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冥婚司葬红颜》 第一章 邂逅红颜 司仪,隋唐时期隶属鸿胪寺,衔职卿,掌凶礼丧葬。历经世朝更迭,直到清军入关后,才被渐渐废除。 到了现代,阉割了凶丧葬,只保留了的礼,成为婚礼上必不可少的闪耀新星。 我叫孟星焰,是名司仪。两年前也曾站在红毯上,在万众瞩目中光芒闪耀。但现在却回归了司仪的本职,掌凶礼丧葬。 晚清的八宝王郎说:“隔行如隔山!” 真正入了这行,才知道隔行简直是隔了一个世界。要遵循的规矩,是世人难以理解的。就拿睡客来说,摆明了就是死人,却都说“死人”不吉利,为了图踏实,非要称为“睡客”。 又比如说,我们这行不开明店,却又聚集在一条老旧街上,门前还要放块板子,而且是从棺材上卸下来的。 自从转行后,我就在这条街上开了家diy小店,平日里也有几个常客,赚点烟酒钱。到了晚上,便会将门前的木板子翻过来,露出背面的“阴冥婚司”四个字。 这天,店里来了个媚妇,翘着胳膊挂着lv,打扮的花里胡哨,说起话来总是不经意地带出后鼻音。 天未黑,她便开口。 “我要找个姑娘,嗯哼!一定要正儿八经的姑娘,最好长得比我俏丽!嗯哼!时间紧迫,三天内送到这个地址。”媚妇说完递过一个鼓鼓的密封袋,指着封面上的一行小字说道:“地址记住后别忘销毁,嗯哼?” “日出隐,日落行,朝霞接,月明送!”按照行里的规矩,开市前的买卖,利再大也不能接,但此时天色渐黑,几家店铺已经转了牌子…… 北方十月,忽冷忽热。 行人匆匆,世事百态。有的棉衣夹裹佝偻似妪,有的黑丝短裙,站在昏暗的街角等待着。 独身来到陌生的城市,总让人产生猎艳的悸动。 站在百叶窗前,望着绵延的红灯区,像个花红柳绿的少女,扭着妩媚的腰肢向我款款走来。 “叮铃铃!” 屋里突地响起电话声,打断我的思路。记得当时我跑到门外,将板子翻过来时,分明感觉到袖口掠过森森凉风。 呼! 原来是房间里的固话。我深吸口气,掐掉烟蒂去接电话,刚刚拿起听筒,便听骨酥的声音突入耳海,荡起千层浪花,让人难以抗拒。 “先生需要服务吗?” “什么服务?”不知不觉,心底的那丝悸动被勾起,随后无限放大。 摩挲着手中的小卡片,靓丽的女孩,青春的容颜,洋溢着甜甜的笑容,似乎就在眼前。 “那要看您购买什么套餐咯!”勾魂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我果断挂了电话。 笑话,哥是那么随便的人么? 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脑补着明天的行程,不知不觉困意来袭。 深夜。 窗外的霓虹停止闪烁,整座城市瞬间陷入黑暗。这时,静寂的楼道里,突然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笃,笃笃~” 节奏平缓而清脆,像是摩斯密码,将我从浅睡中惊醒。 以为是隔壁叫了服务,也没太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紧接着,诱人的娇声精彩呈现,妖媚的声音简直堪比苍老师的巅峰之作! 霎时间我睡意全无,拿起遥控器想要分散注意力。 血气方刚的我虽然眼睛看着电视,耳朵却忠实地听着床与地板撞击的节奏。 阅片无数,心中自然无码! 即使面对这堵墙塞克全码,也遮不住我犀利的苍(老湿)眼。 不出三分钟,“哗哗哗”的冲水声由远及近。“这么短?”我撇嘴嗤笑,竟然比“三秒哥”还逊! 关掉电视将遥控器甩在一边,我顺手将小卡片塞进垃圾桶。 或许正是这个举动,才引发了接下来的奇遇。 耳边的流水声越来越清晰,似是就在房间里,“哗哗啦啦”响个不停。抬起头仔细听,忘我的喘息还在继续,那么是谁在洗澡? “双飞?真特么的爽!”我一改前观,心中对隔壁的哥们肃然起敬。 正感慨隔壁的三人行,借着微弱的灯光,忽然瞥见浴室下方晃动着半截小腿肚。 谁? 我急忙打开床头灯,伸长脖子望向浴室。只见白净的芊腿上方,是磨砂玻璃后的妖娆身影…… 这一次,再也难以淡定。 各种酒店碰到怪事的花边新闻,随着灰色的大字头标题,一溜烟儿地拍在眼前。 她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走错房间的妹子? 可是……,我并没有下床开门!没有开门,只能说明——她一直就在屋里…… 莫名地,忽然感觉室内气温开始下降,涤荡着神经紧紧绷起。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总会想入非非。 或许她是酒店的服务员妹子,拿着房卡到没人住的房间里偷偷洗澡? 嗯! 肯定是这样!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有学习《葵花宝典》的冲动。 送上门的好事,大家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况且这个女孩长得玲珑可爱,瓜子脸、俏琼鼻、尖尖耳,特别是那双大眼睛,嵌在乌黑的发浪间,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纯真。 骨头都酥了! 更加迷人的是她那甜甜的笑容…… 女孩自称茉红颜,在前台值夜班。因为白班的疏忽,误以为我的房间没人入住,才做出肆无忌惮的举动。 她说着看了垃圾桶一眼,此时我感觉,当初丢掉小卡片的举动是多么明智! 听着隔壁的云雨声,茉红颜臊的俏脸红到脖子根,藏在浴巾下的玲珑娇躯,在微弱的灯光下,沁着诱人的粉色光泽。 羞赧的微笑像是甜蜜的糖果,引诱我悄悄地舔了舔唇角。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 “我……” 明眸羞涩,甜笑芬芳,红润的唇角轻轻勾起,吹出迷人的胭脂香味。 茉红颜挺直双肩欲言又止,我却以为她在欲擒故纵。 盯着浴巾下若隐若现的两颗葡萄粒,我不自觉地伸出魔爪。那个时候,脑袋里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眼中满是美丽的胴体。 如朵朵绽放的牡丹,等着我去采撷。 “不,不可以……” 茉红颜摇着头,躲避疯狂地索吻。但我已然被冲昏了头,眼前只有殷虹的朱唇,散发着诱人的冰香。 当舌尖双双相抵,柔软与芬芳瞬时让我迷醉。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细细品味朱香甘露甜时,我将杜浩的警告塞进屁眼! 眼前的女孩显然也动了情,腆着俏脸嗯咛呓语。正值意乱情迷,突然,滑润的小手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转眼间将我反制。 “你真的想要这样吗?” 三千青丝垂落胸口,搔地心里痒痒的。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问我要不要? 我点头。 望着那双晶莹的宝石,心中生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念头。 冰凉的手指从胸口向下游走,触及腰间如寒冰湿滑,我的身子顿时像是被钢筋锁住,高涨的热情瞬间凉了半截。 她刚刚洗完澡,身上怎么这么凉? 茉红颜还在继续,而我的清醒也只持续刹那,便被唇瓣的魔力抛到九霄云外。 接下来…… 接下来我特么竟然断片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八点半。脑袋沉沉的,整个后背僵的要命。看着镜子里尖尖的下巴,我想起昨晚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着在换班前见上茉红颜一眼,我匆匆洗漱完毕,哼着“辣妹子”走进电梯。 期待的“叮”声如期而至,当电梯门缓缓打开的刹那,却只看到昨天接待我的小姑娘,窝在吧台里描眉画眼。 不是说九点换班吗?难道是不好意思咯?我敲了敲吧台,将门卡递出去办理退房手续。 小姑娘极不情愿的地放下眉笔,将化妆镜甩在一边,掀开底下的记事本。 娟秀的字体流淌荡漾,当看到618的住房记录时,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陷入停滞状态。 昨天... 前台明明打了勾,而且小姑娘带着银色尾戒,这点儿我印象很深刻,还特意看了她的胸卡,叫周燕燕。 难道是我记错了? “你……”我搓着手指,不知该如何开口,“昨天是不是忘记在我房间后面打钩了?” 周燕燕麻利地收好房卡,小指敲打着回车键,那只尾戒晃得我头晕目眩。 “没有啊!我记录的时候你不是看着嘛!” 嗲嗲的声音从玫红色的唇彩间慢悠悠飘出。刹那间,我双耳轰鸣!像是站在火车轨道上,与呼啸的车厢擦肩而过。 “那昨晚值夜班的前台是不是茉红颜?”许久后,我鼓起勇气询问。 “昨天的夜班?” 周燕燕见我迟迟不肯走,托着腮帮抛出个卫生眼。“昨晚是胡晓值班。” 周燕燕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小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以前,是有个服务员叫茉红颜,不过……” 第二章 小女红颜 “以前,是有个服务员叫茉红颜,不过……” 小丫头话只说一半,便警惕地停下来,神色变得有点慌张。接下来不管我怎么追问,就是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看来这样是套不出什么话了。 盯着她还未抹匀的腮红,我下意识地摸了摸票夹。 “那个,不好意思,我丢了东西,能不能看下昨晚的监控?” 周燕燕终于抬起头,拉长嘴叹出口气,皱起眉摆着“真麻烦”的表情,但又想办完事赶紧让我离开好落个清净。 “我可说好了啊,调监控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要是撞到经理查班,你可要替我挡着!” 周燕燕最终妥协了。 “一定!一定!”我松口气,点着头。 坐在凉兮兮的沙发上,盯着52寸的显示屏。 琢磨着刚才周燕燕说的话,以前有个服务员叫茉红颜,那现在呢?莫非是她复刻了房卡,专门回来偷东西的? 周燕燕到底还有什么重要的没说? 茉红颜……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录像卡顿前进,闪地脑袋都碎了。直到电视中出现我提着书包,走进电梯的画面,始终没看到半个人影! 顿时,不好的预感笼罩眉心,飕飕的凉风沿着胸口顺流而下。 不对! 整晚的录像不可能就这么短,肯定有人做了手脚! 想到这儿,我急忙奔向吧台,盯着目光躲闪的周燕燕,一遍遍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就是死缠烂打,也要从她嘴里撬出个答案来。 小丫头许是被逼急了,涨红了脸,拍着桌子大吼道:“你吵什么吵,前天我只不过和茉红颜拌了几句嘴,谁知道她这么脆弱,听说回家……就……自杀了!” 周燕燕说完情绪完全失控,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呆呆地望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恨不得掏出四个二带俩王炸死丫的! 录像循环回放,每次都是从晚上九点蹦到凌晨三点,一遍又一遍…… 在沙发上傻傻地坐着,脑袋空的像是被吸干果汁的椰子。不是我不想走,而是双腿实在是用不上半点劲儿。 突然,寂静的大厅里响起电话铃声。 我和周燕燕同时伸长脖子看向对方,四目相对,带着惊惧,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儿,周燕燕才小心翼翼地抬起胳膊,指了指我的包,眼睛不自然地瞟来瞟去,像做贼似的说道:“是你的手机!” “啊!”我瞬间尴尬了,总觉得有人站在沙发后,冲着脖子不断吹气。 勉强挤出个笑容,我掏出手机接通电话。 “喂,是孟先生是吗?时辰快过了,您,怎么还没到?” 电话的另一头,那人显然很是焦急,想要催促我,又怕言语上有冲撞的意思。 糟糕!忘了今天还要去接睡客! “11:20,还有十分钟,我马上就到!”还没挂电话,对面忽然飘来甜甜的声音:“夫君,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轰!” 像是被大卡车迎面撞倒,直接碾碎身体带走灵魂。我怔怔地僵在原地,身子晃了两晃呼吸都变得压抑起来。 “要不要报警?” 周燕燕抖着手指,眼睛圆瞪,声音打着颤。 许久后,我才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在周燕燕惊异的目光下,提起背包冲出快捷酒店。 圈里没有大量的资料,我也不敢接这桩买卖。三天的时间,去寻找黄花大闺女并非容易的事情,且不说有没有合适的睡客,仅仅路上的行程,就足以耽误时间。 幸好对门的老李有这么一茬,不过代价嘛是四六分。 汽车驶入民宅,恰好赶在时间点儿上。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分别抱着黑白照片和灰色坛子,早早地等在小区外面。身后还跟着一对中年男女。 “已经火化了?”我整个脑袋顿时被无数讯息撑爆! “嗯,城里查的紧,我们又没能力拖关系!”说话的是老人身后的中年美妇。 看她身材修长眉宇婀娜,瓜子脸俏琼鼻,精致的五官带着一丝熟悉,根本不像生过孩子的人。 他们应该是睡客的衣食父母。 “孟先生,拜托您了!婚事一定要……”果不其然,后面的中年男人红着眼眶,挤满褶皱的鼻翼带着沧桑。 “对不起,我……” 我想拒绝,还没张嘴,前面的老两口突然“噗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刹那间,耳朵后凉风湛湛,环着耳廓吹进衣领。 可以确信那时没有起风,絮暖的太阳当头照着,但是这飕飕的凉气是从哪儿来的?“快请起!快请起!”我急忙将二老扶起,行这么大的礼,老两口不是折煞我吗? “孟先生,小女红颜就托付给您了,看您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像要把掌上明珠嫁给我似的。 小女红颜? 耳朵“翁”地响起来,老两口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红颜?” 茉红颜 那张黑白照片填满双眼,甜美的笑容,长长的睫毛,纯真的样子顿时让我感到恶心。 没想到我要接的睡客竟然…… 回想起昨夜的风雨,双腿忍不住开始打颤。 是梦? 可是欲仙欲死的感觉历历在目!这梦,也太他妈真实了! 按理说,火化的睡客我不能接。可是不知怎的,我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在二老依依不舍的絮叨中,载着茉红颜扬长而去。 不!确切的说是载着她的骨灰。 小长假的高速永远都是堵的,一排一排,像是肠胃不舒服,全都挤在收费口等待放行。 那媚妇挑选假期完婚,难道还想亲朋好友全相聚,搞个盛大无朋的party?腹诽间,我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个,鬼鬼祟祟地向车流后跑去。 那张啤酒瓶子似的脸上留着八字胡,怀里还抱着个灰坛子。我职业性的将之与骨灰盒联系在一起,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睡客。 难道遇见了同行? 百无聊赖地等着,望着形形色色的人们,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平凡,平凡的就像沙滩上的一粒沙子,没有辉煌的人生,失去以往的梦想。 随手打开收音机。音乐电台的主持人果然不一般,声音甜美极具穿透力。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接下来又到我们的点歌时间了,来看看第一首歌会是哪首呢?嗯,是胡彦斌的《红颜》!”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主持人念了首李延年的《佳人曲》,突然顿了一下,我非常庆幸自己竟然还记得作者是谁。 这时,一位男主持人接过话:“这位听众说,要把歌曲送给与红颜有缘的所有人!还留了联系方式,期待有缘人的联系。那么接下来就欣赏这首,带不走的《红颜》吧!” 带不走的红颜? 不知道主持人为什么这么说,我顿时打了个机灵,忽然感觉这首歌是送给我的。 今天真特么衰到家了,自从买了车就听过一次的收音机,还是试听,看看有没有毛病。这会儿破天荒的来了兴致听一次,刚打开就碰到邪乎事儿。要是睡客不叫红颜我也不会多想,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巧! 剑煮酒无味,饮一杯为谁? 你为我送别,你为我送别。 胭脂香水…… 能爱不能给! 凄美的歌声将我我惊醒,打电话给电台,问了号码,重新拨出去,却提示是空号。 刚想挂掉,听筒中再次飘出甜腻的声音:“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到家啊?” 真他妈活见鬼! 我不敢再看后座,各种不好的预感涌向心头,在这行摸爬滚打两年半,还从未出过岔子,难道这次真的被睡客缠上了? 收音机里的《红颜》扭曲着盘旋在车内。 一首歌还没唱完,便看到十几个大盖帽拉着警犬走过来,当两只苏联红冲着我呲牙咧嘴时,忽然想起刚才溜走的啤酒瓶。 妈的!那混球是夜路? 夜路是我们这道的行话,说白了就是偷盗尸体搭线阴亲,开始的时候称为野路,因为经常在晚上干活,后来又被唤作夜路。 夜路倒还好,最起码偷的是尸体,就怕是那些为了利益偷活人的恶徒!想到这里,我赶紧掏出手机,还好存有睡客父母的联系方式。 “笃笃~笃笃~” 有节奏的敲门声将我拉回,一个年纪不大的女警察,带着白手套,不断敲击着车窗,高高的隆起恰好堵在眼前。 见我落下窗,女警察后退一步,敬礼后开口说道:“您好,我们是x市公安局的,接到报案称……”女警察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请您跟我们去趟派出所,接受调查!” 第三章 辣妹子辣 人生第二次走进公安局没想到是这种形式,第一次是我去办身份证! 在狭小的审讯室里,两个全副武装的特警守在门口,跟我说话的女警和四十多岁的男便衣坐在对面。身后还有两个协警牵着苏联红。 两只苏联红警惕地瞪着我,奇怪的是它们没有表现出敌意,反而不断夹着尾巴“呜呜”叫! “姓名!”女警察声音清脆,率先打破沉寂。 “孟星焰。” “籍贯?”她语气严肃,麻利地记录在案。 “……” 这时,男便衣开口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久经沙场的毒辣,伸出食指敲了敲桌子。“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骨灰。” “骨灰?”女警察瞪大漂亮的眼睛,而男便衣却勾起一抹媟笑。“到了这里还不说实话!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方法!” 他说完翘起下巴,甩了甩头顶稀疏的长头发。接着便有警察抱着骨灰走过来。“给他抹上一口,先勾勾瘾,待会儿啊,有什么说什么!” “周警官,这……”女警察有些迟疑。 “小语,现在的毒贩子狡猾地很,他们弄些碎骨头和粉末掺在里面,再用特殊的方法分离出去。就是伪装的再好,也逃不出我训练的缉毒犬的鼻子!”周警官得意的笑,指着我接着说道:“你看,这小子眼圈乌青,双目无神,肯定犯了只卖不沾的大忌!” 周警官信心满满,话音刚落地,我的头突然被人抱住,巨大的力道捏住腮帮,嘴巴不自觉地就张开了。 “真的是骨灰,你们抓错人了!我还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在手机里!”我算是听明白了,这帮警察把我当毒贩子了! 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沾满骨灰的手指由远及近,含混不清的拒绝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那名警察捏着鼻子,满脸恶心的样子,手指贴着我的舌根抹了几下,临抽出时,竟然还在嘴唇上将骨灰抹干净! 后来从女警察口中得知,骨灰盒掀开的刹那,两只苏联红直接瘫在地上,这也使她坚信坛子里就是骨灰。 “呕~!” 强烈的呕吐感冲击着胃壁,由于抹得比较深,我竟一点儿也吐不出,只有嘴唇与牙齿间的残留,让我的腮帮发麻,我闭上眼睛,使劲伸出舌头将它们舔出来。 想象中的咸腥并没有出现,味蕾传来的感觉,更像是羊汤中的骨粉索然无味。 衰人如我,贱的不要不要的! 我竟然没有将残留的骨灰吐出,反而细细咀嚼起来。旁边的女警察直接吓傻眼,疑惑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周警官则很淡定,抱着膀子看好戏。 “瞧瞧,要真的是骨灰,他会嚼着咽下去吗?”周警官满脸胜利的得意,指着我歪头冲女警察解释。 那坚定的表情好像自己亲口尝过似得,末了他扭过头,拧着剑眉调侃道:“小子,要不要加点孜然粉?” 此时此刻,我恨不得啐他一脸花露水! 嗓子眼被骨灰刮得痛痒不堪,几次干呕只吐出酸水,而我竟然条件反射地又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周警官点上烟吞云吐雾。“说吧,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昏暗的小黑屋里,突然爆闪出一束强光。周警官拧着灯头对准我,即便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面前赤茫茫的。 忽然间我想起高速上碰到的啤酒瓶子,他肯定就是这帮警察要找的人。 对!肯定是他! 同行不可能坏了规矩,把睡客火化了,还抱着骨灰乱跑的。想到这里,我赶紧辩解。 “我手机里有死者父母的联系方式,还存储了她生前的个人简历,你们可以打印出来。对了,在高速上我还看到个三十岁左右的啤酒瓶,抱着骨灰盒跑了,你们肯定是抓错了人!” 躲开强光照射,我言辞诚恳,不过语气不善。 “啤酒瓶?”女警察似乎没听过这样的形容词,细细的柳眉微微皱起。“那人长什么样子?” “没注意,只看到高高地个子,没看到大长脸。”我摊开手,无所谓地说道。 “哼,还不如只看到大长脸,没看到高个子呢!”女警察脱口而出,随后缩着脖子讪讪地笑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 周警官虽然让人厌恶,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灵敏性。 “怎么不早说!”他冷着脸,打开对讲机,呜哩哇啦说了一通。紧接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跑步声,守在门口的两名实弹特警迅速撤离。 “我是想说,可你们给我张嘴的机会了吗?” 吃骨灰的事儿放谁身上也不会有好脾气!当看到给我抹骨灰的警察,不断地抖着右手,在警服上蹭着粗壮的中指时,犟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脑海中迅速补充出中指的作用。 尼玛!就不知道换跟手指! 这时,抱着我脖子的警察已经取走手机,趁着打印机发出“嗤嗤-呲-嗤呲”的响声,我盘算了下时间,若是此时放我出去,还能在十二点前赶上仪式。 “你是干什么的?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周警官“啪!”地一声,将睡客的个人简历猛地甩在桌子上。恰时,我看到那张纯真的瓜子脸,心中愈发忐忑。 想想昨晚的事情,刚才又细细品味了人家的骨灰,我竟有种与她有缘的感觉。 耳畔悠地冒出电台声音:送给与红颜有缘的所有人! 寒意噬骨,惊得我全身悚起鸡皮疙瘩。此时看来,那句话真的是说给我听的。不行,必须赶紧走,如果在警局耽误时辰,后果不堪设想! “坦白从宽!” 周警官突然弯下身子,双眼紧盯着我,重重叠叠的眼睑深深陷在眉眶中。 “我是司仪,给人搭桥连阴婚的。虽然封建迷信了些,但是从不做犯法的事儿!”将心中的想法甩空,我冷静的问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瞬间,给我抹骨灰的警察,像是被人抓住命根子,盯着骨灰坛连续后退两步,那名女警察也眯起眼睛,颇有深意地打量着我。 你说一个人民警察,堂堂七尺男儿,不就是摸了几下骨灰嘛!胆子竟然这小,还不如那个女警花。 难道是临时工? 留下联系方式备案,我抱着睡客踏上归程。出门时天色铁青,西边的乌云如墨汁般遮住垂阳。 “你走吧,路上小心些!” 女警察捋齐被风吹乱的头发,看了看了门口剧烈晃动的杨树冠,看她的样子像是还有话说。 末了她下定决心,塞给我一张名片说道:“路上,不!以后,要是遇到奇怪的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小卡片?我瞬间邪恶了。不过面对靓丽的女警花,我当然不敢造次。 “穆浅语。”接过名片,我念出上面的名字。 玫色瘦金书体勾勒有力,如她的名字,更像是她的样子,不过市缉毒办四个字却让我不敢小觑。 “24小时。” 穆浅语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转身走了。望着她婀娜的后影,我不禁锁起眉毛,她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奇怪的事情指的又是什么呢? 反正不是想和我处对象! 夜晚的高速就像马桶搋子,吸着车流奔向远方。我将车子直接飙到180迈,盯着急速后退的反光条,不要命的往回赶。 十二点的指针越来越近,右脚不由自主地加大力度。眼前长长的隧道,像巨兽的喉咙,被我呼啸着刺穿。 突然,丢在副驾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不用猜就知道是杜浩,这厮又在催,难不成我给车子装上翅膀飞回去! 拿手机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后排坐着个人。怎么可能!这大晚上的,肯定是眼花了! “眼花了,眼花了!”我在心中一遍遍念叨着,强迫让自己镇静。 抬眼瞥向后视镜。 茉红颜的遗像立在后座中央,可能自己神经太过于紧张,把相片看成了人影。这样想着,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收回目光看向前路。 转头向前的刹那,黑白照片上茉红颜毫无血色的面孔,竟然诡异的笑了,而且眼神中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见鬼! 真他妈活见鬼!我迅速打开双闪,驱车驶向应急车道,后方的大货车切着远近光,鸣着喇叭,几乎擦着车身呼啸而过。 他一定是提着心肝在骂我! 车子还没停稳,我立刻抓起手机给杜浩打电话。阵阵杂乱的电波声后,听筒中忽然传出女人的唱歌声。 而且恰是早上我哼唱的小曲儿“辣妹子”! “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从小不怕辣~……” 第四章 你不要我了吗 白天还拥堵的高速,到了晚上居然静的像条死蛇!长长的隧道不见半个车影,昏黄的路灯,如垂暮的老人软绵无力,好在能够照亮前方,让我心里感到些许安全。 突然,眼前的几盏路灯闪了起来,“滋滋啦啦”响的头皮发麻。接着,像是回光返照,那些路灯全部爆亮,将余生燃尽后,逐个熄灭了。 隧道里瞬间陷入黑暗,沉沉地如坠入海底…… 窗外只有双闪泛着橘光,车子不知什么时候熄火,大灯也灭掉了。借着微弱的橘光,忽然看到车前站着一个人,再仔细看,却什么也没有。 我顿时慌了神,急忙启动车子,可是无论怎么拧钥匙,发动机只是“吭哧”几下,愣是不点火! 双闪“吧嗒,吧嗒”,像急促的脚步,践踏我脆弱的神经。盯着车窗外,我机械地重复着拧钥匙的动作。 突然,黑沉的隧道里冒出一抹红影! 她跳闪着临近,就像瞬息移动,眨眼的功夫,便从二百米跳到百米。接着是五十米,十米,五米…… 只是几个呼吸,便来到车前。 那人一边跳舞,一边哼唱着辣妹子。欢快的曲调变成凄美的忧伤。而在我的眼中,那双红唇却从未张开过! “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从小不怕辣~” 凄冷低沉的声音从隧道里回荡,她似是哭了,歌声略微带着鼻音,听上去更像是诉说着心中的苦楚。 歌声渐渐停歇,那抹红影慢慢抬起头,露出脸来。 这阵仗我哪儿见过,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挤着眼睛看向前方。当看清楚她的样子后,吓得再也合不上嘴巴。 嫣红的婚衣,带着满足的笑容。蜡白的脸上,纯真的眸子笑眯眯地盯着我看。 “喂,喂?喂!你小子怎么还没回来!还有五分钟就到时间了!” 电话里突然响起杜浩的声音,眼前的嫣红瞬间消失。 像是在冰冷的湖底挣扎绝望时,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急忙大声呼救:“你跟睡客家人说一声,婚礼取消!” “火化了?”杜浩的脸肯定阴下来。 “别你妈废话,快上高速!老子在隧道遇见麻烦了!” “你把骨灰带来了?妈的!你小子是不是昏了头!火化了还带骨灰来干什么!精虫灌脑……”随着“嘭”地关车门声,杜浩挂掉电话。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却是我人生中最煎熬的一段。 结束通话后,茉红颜又冒出来。这次她没有跳舞,只是怔怔地站在车前,冰冷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车内。 似乎有些惧怕车里的骨灰,亦或者是遗像;又像是还没从死亡的噩耗中走出。 茉红颜就那么呆呆地盯着后座。 突然,她慢慢拧头,乌黑的眸子扫向我,微微一笑,眨眼间消失不见。紧接着,放在仪表盘上的电话突地响起,吓得我差点破了胆。 没来得及拿起手机,连续的震动便震得手机掉在底盘上。我盯着泛着蓝光的显示屏,看不清到底是谁打来电话。 时间分秒而过,手机息掉再次亮起。 终于,我鼓起勇气弯身去捡。是杜浩!看清来电显示后,我的心情顿时舒畅。 刚抬起头,忽然瞥见副驾上多出个人。 白嫩笔直的芊腿滑如润脂,冰肌玉足蹬着红色高跟鞋,嫣红的旗袍纹理繁锦,紧紧束出火辣的身材。 我不敢抬头再看。可以肯定,茉红颜正低着头,冷冰冰地望着我。 这时,车内飘出幽怨的声音:“夫君,你不要我了吗?” 凄凉的声音裹杂着失落,刺穿心底,在惊惧中萌出一丝怜悯。即便这样,我还是趴在车底,无法突破惊悚的壁垒。 深夜不知时间,我也不敢去看表。正想着,车里忽然冲出报时的声音。 “嘟,嘟,嘟,嘟,叮!北京时间,十二点整!” 收音机关着,却整点报时! 沉重的男低音像张震讲鬼故事,描述着惊魂恐怖的隧道,寂静无声的车里…… 我的头皮快要裂开,全身寒毛悚起。这时,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我急忙接通。 “夫君,你不要我了吗?” 幽怨的声音近距离穿透耳膜,透过耳道直达脑海。我斜着眼看向副驾,只看到大大的胸脯挡住后方,油滑的黑发铅直垂落。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到家啊?” 胸脯后突然冒出整个脑袋,像铺了白面的脸上,桃色腮红精心涂抹,玫色双唇浅笑轻启:“夫君……” 我吓得直接钻进车底,扶着方向盘,抬头盯着那双灵动的眸子。“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喂!焰子,你在吗?” 电话另一头,杜浩不知道喂了多长时间,不断重复着刚才的话。呼呼的风声时不时客串几下,我能够想象到他把手机伸出车窗,查看信号是否正常。 “杜浩!我该怎么办?” 在电话接通的刹那,茉红颜再次消失。望着空荡荡的副驾,我甚至以为刚才眼花了。 “你他妈终于放屁了,刚才跟谁说话!” 刚才我说话了?杜浩的话再次把我推进冰窖,真是莫名其妙,刚才明明是茉红颜在说,我害怕都来不及,哪儿有功夫说话? “杜浩,你到哪儿了?” “我他妈才上高速!都十二点了,竟然堵车!”杜浩摁着喇叭骂骂咧咧,“焰子,你先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你只管闭上眼睛睡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睁眼!听到没有?” 电话里又传来喇叭声,滴滴滴滴,焦躁不安! 不对劲儿,哪有半夜挤高速的,难道杜浩遇到了什么?这也不对,以他的本事,就算遇到什么,也能轻松解决,倒是我,还在麻烦里不能自拔。 我机械的点点头,“她总是问我怎么办?” “走不走!妈的,别堵着路!”只听杜浩那边低声咒骂,随即问道:“她问你什么了?” “她问我什么时候到家?不要她了吗?之类的话,问的我真想给她两嘴巴子,可是我不敢!” 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感觉车内突地冷下来,股股凉风在耳后游来游去。 凉凉的风,像是尖锐的指甲,沿着后脑勺滑到脖子根。我急忙认怂,在心底不断道歉,默默念叨对不起,这才感觉贴着骨头吹的凉风略微减缓。 杜浩那边很久没吱声,半晌儿才哑着嗓子闷哼道:“焰子,她要是再问你,你就说误不了时辰,然后转过身继续睡觉。如果睡着就算了。如果睡不着……” “睡不着怎么办?”我心底猛地一突,忍不住攥起拳头。 焦虑的问题迟迟没有得到答案,过了许久,杜浩才长叹一声,声音沉重。 “睡不着,就沿着高速跑,不要停,也不要回头,我在高速上迎着你!他娘的,终于通了!” “那她再问我要不要她呢?”我追问,却听到杜浩那边“啪”地挂掉了电话! 思量着刚才的对话,我彻底陷入两难。 到底是睡觉还是跑? 还没选定答案,阵阵困意袭来,我习惯性地伸伸懒腰,将椅背放倒准备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心鬼在作祟。每次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想起昨夜的疯狂。 可是记忆突然断片,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是想不起来,我越是好奇,越是好奇,脑袋越清醒。“不能再想下去了!”我告诫自己,半夜十二点,我可不想穿着小西装,在隧道里锻炼身体! 每每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就会吹起凉风,沿着耳廓荡来荡去,将睡意扫空。 车里静的吓人。 外面迟迟不见有车辆路过。我提着心肝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不知这样持续了多少次,终于招架不住睡意的折磨,头一歪睡着了。 “夫君,我们回家吧!” “夫君~夫君,我们回家吧!” ………… 朦胧中,我被微弱的声音唤醒。恰似勾魂的娇喘,让我瞬间打起精神。翻了个身佯装睡觉,我闭着眼睛嘟囔道:“误不了时辰!” 或许是不耐烦的态度让她知趣地闭嘴,我想了很多话等着回答那句“你不要我了吗?”。 可是等了许久,她就像消失似得。 过了一会儿,车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是在找什么东西。我想,车里能有什么东西可找?除了她的遗像就是骨灰。 猛然间,我被自己吓到,车里除了遗像和骨灰就剩下我,我没动,难道发出动静的是…… 第五章 你会娶我吗 “夫君,时间到了,我们回家吧!” 这一次,她有点儿着急,就像趴在我耳边说话。 而且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阵阵凉风飘在右耳朵上,还有一些沿着脸蛋钻入鼻孔,幽香娴雅楚楚动人,正是昨夜茉红颜身上的迷人香味。 “误不了时辰!”我照搬着杜浩给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茉红颜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贴着我的耳根说道:“夫君!你是不想要我了吗?” 带着责备的声音夹杂着温怒,冷风湛湛凝集,比之刚才还要犀利。 妈的,这句话该怎么回答? 之前想好了句子竟然全忘了!再继续装睡,我也没那个胆子了。这次是在耳边,下次说不定就开始咬耳朵了! 颤崴嵬地转过身子,眼睛眯出条缝,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扫视车内。 应急灯还在闪烁,“哒哒哒哒”像在说话。我继续拧脖子看向副驾驶,好在没有出现那抹嫣红的婚衣。 “你在找我吗?” 蓦地,耳边冒出这句话。我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茉红颜黑白色的遗像,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副驾上,而此时,她正面向我开心地笑着。 我再也难以淡定,这次真被睡客缠上了,向来只会走程序的我,在这关头,自己怎么应付得了? “要是睡不着就跑!” 耳边忽然响起杜浩的话,即使隧道里充满危险,也比在车内担惊受怕强的多! 刚想夺门而出,突然,急剧的疲惫感铺天盖地,卷着身体中仅存的能量扬长而去。 一整天没有吃东西,饿得快要虚脱! 这他妈还怎么跑? 霎时间,我感觉浑身说不出的难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躺下去,静静地等着,盼着虚脱的感觉快点过去。 那个时候,脑子里已经没有恐惧可言,休克前的感觉已经濒临死亡。 茉红颜像是发现了什么,黑白遗像“啪”地扣在座椅上,幽幽声音飘飘而出:“夫君,我带你回家!” 身体陷入半休克状态,但我的意识却十分清醒。就好像将死之人,看着自己的身体躺在停尸床上。 不一会儿,意识开始沉睡。 朦胧中,我感到茉红颜柔软的娇躯贴上胸膛,冰凉的香舌将我引到甜蜜之乡。 “我是你的女人!” 煽情的话从朱唇中飘出,她提着嫣红的裙摆,洋溢着幸福到笑容,从梦幻虹门下遥遥走来…… “我是你的新娘!” 我没有拒绝,挽起她纤细的小手,步入婚房。 赤红大床上,熟悉的身体娇羞迷人,嗯咛呓语流连忘返。我迫不及待地吻上香软的双唇,紧紧抓着她的小手,十指相扣。 这一次,她摁住我急切的手,吐气如兰:“等我们成亲后再……” 正在关键时刻,我怎么受得了? 死皮赖脸、软磨硬泡,茉红颜终于妥协,只要不突破底线,任由我折腾。 即便是这样,我觉得已经受到莫大的恩赐,在白嫩的小手中,留下点点污渍。 “你会娶我吗?” 迷迷糊糊地,我听到耳边传来娇喘。刚想点头,突然,面前灯光骤亮,刺得双眼睁不开! 紧接着,隧道里传来“蹬蹬”地沉重脚步声。杜浩骂骂咧咧地拉开车门,狠狠地甩出两个大嘴巴子,我才看清楚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茉红颜的遗像紧紧贴在胸口,骨灰坛则倒扣在双腿间,灰色粉末全部灌在裤裆里。让我又惊又惧又羞耻的是,黏黏的子孙混在骨灰里,狼藉不堪!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杜浩把我拉出车外,狠狠地踹了两脚。“头点的跟孙子似的,真尼玛爽过头了?” 秋风如丝,我却觉着刺骨的寒,刮在脸上像刀子。 点上烟,忘记了所有,唯独尼古丁焚烧着心中的惧怕,让我鼓足勇气抬头看向杜浩。 “你他娘的刚才在干什么?”杜浩又问了一遍,看着他紧蹙的眉弯,我如实说出了囧因。 “还有这等事?” 杜浩钻回车里,翻出茉红颜的遗像看了又看,最后指着黑白照片问我:“这是你接的睡客?” 看他的样子,很是怀疑我弄错了。 可是这种事情,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我也从脑子里演练了几十遍,肯定万无一失! “这是老李给我的地址,上面还有睡客的名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弄错!”我摇着头,从上衣兜里掏出老李给我的纸条。 “茉红颜?” 看着杜浩对比着一寸照片与黑白照,我越想心里越没了底。事先安排好的事情,我不可能对茉红颜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按理说,在宾馆碰到茉红颜,我应该想起些什么! 却,什么也没想起来……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难道真的如杜浩所说,我搞错了? 不!不可能。 即便是搞错了,也不可能是大家都搞错了,睡客的父母显然认识我的,这点儿肯定没错! 除非…… 杜浩将遗像放回车里,转身蹲靠在前轮旁嘬烟卷。淡灰色的浓雾从他撅起的嘴唇里喷出,遮盖了眉间的抑郁。 过了许久,直到一根烟燃尽,杜浩才操着沙哑的嗓音问道:“你有没有和她同房?” 事情突然沉重了。 在杜浩犀利的目光下,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第一次在宾馆,我完全断片,第二次也未突破防线。茉红颜还说要完婚后才肯给我,那么第一次也有猫腻了! 我摇摇头,等待着杜浩下文。 他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事儿就好办了,她肯定还会来找你的,不跟你上床,这女人呀,人生就不完美!有瑕疵!趁着她还没破瓜,赶紧送出去!” “送给谁?” “你特么接的谁的买卖?”杜浩把纸条塞进兜里,“日出隐,日落行。他娘的还没翻牌就接活,也不提前问问我,现在好了,惹麻烦了吧!” 我顿时想起那个媚妇,她显然早就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没翻牌子就急着谈买卖,摆明了是找茬的。 哎! 怪就怪我太贪心! “嘎--!” 高速外的野地里,突然传来诡异的嚎声,就像掐着脖子的乌鸦,临死前艰难鸣叫。 听到叫声,杜浩剑眉顿时皱起,脸刷的就白了。 他干张着下巴,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二话不说把我塞进车,又小跑着将遗像取出,顺带夹起几块碎骨头。 “赶快收拾干净!” 我顿时满脸懵逼,这家伙说完猛踩油门,巨大的惯性使骨灰坛子滚到一边,里面的骨灰全部坑在我怀里。 车子开出后,我才发现是在逆行。 高速上逆行有多么危险,我不说大家都知道。这混账竟然为了我这么放肆,紧张的心头不禁涌出阵阵暖流。 “嘭!” 还没驶出百米,便听身后传来巨响! 紧接着,我的车变成火球照亮隧道。恍惚间我看到有个人影在车内挣扎,幽怨的眼神刺破距离,直达心底! 吉普车在隧道中疾驰,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又亮了。盏盏泛着黄晕,还有几只要死不活的闪着,我耳边顿时脑补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望着飞速后退的石壁,现在才知道什么叫惊魂未定,什么叫心有余悸! 以前只是听老人们茶后闲谈,那个谁谁谁家的孩子被鬼缠上,非要怎么地怎么地。 或许从明天开始,他们的谈资又多出一份。 就像当时我听他们闲谈一样,只是当时脸上表现出惊奇,随后便漠不关心。 疝气灯足以照亮前方几百米,在隧道中却不能抹去我心底的恐惧。 哆哆嗦嗦地点上烟,还没抽上几口,忽然眼前一黑,被突如其来的的玩意儿吓到。 第六章 高速惊魂 “把这个罩在骨灰上!” 杜浩随手一丢,直接甩在我脸上。我顿时恼羞成怒,拿在手里的竟然是个黑布袋。放到鼻尖嗅了嗅,还带着腥臊味。 靠! “那是什么?我的车怎么回事?”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恢复平静。心脏怦怦的跳,没完没了,有点儿恶心。 “新郎!来抢亲了!”这厮还有空打油。 “那我的车呢?” “废了!” “废话!老子眼瞎!怎么会爆炸?”车子可是我除了房子外的唯一家当。 “我放了炸弹!”杜浩扬起手中的按钮,“要是不想死,动作麻利点儿!等到火灭了,它肯定先冲过来,第一个吃了你!” “这么厉害!” “我早说过,新郎死的很奇怪,让你把钱给人家退回去。现在好了,狐狸没捉到,还弄了一身骚!你呀,真是见钱眼开,再缺钱也不能拿命上啊!现在我才知道,你不仅是钻钱眼儿里去了,还钻色眼里去了。俗话说的好:‘色字头上一把刀’……” 杜浩喋喋不休,撇着眼从后视镜中看我,沉寂的目光严肃愕然。 是啊! 要不是急需钱,那个媚妇给的酬金又极具诱惑力,这桩买卖就是天花乱坠,我也不会眨半下眼睛。哎!现在后悔,说什么都晚了!为今之计是怎么摆脱这个麻烦! “你说那个媚妇和睡客是什么关系?”我趴在身前的椅背上,歪头看向杜浩。 “赶紧的,把骨灰收起来!”杜浩瞪着我,眼神中满是‘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的意思。“你说的那个媚妇,是睡客的小娘。不过好像他俩是同班同学,而且还有不清不白的关系。” “这样啊!”脑袋中飘出媚妇风骚的样子,原来是伺候爷俩惹出了事儿! “你他娘的快点!” 被杜浩这么一喝,我顿时打了个激灵。甩甩头看向怀里的骨灰。睡客啊睡客,怎么就偏偏缠上我? 没想到果然应验了那句老俗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说说吧,怎么把人家的新娘给上了?” 这时,身后的火光渐渐熄灭,那让人头皮发炸的,乌鸦捏嗓子临死前的声音再次传出:“嘎!” 车里的气温瞬间下降。回头看去,一个幽蓝色的身影全身溢着火苗,眨眼间就贴在后车窗上。 “我x!这么快!” 有杜浩在自然不怕,但是漆黑的车窗外,突然冒出张蓝脸,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你,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放谁身上,也不可能淡定。 “他进不来!” 杜浩摇了摇后视镜上的主席坠儿,油门一脚到底,车子顿时把蓝脸甩在后面。 “你他妈的能不能快点儿?干完活把身上洗洗,没了骨灰那孙子就是个瞎子!” “怎么说?”我问。 “那不是睡客本身,只是一缕怨念附在老鸹身上,来警告你已经爽约了!” “哦,是这样!” “快点儿!我不想再重复了!” 刚才只顾着想事情,手头上慢了半拍,听到杜浩呵斥,我急忙加快进度。可是裤裆里的骨灰哪儿那么容易掏干净,加上无数液体子孙搅和,想要彻底清除更加困难! 正想着,杜浩伸手丢过来两瓶矿泉水,“就这么多了,要是洗不干净自己想办法!” 我知道这孙子打的什么歪主意,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惦记着我肚子里的37c五谷杂粮液? 忍着恶心抠完骨灰,我将坛子放在脚底,珍惜地打开矿泉水小心清洗。不一会儿,两瓶水都用光了,身上的骨灰也清洗干净。 长长地舒口气,我扭头看看窗外,漆黑的郊野可以看到城市朦胧的轮廓,我不禁想起人们老生常谈的灯光污染。 “嘎!” 丑到爆表的蓝脸突然贴在窗户上,极进的距离,甚至能看到他双眼上的血丝! 我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许久后才感觉汩汩热流回归双腿。 这家伙还赖着不走! 我心想,可能是还没用黑布袋罩住骨灰,于是麻利地将骨灰塞入黑布袋。再看车窗,那张蓝脸已经扭成麻花,幽幽蓝光直勾勾地盯在我胸口。 尼玛!杜浩开车时散落的骨灰还没清除,可是水已经用完了,接下来…… 杜浩嗤笑,撇着嘴看好戏。 直到天亮,车子才驶下高速。我带着一身骚气,抱着茉红颜的骨灰和遗像出现在老两口面前。这次并没有见到茉红颜的父母,隐隐的心中竟有些遗憾。 看着年近古稀的老两口,想想骨灰里面不仅有我的子孙,还有五谷杂粮液。把人家的孙女糟蹋地不成样子,我就不敢直视二老迷惑的眼神。 “火化了,对方不同意!二老还是准备将孙女下葬吧!”杜浩接过骨灰递给二老。 谁知俩人像是看瘟神似的瞪着我,愣是不肯接过杜浩手里的骨灰。还是老头率先清醒,“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是不能回,两位走吧!” 这他妈还没嫁出去呢,怎么就不要了呢!望着二老蹒跚的背影,我既同情又气愤。 “怎么办?” “凉拌!”杜浩扭头钻进车里。 忽然间,我脑袋里灵光一闪,想起了穆浅语。 她说如果遇到奇怪的事情可以给她打电话。我把这事儿告诉杜浩,想想能不能托关系把茉红颜葬了。 谁知杜浩像没听到似的,在主驾上扭头盯着我,沉重的眼神仿佛要看穿昨晚的梦境。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昨晚在隧道里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吗?还要我说些什么? 盯着杜浩紧锁的乌眉我暗自咋舌,惺惺地将两次与茉红颜的邂逅又说了一遍,当然十八禁的情节有所保留。 况且脑袋断片,无论怎么想,一些零星的细节就是联系不上。 杜浩的反应更是奇怪,勾起舌头舔着唇角,眯着眼睛,好像从来没听过似得,又好像发现我的话里新的玄机,不动声色地琢磨着我的话。 “你是说,快捷酒店就是睡客以前上班的地方?” 杜浩从兜里翻出老李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着宾馆的名字。“老李的意思?操,那孙子什么人你不清楚?走回去问问去!” “那睡客事儿怎么办?”我指着茉红颜的骨灰。 “你还真是精虫上脑,睡客也敢上!”杜浩骂骂咧咧,“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嘛!”说完杜浩笑了,我的心也跟着放轻松。 竟然忘了这茬,媚妇给我三天时间,是我通知人家提前准备的,路上耽误了,也不算违约。 谁知这混球接下来冒出的话,瞬间将我打入千年湖底:“你昨晚头点的跟小鸡子似的,是答应人家了?” “我点头了?” 杜浩点上烟,嘬了几口塞进我惊呆的嘴里,接着为自己点上一根,眼睛盯着后车窗看了半天。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我回头并没发现异常。 “车里多出个人!”杜浩语气低沉,眼神警惕。 “多,多出个人?”我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觉得自己的喉咙都麻了,眼睛扫来扫去,却什么也看不到。索性绻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抽完烟,杜浩将烟屁股弹出车窗,慢悠悠地说道:“骗你玩儿的,瞧你吓得从心样!我早就说过,世界上没有鬼!鬼,都是大脑皮层臆想出来的虚无!”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抬头纹折成三褶山丘,洋洋得意的样子,快把眉毛挑到头皮上了。 我知道杜浩有些道行,但他却经常给我洗脑无神论。每次遇到奇怪的事,总能从心理学方面解释透彻。 这次应该编不下去了吧…… 第七章 杜氏心理学 我“吧嗒吧嗒”地嘬着烟,却又期待着他能解释这件困扰我的事情。 “第一个梦,是你的潜意识代替主观,在隔壁环境的影响下,潜意识里最近出现过的女人便是臆想对象,所以没什么好奇怪的!” 忽然间,我想起在警察局,周警官给我看茉红颜的简历,当时总觉得在什么地方理不透彻,经杜浩这么一说,心里顿时豁然开朗。应该是我在老李那看到了睡客的模样,才会做那样的梦。 “第二个梦嘛!”不等我细细分解,杜浩便开启神棍加装逼模式。 “是你在饥饿的状态下,身体陷入假死状态,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休克。主观意识完全丧失,本我意识无限放大。说道这里我不得不给你提个醒,你说你小子有多污,脑袋里估计是个火车站!” “呜呜呜~~污污污污!” 解释的时候,杜浩还不忘调侃几句。 “又是潜意识?”我希冀地看着杜浩,他点点头,我再次问道:“那昨晚隧道里是什么玩意儿?” 这下杜浩犯了难。 “怎么?编不下去了?” “哎~,杜氏心理学不是吹大的!怎么能说是编呢?就算是编,也应该是编著吧!” 杜浩回了几句后没了声,许久后才憋出一句话:“你听说过提线木偶没有?” “提线木偶?” 这我倒是听说过,并不是玩杂耍的小丑道具,在行里提线木偶是通过特殊手法,控制死物移动的邪术,不过已经失传很久了。 “我怀疑是老李,或者是老李搭线的那个人。” 杜浩的解释无懈可击,鉴定的眼神更是让我心里踏实。不过现在,我竟然从那双褐色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个人影,一个长头发并不是我倒影的人影。 “你丫告诉我实话,刚才为什么那么严肃?如果没有鬼,你干嘛害怕?”我有些急了。 “车里真的多出个人。” 杜浩抚着下巴上的胡茬,浓密的乌眉拧成个球。冷不丁的话差点让我夺门而出。 首先看向副驾,阳光照得毛绒座位暖洋洋的。我又悄悄把眼睛瞥向左手边,隐隐地感觉身旁多出一团黑影,而它也瞪着眼看向我。 “谁?” 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打颤,感觉膀胱鼓鼓的,都快尿出来了。 “茉红颜就在你身边坐着。”这厮又冒出一句。 我顿时感觉车内的气温骤然下降,关着车窗的内部,股股凉风从身旁冒出。 而我的小弟弟竟然不知不觉地硬了!原来刚才他没骗我,只是给我打预防针而已。 不等我回过神儿,杜浩突然抓住我的手,在虎口猛地掐下去。巨大的力道刺得虎口麻疼,我忍不住呲牙咧嘴,紧接着阵阵眩晕感涌上脑门。 恍惚间,我仿佛听到了茉红颜焦急的声音:“你对我老公做了什么?” 再次睁开眼已是第二天清晨。 砖青色的天空泊着云雾,核桃大的太阳躲在朝霞后,比40瓦的灯泡还要黯淡。 望着眼前歪歪扭扭的“如来馅饼”四个字,我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一张如来饼,天下豪友聚! 这是我俩经常吃早餐的地方,来到这里便意味着脚下的土地是熟悉的家。 狼吞虎咽过后,我轻抚着饱胀的肚子,边剔牙边问杜浩:“接下来怎么办?” 昨天他把我弄晕,肯定有事不想让我知道。现在我就是拿枪指着他的脑袋,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与其碰钉子,不如直接问他该干什么。 杜浩望向窗外,摇摇杯子里的牛奶,皱着眉头抿嘴不语。他不说话,我也就无需再问,点了根烟深深嘬了一口。 杜浩有个毛病,早餐必须喝一杯牛奶,而且喝牛奶的时候跟品红酒似的,不许任何人打扰。 这丫怪癖真奇葩! 淡青色的烟雾飘飘缭绕,将心中的惊惧缓解冲淡。坐在熟悉的小餐馆里,吃着常吃的馅饼,恍如隔世的感觉,让我越发觉得不真实起来。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把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不就是跟以往一样,接个睡客,然后合葬了事。怎么偏偏在节骨眼上出现错误,一错再错,步步错到离谱! “走!” 不等我回神儿,杜浩将杯子里的牛奶仰头喝光,随手拍在桌子上五十块钱,拉着我钻进他的jeep指南者,冲了出去。 路上,他一言不发,直到车子停在市郊的别墅里,才指着不远处进进出出的人群说道:“这是男睡客家,你先在车里等着,我去沟通沟通,看看能不能今晚把婚事办了。” 很简单的事情,杜浩说话的时候却声线颤抖,明显顾及着男睡客的家世。 趁着杜浩和男睡客家人沟通的空当,我闭上眼睛躺在车里假寐。 煦暖的阳光冲破云雾,透过车窗,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就在这半睡半醒间,我恍惚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哎~!” 幽怨的叹息像是急速旋转的锥子,深深刺进脑海,把浅睡中的我猛地惊醒。 只感觉眉心盖着一层漩涡,卷着刺骨的凉气不断盘旋。无论怎么转移注意力,那股凉气始终黏在额头上,久久不能散去。 我搓热手心,捂在额头上。 短暂的温热并不能缓解眉心的冰凉,手掌一旦离开额头,那股旋风立刻拢上来。 这时杜浩已经小跑着过来,他满头大汗,额上眉角却舒展开来,显然事情已经办妥。 看到我用手掌捂着眉心,他先是一怔,接着探着脑袋,皱眉看向后车座。 “今天晚上,你来主婚!” 冷冷的声音,沉得像是地窖里凝结的水珠,透着冰寒。“不过佣金减半,你必须亲自抱着女睡客,与男睡客合葬!” “哎~!” 车里再次传出叹息声,这次是在耳后,湛湛凉风灌进衣领,让我忍不住打起哆嗦。 杜浩似乎也听到了声音,回头瞪向后座的骨灰坛子,伸手将暖风开到最大。“今晚主婚前,你就别睡觉了,省的节外生枝。”想了想杜浩改变了主意:“不,还是去我家吧,更安全些!” “他们为难你了?” “没有。” 两个字言简意赅,将我满肚子的疑问堵了回去。不知道杜浩为什么那么紧张,但可以肯定是跟女睡客有关。 路上,再也没有听到叹息声。 在杜浩家我俩大眼瞪小眼,好不容易撑到晚上十一点,急忙向郊外的别墅群赶去。 郊外的风是凉的,没有城市的灯光污染,甚至连氧也浓郁许多。透过全景天窗,依稀可以看到天上圆圆的月亮,泛着惨淡的光泽。 抱起女睡客的骨灰和遗像,我和杜浩向着唯一亮灯的那栋别墅走去。 进铁艺大门的时候,杜浩却被拦下来。 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瞪着杜浩伸手欠身说道:“对不起杜先生,邓总特意交代,不想见到您。” 坚决的口吻狠狠地扇了杜浩一巴掌,而他似是早就知道会这样,点点头默默地将遗像塞进我怀里,退到门口目送我走进深宅。 “路上小心些,脑子里什么也别想,随机应变,觉得不对劲儿就往外跑,我在门口等着你!要是有危险,你就大叫,豁出这条老命,我也要把你拉出来!” 杜浩贱笑,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我瞬间知道他说的“拉出来”是什么意思! “老子又不是屎,就你那朵小菊花,不够塞朕一根手指头的!完事儿后朕再好好考虑考虑,是否临幸杜贵人吧!” “滚犊子,快去吧!”杜浩笑了,很轻松。 走在黑咕咚的庄园里,隐隐的,心底竟然生出忐忑,总感觉将要发生不好的事情。 第八章 小纸人 这里说是别墅,看起来则更像是庄园。 踏在幽静的石板上,皮鞋清晰地将坚硬的触感传递给脚底,时刻提醒着我,杜浩不再身边,万事要小心。 沙沙沙 庄园里突然涌出汩汩白雾,四周起了风,吹得路旁尚未干黄的法桐叶子,发出阵阵“哗哗哗”的声音。瞬间让我想起前些日子,在酒店里撞见茉红颜的事情。 与此同时,刚刚涌出白雾又突然渐散,眼前的路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沙沙沙沙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模糊的脚步声。夹杂在树叶的声响里,虽然不清楚,我还是听出了声音来自地面。 “谁?” 劲风吹得头发黏在睫毛上遮住了视线。依稀看到树荫下站着个黑乎乎的影子,走近后却什么也没有。 “谁?” 抱着睡客的骨灰和遗像,我腾不出手来捋头发,只能撅着下嘴唇,不断向上吹气。 “谁在那里?” 在风中,我的声音飘忽不定,自己听起来都瘆得慌。“我看到你了,快点出来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地,法桐后面突然露出半截胳膊。小手油油胖胖,更是白的不像话,仿佛刚从面布袋里滚了一圈儿似得。 “咯咯咯……” “小朋友,晚上不去睡觉,跑出来做什么?”我伸手去抓他,还没碰到那半截胳膊,却见他猛地转过身,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向我扑过来。 那张脸又白又透,空洞的眼睛泛着惨绿色的光,映得整张脸充满诡异。 更让人抓狂的是,他并未张开的小红嘴里,竟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听起来又像是伤心的哭声。 我急忙后退,突然感觉脚脖子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重心不稳,狠狠地蹲在地上。 还好后仰时将睡客的骨灰抱得稳稳地。 “小朋友,不要乱搞~~!” 声音在风中颤抖,全身的触觉神经紧紧绷起,挤在脑袋里,快要炸开。 却见那个小孩趴在地上纹丝不动,脖子卡在我的鞋尖上,竟然陷了进去。 这…… 皮鞋再尖,也不可能将人的脖子戳个窟窿啊?况且我的脚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重量。 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我顿时如释重负。娘的,这头发,分明是毛线! 若不是皮鞋将他的脖子戳破,我就被这个白纸糊的小人吓死了! “妈蛋!谁特么在糊的纸人里放了灯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我还是心有余悸,总感觉身后跟着什么东西。每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看看。 杜浩被拒在门外,他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哎! 正想着,前方突然传出此起彼伏的狗叫,一声接着一声。凄厉的嚎叫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孟先生!这边!” 三岔路口,突然冒出个西装眼镜男,站在淡雾中不断摇手。 见到我后,他先是打了个哆嗦,随即退到一旁,低头说道:“邓总等候您多时了,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左手边有个铃铛,摇响后会有人开门的。” 说完他像是送瘟神似的跑了,一边跑还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沓沓厚厚纸钱,随手扬撒在石板路上,嘴里念念有词。 “孤魂野鬼来收钱,蹲在旁边吃碗饭,勿扰主家阴阳事,粗斋薄钱路上宽……” 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我这才看到三岔路口,不知什么时候摆了几十碗米饭,而在每米饭上,还插了三根高香。 这手法杜浩以前用过,米饭要四十九碗,取七七四十九之意。目的是告诉过路的小鬼,这里有吃的,还有香火奉上,不要打扰主家做事。 米饭都是经过特殊加工的,里面掺了少量的黄豆和绝阴草,若是有不长眼的吃了人家饭还闹事,只要念出口诀,便会让它魂飞魄散。 小鬼自然知道其中奥妙,只要不惹事情,什么事也没有,还有香火吸食,是可遇不可求的。 看着一碗碗米饭冒着腾腾热气,我仿佛看到四五十个小鬼,蹲在路旁贪婪地吃着饭。 本来就紧张的心被这么一搞,吓得我差点跑起来。 以前跟杜浩还亲自摆过米饭,那个时候也没觉得害怕,怎么这个时候就突然觉得恐怖了呢?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告诉我,越是这样,越该沉住气。 大约走了500米,小路的两旁开始出现低矮的照明灯,膝盖高的灯柱藏在花池里,还隐隐传出悲壮的哀乐声。 昏黄的灯光和哀乐,越发让我觉得事情诡异。 更加令人崩溃的是,越来越多的法桐后面开始出现小纸人,每个纸人都嘿嘿嘿的笑着,有的甚至摆到了路边上,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 北风犹如脱缰的野马,将怀里的骨灰吹得冰凉。 不知不觉,脚底开始踌躇不前,心中萌生出退回去的想法。 以往身边有杜浩陪着,再怎么害怕也能熬得过去。此时此刻,我才知道杜浩给我带来的不仅仅是友情,还有深深的安全感! 站在空荡的野地里,我想逃离这个极度压抑的地方。还没转身,便听到前方传来隐隐的铃铛声。 “叮铃,铃!” “叮叮,铛铛!” 铃铛的声音很是奇怪,像是电子门铃的声音,又像是风铃敲敲打打碰撞在一起。总之是介于实物与电子音乐之间。 奇特的声音穿透胸膛,勾着我迷迷糊糊地来到一座小小的屋子门前。 “叮叮……铛铛……” 银色的铃铛很别致,上面浮云流纹,在月光下裹着淡淡的光晕。铃铛有手掌那么大,挂在门口随风轻摇,感觉不到丝毫重量。 莫名的 心底涌出一股冲动,驱使着我放下怀里的骨灰,伸手想要仔细摸一摸这个小铃铛。 “住手!” 不等我伸手触碰铃铛,身后突然传出厉声呵斥:“谁让你到这儿来的?” 洪亮的声音震得耳朵像针扎似的痛。揉揉眼,我顿时觉得脑袋嗡嗡响。 却见一个穿着灰色袈裟的中年和尚,拖着条大黑狗,站在石板路上,瞪着铜铃大眼对我怒目而视。 见我缩回手,他才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在我惊愕的眼神下,麻利地划过黑狗的喉咙。 那个地方有很多干涸的血迹,想必这和尚没少杀生。 随后他将早就准备好的铁桶放在黑狗脖子下,不一会儿便灌了半桶咸腥的狗血。 偶买噶,我遇到了假和尚? 他杀生也就罢了,竟然也不知道避嫌,当着我的面杀生!那和尚瞪了我一眼,冰冷的眼神毫无和尚应有的仁慈与和善。 “闪开!” 和尚提着黑狗血,一脚踹开屋门。随着“哐当”一声响,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 那和尚像是什么也没闻到,眼睛都不眨,提起半桶黑狗血,用力泼了进去。屋里顿时响起“啪啪啪啪”的爆炸声,隐隐有几丝微弱的呻吟夹杂其中。 我呆呆地站在门口,盯着漆黑的屋里不知所措。 刚才那个西装眼睛男让我走这条路,还让我摇铃铛,随后就会有人开门。现在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要不是碰到个假和尚,我可能就真的进屋了。 怔神儿的功夫,那和尚已经提着黑狗尸体走远。 抱着骨灰追上去的刹那,我听到屋子里传出凄厉的嚎叫,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伸着长长的指甲,不断刮着门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跟在假和尚屁股后面,身后像是杵着一把刀子,每走几步,便听到法桐后面藏着的小纸人发出凄厉的嚎吼: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一步三回头,生怕后面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直到眼前出现亮光,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第九章 夫妻对拜 假和尚拖着大黑狗并没有走石板路,反而穿过法桐林,来到一幢三层小洋楼前。 在无数纸人“咯咯,嘿嘿”的笑声、哭声中,我终于看到活人聚集的场所。 “孟先生,你怎么才到!这都过去半个小时了,不打紧吧?” 刚走出法桐林,我便被七八个黑西装男簇拥着走向小洋楼。前面一个五十上下的秃顶男人,一边擦着头顶的汗,一边问我:“孟先生,过了时间有没有不好的影响?” “没事儿!” 结阴亲这事,无非就是让活人图个心里踏实。我是司仪,自然在他们眼里,是神秘权威的存在。 不过也就只有我自己知道,这骗人的伎俩,说白了就是图个字--钱! 而且是暴利! “没事儿就好!没事就好!”秃顶男放心后,整了整西装,继续问道:“该怎么做,想必杜先生已经给您说了吧!” “您就是邓总?” 我点点头,眼前的秃头盖一口一个您,表面上是尊称,可说话的口气完全是上位者的姿态,听起来很不舒服。 “该怎么做我都清楚。” 习惯了被人阿谀奉承,忽然间我觉得权力受到了威胁。要不是想着赶紧把烫手的睡客抛出去,我岂能受这鸟气? 这时,离去的假和尚折返而回,他手里的大黑狗不见了,脖子上却多出一串黑白交杂的佛珠。 假和尚对外围的西装男耳语几句,随后那人神色严肃,小跑着来到邓总身旁附耳轻语,还时不时瞥我几眼。 邓总点点头,转身笑着说道:“孟先生,我还有事,失陪一会儿,接下来就由鲁大师协助您完成。” 鲁大师? 就是那个假和尚? 佛家与道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怪不得秃头盖把杜浩拒之门外呢,原来他是信佛的。 也不对呀,佛门讲究往生超度,哪儿有结阴亲的说法?这个邓总,肯定是信乱了。 在这里特别说明一下。 家里有供奉的,佛家和道家千万别乱供。佛家还好,都比较大度,多供几个佛反而会有好处。 但道家不同,道家讲究个人修行。 如果没有道行,供奉一个就够了。千万别再添别家神仙。万一请了个和之前那个神仙不对眼的,家里就等着鸡飞狗跳吧。 切记,这不是危言耸听! 小洋楼的东南偏房里,摆着两口棺材。 在当地有个习俗,小辈死了不可入正堂,男孩需在东南,寓意后世多子多福。女孩需入西南,取心安之意。 厚厚的油漆在灯光下反着暗红色的光泽,看不清棺材是用什么树材做的,不过从邓总的家境看,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四周的墙壁粉刷着浅灰色的乳胶漆,一面大红绸子遮住整面北墙,似乎在遮掩着什么。 这点儿很是意外。 谁会在自己家里刷灰色的涂料? 这个时候,假和尚已经先围着棺材转了三圈。他边撵动佛珠,边念念有词。细听下竟然是金刚经。 接着他走到我跟前,悄声说道:“待会儿,你随便糊弄几下就行了。这里的事情不是你能染指的!”说完假和尚念了段地藏菩萨本愿经,随后对站在门口的几个西装男说道:“南无阿弥陀佛,你们先退出去吧!” 听到假和尚的话,几人像是如临大赦的死刑犯,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施主,可以开始了!” 假和尚双手合十,告诉我开始后,盘膝坐在一旁的蒲团上闭目念经。 干我们这行有个规矩,结阴亲前必须要把睡客双方的姓名写在阴册上。所谓阴册就是婚司自己准备的小册子,记录着所主持的每一对冥婚。 抱着睡客的骨灰,想要放下取阴册,准备第一道程序。忽然想起阴册在家里,而昨晚我在杜浩家过的。 真是大意了,看来今天注定要自由发挥,用假和尚的话说,就是随便糊弄几下,回去后自己补在阴册上就行了。 杜浩告诉我,男方想要我亲自抱着女睡客的骨灰主持婚礼。这就意味着我一边做司仪,还要一边做下手。 哎,谁让自己惹上这个麻烦呢! 暂时将女睡客的骨灰放下,我深吸一口气。在假和尚怪异的眼神下,走到左手边的棺材旁,取出红绳拴在棺材角。然后将红绳的另一端压在右手边的棺材底下。 这个意思就是男方手拉着女方的手,两人恩爱长长久久。有睡客家人在时候,我会解释一番,当然现在没必要向假和尚唠叨这些了。 摆好必需的酒菜和白米饭,在两口棺材中央焚香祭拜,我顺手抱起女睡客的骨灰,走到右手边的棺材旁,开始举行仪式。 睡客的仪式与普通人成亲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只不过睡客是躺着,在拜天地和拜高堂的时候,我会牵动连接两口棺材的红绳,这个时候杜浩会耍些手段,使棺材发出点动静。 这时,睡客的父母便会深信不疑。 转移到两口棺材中间,我牵起红线,习惯性的喊道:“一拜天地!” 阴亲不需要张扬,我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主要是为了不打扰睡客安宁。 红线是普通的棉线,在我牵起的时候竟然感觉像是浸润了冰水,凉的手心触电般的刺疼。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为什么,放着男睡客的那口棺材突然发出“砰砰”的声音。 杜浩这孙子还挺配合的! “二拜高堂!” 我转过身面朝南方,再次牵动红线。只感觉汩汩如丝般的凉气从指间流走,像是打点滴般,沿着血管流向四面八方。 “铛!铛铛!” 男睡客的棺材再次震动起来,这次比上次还要强烈,似乎要破棺而出。 “孙子哎!我让你糊弄糊弄就完了,你特么干了些什么?”假和尚涨的老脸酡红,匆忙摘下脖子上的佛珠,用力压在男睡客的棺材上。 被假和尚这么一吼,我顿时清醒许多。忽然想起杜浩被拒在了门外,那刚才的棺材…;…; 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双腿就越不听使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手心火辣辣的疼。 低头去看,赫然发现手里的红绳,已经湿漉漉的,流淌着猩红色的鲜血,竟然沿着红绳逆流而上,汇聚在女睡客棺材的左上角。 “铛!铛铛!铛铛铛!” “夫妻对拜!” 幽幽的声音从身后飘出,分不出是男是女,辨不出年长年幼。只觉得身后刮起阵阵阴风,搅动屋里的气流,将香炉里的贡香全部折断。 “夫妻对拜,夫妻对拜!” 像是从坟墓里爬出的老太太的声音,直勾勾地抵在脊柱上。无穷的力道压着我的脖子,一点点躬下身去。 “救我!”我努力地伸手求救,那假和尚跟死了似的,闭着眼睛合十念经,而男睡客的棺材却更加躁动。 “老秃驴!” 我感到很绝望,也很气愤。 这屋子果然不太平,那红绸子后面到底盖着什么?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关键时刻出来插一脚! 娘了个骚蹄子,老子的胳膊怎么就抬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心里暗暗叫苦,试图反抗,却发现好像我已经不再是胳膊的主人。 “夫妻对拜,咯咯咯,这姑娘不配嫁给我孙子,她被你玷污了!” 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心底,压得我快要窒息。 “夫妻对拜…;…;哈哈哈哈!” 额头触碰到冰凉的骨灰坛子,鲜红的血水滴在头顶,冰凉,冰凉,将我萎靡的精神不断提起。 “小伙子,该入洞房了!呵呵…;…;” 几乎同时,聚集在后背的压力猛地消失,“砰”的一声,只感觉脑袋一沉,便失去了知觉。 “孙子,醒醒,孙子,醒醒哎,这特么是你该躺的地方么?” 我感觉脸蛋被一双大手用力搧来搧去,刚睁开眼,便看到假和尚鼓着腮帮子,“噗!”地喷出一口凉茶水。 “干什么!”我瞬间恼怒。 “干什么?你看看自己干了什么?”假和尚拍着身边的棺材,“我让你糊弄糊弄就过去了,你倒好,把人家奶奶惹出来,你看看自己干了什么?” 揉了揉酸痛的后脑勺,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假和尚拍的棺材里,而左手边还抱着女睡客的骨灰坛子。 “该入洞房了!呵呵…;…;”老太太苍老的声音令人直打颤。 太诡异了,我要跑,去找杜浩! 在这里谁也信不过,说不好连自己都会分不清人间还是阴间。老秃驴大黑狗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第十章 半根烟 爬出棺材我拼了命的一路疯跑。 满脑子乱糟糟的,也顾不得回头,脚掌蹬的地面咚咚响,硌得我脚底疼,震得我脑袋疼。 开始还听见有人追赶的脚步声,一会儿便被我甩在后面,人在逃命的时候潜力无限啊。好在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怪事。 刚钻进杜浩的吉普车,这小子便阴着驴脸瞪着我。 “看鸡毛?老子又没打扰你撸啊撸!”我气不打一处来,噗通蹲进车座上,张着大嘴喘着粗气。 夜色更加沉凝,来时还朦胧的上弦月,此时已经没了影子。钻回车里,我闭上眼睛大口喘着粗气,扑通扑通撞击着胸口的心直到此刻才慢慢平稳。 杜浩盯着我看了半晌儿,沉声问道:“你脸上的手印是谁扇的?” 经他这么一提,我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掰过后视镜,歪着脑袋看了看,只这一眼,差点吓得肠子都吐出来! “怎么回事?”我问杜浩,从他那紧蹙的眉间,我知道看出了此事的诡异。 刚才被假和尚不知扇了多久,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疼,妈个蛋,假和尚果然心狠手辣,我的脸完全肿了一圈儿,红的就像血泡,一针下去准会窜出血来。 咦? 不对! 右边脸上,怎么有个黑色的小手印! 说是小手印其实也不小,只不过比普通人的手印瘦一圈。而且那个手印黑里透着紫青,像是有条条血丝在里面游走。 我伸手摸了摸,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牵动着整个脑袋嗡嗡响。 这是假和尚扇的,我并不害怕,敷上药过几天就下去了。但让我惊惧的是,整张脸麻痛的时候,那个黑色的小手印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摸上去更像是摸在一层死皮上,跟贴了张贴画似的。 “狗和尚,他娘的要害老子!”我想冲回去和他理论理论,无冤无仇的,干什么要构陷好人? 可是想想他杀大黑狗时凶神恶煞的样子,我还是没动屁股,眼巴巴地望着杜浩,“怎么办?” “和尚?什么和尚?”杜浩翻白着眼。“把你进去后发生的事情给我说一遍!” 气氛陡然变得凝固。 车外渐渐蒙上一层白雾,远离喧嚣的郊外,静的让人只想用睡眠来躲避沉重的压抑。 点上烟,稳稳神儿。借着烟熏带来的胆量,我将进门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寥寂的马路上,突然卷起一片树叶,从大灯前掠过,擦出优美的弧线落在地上。微弱的南风轻轻晃动树梢,明天,或许又暖和了。 车里不一会儿就被烟熏得喘不过气,我心有余悸不敢降下车窗,示意杜浩把他那边降下来。 “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身后有人跟着。” 我点点头,继续说。讲到遇见纸人后,杜浩就皱起乌眉,当我说起假和尚杀大黑狗时,杜浩更是脸沉的要结冰。 “你说你听到屋子里有人说‘放我出去’?”我点头,杜浩接着问:“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还是女的? 当时被假和尚吓得够呛,根本没注意是男是女。对,除了说话的声音,还有长指甲挠木板的声音。男人怎么会留指甲? “是个女的。” “女的?” 杜浩闭上眼睛仔细推敲,示意我继续说下去。烟灰烧到了手指,杜浩顺手弹到马路上,又点了一根,也不吸,就那么在手指上任其燃烧。 若是香烟在不吸的情况下,能够烧到五分钟左右,但杜浩手里的那根烟,却在两分钟内烧完,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你在干什么?” 隐隐的,我感觉车外有人在吸烟,再看杜浩拿烟的手势,显然是在帮别人拿着。 被他这么一吓,我忘记了手里的烟头,烫到手指,又在裤子上烙了个大洞。 “问事儿,你说就行,它听着呢!”杜浩又换烟。 “你不是说世界上没有那东西吗?”他不断给我洗脑无神论,自己却做着怪诞不经的事情。 杜浩双眼微眯,凝重的眸子拉成一条长线。“有没有那东西以后再说,恐怕你这次真的被睡客缠上了,而且还得罪了什么人。” “老太太?”我脱口而出,心想可别真是她。 “哪个老太太?” 我又将别墅里成阴亲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提到“夫妻对拜”四个字时,车里陡然一凉,前大灯明显暗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杜浩嘶了口气,和我对视了一下,急忙发动车子离开这诡异的别墅群。 “你说的那个老太太恐怕不简单,姓邓的更不是善茬,他断子绝孙肯定是干了伤天害理的坏事,否则不会遭此业果。” 路上,杜浩突然将车子停在一旁,盯着进城的路标神色惊慌。 “那个媚妇,前天去店里的媚妇,你有没有碰到?” “没有啊。”我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杜浩要说的是什么,“你的意思是,小屋里关着睡客的小娘?” “怎么了?”我问。 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被这么一折腾,紧绷的神经再次提起来。 杜浩抬手指了指头顶。 在副驾驶看去,他目光的方向是车外的路标。我趴在仪表台上抬头看,蓝底白字,在大灯下格外显眼。 并没有异常! “我问你,刚才回来的时候,抱骨灰坛子了吗?” 我摇摇头,杜浩叹了一口气,再次指了指上方,这次手指头直接点在了后视镜上。 尼玛,原来他刚才指的是后视镜! 把后视镜掰到我这边,在镜子里显示我双眼前,瞬间掠过一抹妖艳的红色残影。 “我,我没,怎,怎么?”舌头开始打结,我感觉脖子后面忽然刮起飕飕的凉风。 杜浩叹了口气,望着我俩中间挂着的主席坠儿。 “这次看来真的躲不过了!哎,早知道要面对,就不去铤而走险,招惹睡客家人了。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真他娘的衰蛋!我日日,艹他大爷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从杜浩的语气里,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天空贴近黎明前的黑暗,我看了眼手表,刚好四点半。不知什么原理,在这个时候,脸上的小手印突然钻心火燎的疼。 就像有人要撕下那块死皮似的。 “别动!” 杜浩瞥了后座一眼,急忙阻止我去触碰脸上的黑手印。整个眼神始终盯住后座上的骨灰坛子,像是侧耳倾听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点点头,闭上眼睛点了根烟。许是烟瘾犯了,我忽然觉得头脑出奇的昏沉,给杜浩要烟,他却晃了晃烟盒,“最后一根了,我抽一半!” 说完,杜浩猛地嘬了几口,深深吸进去后并没有呼出来,反而让烟雾尽情的在肺里破坏着组织。 我也像他那样深吸一口,然后憋住。 直到淡的几乎透明的烟雾从鼻孔中溢出,杜浩才开口说道:“刚才是那女睡客试图弄走你脸上的手印。”杜浩微微摇着头,我突然感觉脑袋前所未有的兴奋。 “那个手印是老太太教训你呢!她是男睡客的奶奶,刚死没三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手创建的家业走上歪路,本就不爽,自己的宝贝孙子未成家立业就死了,更是心肌梗塞。你小子又给人家送去个二手货,这教训算是轻的了!要是我当时就把你遛到阎王那去了!” 那半根烟果然有问题,杜浩的话跟个苍蝇似的,在我脑袋里嗡嗡的响,说了什么大体意思能明白,但是却不走心。 “事到如今,也该让你知道了。这个世上什么都有,符合逻辑的,不符合逻辑的,都真真实实存在。只不过并不是每个人死了都会变成鬼,人死变鬼的几率跟买彩票差不多,中一、二、三等奖人数的加起来也没买彩票的总数一半多。” 渐渐地,杜浩的声音越来越弱,有些话说的含混不清,我也觉得困意来袭,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真正知道了冻成狗是什么滋味。 这一觉把杜浩昨晚说的话全忘了。在呼呼的暖风中,身子抱成团,依旧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快回家,我,冷!” 杜浩同样哆嗦着手,缩着双肩快要趴在方向盘上。我这才发现玻璃上已经结了层厚厚的冰霜。 第十一章 消失的船 十月,即便再降温,也不可能结冰啊! 杜浩红着眼睛,告诉我,昨晚他就感觉不对劲,车子转了半天,始终找不到进城的路。索性停下来等天明。谁知在后视镜里看到了睡客的骨灰坛子,所以才点了根掺了东西的烟,麻醉大脑皮层。 说白了,那根烟里掺了少量的粉,要是抽一根,保准上瘾。我俩一人半根,刚刚好。 “你是说睡客也在车里?”我这小心脏啊。 车里这么冷,与外界简直不是一个季节,就跟刚从北极开着车瞬移到温带似的。我打开车门想要下车,太阳刚刚出来,外面的温度都比车里高。 “别下车!” 杜浩的警告有点迟了,我刚打开车门,便被铺天盖地的恶臭熏了回来。“尼玛,怎么开进粪坑了!” 车里的温度慢慢回升,杜浩不言不语,趴在化了一块的车窗上往外看。 “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把车开出去。到家后再叫你。”杜浩的话像是有魔力,在煦暖的车子里,我顿时感觉还没睡够,打了个哈欠又睡着了。 “回家好好休息两天,周一我去接你!” 墙皮斑驳的餐馆里,杜浩翻弄着手机,我则坐在对面狼吞虎咽。外面车水马龙,噪杂的汽笛声告诉大家,现在是上班高峰时刻。 “干什么去?”我嚼着馅饼,口齿含混不清。 “到时候就知道了,先把铺子关了,买卖暂停!” “为什么?”我到不是在乎diy赚的那点小钱,可关键是我现在真的缺钱,关了店我还能干什么? “不为什么?为了你的小命!” 这话特么有矛盾! 杜浩的话容不得我反驳,两年前说开店的是他,现在说关门的也是他。而且每次都神秘兮兮的。 “老板,买单!” 看我吃的差不多了,杜浩对着吧台里的黑胖子招手。 还是这家“如来馅饼”,店主名叫万家灯,操着一口京腔,满嘴都是荤段子,人送外号“万家床头灯”。 不过,我还是习惯称呼他为黑胖子。 这黑胖子自然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不知为什么,他并不忌讳,反而热情地和我们交朋友。 “小杜,您俩又倒腾睡客去了?看这眼圈黑的,是不是惹上了什么?来,哥儿给您讲个段子,消遣消遣!”黑胖子奸笑着跑过来,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功夫不减当年。 “先歇歇您的嘴巴!” 时间久了,杜浩也学会了几句京腔。他摇摇头,伸手塞过一张红牛。 只见黑胖子嘿嘿一乐,脸上再次堆起更满足的奸笑,屁颠屁颠地走回吧台,计算器摁得叭叭响。 “你他娘的没有五十的?咱俩吃饭,给多少都不找零,你傻啊!就这点东西…;…;”我压低头,伸手在桌子上扫了一圈,“老板!再来十个卤蛋!” 见我只顾闷头吃,杜浩敲了敲桌子,小心瞧了一眼四周,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叠成小船样子的黄符纸,推到我跟前。 “买够这两天吃的东西,到家把纸船挂在门后。若是第二天发现纸船变红,就再换上这个。” 杜浩说着又掏出第二个纸船,看上去比之前的略大一圈,顺手压在上面。 “千万别弄混了,下面小的是回去就挂的。”杜浩不放心,眼睛盯着我又嘱咐了一遍。 “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跟个娘们似的,婆婆妈妈,叨叨叨叨,没完没了!” 杜浩并没有语言上回击我,反而瞪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我,像是临死前送别的样子。 这个时候,黑胖子端着大碗卤蛋走过来,看到桌子上的纸船,脸上的肉不自然地抽了几下。杜浩伸手把纸船盖住,怕是被碗底的汤汁溅湿似的。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眼睛向上瞥了瞥。 黑胖子的餐馆叫如来馅饼,做的卤蛋却飘香十里,有的时候我还想,这孙子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 “若是…;…;” 等黑胖子走回吧台,杜浩压低声音才再次开口。这小子突然变得婆婆妈妈,我抬起头,随手拿起卤蛋咬了一半,鼓着腮帮子盯着油嫩的蛋黄,满嘴都是香味。 “若是什么?” “哎,若是第二天发现小船不见了,你就,你就…;…;” 杜浩扭头望向窗外,浅褐色的瞳孔映出窗外的阳光,有个女孩穿着棕色毛衣,撑着油纸伞从他的吉普车边走过,沿着马路渐渐离去。 后面的话他没说,我也不知道纸船不见了该干什么。 只是杜浩说,若是小船不见了,我也就没机会看到了。既然说了也白说,不如不说! 不晓得他这绕口令似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我没机会看到什么?反正他不会害我,自然都考虑周到。 “你的吉普车什么时候洗的?我记得昨晚你好像开进粪坑了!” 吃饱喝足,在门外伸了伸懒腰,我转身围着吉普车转了几圈。看着象牙色的车漆布满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串串小彩虹,我不禁回想起童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 小时候,躺在草地里,望着蓝蓝的天空,雨后的那抹彩虹。 如今那丝惬意,只能生活在回忆里…;…;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那个时候,我也没想到长大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是憧憬着能当个老师,或者医生,造福社会,做社会主义的一块红砖。 可是,一切都不是! 回到家已是下午三点,杜浩陪我逛完超市,又把我送到楼下,非要看着我走进电梯才肯离去。 婆婆妈妈的搞得我们相基友一样。 电梯里只有我自己,盯着鲜红的数字从一走到六。 “叮!” 开门的刹那,我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回头看却只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顶着黑黑的眼圈,面色焦黄。 想起杜浩在车里说的话,我不禁感到脊背发寒。他说昨晚压根儿没开进粪坑,而是开进了城东的福寿园。 郊外的别墅群在城西,我俩竟然围着外环跑了一圈,来到了城东。 而且他还告诉我,闻到的臭味是尸臭。普通人一般情况下是闻不到的,我之所以闻到了,是因为车里一宿都坐着看不见的人,所以玻璃上才会结霜,所以我的鼻子才会闻到臭味。 是我看不到的人! 由于在阴气重的地方呆久了,我才会闻到尸臭。 想到这里,我越发觉得悚人。只想赶紧回家,躲避那些看不到的东西。 关上门,我按照杜浩的吩咐,找了根红绳,将纸船挂在门后。红绳家里多的是,可是想起昨晚的怪事,拿着红绳的手,就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盯着小船看了半天,不见有任何反应,可能是杜浩多虑了! 或许睡客只是怪我没完成委托。 正想着 突然,完全密封的屋里刮起一股邪风,吹得小船左右摇摆。 我急忙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小船,生怕它在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变成红色。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纸船像是钟摆,贴着冰冷的防盗门,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屋里渐渐恢复平静。待小船平稳后,我才舒了口气,转身走进卧室。 躺在床上,我睁着眼望着灯池,努力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竟然不知道从哪开始。 漫无目的思索换来的是深深的疲惫,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我做了个梦,梦到茉红颜站在河边的荒草里哭诉,说我不要她了,她自己一个人很冷,也很害怕!还问我什么时候接她回去? 当时我就想,这话鬼才相信。 如果鬼也会害怕,那人岂不是要被吓死?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我被“咣咣”的敲门声惊醒。扭头看向窗外,小区里的路灯已经熄灭,这么晚了谁在敲门? 我趴在猫眼上向外看,黑洞洞的楼道里什么也看不清。 刚才的敲门声很响,竟然没有吵醒声控灯?我有点纳闷,不敢去贸然开门。刚转身,忽然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门后的小船不见了! 第十二章 媒婆子 小船什么时候不见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杜浩只说了小船变成红色该怎么办,没告诉我不见了该干什么啊! 心中没底,我不由得慌了神。 沙沙沙沙…;…; 这时,屋里突兀地多出脚步声。就好像有人穿着拖鞋,踩的地板“踏踏”响。 声音由远及近,又“踏踏”地走远,仿佛搬进新家的主人,欣喜的熟悉着每一个房间。 约摸过了两分钟,沙沙的脚步声才停在客厅里,我可以断定,有个人就站在沙发前,笑嘻嘻地盯着我看。 “谁?”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我试图去开灯,却发现自己竟然迷了路,不知道开关在哪个方向。 小心翼翼地贴近墙壁,我伸手摸索,忽然意识到门后的鞋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冰冷的铁棍。 我将铁棍握在手中,却怎么也拔不动。真后悔没问杜浩,小船消失该怎么办! 而现在,我觉得自己是走错家门的人,面对黑暗和未知,是那么的茫然、无助。 对,身后是门! 现在必须跑,逃离这个瘆人的地方! 趁着理智未完全被击溃,我转身冲向屋门。可是门紧紧关着,外面像是被人堵了石头。 这门我开了不下千百次,就是闭着眼也能拧开。今天不知怎么了,无论我怎么摆弄,就是推不开。 我开始胆怯,后背贴着防盗门,惶恐地望向屋内。 踏踏的脚步声走向卧室,谧静的客厅荡出茉红颜的声音:“夫君,该睡觉了!” 幽幽荡荡的声音,越过耳膜传递,直接烙印在心底。略带着怨艾,还有半点兴奋。 突然,我感觉后脑勺吹来阵阵凉风,沿着耳廓荡来荡去。这股凉风在头皮上转了一圈,麻麻胀胀的。然后顺着脊背逆流而下。 顿时,全身冰冷,冻得直打哆嗦。 “夫君,别闹了,该睡觉了!”茉红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的头像是被榔头迎面重击,接着便失去意识。 不知昏迷了多久,当我恢复意识后,发现躺在床上。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明明能够看到屋里的摆设,却知道身子还在昏睡中,怎么也睁不开眼。 就在这时,我看到卧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霎时间,就像掀开了冷库的大门,汩汩白腾腾的冷气贴着地板钻进屋里。 我冻得直哆嗦,牙齿打着颤,伸手想要盖被子。身子却不听使唤,跟“鬼压床”似的,完全断绝联系! 忽然,屋门后冒出半个脑袋。 圆圆的发髻上插满黄花,墙白色的脸上,用很重的笔线勾勒出眉毛,两只小眼睛眯在一起,伸着脖子向屋里瞧着。 “吆!新郎官不错嘛!” 门外响起阴阳怪气的声调,紧接着,屋门被推开。我看到一个穿着古代汉服的胖女人,迈着尖尖的小脚,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她披着柳色霞帔,锦缎丝绸在月光下流光溢彩。只是肥肥的身子撑得衣服完全变了形,与雍容华贵沾不上半点儿边。 接着,堵住眼睛的是圆圆的腿,圆圆的肚子,圆圆的胳膊,圆圆的脸…;…;看到头顶圆圆的发髻后,我知道刚才就是她在偷窥我。 那人来到床前,弯下身子不知捣鼓什么。我只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脱下我的鞋子,又套上去一双新靴子,试了试大小。接着,便感觉肥嘟嘟手开始扎量我的腿长、腰宽、肩宽…;…; 随着她越来越向上,我慢慢看到那张圆圆的脸。 厚厚的油脂快要将肉皮撑破,白的看不到一点儿血色。 但她偏要抹着腮红,油乎乎的还不匀称。圆圆的下巴上,点着一颗黑痣,上面还撅着黑毛,这他妈不是媒婆子的装扮吗? 那媒婆子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蛋,油腻腻的感觉十分不爽,让我想起油锅里炸猪皮的场景。 “新郎官长得倒不错,就是皮糙了些!” 媒婆子撅起涂了八百次的厚嘴唇,不知在跟谁说话,“衣服正合身,过了明天都是好日子,你准备什么时候过门?” “就后天吧!” 屋里忽然响起茉红颜娇羞的声音,我顿时打了个机灵,吃力地将眼皮撑起,却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当闭上眼睛后,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媒婆子坐在床上,歪着白乎乎的脖子,看不清跟谁说话。“瞧你急的,哪像个姑娘该有的矜持。煮熟的鸭子还能飞走了?” 这时,媒婆子抬头望向门外,扬起声调尖声招呼:“姑娘们,把嫁妆抬进来!” “是!” 随着莺雀般的回应,我看到几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有条不紊地挑着担子,踮着脚尖,像踩高跷似得,高抬着腿,一步一缩脖子,怪里怪气地走进屋。 她们将箩筐里的果子,红糖,花布,等等物品轻轻搬出,然后再缩着脖子,踮着脚尖,高抬着腿走了出去。其中一个小姑娘还偷偷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空的像挖去核的半块桃子。 “看什么看!早晚有一天老娘会给你们找个好人家的!” 即便身子不能动,我依然打起哆嗦! 说来也奇怪,媒婆子口中的嫁妆放下后,我的头竟然自己动了。 冷飕飕的风从头顶盘旋,不断撞击着脑袋。 眼皮没睁开,但我却能清楚的看到壁柜,在旁边还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排藤条编织的篮子。 细数了下,四个小姑娘挑着八个篮子,每个篮子里都装着土的不能再土东西。不知是从哪个村子里挖出来的,竟然还有盏煤油灯。 “小伙子,都看到了?” 媒婆子圆圆的脸上眉毛弯成桥,折出刻意表现的慈祥。 “人家姑娘可是诚心诚意,八大件做嫁妆,那可是不得了!明天呐,你必须准备好聘礼,我写在纸条上了,要是忘了,我杜三娘可不会让你好过!” 媒婆子说完拉起我的右手,在无名指上抓了一下,随后惊疑道:“咦?没想到新郎官还有差在身?” 她呆怔片刻,圆圆的画饼脸拉下来,有些温怒地说道:“姑娘,真是好福气啊!” 白朦朦的冷气在屋里翻滚,随着杜三娘的离开迅速消散。我忽然感觉浑身一轻,像是掀开了裹在身上的透明塑料布。 “咳咳…;…;咳咳!” 清新空气涌进鼻孔,争先恐后,搔地我气管痒痒的,忍不住剧烈咳嗽。身上的抖动传到手腕,接着像是针扎的刺痛,将心脏裹在里面。 吃力地抬起右手,赫然发现无名指上多出一圈红印! 鲜红的血印缠在手指上,像怪异的戒指,又像戴在死人手上的标记。 我急忙下床找鞋子。 鞋子没找到,却发现脚上多出双步履鞋,跟古代官人脚上的黑靴子一模一样。我想把鞋子脱掉,双脚又碰到硬邦邦的篮子。 现在,我彻底傻了眼! 八个篮子一个不差,在壁柜前排成两排。里面放着五花八门的嫁妆,全用劣质的红纸盖着。 这时,我忽然发现手心里攥着东西。 翻开手掌,半截黄丝绢顿时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地画满符号,与以前杜浩让我看过的阴文很是相似。 我急忙给杜浩打电话,却听到铃声从客厅传来。 杜浩在客厅?他什么时候来的? 不晓得脚上的靴子为什么脱不下来,我忍着脚痛走向客厅。恰好看到杜浩摇晃着手机,拉着驴脸看向我,就像我欠他二百五十块钱似的。 “什么时候没的?” 杜浩用两根手指夹着血红的小船,微微一晃,小船竟然像变戏法似的烧起来,冒着诡异的黑红色火苗。 我看呆了,许久没答话。 “什么时候没的?”杜浩又问了一遍。 我摇摇脑袋,“不知道,半夜有人敲门,我去开,然后小船就不见了?怎么变成了红色?” “你把门打开了!” 杜浩拧起眉毛,低头仔细推敲。沉闷的语气,听不出是疑问还是感叹,我肯定地答道:“没有!” “放屁!”杜浩突然瞪着牛眼,指着敞开的屋门说道:“接到纸船我就赶过来,那时门就开着,屋里像冰窖里开着空调,冷到零下!” 冷到零下?这他妈要多冷? 忽然间我想起昨晚看到了杜三娘,她进门的时候,分明带着冷气,白朦朦的,就像舞台的渲染烟雾。 “杜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