如晴天霹雳。 他耷拉着头,又摇了摇头,紧接着说道:“长姐,我娘生怕我和二哥争家产,所以从来不让我学做生意。 但是我可不像二哥母子那样自私,我学生意,可不是为了什么家产。 我纯粹是想让温家的生意传承下去,我可不想将来某一天温家全砸在二哥的手里。” 看着温长乐那十分激动的样子,温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曾想到,这半大的孩子居然考虑事情那么长远。 如果薛氏能够放手让长乐好好学做生意,就凭这股子热情,温棠敢保证,这孩子一定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 奈何,薛氏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卷入和谢氏的争夺之中。 温棠看着眼前这大小子豪情壮志未褪,一时半会应该是劝服不了,看来得想个理由打发才行。 第二十一章 金童玉女 想了一会之后,温棠对着温长乐说道:“想跟长姐学生意,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答应长姐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温长乐双眼瞪的像铜铃一样,干巴巴的望着温棠。 只见温棠说道:“你回去帮我注意你三哥的动向,每日几时出门几时回来,你一一记下来,到时向我汇报。 若是你能做好这件事情,足以证明你观察细致,做事严谨。到时我方可考虑让你来铺子做活。” 温棠就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温长乐,温长乐一听果然高兴,他拍拍胸脯说道:“这么简单的事情就尽管交给我。到时等着我的消息吧。” 温长乐话一说完,那双腿就像是兔子一样,连蹦带跳的向着门外跑了出去,生怕耽搁了时间。 急的何妈忙在后面追着叫:“后门在这,后门在这!” 在送走了温长乐之后,没一会,周允礼便随着大夫一同走出屋子。 此时周允礼额头上缠着一道纱布,洁白的纱布上还映着一些些血迹。 看着这血迹,温棠心里实为愧疚。 今儿受伤的本该是她,可是偏偏让周允礼给挡下来了,她又怎么能不内疚。 大夫这时走过来说道:“姑娘,这位公子的伤并无大碍,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只是平时在饭菜上得多加注意,有些东西能不吃就不要多吃,以免日后留疤,破了相。” 一听会破相,温棠则更加紧张了,她担心的问道:“那岂不是十分严重?” 大夫这时笑笑说道:“那倒也不是。如若姑娘不嫌弃,那破点小相又有何碍。 公子气质高贵风雅,即使落下个小疤小点,那也是瑕不掩瑜。和姑娘郎才女貌,一双璧人,照样登对。” 一听这话,周允礼那厢干声咳了两下,随之那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别处。 而温棠这时脸早就红成个樱桃似的,立时低头默默不语。 好在何妈及时回来,温棠才赶紧让何妈送客。 在何妈领着大夫离去之时,温棠和周允礼相对而立,一时也相顾无言。 “那个...” “那个...” “你先说。” “你先说。” “......” “......” 周允礼和温棠也不知道,他们这是哪来的默契,刚才大夫的话,足以叫两人不知所措,而现下则更尴尬了。 二人一时陷入沉默,隔了好一会,周允礼才干咳两声说道:“刚才我听见你说让长乐去盯住长平的一举一动,你是怕他继续去抽大膏子?” 面对周允礼,温棠没有隐瞒,并且还将晕倒之前遇见温长志的事情说了出来。 周允礼听后,怒道:“没想到你这个二弟这么混蛋。他这样对待长平,为何你不告诉你爹?” 温棠道:“告诉我爹又有什么用。时下在我爹心里,温长志才是未来的接班人。 我突然冲过去告诉我爹温长志害长平吸大烟,我爹非但可能不信,说不定最后经谢氏一番挑唆,他还要反过来责怪长平自己学坏。” 其实比起这点,温棠心下更担心的是:或许温孟庭早就发现长平吸大烟的事情,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不过这也是她的猜测,不到最后,她也不敢下定论。 温棠说完之后,周允礼想了一会,便道:“你不用担心。或许我能帮你想办法禁了那座烟门楼子,以后长乐便想抽也没法抽。” 温棠一愣,她问:“那座烟楼你真能禁掉?” 如若这座烟门楼子没了,那以后没了这些烟土,那些人自然也没地儿抽烟去。 此时只见周允礼从容一笑,他道:“真当我们缉私营是不存在的么。” 温棠有些担忧道:“可是禁烟楼,也得想个名目出来,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抓人去?” 话刚说完,周允礼便挥了挥衣袖,愤慨道:“这些西域来的烟膏残害了多少百姓,让那些贫苦的人染上烟瘾,最后为了抽烟,砸锅卖铁,让人结不成家。 之前官府和商户勾结,他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不行了,既然我成立了缉私营,就绝对不会让这些东西再为祸百姓。” 周允礼说完之后,便急着和温棠道别,匆匆离去。 何妈刚好送完大夫回来,瞧着周允礼离去,还不解道:“四爷怎么不歇歇就走了?” 何妈是看着温棠问话,谁料此时温棠并不答话,而是傻傻的看着周允礼离去的方向。 望了半天,最终低头一笑,转身回了屋。 三日后。 自打那日店铺一场小小涨价风波之后,铺子里的生意不降反升。 虽然铺子很忙,但是温棠一连几日都没在铺子安稳待过。 这几日,她天天守在东关小巷的街口,想要看温长平会不会在某座妓楼里。 或许是因为几日前温长平被她发现了而收敛了,这几日,温棠都没看到温长平的身影。 瞧不见人,她心里也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日,她照常在街口守着。约莫是正午时分,街面传来躁动。 她转过头去,只见远处一队人马正浩浩荡荡的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细看之下,她才发现这是一支约莫二十人左右的队伍。 只见这些人个个手持长刀,身穿制服,步伐整齐的跟在一个人的后面。 很快,温棠便发现为首的正是四爷周允礼。 只见周允礼今日一改往常休闲打扮,他身着一身银色长袍,褐色宝靴,腰间系着一块银牌,上面刻着缉私营三个字。 这一支队伍穿行于街头,十分惹人瞩目。 今日的周允礼,不同于昨日铺子上的那个被人重重包围不知所措的他。 只见他目光锐利,不苟言笑,本来清俊的五官,在那隐隐散发出的森罗可怖的气息之下,也变的阴寒了几分。 周围人皆惧怕他们,纷纷退至左右。 可是过道仍是不少青春少艾的姑娘,远远的望着周允礼的方向,目光流连不回。 温棠这时被一旁的人挤到了身后的小道上,而后不久,周允礼便带着人从她面前走过,很快弯进了东关小巷内。 温棠起先一阵疑惑,但是不一会想起之前他在院里同自己说的那番话,于是很快反应过来。 她推开人群,向着这群兵跑去,一路跟随。 果不其然,很快瞧着他们左拐右拐,最终在那座烟门楼子门前停住。 第二十二章 人不像人 因为缉私营的制服并不像往常官兵那样好认,所以导致守在烟楼门前的好几个守卫都没认出来这帮人什么来历。 他们只瞧着这帮人个个带刀,兴许是哪个镖行的,所以说话的态度也略显嚣张。 “你们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也敢拿刀在这里晃悠。” “去去去,有多远滚多远,别吓坏了我们的客人。” 其中一个守卫刚准备轰人,却不想周允礼这时眼都没眨一下,抬脚朝着那人就是一踹,待那人倒下之后,他又径直向前走。 镇定的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你你们这帮狗杂碎,欺负我们没人是吧。老子现在就叫人来,待会弄不死你们!” 剩下的守卫见自己的同伴被踢到在地,吓的赶紧扔下一句狠话,然后又急忙向着院里跑去,看样子应该是通风报信去了。 周允礼领着人马一路向着正厅走去,此时温棠也在混乱之下跟了过去。 烟楼里的人为了追求吞云吐雾的快感,便将屋子的每个窗户都用黑布遮上,以保证不跑味,不透光。 即使是在大白天,那大门也是关的密密实实的。 周允礼这时走到门前,黑着脸一脚将门给踹开。 “砰”的一声异响,刚刚还在忘情抽烟的人们纷纷扭过脸来望向门口处。 但是因为久久未看到阳光,一下子被着白亮的光线刺进屋内,个个都习惯性的用手遮脸。 看着这一群衣光鲜亮,可是个个又面如死灰的人,周允礼抬手一声令下,很快身旁的手下便四处散开,开始搜集起那些人未用完的烟土。 在搜集完这些人身边的烟土后,各自又都向着屋子更里面去搜寻。 很快,这些缉私营的兵便在里面的小包间里轰出一些人来。 这些人大多出手极为阔绰,在这烟楼里都有一个单独的私人包间供自己使用。 里面出来的那些男男女女们,而这些女人大多数都是旁边的妓楼里叫来的。 温棠看了一阵,不曾想在那人群中看见了温长平。 只见此时的温长平面如白纸,唇无血色。他半敞着中衣,胸口处隐约可见几个女人的唇印。 而不一会,靠在他身旁的同样是衣衫不整的一个女人验证了温棠的猜想。 原来她这几日没有瞧见温长平出现,不是他收敛了,而是他已经开始变本加厉的直接住在烟楼里了。 美女在怀,烟土在侧,好不惬意。 温长平这几日感觉自己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可是他全然忘了去镜子里面照照自己。 鬼不像鬼,人不像人,颓废至及! 温棠瞧着这一幕,仿若遭受晴天霹雳一般。 她恨自己无能,没能及时的劝住长平。也开始怀疑自己。 当初何故要花费心思和谢氏争夺家产,她应该留在那个家,留在那里盯紧长平才是。 她怪自己太过大意,并没有意识到长平烟瘾已经这么深。 “娘...棠儿是不是做错了...” 温棠泪眼汪汪的看着厅内的温长平,心下一阵揪痛。 她迈着步子缓缓走进厅内,一边走,一边重重的扇着自己的脸。 到了现在,她谁也不怪,只怪自己。 “姐!” 温长平这时惊讶的叫了出来,他看着温棠这样自罚,更是吓的说不出话来。 周允礼这时发现温棠,随即冲过来拉住她,制止道:“你这是做什么?” 温棠被周允礼拉着,她只觉得浑身无力,脚软的快要瘫坐下去。 好在周允礼趁机揽住了她,并且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有我在,别怕。” 或许是因为周允礼的话,温棠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些,但是她仍旧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手仍旧在阵阵发抖。 “姐,是不是你带四爷来抓我的!” 温长平这时看着温棠,不满的说道:“你最好赶紧带着这帮人回去,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我还要在这待十天半月......” 温长平这厢话音刚落,这边温棠已经忍不住冲了过来,猛的一巴掌扇在温长平的脸上。 她红着眼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自甘堕落!你对的起娘吗!” 温棠话刚说完,眼泪便汹涌而出。 谁知温长平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错了,反而冲着温棠嚷到:“你口口声声说我对不起娘,可娘又可曾对得起我!” 温长平说这话时,一双眼睛就像是噬血一般。 继而又道:“你们从来都不关心我,你和娘心里要是有我,又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在那深宅大院,让我为了讨要一点怜爱的时候不惜像条狗一样的围在他们母子身边,听他们摆布?” 说道这时,温长平冲到人群中,抓起桌上的一把烟膏放在温棠眼前说道:“你以为我很想抽这些东西吗? 我不抽这些东西,我能干嘛? 从小到大,大家都对二哥这个未来的接班人唯命是从,而我呢?对我这个没娘的孩子,家里的下人见了我都可以无视我。 为了一点尊严,我只能跟在二哥身边,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告诉我,除了讨他开心,我还能做什么?!” 说完,温长平将手中的烟膏一把仍在温棠的脚边,没一会,他又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温长平哭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很快又因为烟瘾发作,又突然双手抽搐着去捡地上的烟土往鼻子里塞。 温棠见着这一幕,她十分心疼的过去阻拦住温长平,哭着说道:“长平,是姐姐对不起你。你现在跟我回去,以后姐姐什么事都不做,一心帮你戒掉烟瘾,到时姐姐陪你读书,然后看着你娶妻生子,好不好。 你说好不好......” 温棠一边说着一边想将温长平扶起来,但是温长平现下烟瘾发作的厉害,哪里是她能够控制住的。 只见此时温长平一把将温棠推开老远,像是失去理智一般,疯狂的将那些烟土捧在手心,然后将脸埋了进去大口大口的吸了起来,完全不顾身旁温棠的哭声, “长平......” 这么多年来,温棠从来没像今天这般崩溃。 她看着长平失去理智的样子,只感觉心中绞痛的厉害,可是又防止自己情绪激动晕过去,她只能试图让自己变的冷静。 温棠这时缓缓起身,试图将自己的呼吸平缓。 看着远处的弟弟,她心下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长平带走! 温棠正欲去寻求周允礼的帮助,可是没一会,温长平又突然起身,然后像只老鼠一样在人群中乱窜,最终推开人群,向着远处的油灯跑去。 第二十三章 焚烧烟楼 温长平不顾众人在周围看着,他拿着那刚点燃烟膏的烟锅嘴往嘴里塞,在深深吸了一口之后,他又怡然自得的坐在榻上舒服的躺了下去。 有人见他抽烟抽的自在,便也吵着要回去抽烟。 众人完全不顾缉私营的人在场,一阵推搡,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而就在混乱之际,只见周允礼突然冲到温长平的方向,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烟锅。 还不等温长平反应过来,只见周允礼又端起油灯,面向众人道:“既日起,这烟楼便关门停业。若是想活命的,立刻滚出去。 有不想活的,也可留下,到时和这烟楼一起死。” “一起死?这,这是什么意思?”人群中有人害怕的问道。 周允礼这时吩咐手下的人将那些搜集来的烟土全部摆放在屋子中间,随之便将手中的油灯悬之于上,道:“待我数到十,到时这油灯便会化为一场大火将这烟楼烧为灰烬。” “你你你你,你当众烧烟楼,简直没有王法!” 方才在那门口被重重踹了一脚的门卫,突然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说道。 而周允礼这时转过身去,目光如炬,狠狠的说道:“想要王法,让你主子亲自来跟我讨。十声之后,再有人胆敢逗留在这里,到时我亲自关门去为他订棺材。” “一,二,三.......” 周允礼一边数,手上的油灯也开始一点点放低。 众人瞧着这并不是玩笑之谈,吓的立马蜂拥向外跑去。 没一会功夫,屋内除了他,就只剩下温棠和温长平姐弟二人。 周允礼这时看着温长志,怒道:“还不赶紧出去,难不成你想死在这里?” 只见温长平这时苍白的唇角泛出一抹冷笑,他光着脚踩在地面上,朝着周允礼的方向走来。 “没有了这些烟膏,以后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在这里算了,临死还能好好的享受一番。” 说罢,他便走到那堆烟土旁边坐了下来。眼里毫无生气,一片空洞。 “好!既然你想死,那姐姐陪你。” 温棠走到温长平身旁坐了下来,伸过手去死死的揽住他的肩膀。 温长平十分意外的转过头去看她,原以为她会声嘶力竭的哭泣,劝自己,却不曾想,长姐居然要陪自己一起死...... “温棠,你弟弟不懂事,你难道也要陪他一起胡闹下去?” 周允礼站在那里,看着这对姐弟,神情复杂。 温棠却在这时看着周允礼道:“如果长平有事,我断然也是活不下去的。倒不如一起离开,黄泉路上我也能守着他,护着他。” 温棠的话,终于让温长平感受到一丝暖意。方才空洞无望的眼中,瞬间生出眼泪来。 他像个孩子一样突然抱着温棠哭道:“姐,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变成一个废人......我也想戒烟,可是那种痛苦比死还难受。 我求你...你们别烧烟膏好不好,以后我会好好听话,只要你们肯让我吸烟膏,我保证会乖乖听话......” 温长平哭着央求着温棠,谁料话还没说完,突然脖子一阵吃痛,很快他便晕了过去。 看着晕倒在自己怀里的温长平,温棠这时看向周允礼,只见他收回了打晕长平的手,尔后道:“若想救他,只有这个办法。先带他出去。” 现下的温棠大脑一片空白,周允礼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在点了点头之后,她扶着长平起身,怕她应付不过来,周允礼又随之叫来一个手下过来帮她将长平扶了出去。 就在离开的时候,周允礼突然叫住温棠,提醒道:“你身子弱,待会出去离远一点,免得闻见夹在里面的烟味。”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将周围可燃的草席木棍全都搜集在一起。 温棠看了他一会,嘱咐了一声“你也小心”,可是也不知周允礼有没有听见。 很快,温棠走了出去,随着众人站在门口不远处。 没过多久,她便瞧着那烟楼里面飘出几许黑烟,随着那烟越来越浓,慢慢的,也有火光亮了起来。 温棠看着里面,心下暗暗紧张,手也不自觉捏紧,涔出一手的汗。 直到看见周允礼提刀从里面跑出来的时候,她才倏的松了一口气。 周允礼出来之后,当下命令手下将人群散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烟楼一步。 在瞧着温棠站在那里的时候,他又立刻走过去,二话不说,拉着她便向远处跑。 直到来到安全距离时,他才历色说道:“温小姐,你是当我在跟你说笑么?你知不知道这场浓烟里夹杂着多少烟膏的气味,不甚注意,就会上瘾。 难不成你也想落得你弟弟那样的下场?” 周允礼说话的颜色和语气都太过严厉,以至于温棠都不敢开口解释。 嗫嚅半天,温棠还是觉得当下什么都不说比较好。 她低下头去,示意自己知错了。 周允礼这才吩咐手下让他们送温棠姐弟离开,随后,他便向着东关小巷的妓楼走去。 因为这一场大火,四面八方已经涌来不少围观的人,其中当属东关小巷里的妓人最多。 众人围在远处,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这烟楼里的火势从何而起。 温棠却在这时注意到,周允礼此时走进女人堆里,与一位样貌姣好的妓楼女子交谈了起来。 只见那女子时而楚楚可怜,眼泪欲滴,时而低头浅笑,神情娇羞。 温棠不知道他们二人在说什么,但是回想起之前与四爷的第二次见面,那时四爷的怀里不就揣着那些粉粉嫩嫩的手帕么。 有一些关系,不言而喻。 温棠想到这里便不想多想,只觉得心下怅然若失。 很快,她转过身去,望向长平,又立马调整好心态。 往后余生,她只为长平而活,其余的容不得她去多想。 一想到这里,心下也宽裕了不少。 温棠随着众人离去,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一双阴鸷如蝎的眼睛正在盯着她。 早在周允礼闯进烟楼的时候,下人们便急急传报,温长志紧赶慢赶的赶到此处,没想到还是没有赶上。 方才温棠和周允礼如何从烟楼里出来的样子,他尽收眼底。 几天之前方被这瘟神踹过一脚,疼的他几天下不了床。 那天他故意找人去温棠的铺子闹事,没想到被温棠圆满处理了。 他早就猜疑这女人一定有后台,不然也不会那么强硬。 果然,今天看见着周允礼和她一起,就什么都明白了。 第二十四章 长平失踪 烟楼和私盐一直是他赚钱的重要来源。自打周允礼上任缉私营统领之后,他已经惧怕的暂时停了私盐的买卖,没想到今日这烟楼也被烧了。 所有的买卖现在都被这周允礼一锅端了,他怎么能不恨。 可是再怎么气愤,对方也是有家有世有来头的,他这个山头老虎还碰不得那只金乌。 但是温棠就不一样了,温长志打定主意,这次温棠坏了他的好事,他就绝对不能再轻饶了这个瘟神。 想定之后,温长志又看着远处那越烧越旺的大火,气的他一脚踹在地上的大石头上。 谁料想脚下的石头那么大,他这一脚用力的踩下去,石头无磕无碰,他的脚却是像断了一样的疼。 “哎呦......” 温长志开始一阵叫唤,身旁的下人急忙手忙脚乱的围上去,最终,温长志是在一阵哀嚎之下被下人抬着离去...... 自从那日烟楼被周允礼一把火烧了之后,温长平便再也无处可去。 温棠为了帮他戒除烟瘾,一连将他锁在屋里多日。 这日中午,温棠正在院子里为长平熬药,何向生却在这时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站定之后,他才对着温棠说道:“三姑娘,按照您的吩咐去找了老爷,但是老爷现下去惠州谈生意去了,听人说要十天半月才能回来。” 温棠听完,停下正在拿着扇子的手,顿了顿,问:“那谢氏知道你去么?” 何向生这时摇了摇头道:“我连大门都进不去,关于老爷不在的事情也是门人告诉我的,所以没见着那谢氏。” 温棠听完点了点头,示意何向生下去休息休息,然后又继续摇起扇子给药炉子添火。 本来温棠想着事情到了这一步,倒不如直接找她爹,将温长志的所作所为全说出来。 她还想看看那温孟庭会是个什么脸色,想看他怎么处置温长志,却不想十分不巧,温孟庭去了惠州。 如此一来,她又要等十多天,可是在这十多天里,她又难保谢氏母子不来找她的麻烦。 正在向着该如何防范那对母子的时候,何妈突然火急火燎的从小楼上跑了下来。 “三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听到何妈的声音,温棠立马丢下手中的扇子,向着何妈的方向跑去,问道:“怎么了?” 只见何妈急道:“长平少爷不见了!他说要喝水,正好屋里又没水了,我便拿着茶壶下楼,一着急就忘了锁门。 没想到再回去的时候,长平少爷就不见了。” 温棠一听长平不见了,立时向着外面跑去。 这几日为了防止长平犯烟瘾的时候乱跑,温棠便锁了屋子的门,只有她和何妈进出的时候才会打开门。 为了怕长平跳窗,她连那窗户都牢牢的钉死,生怕他逃跑出去。 没想到还是疏忽了。 温棠让何妈带着向生分头去找,就在跑出门没过多久,她刚好在街道上和周允礼撞了个满怀。 周允礼扶好温棠后,问道:“匆匆忙忙,这是去哪?” 一见到周允礼,温棠的心中便燃起希望,她紧紧抓住周允礼的手臂恳求道:“四爷,您是缉私营的人,手下众多,求求您帮我。” 温棠正欲将长平消失的事情告诉周允礼,不曾想,话未出口,她便瞧见周允礼的身侧还站着一位女子。 细瞧之下,她才认出这位女子正是那天烟楼失火时站在街上与周允礼交谈的那位妙龄女子。 一瞧见她,温棠似乎意识到什么,随即一把松开了周允礼的手,并向后退了几步。 周允礼此时并未在意温棠的举动,而是问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温棠明白现下不宜多想,她随之将长平走失的事情说了出来。 周允礼听完,立即对着温棠说道:“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去缉私营调些人手帮你一起找长平。” 语罢,周允礼便示意温棠跟上来,紧接着向着缉私营的方向跑去。 而之前一直站在那里的女子也突然追了上来,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周允礼这时停在那里,对着那女子温声说着:“此事事关重大,不是胡闹的时候。” 可是那女子偏偏不依的撒起了娇,只见她双手死死的拽着周允礼的胳膊一阵乱晃,而后说道:“你别忘了是你说今天什么事都要听我的。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可就回去了,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从那女子娇嗔的语气当中,温棠发现二人举止不是一般的亲密。 她随即别过目光,而后又想了想道:“四爷,不如我们分头去找。到时你若找到长平,直接送他回铺子。” 末了,温棠还不忘郑重的道了声谢。 那厢周允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的胳膊被身旁的女子晃的厉害,等他摆脱女子的时候,那温棠早已经跑远了。 无法,周允礼这才带着女子一同离开。 整个下午,温棠走遍了长平可能去到的地方,可是都没有看到弟弟的人影,最终,她不得不独自去往郊外寻找。 时至傍晚,她行走在荒郊野岭,一边查看着周围是否有长平的身影,一边大声的呼喊着长平的名字。 就在她走了一阵子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地上的树叶被人踩的沙沙作响。 起先以为是周允礼过来找她,她急忙回过头去,却不曾想看到的是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 “温大小姐,你好啊。” 其中一人见她回了头,脸上登时露出猥琐的笑容。 温棠对这二人有些印象,如果没有记错,这二人当初曾跟着温长志进过她的铺子一阵打砸过。 温棠绝不会相信这二人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巧合,她随即意识到长平可能就是被他们带走的。 她叫道:“是不是你们绑走了我的弟弟?” 刚问完,便只见另一个壮汉说道:“不全对。你弟弟的确在我们这,但是不是我们绑走的,而是他自己跟过来的。” “犯了烟瘾,又没烟膏,他现在哭的稀里哗啦的跪在那里求我们少爷赏他一块烟膏呢。” “对,跪在那里跟条狗一样。” 两个壮汉,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一边说,一边不忘向着温棠步步逼近。 温棠瞧着二人来者不善,被逼的连连后退,直到最后撞到一颗树上,退无可退。 第二十五章 关入黑屋 她这时从头上拔下一根钗子,藏在身后,心想着必要的时候她要用这根钗子做武器,和这二人周旋到底。 那两个壮汉瞧着温棠已经无路可走,于是大声笑了一阵后说道:“温大小姐,这里荒郊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你逃不掉,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就是。要不是二少爷吩咐我们来跟踪你,不然我们才懒得来这鬼地方。” “你就别做抵抗,省点力气乖乖的跟我们走吧。” “就是,就是。” 二人说完又向着温棠逼近了几步。 温棠见这二人面带淫笑,不怀好意,当下向着一侧快速跑去。 而那两个壮汉瞧着她要跑,也随之向着她的方向追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树下落了一根钗,以及树腰上还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温棠没跑几步远,就被这二人追上并且打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自己却身在一间暗室。 她发现自己的手被人从后面捆绑住,双脚也被一并绑上,嘴巴也被布塞着,出不了声。 清醒了一点之后,依稀听见外面有声音,她便靠着墙壁的支撑让自己一点一点的站起来,随之一蹦一跳的向着门的方向走去。 暗室的门十分破烂,门上被门外的光束照出无数条缝。 她弯腰从其中一条缝向外看去,只见暗室外面是一个稍大的房间,里面桌椅板凳一应俱全。 房间内也站着一些人,就着外面的烛光,很快她便发现那些人当中其中有一个就是她的弟弟,而其余几个看上去像是手下。 温棠又瞧着那些人围着中间坐下的就是她的二弟温长志。 只见温长志这时坐在那里喝了几口茶,不一会,温长平便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脚哭了起来:“二哥,我可是你弟弟,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能看着我这样生不如死。” 温长平话刚说完,温长志便笑了笑说道:“长平,别怪二哥,要怪就怪你的亲姐姐。 要不是她,二哥的烟楼也不会被烧,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二哥,你还有那么多烟,还可以从头再来。长姐也并不知道那是二哥的烟楼,要是知道,她绝对不会带四爷来烧烟楼的。” 温长平一边哭一边哀求,谁知温长志这时一脚将他踹开,并恶狠狠的说道:“别人不知道我信,这瘟神不知道我可万万不信。 刚准备大发私盐财,四爷就成立缉私营。刚准备在烟楼里大赚一笔,她就带四爷来烧我的烟楼。 她要是不知道,鬼才相信!” 温长志说完之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温长平哭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奸笑。 他拿着一块烟膏递到温长平的面前说道:“想要吗?” 一见烟膏,温长平立时两眼发光。他点头道:“二哥,多谢二哥。” 谁知手刚准备去接烟膏,温长志又将手收了回去。 只见温长志这时又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说道:“想要的话,学狗叫几声听听。” 一听这话,温长平的脸色瞬时沉了下来。 他再怎么说也是温家三少爷,在外人看来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如现在这般恬不知耻的跪着向温长平讨要烟膏,已经是他下定决心丢下一切廉耻心,殊不知温长志对他毫不留情面。 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学狗叫,还不如让他去死。 温长平开始身子向后缩,陷入一阵犹豫。 一面是最后的尊严,一面是可以让他起死回生的烟膏,他一时无措的捏紧了拳头。 身体里的烟瘾再一次发作,体内就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咬一样。 温长平疼的倒在地上发出阵阵哀嚎,看着不远处的温长平手拿烟膏在看着他笑,疼痛让他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失去了。 “我.......我学,我...现在就...学...” 温长平哭着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开口学狗叫时,突然身后的门被人撞的发出阵阵轰响。 温长志这时怒道:“妈的!那臭娘们终于醒了,把她给老子带过来。” 手下的人得了命令,立马转身去开门,不一会便将里面的温棠给带了出来。 温棠被人拽着一路向前,紧接着又被人重重的推的摔在地上。 但是很快她又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立马爬起来向着温长平的身前爬了过去。 她挡在温长平的身前,不让他过去向温长志祈求烟膏。 并且,她还恶狠狠的盯着温长志看去。 明明屋内都是自己的人,可是温长志在对上温棠那双恶狠狠的目光时,心里冷不丁还是打了个激灵。 不过他又立马愤怒的叫嚷道:“臭娘们,在老子地盘还敢这么嚣张。你不让温长平抽是吧,行,待会老子就把这块烟膏送给你好好享用。” 温长志说着就让手下的人强行按住温棠,并且取下她嘴里的布。 温棠这时趁着嘴里没有东西,立马冲着温长志威胁道:“温长志,你要是敢动我和长平一根头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温长志却在这时冷哼一声道:“老子天不怕天不怕,还怕你这臭娘们!想吓老子,等你真的做鬼再说吧!” 说完,温长志便让人撬开温棠的嘴,随之他将手里的一小块烟膏全都放进了温棠的嘴里,并让人逼着她吞下去。 这烟膏虽说是一味药,但是剂量一大,那也是味毒药。 如此一块烟膏就这么塞进温棠的嘴里,温长志这摆明了是想要温棠的小命。 一旁的温长平见着这幕,立马哭着跑过来抱着温长志的腿,哭着求道:“二哥,求你放了我姐姐,我求你……” 而温长志并不理他,抬脚一踹,便将他远远的踹到一旁去。 那边温长平还想爬过来继续哀求,温长志也烦了,立时叫人去按住温长平。 再看向温棠,因为吞下一整块烟膏,没过一会,她便感觉自己的头晕晕沉沉的。 当她两眼一黑倒下去的时候,因为体内那阵灼热的疼痛,她开始觉得恶心胸口阵阵恶心,连连作呕。 又没一会,她的手脚都控制不住的开始抽搐起来。 “姐……”远处温长乐见势不好,连连对着温长志磕头,求他赶紧为温棠找个大夫,可都被温长志给无视了。 “把这对姐弟扔进柴房。管吃管喝。我倒要看看这女人吞下烟膏之后是个什么反应。” 温长志对着手下吩咐完后,便拍了拍手上的土随之离开了。 第二十六章 逃跑 手下的人也随之按照吩咐将温长平和温棠一同关进了屋里。 阴暗潮湿的小屋内,温长平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向着温棠的方向过去,他好怕温棠就这么死掉。 “姐,你不要有事,求你了…千万不要有事…” 温长平用一双沾满尘土的手抹去温棠嘴角吐出的大片白沫,心中懊悔至极。 温棠这一昏迷,便是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 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也没想到自己能命大给挨了过去。 温棠颤颤巍巍的从地上坐了起来,看向一旁时,却瞧着温长平的烟瘾发作,此时正缩在角落拼命的用头撞着墙。 她随即冲过去一把抱住温长平,心疼道:“长平,千万不要伤害自己,你可以撑过去的,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温长平回过头来,一张脸白的可怕。 他一双眼睛十分红肿,脸上沾满眼泪和鼻涕。 温棠看的出来,长平现下不仅仅是因为烟瘾发作而痛苦,他心里一定十分的后悔。 温棠这时将长平死死的抱进怀里,就像是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一样,她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双手亲亲的拍着长平的背,温柔的安抚着。 “长平,有姐姐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姐…我好难受…好痛苦…实在不行你就拿石头将我砸晕吧,我快坚持不住了……” 温长平此时瑟缩在温棠的怀里,哭到浑身发抖。 见着弟弟这般模样,温棠的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尽管自己身上还有伤痛,可是温棠依旧强忍着疼痛悉心安抚着长平。 她一遍遍的对着长平说道:“一定会挺过去的,一定会的。有姐姐在,放心。” 说话的同时又不忘看向周围,试图找寻可以让自己逃生的东西。 可是逼仄的小屋内,除了地上放着几个饭碗之外,就只剩下墙角的一些石头和干草。 温棠想了想,温长志并不是那种轻易饶人的性格。 对于自小跟着一起长大的长平,他都能狠下心来不管不顾,更何况是对温棠了。 与其被温长志折辱,倒不如拼一把来的好。 温棠想定之后,趁着长平那阵烟瘾过去的时候,她对着长平小声的嘱咐道:“待会姐姐去引开他们,你要是有机会就直接逃出去。 记住,回去之后去找何妈和四爷,千万不要回温家。” 温长平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害怕至极,只缩在那里一阵点头。 温棠这时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又扶着墙去到角落捡起了一个大石头藏在身后,紧接着她便去到门口处叫道:“我要吃饭,快来个人给我送饭。” 她刚说完,门外便传来声音嚷道:“叫什么叫,地上不是有昨晚的剩饭,麻溜的凑合吃了。” 温棠这时提气说道:“我好歹也是温家小姐,吃不惯粗茶淡饭。” 说完之后,门外便传来一阵笑声,从那笑声中,温棠依稀能分辨门外只守着两个人。 此时门外的人叫道:“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境况,想吃大鱼大肉,做梦去吧。” 温棠却沉静的说道:“别忘了你主子怎么吩咐你们的,他只说让你们看着我,没说要让我饿死。 我若是不吃不喝就这么饿死了,你们怎么和温长志交代?” 说完之后,门外的人便不再像之前那般嬉笑。 好一会之后,其中一个人才说道:“你这娘们倒是机灵。说吧,要吃什么。” 温棠随即说道:“我要吃鱼,最好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那种最新鲜。” 一听要吃鱼,而且还是要河里捞上来的,门外的人立马撂挑子不干了。 其中一个喊道:“给你几分颜色,你还真敢开染坊。你干脆让老子直接给你去再弄些鱼翅熊掌来不是更好。” 温棠见这人怒了,于是立马改口道:“你去市集买也行,只要是新鲜的鱼就可以。如果吃不上鱼,我宁愿绝食。 我若是死了,你们定然和温长志不好交代。” 温棠说完之后捏紧拳头,忐忑的等待着门外人的回复。 此时,门外的二人左右一寻思。 二人的确是听见温长志离开时说过管吃管喝的,现下这女人要是死了,温长志那边知道了肯定要拿他们是问。 想来想去,那二人决定还是照着温棠的话去做。 其中一人说道:“老子现在就去买鱼,回来你要是一口不动,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那人便出门了,只剩下另外一个人守在门外。 温棠站在门边等了好一会之后,确定那人已经离开之后,才又开始叫道:“开门,我要小解。” 门外的另一个手下这时有些不耐烦的喊道:“屁事怎么这么多。在屋子里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不就行了。” 温棠随之叫道:“不行!臭烘烘的,到时还怎么吃的下去饭?吃不下去饭?那我是不是还得绝食?” 门外的手下听着温棠的话只觉得像是在听绕口令一般,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道不吃就要死的事儿上。 那人料想温棠这只小虾米也翻不起什么大波浪,于是没一会便去将门打开了。 开门之后,他还不忘对着温棠嚷道:“给我老实点,别想玩花样。” 那手下一边说着一边将温棠往门外拽。 而此时的温棠则是趁机看向屋内的温长平,冲他使了个眼色。 温长平也随之起身向着门口跑去。 那手下瞧着温长平像个病秧子一样歪歪倒倒的向着自己跑来的时候,面带讥笑道:“怎么,你也要去小解?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还能尿出什么玩意来。” 就在那手下看着温长平讥笑的时候,温棠立刻瞄准时机,她举起藏在身后的石头随之对着那手下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那手下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怎么回事,随之只觉得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眼见着手下倒在了地上,温棠立马感觉自己迎来了希望。 “长平,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温棠说着就走过去扶着温长平走了出去。 走出屋子之后,看着屋外的景况,温棠才知道他们是被温长志关在郊外山头上的一间小屋内。 第二十七章 双双落崖 这座山头平时不会有人来,所以小屋在这里十分隐蔽。 温棠和温长平对这里的地况十分的陌生,二人出了门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 就在他们选了一条路准备离开的时候,猛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回头一看,却发现是刚才去买鱼的手下突然折返回来了。 “站住!你们给我站住!” 那手下长的虎背熊腰,看上去十分的不好对付。 温棠和温长平一时十分害怕,二人都有些慌不择路的向前跑。 只是他们现下都受着伤,体力不支,想要都逃走,肯定是逃不掉的。 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当诱饵。 温棠看着脚下远处是一块坡地,要是从那里下去,说不定能逃生。 于是她赶紧对着温长平说道:“长平,待会我去引开他,你趁机逃走。” 温长平立马看向温棠,颤颤的问道:“姐姐,我们能一起离开这里吗?” 温棠摇了摇头,道:“以后姐姐可能没办法陪你了。回去一定要记住戒除烟瘾,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再回温家,切记!” 说完之后,温棠不再多想,直接将温长志向着坡下推去。 借着地上的一些藤草,温长平摔下去之后并没有受多少伤,反而很顺利的向着山下滑了下去。 那手下刚准备追上去,但是又一转头看向温棠,只见温棠这时已经向着山顶跑去。 比起温长平,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这个女人。想定之后,那手下立马追了上去。 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总是会选择垂死挣扎。 尽管温棠知道今天已经逃不掉了,但是她还是拼命的向着山顶爬去。 最后走投无路,在一处断崖边上停了下来。 “跑啊,你倒是接着跑啊。没想到你这臭娘们腿脚挺快。 要不是我忘了带银子又原路跑回来,今天说不定还真放跑了你们。” 那手下跑到山顶的时候,也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眼瞧着温棠无路可走的时候,他才站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温棠此时想着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自己了断来的痛快。 她正准备从那山崖跳下去,却不想那壮汉突然“哎呦”一声吃痛的叫了起来,随后应声倒地。 温棠瞧着前方看去,只见周允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 一看见周允礼,温棠心下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也没先前那么紧张。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打老子。” 而那被打倒在地的手下,因为不知道什么人居然偷袭他,心中十分恼怒。 他正要站起来把那不长眼的东西找出来,却不想刚刚站定,脖子上就已经架上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刀。 “敢敢问是…是哪位大爷…”那手下在看见提着刀的周允礼时,立时脑袋上吓出一层冷汗。 待等他看见周允礼腰间别着的那块属于缉私营的牌子时,那手下才吓的立马跪在了地上。 只见那人唇齿颤抖的求饶道:“小小的有有眼不不识泰山,四爷宰相肚肚里能能撑船,求您饶小的一命吧。” 说完还不忘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周允礼这时一声冷哼:“有什么话,等到了衙门的大牢里慢慢说。” 说完,他又一脚将他那手下踹倒在地,紧接着便向着温棠的方向跑去。 待来到温棠身前时,周允礼看着她那苍白的面色,不由的担忧道:“那些人可曾对你做了什么?有没有受伤?严不严重?” 温棠这时看着周允礼摇了摇头道:“四爷,此事说来话长,等回去之后再一一向你细说。现下我们赶紧离开,我怕长平半路出事。” 周允礼点了点头,随即拉上温棠准备带她离开。 只是回过身去寻那手下的人影时,哪里还有那手下的身影。 周允礼这时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周围,很快便发现就在远处崖边的一颗大石旁有一排脚印。 那大石刚好能遮挡住一个人,周允礼想着应该是那人怕被自己抓回去坐大牢,于是想躲在那里好不被发现。 殊不知那一串脚印出卖了他。 周允礼这时让温棠躲在自己的身后,然后提着刀向着那石头旁走去。 当那手下瑟瑟发抖的躲在石头旁时,没一会便觉的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心下还以为天上起了黑云要下雨了,谁知一抬头,便瞧着周允礼站在那里。 明晃晃的银刀就在眼前,再对上周允礼那冷冽如霜的眼睛。 那手下登时吓的往后一跌,谁知这一倒竟然直直向着悬崖下栽去。 这手下虽然行凶作恶,但是也是听命于温长志。 周允礼还想着留着这人一条小命有用,并不想置他于死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人摔下去的时候,周允礼立时冲上去一把拽住了那人的手腕。 但是惯力的缘故,周允礼也被那人拽着连连向前滑去,眼见着自己也要被拖下悬崖,周允礼这才暗叫不妙。 可是这时再想要挣脱,为时已晚,因为那人已经牢牢的拽住他的手,死也不松手。 就在周允礼以为自己也要摔下去的时候,谁知温棠这时突然从后面冲过来抓住他的另一只胳膊,试图想拉他们上去。 可是温棠终究是个女人,力气太小,于这两个大男人而言,于是无补。 于是周允礼冲着温棠叫道:“你快松开我,不然你也会掉下去的。” 可是对于他的话,温棠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依旧试图将他们往后啦。 周允礼一早知道温棠倔强,可是却不曾想她在这种危急关头还这么不听劝。 他急着一掌将温棠推开,但是同时也因为反作用力,自己也向着悬崖下倒去。 可尽管是这样,就在他摔下去的那一刻,他居然看着温棠竟然还朝着自己的方向扑了过来。 于是没一会,三人就这样双双摔下悬崖。 在摔下悬崖的那一瞬间,周允礼的脑海里冒出无数念头。 自打他决定成立缉私营的那刻起,他就已经像大哥那样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设想过自己许多死法,却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摔下悬崖,而且,身旁还多了个‘不知死活’的温棠。 在看着朝着自己扑来的温棠时,周允礼就此决定,哪怕是下到九泉之下,以后他也必定要好好的保护好她。 在跌落下去的瞬间,他一把将温棠揽进了怀里闭上眼睛。 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啸,他便再也听不见其他,直到“彭”的一声巨响之后,随之他感觉脑袋和后背一阵强烈的巨痛,紧接着他便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第二十八章 守护神 一阵疼痛之中,周允礼的脑袋里登时浮现出无数画面。 他想起那天带人去找温长平,结果没有找到人影,而温棠也随之失踪。 为了找回温棠,他去了江城大大小小所有地方,直到在郊外一处偏僻的地方,他瞧见一颗树下落着一支女人的簪子,而那半树腰上,还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志”字。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当即让人守在温府,监视着温长志的一举一动。最终在一阵打探之下,他才找到了那座关押温棠的小屋。 他又想起他被那个手下拽着一同坠入山崖,在跌入山崖的时候,温棠也朝着他的怀抱扑来...... “温棠!” 周允礼登时惊叫着从床上做了起来,待发现原来一切只是在做梦的时候才长舒一口气。 可是随之映入眼帘的陌生的环境,已经额头上的纱布,和身上许多地方的疼痛,这让他意识到跌入山崖并不是梦。 他的的确确和温棠摔入山崖,但是好像又被人呢救了。 身侧有人呼吸的声音,他慌忙转过头去,却发现此人不是温棠,而是那个手下。 看不见温棠的身影,周允礼瞬间紧张起来。 他忍着身上的疼痛下慢慢下了床,打开屋门,走出小屋,这才发现自己身在一处乡下农户家中。 这家中的主人因为听到响动,所以从另一个屋里走出来查看。 在看见已经走出来的周允礼时,屋主立马过去扶着他说道:“这位公子,你身上还有伤,可不能随地走动啊。” 周允礼瞧着上前来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伯,在看见老伯后,他立马问道:“和我一起的那位姑娘您可曾看见?” 老伯一听这话,神情立时复杂起来。 他并没有直接去回答周允礼的话,而是说道:“这位公子,你先回屋里休息一会,我让我家儿媳给你煎些草药,马上就到。” 周允礼以为这老伯并没有听清自己的话,于是又问了一遍。 见老伯还是沉默不答,周允礼这才着急起来。 他以为温棠是在掉下悬崖的时候和自己失散了,所以才没有被救下。 就在他准备冲出去寻找温棠的时候,老伯突然拦住了他。 许久,老伯才缓缓开口道:“公子,温三姑娘正在另一间屋子休息着,你放心吧。” “你认识她?”周允礼微微一愣。 老伯这时点了点头道:“我曾今在三姑娘现在待的盐铺里做了几十年,虽然和她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也受过三姑娘的恩惠,又怎么会忘掉她。”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从南城北巷的盐铺一辞而别的常伯。 常伯当日受到谢氏的命令离开铺子,回乡之后就一直在家安心带孙子种庄稼。 昨日本来正在天地里忙完,正准备回去逗孙子玩,谁曾想走到一片浅滩地时,发现远处水滩上居然躺着三个人。 在走近看了一眼之后,才发现其中一个正是温家大小姐,于是他赶紧找人将这三人抬回了自己的屋子,并且还叫来赤脚医生看病。 虽说大夫说这三人因为掉进水里的缘故,并未受伤太重,但是常伯此时还是高兴不起来。 三人当中第一个苏醒的便是三姑娘,可是她因为吞下烟膏的缘故而开始犯起了烟瘾症。 为了不给常伯家生麻烦,温棠还特地让常伯给她找一间柴房让她自己一个人呆着,并且不许将她的病情告诉给任何人。 有了三姑娘的交代,常伯必须守口如瓶。 此时面对周允礼的询问,常伯也只能假借其他的理由给混过去。 只见常伯这时对着周允礼客气的笑道:“公子您莫着急,三姑娘现下正在我儿媳的屋里歇息着。 毕竟男女有别,我也不方便将三姑娘和两个大男人放在一张床上不是。” 听完常伯的解释,周允礼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这时扶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又突然想起什么,睁眼询问道:“那她受伤重不重?” 常伯回道:“说来也是,之前赤脚大夫说你们三个从高高的悬崖上摔下来,虽说是摔进了湖里,但是仍然要受些筋骨上的伤痛才是。 可是你们两个大男人都受了轻重不一的外伤,唯独身为女子的三姑娘一点皮外伤都没有,连大夫都觉得奇怪。” 顿了一会之后,常伯又接着说道:“可能是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知道她有危险,所以冥冥之中安排了一位守护神在保护她吧。” 老常话刚说完,却不想周允礼突然扯了扯唇角。只见他似笑非笑,目光似水,一下子变的十分柔情。 周允礼这时回想起掉落悬崖彻底昏死之前,他曾一把将温棠紧紧的锁在怀里,用自己的整个身子护着。 温棠没有受伤,那他这个守护神也算是称职,心下也情不自禁有些高兴。 而常伯见周允礼像是发呆似的看着地面,他生怕这位公子出了个什么后遗症,立马上前在周允礼面前挥了挥手臂:“公子您没事吧?” 周允礼这才稍稍缓过神来,道了句没事,接着起身准备回房。 可就在他刚刚起身之时,门外有个年轻村妇抱着孩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喊道:“阿爹,不好了,不好了,那位姑娘在柴房都快要昏过去了,脸白的跟纸一样,我们还是赶紧把赤脚大夫叫来吧。” 村妇说完之后,常伯也一下子慌了神,他立马回道:“我现在就去叫大夫,你在家守着三姑娘,千万不能让他有事。” 说完之后,常伯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一听见出事的人是温棠,周允礼情急之下一下子忘记男女有别,上前猛的一把拉住常伯的儿媳问道:“温棠她怎么了?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谁知这一举动竟然吓哭了儿媳怀里的孩子。 孩子吓的哇哇直哭,儿媳一时间也顾不上周允礼,一心只去哄孩子。 此刻,周允礼心急如焚,他生怕温棠有个三长两短。也等不及那儿媳给自己带路,他便一个箭步跑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 好好活着 昏暗潮湿的柴房内,满是土腥味。 潮湿的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枯枝干柴,蛛网遍地,只留了一小块干净的地方在那角落。 而此时,温棠便瑟缩在那角落里。 任凭温棠做梦都不会想到,她这辈子...也会染上那要命的烟瘾... 本以为被温长志塞下那块烟膏之后,她没死便是躲过一劫。 可是老天爷偏要捉弄她,虽然她两次死里逃生,可是最后都逃不过染上烟瘾!!! 温棠身子向来都比较弱,心口已经捂着一颗炸弹,现下又染上烟瘾,无疑是雪上加霜。 时下春收夏至,五黄六月,她却如同身置隆冬九月,脚下寒气逼人。 温棠此时嘴唇发干唇皮白翘,手抖脚抖。她伸出胳膊擦了擦脸上的虚汗,又擦了擦鼻子下面不停流淌下来的鼻水,一时间狼狈至极。 除了这些症状之外,她又感觉自己胸口隐隐作痛,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两三天没有吃药了。 她不想死,所以在面对身体上的各种症状时,她都在拼命的熬......温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熬过这一关,只要跨过了生死,后面的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此刻的温棠就像是个小孩子,蜷缩在那里,闭着眼睛,牙齿要在细嫩的手臂上以防止自己烟瘾继续发作难以控制。 她把自己包裹在自己的世界里,本想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一关,却不想,柴房的门在这时从外面打开了。 没过多久,温棠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苍弱的抬起头去看向来人,在对上周允礼那双幽深的眸子之后,她迅速的将头埋进胳膊里。 “温棠,是我。”周允礼这时走过去,想扶她起来。 可是温棠十分抗拒的叫道:“你出去,不用管我。” 对于温棠的举动,周允礼十分不解,他蹲下身子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温棠则是继续将头埋在臂弯里,不停的让周允礼离开。 其实温棠并不是不想见他,只是,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周允礼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对于周允礼的迟迟不离开,温棠瑟缩在那里,有些失控的带着哭腔说道:“我求求你,离开好不好,我不想让你在这里看见我这幅样子。” 见着温棠一幅痛苦的样子,周允礼不禁阵阵心疼。 他当下将温棠一把揽进怀里,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放手。 当温棠在他怀里哭着求他放手离开的时候,他则是不断地抚摸着温棠的头,轻声安抚着:“别怕,有我在这!” 短短六个字,就像是一道咒语一样,立刻让温棠安静了下来。 周允礼这时继续问道:“温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吗?” 面对周允礼的询问,温棠在这时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趴在周允礼的肩头,哑着声音哭道:“四爷,我被温长平逼着吞了一块烟膏,现下我也染上了烟瘾......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方才还咬着牙强忍坚持的温棠,在这一刻,所有的坚强都化为乌有。 她抱着周允礼,崩溃的哭着,试图将自己那些所有的不安和害怕都哭出来。 周允礼则是在这时不断的轻声安抚着:“放心,有我陪你,你一定会戒掉的。一定可以的。” 周允礼一边说着,一边像是哄着孩子一样轻轻的拍打着温棠的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直到好一会之后,冷静下来的温棠才颤抖着声音说道:“四爷,我可能命不久矣。若是如此,日后能否求您帮我照顾一下长平。您的恩情,我下辈子做牛做马还您。” “温棠,我不要你做牛做马,你只要做你自己。”周允礼沉声说着,随之又道:“还有,你不会死,也不许死。” 温棠微微一怔,只听周允礼又继续道:“你忘了你还差我一个人情。现在我要告诉你,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好好的活着,再也不许有死的念头。” 周允礼的话就好像是在发布命令,可是他的语气又是那么的轻柔。 温棠感受着周允礼的气息,心下顿时安定,没了那些恐惧和彷徨,她一下子感觉到自己好累,情不自禁的趴在周允礼的肩膀上睡了起来。 她模模糊糊的记得周允礼好像将她抱了起来,带出了柴房,而后回到屋里,直到等来大夫为她诊治。 大夫说了些什么,她早已忘了。可是她的耳边却时刻响着周允礼的声音。 “别怕,有我在这。” 别怕,有我在这。 不知不觉,温棠便进入梦乡,而且这一觉,格外香甜...... 就在温棠沉睡的期间,周允礼立即让常伯回去城内,拖他将温棠的情况告知给何妈。 没想到等到第二天上午常伯回家时,一同还带回了何妈。 何妈一听到温棠掉入悬崖的事情,当下吓的七魂失了六魄,怎么也要和常伯一起回来。 当何妈来到常伯家时,一进屋,便瞧着周允礼正坐在床沿上给床上的温棠喂药。 一瞧见这幅情景,何妈欣慰的笑了笑,方想知趣的退出去就当没来过,可是温棠这时见了她并叫住了她。 何妈这才又折身回到屋里,向着床边走去。 何妈一边走一边道:“三姑娘,来时的路上我一路提心吊胆,生怕你出个什么事。可是现下见到四爷在这里,我倒是一下子放心的很。” 何妈说完,又笑容满面的看向周允礼。 周允礼这时对上何妈的笑容,嘴角也忍不住挂上三分浅笑,但是又不想让人发现,于是恢复严肃的表情说道:“大夫说她必须要休息调养,所以现下还不能同你回去。有什么话尽管说完,说完你也好趁着天光赶回城。” 何妈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周允礼一眼,道:“三姑娘是我由小带大的,她病着,我必须留下来照顾她,可走不得。除非...以后能有个人代替我这个老妈子。” 周允闻听此言,随之将目光转向温棠,只见温棠这时低着头,脸色发红,羞涩无比。 见着温棠羞涩的模样,周允礼嘴角也不禁流露出一抹笑容。 他丢下药碗,从腰间取下那枚缉私营的令牌交给何妈,道:“我突然失踪,缉私营的手下定然要四下寻我。劳何妈拿着我的腰牌去缉私营走一趟,告知他们放心即可。 至于温小姐这里,我暂且替代你照顾着。” 说完之后,周允礼便将那腰牌塞进何妈的手中,随后拿着药碗出门而去。 第三十章 失去意识 望着周允礼离去的背影,何妈站在那里,不停的发出欣赏的赞叹声。 何妈道:“啧啧啧!瞧这四爷一表人才,刚刚照顾你喝药时比我还要细心,这么会疼人,以后把你交给他,何妈我也就放心了。” 温棠闻言,脸上的红热加剧。她随之下床拉过何妈道:“只是我现下病着,一时走不开,四爷才不得不留下照顾我,何妈你就别多想了。” “三姑娘,四爷那哪是不得不照顾您呐,他现下分明是想着法支走我好以后替代我咧。”何妈说着,还不忘晃了晃手上的缉私营令牌。 被何妈这么一闹,温棠只觉得更加羞臊,方想解释分辨两句,可是随之又感觉心下隐隐作痛,她又不得不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何妈瞧着温棠的异样,立马从包裹里取出一个小袋子,道:“三姑娘,我知道这两日您都没吃药,特地将药带了过来,您赶紧服下。” 说完,何妈赶忙倒了一杯水,服侍着温棠将药服了下去。 吃完药后,温棠的那阵心疼微微缓解,脸色也逐渐转好,何妈这才坐下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温棠生怕何妈知道自己染上烟瘾的事情,即便当下身子还有些不适,可是在何妈面前,她依旧装作没事人一样,紧接着问道:“长平可曾回去?” 何妈这时心疼的说道:“长平少爷回去了。那日我和向生一直在外寻你们,直到半夜回铺子的时候,才发现倒在门口的长平少爷。” “长平少爷衣衫褴褛的回来,神志不清,睡到床上时还不停的做梦喊着他对不起姑娘您,还哭着说要戒烟。” 何妈说完,眼里便泛起一层泪花,但是她很快又提起袖子擦去,免得连带着温棠一同伤心。 听着何妈的话,温棠心里也算是有了个安慰。 至少长平这次终于迷途知返知道戒烟瘾了,可是没一会,温棠又随之担心起来。 回想起她犯烟瘾的那一刻,身上就像是无数蚂蚁在啃咬一样让人难受不堪。 而且她仅仅是吞了一小块烟膏就已经如此痛苦,而长平那种天天净淫在烟楼里的人,烟瘾那是何其重。 正如长平之前所言,烟瘾一发作,那便是生不如死。 温棠实在是担心温长平喘不过这一关,于是抓紧何妈的手千叮万嘱道:“何妈,你速速回去看好长平,必要的时候用绳子捆住他,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跑走,万一再回到温长志身边,到时长平可能连命都没了。” 何妈听了温棠的话,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她知晓其中利害,随之点了点头便着急赶回去。 在何妈离开之后,一整个下午,温棠都躺在床上。 本以为吃了药之后,身上的状况会好一些,可是就在傍晚的时候,温棠的烟瘾症还是发作了。 此时因为大家都在厨房用饭,所以房间里只有温棠一人。 烟瘾一发作,温棠便控制不住手抖脚抽,与上一次如同身置冰窖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身体里就像是点了一个火炉一样,烧的她头晕目眩,口中发干。 她颤颤巍巍的下了床,然后扑倒桌前,抱起桌上的茶壶就开始往嘴里倒水,可是因为壶里根本没有水,她一下子将茶壶摔在了地上。 此时的温棠已经失去理智,她的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脑海中唯一的声音是不停的驱使她去找烟膏,哪怕是旱烟也行。 她很快打开门,踉踉跄跄的向外跑去,在来到院舍的时候,也不知怎的,看着地上晒着的一些干草,她就觉得是烟草,于是冲上去捡了塞在鼻子尖闻。 可是在发觉味道不对之后,她又立马将目光落在地上的一些碎土上,那些土的颜色像极了烟膏,她误以为真,捡起一块就准备吞下去。 “温棠!” 就在这个时候,周允礼不知从何处跑来,他一把挥开温棠手里的东西,然后上前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温棠,你冷静点。那些都是泥土,不能吃。” 此时的温棠耳里根本听不见这些话,她不停的在周允礼的怀里挣扎着,想要去捡地上的东西,最后周允礼不得不用一个手刀将她打晕。 周允礼这时将昏倒的温棠抱了起来,随之冲着远处的常伯喊道:“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喊完之后,他焦急的将温棠抱进了屋。 在大夫来之前,他一直守在床前,紧紧的拉着温棠的手。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大夫在常伯的带领下匆匆赶来,一阵查询之后,大夫才缓声说道:“这位姑娘高烧不断,现下必须要让她退热才行,不然醒后,她还是会迷迷糊糊失去理智。” “那要怎么才能让她赶紧退热?”周允礼紧张的问着。 大夫这时又道:“这位姑娘现下身体内残留烟毒,烟毒发作之时本不该如此高烧不退。怕是这位姑娘在此期间又服了什么药和那烟毒冲撞了才是。 现下情状,不能给她开药,想要退热,最好着人守在一旁,每隔一刻便用湿冷的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这样好的才会快些。” 听到这里,周允礼随之说道:“我来。”紧接着他又吩咐常伯帮忙去备水盆和毛巾。 待常伯离开之后,那大夫站在那里看着周允礼叮嘱道:“姑娘的身子实在是弱,公子一定要悉心守着。只要挨过前几次烟瘾发作,后面便不需再受其扰。 还有,等姑娘挨过这一关时,最好去城中找个大夫瞧瞧,这姑娘的病怕是麻烦。” 大夫说完之后,便也不做多留,和周允礼行了一礼,随之拎着药箱离开了。 此时的周允礼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温棠,目光复杂。 自他第二次与温棠见面,又将温棠送进医馆去时,那大夫查探过病情,便已经不住摇头,看上去情况十分不好。 可是当时他与温棠并不熟络,所以便没有多加询问病情。 可是如今听着大夫的话,他的心情却与之前又大为不同。 不同于之前的漠不关心,现下,他只剩下满满的担忧。 “温棠,你究竟在承受着什么?” 周允礼坐在床边,牢牢的抓着温棠的手问着。 第三十一章 由不得你 一整夜,周允礼都守在床边,不停的为温棠更换额头上的毛巾。 直到半夜的时候,温棠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待她清醒过来,发现周允礼就坐在床前时,她十分的安心。 “醒了?”周允礼一边问着,一边拧过一个新的毛巾为温棠换上。 温棠点了点头,随之便觉得口干舌燥,还不等她开口要水喝,周允礼已经早早发觉,扶她在床边坐好,并且为她倒了杯水喝。 喝完水后,周允礼又问:“可还有其他不适?” 温棠这时道:“热的很,四爷帮我开下窗吧。” 周允礼点了点头,起身去开窗,开窗之后,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进,温棠立马觉得心下舒服了几分。 瞧着温棠脸色逐渐转好,周允礼也稍稍放心了些。 此时盆中的一盆凉水不停的交替,也没了凉意,周允礼便端着脸盆出去换水,谁成想再次回房时,却瞧着温棠趴在床边,不停的捂着胸口。 周允礼立时冲过去,担忧的问道:“是否烟瘾症又犯了?” 温棠苍弱的说道:“不知道,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十分心慌难受,四爷,我现下好痛苦。” 看着温棠趴在那里痛苦难受的样子,周允礼随之将她扶好然后抱在怀里,并且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指着窗外的星空说道:“听常伯的儿媳说,传闻每年七夕牛郎织女都要在鹊桥相会,你看,那片星河会不会是王母的玉簪化成的?” 温棠看着他手指的地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她靠在周允礼的肩头说道:“四爷,其实我并不信这世上有牛郎织女的故事。这世上哪有男子会傻的愿意痴痴的守在河岸一年,只为见妻子一面呢。” 温棠说完之后,又因为身体的抽搐而疼的咬住了嘴角。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叫出声,惹得周允礼担心。 周允礼这时却将她搂的更紧了些,看着窗外说道:“或许这世间真的有男子笃定一生一世一双人,只不过你没发现而已。” “那我也不信。”温棠摇了摇头说道:“我娘便是最好的例子。当初她不顾一切嫁给我爹那个穷书生,可最后我爹家财满贯之后,照样三妻四妾。他是我娘心中的牛郎,但我娘亲却不是他心里的织女。 故事永远只是故事,现实永远都是现实。” 说完之后,温棠还发出一声淡淡的冷笑。 窗外又一阵风吹进,屋内突然静的只剩二人的呼吸声。 良久,周允礼说道:“世间男子又不是个个如此。” 温棠则是闭上眼回道:“可谁又保证自己是织女,一定能嫁给牛郎?打从穿上嫁衣那刻,女子的命运就不由她自己,揭下盖头,那便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往后余生,她们的使命便只剩下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生孩子,必须得生男孩继承香火,得以母凭子贵。夫君要是想娶妾室,妻子不能反对,相反还要为夫君高兴,这便是身为女人该有的德行。 夫是天妻是地,男人说一,女人就不能说二,否则便是有违七出之条。 可是日子真要过到了这个份上,那倒不如一开始就孑然一身,反倒无牵无挂。” 周允礼倒是没想到温棠会说出如此一番话,心中不由得十分惊讶。 在他幼时记忆中,他便亲眼瞧见过自己的母亲手拿匕首在父王面前,割发断义。 当初母亲便是哭着说了类似的话。 回想起幼时在王府生活那阵,父王府中妻妾成群,为了争夺将来的世子之位,个个都在想方设法的寻觅良方好一举得男。 母亲也是因为家世不如别人显赫,所以也是想尽方法想要生男丁讨父王开心。 好在母亲运气好,先后两胎都是男孩,深得父王宠爱,在王府的地位也与日俱增。 可是因此也受到其他妃子嫉妒,她们联合起来陷害母亲与他人有私情,父王一怒之下便将母亲不由分说的打的遍体鳞伤。 事后母亲还以清白,可是对父王的心也死了。终日以泪洗面,病恹恹的,父王也不再召见她。 那年母亲娘家来人探病,父王一眼看中母亲的小妹想要纳她为妾。 母亲不允,父王便以犯七出之条要休了母亲,谁成想最后母亲没有哭着祈求父王收回成命,而是万念俱灰之下,与父王割发断义,后来才带着他们兄弟回到江城生活。 母亲的那份胆气,一直刻在周允礼的脑海里。 在她之后,周允礼从未见过有像母亲这般敢于挑战世俗的女子,直到遇见温棠。 他算是彻底臣服于温棠之下。 周允礼接着温棠的话道:“你说的不无三分道理,四爷我十分赞同。只是孑然一身未免可惜,到时还是要寻个好人家嫁了。” “不嫁。”温棠躺在周允礼怀里,疲倦的说着。 周允礼并未察觉出她的倦意,继续说道:“嫁人还是知根知底的好,除了知根知底,还得门当户对。等回城之后,若是不嫌弃,四爷给你说个媒如何?” 周允礼说完便向着怀中的人看去,只见温棠此时双眸合闭,微长的睫毛垂落在那里,让她那苍白的脸颊稍显一丝明媚。 温棠实在是累极了,周允礼的话她听一半落一半,并不十分真切,迷迷糊糊中嘟囔着说了一句“不嫁。” 紧接着便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周允礼望着怀中的人半晌,直到确定温棠是睡沉之后,他才搂着她轻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说完之后,他也靠在她的头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一连多日,温棠的烟瘾都在反复发作,好在因为有周允礼守在身边,她的烟瘾症状也越来越少,直到后来完全康复。 转眼间,时间已经到了十日后。 温家最近十分热闹,前些日子温孟庭去了一次惠州,和顾家落实了往后十年的生意,心下也安定了不少。 为了以后生意越来越好,温孟庭特意邀请顾家父子来温家做客,并且还准备在两日后的七夕佳节上举办一次派盐派米的活动,顺带着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向大家宣布温家盐铺的接班人。 这些年因为生病的原因,温孟庭在生意上感觉越来越心力憔悴。 在谈下和顾家的合作之后,温孟庭在谢氏的劝说下,也觉得时候让温长志试着挑大梁,接手铺子的生意了。 第三十二章 接班人 这日温孟庭在谢氏的服侍下,更衣喝药,没过多久,温长志便从外面满头大汗的走进来,道:“爹,这几日我忙前忙后终于将两日后七夕节要用的东西安置妥当,待会我还得去盐场监工,爹就不需要再亲自去了。” 温孟庭坐在那里,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 谢氏这时接声说道:“老爷,这也是他该做的。长志自打上次被我打了几巴掌之后,终于悔悟自己这些年多不懂事。 他说以后一定要学会为老爷您分忧解忧,这些天我这个做娘的看见他忙前忙后的帮老爷料理铺子里的事,我也算是有了个安慰。” 谢氏说到这里,提起手帕抹了抹泪。 温孟庭道:“孩子懂事,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好端端的哭了起来?” 只见谢氏哽咽道:“老爷,我只是觉得可惜。若是长志之前的婚事没有被搅,现下他应该带着儿媳一同来给我们请安。 儿子在外忙生意,儿媳在家服侍公婆,再过一年,儿媳给咱们生个大胖孙子,能看到老爷弄孙膝下,长志有人叫爹的那天,我这做娘的才能真正的高兴起来。” 说完之后,谢氏再次用手帕掩面,泣不成声。 温孟庭瞧着谢氏这般,便重重的叹了一声气。 不一会,他道:“好了,今日顾家父子来府上做客,被客人瞧见你红着眼出去,像什么样子。” 谢氏则哭道:“我这份委屈,为人父为人母的自然能理解,我也不怕去让顾老爷评评理。” “好了好了。”温孟庭这时不满道:“你不要脸面,我还要。我心知你委屈,这不听了你的话,将铺子交给长志打理了。” 谢氏这时娇嗔道:“你倒也想交给别人,只是你那几个儿子,有几个能给你分担的。长修只顾着读书,长乐年纪小只顾着玩乐。之前唯一听话的长平,自打他姐姐回来之后,在他姐姐的影响下,也跟我这个娘不亲了,不听我的劝告,整天在外家都不回,也不知道究竟是干什么。” 谢氏一边说着,一边适时的看向温长志,只见温长志这时故意说道:“爹,我听别人说近来总是在烟花柳巷看见长平和一群娼妓混在一起,他怕不是学坏了。” 温孟庭一听,立马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喊道:“怎么回事,你这做兄长的知道弟弟在外鬼混还不拦着?” 温长志委屈的说道:“爹,不是我不拦着,而是现下他的亲姐姐回来了,他也不愿听我们的话了。” “太不像话!”温孟庭这时愤怒的拍桌而起,可是又很快捂着胸口坐了下来。 谢氏这时过来安抚道:“老爷,您莫气坏了身子。其实长平现在年轻,要想让他学好,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妾身有个办法,但是必须得得到老爷的准许才行。” 温孟庭这时问道:“什么办法?” 只见谢氏说道:“长平学坏无非是有三姑娘在背后撑着,若是现在您收回她的铺子,让她们连营生的门路都没了,到时没了钱,长平不就能乖乖的回来。 妾身到时无非再多费些心思好好管教他,总是会浪子回头的。” 温孟庭觉得谢氏说的不无道理,于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只听谢氏这时又道:“老爷,还有一件事,您也要一同允下。” “说吧。”温孟庭挥了挥手。 “三姑娘也老大不小,也是时候嫁人了。妾身知道城北一个秀才品行端正,与三姑娘简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只是那秀才哪里都好,唯独身世不好,上无双亲,只有草屋一座,我怕老爷不喜欢。” “如此寒酸,怎么配得上我温家,门不当户不对。”温孟庭摇了摇头。 谢氏这时则是劝道:“老爷,妾身是这样想的。那个秀才学识渊博,待他和三姑娘成亲之后,便会上京赶考,若是考上状元,咱们温家那可是沾亲带故光耀门眉。 若是没考上,老爷大可资助一笔银子,让这小两口在京中做些生意。 一来三姑娘的婚事有了着落,二来,老爷也大可不必时时忌惮三姑娘将来要觊觎您的财产。 老爷,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啊。” 谢氏的一番话,一下子点透了温孟庭的忧虑。 这次温棠联合顾家做生意的事情的确让他刮目相看,可是之后谢氏连同薛氏在他面上复述之前温棠在饭桌上的那番话时,也着实让他忧虑。 他家大业大,怎么着也不能让家产落在自己的女儿手里。 女儿将来就是泼出去的一盆水,被女儿拿去身家,无异于是将自己的心血拱手送给异姓人。他不得不提防。 而且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么多年偏偏要在这时急于让温长志接手铺子的原因之一。 没做多想,温孟庭便同意了谢氏的话,让她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不必事事和他禀报,随后便捂着胸口又回床上休息去了。 谢氏这时和温长志关门走了出去,一路上,二人都带着诡谲的笑容。 温长志边走边道:“娘,您真是高。本来得知温棠掉入山崖的时候,我还想着怎么瞒天过海,没想到您一句话就搞定了。” 谢氏这时则是笑道:“成亲时,我定然不会让你爹过去。到时你随便安排一个人冒充下,让大家都以为温家长小姐嫁人了就行。 让他们第二天就离开江城,告诉那个秀才,拿了银子就不许再回江城。 到时候大家都以为长小姐随上京赶考去了,就不会有人发现她掉落山崖的事情。” 走了一会之后,谢氏又重重的嘱咐道:“对了,现下温长平呆在北巷的盐铺由那个老妈子看管着。 你切记,在收回盐铺赶他们走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别让他们胡搅蛮缠,四处散布你绑架那对姐弟的谣言。” 谢氏顿了顿,随之又道:“长平已然成了废人,也没什么利用的价值,没必要让他再回来,到时赶他们离开江城,回来找个理由搪塞一下你爹就成。” 温长志看向谢氏,笑道:“儿子一定听娘的,将事情办妥。” “幸好前些日子听了娘的话,天天出入铺子装成勤快的样子,爹才肯放心将铺子交给我。娘如此机智,即使那个瘟神还活着也不是娘的对手。” 第三十三章 不仁不义 谢氏这时露出笑容,惬意的整了整发髻,道:“黄毛丫头,不值一提。对了,你有没有去山下找到尸体?” “儿子派人打探了,山下是一片大湖,即使没摔死也淹死了,现下尸体说不定早被鱼虾给吃了。 而且这几日我瞧着那何妈的儿子还是天天外出打探她的消息,她若是活着,那对母子也不必如此了。” 听了温长志的话,谢氏这才放下心来。她随之嘱咐温长志赶紧去做事,必须装出个勤快的样子来。而自己也去厨房忙着给温孟庭煎起了药。 这日下午,何妈正在院子里忙着为温长平煎药,正在煎药时,门外便响起轰轰的敲门声。 她随之赶到门前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便瞧着温长志带着几个手下站在那里。 何妈一见到温长志,便翻了个白眼道:“二少爷,来我们这里有何贵干?” 温长志走进铺子,边走边道:“我爹已经下令,要收回这间铺子,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带着你那儿子滚吧。” 何妈冲过去指着温长志怒道:“二少爷,做人别这么绝。你把三少爷害成这样,还让我家姑娘下落不明,我大可以去老爷那里告你一状,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温长志这时转身道:“那你怎么还不去我爹面前告我一状?” “我......”何妈一时语塞。 温长志这时狂笑不止,随后说道:“你哪怕就是告到官府那里,没有人证,谁也不能拿我温长志如何。” 见着温长志一副猖狂的模样,何妈不再言语,她将目光转向一旁不再温长志。 而温长志这时却又警告道:“要是识趣,就早点收拾东西滚蛋,带着人乖乖的回杨城去,这样还能活命。 要是不识趣,想在外面散步一些谣言什么的,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你儿子还年轻的很,你也不想他出事吧?” 听着温长志的威胁,何妈很快就呈现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她上前哀求道:“长志少爷,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求您高抬贵手千万不要伤害他。我们马上就收拾东西回杨城,以后永远都不会回来,也不会在外散布一些对您不利的话。” 温长志瞧着何妈倒是识时务,于是十分满意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对了,记得把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也带走,告诉他,我爹永远不想再见到他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何妈点了点头,立马回去收拾东西,等出来时,身上已经背了几个包袱,何向生也紧随其后,扶着虚弱的温长平走了出来。 待温长平瞧见温长志身边的一大堆人时,生怕是来抓他的,立马惊吓的躲在何向生的后面,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温长志瞧着这一幕十分满意,试想一个这么懦弱人又怎么有胆子来威胁到自己,想到这里,温长志也放松了警惕。 他派人盯着这三人出了城门,紧接着又回去铺子在自己那独有的包间里睡起了春秋大觉。 很快,时间便到了两日后,也是七夕节。 每逢七夕,城中必有灯会,一到晚间,街市上便挤满了青年男女,有的在那互猜灯谜,有的在那朗诗望月,总之好不热闹。 今年温家在街市最热闹的地方设了站台,温家一众老小以及顾明城在那里,免费为大家施盐派米,以求人望和民心。 当站台前围满一众百姓的时候,温孟庭便准备趁机向着大家宣布温家的下一任接班人。 家丁先是安抚着台下的群众安静下来,随之便让大家面向看台,静听温孟庭讲话。 只见温孟庭站在台中,清了清嗓子之后缓缓说道:“感谢江城乡亲父老的厚爱,没有你们,就没有我温孟庭的今天。 温某经商多年,一直坚信着一个信条。以人为本,以仁立身。只有心中有百姓,百姓的心中才有我温某,只有抱有一颗仁义,仁德之心去做人做事,才能将这涉及民生的事情做好,做对。才会真正的惠及百姓,造福万民。” 温孟庭说完之后,场下立即有人带头响起掌声,紧接着,那一阵阵掌声哗然而起延向四方,这让温孟庭高兴不已。 他趁着此时,当众宣布道:“温某年事已高,也是时候退位。以后接替我管理温家的便是温某的次子温长志,届时望各位父老乡亲多多包涵,在大家的监督下,犬子一定会让铺子越做越好。” 说到这时,温孟庭示意温长志站到身旁来,而在温长志站在众人面前时,台下的掌声则更加热烈。 此时一旁的顾明城瞧着温长志这么得人心,心中也不免十分满意,他不停的向谢氏夸奖温长志多么一表人才,甚至有心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温长志。 谢氏听着,心中大喜,她正欲在顾明成面前好好夸夸自己的儿子时,谁料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 很快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 “温长志!你残害同胞兄弟,不仁不义,何德何能接过盐铺惠及百姓?” 谢氏循着声音向下看去,只见那看台下面不远处,便站着熟悉的身影。 起先谢氏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她特地凑前几步,直倒确定眼前不是冤魂还是真人的时候,谢氏向后一个踉跄,要不是自己的侍女扶着,真就摔在了地上。 此时只见温棠越过众人,缓缓走上台的时候,谢氏还不死心的冲上前去,小声威胁道:“温棠,你要是不想你弟弟有事的话,你就赶紧滚,别在这坏我的好事!” 温棠这时扯唇一笑,她看向谢氏,淡淡的说道:“三娘,你看那下面站的是谁?” 谢氏重新向下看去,却瞧着温长平和何妈母子正站在人群中。 她登时暗叫不妙。 早前温长志同她说何妈害怕离开的时候,她便已经觉得有些蹊跷,但又想着温棠已死,何妈应该不会再执着才是,所以她才不再过问。 现在看来,何妈应该是先一步知道了温棠的下落,而那些天让儿子外出寻人的做法,估计就是装给他们看的了。 谢氏募地向后退了退,惹得一旁顾明城的不解。 顾明城这时过去问道:“夫人,您不是说温小姐嫁了人已经随夫家上京去了么?怎么温小姐又出现在这里?” “嫁人?”温棠这时冷哼一声:“三娘,用这种方法掩盖我的死因,也着实费心了。” “温小姐,你所说的死因?这是什么意思。”顾明城不解的问着。 第三十四章 公道 只见温棠这时目光看向父亲温孟庭同温长志,二人皆属于自己的至亲,可是在瞧见她突然出现,表现的还不如一个外人来的关切。 温棠走到温孟庭面前,道:“爹,你可信了三娘说我嫁人离家的事?” 温孟庭这时不言不语,挥了挥袖子,将目光转向别处。 温棠心中了然,在她爹眼里,她是不是掉入山崖亦或是随夫上京,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骂温长志不仁不义,让温孟庭失了面子,这才是温孟庭最看重的事情。 瞧着温孟庭板着脸站在那里,温棠心也寒了,但是她也很快的调整好心态,随之面向众人道:“诸位乡亲,我乃是温家长女温棠,今日在这里,不为别的,只为当众揭露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让大家看看他是如何丧心病狂的残害我们姐弟的。” 温棠这时将温长志如果引诱温长志抽大烟逛窑子并且最终将他们绑架的事情公布与众,没想到刚说完,温孟庭便冲过来一巴掌打在温棠的脸上。 温棠倒是有想过今日这般作为,定会惹得谢氏和温长志怒火中烧和她拼命,只是没料到,第一个走过来打她的,居然是温孟庭。 温孟庭站在那里,极力的抑制胸中的怒火,压低声音道:“家丑不可外扬,你是故意要让我老脸丢进。” 温棠却反问道:“若不如此,回去之后,爹会给我们姐弟一个公道吗?”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温孟庭,神情坚毅,却被温孟庭视为挑衅,视为目无尊长,因此越发怒火滔天。 温孟庭扬手正准备打下第二个巴掌的时候,谁知手臂突然被人用力一砸,很快便听见台下的声音道:“温老板,你身为江城盐商之首,一行一举都关乎着江城百姓的民生。如若你将铺子交给一个连自己的姐弟都要残害的人手中,试问将来他又如何能体恤百姓,振兴盐业?” “四爷,说到底这是我温家的事情。我温孟庭要将铺子交给谁,那是我的权力,旁人无权干涉。”温孟庭这时冷哼着笑了起来。 听着温孟庭的话,方才还有些害怕的谢氏和温长志也开始在一旁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 温孟庭这时又对向众人说道:“各位,实属温某教导无方。本来只是一件小小的家事,却闹到让人人尽皆知。 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温某会在回去之后好好核实,到时定会给众人一个交代。” 言罢,温孟庭便示意谢氏赶紧将温长志带走,可不曾想到,周允礼这时已经带着几个缉私营的侍卫走上了台。 方才周允礼站在那群人中,以至于温孟庭根本没瞧见他身携配剑,心一下子慌了起来。 “四爷,如此一大帮人上来,意欲何为啊?”温孟庭板着脸问着。 纵然眼前这个是个皇亲贵胄,但是在这江城,温孟庭还轮不到被他一个毛头小儿威胁。 他又冷哼一声道:“四爷既然是缉私营的人,理当去缉拿盐匪,而不是在这掺和别人的家事。 纵然小女刚才一番长篇大论,可谁又能确保她所言非虚?” 说到底,在儿子和女儿之间,温孟庭无条件的信任儿子。 “爹,你可以不信我,难不成你还信不过长平么?”温棠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温孟庭问着。 温孟庭这时更为恼火的怒道:“要真有那样的事情,为何这些年长平从未跟我提过?说白了,你们就是不想让长志继承家业,故意编出这些事情来骗我。” 或许是因为动怒的原因,温孟庭在说完话后,捂着胸口一阵咳嗦。 谢氏见状,连忙上前扶着,并且可怜的哭了一阵,惹得温孟庭更加怜惜。 温孟庭这时怒道:“四爷,抓人也要有凭有剧才行。劝你最好赶紧带着人离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语罢,温孟庭也叫来了一众家丁守在一旁,看样子势必是要和缉私营的人一较高下。 此时的周允礼站在那里,将温孟庭的为人处世也看的一清二楚。 先前他不理解的那些事情也终于解开了答案。 温棠的强势,果断,以及那份对弟弟强烈的责任感,这些都是这个家庭赋予她的灾难。她没有选择。 面对着温孟庭的咄咄之声,周允礼抬手向身后的人示意,随之便带上来一个人证。 “此人是温长志身边的随从,温老板应该认识吧。他对温长志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温老板可还有话说?” 周允礼说完之后,那个手下便吓的一下子跪在地上,将温长志绑架的事情和盘托出并且连连求饶。 温孟庭和温长志见此,脸色登时白了几分。 想要矢口否认,可是台下已有些许百姓一下子指认出这手下的身份,这人之前跟在温长志身后狐假虎威多时,逼得百姓怨声载道,今日逮着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家又怎么会放过。 台下都是民众指认和支持缉私营抓人的声音,一时之间,温孟庭想要找出理由脱身都难。 随着周允礼一声号令,身后的手下立马过去准备带走温长志。 温孟庭却在这时大声制止道:“慢着!”接着走到温棠身边问道:“说,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你弟弟?” 闻听此言,温棠只觉得可笑,她明明才是受害者,怎么现在在温孟庭的眼里,她倒成了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 温棠冷冷的看向温孟庭,目光疏冷。 温孟庭这才又咳了几声后说道:“说到底,无非是要家产。你若答应放人,我便同意再给你间铺子。” “三间!”温棠这时不再沉默,而是开口向温孟庭索要市口最好的三间盐铺。 面对温棠的要求,温孟庭愠怒不已。这超出自己的预设,断不会同意。 可是刚想回驳,温长志已经在一旁哭求道:“爹,爹,快救我,我不想坐牢,快救我。” 谢氏这时也走到身边一阵哀求,温孟庭被惹的烦了,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原以为答应了温棠的要求,便可以带着人离开了,谁成想温棠这时又伸手拦在温孟庭的身前,道:“刚才的三间铺子,只是对于长平的补偿。长志对我这个姐姐的所作所为,我也能一笔勾销,可是他害得四爷差点命殒山崖,这可是不能轻易饶恕的大罪。” “你还想怎么样?”一旁的谢氏咬着牙恶狠狠的看着她。 第三十五章 断腿之惩 温棠继续说道:“不是我想如何,而是如果被京中的禄安王爷知道了,他会如何处置长志?” 听到禄安王爷的名号,谢氏立时吓的往温孟庭后面缩了缩。众人皆知周允礼的身份,虽听说其母不多受宠,但是好歹也是王爷的命脉,当真不能得罪。 她深晓其中利害,便求道:“四爷能否大人大量放过犬子?” 周允礼则是淡淡回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闻听此言,谢氏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没一会便又哭成了个泪人。 温孟庭行走商场多年,见惯风雨,相较于谢氏,他则是显得十分冷静。 他当下叫人拿来板凳和棍子,随之让人将温长志押在了凳子上躺下,紧接着又让人在他的腿和脚那各放一条长凳,中间则是空在那里。 温孟庭说道:“犬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四爷,今日特地断他一条腿,算是给四爷的赔罪。”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棍子。 眼见着那长棍就在眼前,温长志不禁瑟瑟发抖:“爹,爹,你是在演戏对吧......爹,我可是您的亲儿子,你断不会害我对么......爹,爹......” 不等温长志接着说下去,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温孟庭重重的将那一捆挥了下去。 随后伴随着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大家瞧着方才温长志还好好的一条腿,在那一棍子之后,已经明显看到膝盖以下的地方不再根骨相连,而是以诡异的形状垂落了下来。 要不是有衣裤兜着,估计大家都能见到那两根戳出皮肉的腿骨。 温棠万没有想到温孟庭下手这般狠,这一棍子,以后温长志即使恢复了,这条腿估计也废了。 “啊!!!!!!!” 温长志在惨叫一声过后,很快便晕了过去。 见到儿子晕倒,谢氏直抱着儿子伤心痛苦,没过多久,也昏死过去。 眼见着这一老一少都昏了过去,场下众人开始阵阵骚动。 有人指责温孟庭心狠手辣,连儿子都下的去手,但同时也有人赞扬温孟庭大义灭亲,为百姓解气的。 温棠站在那里一直注视着温孟庭,她居然在这时瞧着温孟庭的脸上并没有多有悲痛之色,反而在听见别人的称赞之后,竟然划过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一阵恶寒袭入心底,温棠开始对自己的父亲有些捉摸不透了起来。 以前她一直以为温孟庭心里最疼爱温长志,现在看来,她猜错了! 没一会,温孟庭便让人将温长志和谢氏给抬了回去,随后也带着温家的人一同散去。 温棠虽然同为温家人,但是身为一个不速之客,自然不会随着温孟庭回去。 可是温长平却不行,在温孟庭离开之际,他也命人将台下的温长平一同带回去。 起先温长平由于害怕,并不敢随着家丁一起回去,直到台上的温棠看向他,对他一阵眼神示意之后,温长平才稍稍鼓起勇气,在道别何妈长生之后,便随着家丁回去了。 今晚,温棠作为温家人可谓是出尽了彩头。 此前早就听说过温家的大小姐身穿孝衣排除万难让母亲牌位归入祠堂的事情,孝心可表。又在这时,人群中又传来温小姐之前在南城北巷低价卖米造福百姓的事情,那更是让人对她的举止刮目相看。 与温长志那个欺压百姓残害兄妹的败类相比,温棠可谓是菩萨心肠,与其让那个败类做继承人,大家更加推崇温棠。 其中有在温棠的盐铺买过盐的人在人群中叫道:“三姑娘,以后你在哪卖盐,我们就去哪里买盐,总之大家认定你了。” “对!现在像你这样好心肠的商人已经没有了。以后我们就跟着你,让你铺子里的生意越做越大,气死那个温长志。” “不对,现在应该叫温必治才对,对于这样的人,就要想办法治一治他才对。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调侃之声在人群之中引发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在众人哄笑的时候,温棠走到台前向着大家深深的鞠了一躬,在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后便随着周允礼离开了。 这一路她太累了,不,确切的说,是她这段时间太累了。 在常伯家戒除烟瘾的那段时间,是何其的痛苦,要不是有周允礼在身旁守着,她定不能闯过这一关。 本想着烟瘾戒除之后便回来好好守着长平,谁成想就在前两天何妈突然带着长平和向生来常伯家找他们,细问之下,才知道温长志将他们逼走了。 温棠本来未曾想这么快和他爹撕破脸面的,可是为了扳倒温长志,她也是不在乎了。 如今手里有三间铺子,加上南城北巷那间,便是四间铺子。 比起温家在江城的百间铺子,四间铺子实在是不值一提。然而对于温棠来说,这便是本钱。 接下来的路还得慢慢筹划铺平,不过今日晚上,她还得好好睡上一觉才行。 在回南城的路上,温棠便已经累的腿脚打颤,她下意识的拽着周允礼的胳膊,想要借力好走快些。 周允礼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命令身后的随从回缉私营去。在众人离去之后,他才撇开温棠的手,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 “四爷,你?” “上来!” 周允礼短短二字回应着温棠的疑问。 身旁的何妈见状,立时捂脸笑了起来,像是故意要躲避一般,说道:“三姑娘,我和向生就先回去了,这么些日子,屋里都要生灰了,我们先回去打扫打扫。” 一旁的何向生则是没察觉何妈的用意,还略微担忧的说道:“娘,天黑路远,我们该和三姑娘一起走,不然万一路上冒出个人要伤害三姑娘咋办!而且四爷一路回来也挺累的,要不我来背三姑娘回去吧。” 还不等向生走过去蹲下,何妈已经拽上何向生的耳朵骂了句“傻小子!”随后又含笑道:“三姑娘这么累了,我们回去打扫完之后再少些热水,待会姑娘回去洗干净身上的灰尘不是好受些。快快快,别磨蹭了,跟娘走吧。” 何妈边说,边迫不及待的拉着呆头呆脑的何向生往前跑,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在何妈和向生走后,温棠站在那里倒有些不知所措。 第三十六章 顾二公子 在乡下的这段日子,她早已习惯了周允礼的肩膀,靠着他,便十分安心。 可是何妈刚刚那番唐突的“撮合”反倒让她不自在起来。 且不说她有病在身,好事难为,况且周允礼还有一位红颜知己。 之前借着病弱之身倒是可以不顾那些男女之别,但是现在,她得懂得适当的保持距离。 此时周允礼半蹲在那里等待已久,见温棠迟迟不落在背上,他便回过头问:“怎么了?” 温棠这时后退一步,道:“四爷,还是我自己步行的好。男女之别,多有不便。” 听着温棠的这句“男女之别多有不便。”周允礼的眉毛一蹙,问:“你当真要这般?” 温棠点了点头,为证明自己不是说笑,她已大步向前迈去。 谁知刚走没几步,周允礼已从后面追上,并且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横抱进怀里。 温棠被突然起来的横抱,吓的不轻,她捂着胸口,杏目微瞪道:“四爷,你快放我下来!” “安分点,等到盐铺自然会放你下来。”周允礼边说边走,生怕怀里的温棠挣扎,他还双手紧紧钳制温棠的肩膀和腿,让她不好大幅度的挣扎。 “四爷,你!”温棠想要埋怨,想了半天,脱口而出道:“何其野蛮!” 周允礼闻言却是扯唇一笑,行了几步才回说道:“四爷为人有多野蛮,你不过才领略一二。还有十七八九,待以后好好让你领教。” “你!”温棠瞧着那一双笑眼,一时语塞。 以后,若有以后又是多久?她捂着那急速跳动的心房,第一次对于自己的命数有了遗憾。 行走一路,她在周允礼的怀里渐渐睡去,何时回的铺子也忘了。 次日,等她睁开眼来,便已置身自己的闺房内。 起身方穿好衣物,何妈便衣敲门走进,在放下水盆之后,又拿来药准备伺候着温棠服下。 温棠拿着那粒药丸,发呆一阵,后问:“何妈,这些时日为防和烟毒相冲,我都没怎么服药。近来没吃药的情况下,我状病情并未加重,是不是我这病也不算那么糟糕,或许...还有救?” 何妈方才一直在水盆揉搓着毛巾,加之温棠声音轻小,也未曾听清,只问:“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温棠这时回过神,摇摇头道:“没什么。”随之又骗说吃下药丸,实则将药丸放进腰带里。 洗漱完毕之后,温棠下了楼梯准备去温府找他父亲一趟。可是还未来得及出门,便见远处已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向着铺子的方向走来。 “长姐,长姐!”在看见温棠之后,温长乐高兴的冲着她挥了挥手。 温棠也高兴的回以一笑,紧接着将目光转向其余的人,只见温长乐身旁一个身穿黑色短袍的正是父亲身边的贴身管家,而另外一个,则是许久不见的顾家公子顾玉轩。 在瞧见顾玉轩之后,温棠不由十分的激动。她立时小跑着过去相迎。 “二公子,你怎么会来这里?”温棠走到顾玉轩身边,亲切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她与顾玉轩自幼时便相识了。 尚记得七岁那年,年幼的顾玉轩因为赌气离家出走,最后导致在林子里迷了路。 而在那时,温棠和向生为了给家里节省些米,小小年纪已经学会去山上挖些野菜回去打打肚内的空荒,当她和向生在林子里发现顾玉轩时,他已经饿的嘴唇发白昏迷多时了。 后来温棠和向生将他带回住处,靠着何妈的一顿米粥汤愣是将昏迷的顾玉轩给灌醒了。 醒来之后的顾玉轩成天嚷着要留在那里做她和向生的哥哥,要罩着他们,直到多日后一个俏妇人找上门,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个男孩是顾家的二公子。 虽然顾玉轩当时被管家带了回去,但是隔三差五的,他还是会闹着来找温棠和向生玩,直到几年之后他回了惠州才渐渐少了联系。 不过偶尔也会通通书信,幼时情分一直未断。 在见了温棠之后,顾玉轩也是十分高兴,他自然的抓住温棠的手,生气道:“一来就想寻你,谁知府里人说你和一个破秀才成了亲,倒是气的我几日没吃下饭。直到昨日我爹回来和我说清原委,我这才心中原谅了你,这不天一亮就来找你了。话说这些日子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温棠叹道:“此事实在是一言难尽,改日再好好与你叙叙。” “也行。反正这次我也不愿回家,我已经和我爹说了,以后在江城和温家的生意,由我全程盯着,这样以后我就能多多见你了。” 顾玉轩说完之后,正为二人将来能时刻见面的事情而高兴,谁知突然头顶一阵雨,确切的说,应该是一阵酒雨。 这酒雨劈头盖脸,浇的他头发凌乱,眼睛都被这酒气蛰的睁不开了。 “二公子,你没事吧?”身旁的管家关切的询问着。 顾玉轩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抬头向上方看去,只见头顶便是两扇全敞的木窗,闻声,里面是座酒楼。 约莫就是某个不长眼的食客将酒从窗户上洒了下来。 偏不巧,那人离开的极快,顾玉轩想张望个人影都看不见。 就在顾玉轩想着冲进酒楼去将那人抓个现形的时候,何向生从铺子里走了出来,一见顾玉轩的狼狈相,忙问道:“二公子,你头发衣服怎么湿了,快进店我给您擦擦。” 就这样,顾玉轩被拉进了铺子里,而那个泼酒的人,也只能是放他一马。 就在顾玉轩整理衣衫时,温棠这边也从管家的手里接过了几间铺子的钥匙。 管家道:“小姐,这是老爷吩咐我给您的铺子钥匙,以后这四间铺子就归于您的名下了,您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温棠接过钥匙,管家便行了个礼先行离去。 方才在一旁的温长乐这时走过来说道:“长姐,你太厉害了。这才几天就已经拿下四间铺头。我对你简直是太崇拜了,你简直是女中豪杰,马中赤兔,矮子里面的大将军......” 听着温长乐的恭维,温棠发现这孩子的确是吃不进书的主。 她含笑看着温长乐,道:“行了,马屁就别拍了。明天开始,你就来铺子帮手。” “真,真的吗?”温长平先是一愣,没想到长姐这么快就被自己说服了。 梦想来的太快,他不由的激动的一下子抱起了温棠在铺子里转起了圈圈。 第三十七章 束手无策 他的举止,引来了门外多人的瞩目和观望。直到何妈过来制止,温长平才站住了脚。 只见何妈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长乐少爷,外面人多眼杂,您这样于理不合。” 温长乐则是不以为意的说道:“我抱的是我亲姐姐,又不是别人家的大姑娘,这有什么于理不合的。而且以后就不要叫我长乐少爷了,既然我做了长姐的帮手,以后就和你们同样的地位,就直呼我的大名好了。” 温长乐的这份平易近人,惹得屋内众人都笑了起来。 温棠也站在那开心的笑了笑,不过很快她又嘱咐道:“虽然我同意你过来帮手,但是书还是要念的。以后你下了学得空便可以来铺子做事,但是前提是得让你娘知道你过来我这里。” “好嘞。我现在就回去求我娘答应。”温长乐说完,便长腿一拔,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你还真真要收这小子做事?”此时整理好的顾玉轩背手向着温棠走来。 温棠道:“长乐虽说年纪小,但是有干劲,而且心术正,培养培养以后会是个人才。” “真是可惜。没想温伯父放着这么好的女儿和儿子不培养,偏偏要让那心术不正的温长志做接班人。奈何德不配位,必遭天谴。这腿断了也真是活该!话说昨日你为何不让人将他抓进牢里,省的将来眼见心烦。” 顾玉轩说完便看向温棠,只见温棠说道:“若是关进大牢,难免我爹不想方设法四下疏通捞他出来。到时真要与我计较起来,我连在江城的容身之地都没了。 现下结果便是最好的,拿了铺子,又让温长志得了教训,两全其美。” 顾玉轩这时挠了挠耳朵说道:“你不在温家,怕是听不见那阵阵杀猪似的惨叫声,天光未亮就开始在那嚎叫,惹得府上众人都难以入眠。你爹那带病的身子,怕也是受了这影响,所以才抱恙卧床,水米难进。” 温棠倒是一点也不在意那对父子情状如何,只是问道:“不知伯父可曾受了他们的影响?” “我爹?”顾玉轩眉毛一挑,道:“我爹倒是睡的香沉,估摸是早年听大娘和我娘吵闹惯了,早已百毒不侵。” 温棠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又道:“二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您能不能帮我一把?” “你我之间还要论请吗?直说便是。” “可否请伯父出来吃个便饭,昨日匆匆一见,还未来得及向他问好。” 温棠说完之后,顾玉轩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还以为是何难事,区区小事而已,你且等我的好消息吧。” 为了将事情速速办成,顾玉轩也化作一阵烟似的跑了出去。 温棠走出门前,本想让他路上小心,谁知出了门,也只能看见远处顾玉轩的背影。 温棠摇头笑了笑,回身准备干活,却不想方才无意一撇,瞧着对面楼上窗户旁的人影。 那人影像极了周允礼,可是她又不确定,待想要再看第二眼,那里哪里还有人的身影。 “三姑娘,你在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出神?”何妈这时走来好奇的问着。 温棠看着窗户的方向,许久之后才摇了摇头,道了声“没事”,紧接着便又去忙了。 得了顾玉轩的帮忙,当天下午,温棠便已经请着顾家老爷子去酒楼用了顿饭。 一餐饭后,温棠和顾家父子告别,离开时,满面春风。 何妈瞧着温棠回来时那如沐春风的惬意劲儿,不由得再次八卦起来,问:“姑娘,今儿和顾老爷吃饭谈了些什么?我看那顾二公子对你有些喜欢,莫不是当着自己父亲的面,和你提亲了?” “何妈,你又来了。”温棠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和顾二公子是多年的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 温棠说完,谁知何妈脸上的笑意更狡黠了。 她一点点凑到温棠的跟前,两只眼珠子都快贴在了她的脸上。 “这么看我,莫不是我脸上有东西?”温棠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脸上光滑无比,手上也未蹭到污渍,对于何妈猎奇的眼神,温棠实在不懂。 “何妈,你这又是哪出啊?”她问。 只听何妈这时半眯眼睛,手指不断的在温棠的眼前画圈圈,让温棠一阵头晕脑乱。 直到那一声炸响之后,她才小鹿乱撞般的红了脸。 何妈扯着嗓子喊道:“三姑娘,你还说自己不喜欢四爷!” “哪...哪有的事,别...别瞎说...”仿若心事被公之于众,温棠不禁心下忐忑。 “姑娘,感情这种东西是骗不了人的。瞧着之前我开四爷和你的玩笑时你便脸红心跳,可是到了二公子这里,你便是脸色如常,淡然的毫无波澜。 这说明四爷和二公子在你心里,那意义可不同着咧。” “是吗?我想你估计是看错了吧。”温棠眼神一阵躲闪,随之又道:“好了好了,天也快黑了,今日咱们且去将铺子看看,到时再商议搬到哪间铺头去。” 温棠说完又假借口渴要去厨房,直到来到后院四下无人的时候,她才猛的以手做扇,不断的扇风试图让那涨红的脸消消热...... 当温棠领着何妈来到刚领的铺子门前时,一切都与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热闹的街市,刚刚进入夜幕,铺子门前本应是灯笼高照,里面灯火通明的景象才是。 可是她驻足的这间铺子门前,大门紧闭,门前悬挂的两只灯笼也被卸了,只剩下两只铁勾,与周边的正在营业的铺头形成强烈的对比。 温棠也一早料到自己的父亲不会善罢甘休将一个好好的铺子交给她的,只是没想到,温孟庭会连块盐粒都没给她剩下。 当何妈打开大门,点了油灯,瞧着铺子里里外外空荡荡一片的时候,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三姑娘,这...老爷这明显是故意刁难你,不留货盐就算了,就连桌椅板凳一并都搬空了,咱们明天还怎么开业?” 温棠在空荡的铺子里,踱步一阵,不多言语,又带着何妈接连看了剩下的两间店铺,皆是一样的场景。 “老爷看来是铁了心要和您做对,这里不留盐,到时南城北巷那边估计也不会再有货盐供给,他这是要让我们空守几间铺子,束手无策啊。”何妈在一旁担忧的说着。 第三十八章 去温家 温棠站在屋子中间,望向门外,道:“他何止是要看我笑话,他这是要逼我回去求他。” “姑娘,咱们难不成真要去求?”何妈一边问着,可是又一边十分不情愿的摇了摇头。 “既然他如此煞费苦心,我这做女儿的,又怎么能视若无睹呢。”温棠语罢,便向着门外走去。 何妈随即追上:“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 温棠想都没想,便回了一句“温家!” 去温家,那个久违的家,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 ...... 温家,温孟庭房间内。 半柱香前,薛氏便已经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来了屋内,又因为温孟庭嫌烫,她愣是在桌前将那碗药吹到温度适中,才又端着药碗坐到床边。 薛氏轻声道:“老爷,该喝药了。” 此前温孟庭躺在床上闭目微阖,每隔一阵便长吁短叹,紧接着又咳嗦连连。 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又闻听薛氏唤他喝药,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耐烦。 温孟庭颤颤的从床上坐好,薛氏小心翼翼的用勺子喂着他喝药。 “老爷,喝完药再睡。”薛氏一阵叮嘱,可是脸上却无过多表情。她对温孟庭显得格外生分。 夫妻之间本该亲密无疏,相互照拂的那份温暖,在薛氏这里,却显得十分的刻意。 而在温孟庭看来,由面无表情的薛氏来喂药,还不如随便在府里找个丫头来伺候更让人舒心。 喝了两三口药,温孟庭便又再次不耐烦起来。 在谢氏将勺子举过来的时候,温孟庭又将她的手推了回去。 望着那张沉闷的脸,问道:“你可曾恨过我?” 薛氏闻言,微微一怔:“老爷此话何意?” 温孟庭这时一声冷哼,道:“当初我掐死了我和林氏的两个女儿,她怨我怨出一身的病来。你呢?可曾记恨我对你的孩子下手?” 薛氏这时瞳仁一颤,脸色灰白的说道:“老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至少您让我保住了茹楠。我现在有长乐和茹楠也心满意足了。” 早在很多年前,薛氏在儿子一岁时便又怀上一胎。 只是瓜熟蒂落之后发现是个女儿,温孟庭不多询问便用对待林氏的方法掐死了那个孩子。 刚刚被产婆剪掉脐带,薛氏连孩子的面都没瞧上便得知孩子没了......这种打击,让薛氏难以接受。 她不如林氏温顺,也哭过闹过以死相逼,最后还是娘家的人出面将她接回府上住了一段时间,她才慢慢冷静下来。 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总是还要回到夫家。只是再次见到温孟庭时,她已无当初那份为人妻子的欣喜。 日子依旧继续着,一年后她又怀了一胎,还未生下,温孟庭便得知是个女儿,让她早早喝滑胎药。这时好在娘家的哥哥出面制止,并且以漕运生意为要挟,温孟庭这才同意要了这个孩子。 至此,薛氏待温孟庭心也凉了半截。 往后的日子里,薛氏一心放在儿女身上,在温孟庭来房中时,她也三番五次以孩子要照顾为由去了孩子的房间睡。 一来二去,温孟庭待她也烦了,此后便很少去薛氏的院子里。 这次要不是谢氏病着,坐在床前喂药的也不会是薛氏。 每每想起当初那个失去的孩子,薛氏眼里便会浮出泪。这次也不列外。 温孟庭瞧着薛氏低下了头,似乎有意不让他瞧见端倪。可是温孟庭还没老糊涂到那份上。 他重重的挥开薛氏的手,导致薛氏手中的勺子和碗差点摔在地上。 好在薛氏眼疾手快,及时握住了勺子和碗,虽然碗勺未碎,但是身上可是洒了不少黑色的汤水。 “滚!给我滚出去!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恨我,你和那臭丫头一样,心里指不定要盼着我早死。” 温孟庭气的一阵猛烈的咳嗦,趴在床边咳了半天都没直起腰身。 一旁的薛氏心中委屈至及,但是碍于夫妻多年的情分,她第一时间还是想着去询问温孟庭的病情。 却不想温孟庭完全不领情,再次一声冷喝将薛氏推开。 就在薛氏手足无措之时,门被人推开了。 “既然爹不喜欢四娘在身前伺候,那就让女儿来伺候您。” 温棠推门走近屋内,她的身影,让方才还咳的直不起身的温孟庭一下子怔在了那里。 温孟庭抬头看向温棠,这丫头站在床前不远处,目光从高处向他扫来,让他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温棠这时从薛氏手里拿过碗勺,道:“四娘,天不早了,您早些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呢。” 薛氏看了看温棠,又看了看床上的温孟庭,犹豫一会之后最终还是点头走了出去。 在薛氏离开之后,温棠拿着勺子不断的在药碗里搅来搅去,紧接着又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爹,女儿喂您喝药。” 温棠将勺子递向温孟庭的嘴边,不想,温孟庭一把将她的手给打开了,勺子也掉在了地上,断成两截。 温孟庭冷哼一声,道:“怎么,来看我笑话?” 温棠不置可否,将目光从温孟庭的身上移开,随之开口道:“爹,谁看谁的笑话呀?爹给我几间空铺头,想让我无货可卖,是您看我的笑话才是。” “哼!”温孟庭这时一双眼睛里迸发出锐利的精光,不免带有几分胜者才有的笑容。 可是很快,又被温棠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爹,你可曾知道许淮生是我的干爹?虽然我的亲爹不给我货盐,但是我还有干爹帮衬着,这生意应该不难做。” 温棠坐在那里,一边说着,一边百无聊赖的整理着衣角,十分怡然自得。 而温孟庭,却在那短短一瞬间,脸色由白转青。 不一会,他双眉倒竖,恶狠狠的盯向温棠说道:“怪不得你回来那天,他许淮生那么向着你说话,原来......原来你们沆瀣一气,早有预谋.....咳咳.......” 情绪激动之时,温孟庭再次捂着胸口开始阵阵咳嗦。 一旁的温棠面色淡然的扯了扯嘴角说道:“爹,瞧您这话说的,好似我预谋着要害死你不成。” 温孟庭则是气的伸出手指向温棠怒道:“你们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还嫌害我害的不够!” 第三十九章 大逆不道 说来说去,还是关心面子的事情,温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起身向着一旁走去。 她冷声道:“爹,今日回来,只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情。货盐,你若是给我更好,但是不给我,我也犯不着求你。我干爹那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盐。还有......” 温棠转过身去走到床边,以一种俯视的身姿站在那里看着温孟庭说道:“今儿我和顾伯父吃了顿饭。席间,顾伯父答应以后江城米业的事情必须由我全权负责,其他人一概不得插手。 所以,您若是有想威胁我或者我干爹的想法,最好趁早作罢。不然,我会让你眼见着刚煮熟的鸭子在你面前飞掉。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之后,她便转身离去。 在关门走出房间之后,她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喊叫。 “温棠!” ...... “你就是到死都是我温孟庭的种!你这么做,就是在忤逆犯上!!!” ...... “你这个不孝之女!温家列祖列宗都不会饶恕你的!!!” ...... 在那一阵阵声讨声中,温棠已经走出了院子,吹着那略带寒意的晚风,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松快。 在走出院子不久,温棠便瞧见何妈从远处跑了过来。 待走近之后,何妈向着温棠露牙一笑,道:“姑娘,按照您的吩咐,我将那些狗骨头都送到温长志的院里头了。” “那人看见作何反应?” “刚巧谢氏也在那里照看,我说这些狗骨头是特地送来给她儿子熬汤,以形补形的。没想到谢氏当下气的脸就没了血色,差点气晕过去。 那温长志也是恨不能从床上下来打我,但是脚刚碰地,就一个不稳摔在地上,新伤旧患,疼的他在地上打滚。 当时我笑的肚子都疼了。” 何妈绘声绘色的讲完之后,又一次笑的站在那里走不动道了。 许久才稍缓过来,随后才跟着温棠向前走去。 此时的温棠虽然不似何妈那么大反应,但是心中也是十分舒畅,嘴角不自觉的盈出笑意。 “对了姑娘,咱们来都来了,不去看看三少爷和顾家二少爷吗?”何妈在身后问着。 温棠这时回道:“夜沉了,就别打搅他们休息了。” 何妈点点头,随着温棠继续向前走。 在行出温府之时,恰好瞧见一辆马车在府门前停下,随之温长修从车内走了出来。 一见温棠,温长修不由得十分高兴,忙走上前来说道:“棠儿,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温棠刚想回应,却突然闻见温长修身上浓浓的酒气,便问道:“大哥,您这是去了哪里?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温长修这时低头一笑,道:“大哥读书读的乏了,便和四爷去消遣消遣。” “消遣?”温棠眉心一拧,又闻见温长修身上浓浓的胭脂气,后问:“是和女人一起的?” 温长修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道:“没...没有的事。” 随之又转移话题:“棠儿今晚是来找顾公子的吧。听说顾公子待你如青梅竹马,想必棠儿心里也将顾公子看的很重要才是。” “算是吧。”温棠点了点头。 本还想继续追问大哥究竟去哪喝的酒,和什么女人在一起时,不想温长修已经开始将她推上马车,道:“天黑路远,姑娘家家不方便,坐四爷的马车回去吧。” 四爷的马车?温棠这才反应过来,马车上除了车夫,还有其他人。 在温长修揭开轿帘推他进去的那一刻,她瞧着坐在车内的周允礼,目光相对之时,瞧见的却是一片清冷。 许是温长修醉了,推她的力道也重了些,一进马车还没站稳,一个趔趄,便向前倒去。 周允礼及时将她扶住,又扶着她在一旁坐稳,待何妈上车之后,才让马夫起鞭。 何妈和马夫坐在车外,所以车内只有周允礼和温棠二人。 她总觉得今晚的周允礼有些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什么缘由。 “四爷,我大哥和您究竟去的什么地方喝的酒?”她坐在那里,试探的问。 周允礼没有回应,但是温棠又见他胸膛一沉,似乎叹了口气。 他在烦恼,所为何事? “四爷?” “我累了。” 周允礼这时闭目阖眼,看上去十分疲累的样子。 温棠见他这般,也不再问下去。泯了泯嘴唇,低头向着脚底看去。 马车行了许久,四下静的只剩下车轮震响,这让温棠感到一丝疲乏,不由得也想闭上眼睛。 只是这眼皮刚刚合上,周允礼的声音便从一旁传来。 “今日你回温家只是为了见那个顾公子?” 周允礼突如其来的询问,让温棠一时发愣。 温棠心想,今日来见温孟庭发生的事情,说出来难免让人觉得她大逆不道。更何况在周允礼面前,她更不想让自己在他心里留下如此不好的印象。 想来想去,也只有见顾公子这个理由。 温棠点了点头,回应了周允礼的发问。随后她又问道:“四爷今日和大哥去了哪里?似乎也是喝了不少酒。” 她略带着笑意问着,却不想得到周允礼冷冷的回应。 “妓楼!” 说完之后,周允礼便将眼皮再次合上。 原来他是去了妓楼,说不定......应该是去见那位姑娘去了...... 短短一瞬间,温棠心下便已涌出千百般的滋味,但是她还是试图让自己嘴角带着落笑意。 只是稍显落寞...... 马车行了多久,车厢内便安静多久。 直到马车停下那刻,温堂还带着一丝期盼看向周允礼。 瞧见的,却还是他闭目休息的样子...... 那一刻,温堂感觉到胸口一闪而过的酸意,但又很快被她压入心底。 “多谢四爷,四爷回去的路上也注意安全。” 温堂说完之后便掀开轿帘下了马车,她想应该是等不到周允礼的回应了。 果然,待她下车之后,车夫便扬鞭绝尘而去。 未有道别之语...... “今晚四爷怎么了?四爷一向爱同你说话的,怎么今日你们在车厢如此安静?” 何妈扶着温堂边走边说。 温棠沉默,直到走了一会之后才道:“兴许是醉了。” 说完之后便不再多话,待铺子门打开后便径自上了二楼。 一整夜,温棠都坐在红烛前盯着手中的药丸,看的出神。 自断药之后,她以为自己病未发作就能与常人无异了。 可是晚间在马车上,她又隐隐约约感觉胸口的悸痛。 再次看向这颗小小的药丸,这让温堂意识到她自己与别人的不同。 男女情事早与她无关,又何必让自己再趟这趟浑水呢。 趁着自己尚未泥足深陷,她该早早回头才是。 带着几许无奈的笑,温棠将那颗药放入口中服下。 第四十章 吃醋 一连多日,温棠一颗心都扑在了铺子上。 时下温棠多了几间旺铺,也不必在住在南城北巷,就在她忙着将许淮生的货盐进入铺子的时候,也趁机和何妈还有向生搬到了东街的铺子。 南城北巷什么都安置妥当,温棠觉得最适合让长平练手,便让他做了那间铺子的掌柜。 而一心想学做生意的温长乐,则被温堂留在后边做跟屁虫。 另外两间铺子,她从干爹那里请了几个不错的帮手,让她省了不少心。 一切也算是走上轨道。 这天中午,铺子里的伙计都去用午饭去了,铺子没人,温棠便顶上顺便在那算算帐。 何妈这时从后院盛了一碗鸡汤过来,道:“三姑娘,喝完再忙。” 温棠本想说不饿,但是在瞧见何妈那不容拒绝的眼神之后,她也只能丢下手中的账本,乖乖喝汤去。 喝了一口鸡汤后,她觉得味道很是鲜美,于是嘱咐道:“这么美味的鸡汤,记得给长平长乐还有向生都留一碗。” “放心吧,都留好了,长乐少爷已经在厨房大快朵颐的用了起来,至于长乐少爷和向生的,我待会亲自送去。” 说道这里,何妈又忍不住问道:“姑娘,我心中有件事比较担忧,长平少爷这才刚刚戒了烟瘾,现在应该让他好好休息才是,你怎么还让他去看铺子?” 温棠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想让他那么早就接手的。可是我怕我将来时间不够。” “姑娘...”何妈这时抓住温堂的手,目光黯淡。 但又怕气氛变得悲伤,她很快又转换唠叨的语气对着温棠埋怨道:“即使是学习做生意也该和长乐少爷一样,跟在你后面学着才对。而且那里还靠着烟花巷,让长平少爷待在那里我可是真不放心。” 何妈口中的担忧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担忧呢。 不过温棠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长平和长乐不同。长乐说到底是个孩子,即使真要教他,我也不敢让他离我半步,不然万一有事,薛氏那边不好交代。 而长平总归要学会打理铺子的,现在南城的铺子正好给他上手。况且我也把常伯请回来了,有常伯在,长平一定会尽快学会做生意的门道。 至于那边的妓楼,我也托向生帮我好生看着。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自打温长平戒除烟瘾之后,他曾几番在温堂面前表决心,一定会改正恶习,好好学习做生意。 对温棠而言,如果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能相信的话,那她还能相信谁呢?! 所以,她打心底愿意相信长平,绝对会经得住诱惑。 喝完一碗鸡汤,她肚内暖了不少,于是乎便又忙着算账去了。 何妈也不想打扰到她,收拾碗筷去了厨房,随后又拎着一壶鸡汤去了南城北巷。 何妈这厢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道颀长的人影从门前一闪而过,随之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温棠立时吓的身子一抖,待捂着胸口看清来人时,才大喘一口气嗔道:“顾玉轩!你要吓死我啊!” “棠儿,我和我爹要回惠州了,你莫要想我。” “之前你不是说要留下照看生意?”温棠好奇的问。 顾玉轩这时本是俊俏的一张脸立时耷拉了下来,脸色十分沮丧的说道:“我爹不准我留下...所以...哎!” 眼瞧着顾玉轩这丧气的样子,温棠反笑着说道:“顾伯父做的对,让你身娇体贵的大少爷留在这里,伯父和伯母肯定不放心。” 随后又道:“正巧我做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下午有时间可以带你在江城逛逛,然后再买些土特产给伯父带回去。” “对了,江城的胭脂水粉也不错,买些回去带给伯母,她一定会喜欢的。” 温棠说着便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拉着顾玉轩就要往外走。 顾玉轩则是一把甩开她的手,愠声道:“温棠,我要走了,你怎么还如此高兴,难道你就对我没有一点舍不得吗?” 温棠倒是没想到顾玉轩如此不满,见他发脾气的样子就像是小孩子一样,记忆也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玩的多高兴啊,无忧无虑,不用背负太多。 哪像现在这般,满脑子都是筹谋,都是应对...... “喂!”顾玉轩这时双手在温棠的眼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温棠笑道:“想到小时候,你,我还有向生一起玩,那时你也是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发少爷脾气。” “可你要知道,本少爷这脾气并不是人人都能受的。小时候我跟你闹脾气那是喜欢你,这么多年了我可是一直都没变,你呢?” “我怎么了?” “有没有对本少爷有过心思?”顾玉轩慢慢靠近温棠,嘴角带着邪邪的坏笑。 对温棠而言,她早已习惯这少爷的做派,也不稀奇反感。 她笑着说道:“我对顾二少爷的确有心思,不过只是对二少爷的银袋子有心思。 以后等二少爷接过顾家生意,可别忘了这江城还有几间小铺子要承蒙二少爷关照关照。” “你知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顾玉轩气急。 温棠则是在这时吐了吐舌头,随之伸手过去挠了挠顾玉轩的胳膊,没一会,他又笑的花枝乱窜。 不过顾玉轩也没闲着,他当然也要不甘示弱的回击过去。 趁着温棠来到他背后的时候,他顺势伸手将温棠拽住,紧接着便将她背在自己的背上。 “顾玉轩,大庭广众的你这是干嘛!”温棠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十分惊吓。 生怕店里进来个熟人看见他们这幅样子,那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快放我下来!” “不放!”顾玉轩道:“不是说要带我去买特产的吗,现在咱就去。” 生怕温棠闹着下来,不待她开口,顾玉轩便背着她飞快的跑出了铺子。 温棠在顾玉轩的背上,十分窘迫,怕极了周围有人认出她,于是迅速的将头埋在顾玉轩的背上以躲避周边人的目光。 只是,她却不知道身后远远的地方,正有一双眼睛紧紧的追随着她。 此时盐铺对面的胭脂铺门前,正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银色劲装,威严贵气。女的身姿妖娆,妆容妩媚。 “我就说今儿怎能这么好心带我来这买胭脂,原是另有目的。” 女人眉眼如丝,一个冷瞥看向男人,只见男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一双眼睛目光尤然失神的盯着远处,让她更加不满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许媚儿 “光天化日,那姑娘和男人这么拉拉扯扯,如此做派,和我们楼子里的姑娘又有什么区别!” 女人刚刚说完,便遭到男人一声冷斥。 “许媚儿,别让我在你口中再听见同样的话,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周允礼说完之后,便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许媚儿心知四爷这是真的动怒了,随即追上去,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四爷,我只是口不择言了而已,你是知道的,我胸无点墨,不会说话。不然也不会沦落进了妓楼。” 见周允礼没有回应,她又继续说道:“之前四爷以进缉私营为借口说是再也不能见我,我猜着那是借口,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真是个借口。 这么多年了,我待你心意如何你也甭装不知道。我不求你能喜欢我,但也别为了旁个女人和我动气。你不念往日情分这样对我,也未免太过绝情了些。” 许媚儿说着说着,那一双白嫩的手臂便绕上了周允礼的胳膊开始撒起了娇,而这让周允礼不厌其烦。 他这时停下,一一掰开她的手指,正色说道:“许媚儿,你再对我动手动脚,小心我将你当盐匪给抓了。 还有,我给你赎身的机会,你自己不珍惜,现在反倒还要赖在妓楼不走。论起情分,我是你什么人?你又是我什么人?” “你不就是我的恩客咯。”许媚儿一双手再次缠上周允礼,但是很快又被那双冷如冰霜的眸子给吓的自动缩回了手臂。 “你是我的恩公还不行么!”她悻悻的说着。 早在几年前,她被父母卖给大户人家做丫头,本以为身在有钱人家做丫头那也是享福的,谁知一转眼,她就被自己的主子卖给烟馆里换了几块大烟。 那两年她在烟楼里端茶倒水,因为年纪小不经诱惑也染上烟瘾,最后就连烟楼的人都嫌弃她,将她卖进了妓院。 就在老鸨逼着她接客的那天,她遇见了两个男人。 一长一少,皆是周身贵气。 长的那位便是周允礼的兄长,也是当时缉私营的统领。稍微年少一点的,便是周允礼。 那日他随兄长巡街至东关小巷,撞见了妓楼里的闹事,才进去阻止。 那天因为沾着缉私营的光,老鸨没将许媚儿如何。 但是逃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就在许媚儿为接下来的日子发愁时,突然一天,一位身形高挑的青年拿着一些银两说要包下了她一年的时间。 那人便是周允礼。 周允礼包下了却她并未和她发生过什么,许媚儿知道他只不过是可怜自己而已。 直到后来周允礼的兄长出事,周允礼才偶尔会上她这里喝喝酒找人解解乏。 在许媚儿心里,周允礼早已不是恩公那么简单。 自他随他大哥出手相救那天起,许媚儿便一眼看中了这个一身正气的少年郎。 奈何...她这种身份不配说喜欢,所以这些年也只能做做红颜知己。 之前,她偶尔从周允礼的口中得知那个叫温棠的女子,起初她从周允礼眼里看出的是好奇,直到后来,她才渐渐发现,四爷对这位姑娘不一样。 她心有妒忌,却又名不正言不顺。 那日周允礼拿着足够的银子要给她赎身,许媚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心知再也不能听见他在面前倾诉心事了,于是便缠着周允礼抛下所有公务陪上自己一整天,答应以后便不再相见。 只是没想到那天会遇见要寻弟弟的温棠。 也是那天,许媚儿发现四爷的心思似乎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位姑娘左右。 哪怕是妓楼里的狗儿还知道护食,身为女人的许眉儿在温棠面前,自然也不能败下阵来。 她故意缠着周允礼闹着要一起去,就是想搅了他们的事,谁知那温棠前脚刚离开没一会,周允礼便急慌慌的去缉私营调动人马,眼里哪里还有她的存在。 为此,许媚儿不知生了多少天的气。 周允礼给她赎了身,又不能给她一个家,她一妓楼出身的女子还能去到哪里,索性在赎身之后又继续在那妓楼子里住下。 心里已经当这世上没有周允礼这号人物,想着该干嘛干嘛去的许媚儿,在昨天午后又瞧着熟悉的人影重现眼前她只得又屁颠屁颠的迎上去。 谁成想,这爷也不是想她念她来的,而是有事相托,为了那温棠的弟弟。 她.愣是气的她一整夜没合上眼,这不,今早才打好主意。许媚儿答应给周允礼帮忙,但是前提条件就是周允礼必须好好陪她玩上一天。 周允礼倒是爽快的一口允下了,只是没想到逛着逛着就逛到了温棠的店铺前。 许媚儿不由得泄气的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 本来心下就不痛快,现下还要受着周允礼的气,许媚儿觉着这委屈简直堪比当初在妓楼被那老鸨子拉去卖身还不爽! “四爷,你托我盯着温家那三少爷,监视着他会不会进妓楼,何时进妓楼,到时给你汇报。 这小事也不难,答应了你我许媚儿自然不会食言。 老话说的好:这强扭的瓜不甜!今儿我也不难为四爷随我四处闲逛了,您若想跟那位姑娘且去跟吧,我也累了,得回去歇着了。” 许媚儿冷声冷气的说着,期间时不时还要将目光瞄向周允礼。 她想着:若是四爷哪怕是出于客套开口挽留,她都会坚定不移的留下来。 但是周允礼只是简简单单的“嗯”了一声,随后便离开了,根本就不在乎她是怎么想的。 许媚儿又气又恼,跺跺脚跟这才转身离开。 自打与许媚儿分开后,周允礼并未去跟踪温棠,也未回去缉私营,而是去了温府准备寻温长修这个老友去喝喝酒。 谁知时下温府,手忙脚乱的很。他来的并不是时候。 明日是顾家父子启程回去的日子,今晚温家必须好好给这父子俩践行。 温孟庭虽说病在床上,但是招待客人绝不会失了礼仪。谢氏如今因为温长志的腿哭的头晕眼花,温孟庭只能将置办晚宴的任务交给薛氏。 家中下人都忙于晚上的宴席,自然也腾不出人来照顾温孟庭。 而温长修作为长子,也自然要在这个时候尽尽孝道。 进了温府,在找到温长修时,时下的温长修正手拿尿壶一脸郁郁的从院子里走出来。 第四十二章 说媒 见了周允礼,温长修本想着上前招呼,但又碍于手中的尿壶,只得隔着一段距离向着周允礼问了声好。 周允礼也瞧见了他手中的尿壶,随之眉头微皱,问着:“这才几日,你爹已然病到这种地步了?” 温长修也是一脸愁闷,他唤来引路的门房帮替他拿着尿壶去倒了,而后才空出手向着周允礼身边走了过去,压着声音叹口气道:“我爹这几年身体不就不太好,加之这几日受了棠儿刺激才变成这样。好在找了大夫把脉,倒也并无大碍,只要多休息休息就可以。” “再怎么受刺激也不至于病的连床都下了,我看他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周允礼背着手,边走边道。 温长修叹道:“四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事,你不明白。” 周允礼这时却笑道:“糊涂的是你,不是我。” “四爷,你这话什么意思?”温长修不解的问着。 周允礼这时缓缓说道:“你爹身为一家之主,若是真想找人服侍,还愁找不出三两个人来?非要让你这个亲生儿子伺候,无非是想让你看看造成这一切祸端的都是你妹妹温棠。” “这......”温长修愣住,“你是说我爹装成这样,就是想让我也去怨恨棠儿?” “不仅是你,还有那对顾家父子。试问府上下人看见大公子亲自端着尿壶进进出出,又怎么不会传闲话,这闲话又怎么不会落到那对父子的耳中?!” “早上倒是听那顾公子提过,顾伯父将江城的米业全都交给了棠儿打理,现在爹这般行举,就是想让棠儿在顾伯父面前留下不孝的坏印象,让顾伯父对棠儿失去好感?” “你倒也没读书读傻了。”周允礼说完又继续大步向前行去。 若不是今日周允礼的提醒,温长修定然不会猜到他父亲打的是这个主意。 今日在照顾父亲的时候,他看着病床上一脸病容的父亲,的确是在心里有些责怪温棠。 不过现下在周允礼的提醒下,他才后知后觉,心里对温棠一下子生出无限愧疚。 就在温长修准备追上周允礼的步伐之时,冷不丁瞥见湖对面的几个人影,立马高兴的叫了起来:“顾伯父,二公子,棠儿!” 一听见温棠的名字,周允礼迅速转过头想着湖对面看去。 他目光微眯,瞧着远处并肩行走缓缓移动的温棠和顾玉轩,脸上瞬间呈现不快之色。 他并不想看见温棠和那个姓顾的在一起欢笑的样子,索性准备离开,谁成想被温长修一把抓住。 “四爷,我给您介绍介绍顾家人。” “不用了。”周允礼冷下脸转身便要走。 但是温长修今日不知怎的,完全没有瞧见周允礼那异样的神情,反而很是热情的拉着周允礼过了桥,走到了对面。 “顾伯父,这位是四爷,七夕节那天晚上您应该是见过的。” 温长修介绍完后,顾明城很快想了起来,并且殷勤的走过来行了一礼,道:“草民顾明城拜见四公子。” 顾明城因为此前打听过这位四爷的身份,难免恭敬,但是顾玉轩却没他爹那么清醒。 他只瞧着这个叫四爷的自打一过来,一双眼睛就不停的看向温棠,这让他很不舒服。 顾玉轩这时挡在温棠身前,迎着周允礼的目光说道:“爹,不就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做什么对他这么恭恭敬敬的,这不是丢咱顾家人的脸面么。” “臭小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么,这可是......”顾明城在打了顾玉轩两个脑瓜子之后,刚想说出周允礼的身份,却被周允礼给制止了。 他道:“二公子说的对,你不必对我这般恭敬。我唯一的身份只是缉私营的统领,现下我不穿官服,所以也只是个普通人。” “这...不妥吧...”顾明城讪笑着道。 温长修这时说道:“我和四爷最为熟络,他不是那种喜好高高在上的人,伯父无需纠结身份。现下我拉四爷过来,倒是有事拜托下顾伯父,听说二公子下面还有个妹妹,长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您瞧我们家四爷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您看要不要......” 说道此处,温长修轻咳一声。 顾明城随即明白意思,笑的更加爽朗,只是又不免担忧道:“好是好,可是不知四爷做何是想?我顾家虽说生意做的大,但是论起地位,总怕是配不上四爷。” 顾明城一边说一边看向周允礼,没成想那脸色,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绿。 周允礼这时不作回答,而是一把将温长修拉到旁边怪道:“温长修,你这什么意思?” 温长修则是无奈的说道:“四爷你可别怪我。我也是无奈的很,上次去你家喝酒,又被老夫人拉着说道了半天,还说再不帮你找个妻子,以后就不准我上门去了。 夫人也不挑剔只说是找个能让你知冷知热的人就足矣,我想着那顾家小姐倒是不错的人选,所以为了咱俩的交情,也只有主动帮你去说和了。” 温长修越是继续说下去,就越觉得身边寒气逼人。 “四爷,你可别怪我,我可也是被逼的。”读书之人比起那些能文能武之人,自然少了些许胆魄。 哪怕是相识多年的朋友,温长修现下也只有低头认错的份。 “我错了,我错了!” 温长修说完,便转身跟顾明城赔起了不是。 顾明城倒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也没将这当回事,反而还上前邀请周允礼晚上一起喝杯酒。 “爹,今儿晚上可是温伯父特意给咱们办的践行筵席,带个外人喝酒算是怎么回事。”一旁的顾玉轩这时十分不满,但是话刚说完,很快就被他爹赏了个重重的脑瓜子。 顾明城冒着火气的眼睛瞪了顾玉轩一眼,好一会之后才又恢复笑意看着周允礼说道:“犬子失礼,四爷别见怪。” “无妨。”周允礼面无表情的应着。 周允礼倒是没这个闲情和这顾家二公子计较,这晚宴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参加。 只是眼瞧着这顾玉轩在被他爹打过之后,又气又恼的当着大家的面拉着温棠的手离开了,那一瞬间,他便决定今晚留下,倒要看看这小子和温棠能亲密到何种地步。 第四十三章 不喝酒是孙子 今日的晚宴由薛氏一手操办,因为是第一次经手家中重要事项,薛氏生怕做的不好引起客人不满,所以餐桌上每一道菜都亲自过目,直到满意之后才让下人端上桌面。 又素闻惠州米酒最为闻名,顾老爷又是时常周旋于商场之中,定熟练那推杯换盏的能力,所以酒是万万不能少的。 为了让大家尽兴,薛氏除了在酒桌上置办几壶酒之外,还特意让人拿了几坛子酒放在旁边,供那顾家父子尽情享用。 因为温长志的缘故,谢氏病的出不了房,温孟庭那边也是病恹恹的样子更是难以上桌招待客人,所以今日的酒桌上,也只有薛氏和温家的几个子女在那找到顾家父子以及周允礼。 酒桌上,大家纷纷落座。 顾明城是客,在温孟庭不在的情况下理当坐在主位上,这是礼仪。 顾玉轩方准备随着父亲在主位坐下,谁成想父亲居然在这时恭敬的拥着周允礼坐了主位,这让不久前刚失了脸面顾玉轩更加恼火。 “爹,你低三下四成这个样子,简直是丢我们顾家的脸。” 顾玉轩恼怒之下口不择言,自然免不了其父一番教训。 “再说这样的话,以后就别想进家门。” 顾明城本想借此吓吓这个没眼力见的混小子,谁成想顾玉轩听完非但不怕,反而显得格外高兴。 “爹,您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用跟您回去了?太好了,以后我就能在江城这里陪着棠儿了,爹您老人家回去的路上慢点哈。” 顾玉轩得意之下便有些忘形,一时都忘了刚刚还在温家人面前被教训了一番。 他正高兴的准备和温棠分享自己现下的喜悦时,谁知周允礼突然缓缓开了口。 “顾伯父,近来江城盐匪为患,二公子实在不适合留在这里。出于您的米业对我们江城的贡献,明日我便命人亲自护送你们回家。” 周允礼手执酒杯,淡淡的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说了一番话,随后又用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远处的温棠。 他见温棠表情不高兴也不低落,心里在短短一杯酒的功夫已经做了数种假设。 她想顾玉轩留下?她不想顾玉轩留下? 想还是不想? 周允礼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一旁的顾明城闻言甚是欢喜,他激动的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四爷您真是心系百姓,宅心仁厚,他日若有需要我顾某帮助的地方,我顾某一定倾力相助。” “好说,好说。”周允礼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回应的。 显然顾明城对他的“大恩大德”实在是感激不尽,高兴之下便开始一杯一杯的向着他敬起了酒。 “四爷,这杯酒敬您为江城缉拿盐匪的功绩!” “四爷,这杯酒敬您为我父子周到的关怀!” “四爷,这杯......” 顾明城在敬酒到第三杯时,温长修这时冲出来阻拦道:“顾伯父,四爷酒力甚微,您就别为难他了。” 温长修知道周允礼一向受不了这些客套,所以用酒力不好为理由想帮他挡挡顾老爷的殷勤,谁知却引来顾二公子的虎视眈眈。 顾玉轩因为此前种种早已看周允礼不顺眼,现在得知他不胜酒力,就更要趁机让他难堪了。 “连杯酒都喝不了,那还算什么男人。”顾玉轩这时拿过酒壶,在自己和周允礼的面前各倒满一杯酒,放下豪言壮语道:“是男人,就一口闷了,谁先倒下就输!” 许久,都不见周允礼拿起酒杯,他便更加认定周允礼这是怕了。 只见他不停往自己杯子里倒酒,还不忘说道:“今儿谁不喝谁是孙子!” 顾玉轩一杯接一杯的喝了半壶之后,瞧着周允礼坐在那里纹丝未动,更加得意:“等我喝完,你就等着叫爷爷吧。” 他这边正准备继续倒酒,那厢,周允礼终于有了动静。 众人只瞧着周允礼这时缓缓起身,走到桌旁不远处,随手拎起四坛好酒回到桌上。 两坛放在自己面前,两坛放在顾玉轩的面前。 他冷冷的说道:“今儿谁先倒下,谁是孙子!” 语罢,他便一把拽开酒塞,然后拿起酒坛便仰头喝了起来。 不屑一刻的功夫,那一坛酒便被周允礼喝个精光,半滴都没剩下。 “四爷厉害,四爷比二公子还厉害!”一旁吃饭看热闹的温长乐还嫌事儿不够大,高兴的在一旁起哄。 此时的顾玉轩脸色突然变得红里透着那个白。 论起酒力,顾玉轩也不过就是马马虎虎的酒量,平日在家陪着老父亲在晚饭桌上消遣消遣尚是可以,可是现下要和人对着坛子吹....... 说好的酒力甚微呢??? 顾玉轩这时看了温长修一眼,殊不知温长修也看着他,一脸“你最好赶紧认输”的表情。 加之一旁的温棠也怕他喝不过,过来相劝。 顾玉轩觉得自己的面子自己再不兜着,可就在周允礼面前全部丧尽了! 此时他不甘示弱的拔开酒塞,仰头就开始喝,没过多久他便将那一坛子酒喝空了,并且脖子以下,全是洒的酒水。 从酒量多少上来说,他这喝半坛撒半坛便已大输周允礼的一滴不剩。 但是他仍旧气势汹汹的叫道:“有本事接着来!” 面对他的叫嚣,周允礼嘴角微微一扯,紧接着再次拔开酒塞仰头便喝完一坛酒,而他呢,在喝第二坛之前,便已经感觉自己脚下有些疲软,眼前有些虚花。 好不容易喝完一坛酒,还想着在众人面拍拍胸膛程程能,但是他的实力却完全支撑不起他的虚荣心,没过一会,他便打了个酒咯儿,眼珠一翻,倒在了地上。 “玉轩!”温棠这时冲过去将顾玉轩扶坐了起来。 此时酒醉的顾玉轩早已晕头转向,一头栽在温棠的怀里,哪知今夕何夕...... “臭小子!真是中看不中用。” 比起温棠,顾明城这个老父亲相对没那么紧张,足以让人一看便知这时亲生儿子。 随后又道:“大公子,麻烦你把我儿扶到屋里休息,我这边陪着四爷再多喝几杯。” “伯父,您尽管在这吃着,二公子就由我背回房待会再有棠儿照应着,不会有事的。” 温长修说罢便将顾玉轩背上背,虽然又示意温棠在后面跟着,以防顾玉轩掉下来。 在这二人走后,顾明城往自己的酒杯倒了杯酒,随后看着周允礼说道:“四爷,我儿酒力小,不如我陪您喝个痛快?” 第四十四章 乱点鸳鸯 周允礼这时目光正定定的追随着远处的温棠,于顾明城的话,他也并未用心去听。 现下他坐在那里,手指捏着酒杯,仿若随时都能将那青瓷酒杯捏破。 而那一杯酒下肚之后似乎能让心中的不痛快暂时消隐,于是乎便在那随着顾明城一杯一杯的喝起了酒。 与此同时,温棠将顾玉轩送回房里,在温长修将他放在床上后,又悉心的为他盖好被子,随后才准备与大哥一起离开。 而就在她准备出门时,大哥温长修突然堵在那里,劝说道:“棠儿,要不今日你就留在这里照顾二公子好了。” 听着温长修的话,温棠先是一愣,随之道:“大哥,我和二公子虽是朋友,但是毕竟男女有别,这样不妥。” 说完之后又见大哥神情有异,她又问道:“大哥,您是读书人,按理说伦理纲常你比谁看的都重要,今日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 温长修这时突然带着一丝苦笑说道:“大哥怕是读书读傻了,有时候竟然也分不清着伦理纲常,究竟是教世人的道理,还是束世人的绳索。” 沉吟良久,他又叹道:“棠儿,大哥此举并非是想折损你名节。只是大哥觉得这二公子品行样貌样样都好,你若跟了他,定不吃亏。 今日你在这对二公子百般照顾,顾伯父看在眼里,他日你若真想嫁给二公子,进门也容易些。” “大哥,你......”温棠怔怔的望向温长修,全然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用意。 虽然大哥此番举动是为自己好,但是她还是接受不了。 于是说道:“大哥,我若真想嫁给二公子,也不需要这种法子。顾伯父并非刁钻刻薄的人,他开明晓理,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一探便知,何须在这些上面故做文章。 最重要的是,我和二公子只有朋友情谊。” “可我瞧着那二公子对你在意的很,你们当真是朋友情谊?”温长修歪头看了温棠半晌,这才又恍然大悟的道:“哦,应该是你对他只有朋友的情意罢。” 不想让温长修再乱点鸳鸯,温棠这时点了点头,谁成想这让温长修更加好奇了起来:“棠儿,二公子如此优秀,你还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大哥,你如此直白的问我一个姑娘家究竟喜欢什么男人,你让我如何回答?别忘了我不仅是你妹妹,我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当真觉得我不知羞么!” 温棠这时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将房门关上。 为了避免大哥下次再做这样的事,她再一次重申道:“总之我对二公子这辈子都没有逾越朋友之情的想法,大哥下次就别再做这种荒唐的事情了。” 温棠说完之后,便转过身去准备随大哥回前院,殊不知还未下门前台阶,竟然看见周允礼此时和一下人站在院中。 “四爷,你怎么来了?”温长修这时走了过去问着。 周允礼只道:“方才和顾老爷喝酒,他醉倒了,我便出来吹吹风,又看见这下人四处寻找温棠,我便一同跟着来了。” 他话说完之后,身后的下人便开始说道:“小姐,我是按照老爷的吩咐过来请小姐过去一趟的。” “爹大晚上的找棠儿,所为何事?”温长修不解的问。 只听那下人说道:“回少爷的话,小人只是照着老爷的吩咐做事,并不知道其中缘由。” 说完之后又再次请向温棠,温棠这时才应着走下台阶,在不知不觉中与周允礼对视一眼,随之又很快的别过目光与那下人一同离开了。 夜至浓时,月朗星稀,时至春夏,河边岸草已有蟋虫暗伏,池下蛙声阵阵。 兴许今日的酒喝的多了,今夜的晚风并未让周允礼觉得清醒,反而朦朦胧胧的在那亭子里眯了一会,直到远处脚步渐近,他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温棠刚从温孟庭的房间出来,正准备去前厅和大哥道别,谁成想刚走出院子没多远,身后便有一道声音袭来,将她吓的一哆嗦。 回头一看,原来是四爷,她才捂着心口,定在那里。 “吓着你了?”周允礼背着手向着她徐徐走近。 黑夜之中,又刚被吓,温棠没之前那么故作坚强。她摇了摇头,又咬了咬唇角,心中繁杂。 “你爹叫你去所谓何事?”周允礼走近之后问着。 温棠这时继续摇头,又轻声道:“没事。” 周允礼这时向前继续走,温棠也随之跟在一旁,许久,他才开口说道:“如若不错,你爹找你过去,怕是要逼着你交出米业的行事权,你不肯,他便想着法威胁你。” 温棠听着,心中惊讶不已,“四爷你蹲墙角了?” 周允礼这时扭头看她,忍不住露出浅笑,温棠这才心情和缓的说道:“四爷说的不错,我爹的确是逼我来着。但是我也并未在意。要不是怕他气昏过去让我担个不孝的名头,我也不会留在里面听他骂那么久,不过都左耳进右耳出了。” 温棠说完,周允礼沉默不语。 行至许久,二人来到前院,温棠本想去和温长修告别,却听周允礼道:“你大哥忙着照顾顾家父子,特意关照我送你回去,就不用去支会他了。” “哦。”温棠点点头,接着便跟着周允礼出了门,随后又上了温长修专门给他们准备的马车。 温棠最先上车,在窗前的座位坐下,周允礼进来之后,在正坐坐好。 就在马车行驶之时,他突然向温棠伸出了手。 “过来。”他浅声道。 温棠先是一愣,在瞧着他那因为酒气而略显疲累的脸颊后,她接住他的手,向着一旁坐去。 巧的是,此时马车刚刚过坎,一个趔趄,荡的她的身体向着他的怀里倒去。 温棠明显感觉到头顶那阵阵灼热的鼻息,心跳不由的加速。 “温棠。”周允礼的胸口此时明显剧烈的浮动。 温棠这时身子一紧,嘴唇也死死的咬住,本能让她变的十分拘谨,不敢动弹半分。 良久,周允礼轻咳一声,又将她扶正在身边坐下。 “我醉了,让我靠一会。”他歪着头靠在温棠的肩膀上。 温棠略微僵硬的坐在那里,又声音僵硬的问着:“四爷,你...那个...恩...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没了。”他应着,又在她肩膀上像只猫一样挪了挪,又贴紧几分。 第四十五章 发乎情止乎礼 温棠此时心都快跳出来了,就在刚刚,她倒在周允礼怀里的时候,在他胸口起伏的时候,她也感觉到他身体另外的变化。 那种出于本能却又足以让人羞耳躁面的反应,让温棠的心更加飞快的跳动,仿佛随时呼之欲出。 她坐在那里,干涩的清了清喉咙,想让自己的呼吸好顺畅一点。 而她的变化,也让周允礼听在耳里。 许久,他缓缓说道:“温棠,四爷我并非正人君子,你得知道。” “四爷若不是正人君子,在这江城,谁还能称得上君子。”温棠回着。 周允礼又道:“发乎情,止乎礼。不论你做何想,我心中有你,这是情。往后不论如何,只要有我在,都会护着你,这是礼。至于其他的......” 他清了清半含沙哑的喉咙说道:“有些事情,难以控制,你...别在意...” 他在解释刚才的反应,虽然嘴上声音淡然,心下,他也略为忐忑,忐忑于温棠的反应。 此时的温棠过于紧张,听着周允礼的解释,她只能点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场面又一下子归于冷静,二人之间蔓延的尴尬和暧昧之情也都各自埋在心中,不敢提出。 好不容易等到马车停下,那车子刚刚停稳,温棠就紧张的站了起来。 “四...四爷,我到了,先...先回去了...” 说话时,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也不敢去看周允礼。 说完之后,她又不等周允礼的回应,慌张的跑了出去。 直到下了车,迎面吹来阵阵冷风,她才感觉到一点真实。 刚才他说心里有她,那是真的?! 温棠正在想着,突然听见后面周允礼在叫她。 转过身去,她看着周允礼已经跳下马车,向着她一步步走来。 月光将他的身影勾勒的十分颀长,淡淡的阴影笼络在他的肩头,让他的表情显得认真而又过分严肃。 “温棠,我只想告诉你,自打上次你在那悬崖上不顾一切朝我扑过来时,我便告诉自己,若有来生,我护你一辈子。 今日是我冒犯,你若心中嫌弃我,厌恶我,我不怪你。日后,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直管来缉私营找我便是。” 周允礼说完之后,也不再等温棠回应,转身便向着马车走去。 马车车轮在寂静的夜色中轰然作响,也让站在那里的温棠心绪久久难平。 回了铺子,温棠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想起在马车上的事情,她便脸红耳热。 她知道周允礼不是放荡的登徒子,但是一想起他突然对自己表达的一番话,也足以让她脸烫心热到不知所措了。 这一夜温棠根本没有睡着,也实在是难以入眠,耳畔全都是周允礼的声音。 “不论你做何想,我心中有你......” “若有来生,我护你一辈子......” 天下最动人的情话,也莫过于此了吧。 她感觉像是吃了一罐蜜糖,甜的她口舌发腻,嘴角上扬。只是很快她又想到一个问题,这男女之间究竟是怎么相处的? 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处肯定不同于和顾玉轩相处,但是身边又没人教她究竟如何学着去和自己喜欢的人交往。 温棠翻了个身,目光透过黑夜,落在窗户那淡淡的月辉上。看来明日她得向何妈旁敲侧击下。 清晨,温棠早早洗漱完下了楼,并且心情甚好的做了早饭。 “三姑娘,今儿是太阳从西边升了,你咋也上了锅台了?” 何妈这时走进厨房,却发现锅里已经煮上了一锅热乎乎的粥,不由的好奇。 温棠这时从灶台后面出来,鼻子上顶着一层灰,拉着何妈的胳膊说道:“何妈,今儿我难得起的早,让你休息休息。来,我已经帮你和向生把粥都凉好了,还煮了鸡蛋,赶紧吃吧。” 她将何妈拉着在桌边坐好,不一会,何向生也揉着眼走了进来,又很快被她按在了桌前。 何妈虽然心中带着好奇,不过瞧着姑娘脸色不错,看上去心情甚佳,以为是昨儿在温府老母亲面前得了彩头,于是自己心情也变的愉悦起来。 母子二人坐在那里刚吃了一小会,温棠已经开始坐在旁边有意无意的询问了起来:“何妈,当初你和向生的爹是怎么认识的?” 何妈诧异的看向温棠,随后想了想道:“我家那口子当初就是在铺子打杂的伙计,那年夫人刚怀你,我就去街上找大夫拿安胎药,不知怎的那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就寻思去就近的盐铺躲躲,谁想居然遇上孩儿他爹。” 说到这里时,何妈丢下筷子,以手撑脸,目光里满是笑意和对过去的怀念。 “那后来呢?”何向生这时一边大口喝粥一边好奇问着。 何妈这时继续笑着回忆道:“我见他待人客气和善心地不错,于是就常往那里跑,夫人赏我些什么好吃好喝的,我也全带过去给他吃。一来二去,这事被夫人发现了,就寻思给我说个亲。我和他爹就这么过到了一起。” 说着说着,何妈突然叹了口气,本是甜蜜的过往,也瞬间在她眼中结出泪来,她擦了擦眼睛道:“成了家,他爹就想多赚点钱养家,托人在盐场里找了个苦力活,很辛苦,但是钱赚的多。 每个月他赚了钱全给我,自己一个子儿都不留,直到后来......盐场发生事故,货盐坍塌,他......” “没了......” 何妈长叹一声,那抹泪的手一直在眼前搓来搓去,愣是让自己没在两个孩子面前掉出一滴泪来。 何向生这时也不再吃饭,过去抱着母亲给予安慰。而温棠也不曾想会提起何妈这段伤心的过往,也红着眼睛过去抱着她。 得了儿子和温棠的安慰,何妈这时嗅嗅鼻子笑了起来,道:“好了好了,一大早说这些做什么。赶紧吃,吃完了还得干活去呢。” 何向生最听他娘的话,娘让他赶紧吃饭,他便立刻撒手坐到桌前又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狼吞虎咽,那猴急的模样惹的何妈和温棠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厨房门口突然有了动静。 不一会,便听得温长乐的声音传了进来。 “何妈,长姐,快给我来些早饭,我快饿死了。” 温长乐人未见声先到的本事,让何妈不禁无奈的摇摇头:“上次就不该给这小子配钥匙,一大清早就来折腾人了。” 第四十六章 笼中鸟 虽然嘴上在发牢骚,但是何妈已经起身去到锅边为这小少爷盛了一碗粥。 温长乐进了厨房,对于刚才何妈的牢骚也悉数进了耳里,他随即反驳道:“何妈,你不懂,我这是勤劳。少年强,则国强,这是教书先生说的。” 何妈笑道:“是是是,长乐少爷最勤快,以后必定成为国家栋梁,这是我何妈说的。” “那借你吉言喽。”温长乐欢快的从何妈手里接过粥碗,紧接着便凑到向生的旁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方大口喝了一口粥,又突然猛拍脑门,向着门口张望一阵,随之又起身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拉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当温长乐带着人走进厨房时,大家都有些小小的惊讶。 他身后拉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妹妹温茹楠。 温如楠显然没有他哥那么活泼,刚才跟着他来到厨房却连门都没敢进,一进厨房,见到大家,又害羞的低下了头。 “何妈,茹楠妹妹也没吃呢,赶紧给她来一碗。” 温长乐说完之后便撒开妹妹的手,紧接着又跑回座位上吃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将妹妹一个人扔在那里的时候,他的妹妹将会有多么的局促。 好在温棠这时走过来,揽着温茹楠的胳膊说道:“茹楠,别害怕,就当这里和家里一样。” “长姐。”温茹楠这时抬头看着温棠笑笑,随后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何妈捧着粥碗示意温棠带人去桌前坐下,准备好筷子和小菜,亲切的对着温如楠说道:“五小姐,吃完了要是嫌不够,我帮你再去盛一碗。” “够了,够了。”温如楠向着何妈礼貌一笑,她这时拿起筷子,但是久久都没放入碗里。 “怎么?小姐吃不惯还是不喜欢吃?”何妈问着。 温如楠立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还不习惯在家以外的地方吃饭。今天是我第一次在外面的地方吃饭。” “对,我妹妹天天被娘关在家里看书练大字,只有偶尔跟娘出门去庙里烧香,其余时间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今儿趁着娘去给顾老爷送行不在家里,我才偷偷拉她出来的,生怕她在家呆的发霉了。” 温长乐说这话时,嘴里还塞着一个鸡蛋,所以口齿十分模糊,语气粗放,完全不像一个世家公子哥。 “爹说的,女儿家家就应该在家里当个大家闺秀,那样才不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说闲话。”温如楠看着温长乐说着,但是声音轻轻的,完全没有任何底气。 说完没多久,她又不安的拉着温长乐的袖口道:“哥,我们出来万一被爹发现就惨了,我不想被爹骂,也不想看着娘被爹骂,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温长乐这时咽下口中的鸡蛋,一本正色的说道:“我的好妹妹,你能不能不要左口一个爹右口一个爹,你是人,不是他们养的金丝雀,你应该出来体验体验作为人的乐趣明白吗!” “可是......”温如楠此时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但是温长乐已经决定不跟她说长道短,自顾自的吃起了早饭。 温棠见温如楠愁闷的样子,这时坐到她的旁边拉着她的手说道:“长乐说的没错,你也是人,不应该为了别人的目光而强迫自己一辈子呆在闺房里,你也应该去追求自己的快乐。” “但是我怕娘被爹骂。”温如楠这时低下了头。 温棠瞧着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妹妹甚是让人心疼,在想了一会之后,她随即对着向生说道:“向生,今天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好好的带着五小姐在江城玩上一整天,保护她,别让她被陌生人欺负了。” 闻听命令,何向生丢下粥碗,卷起袖口擦完嘴后,立即起身爽口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这边,温茹楠还有些惴惴不安,温棠便劝说道:“放心吧,爹那边自顾不暇,你娘那边也一定不会让爹发现这事的,到时我再去亲自和你娘解释解释,她一定能理解。” 得了温棠的话,温茹楠这才放心不少。 看着温长乐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很快她也放下全部担忧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等到白天的时候,温棠随着何妈一同去了趟温家,在将温如楠的事情告诉给薛氏听的时候,薛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气愤,反而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后才对温棠说了一声:“知道了。” 在跟薛氏说完之后,温棠也不逗留,又拉着何妈去了一趟南城北巷的铺子,想看看长平这些日子生意做的如何。 还未进铺子,她便瞧着长平在不停的忙着给客人装盐,接待完客人又回到柜台后面开始算起了帐。 瞧着他如今十分上进的模样,温棠心下也得了不少安慰。 今儿温棠并没进铺子,在外面观望一阵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何妈好奇问道:“姑娘,怎么到了门口了也不进去?” 温棠则是笑道:“我只是想让他对自己有点信心,不想让他觉得我时刻都在监视他。” 走了一会之后,她又忍不住笑道:“照长平这进步的趋势,说不定很快就能把所有铺子交给他了。” “到时您就可以做撒手掌柜,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和四爷相处了。”何妈说完之后,又坏笑着去撞了撞温棠的肩膀。 方才还满脸高兴的温棠这时一下子变的正经起来,但是脸上那坨绯红却将她深深出卖。 “好了好了,这事以后再说。” 温棠没有像以前那样满口否认自己的心思,这一次她是说“以后再说。”足以证明她心里对此也是带着些许期待。 自打那日晚上一别,温棠一连好多天都没瞧见周允礼。 她以为周允礼会在第二天找她,结果第二天周允礼没来,第三天,第四天也没来...... 于是那天周允礼给她带来的所有懵懂和悸动,也都在这一天天的等待里慢慢被失落取代。 终于,温棠在这天下午来到了缉私营,结果细问之下才知道周允礼因为一些事情去了京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带着满满的失落,温棠回了铺子。 回去的路上,她途经一家胭脂铺时,却不想和许媚儿撞了个满怀。 在温棠瞧着眼前的艳丽女子正是之前在烟楼前所见的那位时,她心中涌出醋意。 第四十七章 不要脸 许媚儿自然也是认出了温棠,看着她,目光也是带着满满的敌意。 温棠本想当做不认识道个歉便走,谁知许媚儿却主动将她拦住。 只听许媚儿开门见山的说道:“既然在这见着了,就别装作不认识了。你叫温棠,我叫许媚儿,你是温家三姑娘,我是烟花地的妓楼女,现下也算是互相知道身份了。” “许姑娘,你好。”温棠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许媚儿这时扫了她一眼,随之横眉竖眼的说道:“好什么好,本来挺好的,见着你一下子就不好了。” 温棠听这话,也不动怒,只道:“既然我在这里有碍姑娘观瞻,就不在这打扰了。” “慢着!”瞧着温棠要走,许媚儿又冲过去挡在她的身前。 “姑娘还有话说?” “当然有了,而且还是关于四爷的。”许媚儿说着,又白了温棠一眼道:“我知道你喜欢四爷,但是今儿我要告诉你,你还是趁早抽身免得将来后悔。” 温棠这时看着她问道:“敢问姑娘,我为何要后悔?” “怎么,你不知道四爷和我的关系吗?”许媚儿这时拔高了声音嚷着,恨不得整条街道的人都知道她说了什么。 温棠依旧淡声问着:“敢问姑娘和四爷的关系是?” “当然是床上那档子关系了。”许媚儿飞着眉毛笑着,又道:“来我们妓楼的人,还能有什么关系。” 温棠这时以不易察觉的姿势深吸一口气,而后不动声色的说道:“许姑娘,虽然我和四爷相处的日子还不足以论长,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定然会洁身自好。 他说过心中有我,我便信他心里真的只有我一人。 至于你和她的那些所谓的关系,真假与否,我也需问过他后才能知道。 如果姑娘仅仅是为了让我吃醋而故意无中生有的话,那只能说您是白费心机了。” 一开始温棠也有些怀疑许媚儿的话,但是在瞧着她因为自己的话越来越气愤恼怒的时候,温棠才笃定这女子的话都是假的。 在一字一句的说完之后,许媚儿的脸色也慢慢的由白转红。 不一会就见许媚儿羞愤的说道:“你,你,你真不要脸!” “比起姑娘在大街上大声侃论自己闺房中的事情,我这脸还算是兜的紧紧的。姑娘,与其和我在这费唇舌,不如赶紧低头找找自己的脸面在哪。” 温棠说完之后便向着许媚儿行了一礼,随之便不顾她的愤然怒目之色,缓缓离开了。 回去之后的温棠并未将许媚儿的话放在心上,每天都将心思放在了铺子里,时不时又会抬头向外张望一番像是等着谁的到来。 日子如此又过了一月多有余,一个月未见到周允礼,温棠做事总觉得有些失魂落魄。 又渐渐的觉得自己好像着了魔,竟然时不时开始猜想许媚儿的话是否当真了起来。 这种不理智的行为让她十分懊恼,但却又控制不住,温棠心想,原来喜欢一个人竟是如此神魂颠倒。 感情在悄无声息的滋长,可是病情却没有得到一丝的转变,温棠正考虑着要不要趁机将这些念头掐死在萌芽状态时,没想到此时长平又出事了。 这天中午她本来正在算账,常伯却突然找了过来,并且焦急的说道:“三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长平少爷不见了!” 一听见长平出事,温棠立马扔下手中的纸笔,匆忙跑出柜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常伯这时喘了口气说道:“昨天晚上我见长平少爷哭,说对不起你,我以为少爷是因为生意上遇见了难题才这样。没想到今天去铺子,刚做了半天活,就有人抄着家伙让我滚出铺子,说是长平少爷已经将铺子转给他们了。 我想去找少爷问清楚,可是找遍所有地方,都没看到他的人影。” 温棠问道:“那些究竟是什么人?” 常伯摇了摇头回道:“不认识。那些人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像是什么地方请来的打手。” 听到这里,温棠心里猜到了什么,她随即冲出门去。 很快,温棠在温家门前停了下来。 时下她除了温长志,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去找她的麻烦。 临进门前,她还在市集上买了一根木头棒,就这么带着一根木头棒子恶狠狠的进了温家门。 “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小姐,您...啊...” 温棠一路向着温长志的院子走去,走过之处,所遇到的下人皆看着他害怕的向旁边退,甚至还有胆小的小丫头看见棍子之后吓的叫了出来。 就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温棠提着棍子进了温长志的院子,她猛的一脚踹开房门,却瞧着温长志此时正躺在椅子上,惬意的享用着下人给他剥的葡萄。 “温长志,是不是你对长平做了什么!” 温棠一边说着一边用木棍恶狠狠的指向温长志。 此时的温长志腿才刚刚好,但是每日还需缠着厚厚的纱布并且走路还得带着拐杖。 在瞧见温棠手中的棍子之后,温长志明显身子一哆嗦,立马吓的坐了起来。 “温棠,这是温家,你别以为你能对我动手!” “不动手可以,立刻交出长平!” “我成天在家躺着,怎么知道你弟弟在哪!” “是吗?”温棠见他死不承认,立马扬起棍子就要向着他砸过去。 温长志见了棍子,吓的半条命都没了,慌张的想要逃,但是身旁的下人好死不死的根本不敢去扶他,导致他直接滚到了地上。 “哎呦,我的腿.....”温长志开始叫唤了起来。 “再不说长平在哪,我让你那条腿也废了!”温棠一边说,一边朝着温长志步步逼近,直到门口传来一道制止的声音。 她这时回过头去,瞧见的不是别人,正是护子心切的谢氏。 约莫是温长志伤愈,如今的谢氏气色也和往日相差无几。 谢氏瞧着温棠,老谋深算的眼睛开始散发出咄咄逼人的寒光。 “三姑娘,好久不见了。” “我没和你拉家常,赶紧交出我弟弟,否则我立马去报官!” “报官?”谢氏这时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好啊,到时报官,我倒要看看官府的人是来抓我还是抓你那不成器的弟弟!” 第四十八章 被逼离开 “你什么意思?”温棠问着。 只见谢氏笑容慢慢加深,语气阴沉的说道:“你弟弟去人家中收取之前赊账的银子,结果看中人家的女儿,趁着家里无人奸淫了人家女子,还把人伤死了。是他哭着来求我们让我们收留他,他说他不想坐牢,想用银子摆平这件事情。 我这做母亲的怎么能放任不管,只好拿出毕生积蓄替他摆平了这件事情,但是出于回报,你的那几间铺子都被卖给我们母子俩了,所以你现在还是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自己离开,免得我找的那些人去收铺子时伤了你。” “说到底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还是要留些情面的。” 谢氏说完之后,又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睛,后道:“可怜的长平,出了事情第一时间来找我这个晚娘,可见在他心里我比你这个姐姐还要重要些。” “谢翠莲,你又在编什么鬼话!长平性情温顺,怎么可能奸**子!” 谢氏的话,温棠定然不会相信。 谢氏似乎也是料到她不信,随之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张契约,倏的一下子在温棠眼前展开。 “睁大眼睛看好了,这可是你弟弟亲手签字画押的契约。白纸黑字,容不得抵赖!”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母子俩胡编乱造!现下长平不在,你们再怎么红口白牙的说下去也是无用。”温棠伸手准备将契约夺过来,但是却被谢氏一把收了回去。 她只好说道:“总之见不到长平,铺子我一定不会交出来。” 谢氏瞧她坚决,眉尾一挑,哼笑道:“既然你想瞧,我便让你瞧个够,瞧见了,你也好死心的将铺子交出来。哦,对了!除了那几间铺子,你还得交出顾家米铺的使用权,另外,如果你想你弟弟不去坐牢,那么从此以后,你就不能再在江城露面。” 谢氏的计划面面俱到,算准了要将温棠死死的拿捏。 而此刻的温棠全然没有刚进门的那股熊熊怒火,剩下的只是满目狐疑和不安。 谢氏领着她出了门,随之又带她从后门秘密的上了一辆马车。 一路车摇人晃,行路颠簸,她掀开轿帘一角查看,果然是驶上了山路。 谢氏半眯着眼睛看着她,嘴角含笑,甚是得意。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伴随一声车夫的长吁马嘶,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温棠下了车去,便瞧着不远处密林中有处别苑。 她认得这地方,倒也不是偏僻的荒郊野岭,而是依山而建,依庙堂而立的私家林苑。在这僻静的地方修身养性,拜佛念经那是最好不过。 来到小苑门前,瞧着门内还有下人在门口恭迎,温棠猜想这庙堂应该是平日温家人上山上香后专门劈出的一块休息之所。 在跟着谢氏进入院子之后,行至一间厢房门前时,她突然停下,敲了敲门。 不一会,那门便被从里面打开。 随之,温棠便瞧见不久前在铺子里那个谦润如玉的温长平已然又变成了那个颓废落败的瘾君子。那深深凹陷的眼眶,消瘦的脸颊,空洞的眼神,让温棠心中陡然一沉。 此时温长平见到温棠,也是吓的身子一紧,他惊道:“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棠没回应他的话,走上去想去摸摸他那消瘦的脸颊,但是却被他迅速的躲闪过去。 温长志以为长姐又要向上次那样打他,他怕,但是更多的是愧疚,羞耻,不想面对。 温棠这时沉着声音说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奸**子的事情是假的!” 胸口压抑着滔天的怒火,难受,愤懑,让她很快红了眼眶。 温长平立在远处,声音怯怯的说道:“姐,你别问了!” 他甩手回到屋内,坐到桌前,拿起那烟管重新点燃。 温棠见状,立时冲上前去夺过烟管,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嘶吼道:“告诉我,奸**子的事情是假的!” 温长平这时猛然起身,也扯着嗓子叫了起来:“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个女人就死在我旁边,我杀人了,我温长平杀人了,你满意了没!” 听完这一切,温棠怔怔的站在那里,难以置信的摇头问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我以为你还有得救啊.......”温棠一颗泪从眼眶滚落出来,她对未来的一切设想全都在这一刻破灭,接下来她还怎么走?时间还够不够教长平改过自新? 如果要教,又怎么教......这一次是杀人...杀人啊!!! 她站在那里怔仲不语,也让不远处的温长修连呼气喘气声都压的低低的。 直到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谢氏走进屋内打破了平静。 “三姑娘,人你也见到了,心也该死了。回去好好收拾东西离开江城,至于长平这里,你放心,毕竟他也叫过我一声娘,我定然不会让他落入官差的手里。” 谢氏语罢,伸手手绢在鼻尖一跃而过,脸上悄然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在温棠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想要你弟弟好过,那就永永远远的消失!” 谢氏咬牙切齿的说完之后,嘴角又是一抹鄙夷的笑容。 温棠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长平......”她试图去叫他。 但是却得到冷漠的回应。 温长平背身对她,道:“你就当我从来都没学过好,或者,你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弟弟......你走吧,以后我活成什么样子都不怨你。” “好了,你们有时间唠嗑,我还没时间陪你们耗费功夫。赶紧走,别消耗我最后的耐心!” 谢氏一边说着一边重重推搡着温棠,在将她推到门外之后,谢氏又瞬间将房门给关上。 她盯着温棠说道:“你也看见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我输了.....”温棠呆呆的看着地面,而后说道:“我可以走,但是你得给我三天的时间处理好一切事物。我就当没有过这个弟弟,放心吧,以后我再也不会回江城,这温家的一切我都不会再跟你去争。” 谢氏犹豫了一会,随之便点头答应道:“行!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交代一切事情,若是三天之后你还在江城出现,就别怪我将你弟弟交给官府了。” 温棠冷冷的看了一眼谢氏,幽幽的抛下一句“随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谢氏立在那里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的神情终于慢慢松缓。 第四十九章 关门结业 尽管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是谢氏仍然会担心温棠不肯善罢甘休。 可是刚才在温棠眼里看见的绝望以及她的要求,却又足以让谢氏放下所有担忧。 谢氏笑着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突然听见房内传来阵阵哭声,她冷哼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说完之后便也甩袖离开了。 在从小苑离开之后,温棠再次回到铺子,此时何妈和常伯正守在铺子中,在得到消息后,何妈根本无心再去做生意,完全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铺子里来回踱步。 在看见温棠之后,何妈立刻跑过去一把拉着她的手问道:“三姑娘,长平少爷究竟怎么了,他有没有事?是被人绑架了还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见温棠回来之后一直沉着脸默不作声,何妈更是焦急。 没一会,铺子进来几位客人,常伯正准备去招呼,而温棠这时却从铺子里拿起一张凳子走向街道。 她将凳子一把按在路的最中间,而后站了上去,面向众人。 左右路过的行人见她此举便颇为好奇,于是都迎到周围,看她意欲何为。 待周围聚集了一堆人之后,温棠这才大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我乃温家长女温棠,承蒙诸位关照,在这街道经营几家盐铺。 但是从即刻起,我温棠名下的店铺会立刻结业,造成诸多不便,恕我温棠在这里向各位赔个不是!” 语罢,她弯腰向着众人鞠了三个躬,随后不对大家的疑问做过多解释,拿着凳子回了店铺,又吩咐何妈和常伯立即去将四间铺子都收货关门,不再营业。 晚间,后院厨房内。 何妈心不在焉的做了一大锅粥,可是在场众人皆无胃口。 在那围坐在桌前的几个人之中,温长乐是第一个抑制不住胸中的愤懑,拍桌而起的人。 他气愤道:“长姐,你该不会真的抛下三哥不管了吧,你就这么认输了?” 何妈这时也在一旁说道:“三姑娘,如果连您都将长平少爷抛下,那以后谢翠莲又怎么还会将他当个人对待!少爷可怜,误入歧途也是被人唆使的,要是小时候有人好好教导他,他定然不会成了今天这幅样子。” 说着说着,何妈的眼眶里便盈出泪来。 常伯看了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三姑娘,这段日子我和长平少爷一直呆在一起,以前他什么模样我不清楚,但是这段时间,我看着少爷吃苦耐劳,一门心思都放在铺子上,时常跟我说一定要争口气,不让您替她担心。 平日少爷去取货盐路过东关小巷时,目光都不带瞄一下的,又怎么会去奸**子,少爷一定是被冤枉的!”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长平是被冤枉的,只是现在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温棠静静的说道。 见着温棠开口,何妈这时才有些激动的哭道:“三姑娘,我还以为你真的要抛下少爷不管了。” 温棠这时重重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说道:“长平是我亲弟弟,我哪怕就是豁出一条命也要保他周全。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的宣告众人结业,也只是想让谢氏那边放松警惕而已。 我只有三天的时间,如果能在这三天时间内查出长平是被冤枉的,那他就还有救!” “可是,我们怎么去找证据?”何妈在一旁紧张的问着。 温棠想了一会后,道:“长乐,这段时间就不要来了,回去之后你盯着那对母子,若是有什么异常举动,你随即来告诉我。但是你要记得,这事不能让你母亲还有爹知道。” 温长乐点了点头,道:“我现在就回去帮你盯梢。” 说完之后,他便小跑着出了厨房。 温棠这时又随之将目光对向常伯,道:“这几天劳您帮我去打探一下那户人家,看他家人什么底细。我自是不信长平会杀人,所以对于那个死去的姑娘还有诸多疑点,您帮我去打探打探。” “行,我明天一早就去那户人家看看,只要能救少爷,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常伯一边说着,一边重重的拍打自己的胸脯保证着。 看着大家不余遗力的帮助自己,温棠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 次日,为了不引起谢氏的怀疑,温棠领着何妈转遍了江城大大小小的铺子,买了诸多行装,行到哪里又主动散播自己即将离开江城的传言。 “夫人,看样子这女人是真的准备离开了。” 温家,一个小厮正在偏厅里向谢氏禀报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谢氏喝了口茶,眼珠一转,优哉游哉的说道:“这瘟神诡计多的很,这三天我自然是要盯紧一点。对了,那户人家拿银子走了没?” “早就拿银子打发走了,按照脚程,现下约莫已经出了江城了,即使那女人发现想要找人,也铁定是找不着的。”小厮在一旁谄媚的说着。 谢氏点了点头,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那小厮接过银子立即跪地磕头谢恩,随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盐铺内,温棠知道自己被谢氏的人牢牢盯着,在外呆了一天之后才敢回家。 回到铺子,常伯也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从后门进到院子后,温棠便让何妈赶紧将后门锁好,几人俏摸进了厨房。 厨房内,一灯如豆。 三人坐在那里,皆是一筹莫展的表情。 常伯说道:“三姑娘,那户人家本就不是江城人,时逢边关战事,前不久他们才逃亡来的江城,那间屋子也是租的,从那邻居的口中得知,约莫是少爷出事第二天,那户人家就没人影了。” 温棠此时秀拳紧捏,问着:“所以那姑娘真是死了?” 常伯摇了摇头道:“怪就怪在这。邻居口中那户人家只有一个女儿,生的伶俐,老两口十分疼爱。可是若是死了女儿,又怎么哭都不哭一声,连个丧事都没办,连一众邻居不知他家出了事。 今儿我还特意去周边几家棺材铺去打探,都说没有谁家姑娘出事定棺材的。要我说,那姑娘说不定就没死。” “没死?!”一旁的何妈惊诧无比的看向温棠。 温棠喃喃自语道:“长平曾亲口同我说过那姑娘死在身旁的,他又怎么会分不清那姑娘死没死?” 顿了一会,她又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向外跑去。 第五十章 交出人来 自打温棠回去之后,之前一路尾随她的人便也消失了。 她摸着黑小心翼翼的一路跑到缉私营,现下她能想到的唯一能帮自己的人,便是缉私营里的这般兄弟。 此时,缉私营的兄弟们大多已经休息,只剩下两人在那值班。 在看见温棠十分焦急的跑进来时,其中一人立时迎上去问道:“温三姑娘,何事让您跑的这么急?” 温棠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目光恳求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拜托你们,若是成了,我一定重金感谢。” “温三姑娘,您这是哪的话!”两位兄弟面面相觑一番,接着问道:“当初统领离开的时候,就有吩咐我们,若是您有事相求,定然要全力以赴的帮您。 我们这班兄弟,就算不卖您的面子,也要听我们统领的话。” 温棠实是没有想过周允礼会这么想着自己,哪怕自己不在江城,也为她做好了打点,心中不由得十分感动。 “温三姑娘,您只管说您的需求,别看暂时只我兄弟两个,待会我一敲锣打鼓,后院的兄弟们都得起。” “如此多谢各位兄弟了。” 温棠说着便向着二位兄弟鞠了一躬。 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追上那刚刚逃离的一家子,而缉私营的这帮兄弟常年和那些善于乔装打扮的盐匪周旋,最善识人认人。 温棠刚刚说完自己的请求,那两位值班的兄弟便已经左右忙活了起来。 “三姑娘,您且放心。我们这快马加鞭想要追个人还是很快的,不过因为并不认识那三人长何模样,所以到时推认起来可能会有些麻烦。 待会我便派个兄弟去那户房东处索要一下租赁上的字迹,到时也方便辨认。” “谢谢!谢谢各位!” 温棠一时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含着泪对着各位兄弟鞠躬。 “三姑娘,跟我们就甭客气了。到时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的。天色不早了,我找人送您回去。” “谢谢。”温棠擦着泪点了点头,但是又怕有人跟踪,她特意从后门离开了。 自打从缉私营回去之后,温棠就再也没出过门。 这两日的时光,让她简直度日如年。 这天晚上,在大家都已睡下之后,她独坐在院子走廊的台阶上,看着那一轮高挂的弦月,暗自发呆。 有时不禁会想,若是周允礼在,会告诉她怎么做? 正想着的时候,不一会,身旁便有了细碎的脚步声,扭头一看,原是何妈披着衣服走了过来。 何妈走到她的身旁坐下,目光也落在了那头顶清亮的月亮上。 “明天就是第三天了,姑娘,若是找不到人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再等等。”温棠摇了摇头,她总盼着缉私营的人会回来,到时还有转机。 何妈这时叹口气说道:“谢氏那人心狠手辣,料是不会轻易的放过你的。” “我知道。”温棠说着。 何妈又道:“那你还准备走吗?若是真听了那老母鸡的话,即使少爷不坐牢,那也要时时刻刻带着杀人的罪名过一世,到时,少爷会变成什么样子.......” 何妈哽咽着看向温棠,温棠这时淡淡的回道:“我知道。” 虽然没有具体回应,但是从那冷静的语气之中,何妈猜测她应该是心中有了主意。 何妈这时一把拉住温棠的手说道:“姑娘,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何妈都支持你。少爷要是坐了牢,我何妈这辈子哪怕走遍天涯海角都会将那一家人给找出来,到时还少爷一个清白。” “何妈!”温棠啜泣着叫了一声,随之便紧紧的抱着何妈的胳膊靠了上去,任由憋了两天的眼泪肆意的发泄出来。 这一夜,大家都没怎么睡,但是清晨之时,温棠,何妈以及向生,皆都为自己换了一身新衣裳,衣光颈亮的出现在门口。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开门,营业!” 很快,那紧闭了两天的铺门再次被打开,盐铺又开始正常招待起了客人。 得知温棠重新开张,周边的人全都蜂拥挤进铺子买盐,买盐的同时又不忘打探之前为何关门的事情,不过都被何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言碎语给挡了回去。 铺子正热闹时,常伯也赶了过来。 本想问些什么,但是瞧着温棠此刻端着茶水,正襟端坐在铺子里的时候,他又瞬时心安,在将所有的话咽进肚子,跑过去帮着何妈张罗起了生意。 今日这街上的人生怕这铺子再次关门,纷纷拿着布袋子过来买盐,这铺子里的人只增不减。 温棠坐在那里茶水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直到喝到第二壶的时候,人群之外突然有了响动,很快那人群便被人劈开一条道来,只见那谢氏母子正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 温棠瞧着谢氏来了,赶忙起身倒了杯茶递过去,笑道:“这是哪阵歪风将我的三娘给吹进门来了,这烈阳当头的,三娘赶过来也累坏了吧,赶紧喝杯茶缓一缓。” 她将茶杯递了过去,但是很快遭到谢氏反手一挥,那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碎成几瓣。 谢氏尖着声儿道:“温棠,你这是玩的哪出?” “歇了两天了,再不做生意,这铺子都要长草了。” “所以你是不准备离开了是吧!”谢氏一双眼睛瞪着温棠,狠声提醒道:“别忘了,你弟弟他......” “他杀了人,现下正躲在你那里,我要不离开,你便准备告官是吧!” 温棠提前将谢氏要说的话说了出来,以至于谢氏都有些无言以对。 她见唯一能要挟温棠的温长平都在这刻不管用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招来,只甩了甩袖子,“你知道就好。” 温棠这时笑了,她走向众人面前,加大音量说道:“我知道今儿来铺子里的人有一半人都想知道我温棠为何无缘无故关店两天,现下,我也不怕告诉大家伙真相。 实不相瞒,早两日我三娘告诉我,我的胞弟也就是温家三少爷奸淫良家女子还错手杀了人家,若想不让我弟弟坐牢,必须让我离开江城永远不许再出现。 那日我吓的不知所措,慌张之中便选择听信我三娘的话,可是这短短两日,我又想明白了。 若我的弟弟真的犯下了罪无可赦的孽,我这一走,岂不是包庇他,到时给我死去的娘脸上蒙羞!” 说到此处,她将目光转向谢氏,道:“三娘,为了给受害人一个交代,也为了给江城乡亲父老一个交代,我需要您即刻带着长平上公堂,到时由县官来审理这件事情。” “对!交出人来,还死者一个交代!” “交出人来,还死者一个交代!” “交出人来,还死者一个交代!” ...... 一时之间,大家都开始争先恐后的支持温棠的铁面无私,逼着谢氏交出温长平。 饶是谢氏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明明是自己来威胁温棠,怎么反而被温棠掣肘。 第五十一章 骨肉相残 “你....你这个女人疯了!怪不得你爹那么厌恶你,你就是个疯婆子!” 谢氏一边用手指着温棠骂,一边示意身后的手下保护好自己好从人群中撤离出去。 可是那群民众一时之间热血沸腾,哪会那么容易放她走。 “请你交出人来,还大家一个交代!” 众人的声讨声愈演愈烈,比起家里的锅台米炊这些琐事,大家还是更热衷于去伸张心中的正义。 很快,在大家的胁迫下,谢氏带着温长平上了公堂。 江城县官和温孟庭那是在酒桌上喝过酒谈过生意的交情,所以这温家老小他也认得。 今日堂下来的除了温棠面生之外,其余一老一小都是熟客。 一个曾笑吟吟的为自己倒过酒,一个曾亲切的叫自己一声伯父,都是熟人,十分难办。 在旁人的提醒下得知,这温棠是温孟庭的女儿,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而这县官今日瞧见别人一大家子的事,也觉得十分苦恼。 思来想去,县官觉得这事还是支会温孟庭一声比较好,于是便命人去将温老爷速速请来。 门外已经围满了百姓,这温家老小也在堂下跪了多时,县官再不开口审案怕是要遭非议,于是重重的拍下惊堂木,竖眉问着:“堂下之人有何诉求,速速呈上让本官受理。” 本以为是谢氏要状告这个非自己所出的晚辈一些罪行,谁知首先开口的却是这个温棠。 只见温棠此时俯首跪地,满含冤屈的说道:“大人,民女要状告温家三少爷温长平,草菅人命,目无王法,再告温家三夫人,包庇罪者,不顾法记。” “什么!”县官闻言,一双眼珠子都快瞪的掉出来了。 他再三问道:“听说这个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你真是状告他来的?” 温棠抬头看向县官,反问道:“难不成就因为血脉之亲,我就不能状告他了吗!大人,您就是这样断案的吗?!” 县官一下子吃了个憋,再次拍下惊堂木时,神情不悦,冷着声道:“本官一向清廉公断,有错必惩,有罪必诛。你口口声声温长平杀了人,证据呢?” “证据就在我三娘手中,您问她便知。”温棠说道。 县官这时看向谢氏,问着:“谢氏,这温棠此言属实否?” “这......” 谢氏捏着手帕犹豫半天不敢说话,要是说杀人了,自己就犯下了包庇罪。要是说没杀人,那自己辛辛苦苦的筹谋就全白费了。 她思忖着这瘟神着实够厉害,反将她一军,倒让她为难起来了。 就在众人的目光下,谢氏犹豫着该怎么说时,温长平突然拉着谢氏哭道:“娘,我没杀人,你快告诉县官大人,我没杀人。” 谢氏一下子拨开他的手,低声说道:“现在不是我想让你坐牢,是你亲姐姐要害你坐牢,别来求我。” 温长平被谢氏一推,目光一下子变的呆滞,很快,他又跪爬道温棠的身边,哀声哭道:“姐,我求你,我不想坐牢。我知错了,可是我不是有意的,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坐牢.......” 温长平的一阵哀嚎瞬间让温棠的心都碎了,短短几日,他又成了面无人色,形同枯蒿的模样。 温棠擦干泪,狠下心来说道:“长平,你现下只管将你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到时让县老爷来判!” “不...我不能说,会坐牢的...会一辈子坐在牢里,我会死在牢里的...姐,我还这么小,我不想一辈子都在牢里过......我求你了好不好,我求求你!” 面对长平一阵又一阵的哀求,温棠只能视若无睹。 她面向县官说道:“县官大人,当然温长平在去收账的时候,看中人家姑娘,一时色心大起强暴了人家姑娘,并且还杀了人。 事后长平答应将几间铺子转给谢氏换取银子补偿给那户人家,现下那户人家已经拿着银子不知去向。 若想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大人只管当下派人去追回那家人,一问便知。” “竟然有此事。”县官半眯着眼睛摇晃了一下脑袋。 直到门外传来百姓们一阵又一阵要求当面对质的声音之后,县官立时大敲惊堂木,准备命官兵去搜寻那户人家。 谢氏在一旁听了半天,心下只不停的骂温棠这个小贱人。 若是官兵出动,哪里还有找不出的人来。倒时再查个栽赃嫁祸的事情来,那她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温棠害进了大牢里。 在一阵权衡下,谢氏叫道:“大人,审个案子而已,又何须兴师动众。这包庇的罪名我认了,是我心疼我家老爷,不忍心亲生儿子陷入牢狱之灾,所以一时心软才包庇了他。 现下在这惶惶的青天白日下,我心中有悔,悔不该当初包庇了这小畜生。 劳请大人一定秉公断案,钉是钉卯是卯,杀人偿命,该问斩的,就该责当问斩!” 一听问斩二字,温长平立时吓的腿脚一哆嗦。 “姐,姐,救我,救我!” 可是任温长平怎么的哀求都于是无补,他只能绝望的跪在那里,眼里死气一片。 而这时,门外想起愤怒的吼叫道:“温棠!那可是你亲弟弟,你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不成!” “你这是骨肉相残!骨肉相残!” 不用回头看,温棠就知道门外站着的是何人。 只听得那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在她的耳边炸了开来。 “你,你就是个小孽种,害的我温家家不成家,你非要让我温家家破人亡才心安是吧!可是温棠你也别忘了你是我温孟庭的种,我温家败了,你也别想有一天好日子过!” “好日子?爹,你给过我什么好日子?是高床软枕,还是钟鸣鼎食?我温棠为了娘的药四处求爷爷拜奶奶的时候,你们温家在干什么? 那时你温孟庭在忙着兴隆生意,你谢翠莲在忙着计算家产,而你们那不成器的儿子在忙着用大烟害我的亲弟弟!” 温棠站起身来和温孟庭平视,她一字一句道:“没错,今天我就是要亲手送我弟弟进大牢,同时我也会想尽各种办法找出那户人家! 我不信长平会杀人,但是哪怕他是真的杀了人,我也要亲眼看见尸体让那户人家亲口指认是温长平杀的人! 与其让他东躲西藏的过一辈子,我宁愿他去坐大牢,到时我温棠就和温长平一起去,哪怕真把牢底坐穿,我也陪着他!” “你...你,疯了,疯了,我温家祖上没有修德,生出你这么个丧门星。今天我不在这打死你我就不是你爹!” 说时迟那时快,温孟庭扬手就是一个巴掌砸在温棠的脸上,白花花的脸上瞬间红肿一片。 第五十二张 杀人偿命 “爹,你凭什么打我姐!”温长平这时挡在了温棠身前。 “你滚开,她就是个丧门星,今天我要替温家打死这个祸害。”温孟庭要推开温长平去打温棠,可就在这时,温长平一把将温孟庭推出老远。 温长平红着眼睛说道:“谁敢伤我姐姐,我就和他拼命!” “你......”温孟庭并没有料想温长平会反抗,一时愣怔无语。 温长平这时重重喘了几口气,而后鼓起所有勇气看着县官说道:“是我杀的人,你将我打入大牢吧。但是这一切都和我姐无关,求您放了她。” 他一边说着一边跪在地上重重的磕着头。 县官见这事有些好办了,便悄然松了一口气,刚准备下达抓人的命令,谁知温棠这时跪在地上求道:“老爷,民女之所以闹到这里,就是希望老爷能派人去找回那户人家,当面对质。如果单凭谢氏三言两语,那根本不足以称之为证据,求您一定要秉公办理!” 温棠说完便跪在地上当当当三个响头,再次起身,额头都冒出血来了。 温长平看着心疼不已,立马上前抱着温棠哭了起来。 县官这时说道:“是你弟弟亲口承认的杀人,这还要证据吗?” 温棠这时目光一亮,随之对着温长平问道:“长平,你快将你那天的经过说给老爷听听,兴许有些地方能找到蹊跷。” 她说到这里,重重的看了一眼谢氏。 温长平抹干眼泪,想了想说道:“那日我去收银子,屋内就只有那姑娘一人。她热情的招待我喝水,我因为口渴便喝了。 谁知喝着喝着便脑袋一蒙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过来的时候旁边就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姑娘,又没一会,一个妇人冲进来乱叫一通,骂我奸**子。 我实是蒙的很,也来不及细望那女子,又没一会,便有一大伯冲了进来将我暴打一顿。 我怕极了,便逃到了街上,刚巧撞见二哥,那人正好也追过来打我,二哥说帮我解决,让我先去酒楼上呆着。 可是...再回来时,二哥就是那姑娘被我害死了,我害怕的要死,求着二哥帮我解决.......” 温长平说到这里,也开始慢慢醒悟过来,他突然瞪向谢氏道:“现在想来着一切也太巧了,二哥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那里。一切都是你们设计害我想要威胁姐姐离开是不是!” 对于温长平的质问,谢氏心虚的看向别处道:“无证无据的就别冤枉好人。自己犯的事,难不成还要把屎盆子往别人身上扣不成!” “你们......”温长平想冲过去教训一顿谢氏,但是很快被温棠拦住。 她道:“既然三娘也一同要个证据,那感情好,我们就一起求求县官老爷,让他现在派人去找证人如何!” 温棠话刚说了,谢氏的脸瞬间灰白,她转头去拉温孟庭的胳膊寻求帮助。 只听温孟庭这时冷哼一声,继而看向公堂上的老爷,行礼作揖,道:“大人,实在是我这一双儿女不懂事,本来芝麻大的事情偏要闹到公堂上来。 这哪里来的杀人案子,本来就是内人和一双儿女在胡闹。早前我儿长志被打断一条腿,内人心中就十分怨恨这姐弟,所谓的杀人也只是内人用来报复的借口,都是无中生有。 家丑不可外扬,这样的家事,不如就让老夫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如何?” 堂上的县官很快读懂这温孟庭眼中的意思,“这个…那个…” 就在他支支吾吾的时候,温孟庭向前走了几步,低声开口:“时下边关正乱,国家的税收又多指望咱们江城这帮盐商。我温某近两年身子不好,不图大富大贵,只图这小家和和美美,不出事让人看笑话。 若老爷成全,今年的税银,我温某一定加码奉上。” 县官闻言,眼底瞬间迸发出精明的光芒。因为战事,上头已经开始加大税收,他正思忖着今年怎么给这帮盐商灌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思想时,这老头主动要求加税银,他一出手阔绰,下面那帮子盐商自然会有样学样。 死人,且不说是真是假,要真是死人,这何年何处不死人呢,更何况战事迫急,要真是打输了仗,到时这如天堂一般的江城很快就要变成难民营。 想来先去,还是银子划算。 县官对着温孟庭使了个眼神,随之重重咳了两声,假模假样的判决道:“本官刚派人询问过,这江城根本就没人被害,此事想必正如温老爷所言是家眷闹出的乌龙。 只是温老爷,下次这夫人和儿女之间再怎么有深仇大恨,也不能用这种事情开玩笑。” 县官临末了还不忘揶揄温孟庭一番,让温孟庭一张老脸羞臊几分。 门外的一帮看客听了这糊弄人的宣判,自然不满,纷纷闹到:“狗县官,人命案查都不查就这么草草了结,我们才不信。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门口喧嚣不止,堂上的县官怒拍惊堂木,吼道:“谁杀人了!谁杀人了!你们有证据吗!没证据的就赶紧回家,别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 “谁说没有证据!”此时一道声音从门外霎时传来。 温棠下意识的抱紧自己的弟弟。 她心知这事和长平无关,但还是害怕。 直到众人让出一条道来,一双白色宝靴先行踏入,随着众人一阵惊呼,温棠抬头看去,瞧着来人竟然是周允礼。 霎时间,她暗松一口气,心中也生出淡淡的欣喜。 “堂,堂下何人?” 因那门外一众人群乌鸦一片,让他看不真切。 慢慢的,直到那人愈走愈近,他看着来人一身白色华袍光彩夺目,不怒自威,不言而贵的气势,心里不由没了底,直到仔细的辨别来人的真面目。 这县官吓的脚下一滑,差点摔在地上。 县官佯装镇定走下公堂,满脸堆笑的走到周允礼身边,道:“四爷,闻听您之前上京探望老王爷去了,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瞧着这周允礼回去一趟,着衣打扮又贵气了几分,县官更是心里打鼓。 周允礼微微撇了他一眼,斥道:“别扯这些没用的,我就问你这案子怎么判!” 第五十三章 五十大板 “四爷,这,这也没证据证明有人被杀,想判也判不了啊!” “谁说没有,你要的证人我可带来了,你睁大眼睛给我瞧好了。”周允礼说完重重的拍了拍手,很快有两个缉私营的手下压着一家三口进了公堂。 “这……”县官一下子懵了。 方才一直惶惶不安的温长平瞧见这一家三口,立马跳了起来:“就是他们。当日就是这姑娘给我倒的水喝,那天睡在我旁边的也是她。你果然没死!” 温长平这时拽着那姑娘不撒手,喊道:“你快当着众人的面还我清白,告诉他们我温长平根本就没有轻薄过你!” 此时只见那一家三口将头压的十分低,那姑娘也是恨不能将头埋进地底下。 县官这时恍然清醒过来,道:“四爷,这一家三口既然都在场,三公子没有杀人,那这案子就更简单了。现在放人,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会不会断案!”周允礼这时一声冷斥,吓的县官颔首不语,自退其后。 周允礼这时收回冷冽的目光,看着跪成一排的那一家三口说道:“现下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那样还能免你们死罪!” 一听可免死罪,那家的男人赶紧磕头谢恩,随之又操着一口带着浓重方言的官话说道:“大人,小人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被人收买的。 俺们一路来到江城投奔亲戚,谁成想亲戚早就不在了,就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安家落户。可是想要生活,莫钱呀。 别人看俺是个外乡人,也不用俺,这三天两头的没活干,想要养活一家子都难.......” 那男人正在诉苦之时,县官白了一眼道:“赶紧说正事!” 那男人才撇了撇嘴道:“正事就是,这个女人给了俺很多银子,要俺和俺闺女还有老婆子演出戏,事后又将俺们送走了。 对了,那天给这少爷喝的水里下的药可是这个女人亲手搅和进去的。”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谢氏。 众人随之恍然大悟,原来还真是这姓谢的婆娘使出的仙人跳。 此时,大家纷纷将目标对准谢氏,有看不过眼的,直接将手中的鸡蛋盐袋子都朝着谢氏的方向扔过去。 谢氏一身鲜艳的裙摆沾了很多污糟,想要去老爷那里寻求帮忙,可是得到的却是温孟庭蕴含滔天怒火的眸光。 谢氏知道自己这是踩到了老虎的尾巴上,当下只得怯怯的道歉,顺带还上演起了苦情戏码。 “老爷,我知道我本不该这样做。长平再怎么说都是你的儿子,我不该害他。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长志,他一条腿再也好不了,我这心有多痛吗!” 谢氏边说边用帕子轻轻擦泪,而后又道:“而且我做这么多,只是想逼走这个瘟神而已。她留下,就会祸害老爷的心血,祸害我们一家,你可能记得,当初她没回来时,我们一家是多么的安乐,可是现在全变了。” 谢氏的哭一声高过一声,终于哭跨了温孟庭那好不容易对她燃起的怒火。 不过这过错总要有人受的,他自然而然的将罪魁祸首放在了温棠的身上。 “既然无人伤亡,那老夫便带着家眷离开了。说到底都是老夫的家事,是错是罚,我们会关上门来自己解决。” 温孟庭说着便要领着谢氏离开,却不成想,被那缉私营的人给拦了下来。 温孟庭怒了,转身说道:“四爷怎么总爱管他人的家事!难道非要老夫跪下来求你放人不成?” 周允礼这厢背手沉声道:“温总商,今天您就是把这公堂磕出个洞来,我也要将您夫人缉拿归案。” 谢氏这时吓的连忙躲在温孟庭的身后,而后便听温孟庭说道:“四爷,这人死了么?既然没死,我夫人并没有犯下什么滔天的过错,您要以什么论罪? 反过头来,我还觉得这家人举止粗鄙,行为不端,妖言惑众,颠倒黑白,谁知道当初我家夫人是不是被他们骗的。” “咦~你这人咋这么冤枉好人呢。俺们但凡能有饱肚子的活计,又怎么会做这些违背良心的事。”那男人一听自己被反咬一口,当下就急了,随之还交代道:“俺想起那天不仅是她来找俺,还有一个瘸腿的男人跟在后边。 当时俺还听那男人说只要什么瘟神一走,就天天喂她弟弟吃大膏子泄愤。大人,那就是共犯啊,也应该一道抓了。” 谢氏一听儿子可能会被抓,立马冲出来说道:“这事只是我一个人做的,从头到尾花钱找人,下药都是我一个人,和长志无关,和长志无关。” 周允礼无暇去听她的解释,立马让人将谢氏擒住,继而看向温孟庭道:“如此毒妇,竟然设计陷害自己的儿女。 德行有亏,蛇蝎心肠,这样的人若不得到严惩,将来恐会教坏世人。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压下去,先痛打五十大板,再将她押入大牢,蹲监三年,若是到时再不知悔改,这辈子都休想再出来。” “老爷,老爷救我,我不想坐牢,我不想坐牢!” 谢氏吓的叫瘫倒在地上,死死的抱着温孟庭的腿,生怕被人拽走。 温孟庭倒是想带谢氏走,奈何周允礼已经命令下去,还给她冠了那么大罪无可赦的帽子。 现下他只能将目光对象温棠,道:“温棠,放了你三娘,有什么话回去慢慢说。” 温棠冷声道:“爹,我无官无职,没权利说放入就放入。这事你得问县老爷。” 温孟庭被温棠气的怒火攻心,他剧烈的咳嗦了几声,随之捂着胸口将目光看向县官。 现下县官哪里还有之前的威严,在周允礼面前,他温顺的就像只猫。 腆着脸向着周允礼殷勤一笑,而后无视温孟庭,对外下令道:“来人,还不将谢氏押下去痛打五十大板!” “大人……”温孟庭还想请求。 那县官一眼扫过他,鼻子一哼道:“怎么!你还想包庇这个毒妇,到时一同下狱不成!” 温孟庭这才吃了一憋,向后退去。 几个衙役将谢氏强行拖着压在板凳上,在众人面前行了邢。 五十大板过后,谢氏那鲜亮的锦绣长裙被血浸染,惨不忍睹。 衙役将已经快要奄奄一息的谢氏拖了下去,看着地上那棍子上沾着的些许血迹,温孟庭一下子晕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威胁 谢氏害人不成,结果最后害的自己落入大牢,这个结果,想必她自己也没想到过。 带着长平回了铺子,好生照料了几日,虽说长平时不时还会犯会烟瘾,好在在温棠和何妈的照料下,他那干白的脸色渐渐由白转红。 “总归以前戒掉过,现在再戒也不难。这几日我多熬些鸡汤给少爷补补,想必要不了多久,少爷便会恢复健康的。” 何妈在厨房边做饭边劝着正在炉边煎药的温棠。 顿了一会,又笑着说道:“这次那老母鸡落的这个下场,简直就是报应,如果连同那温长志也一同关进牢里,那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咧。” “听长乐说,我爹自打那天回去便又缠绵病榻,一病不起。只是不知这次病了,是真的伤了心还是只是做给旁人看的样子。” 温棠说完后往炉子里添了把火,在那淡淡的火光下,她的神情倍感清冷。 何妈拿着勺子敲着锅,愤愤然道:“真也罢假也罢,总之他也没得好过。都是活该,都是报应,没必要同情。” 温棠轻轻笑道:“有同情他的功夫,我倒不如同情同情自己。” “那是。咱长平少爷被害的多惨,姑娘,虽然那老母鸡坐了监,但是那温必治可还在呢,这次咱们一定要好好保护长平少爷,再不能被他给盯上了。” “肯定不会。”温棠说完重重一口气吹灭小炉子里面的火星。 正待她准备端药去给长平服下时,走到门口偏巧遇见温长乐。 “哎呦我的小少爷,走路就不能看着点吗,这药可好不容易煎好的。”何妈生怕刚才那一撞那药汤会洒在温棠身上,立马走过去将药碗接了过来。 还不待温棠开口说两句话,只见温长乐这时正色说道:“长姐,快跟我回去一趟。” “是爹让你来找我的?”温棠擦了擦手问着。 温长乐摇了摇头,随之说道:“是我娘。我娘特地让我来请你回去。” 温棠这时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里十分意外。 薛氏找她回去做什么?难不成是爹那边出了什么状况,需要找她回去商量? 带着满满的疑问,温棠随着温长乐回了温家。 此时温孟庭也刚刚苏醒没多久,薛氏正在给他喂药。 温棠跟着长乐走进屋子,对着薛氏唤了一声四娘,薛氏浅声应着,却也没回头看她一眼。 温棠又瞧着半躺在床上的父亲看着自己,她叫了一声爹,虽然没等来回应,却出乎意料的,温孟庭没有扯着嗓子让她滚出去。 看来此番不是薛氏要请她过来,极大可能是她爹的主意。 她问道:“爹,找女儿来有什么事情吗?” 只见温孟庭此时黑着一张脸,默不作声,胸膛一起一伏,鼻息重如牛喘,怕是想骂温棠,却也碍于体力不支,才张不了口。 温棠这时背手在那桌前走了半圈,见薛氏还不挑明来意,心中也没多少耐性,便道:“既然没重要的事要谈,我就先走了,省的在这惹得爹心情不舒畅,万一哪天病情加重,倒时别又成了我的不是了。” 她说完便准备出门,不曾想刚到门口,便与周允礼撞个照面。 自打那日公堂上一别,温棠便再也没见过周允礼。因为要照顾温长平,她无暇离开铺子,本以为他会来找自己,可是盼了几天也没盼着个人影。 不想今日在这见了。 看着周允礼,温棠心中复杂,即是高兴,可又夹杂着一些莫名的怒意,她很快低下头不去看他。 “等等......” 病榻上的人总算是有了声音。 温孟庭欲唤回温棠,在薛氏的提醒下,他知道周允礼来了,便又唤着他们来到房中。 门口的周允礼要进,温棠自然向后退了几步,不一会待二人双双进入房间时,薛氏这时才起身走到温棠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温棠被这突如其来的下跪吓了一跳,连带着远处的温长乐都受到了惊吓,脱口叫道:“娘,您这是干什么!” 温棠也弯下腰去要扶薛氏起来,但是被薛氏拒绝。 此时薛氏从怀中拿出一串钥匙,道:“这里是温家的帐房钥匙,依着老爷的吩咐,这串钥匙以后便交给你,以后温家大大小小的铺子也都归你打理。” “要求是?”温棠反问。 薛氏这时对着温棠的眼睛说道:“要求便是将三姐从牢里放出来。” 果然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温棠冷哼了一声,只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谢氏将她和长平害的那么惨,又岂能放她出来再作妖。 “你要的不就是温家的家产,现在都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薛氏不满的问着。 温棠站在那里审视着她,语气从容不迫的说道:“第一,我温棠要的不是整个温家的家业,我要的只是我娘该得的那一份! 第二,即使是求,也不该是四娘你来跪我。四娘你不欠我什么,这一跪我受不起,钥匙,我也不会从你手里接。” 薛氏这时却威胁道:“若你不肯放人,我便让家兄停了所有的货船。到时整个漕运暂停,温家和顾家的合作也难以为继。 我知道你有情有义,可若是漕运罢工,顾家也面临不小的损失,到时你便是落得个不仁不义的下场。 孰轻孰重,你应该能分辨清楚吧!” 温棠自是一愣,没想到跪在地上的薛氏语气会这么强硬。 她不免犹疑:“四娘,你这般想要救回谢氏,可曾是我爹逼迫您了?” “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老爷不曾逼过我。”薛氏一字一句的回着,随之又向着周允礼的方向磕了一个头,“今日请四爷过来,就是让四爷做个见证,到时只要三姑娘拿了钥匙,你也该我们温家的人从牢里放出来了。” 薛氏说完,还想再磕,远处的温长乐跑过来阻拦道:“娘,您这究竟是干什么。三娘压了您一辈子,现下她坐牢,您终于有了出头日子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要替她求情。” “放肆!” 随着病床上的温孟庭一声怒喝,薛氏立马重重的打了自己儿子一巴掌,道:“为娘心里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气气。 这个家,不能没有你三娘。 以后不许再说这些不成规矩的话!” 温长乐这一巴掌挨的着实憋屈,他见自己的娘一时糊涂的像是吃了浆糊一样不听劝,心中满是不快,也不管娘亲再说什么,捂着脸便跑了出去。 温棠下意识的向着周允礼看去,却发现周允礼此时也正望着她。 第五十五章 道谢 二人目光对撞一阵似乎有了答案,不一会,周允礼便道:“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温棠闻听此言,不禁心下一暖。 她想了一会才道:“这事儿我家长平遭的罪最多,放不放人得看他的意思。另外,劳请四娘出去一会,我有话和爹说。” 温棠这时将薛氏从地上扶了起来,和周允礼对看一眼,周允礼随之也扶着久跪的薛氏慢慢的走了出去。 待房间内只剩两个人的时候,温棠才一步一步的走到温孟庭的床边,问着:“爹,为何突然要将钥匙给我?我以为你恨不能杀了我。” “哼哼......”温孟庭老迈的脸上浮起一层笑容,却只是皮笑肉不笑,眸中满是阴沉之色。 缓了一会,他才说道:“我恨你不假,但是也不得不认同你有手段,做生意的人,少不得这种无所畏惧的胆识。 我的几个儿女中,谁也不如你。” 说到这里,温孟庭咳了一阵,后又继续说道:“之前我怕你一个丫头不自量力,会毁了温家。现在我也看清楚了,将铺子交给长志,那才是真正的毁了温家。 不过说到底他也是你的弟弟,到时安插他进铺子里跟你学着做生意,让他改邪归正,将来我也算是跟温家列祖列宗有了交代。” “就这些?”温棠皱了皱眉。 当真就只是这个原因么?她心有蹊跷,可是看着温孟庭那病重中的神态,也不像是虚情假意的样子。 “好了,为父要休息了,叫你四娘进来给我喂药。”温孟庭不想再说下去,冲着温棠挥手,示意她出去。 走到门口时,温棠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爹,四娘也是有血肉有尊严的人,以后别再让她求人了。” 说罢,打开房门,恰好对上薛氏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想必薛氏站在门口多时,方才她说的话也全听见了。听见也好,她也正想当面和薛氏说来着。 她扯了扯嘴角对着薛氏点头示意,就在越过薛氏离开的时候,她隐约听见身侧传来一声谢谢。 可是那声音轻的又很不真切,再转过头时,薛氏已经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温棠走后不久,薛氏回到床边给温孟庭喂药,又好奇的问道:“她答应了吗?” “总会答应的。”温孟庭回着。 薛氏又问:“老爷当真是想通了才将铺子钥匙给这丫头的?” “哼~”温孟庭一下子笑出了声。 薛氏勺子中的药汤不小心沾到了温孟庭的胡须上,她随之拿出帕子去擦。 而温孟庭这时笑的无比恣意,全然没有一个病重的人该有的神态。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就像是已经寻找到猎物的野兽,虎视眈眈。 薛氏拿着帕子的手顿住,忍不住叫了一声“老爷?” 温孟庭这时却将她手中的汤碗一把夺过,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这一突然的举动,将薛氏吓了一哆嗦。 “老爷,您这是......” “那臭丫头要不是巴结上了周允礼,我用得着这么哭着求着要交出铺子来赎人吗!不过这几串钥匙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这盐引大印可还在我这里,没了这个东西,将来她不过就是空有几间铺子而已。” “可是那许淮生不是她的干爹么?老爷不给盐引,那许淮生指不定要倾囊相助的。” 薛氏说完,温孟庭的目光微沉,好半天之后才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看来,我要让这多年的老朋友吃点亏了。” 从温府出来,温棠和周允礼一路并肩而走。 走了一阵之后,温棠才开口说道:“四爷,谢谢你。” 周允礼不似过往那般对她嬉笑,反而面带肃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对于温棠的谢谢,他反应甚小,只解释道:“这事不该谢我。之前那一家三口也不是我帮着找到的,是媚儿,你应该是谢谢她才是。” 温棠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十分纠结。 他刚才叫了一声媚儿,十分亲密,心中不由得有些酸酸的。 见话音落下之后又是一阵沉默,温棠才又尝试开口道:“四爷不是在京中的么,怎么会突然间回来了?而且为何是许姑娘找到的人?” “之前家父称病便回去探望了一下,见他无恙,便又回来了。回程的路上撞见一路跟踪那三个外乡人的媚儿,于是便也跟着在暗处盯着。没过多久,缉私营的兄弟赶来,便趁机将那三人拿下,急忙赶了回来。” 周允礼一边说着一边有探探天色,似乎准备着要离开。 温棠还未说尽心中的疑问,周允礼便急急说道:“棠儿,我有事先走了,你若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可以来缉私营找我。” “那...” 温棠微微张口,周允礼就已经等不及的跑走了,留着她站在原地,心中道不尽的失落。 他是着急去哪里?去找许媚儿? 回到铺子,温棠取了些银子上胭脂铺购了几套上好的胭脂水粉,又带了些许谢礼去了东关小巷。 想要得知许媚儿在哪座楼子并不难,只需要随便拉个人问问,便会有姑娘似烽火传烟似的将许媚儿的名字响彻在整条巷子里。 很快,她被一个身姿妖娆的姑娘带进了妓楼子里,紧接着那姑娘大喊一声“许媚儿,有位姑娘找。” 不多时,那二楼便围满了姑娘。 一个女人进妓楼,这不仅荒唐,还是天大的笑料。 姑娘们笑吟吟的说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话来招呼温棠,而温棠自当充耳不闻,目光一阵梭巡,最终在那一圈姑娘中落定。 她拎着谢礼,信步上了二楼。 倚在栏杆上的许媚儿挥着手帕懒懒的说道:“我这门只能男人进,对女人可没兴趣。” “我是来谢你的。”温棠说道。 许媚儿白了她一眼,扭着腰肢回了房。温棠拎着东西紧随其后,关上门后,又听见门外一阵热闹的调笑。 许媚儿坐在那里,看着刚染的手指甲,全然不把温棠放在眼里。 她阴阳怪气的说:“东西放下之后便可以走了,免得别人以为我们在房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温棠笑道:“我是来道谢的,光明正大的,有何见不得人?” 第五十六章 离开 许媚儿冷哼一声,似对她的谢意十分不屑。 温棠这时走过去道:“许姑娘,上次对你说的话你别太往心里去。这次你帮了我,以后只要我能帮的上忙的,你尽管来找我。” “切!”又是一声冷嗤,许媚儿表情冷漠的说道:“你犯不着跟我道谢。我没那么好心乐意去帮你,我做的这一切全然是为了四爷,你可没那么大的脸面让姑娘我出动。” “四爷?”温棠疑惑。 许媚儿转过眼来,问:“怎么?四爷让我帮你盯着你弟弟的事情你不知道?” 见温棠半晌没有反应,许媚儿这才又是冷哼一声,目光也随之黯淡下来。 “他对你,可真是尽心尽力......” 带着满满的醋意,她起身走到窗前,吹吹风,好让自己没那么难过。 许久,她才又缓缓开了口:“自打我答应了四爷,此后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盯着你家温长平。 那日我见他进了一户人家收账,直到后来出事,我都一直在角落里目睹着这一切。 我料到这是温长志的计谋,便在私下一直盯着那户人家,直到一天夜里,发现他们悄悄的出了城,于是乎我也俏摸着跟了上去。” 说到这里,许媚儿叹了一口气,又冷笑道:“说实在的,跟着那家人的时候我可怕极了,生怕被发现了,然后杀人灭口。 可是为了对四爷的承诺,我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了上去。呵呵,我这到底是图什么。” “许姑娘,大恩大德我温棠没齿难忘,受我一拜。” 温棠说着便对着许媚儿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许媚儿愣怔着回了头,看着温棠道:“你要怎么报答我?若我让你将四爷让给我,你同意么?” 温棠这时起身定定的看她,默不作声。 许媚儿这才又笑了起来,目光幽幽的看向窗外,淡声说道:“你的谢意我收下了,你可以回去了。” 温棠站在那里望着她,良久才慢慢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窗户那边又传来了声音。 “回去后替我转告四爷,我......” “我祝你们早日喜结良缘,早生贵子。” 在那一阵阵低到不容易让人发觉的哽咽声中,温棠向着窗前的人影再次道了声谢,而后才关门离去。 晚间,厨房内。 自打温棠向何妈说了白天在温家的事情之后,何妈气的立马将大铜勺子摔进锅里,怒气腾腾的叫嚷道:“什么!用铺子换那老母鸡出狱,想得美!我都嫌那老母鸡三年牢狱都少了,现在放出来,少爷的罪不就白受了。 三姑娘,这事儿你可不能轻易的点头,那老头子这是放长线骗你上钩,背地里指不定想什么坏招呢。” 温棠这时道:“我自然不会同意。只是当时薛氏跪在我和四爷面前,着实难堪,不得以我才借口说要回来问长平的意见。” 何妈继续说道“总之不能答应这事。宁愿没有温家的铺子,这老母鸡也不能放出来。” 温棠点了点头,“知道了,何妈。我心中也不想那么轻易绕过谢氏的。 不过我现在唯一担忧的是,如果不答应放人,薛氏就会停了所有的漕运,到时我只能走山路来运货。 倘若到时走山路,花费的时间都是漕运的好几倍,而且为了预防山贼,还得雇些镖局的人,这样一来,成本便大大的增加。” 温棠坐在桌前,一脸愁绪,“不行,我得先写封信给顾伯父,问问他的意见。” 她起身便往外走,谁知温长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 今日的温长平气色不错,白天时烟瘾一阵阵的犯过之后,到了晚间,他只觉得肚内空荒。 本来准备来厨房找何妈要些吃的,恰好听见二人的说话。 见了温棠,温长平走上前正色说道:“姐,我同意爹的要求,放了三娘。” “长平,你是到现在还舍不得那老母鸡是吧!” 锅灶前的何妈气的将抹布扔进水里,语气也带着浓浓的指责。 此时温棠也有所不解的看他,问着:“长平,你是什么想法?” 温长平这时提了一口气,捏紧拳头道:“姐,何妈,是我太傻太容易错信他人,才让二哥三番两次的害我。 我想明白一件事情,只要我在这江城一日,他们便会拿我来要挟你。我不想在成为你的绊脚石,所以,我想这两日便去外公家。 姐,放了谢氏,拿回铺子,到时慢慢和他们斗!” 温棠却道:“长平,你要是离开我自然要和你一起走,那铺子钥匙要了也是没用。” “不!你不能跟我一起离开,你得留在温家,你得守着这份家业。”温长平一本正色的看着温棠,他紧紧的抓着温棠的手说道:“不放了谢氏,三年之后她还是会出来,到那时,你还有几成的机会能拿到钥匙? 况且,爹本就对你有意见,你不听他的,三年后,他还会让你在江城有立足之地吗? 温家不仅仅是爹的,里面也包含娘的心血,即使娘九泉之下,也不会想让这温家的生意最后败在谢氏母子手中。” “所以,你还是答应这个条件吧。” 在温长平说完之后,温棠这次一点一点的审视着自己的弟弟,仿佛在一夜之间,这个孩子成熟了。 长平的话句句在理,再加上她的病也未必拖的了三年。 万一三年后她离开人世,谢氏回来,到时只会新仇旧恨算在长平的身上。 想到这里,温棠还是倒吸一口寒气。 此时何妈听了这一番话,怒气也不似方才那样盛了。 想了好一会,她才嚅声说道:“回去老太爷那也好,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适合养人。” 说完,何妈才又转身回去,洗锅抹碗准备给温长平做饭。 温棠知道何妈心里仍是有些不甘,而这厢长平又目光热切的看着她,哪怕温棠自己心里也觉得不痛快,但是此时放人,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多日不见,当初高高在上眼中傲然无物的谢氏,如今被困在牢中,身上的傲气锐减,眼神之中也满是空洞。 无数次门外只要有一点点小小的动静,她都会眼中焕发神采跑过去抱着柱子张望,时时刻刻都在盼着老爷和长志来救自己。 可是最后又只能带着失望继续坐到那角落之中。 今日也不例外,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她又立马起身冲了出去。 直到看见那走近的人是温棠时,她才又面如死灰的回到之前的位子坐下。 第五十七章 一巴掌 “谢翠莲,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待狱卒打开牢门,温棠弯腰走了进去。阴暗潮湿的房间,只从小小的窗户洒下几片阳光,却将这牢房映照的更为阴森。 谢氏仍旧是坐在那里,目光定定的看着地面,对于温棠这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今日温棠来,也不打算同她吁长问短,见谢氏不说话,她便准备直接奔向主题。 向着门口的人拍了拍手,很快两个衙役捧着东西走了进来。 谢氏的眼中有了疑惑,这才看向温棠问道:“瘟神,你又玩什么花招?” 温棠低头笑道:“你可知道,爹为了救你,和我做了什么交易?” “什么?”谢氏转过脸来,目光一颤幽幽的说道:“老爷终于救我出去了。” 温棠这时又道:“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爹说只要放你出去,他便同意将温家所有铺子的钥匙都交予我。 这样一来,三娘您这么都多年的筹谋与期待不就落空了么。” 她含笑审视着地上的谢氏,瞧着谢氏的神情,从一开始得知可以出去时的暗自欣喜瞬间变成这幅震惊到不知所措的样子,温棠着实看着痛快。 “老爷当真把钥匙都给你了......”谢氏双拳紧握,尖利的指甲陷入肉中。 “对。”温棠又道:“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没想好究竟该不该放你。就在昨天,我想了一夜,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能让我释怀。” “你究竟想怎么样!”谢氏从唇齿间生冷的吐出这几字。 温棠便浅笑道:“放你出去可以,但是,你必须立即剃发出家,此后三年也只能在庙堂度过。唯有这样,你才能洗清你身上的罪孽。” 谢氏闻言,立马吓的瞪大眼睛,瞳仁一颤,吼道:“瘟神,你究竟是想让我恕罪,还是其实你只是想报复我而已。” “我报复你难道不应该吗!”温棠勾唇,慢慢蹲下半个身子,看着谢氏说道:“三娘,你欠我娘的债,何止是这三年能偿还的。你在心里可能会怪我害了长志断腿,但是你怎么不想想,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呢!” 看着谢氏那一脸苍白的模样,温棠又道:“虽然一路艰辛,但好在我和长平都一步步闯了过去。老天爷是有眼的,你犯下的过错都有因果报应,别以为能逃过去。” “放你娘的狗屁!老娘才不怕什么因果报应。”此时谢氏面目狰狞,死死的盯着温棠说道:“不过就是剃度出家,你以为我很怕吗。瘟神,我倒要看看,我们究竟谁先输!” 谢氏狰狞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阴鸷。 温棠对她的举止倒也不意外,瞧着她愤恨交加又气急败坏的样子,也够了。 这样的人让她在庙堂内聆听佛音而不能踏出半步为她的宝贝儿子出谋划策争夺一切,想必对她心里也是一种煎熬吧。 温棠不再理她,只让人尽快将她的头发剃掉而后送进山上的庙堂去。 当温孟庭得知温棠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放的人,眉尾眼稍的壑纹又深了些。 温棠来索钥匙,可是薛氏又不知这种状况该不该给,便将目光转向温孟庭,轻声问着:“老爷,这钥匙......” “你过来。”温孟庭朝着薛氏招了招手。 薛氏以为他有什么吩咐,紧忙走到床边弯身问道:“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谁知话音刚落,薛氏脸上便迎来火辣辣的一记。 她捂着火热的脸震惊的看着温孟庭,得到的却是一顿训斥。 “我既然答应过要给钥匙,自然不会食言。你居然还要向我再次过问,怎么,我是那种说到做不到心胸狭隘的人吗!” 温孟庭说完之后,夺过钥匙,一把摔倒远处。 他看着温棠道:“要拿钥匙,自己捡。” 温棠静静在远处看了一阵,瞧着薛氏明明满腹委屈可是也只敢低头站在床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瞧着父亲对自己痛恨,可是又不得不兑现承诺的不情愿。 她这时冷冷一笑,转身捡了钥匙便想走。 但是在临走之际,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走向薛氏,正色说道:“四娘,虽然你嫁给了爹,可这不代表你就可以任人使唤糟蹋。你这样隐忍的性子,只会让茹楠有样学样。 难道你想茹楠将来嫁人也学你的样子,处处被人欺负?” “够了!”薛氏抬起头,下巴颤了颤,她道:“嫁夫随夫,是为伦常,我只是做一个女人该做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教我。” 温棠吃了一憋,心中只觉的无语。有时候倒感觉这样的人是可怜又可恨。 看了薛氏一眼,她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出去。 或许是事情都办的顺利的缘故,温棠瞧着今儿天气倒也柔和不少。 不似前几日那种夏日独有的燥热,走到哪儿都觉得有和风吹过,十分惬意。 回铺子的路上路过一家医馆,恰好瞧着一位缉私营的兄弟从里面拎着药走出来。 温棠还以为是周允礼生了什么病,立马上前询问道:“这位大哥,请问是不是你家统领生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缉私营的人对温棠并不陌生,这位兄弟自然认出来温棠,打了个招呼之后,才道:“嗨,倒不是我们统领生病了。不过也差不多,这两天我们统领可头疼了,闷在缉私营的后院中唉声叹气的。 三姑娘要不要去看看他?” 温棠以为这个兄弟说的头疼是周允礼患了什么风寒导致的病症,一时着急,便向着缉私营的方向跑去,而没一会,方才那缉私营的小兄弟看着她的背影一阵偷笑,立马拎着药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自打周允礼从京中回来,整个家便闹翻了天了。 那次父亲来信抱病让他回去,其实就是诓他回去瞧了几个世家姑娘。他父亲想给他定下一门亲事,可是却被他拒绝了,并且还跟父亲闹了一阵。 回来之时,他父亲亲手写了封书信让带回来给他娘看,原以为是他爹许久未见自己的娘亲心中想念才写的书信,谁成想,书信刚交给娘亲,他娘一瞧完,便四处要追着他打。 原是他爹将他此番行为一一列举告知并且最后还指责其母失职,不配做个母亲。 若是往常,他娘又岂会在乎这只言片语。 奈何他娘在心里盼孙子盼的老眼昏花,如今结合他爹的一封书信,那火又怎能不升腾而起。 第五十八章 婚姻大事 打了他几顿之后没过多久便气病了,这让他苦恼不已。 这两日他娘好不容易身子舒畅些,又说看见他心中烦闷,愣是将他赶出了家门,这些事情,叫他如何不头疼。 自己有家回不得,只好让自己的手下回去送药,又处理完一堆事情,不一会,周允礼便心生憔悴,满面愁容的靠在那桌子上。 温棠来到缉私营,在几位小兄弟的带领下来到周允礼的院外。 瞧那门开着,温棠便大步走了进去,一进门又看着周允礼面色黯然,心中不由担忧。 她走过去以手搭在周允礼的脑门上,试图探探他额上的温度。 谁知下一秒,方才还闭眼休息的周允礼一把抓住她的手,睁开眼睛,向她瞧来,眸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你怎么会来?”他抑制着心头的喜悦,淡声问着。 温棠则是皱着眉头说道:“我听说你头疼的很,所以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方才还极为克制的周允礼,一瞬间兜不住笑,微微勾唇道:“你,很担心我吗?” 温棠回道:“你病着,我当然担心你了。你可有瞧过大夫,大夫怎么说?是不是你之前一路舟车劳顿,加上回京水土不服?” 她刚说完,门口方向便多了几双偷窥的眼睛。 周允礼的角度可以瞧的真切,是那几个闲来无事看热闹的手下,为了不让这几个家伙发现什么,他又刻意顺着温棠的话说道:“的确是因为去京中才导致的不舒服,不过不打紧,现下已经好些了。” 温棠看着他说道:“那你想吃些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周允礼道:“不用了,别为了我的事情分神。现下你刚拿回铺子,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温棠急道:“不行,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 但是很快的,她又后悔了。心中暗暗叫了起来,这心里话怎么可以轻易的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呢。 一瞬间,她满脸通红。 “你刚才说什么?”周允礼挑了挑眉问。 温棠这时心下长舒一口气,原来是没听见。于是她佯装正色说道:“没没什么,我现在就回去给你做吃的东西。” 想要走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周允礼抓住,她又慌张的将手抽了出来。 此时周允礼一抹笑容淡然扫过,而后又试图冷静的看着她问着:“你刚才去了哪里?” “温府。”温棠有些窘迫的回着。 周允礼又问:“都见谁了?” “我爹还有我四娘。”温棠回着。 发现周允礼似乎并没有在意她说了什么,温棠心里暗松一口气。为了让自己显得十分的镇定,她决定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的问题。 “谢氏放出来了?”周允礼继续问着。 “放了。”她点头,而后便将谢氏剃度出家的事情告诉了他,“我爹自是没想到这出,给我钥匙时,仍旧有些不甘心。” 周允礼听完之后也没过多反应,只问着:“你弟弟要离开江城了?何时走?” “后日便走。”温棠说着。 好一会之后,她又道:“你帮了长平那么多的忙,他走之时,想请你吃顿饭感谢感谢。” 周允礼想了一会后说道:“他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请客吃饭便算了。我这边琐事众多,实在是抽不了空。” 温棠道:“这样啊。本来想明日我亲自做一桌子菜,让你尝尝我的手艺的,看来也只有下次了。” 初始周允礼还盘算着这两日想何种方法去哄自己的娘亲开心,本不想出去应酬,但是一听温棠要亲自下厨,周允礼转瞬间便改了注意。 “我好像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手下去做,好像也能抽出一点时间来。” 他说着又干咳两声,好让自己这个小谎能撒的圆润。 得知周允礼可以来吃饭,温棠十分高兴。 “我现在就回去备菜,你喜欢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便喜欢吃什么。” 周允礼柔声应着。 一句话,让温棠又没由来的低下了头。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哄笑声,这阵笑声让屋内的温棠和周允礼皆感到一些窘迫。 温棠此时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便道:“我先回去了。” “恩。”周允礼点了点头。 温棠向着门口走了几步,又顿住,回头看他,“明日,你会来的对吧?” “当然。”他回着。 温棠带着一脸笑意,心满意足的出了门口,为了躲避那门外一道道灼人的视线,她又提步一路小跑出去。 谁知刚到院子门口,便与一妇人撞了个满怀。 妇人吃痛的叫了一声,捂着胳膊看了温棠一阵,而后又转脸看向一旁的人,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温姓姑娘?” 此时妇人旁边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今天在医馆遇见的那位拿药的小兄弟。 小兄弟这时头如捣蒜一般的点了起来,那位妇人便一时忘了身上的疼痛,转而对着温棠上下左右都打量了起来。 温棠此时也打量着这位妇人,瞧她看上去约莫和自己娘亲一样的年纪,但是却比自己的娘亲生的丰腴漂亮,多了些许雍容华贵。 又瞧着缉私营的兄弟都对她恭敬有加,不用猜,她也知道这位妇人的身份。 果然,没一会,身后一阵脚步声逼近,很快便听见了周允礼的声音。 “娘,您怎么来了?” 方才见了温棠,脸上终于流露笑容的乔氏在见到周允礼后,神情又恢复冷肃。 她哼了一声说道:“臭小子,既然早已有了心仪的人,怎么就不能同你父王说清楚。也免得我遭了一顿骂!” “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允礼方想上前解释什么,但是被乔氏推到一旁,继而将目光全落在了温棠身上。 乔氏亲切的上前拉着温棠的手说道:“温姑娘,你和我儿在一起多久了?打算何时定下日子来?” “这......我.......”温棠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随即看向周允礼求救。 周允礼倒是想英雄救美,但是一山还比一山高,他可斗不过自己的娘亲。 况且,他母亲的举动让他隐隐之中又带着一丝期盼。 见着温棠支支吾吾的样子,乔氏还以为这姑娘不乐意嫁给自己的儿子,于是便道:“温姑娘,你是觉得我儿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地方吗?” 第五十九章 乔氏 “恩?”温棠一愣。 乔氏这时随之说道:“你放心,我养大的儿子我知道,我儿除了一个死心眼的毛病,其余浑身上下都是优点。你若嫁他,不吃亏的。” “可是我...”温棠可是第一次被人逼着问婚事,哪知如何作答。加上周围又都是缉私营的兄弟,让她更加张不了口了。 嗫嚅了一阵之后,她才缓缓说道:“夫人,我只是小门小户出生,怕是高攀不上四爷。” “这话从哪说的。我儿虽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但那也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既然跟我来了这江城,那金钥匙也得吐出来。论起身份,他又能高贵到哪去,别人叫他一声爷,也只是给他面子而已,不必当真的。” 乔氏言辞热切,生怕这到手的儿媳妇飞了,又紧忙着上前拉着温棠的手说道:“只要我儿中意,哪怕是街上的乞丐我都认。不为别的,我就信我儿子的眼光,他看上的姑娘,定然不俗。” 温棠听着乔氏的一番话,心中十分意外。 没想到这堂堂的王妃居然如此不拘小节平易近人,完全没有想象中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心中虽觉得温暖,但是被堵在那里问及婚事,她也是十分不知所措。 八字都还没一撇,就谈婚姻大事,岂不是胡闹么。 温棠想着将事情说清楚,但是乔氏太过热情,竟然已经开始为他们婚后的生活做起了打算。 “你若嫁允礼,以后他要是胆敢欺负你,娘便打的他脑袋开花,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等过个几年,你再给咱周家生一双儿女,到时也能让我弄孙为乐颐养天年了。” 乔氏说道这里,又突然想起什么,立即将手上的一枚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摘下,一把给温棠戴上,道:“这是我当初娘家的嫁妆,一直戴到今天,值不值钱另说,算是为娘的一份心意。” “娘?”温棠愣愣的看着乔氏。 没想到乔氏以为她在叫自己,居然爽快的应下了。 这一应下,不久的刚才还称呼她一声三姑娘的缉私营的兄弟,这时又都个个迎上来尊她一声大嫂。 温棠哪见过这个场面,现下她恨不能挖个地洞将头埋进去好避避风头。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周允礼过来打了圆场,道:“娘,这事待会我同你慢慢说。棠儿暂时有事在身,先让她回去。” “好,好,那明日再将棠儿带到府上,咱们慢慢聊。” “明日也有事。” “那后天,后天也行。” “后天也有事。” “这...”乔氏这时冲着自己的儿子一个白眼,随之闷闷的说道:“行吧行吧,那就有空的时候回来。这几日你就在这院子里好好反省,等到时有空,和棠儿一起回去。” 乔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分明就是说不带人上门就不许周允礼进门的意思。 周允礼一脸无可奈何,只觉得自己这儿子做的不值钱。不过看向温棠时,又忍不住高兴,于是乎又什么都应下了。 乔氏这才笑吟吟的松开温棠,说了两句话之后便又让人将自己送回去,从头至尾都不在乎她这儿子在这冷冰冰的缉私营睡了几天,可有头晕脑热否。 温棠想追上去将镯子还给乔氏,但是又被周允礼叫住。 他说:“这镯子先戴着,有什么话,明天去你那里再说。” “呦~统领这是要女婿上门了~”旁边的看热闹的手下嬉闹声一浪高过一浪。 周允礼觉得心烦,一眼瞪了过去,随之便准备送温棠回去。 次日下午,温棠从清早开始便忙于买菜,一到下午又早早的钻进了厨房里,操起锅铲顶着浓浓的油烟一连做了好几道菜。 虽然小时候有何妈在,但是何妈那时大多时候都陪着娘亲,烧火做饭的活便落在温棠的身上。 那些年唯一的成就便是,向生往锅灶里塞了不少的柴,她也学会了做不少菜,并且味道十分不错。 只是后来因为生病的缘故,何妈怕浓重的油烟影响她的病情,才不准她经常出入厨房。 今天在这锅灶前站了一上午,何妈忧心忡忡的说道:“姑娘啊姑娘,咱们去酒楼里买些饭菜就是,何必亲自费这么大的功夫,这对你的病可没好处。” 温棠则是笑着说道:“何妈,我又不是天天都做菜,偶尔一次而已,能有多大的影响,况且近来我觉得身子没有啥异样,你多虑了。” 谁知她话刚说完,突然胸口一沉,又一阵油烟气钻进嘴里,引起她剧烈的咳嗦。 温棠急忙丢下锅铲跑出厨房,在那门口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何妈担心的来看她,却又被她给推走了。 温棠说道:“看来被你说中了,不能炒菜了,你去帮我把那几道菜给做了吧。” 何妈撇了撇嘴回了厨房,见她离开之后,温棠才神色凝重的蹲在那里。 今天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坠重感,一阵一阵的,好像悬着的心脏都快要凋零了。 可是也就那一阵,之后她又恢复往常。 清了清喉咙里的油烟气,她想回房喝点水,而这时温长乐领着温如楠从门外走了过来。 温长乐自是从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大声叫了声长姐,随之注意力便被厨房里的阵阵香气给吸引了去。 他像只猫一样轻快的跑进了厨房,又留下了温如楠一人。 不过这次的温如楠不像上次那般腼腆,见着温棠,主动了许多。 她也跟着悄声的叫了一声长姐,随之便笑了起来。 温棠问道:“茹楠,你出来的时候你娘知道吗?” “知道的。”温如楠点了点头:“今天是要给三哥送行,我肯定也要来的。一开始娘是不同意的,只是后来大哥说会照顾好我,她这才松了口。” “大哥也来了?”温棠说着向门口处看着,可是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温如楠说道:“本来大哥是同我们一起的,不过半路遇见了四爷,他们俩便半道过去说了些话,估计待会就到了。” 温如楠话刚说完没多久,便听着院外已经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很快温长修和周允礼都踏入了院中。 一向周允礼瞧去,便自然而然的对上目光。 第六十章 婚事 温棠瞧着今日的周允礼,一身青蓝长衫,步履生风,笑容盎然,看上去心情不错。 她笑着看他,他亦笑着看过来。 一旁的温长修话说到一半见身旁的人不再有回应,顺着他的目光瞧到远处的温棠去,又看见她手上的镯子,胸中顿时了然,还忍不住自嘲一笑。 周允礼这时扭头看他,问:“温兄,笑什么?” 温长修这才说道:“四爷,难怪之前我给你说媒你不乐意,原是你看上我这大妹子了。你倒是早说啊,不然上次我一不留神都将棠儿推进顾家二爷房里了。现在想起来,好在事儿没成。不然,你指不定要拿我怎么教训。” 一想起顾玉轩,周允礼眼神一变,方才看着温棠的柔情,到了温长修这里,便是要杀人的冷刀子。 温长修被这眼神吓了一哆嗦,不再取笑他,而是去和温棠打起了招呼。 “大哥。”温棠轻声叫着。 温长修应道:“棠儿,许久不见,你倒是变得更漂亮了。” “哪有,我还是和从前一样啊。”温棠回着。 温长修则是戏谑道:“我瞧着你啊这气色比之前更加红润了,这要嫁人了,就是和之前状态不一样。” “什么!长姐要嫁人了?” 温长乐这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叫着,他这一叫唤,前院后巷的人都被他给炸了出来,就连何妈也抹着围裙走了出来, 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向生从前院跑过来,大口喘气的叫道:“三姑娘你要成亲,我怎么不知道!” 温如楠瞧着这向生憨头憨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给他。 向生先是一愣,紧接着见温如楠指了指他头上的汗,他才反应后来,憨笑两声接过帕子。 拿着帕子轻轻的掠过脑门,但是也不敢用力,生怕头上的粗汗污了这方精致的帕子。 擦完汗后,又傻笑两声将帕子还给温如楠,此时温如楠轻声说道:“送给你了。” 向生这才带着一抹羞涩的笑容将帕子收进了怀里。 二人之间的互动,并未引起大家的注目,大家更多的心思还是落在温棠这婚事上。 温棠还来不及解释,远处温长平听了动静也从前院走了过来,瞧见周允礼过来之后,急忙上前去迎道:“四爷,以后我不在江城,你一定帮我照顾好姐姐,这世上谁人我都放心不过,只有四爷在她身旁,我才安心。” “三哥你是不是傻,四爷照顾咱姐又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么,这还用你说么。”温长乐从台阶上走下来,凑到四爷身旁,讪笑道:“你若和长姐成了亲,就是咱姐夫了。那以后我能去缉私营和你们学些打打杀杀的招式么,学会武功,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以后我就再也不怕别人欺负我和我娘了。” 为了验证自己是练武奇才,温长乐还班门弄斧在周允礼面前甩了几招假把式。 不过终究不是正经招式,很快就踩在一块石子上闷声甩了个大跟头,惹的大家纷纷笑了起来。 温长修对这个活宝弟弟哭笑不得,为了不让他再惹笑话,随即将他从地上一把拎了起来,道:“小子,是不是男子汉,咱们酒桌上见真招。” 一听要喝酒,温长乐两眼放光,但又神情为难道:“可是我不会喝酒,而且我娘也不让我喝。” 温长修道:“不会喝可以学呀。长平今天最后一天留在江城,咱们兄弟几个今天一定要在酒桌上喝趴了才行。对了,还得拉上四爷和向生,总之今天在场的男人都得喝酒,一个也不能逃。” “对,大哥说的对,今天咱们要喝的痛快。”温长平这时也走来高兴的附和道。 温长乐想了想,随后拍了拍胸脯说的:“行,今儿我就舍命陪君子了。走,喝酒去!” 温长乐说完便去一旁一手勾住何向生的脖子,一手勾着温如楠的键盘说道:“待会就让茹楠给咱们倒酒。” 说罢,便拉着他们向着前厅走去。 温长修也准备拉着温长平向前走,又想起周允礼在后边,便扭头催道:“四爷,和棠儿少说两句,我们可都在前面等着你喝酒呢。” 周允礼一个眼神瞟过去,温长修随之笑的心花怒放,这才拉着弟弟走开了。 见着大家都走了,周允礼这才缓步来到温棠的身边,解释道:“我并未和你大哥说成婚的事情,他应该是看见你手上的镯子猜到的。我娘曾和他说了无数次这镯子要留给未来的媳妇,估计他就这么以为你和我定了下来。待会我就去和他们解释清楚。” 温棠低头点了点头,听得头顶传来两声笑声。等着眼前的人离开时,她才豁然抬起头来,看向他的身影。 何妈这时走过来拉着温棠笑笑,后小声问着:“三姑娘,你和四爷这么快定下亲事,那病的事情也说了吗?他是作何反应,他的家人呢,也是一点也不嫌弃?” 何妈的话,犹如晴天中的一道雷,甩在她的头顶。 这婚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乌龙,但是她对周允礼的情意是真的。 可是正因为是真情实意,所以更加不能去害他啊。 自己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若真是将来嫁给他,难不成让人家今天办红事明天办白事么...... 望着手上的镯子,温棠感觉自己胸口实在是堵的慌,也未去回何妈的话,只心不在焉的说要去院外透口气...... 温家这兄弟几个常年待在温府,受温孟庭的规矩约束,很少有聚在一个酒桌上喝酒聊天放声大笑的时候。 今日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当然要喝个痛快。 菜未上全,大家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温长乐不会喝酒的人,不过三杯下肚,已经飘飘然,趴在那里满口胡话,惹得大家笑话。 何妈将一桌子菜布好,见天色越来越黑,但是温棠还未回来,不由得有些担心。 她将这事告诉了周允礼,周允礼此时也喝了许多,但并未喝醉,只迅速起身准备出去查看。 这二人刚离开饭桌一会,温棠便已从后院进来。 周允礼见她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随即上前询问。 他问道:“怎么突然出去了,是有什么事要办吗?需要我帮忙吗?” 温棠摇了摇头。 他还想问什么,可见温棠表情沉闷,终也没开的了口。 远处酒桌上的温长乐现下已经喝的懵头懵脑,本不会喝酒的人,突然拍桌而起,让人给他再上好酒,叫嚷着还没醉还要再喝。 尚认得出远处站的人是温棠,便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笑道:“长姐,你看我这酒量不错吧。等你和姐夫成亲的时候,我还要喝,喝好多好多的酒......” 一个酒字刚刚落地,他的身子也支撑不住,轰然倒下,吓的何妈紧忙去扶。 第六十一章 断绝来往 远处酒桌上,大家因为温长乐的醉倒哈哈大笑。 温长平这时笑道:“四弟,你在咱姐夫面前也太失态了。姐夫酒量那么好,以后定要他教教你怎么喝酒。” “对,以后让姐夫教教。”向生也开始跟着笑了起来。 大家在桌前笑作一团,温棠却在这时走了过去,面向众人说道:“四爷是四爷,他不会是你们的姐夫,别高攀。” 一段话,打断了所有笑容,全场死寂。 “棠儿,你这是......”温长修以为是温棠生气了,急忙解释道:“棠儿,你怕不是因为我们大家笑你,你生气了吧。四爷刚才跟我们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我们都知道了。几个弟弟也只是因为喝的醉了才会这样说话,你别当真。” 他一边说还一边不断的给周允礼使眼色。 远处的周允礼站在那里看着温棠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温棠这时说道:“大哥,有些事情是不能开玩笑的,哪怕是喝醉了。” 说到此处,温棠从怀中拿出那枚早已取下的镯子,转身交给了周允礼,面带笑容说道:“四爷,这镯子是老夫人误会才戴在了我的手上,您替我还回去。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可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 “不用了,娘已经给你了。”周允礼看着他说着。 望着那汪黑沉沉的眸子,他又说道:“你是因为这件事生气么?” “生气?我没有生气。”温棠笑了起来,她见周允礼不接过镯子,便主动将镯子塞进他的怀中,又道:“这么意义重大的东西我真不能要,不然以后我嫁人被婆家发现了,说不清。” 温棠说完之后,又拉着他走到桌边,说道:“四爷,你帮我这么多,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老夫人这么心急你的婚姻大事,不如明儿我去帮您物色几个姑娘带给老夫人瞧瞧。” 此时的周允礼已经面色黑沉,幽幽的看着温棠。 一旁的温长修看不过去,过来说道:“棠儿,你是怎么了?这四爷喜欢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大哥你在说什么!四爷和我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并没有别的情分。” “朋友?”温长修不解的问着:“如果只是朋友,你为何在听说他病了的时候十分担心的跑去看他?你敢说你心里对他并无半点感觉?” 温棠这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大哥你别开玩笑了,我对四爷只是朋友之间的关怀而已。毕竟我以后在江城还要仰仗他,哪能不去讨好一下他。 但是要是非要将这份朋友的情意推到男女之情的份上,那我以后也只能和四爷断绝来来往了。” 周允礼在一旁瞧着温棠一字一句的说着,说到讨好的时候,说到断绝来往的时候,他才忍不住自嘲式的笑了起来。 轻笑一阵后,他才对着温长修说道:“温兄,我和三姑娘的确只是朋友而已。” “可是......”温长修急了。 周允礼却在这时拿起桌上一杯酒,面向温棠说道:“是我自作多情了,让你为难,这杯酒是我自罚。” 一杯酒迅速的仰头喝下,喝完酒,他放下酒杯,头也不回的准备离开。可是就在这时,却被温棠叫住。 “四爷,若是有空,改日我找几个合适的姑娘约您见上一面如何?也算是我对您这段日子的报答。” 她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未有反应,直到她以为周允礼一定会生气,会过来骂她一顿的时候。 她听见他轻飘飘传来的几个字。 “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 末了,又听见他背对着自己说:“若是他日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只管开口。不为别的,只为想告诉你,四爷我帮你不是对你有所图谋,你也犯不着要和我到断绝来往的地步。” 说完之后,周允礼便迈着大步离开了。 目睹这一切的温长修站在那里站了半晌,酒菜已无闲心下咽,对着温棠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小的弟弟也已经醉倒,剩下几人看来也都没有喝酒吃菜的心思,留在这里也不知道做什么。 他看了温棠一眼,随后面色沉沉的和长平说了几句,说完便也甩袖离开了。 方才热闹的酒桌上,一下子醉晕一个,走掉两个,气氛也十分低沉,这饭即使强硬的吃下去也只会味同嚼蜡。 温茹楠和何向生悄悄对视一阵,不一会何向生便起身讪讪笑道:“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先送茹楠小姐回府吧。” 说完之后瞧着温棠站在那里不做回应,他才将目光转向自己的母亲,得到母亲的点头同意,他迅速示意温如楠与自己一同撤离酒桌。 二人离开之后,大厅就显得更加冷静。 此时何妈正扶着醉倒的温长乐蹲在那里,也不敢走,目光一直盯着温棠。 坐在那里的温长平也在这时悄然起身,轻轻的丢下一句吃饱了,转身回了二楼。 在桌上的人都离开之后,温棠才感觉像是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一样,一下子觉得身子疲软,强行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何妈见她这幅样子,以为她心病犯了,忙丢下怀中的人,跑过去扶她。 走近之后,才看见温棠脸上已经多了几道泪痕。 “三姑娘......”何妈看着她,心疼不已。 温棠的目的,何妈知道。看着孩子哭,自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只能抱着温棠劝道:“孩子,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安慰终于让温棠有些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这么多年,何妈还是第二次看温棠这般控制不住情绪的哭。 上一次则是温棠的母亲离开的时候。 温棠在她的怀里哭的一颤一颤的,何妈也只能在一旁抚摸着她的头给以安慰,其他的她也给不了。 待温棠哭累了,何妈才扶着她送她回去睡觉。 安抚好温棠那边,回到大厅,又看见那趴在地上酣然大睡的温长乐,何妈只好摇摇头,又将这七尺高的臭小子扶到向生的房间。 次日清晨,温长乐便要启程离开,温棠早早的起身张罗着一切,虽然她极力掩饰着,不过还是难逃何妈的法眼。 “哭了一夜了,难受就说吧,跟别人不行,跟何妈还不能说么。” 温棠怔怔的瞧了何妈一眼,低下头时,嘴角划过一抹苦笑:“是我太贪婪了,想要的太多可是又什么都给不了。害人害己罢了。” “哎,实在不行,就把你这病告诉四爷得了,他瞧着也不是那种会嫌弃人的人。” “告诉他,让他同我一起难受个几年,到时我死了,再让他难受一辈子么......”温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何必呢。”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何妈心中难受,摩挲了半天包袱脚,失落的叫了起来:“呸呸呸,大清早的别提死字,多不吉利。” 第六十二章 送别 在何妈的制止下,温棠不再说下去。 此番是何向生与温长平一起走,何妈在收拾好东西之后又急急的去儿子的房间催促,好不容易把这臭小子叫出了房,倒见自家小子近来有些不对劲。 以往让他干啥便干啥,现下让他陪着少爷出去一阵子,他倒显得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趁着大厅无人,何妈插着腰数落道:“臭小子,夫人小姐可是把你当家人待的,怎么让你陪少爷出趟门就这么垂头丧气的。” “娘,我没有。只是......”何向生那黑骏的脸上有些懊恼,后道:“算了,我去就是了,您可别催了。” 说完话,何向生便小跑着去了后院洗漱。 何妈还想对着他的背影再念叨两句,恰好这时楼梯处有了动静,不多时,温长平走了下来。 温长平早早梳戴一新,下了楼便问何妈温棠的去向。 待到温棠从后院进来,瞧着她满脸倦容的样子,温长平终究还是将心里那番话给压了下去。 清晨,街上行人尚无几个,出行的码头上却是围满了一堆人。 今天来送温长平的也就温棠和何妈二人,一个要送走自己的亲弟弟,一个要送走自己的亲儿子,二人眼里满是不舍。 温长平背着行李站在那看向温棠,瞧着她泪眼汪汪的样子,温长平什么话都没说,上前一把将她抱住。 细数回江城的这段日子,和长平相处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的抱自己。 温棠一时没忍住,开始小声哭了起来。 从一开始姐弟之间略有嫌隙,到如今排除万难,心终于挨到了一起,这怎能让温棠不激动。 温长平察觉到她哭了之后,这才松开她,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问着:“姐,好端端为什么哭呢?” 温棠道:“没什么,可能是江边的风大。”又怕长平担心,她在这时挤出一抹笑容。 瞧着温棠在笑,温长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拉着温棠的手说道:“姐,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不用担心我。我想好了,去了外公家,我会好好念书,争取将来也能去上京赶考。” “长平,你一定好好的。” 温棠抚摸着弟弟的头,泪光涟涟的说着。 温长平点了点头,道:“你也要保重。” 二人依依惜别一阵,最终还是在船家的催促声中上船离开。 温长平先行上了船,走在其后的何向生在临上船之际又突然折返跑向温棠,他一脸认真的说道:“三姑娘,我不在的时候帮忙照顾我娘,还有......” 何向生低头嗫嚅一阵,最终闭着眼睛喊了一句:“还有帮忙照顾茹楠小姐,拜托了!” 喊完之后,何向生扭头就跑,生怕被自己的娘看出什么拉住他追问。 在何向生猛的一下跳上船后,船家摇桨划船,船身在碧蓝的水面上荡下一层层水纹,直到船身愈行愈远。 温棠和何妈站在岸边不住的向着船的方向挥手,直到那船已远道看不清人影的时候,身旁的何妈才突然问道:“三姑娘,那臭小子刚才说要照顾茹楠小姐是什么意思?” “那臭小子该不会对茹楠小姐有什么想法吧?” “这小子该不会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吧!” 何妈在那一阵盲目猜测,惹得温棠止不住笑意说道:“向生好歹也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就这么瞧不上自己的儿子非要诋毁他不可。” 何妈边走边道:“做娘的心里哪个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本事,但是我还真就怕他和茹楠小姐有牵连。他真要有了那心思,茹楠小姐看不上他还好,要是看上了,那将来老爷那关怎么过。门不当户不对,只会招来羞辱,到时受苦的还不得是两孩子。” 何妈本是越想越怕,但是看着那远去的船身又突然庆幸几许,这才安下心随着温棠回了铺子。 温棠如今手握温家所有盐铺的钥匙,肩上的担子自然也重了。 一个多月以来她都忙于在多间铺头间来回奔波,何妈眼瞧着她都累瘦了,看着十分舍不得,于是乎天天都要给她炖锅鸡汤补补。 谁知温棠因为忙碌根本无暇在吃喝上费工夫,每每都是潦草吃上几口便去忙事,最终那大半鸡汤全落入温长乐一人肚中。 这些日子温棠没见着胖,反倒是温长乐愈发圆润了些。 这日中午,温棠正在西街的铺子和温孟庭身边的管家老徐对着帐本。 虽说温孟庭将钥匙都给了温棠,但是他让管家每隔七天和温棠对一次帐目,以作提防。 这帐刚刚对到一半,就听见门外有人进来。 又听得铺子里的伙计恭敬的叫着“温少爷”,温棠这才双目微抬,向着前方瞧去。 只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温家二少爷温长志。 瞧着温长志现下已经可以抛开拐杖独自行走,只是走道的时候还是一瘸一拐的。 时下的他再怎么耀武扬威,可是因为腿上的缺陷,总还是让人觉得少了些气势,甚至有些早就看他不满的人在背后还会偷偷取笑他。 温长志此时巡视四周,时不时双手插进盐罐看看盐,时不时又用脚踢了踢旁边的瓶瓶罐罐,最后又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双脚自然的搭在桌面上。 时下铺子内还要迎客,他这幅痞相显得十分不雅观,周旁的伙计想说什么,又只能将目光向着温棠探去。 柜台后的温棠一直注视着温长志,见他这幅模样便知是来找茬的。 温长志想激怒她,她就偏偏不去理他,让温长志找茬都找不到由头。 温棠和老徐依旧不疾不徐的对着帐,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才将一本厚厚的帐本对完。 “三姑娘,我现在就将帐本交给老爷,先告退了。”老徐一边收好帐本一边客气的说着。 温棠点了点头,也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随即便送老徐离开。 只是二人刚走到门口时,却被温长志突然叫住。 “慢着!” 温长志这时从椅子上下来,一瘸一拐的走向老徐,随之又将他怀中的帐本一把抢了过去。 见帐本被抢,老徐紧张的说道:“少爷,这可是要交给老爷的。” 温长志斥道:“怎么!我是我爹最疼的儿子,这帐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谁知道你们有没有暗中做假帐骗我爹。” 说完之后,温长志随手翻了两页账目,两眼迅速一扫,随之又快速的翻到后几页。 明眼人都瞧的出他这哪里是在查帐,分明是在没事找事。 翻看了半天,温长志才将那帐目一合扔进了老徐的怀里。 老徐生怕帐本再次被抢,连忙抱着帐本离开了,只留着温长志横档在温棠的面前,仿佛要随时点燃战火的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