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仙》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章:人生何易 从牢狱中走出去的那一霎那,何易那浑浊了数年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自苟且偷生被送进死牢的那一刻,他从未想过还能活着出来。 这一刻,他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即便是阳光灼热刺眼,却仍旧直视着蔚蓝的天空,细心的梳理着散乱的头发,良久。 ...... 与何易一起被放出来的囚犯,大约在百人左右,释放原因尚且不知。 往好处想,或许是有人出了大价钱,买些囚犯去做奴隶,往坏处想,两军对阵,让囚犯去充当炮灰,也是有可能的。 反正,没什么好事就对了… 如今仙者当道,世俗凡人不过刍狗,何况一些死囚。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何易被身后的狱卒向前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向前跌了几步,脚掌在覆了一层薄薄雪霜的青砖路上留下了几道凌乱的污迹。 他忍不住回头望向风雪中高大可怖的崖台大狱,青黑色崖字的牌匾下,是如黑色的蚁群般鱼贯而出的死囚们。 一阵推搡过后,七八辆巨型马车缓缓被拉了过来,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肉香味,那些车辆停在一众囚犯面前,军官用刀挑开了盖在上面的油布,车上果然堆满了油腻的兽肉。 紧接着,何易听到了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 何易自己也没忍住,吞了好几口口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 “你们!” 军官的头领大喝一声,一鞭子抽在一条烤熟的兽腿上,油星四溅。 “都给我放开了吃!放开了喝!吃完了都给我上战场去!要是死了,那是英烈!要是活着,那就自由!但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敢逃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那军官说罢,取下背后的大剑,那是经由“仙人”的法术加持过的法器,威力绝伦,剑刃之上闪烁着灼灼火光,重重往地上一砸,便轰隆隆地砸出一个大坑来,碎石四溅。 “切,说那么多废话,最后还不得给我们喂饱?”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俺们等着吃肉呢!” “......” 这样的举动,无疑遭到了众多死囚的白眼。 此时能站在这里的人,无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在入狱之前,过的基本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自然不会惧怕威胁。 至于去战场上做炮灰,这些人也并不反对,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几率能够活下来,但起码算条活路不是?总比关死在监狱里要好得多。 那军官见自己的震慑无果,却也不生气,残忍的笑了笑,然后大手一挥——“吃!” 得到军官的允许,一个接一个的囚犯状若疯狂地扑向那辆装有兽肉的马车,野蛮的撕扯吞噬,如同饥饿的兽群。 待一顿饱餐过后,士卒们便押送着囚犯出了城,直线向北行驶。 这一走,就是十多天。 极北之地苦且寒,穿过几座小镇之后,就只剩下无尽荒野雪山。 随着继续的深入,那些军官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而囚犯们脸上,则是充满了茫然。 这种地方,会有战场吗? 荒山雪岭,冰冷刺骨,这样毫无生机的地方,也不知道到底会有怎样的敌人? 溃败的旧国反抗军?血腥而又强大的蛮族?又或者是冰原雪怪? 没人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但自这一刻起,所有人的命运,便已经被安排好了,他们需要做的,就只有按照军官手里的地图上所标示的路线,一路向前。 这百余名囚犯,被军官们分成了十余队,三名士卒看守一队,排成一条长龙徒步行走在茫茫雪间。 过了不久,雪地上起了大风,一众囚犯受不了风雪的侵蚀,开始大规模的抱怨起来,更有甚者,直接无视了军官的命令,拦下一辆载满肉食的马车,抢夺食物,差点变成暴动。 天气似乎真的越来越冷,领头的军官也没办法,只好由着囚犯们的性子,下令原地扎营,准备过夜。 大雪飞至,盈盈洒洒,加上天高云厚,有一股压抑与壮烈的感觉。 若是换做以前的何易,面对如此景色,定然会兴致勃发,高吟一首《雪中行》以助兴,可今时今日,只是步履瞒珊,毫无生气。 “好冷…” 越往北方,这冷气越是凌厉,十几天走下来,就连何易都觉得十分痛苦难熬。 他紧裹着身上的薄衫,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的人,该劈柴的劈柴,该生火的生火,自己却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将一口热气呼出,吹在手心,短暂的温热后是一片冰冷的白霜。 何易怔怔的看着,很是无奈的将那白霜抖掉,意兴阑珊。 一朝成名,余罪千秋。 从当初的一呼万应,到如今的阶下死囚,何易已经经历过人生最大的起与落,此情此景,让他的内心宛如一潭死水,再不起波澜。 “人生何来易?甘未至,是因为苦还没尝够。吾儿莫要灰心,活着才能有希望,多想,多做…”入狱之前,父亲曾对他说过这样一段话,而后慷慨赴死。 何易当初为之愤慨,也为自己的苟且偷生感到羞愧,现在才渐渐明白,有时候活着,要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条挂有黑、红二色珠子的项坠,摊在手心静静的凝视着。 这,是父亲留给他最后的遗物。 “无论如何,要活着,多想,多做。” 何易明白,无论如何,要活着。 然后多想,多做… ...... “小子!去砍些柴火,给大家伙暖暖身子。都在忙,就你一个人偷懒,这似乎说不过去吧?”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何易的思绪。 何易微微抬头,用空洞无神的目光看了那人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把头低了下去。 这个人,是他们十人小队的“大哥”。 最开始的时候,小队里只有两名囚犯这样称呼他,可是慢慢的就成了这个十人小队的大哥。 因为这三人是一个团体,剩余几人是分散的,而这些人里又没有其他团体可以选择,所以,相互融合是必然的趋势。 因为弱者总是会被强者融合吞并。 虽然,何易并不这么认为。 “嘿?你这家伙是哑巴还是聋子?听不到大哥说话?赶紧起来干活!”另外两个跟班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何易,对何易这种无视的态度很是不满。 既然做了“大哥”,那享受大哥的待遇也是理所应当,招呼手下干活,自己乐享其成,这才是一个“大哥”应有的待遇。 而且从一开始,这几人都认定何易是最好欺负的一个。 因为何易总走在队伍最后,不喜与人为伴,甚至孤僻到从不与人交谈,时常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 这样的人,九成九是个软蛋。 “他人生火,他人自取暖,我不生火,不取暖便是了。”何易正低头想着心事,忽被打扰,连忙将那条项坠重新收起,而后颇为嫌恶的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就对这三个颐指气使的家伙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给予脸色。 听到何易如此说,那“大哥”的脸色当场就冷了下来。 “兄弟,这里晚上可是冷的很,说不定还有吃人的野兽出没,不老实听话,要是让野兽咬伤或者咬死,可别喊冤!”其中一人出言威胁道。 “所以呢?”何易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那人一眼。 与何易的眼神短暂接触后,那人心里咯噔一下,却是首先避开何易的目光,把脸转到了一旁,心里隐隐有些发毛。 那种眼神太古怪了,无波无澜,无情无绪。 那双完全失了焦距的眸子,看着你,却又不像是在看着你。 怎么说呢,就像个死人,在看着另外一个死人... “所以,你现在去砍柴生火,给我们大哥伺候舒服了,可保你一夜平安。”另外一个人见自己的同伴有些异样,便接过了话茬。 何易皱着眉头想了想,拒绝道:“不去。” 他倒不怕得罪这帮亡命徒,这周围有十数名军官巡守,谁敢公然滋事,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况且,这荒山野岭中充满了未知与危险,还有着未知的“敌人”存在,贸然生火?那只会更快的暴露自己所在的位置,让自己死的更快。 何易之所以一直低着头,便是在思考入夜后应该如何藏身。 多想,多做,活着…父之教,不敢忘。 “小子,别不识抬举!”那位大哥听何易拒绝的干脆,差点就发作了,两名跟班将大哥的表情看在眼里,便要出手将何易拿下。 只是刚往前走了一步,便被那大哥拦下了。 “现在不要动手,若引起了骚乱,只怕那些军官不会罢休。”那大哥低声说道,用手指指了指何易的脑袋,阴沉的看了他一眼,便带着两名跟班离去了。 何易若有所思的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从背后抽出士卒派发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将一根短木削尖……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2章:短兵相接 夜渐深,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惊醒了靠在树下假寐的何易。 此时,除了负责守夜的几人之外,大伙都挤在篝火周围抱团取暖,休息的休息,睡觉的睡觉,有几名士卒架起了一口大锅,将冰雪丢进锅里煮沸,以饮用驱寒。 虽然这些士卒的兵刃都经由仙人法术的开光加持,威力强大,但那只是为了威慑囚犯,防止发生暴乱,并不代表这些士卒的真正实力。 肉体凡胎,始终无法凭借自身来抵御这般严寒。 “巡夜的,别乱跑了,今夜风大,都好好休息一番吧!已经是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夜,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名军官将守夜的人喊了回来,递上一碗热水。 “可是...这些犯人要是逃跑怎么办?”巡夜人看了看周围,忍不住问道。 天寒地冻,他们的手脚早就被冻得麻木不已,若不是怕有囚犯逃跑,鬼才愿意继续巡逻。 “跑?哼哼,都这个时候了,食物又全都在我们手里,傻子才会逃跑,除非想饿死荒野。” “也对......” 士卒们对于囚犯的警惕似乎放松了。何易在旁默默的观察着,待那些军士进入帐篷,便起身爬上一颗枯树,嗅着风吹来的气味,隐隐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这一阵风越来越大,似乎可以听到远方有不知名的巨兽在怒吼。 屏息凝神,竖起耳朵仔细又听了一阵,又朝着囚犯聚拢的方向看了一眼,何易心中便有了些定夺。 略作犹豫,何易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拿起一支火把,钻入临近的一条小路,身影很快淹没在无际的黑暗中,只有那一小点红色的星火,像是黑夜的独眸。 “大哥,那小子似乎要逃了。” “跟上去!这种不听话的歪苗,决不能留!” 与此同时,一堆若隐若现的篝火旁,那名大哥与自己的两个小弟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起身,悄然尾随在何易身后,钻入了那条漆黑的小路。 ...... 风越来越大,黑云翻滚,天边似有雷电闪烁。 何易艰难行走在荒芜的大地上,大风刮的衣衫猎猎作响。 狂发飞舞,衣衫翻转,似要与天争斗。 “吼!” 远方那巨兽的声音又清晰了几分,夹杂着些许愤怒与焦虑,紧接着,越发凌烈的寒冷气息在何易的耳边扑打,几乎要将血液凝结。 那是...... 雪兽玄冥! 何易脑海中蓦然跳出这四个字。 居然是雪兽玄冥! 古语有云:“若乃严冬惨切,寒气凌冽,不周来风,玄冥掌雪。”这句话中便提到了两种传说中强大的妖兽——不周与玄冥。 玄冥自冰雪氤氲中孕育,天生可操纵冰雪,所及之处,千里冰封,万载严寒。 何易曾从一部古籍中了解过,这雪兽全身皆是无价的宝贝,皮毛可以抵御五行,血肉可以让人洗髓,筋骨能够做成法宝,至于内丹,若让外面那些仙人拿去炼化,可以瞬间提升上千年甚至上万年的修为。 “看来,所谓的战场不过是个幌子,那些士卒让囚犯来到这里,或许就是为了寻找雪兽的踪迹......” 雪兽玄冥! 何易原本如一潭死水的眼眸里,骤然迸射出一抹狂热的色彩,随即便又黯淡了下去。 “想太多了,这样恐怖的存在,并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了眼下的危机。”何易叹息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两根早已削好的尖锐木刺,躲到一块巨石旁,而后将火把狠狠的按进了雪堆中。 黑夜的眸,熄灭了。 风啸声中,只有一个孤独的猎人,紧紧握着手中的木刺,静候猎物的到来。 “大哥,那小子的火把灭了,怎么办?还要不要跟上去?”眼见火光熄灭,跟着何易的三人一时间失去了目标,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色太浓,虽然有淡薄的月光,视线的可见度仍旧不足半丈远。 那大哥脸上阴晴不定,听着耳边凄厉的风声与隐约的兽吼,心里打了退堂鼓,但如果就此退却,又怕失了面子,有损大哥的身份。 仔细想了片刻,那大哥却终究还是抹不开面子,咬牙说道:“跟了这么久,想来也差不多了,风声这么大,完全能隐藏住声音,现在杀了那小子,绝不会被军官们发现!” “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三人飞快的朝着火把熄灭的方向冲过去。 “吼!” 轰隆隆… 苍穹似乎裂开一道缝隙,黑色的残云迸发出一道巨大的闪电,将整片天际映照成了白昼。 雷霆之势,犹如神罚降临,天地间充斥着一片肃杀之意。 这闪电威慑不小,将三人吓了一跳,呆呆的愣在原地。 便在雷光闪现的瞬间,旁侧的巨石上忽然多出一个纤弱的影子,恍如鬼魅般,双手各持一把尖锐的木刺,从那巨石上一跃而下。 雷光将他的脸庞映照成惨白的颜色,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更显诡异。 “噗嗤” “噗嗤” 这是那两个跟班第一次看到何易的脸上出现表情,而后,两支木刺便深深的扎进了他们的喉咙里,连一声悲吼都没有发出,便轰然倒地。 这一切发生的十分突然,在击杀两人后,何易没有任何停顿,从腰间取出匕首,闪电般扑向仅余的那名大哥。 “装神弄鬼!”那大哥眼见两名跟班毙命,先是惊恐,待看清下手的人是何易之后,又变得怒不可遏,迅速取出武器抵挡反击。 锵! 火花迸射! 二人短兵相接,银光短暂的交织片刻,骤而分开,不过刹那时间,便过了数招。 待各自稳住身形,那大哥脖颈处多出一道浅浅的血痕,而何易,右肩被那大哥击了一掌,受力处一片青肿,疼痛难当。 “嘿嘿,差一点就被你一剑封喉了,不过可惜...”那大哥黑着脸,抹了一把脖颈处溢出的血渍,随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残忍的说道:“可惜你右臂中了老子一掌,还拿得起兵器吗?” “你大可一试。”何易淡然说道。 “哼,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锵! 当! 方才承受的那一掌,确实对何易右臂的行动造成了一定的不便。他再与那大哥硬拼了几招,只觉得右臂发麻,使不上力气,略微一动,便疼的厉害。 何易不得已虚晃一招,以匕首刺向那大哥的双眼,待对方侧身躲避时,骤而向后跃起,主动退出了战圈。 “嘿嘿,这就不行了吗?我还道有多少斤两,原来也不过如此!胆敢杀人,难道不怕那些官老爷将你就地正法?”一番试探性的交手过后,这大哥几乎试出了何易的深浅,知己知彼后,反而不那么着急杀掉何易了。 何易以左手持刃,讥讽道:“如此说来,你们跟踪我到这里,仅仅是为了劝我回去?” “说的没错!”那大哥嘿嘿一笑,自顾的说道:“我起夜时发现你准备逃跑,便上前阻止,没想到你非但不知悔改,还下狠手杀了人...这样就算我杀了你,那些官老爷也不会多说什么。” “你杀不了我。”何易平静的说道。 “哼!我刚才只是随意出手,尚未施展本领,而你却已经用出了全力!”那大哥对于自己的身手很是自信。 “......”何易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 这个大哥也确实有些手上功夫,自己趁着夜色与惊雷出手偷袭,有心算无心,但仍旧没有一鼓作气击杀对方。 而且他入狱多年,受阴秽之气侵蚀,身体本就差的很,现在又被对方伤了右臂,若继续硬拼下去的话,胜算确实不大。 “但你仍旧杀不了我。”何易说道。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怎么知道,我就没留后手?”何易微微笑了笑,颇是自信。 “那就让我看看!”那大哥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色,似乎并不相信何易所说,出招更为迅速,一刀双影,疾如电掣。 便在这时,何易手腕急动,猛地将匕首飞掷出去,射向对方的面门。 夜色太深,那大哥循声望去,只能听声,却不可见物。他不敢硬接,只得抽身躲闪。 一道银芒自那大哥侧身掠过,最终噗地一声,没入了后方的黑暗之中。 “这次你连兵器都没了,我看你还能有什么后手!”那大哥笑容残忍,一步步向前逼近。 听到那大哥的话,何易缓缓闭上眼睛,似乎认命了一般。 他将左手放在脖颈处,缓缓握住那条挂有纯黑与猩红二色珠子的项坠,而后猛地向外一拉,其中那颗红珠便脱离了绳坠的束缚,落入何易的掌心。 忽然,风更盛了。 被何易掌中的红珠所吸引,数道烈风渐渐在那里汇聚起来,在何易的指缝之间,隐约有着一道道红色光芒,随着烈风自如流转。 虽然暗淡,但在这漆黑的夜里,却是那般清晰醒目。 那大哥见状,表情骤然变得凝重。 若是凡物,自然不可能无故绽放华光,出现这种情形,仅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 那小子手里捏着的,极有可能是一件——法宝! 仙人的法宝! 凝重的目光急骤变得热切而贪婪,而后,那大哥骤然出手,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何易! 他要将这东西抢过来! 便在这时,何易动了。 “杀!” 仅一个杀字,从他口中吐出,那溢出的红芒也忽地增加了几分夺目的光辉。 何易的声音并不算洪亮,但落在那大哥的耳中,却犹如九天彻响的穿耳魔音。 那大哥忽地怔在了原地,心念似乎被某种力量卷入了幻觉之中,他的眼中满是恐惧与不可思议,他的身体不停的颤栗着。 他看到了什么? 在他的面前,夕阳如血,残照大地,尸积遍野,血流川原。 在他的眼中,无数身披盔甲的半腐之尸从地上爬了起来,空洞的死人眼直勾勾盯着她,十分瘆人。 乱尸堆中,何易大步走来,表情狰狞,五官扭曲,浑身披满鲜血,如同恶魔临世一般,血红的双眼紧盯着他,正将手中的长剑缓缓的,一寸寸扎入他的心脏... “啊——” 那大哥怪叫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吼!!!” 便在这时,一声惊天兽吼,犹如雷钧,响彻九天。 这一声吼,直贯那大哥双耳,一缕缕神秘的红芒,也在这声巨吼的威慑之下,悄然退散。 也在这个时候,幻象尽皆破灭,眼前的一切又重新恢复正常。 何易见状,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巨大的兽影,暗道一声失算,便收起项坠上的红珠,猛地向后方的黑暗中窜去。 “妈的,敢对老子使用妖法?别想跑!”大哥低声叫骂了一句,刚想要追,地面却骤然开始剧烈的颤动。 远方,月笼黑雾中,一个山岳般的庞大幽影,在远方若隐若现,昂首向天,发出狂怒的咆哮。 “我的天…这是、这是什么鬼东西?”那大哥被远方的巨大黑影深深震撼,声音里带着恐惧与颤抖,脸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 虽说贪图何易手中的宝贝,但经此变故之后,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往前去了。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3章:雪兽玄冥 手中的红色珠子仍旧散发着淡淡的华光,有阵阵暖意,从何易的手心钻入身体。 而何易脖颈上的另外一颗黑珠,此时则不住地颤动着,腾起一丝丝诡异的黑芒,由何易的鼻腔钻入,直冲灵台。 不知是否是这颗黑珠的原因,何易那双本就失了焦距的双瞳,在这一刻更显的冰冷与沉寂。而在他的背后,一个巨大的、灰暗的幽影,随着心脏的跳动,时隐时现。 直到他重新将红色的珠子串在项坠上,那颗黑珠才渐渐安定下来,背后的那团幽影也逐渐淡化,渐渐消失不见。 “这珠子,不能再用了...否则这具残躯,早晚有一天会被彻底吞噬。”何易叹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薄衫,迎着烈风继续向前。 越是接近雪兽玄冥所在的地方,温度越是低下,不多久,何易便被冻的身体蜷缩在一起,皮肤与头发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全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 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 “应该会有的,应该会有的…再找找看…再找找看...” 何易艰难的走在雪地里,不时的四下张望。 他在寻找一种叫做“麒麟株”的植物。 凡天下之物,有阴必有阳,阴阳相济。 譬如天山之寒生雪莲,雪莲则可以驱寒除湿,滋补阳气,此乃阴阳相生之道。 雪兽玄冥,是天下至阴至冷之兽,所生活的地方亦是至阴至冷之地,但有一种至阳至刚的植物,却是伴随着雪兽的寒气而生长。 这种植物,就叫做“麒麟株”。 待麒麟株汲取的寒气足够多时,便会寒极生阳,开花结果,这果实被唤作“麒麟玉果”,据古籍中记载,麒麟玉果效果极为霸道,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能够强行颠倒人体五行。 无论是何种五行的体质,一旦吃下麒麟玉果,即刻便颠倒为水。 而且,是水行至刚的——极阳之水。 其余好处何易暂且不知,最重要的是,他只有找到麒麟玉果,将自身五行颠倒为极阳之水,才能免于被冻死此处的命运。 既然已经选择脱离队伍,又杀了那大哥的两个手下,他绝不会傻到继续回去。 “如果古籍记载有误,我今日可就真要命丧于此了…希望古人莫要欺我。”何易的双腿开始渐渐失去知觉,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 远方,那个依稀可见的巨大身影,如荒古的巨兽一般游荡在浩瀚雪海中。 雪兽玄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最顶端,强大到能够动辄毁灭一座国家,凡人世界中最顶尖的武者,在它眼里也不过只是土鸡瓦狗。 如此强大的雪兽,何易却从它吼叫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愤怒与焦虑。 可这愤怒的源头,到底来自哪里?何易疑惑。 “是雪兽玄冥!终于他娘的找到这个大家伙了!”不久之后,雪兽那愤怒震耳的吼叫声终于将那些军官与囚犯引来了。 不出何易所料,他们此行的目的根本就是来寻找雪兽的,所谓战场敌军,只是怕囚犯们不敢过来,所以才打出的幌子。 以凡人之躯抗衡雪兽,无异于击山之卵,自取灭亡。 不过,眼前这些军官与士卒们并没有流露出惧怕的样子,反而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 “难道他们有所倚仗?”何易若有所思。 “快把那东西推出来!不然我们都要被寒气冻成冰块!”有人紧紧裹着身上的寒衣吼叫道,目光无比灼热。 “快!快!完成任务,赶紧撤退!” 忽然,何易感觉到空气中飘来一股灼热的气浪,将周围的寒气驱散了大半,这突然而至的升温,并没有让何易感觉到温暖,反而有些难受与裂痛。 他屏息凝视,只见七八名士卒狂奔到一辆马车前,用长枪挑起油腻腻的遮布,露出一口被封印的红金大箱,周围有点点红色的萤火环绕,看起来很是神秘。 那汹涌的热浪的源头,似乎正来自与那口箱子。 剩余的士卒驱赶着一众囚犯,围在这大箱周围,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就见囚犯们忽地一个个跪倒在地。紧接着,飘荡在大箱周围的红色萤火,便开始一点点钻进囚犯们的身体,他们的皮肤也逐渐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而后,这些囚犯便一个个发出凄惨的哀嚎,神情看上去异常痛苦。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你们在做什么,不!你们不是让我去战场吗?” “......” 面对一众囚犯的质疑,没有人去理会。 其中有几名身强体壮的囚犯,萤火入体对他的影响并不算大,看到情况不对,直接蹿起身将身旁一名士兵打昏,向后逃去。 “杀!“ 数名士兵追上将其围拢,经由法术加持过的长枪闪烁寒芒,轻而易举的洞穿了那些囚犯的胸膛,鲜血挥洒在那囗红金大箱上,迅速渗透下去。 “想跑?哼!不自量力!“ 军官首领甩去兵器上的鲜血,冷哼一声,扫视了一眼周围跪在地上的囚犯,将那几具的尸体丟在箱上,任由鲜血流淌而出,被大箱吸收,那些尸体也很快干瘪下去,变成一具具干尸。 “这是血祭?!”何易隐蔽在远处一座低矮的雪丘旁,满脸惊容。 再看看一众瘫软在大箱旁的囚犯,能够想象出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那口大箱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何易思索着,也不敢贸然离去,只能在原地隐蔽。 那些军官与士兵明显都隐藏了实力,倘若自己被他们发现,恐怕再难以逃脱。 “吼!!” 那口大箱吸收了充足的鲜血,散发的热量也越发强烈,在周围滚滚的寒气中形成一层层涌动的气浪,如水波一般向外扩散。 所过之处,冰消雪融,黑夜化作黄昏,乌云染成晚霞。 这一股热浪明显惊动了本就处于暴躁状态的雪兽。 黑雾中,那具庞大如山般的躯体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那口大箱的方向,每一次迈步,都会惹得大地震荡。 寒气越加强盛,连空气中的水,都开始散发幽蓝出的色彩,凝结成点点冰晶,被狂风搅动着盘旋着,有一股梦幻般的美丽。 “杀!给我继续杀!把那家伙引过来,准备放信号!”为首的军官站在马车前,大手一挥,立刻便有数名囚犯身首异处。 鲜红的血液一片片喷洒在大箱上,很快沉淀下去,凝固成诡异的纹路,看上去狰狞而恐怖。 在汲取了足量的血后,大箱的箱体也开始不停地颤动。 在它的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即将要跳出来。 便在这时,有士卒将几支信号箭射入天空,在云层里迸发出亮丽的色彩,不久之后,数十名身着鲜衣的仙人踏空而来,或御剑凌空,或乘风踏云,浑身华光灿灿,十分夺目。 “哈哈哈!雪兽玄冥,终于现身了!今日若能宰杀雪兽,我等的名号定会响彻整个修真大陆!”一位红袍老者笑道。 其余修士有冷眼的,有迎合的,其中一位黑衣人哼了一声,道:“源真,切莫高兴的太早,雪兽神威,便是我修真界的一些大神通者,都要退让几分,并非是我等独自所能抗衡的,我看,你还是先放出赤昧龙璧,消耗一些雪兽的体力吧,也让我等见识见识,你在这世俗数年所修来的成果!” “不急不急,血祭未成,现在放出来怕还不是雪兽的对手。”那源真无比自得的说道,想来对自己这赤昧龙璧有很大的信心。 另外一位白衣仙人看了一眼马车上升腾着热浪的红色大箱,又看了看周围囚犯的尸体,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血祭之法竟然如此残忍,实在有伤天和。” “哼,秋知一,我当初提议使用龙璧时,你可出言反对过?现在又开始悲天悯人,实在虚伪!”源真讥讽道。 “你休要胡说!当日提议时,你可有说过要用血祭吗?”秋知一厉声反驳。 “好了好了!知一,这些囚犯无不是滥杀邪恶之人,杀便杀了,这时候切莫在出什么乱子!源真,赶快开始吧。”青衣道人出言呵斥道。 这位青衣道人的地位似乎比其它人高一些,那源真不好发作,只能暂时忍了下去,冷冷看了秋知一一眼,转身挥动袖袍,数十道邪魅的红光激射而出,每一道都精准的刺穿了一名囚犯的心脏。 “为了找寻这近百名阳金、阳火体质的健壮之人,可是花了本州牧好大的功夫。”眨眼屠杀近百人,那源真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祭!” 金火血祭! 最为刚烈,也是最为凶狠霸道的一种祭祀方式,用作祭品之人无一不是金五行或者火五行的躯体。 以纯阳之血祭奠,以纯刚之命奉献! 近百名囚犯的淋淋热血浇洒到那口红色宝箱之上,红光也越加的强烈。 “嗯?如何会少了四人...”源真眉头微皱,目光扫向周围的士兵,“也罢,就用你们作为替补吧。征战沙场的煞气,也能够让老夫的赤昧龙璧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又是几道血箭射出,数名士卒应声而倒。 而后,源真开始念动术语,冗长而苦涩。 随着咒语逐渐结束,地上那口红色大箱骤然打开,只见一道耀眼的火柱冲天而起,汹涌燃烧的火浪停滞在空中,不断地翻腾汇聚,形成一条足有五十余丈巨大的火龙,散发出滚滚火浪,将半边天际都染成了晚霞色。 “这...这就是你搜集这片土地上的灵产后,所炼化的上品灵器吗?果真是威力绝伦......”看着赤昧龙璧所形成的巨大火龙,那为首的青衣人首先发出了感叹。 “真是个丰饶的世界...” “这般富足的世界,却被一群废物一般的凡人所掌控,而我等修真之人,却居住在一毛不拔的废土之上,实在是可悲,可笑!” “吼!...” 此时的雪兽也已发现了赤昧龙壁的存在,便如看到了自己的天敌一般,浑身晶亮的毛发竖立,獠牙显露,幽蓝的眸子如同寒渊地狱一样,模样狰狞恐怖,凶恶至极。 它愤怒的吼叫着,散发出惊天的威慑,对于这个胆敢进入自己领地的红色长蛇极度反感。 “五行相克,水火不容。原来雪兽焦虑的情绪,是来自这箱内的东西......修真之人......”何易仰望着云中的火龙,喃喃自语。 “赤昧龙璧吗?果真是一件威力绝伦的绝世法宝啊。” 赤昧龙璧所形成的赤昧火龙高昂着巨大的头颅,身躯在云层中翻滚涌动,见首不见尾。它俯瞰四野,威仪的红炎光晕不断向四周扩散,呼吸间吐出两道火柱,热浪滚滚。 覆盖大地的冰雪刹那消融,地面开始燃烧,一半是龙焰,一半是雪寒,形成壮丽奇观。 雪兽四肢触地,昂首对着天空的火龙咆哮着。 它横行这片雪域已有万年,是这里唯一的主宰,向来都是俯视雪原众兽,这样昂着头,对它来说无异是一种羞辱。 于是,雪兽率先动了。 主动出击,全速朝着赤昧火龙奔去,在灼烧的大地中开辟出一条充满冰霜的道路,对袭来的火焰视若无睹。 大地在剧烈的颤动着,那些昧火在还没有接触到雪兽躯体的时候,便被寒气侵蚀,高温的昧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转化为幽蓝的阴火,而后很快消散。 阳火变阴火,逆转阴阳! 雪兽天生便拥有的特殊能力,也是它最为强大的手段之一! 雪兽脚踏大地,引起剧烈的震荡,威猛而霸道,一跃而冲天,伸出巨大的手掌,一把将那火龙的躯干抓在了手中,双方接触的片刻,那火龙的一截躯体,也在一瞬间被坚硬的玄冰所覆盖。 而后,雪兽发出一阵暴怒的吼叫,将手中的火龙朝着地面,狠狠砸了下去! 轰!!! 雪山融化扭曲,山体大片大片的被撞碎,雪兽将赤昧火龙踩在脚下,发狂似的生撕活剥,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就几乎要结束了。 源真的法宝,赤昧龙璧 ————刹那间完败! “我的天!” “这...这不可能!这龙璧已经是上品灵器级别的法宝了,怎么可能连一击都撑不下来?!”在远处观望的一众修真之人,无不露出惊容。 雪兽玄冥,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强横。 “赤昧龙璧并没有消耗多少雪兽的体力,青衣臣,接下来看你的了!你是最早被传唤到世俗大陆的,这么多年,估计也培养了不少的‘徒子徒孙’吧?都拿出来吧!”一名乘风踏云的老者说道。 “别藏着掖着了,否则只凭我们几个,冒险围剿雪兽,根本就是送死!”另外一名与空而行的中年人说道。 他们所指的,正是那位让源真等人畏惧的青衣道人。 龙璧所幻化出的赤昧火龙,在雪兽强大的力量面前,很快烟消云散,青衣臣负手立于半空,将手中的一片玉简捏成粉碎。 而后,一道浓郁的墨绿色神芒冲天而起,升入空中之后折射成数道,朝着四面八方分散开来,又急剧落下,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这时,他们的脚下凭空多出一座巨大的法阵,其内绿芒翻腾,如云如雾,片刻之后,那阵法之内的绿色雾气之中,已是人影重重。 “居真宫右护法,率五百居真修士,参见宫主,及各位州牧大人!” “燕州紫霄阁阁主,率一千紫霄精锐,参见居真宫主,及各位州牧大人!” “燕州玄音宗宗主,率八百玄音弟子,参见居真宫主,及各位州牧大人!” “燕州凌云殿殿主,率一千凌云修士,参见居真宫主,及各位州牧大人!” ............ 下方大阵之中,忽地多出数千名修真者,而且看样子,似乎有数个修真门派,带尽了门派内全部的精锐之士而来。 为了剿灭一头雪兽,竟然搞出如此大的阵仗。 “可真是大手笔啊!”何易喃喃自语,他尽可能的隐藏身形,以确保不被发现。 高空中的青衣臣,剑指前方的玄冥雪兽,厉声道:“成名之战,全在今日!诸位,随我剿灭玄冥,分食血肉,养我仙躯!” “谨遵宫主号令!”数千名修真者齐声呐喊,气冲云霄。 “剿灭玄冥,分食血肉,养我仙躯!” “杀!” 随着青衣臣一声令下,那数千名修真之人腾空而起,各个操控法宝,捏出法诀,朝雪兽围杀而去!天地的颜色,刹那间被七彩的颜色所覆盖,那是无数通天妙法聚集在一起所产生的颜色,场面之恢弘,世所罕见。 “吼!” “吼!” 雪兽咆哮着,冲入人群之中,它的皮毛可以在极大的程度上抵御五行,所以那些仙法对它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这一连番的锤砸横跃,无数的仙门修士被那强大的力量冲撞成支离破碎的残躯,模糊的血肉在半空中被冻结凝固,形成一颗颗闪烁着光亮的红色宝石,如雨点般美丽的落下。 大地开始剧烈的震荡,一望无垠的原始冰川片片碎裂,如江海泛滥一般汹涌而下,顷刻间掩埋一切。 这对于一众修士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的护体灵气可以轻而易举的抵御袭来的雪浪,但这对于不远处的何易来说,无异于一场毁灭式的灾难。 “雪崩了!”何易双眼大睁,目呲欲裂,眼睁睁看着滚滚雪流朝着自己的方向滚滚而来。 便在这时,何易在那滚滚雪浪之中,发现了几颗红色的晶状体,闪闪发亮,像是雪地中的萤火虫。 “麒麟玉果?!” 雪浪瞬间即至,何易顾不上任何犹豫,在雪浪即将拍中自己的那一霎那,一把抓住了那颗红色的果实,连带着些许碎石与积雪一起,狠狠的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下一个瞬间,滔天的雪浪奔涌而来,带着庞然浩大的冲击力,湮灭了这一片区域。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4章:忆往昔 也不知过了多久。 当何易艰难的从雪堆中爬出来,却已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这雪崩冲到了哪里。 阳光明亮的刺眼,被这周围皑皑的白雪反射,如处一片白色世界之中。 或许是因为在雪堆中埋了太久,此时的何易显得有些呆滞,直到周边的树木落下白雪簌簌,发出声响,这才将他的从虚幻的沉寂中惊醒。 “我,还活着吗...”何易抬起双手,凝视着。 “那果然是麒麟玉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下麒麟玉果的原因,即便是半个身体依旧埋在雪里,何易也感受不到一丝寒冷,刀风袭面,也宛如拂纱。 感受着丹田处升腾出的一股股暖流,何易就地盘膝而坐,调理着因为雪崩冲击而带来的内伤。 麒麟玉果给他带来的好处无疑是巨大的。 除了自动免疫这寒冷的天气之外,强大的药力将他的经脉与丹田气海几乎被扩大了一倍有余。 可是,身体的变化并没有让何易变得欣喜,反倒是让他愈加沉闷压抑。 回想起雪兽与火龙的交战场面,冰与火的交融,光怪陆离,恍如梦幻一般。那种浩然庞大,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深深震撼着何易的内心。 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何易不禁怀疑。若是放在以前,他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十年前,也就是在何易入狱之前,这个世界还是十分干净的,别说什么仙人法宝、妖魔异兽,便是连稍微凶猛一些的野兽,也算不上常见。 那个时候,若是有人胆敢称自己是仙人、会仙术,那可是要以惑乱人心的罪名当街问斩的。 至于妖魔异兽,更是只存在于云游者们所讲述的传说故事中。 “仅仅十年,就变成了这个模样,世界的变化,着实太迅速了...”何易无声的叹息。 他强迫着自己不去想这些东西,但以往的琐事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偷跑出来,让他意乱心烦。 “入狱十年,世界已是大变。” 何易从雪间拾起一片绿叶,放在唇边吹出清扬幽雅的古调,思绪也随着声音飞向那遥远的地方。 ...... “爹,听说圣上派去寂海的船队,在海上遇到了恶鬼?真的假的!”何易站在院中吹奏完一首小曲,将绿叶从唇边移开,被风一吹,叶子便飞向了很远的地方。 何易很是喜欢这种感觉,他经常幻想自己如同这片飞舞中的绿叶,随风起伏,无拘无束,自由而洒脱。 哪怕最后腐烂,至少一世快活。 “遣令已下,是真是假,且去看看便知。”屋内传来父亲厚重威严的声音。 他的父亲曾是镇守边疆的一名大将,年轻时便已名震塞外,一生征战百余场,为王朝立下过赫赫战功。 只是,他父亲的为人太过刚硬,因而在大一统之后,便开始不受当朝皇帝的待见。 何易明白其中的原因,功高震主,再加上小人谗言,所以在很多年前就被释去了兵权。 对于此事,何易的父亲倒也看的很开,他一把年纪,自觉也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索性就主动辞去了职务,回家静享天伦去了。 一晃数年,日子过的悠闲太平,好不自在。 前日,这个安定了多年的将军府邸,却忽然被一道圣旨打破了沉寂。 年迈的皇帝亲自颁下调遣令,要何易的父亲带兵前往东方寂海之中,剿杀恶鬼。 经过一番了解后,原来是这年迈的皇帝感觉自己大限将至,又希望能够永世统治这个国家,于是派遣方士,带领数千童男童女前往无尽的寂灭之海,寻仙问药,已求长生不死。 “恶鬼?寻仙?长生?简直荒谬!”何易初闻此言,便给予冷笑之声。 若是寂海中真的有仙人存在,又怎会出现恶鬼? 他认为,这世上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了。 何易觉得这其中有些阴谋。 首先,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恶鬼,其次,就算真有恶鬼出没,那“仙岛”上的仙人,怎会容下恶鬼?其三,若要斩鬼,朝堂上那么多颇具威名的将军他不用,却偏偏让一个闲散了十几年的老将,去做这剿杀恶鬼的事情? 何易的父亲看了何易一眼,没有说话,手中握着那道圣旨,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有些不好的预感。 遥想年轻时的皇帝,是何等英明圣武,不想到了晚年,却变得如此迷信。 看来无上的权利,终究会让人变得疯狂。 奈何皇命不可违,无论是为了那上千名陷入海中的无辜孩童,还是自己的家庭,他都要将这件差事接下。 若只是自己倒也罢了,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重回朝堂之上,冒死进谏,可谁叫自己有个儿子呢? 而且,自己这儿子还是如此的优秀... 毕竟,违抗圣旨,可是要诛九族的... ...... 第二天,何易随同父亲,率领万余将士,登上了去往寂海深处的船队。 原本何父并不想让何易跟随,只是说不过自己这个伶牙俐齿的儿子,只能无奈答应。 恶鬼一说,真假尚未可知,在何易父亲的心里,却也默认了这是一次锻炼何易的机会。 至于何易,他之所以选择跟随父亲一同前往寂海,自然是十分了解父亲的为人,论征战沙场,冲锋陷阵,他父亲可以说是万夫莫敌,只是......若有陷阱诡计,非是他父亲所能防范的。 若是有以前的旧敌,欲趁此机会加害父亲,单凭父亲一人,只怕无法识破。 ...... 寂海之海,波澜壮阔,浩浩然千万里,无边际。 何易站于船头楼阁上,瞭望大海,几乎要被这股浩然之气所折服。 “海中恶鬼,在哪里?”他喃喃自语。对于这些传说中才会出现的鬼神,颇为期待。 “状元郎真是好雅兴!不知这海上风光,可比得过塞北边疆?”一个忽然而至的声音,却扫了何易“以观沧海”的兴致。 来人是位身着青袍,年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手放在背后,一手轻抚胡须,颇有一股文雅自然之气。 何易皱了皱眉,本不想搭理这人,但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压下了心中的厌恶,淡淡说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意境不同,并无可比之处。徐方士,哦不对,如今,是不是应该叫你国师大人了?” 何易之言看似是在恭维,但语气中却透着一抹讥讽。 “不敢当,不敢当!承蒙圣上看中,将寻仙问药的重任交给在下,如今耗时数月,却无寸功,实在有愧,此番剿灭海鬼,还需倚仗状元郎的智谋和武安将军的神威。”徐方士轻轻捏了捏山羊胡。 他仿佛没有听到何易语气中的讥讽之意,不愠不怒,缓步走到何易身边,在不经意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何易。 十二岁拜举人,十四岁中状元,年不及弱冠,便承浩荡天恩,官拜文士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真是让人羡慕啊...徐方士在心里感叹。 “手握浩然剑,岂会惧鬼神?”何易转过头去,幽幽注视着徐方士的眼睛,道:“只怕鬼在人心。” “状元郎说笑了,褪去这层皮囊,谁人不是鬼?”徐方士笑道,自走向船头,俯瞰浩瀚波澜,言语间若有所指。 这是何易第一次与徐方士说话,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却让何易记忆深刻。 再后来,他们果真在海上遇到了恶鬼,一路披荆斩棘,历尽千辛,终于找到了海中仙岛,虽然没有寻到长生不死之药,但却将岛上懂得长生不死之术的仙人带回了皇都之中。 自此,世俗通往修真界的大门正式开启! 也是从那时开始,成功登上国师宝座,手握大权的徐方士,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开始疯狂的针对何易一家。 欲加罪名,栽赃抹黑,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刚开始的时候,老皇帝还念着旧情,并没有对何易一家怎样,可自从开始修炼徐方士进贡的仙法之后,便开始沉溺于其中,频频闭关修炼,连朝政都不曾理会了。 徐方士以国师之名暂代朝政,当天便列出一十九条大罪,四十余条小罪,强加于何易一家,接踵而来的便是无尽的追捕与逃亡。 何易一家男儿,包括曾经随船的几位亲信将领,皆在逃亡中战死,家中母亲与姐姐在逃亡中失散,至今下落不明。 唯有他自己,慌逃至北方的一座偏远城池,而后,在父亲的一位旧友的帮助下,与一名即将入狱的重刑囚犯调换了身份,随即躲入深狱,这才苟且活了下来。 ...... 往事历历在目,何易的内心亦如刀割。 “不知今时,可还有亲人活着?”何易不敢去想。 念及此处,他重新取出那条挂有黑红二色珠子的项坠,一遍一遍的擦拭着。 其上这颗红珠,是何易祖辈上一位大将军的舍利骨。 据族谱交代,那位先祖一生战绩辉煌,攻克七十余城,歼敌百万,骨子里凝聚的血腥杀伐,化为这颗舍利骨,佩戴于身时,外邪不侵,神鬼莫近。 当年寂海之行,也多亏了这颗红色舍利骨,何易与父亲才能成功的在寂海深处击杀那头恶鬼。 至于那颗黑珠,来历不祥,只是听父亲说过,这黑珠叫做“冥丹”,乃是一个不祥之物,内里邪气十足,若不是有先祖的舍骨于旁日夜镇压,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恐怖事情。 在何易与父亲分开逃亡时,父亲就曾亲口嘱咐过,让他日后择一荒芜之地,将这颗冥丹与舍骨一起长埋,免得邪气四散,至使涂炭生灵。 眼前的北荒雪原,便是一处极好的选择。 何易想了又想,终是默默的合上手掌,重新将这项坠悬于脖颈上。 这总归是父亲唯一的遗物了。 睹物思亲,终究是...不忍舍弃。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5章:雪原迷阵 轰隆隆... 大地再一次剧烈的颤抖,将何易从回忆中惊醒。 他回头顺着雪崩的方向望去,只见后方的天空之中,那灰暗厚沉的云层如同被巨力绞碎的泥浆,其下延绵的山峦受到波及,大量山石在一次次地颤动中塌陷碎裂,滚落而下。 灰蒙蒙的天际,各色的虹芒交替闪现,妙法神通,层出不穷。 这一瞬间,何易几乎可以断定,那场围剿雪兽的战斗自他昏迷之后,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也仍旧没有彻底结束。 “不愧是传说中最为强大的妖兽之一,即便是被无数强大的修真之人围剿,依然能够抗衡到这般地步。”何易心中惊叹。 想起此前数十年,天下未被统一时,还曾有一座北方小国的君王,立下豪言壮语,誓要将北荒纳入自己的版图疆域之内。 现在看来,实属可笑。 忽然间,一道无比耀眼的金色长虹自云层中心贯穿了出来,将周围的一切妙法的光芒尽皆掩盖了下去,天地间只留一色。 那是一截巨大的金色剑尖... 它自高空缓缓向下落去,如同九天之上俯冲而下的太阳金乌,被塑造成了剑的形状。 那剑的降速极慢极慢,看似笨重,但却饱含一股浩然磅礴的气势,它所散发出的每一道金湛的光,都是有如实质的剑气,飞速割裂着周围的一切。 烟消,云散。 高空处,剑尖前,一个人影静静的漂浮在半空。长发狂舞,气概绝世,虽看不清面容,但仅是那份绰约身姿,便已令人折服。 再一次的,何易的内心遭受了极大的震撼。 “不对啊...” 很快的,何易便发现了一些古怪的事情。 被那一截金剑所掩盖的其他虹芒,很快又再一次亮起,不过奇怪的是,它们所进攻的方向,居然是悬在空中的那个人影! 各色的虹芒与那段金色剑尖所散发出的剑气撞击在一起,像是一朵朵美丽的花蕾,在无数次的绽放与破灭间,不停的轮回着。 怎么看,都像是人与人之间的斗法,而非是围剿玄冥雪兽。 窝里反了?这是在内斗吗......忽地一个念头,自何易的脑海里崩了出来。 看来,那些强大的修真者极有可能已然在这场剿灭雪兽的战斗中获得了胜利,此时斗法,必然是要相互争个高下,以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战利品。 轰隆隆!!! ...... 这片雪原震荡不断,周围又林立着数不清的高耸雪山,很可能会再次引发雪崩。 虽然何易侥幸吃下麒麟玉果,身体五行转变为纯阳之水,不惧寒气,但若再次被埋葬在雪崩之下,只凭现在这幅孱弱的身体,恐怕再也无法爬出来。 “此地不宜久留!”何易拿定主意,撒腿便往外跑去。 一路朝南,由明日初升直至星沉碧落,何易接连走了一日,方才停下脚步,倚在一棵枯树旁休息。 环顾四周后,何易无奈的发现,他迷路了,方向尽失。 缘由起于之前忽然而至的一场蔽天大雾,几乎将整个北荒完全覆盖,待迷雾消失,周围的一切也全部换了模样。 他以一处为据点,留下记号之后,向四周探索,反复数次,却是寸步未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记得自己前方数丈,本来存在着一截腐朽的树桩,但这时却变成了一颗生长正茂的雪松树。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令他无比惊异的是,他身后那原本无垠的平地,也被某种未知的力量一分为二,形成一处深不见底的峭壁悬崖。 何易走向那棵雪松,将手伸向松树的树干,就在二者相互接触的那一瞬间,那树干前忽地荡起一圈淡淡的涟漪。 而后,何易的整个手掌便没入了树干内部。 没有任何触感,空荡荡一片。 “这是...幻象?海市蜃楼?”何易皱了皱眉头,手掌继续向下移动,直至距离地面三尺高的地方,他的手掌才终于碰到了实物。 入手的触感冰冷而粗糙,应该就是之前所看到的那截树桩。 看来这幻象,应该就是在树桩的基础上所衍生出来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悬崖,略作犹豫,便抬脚向前,迈向那万丈深渊。 一步,两步,三步... 何易一脚踏空,紧接着,他站在了深渊之上! 原来如此! 何易瞬时恍然。 此时的雪原,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天然迷宫,地势山川、云海星辰,无时无刻不在变幻,时真时假,时实时虚。 前一秒还是平川坦途,后一秒就可能变成深渊悬崖,但这一切只能混淆视觉。 “蜃界大阵?又是那些修真者的骗人把戏。”何易自语道。 蜃界大阵,顾名思义,有海市蜃楼之意,其内半实半虚,陷阱无数,这也是整座大阵的高明之处。 何易猜测,或许是那些修真者为了防止雪兽遁逃,而故意设下的这座阵法。 不幸的是,他同样被困于阵法之中,无力脱身。 他虽然不是修真之人,但作为亲自登上过修真大陆的人,对于修真者了解的自然比其他人多的多。 那次寂海之行,虽说成功来到了仙人的世界,但这个地方,却并不是何易想象中那般丰富缭绕,美如仙境。 那是一片满目苍夷的大陆,十分的贫瘠。 土地枯竭,植物不生,龟裂的大地随处可见,空气拙劣呛人,若是普通人来到此处,恐怕活不过一个月就要被呛死。 何易等人的船队停靠在距离修真大陆最近的一座岛屿上,在这里,他们见到了一位道骨仙风的老人。 那老人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顿时便叫徐方士惊为天人,率众朝拜,请求仙人出山,前往世俗。 “吾只是普通的修真之士而已...”面对徐方士朝圣一般的姿态,那位老仙人苦笑着说道。 修真一词由此而来。 老仙人并没有答应徐方士出山的请求,不过出于礼节,他仍旧带着何易等人参观了自己修行的洞府。 那是一种名为“蜃”的洞府,而制造洞府的,则是一种名叫“蜃界阵”的阵法。 在一座破败的石头山前,那老仙人只是伸手点了一下,山门之前便兀地幻出一处洞口。 原本平平无奇,可众人随行进入其内,便见金雕玉琢一府邸,珠光宝气霞辉煌,霎时间惊呆众人。 可从外面看去,那分明就是一座荒山啊! 老仙人说,修真大陆环境恶劣,陋习成风,只能以蜃界居住,以求自保,如我这般道行,尚且如此谨慎,尔等没有修为,更应速速离去,切莫越过此岛。 而后,老仙人施展神通,飞天掠地,御风踏云,呼风唤雨,翱翔九霄... 除此之外,老仙人更是向他们展示了一种神奇的“五行之术”——点石成金,拔苗助长,结水为冰,无端生火,化土成沙... 这种种在何易看来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本领,在那老人手中,逐一实现! 最为重要的是——长生之术! 据那老仙人所说,自己已然活过整整万载岁月! 万载岁月! 真正的万岁之身! 从古至今,所有帝王梦寐以求的万岁之身! “凡人从寂海航行至此,不过数月,这仙人空活万年,竟不知道在寂海之外,还有另外一片大陆?这可能吗?这怎么可能!” 在众人都处于无比震惊的状态时,何易却是目露疑色,十分的不解。 或许,是那位老仙人在说谎? 如果真的是在说谎...身为高高在上的仙人,为什么要欺骗他们这些凡人? 如果他不是在说谎...那他们为什么连区区一片寂海都走不出? 为什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何易这个问题,如果仙人不主动开口,谁都不会知道。 离开这座岛屿后,徐方士并没有听从老仙人的建议,就此离开。 已被长生之术冲昏头脑的他,连夜就带着一部分船只直奔修真大陆而去,只将何易等人遗弃在那荒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要引得仙人入世,怕早晚会不受控制,他日若想喧宾夺主,恐怕没人能够抵挡仙术之威力。”何易低声自语,忽想起此事,便惊出一身冷汗。 无奈为时已晚。 当他们去往修真大陆找到徐方士时,他已然与一名叫做庞适之的修真者达成了协议。 ............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开始出现变暗的迹象,北地昼短夜长,天黑的很快,即刻便要迎来漫长黑夜。 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何易再次往高处攀登,居高临下眺望。 远处,那些世俗眼中的仙人们,仍旧在不停的斗法,只是神芒闪烁的并不及之前那样频繁,应该是要接近尾声了。 何易并不担心这些修真者,待分得战利品,各取所需之后,那些人自然会选择快速离开。 目前最让何易头痛的问题,便是如何打破蜃界的壁障,若不然,恐怕自己一辈子都无法逃离这座大阵。 就在这段时间里,眼前的幻象又再一次出现了新的变化,前方的树桩恢复了原样,而更远处的一块孤石,则呈现出了一座矮山的模样。 何易略做沉思,将一些细碎的石子收集了起来,洒向四处,通过观察石子落地后的动向,来分辨周围的虚实。 这个方法虽然笨拙,但至少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避免坠入悬崖的命运。 在接下来的数天里,蜃界大阵又出现了四次新的变化,不过,这一带几乎都是平原,何易行动起来也算便捷,唯一让何易无奈的,是食物的问题。 北荒的贫瘠,虽说早有耳闻,但仍旧大大出乎了何易的预料。 莫说是飞鸟,走兽,便是连一些可以供人食用的野果,都鲜少出现。 听着自己的肚子发出不争气的叫声,何易除了焦急和无奈之外,实在没有一点办法。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6章:火龙重生 雪海无垠,大雾弥天,难以辨识方向,给何易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将近一个月过去,他仍旧被困在蜃界大阵之内,欲寻出路而不得。 这一个月的时间,何易一直处于半饥饿的状态,这里能够找到的,可以食用的东西实在是太稀少了,甚至在一段时间里,何易不得不以树皮草根充饥,凭着一股意志勉强的活下去。 食物的匮乏尚且可以忍受,但最让他饱受折磨的,不仅只是饥饿带给他的痛苦,还有更多来自于精神上的压力。 他太孤独了。 ............ 这一夜,何易罕见的燃起了篝火。 原本依照他的性子,在这未知的荒野上,是绝对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存在的,可是.... “真的太安静了...”何易神色疲惫,栖于火旁,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相比一个月之前,他的脸色苍白了太多。 他真的觉得,哪怕是在狱中度过的十年,也不如这一个月难熬。 太静了。 这里真的太静了。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一个人,一个人... 这无边无际的雪原之上,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只有白色,只有死寂。 何易独自一人忍受着这死寂的氛围,那是一种无比巨大的孤独感与挫败感,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坐在一截半腐的枯木上,大口塞下几颗刚刚寻到的,不知名的青色野果。 他望着西下的夕阳,远山的背影,在品尝那股酸涩的时候,心底竟然涌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世界变了! 我该如何! 何易无力地长叹一声,冲着远方漆黑的天空,发泄似的,将手中的果核狠狠丢出老远。 ............ “哪个不长眼的扔的果核!” 方才丢出的果核似乎砸到了其他人,幽暗中不知名处,兀地传来一个男子粗犷的叫骂声。 何易心中一凛,连忙起身,凝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知为何,此时的何易兀地听到人类说话的声音,心底竟然涌出一抹无比浓郁的喜悦与感激之意。 那说话的人,从不远处而来,愈走愈近,映着熊熊火光,何易看清了来者的模样————便是之前,何易队伍里的那位“大哥”了。 “是你?”何易不由得怔了怔,他原以为会是路过的修士,又或者走散的士卒,谁曾想,居然还能在这里碰到熟人。 那大哥看清了何易的模样,也是一愣,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即,他的目光骤然阴沉下去。 “居然是你?”他看到篝火前的何易,下意识举到向前,做出防御姿态。 “可不是我么?其他人的命,都被献祭给了那方龙璧,能够侥幸离开的,除了那些修真者,或许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了。”何易直接无视了对方的眼神中的厉色,很是难得的笑了笑。 然后他发现,自己后一句话有些多余了。 或者说,他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话。 他实在是太想说话了。 “......” 何易想要说话,想要交谈,但那大哥却不答话,只是警惕的看着何易,缓缓向后退出几步,拉开距离。 何易打量了这大哥一番,见其身上有数处伤口,气息不定,模样狼狈,心中顿时了然。 看样子,对方应该也在这蜃界大阵中吃了不少苦头。 “罢了罢了,这无主之地,我便让一半给你,权当行善了。”何易大度地摆了摆手,从火堆旁移步向外,将这里让了出去。 可谁知,那大哥见何易有所行动,竟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噔噔噔向后退了数步,越发的紧张与警惕起来。 “怎么,你还想与我过招吗?”何易见对方脸上满是惊惧的样子,觉得好笑,又觉得奇怪。 他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有这般反应。 何易哪里会知道,自那日被红珠内的杀伐之气入体,产生幻觉以后,这大哥可是一连做了好几日噩梦。 在那梦里,他不知被何易杀了多少次,早就在他心里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而这阴影一旦留下,想要抹去,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好好好,不若先垫垫肚子,先吃饱了,我便陪你耍耍也无妨......长夜凄寒,多少能免去些孤独。”何易话音一顿,从怀里摸出两个野果,懒洋洋一抬手,那果子咕噜噜滚至对方脚下,在火光的照耀下,染上一片艳红。 而后,何易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看起来丝毫没有敌意与防备。 那大哥愣着,盯着何易,脸上纠结了片刻之后,终是解开了紧皱的眉头,收起匕首,从地上捡起何易丢来的果实,在身上蹭了蹭,便大口咀嚼起来。 同样的,在品尝着这股酸涩的同时,那大哥的眼眶竟然也开始微微泛红,渐渐有些湿润了。 相对于一个人独自面对寒冷的荒野,那种孤独所带来的巨大压力面前,暂时的仇怨,实在不值一提。 鬼知道,在这逃亡的一个月里,他是如何在这满是陷阱的雪原中生还下来的...... 那孤独二字,可以说是实实在在的,扎进了他的心窝里边。 “我就说,一直对我们严加看守的军士们,为何会在那天夜里忽然放松了警惕,原来是早就将我们当成死人了...”那大哥低头嚼着野果,沉闷的说道。 这“大哥”名为张槊,原是中州一股江湖帮派的头目,在几年前被贪于赏金的手下设计灌醉后,五花大绑押送至官府,待醒来后已经身处狱中。 他历经背叛,又深陷死牢,对生早已无望。 这次忽然被释放出来,原以为终于见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却不曾想到,差点被那些修真者当做祭品。 一想起其余囚的犯被那龙璧当场抽去全身血液的惨状,他的身体便止不住的颤栗。 像一场噩梦般。 “并不是将我们当做死人,而是他们根本不怕我们逃跑。” 何易看了张槊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出来之后,星夜赶路十余日,深入雪原数百里,若要返回,起码需要备好二十日的口粮,才不会在逃跑的途中被饿死,所以贸然离开营地,与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那些军官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放松警惕。况且...” 况且这片雪原,已然被布下了无法逃离的大阵。 这句话何易没有说出来。 他知道,对方心里也明白,自己二人现在之所以能够活下来,真的是运气使然。 张槊觉得何易说的有道理,不觉点了点头,望向此前修士们激战的方向,怔怔看了半晌,而后捏了捏拳头,恨声说道:“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凭什么他们就能长生不死,而我们,就活该被这些人当成祭品?” “怎么,你很羡慕他们?”何易被张槊的话勾起了兴趣。 “羡慕啊...怎么会不羡慕呢?”张槊缓缓道:“若有了那通天彻地的神通,你我又怎会被困在这里如此之久?” 透过熊熊燃烧的篝火,何易看到张槊眼中不停跃动的火苗,那是止不住的渴求与欲望的火焰。 何易与张槊二人,过去一人为官,一人为贼,加上之前又有些小小的摩擦,原本并没有什么话题可聊。 可或许是孤独使然,即使之前相处的并不愉快,但此时此刻,倒也让这两人之间相互打开了话匣子,这般围着篝火,谈至深夜。 “修真者所使用的阵法,其实与我们所用的沙场战阵,异曲同工,只要找到一处阵门,自然可以破解。”何易说道。 作为亲自去过修真大陆的人,他所了解的自然要比张槊多的多。 “你知道这阵法?”张槊颇为诧异的说道,扭头看向何易,忽然觉得何易身上带着几分神秘的色彩。 非但是对仙人的阵法有所了解,还有先前所用的那颗血红色的珠子,那东西明显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 何易点点头,道:“此阵名为蜃界大阵,可归属于障眼法一类,但却是建立在现实之上。譬如前方那颗松树,看似生的茂盛,却不过是一颗半人高的树桩而已。这阵法想要形成幻象,必须有所依托,悬崖可成低谷,乱石可变山峦,但若空无一物,那就无法形成幻象了。” “原来如此!”张槊闻言,恍然说道。 他有一次行走在山中,原本脚下一片坦途,却忽然踩空,变成断崖,险些让他断送性命,当时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原来是这阵法作祟! “真是些邪门的东西...” 张槊与何易并排躺在火堆旁,望着高空之上层层厚重的黑云,一起迷茫着。 一日过去,明日又该如何? 愁! ...... 轰隆隆!!! 安稳了没多久,雪原上又一次发生了变故,地面剧烈的震颤,瞬间将刚刚睡下的二人惊醒。 远方的天空骤然冲起一道巨大的火柱,大团大团的火云伴随着火柱升起,汇聚在高空之中,形成一片浩瀚的火焰之海。最中央处,一条巨型红色火龙盘亘于内,不时地喷出一道道火柱。 此时明明是深夜,但那熊熊的火光却将整个天际都渲染成了晚霞的颜色。 “赤昧火龙!” 何易骤然坐起,与张槊对望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眼前这场面,竟与当初源真所召唤赤昧火龙时的场面一模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啊....我亲眼见到,这家伙被一头更加恐怖的巨兽撕扯的四分五裂......”张槊难以置信的说道,他惊恐的从地上爬起来,却被剧烈晃动的大地震了一个趔趄。 而后,便见一个更加巨大的蓝色幽影,一把扼住了巨龙的身躯! 雪兽玄冥! 雪兽玄冥再次出现了! 张槊瞪大了眼睛:“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怕,这只是大阵所形成的幻象罢了。蜃界蜃界,顾名思义,海市蜃楼之界。”何易拉了张槊一把,皱眉凝视着那片火红色的天空,说道:“可是战斗的位置丝毫没有变动,难道在这段的时间里,我们一直都在原地徘徊吗?” 何易有同样的疑惑,不过,他的想法与张槊不同。 那重生的赤昧火龙,以及随后出现的雪兽玄冥,都很有可能是这蜃界大阵所幻化出的假象。 假象何易幻化,可二者之间的距离,却是大阵无法幻化的。 记得一月之前,何易所看到的修士之间内斗的地点,和此时的火龙幻象出现的地点,几乎重叠,也就是说,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仍旧是在一个月之前的位置,寸步未动! 这,却是比火龙重生更加可怕的事情! 因为,整座大阵一直都在迷惑他们的感知!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7章:重回原处 短暂的震惊与慌乱过后,何易与张槊很快冷静下来。既然状况已经发生,再怎么担忧也是徒劳,赶快想出应对的办法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张槊显得有些急躁。 如果真的是这座阵法,在故意迷惑他们的感知的话,那除非找到此阵的阵眼,否则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走出去了。 何易紧盯着前方混乱的场面,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大阵中的幻象,在每日的傍晚十分会变幻一次,也就是说,他们每天所见到的周围的景象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虽然能够通过扔石头的方法来辨周围事物的真假,但却无法让他们准确的辨别方向。 绕来绕去,最终却又回到原处的原因,便是如此。 当然,这些问题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在找到大阵变化的规律之后,他们只要在每日傍晚来临之时,提前在周围做上记号便可以解决。 最大的问题是......食物。 这是最为当务之急的问题。 若在找不到食物,最多两日,他和张槊就要饿死在这雪原之中。 “好的办法没有,坏的办法倒是有一个!”何易看了张槊一眼,从火堆中取出两支火把,将其中一支扔给张槊后,便朝着北方火龙升起的地方奔去。 “你要干什么去?喂喂喂,回来!你这么当机立断的吗?”张槊看着越走越远的何易,心里犹豫不觉。 看样子,何易明显就是冲着那火焰出现的地方而去的,那里可是修真者与雪兽玄冥最初大战的地方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那火龙与雪兽只是虚妄的幻象,可万一遇到修真者、亦或是幸存的军官呢? 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何易没有理会张槊的呼喊,身影很快便隐入了漆黑的夜色中,只剩下一团跳跃的红色光点,眼看就要消失不见。 张槊在原地徘徊了半晌,终是不想再次忍受孤独的煎熬,大叫了一声:“等等我!”便飞奔着跟了上去。 ............ “兄弟,你真的要回那地方?为什么?”张槊十分的不解。 何易之前说有个坏方法,想来是与那发生战斗的地点有关。 他虽然不想以身试险,但总归比束手待命要好。 大阵的变幻仍旧在持续着,天空中火光耀眼,为他们指引着方向,并不用担心再次迷路。 何易一边奔跑着,伸出一根手指头,道:“第一,食物。我可不想饿死,之前那地方还剩下好几车肉食,如果能够找到的话,我们起码三个月不用为食物发愁了。还有第二...” 何易伸出另一个手指头,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何我们来的时候,就从来没见过半点幻象出现?” 张槊闻言,忽地愣住了。 对啊!为什么来的时候没有这劳甚子的大阵和幻象,现在却忽然有了? 若不是何易主动说起,他险些忘了这档子事情。 张槊也不是榆木脑袋,被何易提醒了一下,很快就琢磨出了点门道。 “你是说,我们进入雪原时走的那条路,就是这座蜃界大阵的阵门吗?那些军官和士卒正是因为沿着这条路走,所以才不会被幻象所迷惑!”张槊的眼中刚刚露出一抹喜色,随即便又暗淡了下去,闷声说道:“这都一个月了,就算那些人真的知道,怕也是早就离开这里了。” “不,应该不会,以我对修真者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允许猎杀雪兽的消息被人散播出去。”何易摇了摇头,道:“就算他们离开了也没关系,反正目前最重要的还是食物,先保证我们不会饿死,再想其他办法。” 蜃界大阵的幻象依附与现实之上,绝不可能无中生有,这一点,何易能够肯定。 所以,那雪兽与火龙交战的幻象,也必然是在之前的交战地点上形成。 他不确定这幻想何时会消失,所以只能尽量赶在幻象消失之前重新回到原处,否则一旦起雾,他们又将迷失方向。 ...... 历经一日的星夜赶路,他二人终于在幻象消失之前,找到了之前雪崩的痕迹,顺路而上,翻越一座山头,来到了修真者与雪兽作战的地方。 这里早已不见了那些修士与雪兽的踪影,只留下满目苍夷的焦土大地,以及百余具被冻的发硬的囚犯尸体。 这里经历过一场大战,雪山被移平,地面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毁灭与破碎的木石,俨然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何易站在废墟的边缘,还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余势,令人心悸。 修士与雪兽之间的战斗也不知谁胜谁负,就算是以修士的胜利告终,想必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不过十年,修行的法门传入世俗不过十年而已,这些前来围剿雪兽的修士就已修练至如此境界,可见其资质天赋都是何等恐怖! “何必呢?”何易叹了口气。 他在一处乱尸堆种发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面孔,便是那日以数百囚犯的鲜血祭献赤昧龙璧的源真。 他并不是被雪兽杀死的,而是被一柄锋利的金色长剑贯穿胸口,死于自己人的手中。 源真的眼睛圆睁,干枯的双手掐着另外一名修士脖子,失去神采的瞳孔里还留有一丝不甘,死都没有瞑目。 “人生已至巅峰,何必妄图再进一步?”何易凝视着眼前这一切,他真的无法理解。 凭这源真的道行,在世俗之内几乎可以横着走了,不止是他,同行的其余修士一样如此,随便拿出去一个,都能威震一方。 他们能修得大道,他们拥有无尽的寿命,能呼风唤雨,吞云吐雾。 他们地位尊崇,本该受尽世人的憧憬与膜拜,却因为自身的妄念而亲手断送了一切。 “何必呢...”何易将刺入源真胸膛的那柄长剑拔出,提在手中掂了掂分量,还算趁手。 这应该是一柄法器,剑身上刻有数道十分古朴的符印,看起来神秘而又玄奥。 “斩魔!”何易轻唤了一声刻在剑柄处的两个字,剑名斩魔,却是刺入了人的胸膛,很是讽刺。 既然有内斗的现象,想必是修真者一方在交战过程中占了上风...至于雪兽,既不见尸体,便应该还没有被修真者所杀,或许是往雪原更深的地方逃去了。何易心想。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引起这些修真者内斗的原因又是什么? “何老弟!快来这里!” 不远处的雪丘旁传来张槊的呼喊声,他的声音里透漏着一股兴奋。 在一辆倾倒的马车下,何易与张槊同时将一口黑红色散发着腥臭味的大箱拖了出来,那上面由鲜血干涸而成的恐怖纹路,令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便在这时,何易脖颈上悬挂的冥丹与舍骨同时发出一阵颤动,尤其是那黑色的冥丹,在何易胸前不住地跳动,像是一颗微弱的心脏。 “给我老实点!若不然,就将你永远尘封在这死寂的雪原,叫你永远见不得天日!”何易透过衣服,紧紧捏住项坠上的两颗珠子。 似乎是听懂了何易的话,在一阵轻微的抖动过后,那冥丹终于安静下来。 “你在说什么?”张槊脸色怪异的说道,不知为何,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何易摇了摇头,与张槊合力将那箱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块颜色如血、晶莹透彻的龙形玉佩! 赤昧龙璧! 就在看到这块赤昧龙璧的瞬间,张槊的眼神瞬间变得血红,满是贪婪与凶狠的神色,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何易,那神情便如一头护食的野兽。 “滚开!这是我的!” 言罢,张槊飞快地伸手抓向那块玉璧,另一只手,则急速变掌,击向何易的胸膛! 砰! 何易的反应也算快,仓促间抬手与张槊对拼了一掌,但仍旧被那凌厉的攻势震退三四步。 “你发什么疯!”何易甩了甩麻木不堪的手臂,厉声质问道。 这家伙可是要下死手啊! “这是我先发现的,就是我的东西!”张槊一手握着龙璧,像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一边沉闷的喘着粗气,一边紧盯着何易。 那双眼睛里,有关于人类的理智似乎被完全湮灭了,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兽性。 何易看着张槊,心情渐渐变得沉痛。 他本以为,在这片死寂的雪原上,经历过这些磨难之后,两人是可以抛开前怨互为同伴的,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对方的觉悟。 “你想要便拿!我有出手与你抢夺吗?”何易面无表情的看了张槊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了句:“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并不想与张槊动手,目前本就缺乏食物,倘若再无故消耗一番体力,他二人谁都活不下去。 说完,何易转身离去。 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一句话钻入张槊耳中,竟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忽地打了个激灵,眼神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天啊!我刚刚都做了些什么?我...我...又不曾修真,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张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内心无比的愧疚。 他看着何易离开的背影,张嘴想说些什么,但那话语却如同一根卡在喉咙的鱼刺,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 何易在附近各处进行了一番搜刮,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本来储存兽肉的马车,也都被人早早清理掉了,只剩下数辆马车的残骸。 这让何易很是绝望。 现在的北荒雪原被蜃界大阵封死,短时间内根本走不出去,没有了食物的补给,不出三日就会被活活饿死。 一时间,何易也没了办法,只能在这周围继续搜寻。 修士们的伤亡似乎并不算大,寥寥数人,身上的法器宝物也都早早被搜刮了去,只是那一块赤昧龙璧,却不知为何没有被人带走。 在一截矮树洞底下,何易很是惊讶的发现了一棵还算完整的麒麟株,因为离开了雪兽精气的滋养,麒麟株的茎与叶都开始腐坏,那上面仅存的一颗麒麟玉果,也变得干干瘪瘪。 虽说如此,何易仍旧如获珍宝般将其取下。 虽然有些差强人意,总是聊胜于无。 麒麟玉果那霸道的药性他可是亲自体会过,乃是大补之物,虽然还达不到已经洗髓的效果,但仅凭颠倒五行与规避水行这两点,就足以算得上顶级的宝物了。 略作斟酌后,何易决定离开这里。 虽说北荒深处有着莫大的机缘,但伴随着的也是巨大的风险,好不容易活着从狱中走出来,他不想这么快就让自己再次陷入危机。 有些事情,必须仔细斟酌,三思而后行。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8章:诡秘雪原 凭借着记忆走了半日,大阵再次变幻,何易周围的大地完全被迷雾遮盖住,形成一片混沌。 他停下脚步,等待着幻象逐渐成型。 眼下寻找食物不得,寻找大阵阵门的线索又不得,那就只能寻求破阵之法了。 蜃界大阵虽然厉害,却也并非完全没有破解之法,比如找到一条横穿整个北荒雪原的山脉或者小路,只要这样东西足够的长足够的大,不会完全被阵法覆盖,他就可以沿着这样东西走出蜃界大阵。 当然,这样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 在幻象完全形成之后,何易的前方便浮现出几名士卒的幻影。 他们表情惊恐,手持兵器挡在身前,似乎在他们面前,存在着什么可怕的恶魔。 然后,何易看到其中的两名士卒忽然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撞飞。 在半空中,他们的腹腔忽地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血液顺着空气流淌而下,形成一种透明的,弯曲的,獠牙状的恐怖弧度。 其余的士兵见状,皆发疯般的逃向另一个方向。 至此,幻象消失。 “獠牙的形状?”何易回忆着那鲜血滑落的样子,陷入沉思。 这蜃界大阵里的幻象不可能凭空出现,所以现在展现的,必然是真实存在过的事情,这些幸存的士卒们一定在此处遭遇过某种巨型野兽。 只是,那东西并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所以这幻象也就只映射出了被袭击的士卒,而并没有映射那野兽的样子。 难道这片雪原里,除了雪兽玄冥之外,还有其他的妖兽吗?何易心中疑惑。 可为什么在自己飘荡的这一个月里,却连一只鸟儿都未曾见过? 想了想,何易还是决定随着士卒们逃逸的方向继续搜寻,如果能够找到活着的士兵,也许就能从他们口中,得知走出雪原的正确路线。 顺着方向,何易来到一处生长稀疏的雪松林,为数不多的绿色,也算给这死寂之地带来了些许生机。 这里明显有过战斗过的痕迹。 一些粗壮的树干被巨大的蛮力撞碎,深深陷入松软的雪堆中,何易伸手触碰,触感真实,并不是大阵所引发的幻象,周围还有一些巨大的兽类蹄印,折断的长矛,以及混合着血水的雪块。 此时天色已黑,何易燃起一支火把,继续向前探寻,不久后,他又发现了几段残破的木质拒马围起一片营地。 中央处有一块燃尽的火堆,旁侧堆放了许多长枪,大盾之类的兵器,伸手触碰,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看来,那些士卒曾在这里安营扎寨。 在一堆散乱的杂物旁,何易在旁边发现了几大袋还未来得及被运走的兽肉,早已饥饿难耐的何易再也忍不住,飞奔过去扯下一条兽腿,便狂啃起来。 就在狼吞虎咽之际,一道凌厉的寒芒自何易背后掠起,直指他的心窝! “当心!”侧边传来一声厉喝,却是张槊,正举着火把,拼命朝何易的方向狂奔! 何易闻声,啃食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凌厉风声,他想都没想,抽出斩魔剑全力向后斩去。 锵! 一声金铁交鸣,迸发出一片惨烈的火花,映着火把微弱的光芒,何易看到了一名浑身伤痕的士卒,眼窝深陷,目光惊恐,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仍旧显得苍白无比。 那士卒双手握着长枪,在与何易拼了一招后,便被飞奔而来的张槊一脚踹倒在地。 紧接着,张槊敏捷的用匕首抵住了对方的咽喉。 “你没事吧?”张槊背对着何易说道。 “没事。”何易感激的看了张槊一眼,方才若不是他提醒,自己怕是要被这士卒一枪穿心。 “没事就好。”张槊点点头,看到旁边那几袋肉,顿时流露出饿狼一般的眼神,道:“你来审他,我先去吃些东西,快饿死了!” 说着,张槊将匕首交给何易,自己便大步走向装有兽肉的袋子,从何易身边经过时,闷声道了句:“刚才的事情,对不住了,错在我——还是牢狱里染上的臭毛病。”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易对他点了点头,且算原谅。 ...... 何易低头看着那士卒的模样,年纪不大,脸上的稚嫩还未完全褪去,模样也算清秀,约莫着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懵懂少年。 这本该是个无忧无虑,四处闯荡的年纪,可惜命运弄人,被征到了军营里。 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何易不禁回想起自己初入牢狱的那一段时间,而后苦涩的笑了笑,将往事从思绪里甩了出去。 “你们怎么还留在这里?”何易看着那士卒问道。 相对于“你为什么要攻击我”这一类的问题,何易更关心的是这雪原目前的情况。 况且这人与自己一为兵,一为囚,而且还是私自出逃的囚,让他们怀有敌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们是...那些死囚?我还以为...是人就好,是人就好...”待那士卒看清了何易与张槊身上的囚服后,也不知怎地,便像是瞬间泄了精气神一般,长出了一口气,而后瘫软的躺在地上,额头冷汗森森,手中的长枪也丢在一旁。 那是在极度的紧张与惊恐过后,又突然放松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是人就好?什么叫是人就好?”这句话说的很是悚人,何易闻言,眉头更皱。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他连忙问道,隐隐觉得与那未知的凶猛恶兽有关。 “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鬼地方了。”那士卒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虚弱地说道:“本来食物也足够坚持一段时间,慢慢寻找出路,可前几日,我们的营地却被突然出现的恶兽攻击了......” 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幕幕,那士卒仍旧是心有余悸,一阵阵的后怕。 “恶兽?”身后正在狼吞虎咽的张槊挑了挑眉毛,暂时停下了咀嚼,粗鲁的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在这雪原奔波了一个月,别说什么鸟毛的恶兽,就连一坨鸟屎都没有看到过!你以为伪造出一些脚印子,我们就会上当吗?再不说实话,老子现在就结果了你,拿你的肉填肚子!” 何易同样点了点头,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确实没有在雪原中见过任何活物,但看这士卒紧张的神情,以及满身包扎的旧伤口————其中有几道还未来得及包扎的,那明显就是某种野兽的爪痕。 脚印可以伪装,伤口却是伪装不得,谁会闲着没事自己弄伤自己? 加上何易之前所看到的幻象,不由得他不相信。 何易还想再问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侧边的黑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约有二三十人,各个手持闪烁着寒光的长枪大剑,很快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你们是谁?快放人,不然我们就要不客气了!” “石川,你没事吧!” “看他们的衣服!他们是逃走的囚犯!” “......” 包围圈越来越小,何易不得不与张槊背靠背面对他们,以防背腹受敌。 张槊一把将那个叫做石川的士卒拽了起来,挡在自己面前做为肉盾,何易则抽出斩魔剑横在身前,双方僵持了片刻,谁都没有率先动手。 “我们并无恶意。”何易说道,“只是想弄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没有必要,何易真的不想与任何人动手,平白无故消耗体力。 如今这个局面,无论士卒也好,囚犯也罢,都不过是幸存者的身份而已,若不能成功活下去,任何前仇旧怨都不过是肠子里的一团臭气,能放也就放了,放出去倒还比憋着舒坦。 正如张槊袭击何易,而何易却并没有与他一般见识那样。 “你们先放人!”士卒们警惕的说道。 何易点点头,对身后的张槊说道:“先放了他。” 张槊断然拒绝,道:“不行!一旦放了,他们有持无恐,你我二人,如何能对付的了这么多人?别忘了,这些人可是兵!被修真者选中的士兵!他们手里都有着经过修真者加持的强大法器!” 张槊并不是平白无故的担心,这些士卒手中的法器之强,他们都亲眼见识过,随意挥动,便能将地面斩出一个大坑,十分的具有破坏力。 “我知道,你先放了他。”何易仍旧固执的说道,审时度势,就算用石川当做挡箭牌,凭他二人仍旧无法对抗这数十名士卒。 何易转身,趁张槊没有防备,将他的肩膀往后一拉,而后骤然出掌,将石川推了出去。 “何易!你在干什么!”张槊吓了一跳,咆哮着说道。 他还欲伸手去抓石川,但立即便被几杆长枪刺了过来。 “蹲下!双手抱头!别动!” “给我老实点!” “......” 果不其然,在何易放了石川之后,没有了顾忌的士卒们即刻冲了过去,将他二人牢牢围住。 面对枪尖上闪烁着的寒芒,张槊狠狠瞪了何易一眼,而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举手投降。 士卒们见状,当即一拥而上,将何易与张槊五花大绑起来。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9章:再遇危机 这些士卒们似乎很是惧怕黑夜。 无论是哪个人,正做着什么事,在进行某个动作的之前或者之后,眼角的余光都会下意识扫向周围隐秘的黑暗。 他们将何易和张槊绑起来后,并没有急于审问,而是开始原地扎起营寨,并重新立了拒马。 中央那堆篝火被他们烧的很旺很旺,高高窜起的火苗像一支威武的猛将,手持蛇矛,连续刺击。 受这氛围的影响,无端地,何易觉得连温暖的火焰都开始带着杀气。 “早知道就让你给那小子一枪刺死算了。”张槊闷声抱怨着,他被扔在何易身旁不远处,手脚皆被缚住,不停地挣扎着。 何易看了张槊一眼,没有说话。 他不想解释什么,想要弄清楚雪原里到底出现了什么危机,防患未然,就必须要与这些士卒有所接触,而不是为敌。 事实证明,雪原中的确发生了一些让人恐惧的事情,所以这些士卒也并没有余下的精力来对他们进行审讯。 何易侧过头瞅了一眼正在分肉吃的一众士卒,又环视了一圈营地周围的模样,脑海里飞速的盘算着。 这地方之前明显是一处营地,被未知的恶兽所破坏,这些士卒应该是暂时撤离或者逃走,否则这般珍贵的食物不可能随便就遗弃在此处。 他们中有一些人,身上挂着几处新伤,应是在不久之前刚刚被袭击过。 最后,何易仔细看了看他们的神情,仍旧处于十分紧张的戒备状态。 危机仍旧没有解除! 何易一瞬间做出了判断。 ...... “两位大哥,刚才多谢你们没有杀我,先吃些东西吧。”不久后,重新包扎好伤口的石川,拿着两块热气腾腾的熟肉走了过来。 对于何易的大度,他心怀感谢。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举动,却让何易非常的诧异。 眼前这个叫做石川的小伙子虽然年纪不大,看上去有些怯懦,但何易却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极为细腻的东西。 对待敌人尚且知道感谢,这是何等心境? 而且,他与另外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士兵完全不同,格格不入,毫无杀气,与其说是个军人,倒更像个谦卑的书生。 张槊没有接受石川的一番好意,骂了声“假惺惺!”便将头扭到一旁,而何易倒是没有拒绝,从那肉腿上扯下一块来,一边捧着吃着,一边询问石川:“小老弟,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和我们说一说?” “小...小老弟?”石川怔了一下,眼中闪烁着丝丝未知的情感色彩,似乎很是惊讶何易能够说出这样的词汇。 片刻后,他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坐在何易身旁,呆呆的看着前方的篝火,继续说道:“我们被修真者们抛弃了,他们与那头怪物战斗了数日,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许多同伴都在大范围的仙法冲击之下丧命,只剩下我们这支小队逃了出来......我们在这地方晃荡了将近一个月,可无论如何都无法走出这片区域,只能暂且扎营,再作打算。原本这里也算安全,可就在三天前,突然出现了一头巨大的野猪,袭击了我们的营地,数名同伴因此而丧命,凭借着这些被仙法加持过的强大兵器,才勉强将那野猪赶走......” 到底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说这段话的时候,石川的眼里饱含着泪水,声音也变得有些抽搐。 旁侧的张槊闻言,发出一声嗤笑,不屑道:“一头野猪?就能把你们打成这幅摸样?” 石川低着头,火焰下的阴影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小心翼翼的蜷缩着身体,道:“你根本不知道!那野猪,比我们三个人加起来,还要高上数尺,獠牙比长矛还要锋利,奔跑起来大地都会颤抖,顷刻间就能把人碾的粉身碎骨!” 似乎是想起了那头恶兽的恐怖,石川将头埋在了膝盖中,像一只收到惊吓的鸵鸟。 “你们不是有一张记载路线的地图吗?”何易询问起地图的事情。 他记得最初来的时候,带路的军官便是严格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行动的,那上面绝对记录了蜃界大阵的阵门。 石川摇了摇头,郁郁道:“没用的,仙人离开后,那地图上的路迹就完全消失了,变成了一张白纸,所以我才会说,我们被抛弃了。” “......”何易闻言,与张槊对视一眼,两人皆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出何易所料,那些修真者原本就没打算让这些士卒活着出去,或者说,活着把他们围剿雪兽的消息带出去。 无论事情成功与否,这片雪原里的宝藏,都只能让他们享用。 顿了顿,那石川继续说道:“还没过上两天安稳日子,今日清晨,营地附近又来了一群体型庞大的月雪白狼,也幸好我们撤离的及时,这才没有成为那些白狼的猎物。原本我是来取回遗落的食物,真没想到能碰上你们...” “这地方,怪事多的很,你们是幸存者,我们也是。虽然以前的身份不一样,可我们此时真的没有恶意。”何易将束缚着的双手伸到石川面前,低声道:“解开吧!我们不会逃,眼下这个时候,孤军奋战才是最危险的,况且你们人数多,装备精良,又有充足的食物,我们又何必要走?现在正在重新扎营,我二人多少也能出一份力。” “这...”石川有些犹豫,忍不住看了看忙碌中的士卒们。 “解开吧,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但绝不是人类,正如你们之前的遭遇。多两个人,也多两份助力。”何易的声音很平静,但却有一种引人的魔力。 见对方犹豫,何易继续说道:“况且,你们就不想知道雪原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么?” “你,你知道原因?”石川诧异的问。 “我知道!” “......” 见何易点头,石川连忙蹲下去给何易松绑。 以目前的情况,能够弄清楚雪原变化的原因自然是最好的,就算是一场死局,他们也能够死的安心一些。 若是连死都死的不明不白,那可真的就是死不瞑目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骤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那是刚刚被委派去巡逻的两名士卒所发出的,那惨烈的叫声,像是在忍受九幽地狱中油煎火烤的惩罚一般。 这声音已让在场所有人的身上都窜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而接下来传出的,是一种更加可怖的声音。 ————骨肉被撕扯嚼碎的“喀吧、喀吧”的声音。 “戒备!戒备!” 当下,便有士兵拿起了武器,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警惕与畏惧的看着前方的黑暗。 “集合起来!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都过来!拿起武器!” “......” 正准备给何易松绑的石川吓了一跳,巍巍颤颤地站起身,朝营地另外一侧的方向跑去。 那里,出现了七八头体型庞大的巨大白狼,正潜伏在火光与黑暗相交的边缘处,与十几名手持长矛的士卒对峙。 要命的是,这些士卒似乎并没有多少与狼群对战的勇气,虽然他们手中皆握有威力强大的法器,但仍旧在步步后退。 没多久,便有一名士卒丧命狼口,被狼群拖进了黑暗之中。 令人毛骨悚然的嚼肉啃骨之声再次响起。 何易在后方看的暗暗心急,照这个势头下去,今晚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喂,张槊!”何易低头喊了张槊一声,而后看了看自己的后腰,那里藏着一柄匕首,由于夜色太黑,之前并没有被士卒们发现搜走。 张槊会意,左右张望片刻,身体开始一点点朝着何易这边挪动。 他用嘴巴扯出何易后腰藏着的匕首,叼在嘴里划开了何易手腕上的绳索,二人相互松绑后,各自取了兵器,小心翼翼地凝视周围的黑暗。 他二人都清晰地听到了来自黑暗中低沉的喘息声,紧接着,那漆黑里便亮起一双双闪烁着绿光的眼睛,如同一团团来自幽冥中的鬼火。 一、二、三、四......四双眼睛,四头白狼! “月雪白狼,世上真的有这种生物......看来这片雪原,要彻底变天了。”何易沉声自语道。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张槊握着从营地中央的兵器堆里顺来的一支长矛,紧张的说道。 这种狼的体型很大,尖牙外露,浑身充满着扎实的健肉,看起来充满野性的力量,绝非普通的雪狼能够相比,对付一头尚且没有把握,更何况是四头! 其实何易并不知道什么,只是根据种种迹象有所推断。 他小心翼翼地从篝火堆里取出一截燃烧着的木头,望向漆黑中闪烁着的绿色幽光,低声说道:“知道狮子是怎么划地盘的吗?在外围留下尿液的气味,以此来警示其他野兽。” “你想说什么?” “其实道理很简单,在这片雪原中,雪兽玄冥便是无上的王者,他的地盘容不得其他任何非同类的存在,想想那条赤昧火龙,连那样强大的火龙都无法在雪兽手中走下一合,这雪原里的其他生物嗅到雪兽的气味,自然是有多远离多远,绝对不敢靠近雪兽存在的区域,这也是雪原内部为何死寂一片的原因。现在,这片雪原中的王者消失了,它的气息与威压也消失了,雪兽即死,蛰兽尽出,接下来,就只剩下无尽的争夺和占领了,一直到......下一个新的王者出现。” “干他娘的,那现在怎么办?”张槊低声骂了一句。 合着接下来,这雪原里面就该群魔乱舞了? 如今他们又被蜃界大阵困死,那不是逼着他们和这些雪原中的恶兽死磕到底吗? “你都说了,干他娘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办法吗?难道我们还能比狼跑的快?”何易说罢,猛地将手中火把扔向远处。 点点星火掠过,映照出几颗硕大的狼脑袋,幽绿的双眸里显露的,满是人性化的残忍与贪婪! 忽然飞至的火焰,正砸在其中一头月雪白狼的脑袋上,那畜生被吓了一跳,似乎很是畏惧火焰,不由小退了几步,用前爪好奇的拨弄着地上燃烧着的木柴。 趁此机会,何易挥起斩魔剑,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既然逃不掉,那就拿出最原始的兽性!看看哪一方更狠,哪一方更凶残! “干他娘的!” 张槊紧随其后,挥舞长枪刺向另一头月雪白狼!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0章:月雪白狼 长剑斩魔,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妖异的亮弧,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刺向最前方的一头月雪白狼。 似乎是诧异于眼前这些弱小的“食物”居然主动朝着自己发起进攻,为首那头白狼龇起獠牙,张开血盆大口便向何易扑咬而去。 “叮!” 剑刃与狼牙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蹿出几缕火花,紧接着那张狼口便咬合下来,将何易手中的斩魔剑死死咬住,拼命的甩动头颅,左右摇晃。 这畜牲的力量远比人类大的多,乍一接触,就算何易有所准备,可还是被那巨大的力量给甩的双脚离地,腾入空中,若不是手中牢牢握着斩魔剑的剑柄,他几乎就要被远远地甩出去。 便在这巨大力量的牵动下,何易趁势做了个鱼跃之姿,一把抓住了白狼脖颈处的皮毛,翻身骑在了白狼身上。 “去死吧畜生!” 何易一声爆喝,飞快的从腰间取出匕首,狠狠扎入了白狼那薄弱的眼皮,手腕一抖一挑,便见一颗拳头大的狼眼喷一般的从那眼眶里飞了出去! “嗷呜!!!” 剧痛之下,白狼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嚎,晃动着脑袋,何易趁机从狼嘴里抽出斩魔剑,反手刺向白狼另外一只眼睛! 噗嗤!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这头白狼的双眼皆瞎。 巨大的痛楚伴随着视野的丢失,让这头月雪白狼如同疯了似的左突右撞,前肢高高扬起,想要将何易从它背上甩下去。 但因为斩魔剑的剑身有大半截卡在了这头白狼的颅骨内,一时无法拔出,于是这一甩,连带着何易整个人都被甩到了空中。 便在这时,旁侧的一头狼忽地有了动作,后蹄猛蹬跃入空中,张开血盆大口,向空中的何易撕咬而去! 糟了! 何易暗道一声不妙。 他的身体腾在半空,无处借力,更加无法躲闪袭来的白狼,这一下若是被咬实了,只怕是性命堪忧。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白狼袭来的轨迹,既然受伤在所难免,那就只能等狼口咬下的那一刹那,尽全力躲开自己的要害,尽量将伤害减小到最低了。 “给我滚开!” 就在这危急的关头,另一边的张槊举起手中长枪,如射箭一般掷向进攻何易的那头白狼。 这长枪原本是一些死去的士卒留下的兵器,皆被修真者用法术加持过,穿透力何其强悍,那枪尖精准的扎入那白狼的脖颈,竟然丝毫未减力道,直挺挺从那狼躯贯穿出一个巨大的血洞。 白狼仅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哀嚎,便直挺挺坠落下去,在地面上挣扎了一番后,便没了生机。 而何易,也在张槊的帮助下安然脱险,双脚踩着白狼的脑袋,用力将斩魔剑拔了出来。 张槊救人心切,却是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虽说他这一枪成功化解了何易的危险,但失去兵器的张槊很快就被另外一头白狼扑了个结实,直接将他按在了地上。 “砰!” 赤手空拳的张槊连忙施展一招“兔子蹬鹰”,使出全部力气蹬在那白狼柔软腹部,虽然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那几倍于人体的魁梧狼躯,却是丝毫未有移动。 白狼只是稍稍颤了颤,目光更显凶恶,那巨大的狼爪在张槊的胸前刨了几下,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干你娘的死畜生!” 张槊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强忍着疼痛拼命挣扎,但不及那白狼力大,无法脱身。 见那狼口朝着自己脖子咬来,他只能伸手撑住白狼的两颗獠牙,使劲向两侧拉扯,以减缓被咬的速度。 “快来帮老子一把!”张槊惊慌的冲着不远处的何易,大声吼道。 何易自然也发现了张槊所遇到的危机,提着斩魔剑迅速赶去,身形灵动如兔,从后方踩上那头白狼的后背,冲着那白狼的后脑便是一剑。 噗嗤... 就在腥臭的狼口即将咬断张槊的脖子时,一截血红的剑尖忽地从那狼口中探了出来。 霎时间,一股粘带着白狼腔液的血水瞬间喷了张槊一头一脸。 “你还好吗?”何易飞快收剑,将张槊从白狼的尸体底下拽了出来。 “老子好的很!干他娘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张槊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只觉得浑身腥臭无比,满脸嫌恶地干呕了几声,差点让他把晚上吃过的东西全吐出来。 “谢谢。”何易忽地说了一句。 方才若不是张槊舍去兵器为自己解围,自己至少也要被那白狼扯下一块血肉。 看来,这张槊也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的自私,反倒还挺讲义气的。虽然身上还有些劣根,但若能及时更正,也不失为一个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 张槊怔了怔,忽地哼了一声,甩了甩头发上的狼血,道:“这边还剩下最后一头狼,速战速决!” “这边我自己来,你快去帮那些士兵!他们现在是惊弓之鸟,毫无战意,急需要一次胜仗来鼓舞士气!”何易摇头道。 言罢,何易再次提起斩魔剑,警惕的看着最后方那仅余的一头月雪白狼。 那里是营地火光映照不到的地方,只能看到一头月雪白狼浅浅的轮廓。 那白狼并没有主动攻向他们,但不知为何,何易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帮他们?妈的,老子最擅长的就是落井下石,还从没主动帮过人。”张槊抱怨了一句,摇头拒绝。 “诶,你刚才不是主动帮了我嘛?”何易难得地笑了笑。 张槊一怔,道:“那是老子欠你的,现在还了!老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马贼,可不是仁心泛滥的圣贤!帮人?我呸!赶紧的,杀了这头狼,我们还是继续逃命去吧!” 张槊可是半刻都不想继续呆下去,这鬼地方,谁知道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 今天遇上一群狼,明天呢?后天呢? ...... “榆木脑袋!”何易骂了他一句,道:“以后的雪原,应该是越来越乱了,用群魔乱舞动来形容都不为过。今日只是遇上这群白狼,倘若明日再出现一群更加强大的恶兽,又该如何?仅凭你我二人,绝无生还可能!况且......” 何易低声在张槊耳边说了几句,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此话当真?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去?”张槊连番变了几次脸色,似是喜悦,又有忧虑。 何易指了指张槊那一脸的血水,道:“我要是有你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这样的好事还会让你独占?勿再多言,迟则生变!” 张槊回身看了看身后的战况,思忖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但见一群手持法器的士兵,竟然被那几头月狼打的节节败退,死伤数人,不由的开始烦躁起来。 “身怀宝器却不知用,一帮蠢货!” 他胡乱的给自己胸口的伤包扎了几下,便重新自营地里找来一柄长刀状的加持法器,朝另外一面的狼群走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1章:营地血战 砰! 一名士卒被一头狂奔而来的月雪白狼撞倒在地,巨大的狼爪挠在他身前的盔甲上,顿时出现几道极深的爪痕。 若不是在被击中的瞬间往后缩了缩身子,险些就要被开膛破肚。 “怕什么怕!抄家伙干它娘的!”及时赶到的张槊从背后搀了那士卒一把。 而后,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张槊挥舞手中的大刀,狠狠劈在那白狼的头颅,顿时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鲜血飞溅。 “吼!!!” 白狼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声,碗口大的狼目里红光顿现,被疼痛彻底激发的凶性,疯狂地扑向张槊。 “看看是你的脑袋坚硬,还是老子的刀刃锋利!” 有了之前的经历,张槊也知道这白狼的力气巨大无比,非人力所能抗衡,可不敢再被正面扑着。 他身体后仰,却将手中的长刀竖在白狼扑来的地方,就等那白狼自己往刀刃上撞。 白狼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但狼躯已然扑到半空之中,惯性向前,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但出于本能的对于危险的察觉,那头白狼还是快速偏开了脑袋,躲过了脑袋开花的局面。 可就算如此,那锋利的刀刃还是在白狼的脖子底部切开一道血痕,长有半丈,一直蔓延到胸腔,狼血从伤口处涌成一道艳红的瀑布,看上去十分瘆人。 白狼仰着脖子,发出一连串悲戚的长啸,它想再次扑向张槊,可还没走几步,便趔趔趄趄地倒下了。 巨大的狼躯抽搐着,钢刀一样的四爪在周围的泥地上胡乱刨抓,但动静却是越来越小。 一击之下,斩杀一头月雪白狼! 此时此刻,那一身囚服,横刀而立的张槊,在那士卒的眼中,竟变得如同绝世猛将一般伟岸。 “小,小心啊!”就在这时,那名士卒忽地喊道。 黑暗中,又有一头月雪白狼蹿了出来,龇牙低吼,直奔张槊。 “铛!” 那白狼袭来的突然,张槊再来不及闪躲,被那白狼撞了个正着。 电光火石间,他连忙横起长刀,拦在白狼的嘴巴伸处,以避免自己被咬到。 虽说如此,但张槊的身体仍旧被那庞大的冲劲抵的步步后退,砰地一声撞在一棵树上。 “妈的,死畜生!” 张槊的整个脑袋几乎要被埋进狼嘴里,两排锋利的牙齿紧贴着他的耳根,一团团腥臭的恶气从那狼嘴里喷出,熏的张槊头晕欲呕。 若不是铁铸的刀杆死死将那白狼的嘴巴卡住,使狼口不能闭合,这一下几乎就能要了张槊的性命。 此时的张槊,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狼血,全身几乎看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唯一还能够看清的,便是那双满是怒火杀意的眼睛,在营地火光的映照中,如同一个来自远古的杀神。 虽然行动被限制住,但张槊仍旧有所动作,他不停地抡动拳头,尽往那双碗口大的狼目上使劲的招呼着,眼见之前那名士卒还愣在原地,不由地怒骂一声:“愣着干什么!窝囊废,还不赶紧过来帮老子一把!” 若说武功与力量,张槊其实也并不比一些士兵强上多少,关键在于畏惧之心,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士气。 倘若毫无斗志,便是拥有再强大的能力,也不一定发挥的出来。 这些士兵显然如此。 他们手中握有强大的法器,按理说就算再不济,也能与这月雪白狼斗的两败俱伤,可正因为心中畏惧,才致使他们节节败退。 而相对来说,原本就身为死囚的张槊,倒是更加能将生死看的淡一些,所以也更加悍不畏死。 似乎受到张槊这股不怕死的劲头的影响,那士卒的双目渐渐腾起一丝凶恶之色,重新拿起长枪,朝白狼全力刺去! 噗嗤一声,长枪闪烁着凌冽的寒芒,骤然洞穿了白狼的脑袋。 于是,正如之前那般,汹涌而出的狼血再次从狼口中涌出,喷了张槊一脸一身。 闻着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张槊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我去你娘的!老子看你就是故意的!”张槊撇开狼尸,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然后一脚将那士卒踹翻在地。 “我、我是想帮你!”那士卒被打的有些懵了。 “帮?去他娘的,你戳哪里不好,非得戳那畜生的后脑勺?”张槊还想发火,随即又想起何易之前告诉他的那些话,便有些郁闷的将那士卒拉了起来,闷声问了句:“你叫什么?” “张、张武...” “说话别磕磕巴巴的,真是丢俺老张家的脸!” “......” 张槊指着旁边那两具月雪白狼的尸体,道:“看到了吗!就这些畜生,再凶残,那也是畜生!它们的爪牙不及你们的武器锋利,它们的皮毛也比不上你们的铠甲坚固!除了力气大点之外,还有什么本事?明白了吗?拿起武器,干他娘的就对了!” 那叫做张武的士卒,眼神有过片刻的恍惚,但仔细想想,可不就是这个理么? 他们手中的兵器,可都是威力无比的法器,比寻常兵器要强大太多太多,他们身上的铠甲,也要比白狼的皮毛坚固许多。 刚才杀掉两头白狼,也就是片刻的功夫,这......这有什么好怕的呢? “干!干他娘的!” 张武脸上的怯懦之色渐渐消失,终于恢复了那原就属于军人的,勇武与刚毅的表情。 只是说话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多出了一丝痞性。 “大家注意!后退!组成战阵,配合抵御狼群!” 张槊大声吼道,与张武配合着,接连将几名陷入危险士卒从生死关头拉了回来。 看到张槊如此的勇猛,士卒们低迷的士气渐渐回升,渐渐开始有了与狼群一战的勇气。 ............ 另一边。 何易谨慎的看着幽暗中那最后的一头月雪白狼。 他有些疑惑,因为这头白狼并不像其他白狼那样残暴凶猛,反而更显冷静沉着。 从何易主动攻向第一头月雪白狼开始一直到现在,那头白狼一直都停留在那里,几乎没有做出过任何动作。 何易试探性的往前去了几步,那黑暗中的狼影也忽地站起身,警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借着营地中越发微弱的火光,何易看到那头白狼的后背处,似乎鼓着个大包。 那白狼后退时,背上的大包也跟着一颤一颤的蠕动着。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何易自语道。 想了想,他的动作急骤加速,飞快的往前跑了一截,这忽然的动作却将那头白狼吓了一跳,似乎对何易颇为忌惮,只听嗖地一声,狼躯便隐入了被黑暗包裹的夜色之中。 那双幽绿的眸火仍旧忽明忽暗,却是没有跑远。 “真实奇怪。打也不打,跑又不跑,到底想干什么?” 接着往前跟了一小段路之后,何易便不敢继续再跟了。 狼性本就狡诈,他不敢确定那白狼是否故意要将他引入黑暗,若再往前走上几步,便会彻底脱离营地火光的映照范围,到时候视线尽失,倘若被那白狼偷袭,自己根本无法闪躲。 想了想,何易摸了摸脖子上悬挂的那颗先祖舍骨。 一抹淡淡的红芒亮起,但仅仅是闪烁了片刻,便熄灭了。 舍骨中所蕴含的杀气,或许对普通人有用,但对于并无多少理智的野兽,却几乎没什么作用,只能更加激起白狼的凶狠。 “要是能再亮一些就好了。” 何易抬头忘了忘天空,赫然发现此时的月亮,正挂在一片巨大黑云的尾巴部分。 在这一刻,几乎所有的月光,都被那片黑云给遮住了。 “月,月......月雪白狼......” 不止何易在注意着遮盖月亮的那片黑云,黑暗深处的那头白狼同样也高昂着狼首,注视着高空中那片黑云的动向。 没过多久,黑云的尾迹渐渐自明月下方掠过,洒下一缕缕如纱般的光辉,在白雪层层的反射之下,给整片大地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的色彩。 借着月光,何易也终于看清了白狼背部那一块鼓起的真实样貌。 大致样貌与那白狼相似,只是体型小了许多,瘦弱短小,嘴尖腮陷,后退细长,而前面的两条腿,则如同两截腐烂的藤条一般枯瘦无力,只能紧紧抓着白狼背部的皮毛,依靠白狼移动。 那只小东西见何易正看着它,两眼微微眯起,冲着何易露出一个诡异的人性化的笑容。 狼狈为奸!何易脑海里蓦地跳出一个词语。 那是...一只月雪白狈。 这时,那头白狼终于动了。 它奔上一处高坡,双目凝视着那一轮崭新的弯月,仰天发出一阵长啸。 星与月的光辉,开始在它周围凝聚成一点点闪烁着蓝芒的月之精华,被那白狼吸收。 “嗷呜....” “嗷呜....” ...... 另一侧,正与士卒们激战的月雪白狼,在听到那狼王的呼唤后,也在这一刻停止了进攻的动作,接连仰天而啸,声音此起彼伏,似乎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月雪白狼...月...”何易低声自语,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高坡上那只身上驮狈的月雪狼王,在吸收了足够多的月之精华后,开始大口大口向外喷吐白色的雾气,贴着地面向外蔓延,速度也是极快。 不一会,除了篝火附近的一小块区域之外,周围的大地几乎全部都被那白雾覆盖。 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余下的一头头白狼,在接触到这种雾气之后,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各个肌肉暴涨,体型疯狂飙升了一倍有余,口中的獠牙开始向外延伸,看起来更加的丑恶凶悍。 张槊带着两名士卒,主动攻向其中一头月狼。三面夹击,刀枪齐上,却被那狼爪一挥,只是带出的劲风,便将三人拦在原地,一步也靠近不得。 砰! 猝不及防之下,右侧那名士卒被狼爪拍了个正着,胸口处的铠甲瞬间便塌陷了进去,倒飞出五六丈外,重重撞在营地外面的一棵树上。 那里虽说没有狼群,但却是在白雾的覆盖范围之内,顿时便有两头白狼,朝着那被打飞的士卒扑了过去。 “怎么回事?这些狼怎么忽然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张槊恨声说道。 其余的士卒同样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何原因导致这些白狼发生了变化。 “先救人!” 何易见状,一个箭步冲过去,迅速将那士卒从白雾里拉回了营地。 他们人数不多,死一个便少一个,救一个便多一个。 与此同时,那两头飞奔的白狼也忽地转了方向,将目标锁定在何易身上。 吸收过月华的白狼与之前相比,力量与速度提升了数倍不止,奔袭时竟隐隐有着一丝雷霆之声,转瞬即至。 “当心!” 便在这时,张槊再次带着几名士卒拦在何易前方,竖起巨盾,组合成一道盾墙。 砰的一声,那经由修真者加持过的,无比坚固的法器盾牌,在双狼的同时冲击之下,片片碎裂! “所有人集合!防御战阵!张槊!不要硬攻,带几个人把拒马搬过来!全烧了!火燃的越大越好!快!”见状,何易一边大喊着,一边拖着伤员朝营地的方向跑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2章:独断后路 很快,在何易的安排之下,木质的拒马在营地前方揽成两排,燃起熊熊烈火,像一条不停扭动身躯的火焰巨蛇。 营地周围的一些散碎的干柴也都被一根根的扔进火焰里,将营地映的通红,热浪扑打到皮肤上,有一种灼烧与刺痛的感觉。 不过也正是因为火焰,才将地上的那层白雾驱散了许多。 “这些畜生在干什么?” 张槊来到何易身边,紧盯着那群体格越发魁梧健壮的月雪白狼,心底一阵发毛。 那强大的力量竟然将作为法器的巨盾都撞碎了,这要是给扑个正着,只怕不用被咬,就要被那魁梧的身躯活活撞死。 经由这次变化,他们原本作为倚仗的强大法器,也在这时几乎失去了作用。 “看到那头狼王了吗?如果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在给狼群圈地盘,月华所形成的白雾覆盖到的地方,就是那狼王宣布占领的范围。” 何易紧皱着眉头,来回度了几步,继续说道:“这种狼,既然叫做月雪白狼,自然与月、雪二字脱不了关系,方才我们能小胜一局,是因为月亮正好被一块乌云遮盖,失去了月华庇佑的狼群,战斗力自然大大减小,若一开始就是这幅摸样,恐怕我们早就葬身狼口了。” “月,雪。”张槊神情凝重的重复着这两个字,道:“既然已经有了月亮,这些畜生为何还不主动攻过来,却只攻击进入白雾范围的人?难道是在等待下雪?” “不,是因为火。”何易肯定的说道。 “火?”张槊不禁疑惑道:“这玩意儿连世俗中的野狼都不一定能吓住,更何况是这吸收了大量月华的月雪白狼?” “理是这个理,但在这地方,理就不一定是理了。” 何易摇了摇头,在营地中央的兵器堆里摸索着,片刻之后,却将一副弓箭捡了出来,道:“一来,这些月雪白狼一直生活在冰封寒冷的北荒深处,或许,它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火焰的模样,而且这腾腾的热浪还驱散了部分白雾,这就更让它们惊疑不定。二来,这里的野兽或许早已习惯了利用黑夜的掩护进行捕猎,但这明亮的火光,却偏偏使它们无所遁形,狼性多疑而狡诈,自然不敢贸然攻击。” 之前何易朝着第一头白狼扔出火把时,便注意到了这种情形。 面对落在地上的火把,那白狼的举动所表现出的样子,分明就是陌生、警惕与好奇。 似乎是为了验证何易的猜测,一阵掠过的狂风,将拒马之上燃烧正盛的火苗吹向了冲着狼群的一侧。 只是瞬间的功夫,方才袭击何易的两头白狼便向后退了数步,如临大敌一般地对着火焰低声咆哮,凶相毕露。 看样子,它们几乎要将火焰当成了活生生的、真实存在的敌人。 “那现在怎么办?”张槊环视了一眼周围,营地已然被白雾完全包围,若真如何易所说的那样,一旦他们走出营地,即刻便会遭到狼群的猛攻。 虽然现在暂时安全,可火焰终究会有熄灭的时候。 到时候白雾蔓延过来,狼群出动,就凭刚才白狼撞碎巨盾时所展现的强大力量,他们根本毫无胜算,只能等死。 “擒贼擒王,若能率先杀掉或赶走那头狼王的话,说不定这些白雾就会失去效果————”说道这里,何易话音一转,忽地问道:“张槊,你箭术如何?” 方才救人的过程中,何易的左手脱臼,一用力就疼的厉害,无法使用弓箭这样的武器。所以只能将希望寄予其他人身上。 “老子的箭法当然......”张槊刚想在这些士卒面前好好吹嘘一番,随即又觉得现在不是吹嘘的时候,想起自己那烂到家的箭术,便忍不住摇了摇头,冲后方的士卒们喊道:“谁箭法好?过来!” 众人左右看了看,最后却将一个少年给推了出来,正是之前被何易俘虏的石川。 这小家伙见自己被推举出来,两手紧紧攥着,脸上一片怯懦的神色。 何易将弓箭交到石川手中,而后指着高坡上,狼王背上的月雪白狈:“看到那个小东西没有?射死它————用火矢。” 月雪白狈是狼王的军师,它趴在狼王身上,给狼群出谋划策,若能成功击杀,相当于射瞎了狼群的耳目,而这弓与箭皆是法器,威力奇大,若能准确命中,必然能够一箭穿心。 “这个...我、我不太确定能成功......”石川那怯懦的脸上满是犹豫与不自信,接过弓箭的双手也不住地颤抖着。 虽然听何易说的轻松,但他心里明白,这相当于将所有人的命运,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一次过后,狼王有所防备,想要再次射杀,就更加困难了。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种使命,确实是有些沉重了。 “无妨。”何易轻轻拍了拍石川的肩膀,轻声说道:“人都需要一些经历,才会真正成长。无论能否射中,你心里这道坎,总要迈过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石川的脸上变得一片潮红,他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弓箭,低着头,半晌后才缓缓说道:“那,我试试......” 石川弯下身,将箭尖点燃。 或许是因为,给这支箭加持法术的是一名火行修真者,箭矢里充斥着饱和的火行灵力的缘故,被火苗引发后,箭矢的前端爆发出一团无比急促的火焰,煞是夺目。 “准备战斗!”张槊厉声喊道。 经过刚刚的并肩作战,此时的张槊俨然成了这群士卒的主心骨,他像是一位将军一般,指挥着士卒们在前方摆起一道盾墙,钢矛自巨盾的缝隙间探出,形成一排钢铁爪牙。 一旦石川能够射中狼王或者白狈,即刻向前攻杀,拼死血战!誓要杀出一条血路! “不可!”何易见状,连忙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先不说石川到底能不能一箭射死白狈,就算能,也势必会惹怒狼群,令它们拼死反扑。 他之所以让石川用火箭射向白狈,是因为有着另外的计划。 “走,全部撤走!能有多远跑多远,如果可以的话,先寻到一条溪流或者河道,延着水流扎营,在根据这蜃界大阵的变化行动,水流为虚时休养,水流为实时,再顺着水流的方向行动,终有一天能够逃出这座大阵!” 何易一语道破天机。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何易发现蜃界大阵内的虚实一直处于交替转换的过程中,倘若能够找到其中的规律,未尝不可破解。 之前,何易曾想过寻找一条延绵不断的山脉,然后沿着山路而走,但这种想法却十分的不切实际。 毕竟,山路总有尽头。 而活动的水流却不同,无论是小溪还是大河,它们的源头只会是更加庞大的江河湖海,蜃界大阵就算再大,也不可能将水流完全覆盖。 这无疑是能够破解大阵的方法之一。 这一语,无疑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生的希望,只有张槊拧紧了眉毛。 他从何易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决然。 “何易,你......你要干什么?可别......” “石川,放箭!”不等张槊说完,何易厉声将他打断。 “是!” 石川涨红了脸,那一张将近半人高的大弓,竟在这幅瘦弱的躯体前被拉成了满月状。 随着一声弓响,便见一道炽火流星划破夜空,直指那高坡处的狼王!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时汇聚在这一箭上! 哧! 可惜的是,这支箭矢并没有射中狼王或者白狈。 它几乎贴着狼王背部的皮毛划过,浓郁的火行灵力将它背部的皮毛瞬间烧成焦黑,而后,箭矢猛地没入了后方的一棵大树的树干内。 只听轰的一声,箭内的火行灵力瞬间爆发,那整棵树骤然开始剧烈的燃烧起来,如一头疯狂的远古恶魔。 “嗷呜——” 眼见那愈烧愈烈的火焰就在自己附近,狼王高仰起头颅,发出一声长啸。 它在呼唤,呼唤狼群保护自己。 与此同时,所有的月雪白狼,都在这一刻向后奔去,极度疯狂地,开始朝着那棵燃着熊熊火焰的大树冲撞、撕咬,火星四溅! 狼群果然将火焰当成了活着的敌人! “跑!快跑!有多远跑多远!记住我说的话,寻找溪流或者河道!”何易见状,连忙回身大喊,勒令众人离开,而自己,则仗剑前行,移步至营地前方。 “何易!你要干什么!” “我来为你们断后。” “这狼群发起疯来,你怎么可能挡得住?别他妈废话了,要逃一起逃!”张槊急忙将何易拦了下来。 他之前就感觉何易话里有话,原来,是想自己做英雄! 绝无可能! 他张槊虽是一介流寇,但亦知患难与共,岂能并肩同行的战友独自留下? 绝无可能! “总要有人留下吸引狼群的目光...” 何易望着熊熊火光,目光出神,随即低声叹了口气,似乎又在这一刻想起了过往的旧事。 “石川,张武,给我把他绑起来带走!”见何易不为所动,张槊大急,呼喊左右,就要先将何易拿下。 嘭! 便在这时,何易一脚踹在那燃烧着的拒马上,几根粗壮的圆木滚落在地,腾起团团火星,拦在了士卒们的身前。 而后,他又一把将张槊了个趔趄,将斩魔剑的剑锋直接抵在了张槊的胸前。 “你可是要与我交手吗?”何易面无表情的看着张槊。 灼热的火浪中,何易的瞳孔又恢复到了出狱时的那般模样,无波无澜,无情无绪,如同一具走尸。 “何易!” “我再说一遍,你可是要与我交手吗?” ...... “呜哧...呜哧...” 另一侧,正在疯狂进攻火焰的狼群,随着狼王背上那只月狈发出的一阵毛骨悚然的尖啸声,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它显然更具智慧,看出了下方的“食物”们有了逃跑的念头。 于是,白狈主动代替狼王发出了追击的命令。 十数头月雪白狼同时从山坡上冲锋而下,在身后荡起一片厚重的雪尘。 “......” 张槊沉默着,他当然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若是在拖一会,等那些白狼冲过来,别说救不了何易,就连自己,和这几十个士卒的性命,全部都要交代在这里。 可如此抛弃同伴的举动,总是叫他心中难安。 “走吧。”何易似是看出了张槊的心事,语气也柔软了几分。 “好,我走!干你娘的!”张槊恨恨的骂了句,从怀里取出一块红色的物体扔向何易,道:“这东西你拿着,我刚才与那些畜生搏斗,多亏了这玩意儿,它们好像怕这东西!” 何易伸手接过那物,低头看去,却是之前张槊得到的那块赤昧龙璧。 “保重。”何易低声说道。 张槊的眼眶有些湿润,转身冲着身后的士卒们挥了挥手,整齐的朝着火焰之后的那个身影行了一礼,道声保重。 “我们走!” 点点星火升入高空,随风舞动,营地那火红如血的颜色,在这一刻显得颇为壮烈。 看着众人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后,何易便将左手放在胸前项坠悬挂的地方,轻轻抚摸着那两颗带有丝丝凉意的珠子,一时间入了神。 “我啊...不想再逃了...”何易低声说道。 然后,他单独将那颗纯黑的珠子,取了下来!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3章:冥丹业火 在冥丹从项坠上脱离之后,营地之中忽地刮起一股无名之风,顿时将周围的火焰压下去几分。 不知为何,那不远处狂狼奔袭的低吼声,也被这一股风隔断了去,整个世界变得异常安静。 何易的衣角与黑发,在这无名的风中胡乱的舞动着,那双失神的双眼更显空洞。 “这人啊,身有三宝——精、气、神。”何易看着那颗冥丹,目光幽幽。 “精主血脉与骨骼,气主经络与吐纳,神主情绪与魂魄......看看我这双神采尽失的眼睛,虽然有我先祖之舍骨从旁镇压,可这些年,你也仍旧从我身上榨取了不少魂魄精华吧。” 随着何易的话音落下,那颗冥丹似乎像是听懂了一般,开始在他手心不停地颤抖。 “出来吧,之前你不也一直想出来?还是说,你知道我是想利用你来解决眼下的危机,所以不想出来?” 他悠悠说着,似乎看破了一切般。 冥丹颤抖了一番,忽地安静了下来,不再动弹。 这一刻,风停了,只有火焰燃烧着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远处的狼群,要不了多久就会奔袭至此处,何易能够想象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的四肢会被群狼硬生生扯下,血肉会被吞噬,骨头会被啃碎,或许,连一点肉渣都不会留下,只能变成一滩褐色的血迹,来证明他确实存在过这个世界。 但很快,那唯一的一滩血迹就会被风雪掩埋起来,任何痕迹都不会留下。 “但你应该知道,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出来的机会了,因为从今以后,你将与我先祖的舍骨,永远长眠在这片永寂的雪原。” 何易说罢,将那冥丹放在地上。 他开始用斩魔剑翘开地面冻得发硬的泥土。 他要遵从父亲遗愿,将这颗冥丹永世长埋此地。 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这等邪恶之物存留于世。 冥丹再次开始颤动,激烈无比,几乎要从地面上跳跃起来。 便在何易转身的那一刹那,冥丹之上忽地腾出阵阵黑气,化作一张丑恶的、与何易的样貌略有几分相似的鬼脸。 它不住的尖啸着,自何易的后背而入,急骤钻入了何易的身体! 这一刹那,一层层幽暗的黑色火焰,瞬间布满了何易的全身。 与此同时,一个尖锐且恶毒的声音在何易脑中响起: “痴心妄想!” “......” 何易的感知瞬间被一种巨大的痛苦完全占据,幽森的鬼火将他完全包裹在内,迅速的侵蚀他的身体、腐蚀他的灵魂。 那种仿佛肉身被万蚁噬咬的感觉,几乎要令何易晕厥过去。 “呃!呃......” 何易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梗咽。 他的耳朵听不到一点声音,只能感觉到一颗无比巨大的心脏砰、砰地狂跳着。 那鬼脸静静地浮在一旁,表情带有一丝狞笑,何易那痛苦不堪的表情令它无比陶醉。 它早就对何易的这幅身躯无比垂涎。 这么多年来,要不是那颗令人讨厌的舍骨一直在旁妨碍,它早就完全占据了这幅躯壳。 它要夺舍! 它要重生! “呃...啊!!” 恍恍惚惚间,何易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先祖舍骨含在自己口中,咬破舌尖,精血迅速将舍骨包裹在内。 几乎在同一时间,何易的口中骤然喷出一道血红的光芒,紧接着,大量红芒自他七窍之内汹涌而出,化作一道道飞驰的利箭,迅速将企图占据何易灵台的鬼火剿灭。 “杀!” 血色红芒之中,无数带甲持矛的士兵冲了出来,杀声震天。 这是一支无比雄壮的队伍,骑、枪、盾、弓,各部兵种配置完全,不停的剿杀着胆敢靠近何易的鬼火。 “怖!” 那鬼脸发出一丝不甘的怒吼,亲自化作一道黑芒,射向何易的前额。 它的气息已经完全侵占了这幅躯体的其它部位,它只要再进一步,将何易的灵台完全占据,便能彻底夺取这幅身体的控制权! 可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却又让这可恶的舍骨坏了事! 便在这时,何易忽然动了。 他蓦然睁开双眼,表情因痛苦而变得狰狞不已,他注视着扑向自己的鬼脸,右手猛地向前抓去。 一把扼住了那鬼脸的喉咙! “怖!” 那鬼脸狂啸着,层层黑色的火焰升腾,直入天际。 它挣扎着,但却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何易的手掌。 冥丹内的恶鬼没有实体,如人类的灵魂一般。若是平时,何易就算设法将其引诱出来,也无法伤其分毫。 但现在,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身体除了存有自己意识的灵台之外,几乎全部被那黑色的火焰填满,已然与那鬼脸相通,变得半实半虚。 所以,他才能够直接将其抓在手中! “多谢。”何易冷冷的说道。手中骤然加力,便将那鬼脸捏成了粉碎,化成一缕缕黑烟,逐渐消散。 “嗷呜——” 也在这时,群狼也终于突破了火焰的阻拦,状若疯狂的冲入营地,张着血盆大口,向何易撕咬而来! “快,快!” 何易起身,用斩魔剑在手心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随即将舍骨紧紧握在手心之中,任由自己的鲜血将舍骨完全包裹。 这一瞬间,何易体内的红芒更加浓郁。 “给我出去!!!” 黑色的火焰,在这一刻被红芒彻底驱赶出去,自何易周身升腾而起,骤然覆盖整片天空,连那无暇的明月都在此刻黯然失色。 这情形,仿佛是在对一头亘古的恶魔施以惩戒,业障加身! 在大片大片黑色幽冥之火的灼烧中,跃入空中的狼群连一声哀嚎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纷纷自空中陨落! 没有挣扎,只有死寂。 ............ 虽然知道这未知的力量或许能够为自己解围,但事情的结果却大大超出了何易的想象范围。 狼群的尸体在他眼前堆成一座小山。 相比这种“瞬杀”所带来的强烈的震撼与快感,业火焚烧所来带的痛苦简直不值一提。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何易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 何易的计划成功了。 一介凡人,一己之力,面对这异常强大的月雪狼群,原本是毫无胜算的,想要活下来,就只能另辟蹊径。 他之前尝试过使用先祖舍骨里蕴含的庞大杀气来对抗月雪白狼,但对于这些完全遵循自然法则,弱肉强食的野兽,属于人类的杀气却丝毫没有效果。 所以,何易只能将算盘打在这颗冥丹身上。 冥丹内的东西没有实体,何易原本是无法对它造成伤害的,但在冥丹企图占据何易的身体时,双方必然会是灵魂交融,不分彼此的状态。 冥丹虽然会占据何易的部分身体,但何易同样也会暂时拥有冥丹的部分力量。 这个时候,他再以先祖舍骨护住灵台神识,牢牢掌控身体的控制权,以冥丹的力量来对抗月雪狼群。 他选择了做一个赌徒,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狼王看到自己麾下的狼群瞬间便被击杀,惊恐地逃走了。 何易并没有选择去追,业火焚身所带来的痛苦,已经逼近了他目前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次,我没输......” 黑色的火焰渐渐消散,何易的身体也笔直地倒了下去。 .......... 何易有个心结,绕在他心里长达十年之久。 这也是他为何坚决选择独自留下面对狼群的原因。 他逃了十年,东躲西藏,最后甚至躲入大狱之内。 他不想再逃了。 真的不想在逃了...... 时间回到十年前。 京都,武安君府门前。 “武安君!还不出来接天子圣旨,你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违抗天命吗!” 一员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将,横刀立马,徘徊于府邸门前。 他带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死士,将这府邸大门,包括周围的几条街巷,围了个水泄不通。 之所以说是“死士”,而不是“军士”,是因为所有从府邸内走出来的人,即刻便会被诛杀。 一刀枭首,不问缘由。 而按照朝廷的律法,即便是最为严重的诛灭九族之罪,也要先押送朝堂,将所犯罪证一一列举,昭告天下,然后才能行刑。 因为像这般肆意妄杀,肯定有灭口的嫌疑,所以即便最后真的定下罪,这样的行为也会遭到牵连。 也就是说,这几百名围住武安君府的人,根本就没打算事后还能活着。 “我再说一遍!武安君,还不速速出府接圣旨!” 那名脸上泛着潮红,看起来十分激愤,只知速速将武安君一家尽数擒拿,而后立功领赏,却不知自己早已踏上了通向死亡的道路。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4章:空白圣旨 相对于府外的严以待阵,势在必得,君府之内的气氛便显得有些焦躁与无奈。 “父亲,这圣旨万万接不得,方才外府已有十数名企图逃走的家仆被就地处决,这明显就是‘格杀令’!”何易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在厅堂之内来回踱步。 他对此事极为不解。 外面那些人的举动再明显不过,这摆明了就是想杀人灭口啊! 可是,为什么? 圣上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圣谕? 要知道,他们一行人披荆斩棘,劳累数月,昨日才将仙人送入皇宫,这本是一件天大的功劳,没有嘉奖也就算了,反而还要面临灭族之灾! 为什么?! 难道圣上真的已经昏庸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接。”一直沉默着的何父忽地沉声说道。 刚刚入府不久,何父连盔甲都还没来得及换下,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父亲,不可啊!若是出门接旨,定是死路一条,不如尽早突围而去!”何易不安的说道,他还真怕父亲给他来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然后就大开府门,让外面那些家伙冲进来。 一来,何易十分了解父亲的性格,是那种千百年来典型的愚忠之人。 换句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倘若皇帝那道圣旨上,确实写明要何父自戮其首,他父亲定然会照做,而且不会有任何怨言。 二来,他母亲与姐姐在清晨十分,便去城南二十里外的明禅寺里还愿去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回来的时候。 现在突围倒还好说,倘若犹豫不决拖着时间,等母亲与姐姐在回来时被外面的士兵抓住,并以此做为要挟,逼他们就范,那可真就一点对策都没有了。 “是啊将军,现在府内尚有甲卫百余人,不如突围而去,我等必誓死护得将军与少将军周全!”四名随军的将领也纷纷跪地请命。 这四位,跟随何父征战多年,历经大小战役无数,个个都是能够一以当百的勇将。 若是他们拼死相护,又有何易在旁出谋划策,将他父亲安全送出城去,应该不算难事。 “父亲,迟则生变!” 何易见父亲不为所动,面上焦急不已,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何父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何易乖乖的闭上了嘴———— “接,不但要接圣旨,我们还要进宫接圣驾!”何父的声音浑厚而低沉。 进宫接驾,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何易的父亲同样不相信这道圣旨是皇帝亲自颁下的。 也就是说,这背后有人在故意针对他们。 甚至不惜————假造圣旨! “父亲,您的意思是......?”略作思忖,何易便明白了父亲的想法,自语道:“若真如此,那他们便是要造反了啊......如此说来,定然是那个徐方士和庞仙人在背后作祟!或许,他们已经囚禁了圣上也说不定。” 正如何易了解自己的父亲一样,跟随皇帝征战沙场数十年的何父,自然也十分了解皇帝的为人。 皇帝虽然老迈,但并非昏庸之主,自天下一统后,皇帝一直都勤于政务,爱民如子,对待百姓尚且如此,何况忠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要引得仙人入世,怕早晚会不受控制,他日若想喧宾夺主,恐怕没人能够抵挡仙人法术之威。” 在初登仙岛时,何易便有此言,当时只是有所顾虑,不想竟一语成谶。 何易思忖片刻,当即不再迟疑,便冲那四将下令,道:“曹劲,你带二十弓弩手伏于侧檐,待府门大开,乱成一团时,你便领兵往外冲杀,只管夺马,杀人为次,待夺得马匹之后,即刻往城门校尉柳志安处,叫他速速整点军马来救!” 何易深知柳志安此人,为人深明大义,乃是少有的正直之人。 最重要的是,那柳志安曾受过何父的恩惠,若得知此事,必然率军来救。 “曹劲领命!”那将抱拳说道。 “黄良、黄才,你兄弟二人领府卫五十,随我冲杀正门!我来牵制敌将,你二人自己找机会,奔城南明禅寺,务必将家母与姐姐安全送走,切莫走漏了风声!”何易又下一令。 “末将誓死,也要护得夫人与小姐周全!”黄良、黄才二人拜道。 “陈老将军....”何易看了最前方那位将军一眼,却有些难以开口。 此人名为陈泰,今年已有六十岁的高龄了,须发皆白,额上生皱,尽显老态。 虽然年轻时勇武万分,可年过半百,还能有几分当年风采? 想了想,何易低声叹了口气,道:“那姓徐的昨日才回带仙人进入皇城,今日便下了杀令,如此仓促,自然无法做到万全的准备,我料想后门处不会有太多兵力,陈将军,你随我父亲,从后门出去吧。” 军令已下,自然是动如疾风,但陈泰却是一脸傲然,不为所动。 “为将者,岂可不战而退!”陈泰脸上有不悦之色,知道自己被何易轻视,高声道:“少将军若是嫌我年老体衰,大可不必发号施令,我陈某虽只一人一刀,也不惧死!” 陈泰为将数十年,见惯了血腥杀伐。 将军阵上死,马革裹尸还,乃是陈泰毕生的夙愿,他官位虽不及何易,但被如此轻视,却是不能容忍。 况且自己老则老矣,何不将生路留给其他三位年轻的将领? “好!” 何易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陈老将军便随我冲杀正门!黄良,黄才,你二人随武安君自后门离开,一旦出去,便火速派人前往宣武门,找御林军统领金玄,详细说明此事!” 金玄此人,掌管三千御林精锐,而且距离皇宫最近,若是将消息传于金玄处,他或许能够提前出兵进入皇宫,以营救天子圣上。 何易召四将于一处,各自附耳,低语云云,将详细的计划讲述了一遍。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旁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道淡淡的、透明的影子,渐渐消散了去。 .......... 艳阳当空,烈日灼目,此时正值盛夏最炎热的时候。 这原本并没有什么,可在君府之外,那些身披厚重盔甲的死士,却在此时吃了大苦头。 一个字:闷热! 气温愈来愈高,阳光刺眼,肉眼可见的灼热气浪扑打在脸上身上,仿佛火焰灼烧一般。 他们身上的黑色盔甲也在吸收了充足的阳光之后,变得滚烫无比,如同一个个黑色的蒸笼,蒸烤的他们的身体。 他们一个个口干舌燥,身上的汗水顺着盔甲的缝隙流下,在脚底淌出一片湿润的颜色。 “武安君!圣上御旨,速速出来接旨!” 前门骑马的小将喊了半晌,却不见有人出来,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液,心道,若在这么干耗下去,自己麾下这些人马,怕是还没开打,就要一个个中暑倒下了。 “难道要逼自己强攻?”这小将心中有所顾忌。 眼前,这块书有“武安君府”四字的金匾,乃是圣上御赐,他若是强攻君府,便是无视圣上天威。 虽然此次前来乃是奉诏讨贼,但对他下达“格杀令”的,毕竟不是圣上本人。 现在圣旨未宣,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能再等了。”小将沉思片刻,便勒令左右,道:“时间过去这么久,这武安君府都没有重要的人出来领旨,明显就是要拒接圣旨,违抗天命!来人,给我砸门!” 言罢,便有士兵将早已备好的撞木扛来,重重撞在府门之上。 砰! 砰! 砰! ...... 这些人早就被太阳晒的一肚子窝火,下手自然也是极重,三五下过后,府门已然摇摇欲坠。 砰! 又一次撞击过后,府门顿时崩塌,裂成数块。 便在这时,那府门之内厉风顿现,一大片支锋利的箭矢自内府疾射而出,瞬间将那几名扛着撞木的死士射成了筛子。 “将士们!随我冲杀!” 门内一声厉喝,继而有一队黑衣黑甲的府卫冲了出来,手持短刀大盾,脸挂饕餮兽面,一言不发,见人便杀,凶恶无比。 这些君府护卫,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所组成,临阵经验丰富,虽面对数倍于己方的兵力,却丝毫不显畏惧。加上陈泰一马当先浴血拼杀,瞬间就将包围府门的死士砍倒一片。 “给我顶住!守好大门,一个都别给我放跑了!国师有令,谁能取下武安君首级,赏金千两,官升三级!”那小将见这黑甲府卫来势甚猛,顿时显得有些惊慌。 噗嗤! 噗嗤! 何易身披黑甲,随在陈泰右侧,挥刀砍杀数人,白面染血。闻言冷笑道:“国师?身在皇城内,何时轮得到国师发号施令?还是说......他想篡权?” “你休得胡言!国......本将来此宣读圣上御旨,你等无视圣谕,当是死罪!给我上!”那小将明显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见何易盛气凌人,杀气腾腾,气势很快就弱了下去。 也难怪,那徐方士初入皇城,尚且没什么根基,朝中那些赫赫有名的大将自然不会受他指使,所以,他也就只能通过利诱,来诱惑这些一心想要往上爬的,籍籍无名的小将。 也太小看了武安君府的能力! 数十名死士从旁侧向何易冲了过来,与黑甲府卫战成一团,府卫虽然勇猛,可面对数倍于自己,如潮水般涌来的兵力,也开始渐渐吃力起来。 不过,他们通过之前的攻其不备,却也成功在这群死士之中撕开了一条缺口,足以让潜伏在侧的曹劲等人突出重围。 嗖嗖嗖———— 房檐之侧,十数支羽箭应声而出,十数名死士应声而倒。 那缺口又大了几分。 曹劲收起弓弩,取出短匕,带着二十余名黑甲府卫从墙檐之上一跃而下,猛地扎进战圈之内。 在留下几具双方的尸体之后,曹劲成功夺了马匹,将一面大盾抗在背后,飞马往外城门处奔去。 一连串的羽箭射在他背后的大盾之上,发出一连串“叮叮叮”的声音,好在有惊无险。 “陈将军,接下来看你的了!”何易与陈泰使了个眼色。 眼下他们必须先将曹劲保下,让他成功搬回救兵,方才有获胜的可能。 “末将遵命!” 陈泰此人,不但临敌经验丰富,年轻时更是冲锋陷阵的好手,曾率五百铁骑,硬生生在万人大军内撕出一条豁口,可谓勇武万分。 陈泰闻言,自取了丈二的长刀,爆喝一声,向前挥出一个满圆,顿时便将四五名企图追击的死士拦腰斩断! “喝!” 一招既出,陈泰并无收招,大开大合,招招相连,一杆长刀舞的虎虎生风,每次寒光掠过,便有数人丧命。 霸王连环刀法,乃是以少敌多,陷阵作战的最佳刀法,攻击快,力量大,范围广,还不用担心伤到自己人。 加上他脸上那具染血的饕餮兽面,宛若杀神临世,场面一度血腥,两军将士无不骇然失色! “上!都给我上!拦住他!弓箭手,给我射死他!”见陈泰逐步逼近自己,为首那名小将更显慌乱之色,将一面盾牌拿在手中。 便在这时,陈泰自杀开一条血路,疾行向前,奔至小将马前,厉声道:“为将先怯,该死!为虎作伥,该死!为贼谋逆,该死!” 锵! 一刀斩去,直接将那小将举起的盾牌,以及一只手臂齐齐斩断! “啊!!!” 一片鲜血挥洒过后,那小将直落马下,捂着右臂惨叫不已。 “乌合之众!” 见其这般模样,陈泰不由骂了一句。 其实也难怪,攻打武安君府这种死人的差事,除了这种专门用来背黑锅的傻小子,谁还愿意接手? 可惜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陈泰!我奉命宣读圣旨,你......你居然安敢伤我!”那小将脸色苍白的说道。 “圣旨?拿来我看!” 都到了这个时候,何易自然不会与他客气,冷笑一声,与府卫们并肩向前冲杀数步,至那小将马前,一把将圣旨夺了过来。 打开一看,这圣旨内空白一片,哪里看得到半点字迹? “圣上果然出事了。” 何易与陈泰对视一眼,脸上皆是无比的震惊。 他们实在料想不到,对方竟然真的有如此大的胆子! 连圣旨都敢造假,那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陈泰的眼神当场便冷了下去,隔着面具,何易都能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威慑与怒意。 “胆敢抢夺圣旨!给我杀!全部杀了!”那员小将慌了,他指着何易,厉声道:“此人是武安君之子,给我拿下!本将军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小将话音一落,当下便引来数十名死士的围攻。 “停!都给我停手!此人伪造圣旨,蒙蔽众人,其罪当诛!尔等还不停手,更待何时?”何易高喊一声,将那空白圣旨亮了出来。 此番真是一言激起千层浪,那些死士看到圣旨上空空白白,便犹如当头给了一棒,当场全部愣在原地。 “这就是你说的圣旨?”何易将那卷空白圣旨在那小将眼前晃了晃,而后一把将他揪了起来,厉声道:“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栽赃我父亲的!” “圣上现在哪里!”陈泰将刀刃抵在那小将脖颈上,沉声说道。 似乎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那小将反倒冷静了几分,呵呵惨笑了几声,道:“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父亲想从后门逃走?呵呵,我告诉你们,国师大人早就知道了你们的计划,呵呵呵,后门那边才是我们围攻的重点,逃?你们谁都别想逃掉...不止是你父亲,还有你母亲和姐姐,明禅寺...呵呵呵,哈哈哈......” 那员小将的笑容中,有种报复与发泄的快感。 那双眼睛里所蕴含的神情,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讽刺。 “这不可能!我们的计划不过是刚刚定下,你又如何能得知?”何易心中一惊,面容瞬间扭曲了几分。 后门处他倒没有太过担心,只是自己的母亲与姐姐那里,倘若被抓,后果不堪设想。 那小将讥笑着,道:“国师仙法之玄妙,岂是你这种凡人所能看透的?” “竖子尔敢!”何易大怒,当即手起刀落,斩下那小将头颅,提在手上,与四面相围的死士大喊道:“贼首已诛,念尔等被受人蒙蔽,暂且不予追究责任,还不快整点军马,随我去救武安将军!” “这...我等愿戴罪立功!”见将军已死,圣旨上又是一片空白,余众心中惶惶,皆臣服于地。 何易整军备马后,再转身看向陈泰,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我先往府后去了,您...您可一定要找到母亲和姐姐啊!” “去吧!那姓徐的初入朝堂,还调配不了神武宫内的各位大将,就算临时以利相诱,也只能使唤些废物,无需放在眼里。” 陈泰用力的拍了拍何易的肩膀。 “保重。” “您千万保重身体啊。”何易将一条马缰交与陈泰手中,道了声保重,便整点兵马,朝后门而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5章:合兵一处 后门处,黄良与黄才二人仅仅带了三十多名黑甲府卫,离开府邸没多久,便被数百敌军将士拦住了去路,展开了一场十分激烈的街巷激战。 这些人果然早有准备,除了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更是有着三位统兵的将领。 这三位将领,虽然比不上神武宫内那些立下过赫赫战功的绝世名将,但若是叫出名号来,那也是世人皆知的存在,各个勇武不凡。 这一点,却是何易没有料到的。 ...... 当何易带兵赶到时,黄良,黄才二人所率领的,从后门而出的黑甲府卫们,已然被敌军团团围困,死的死,伤的伤,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挥洒而出的鲜血很快被炎热所蒸发凝固,到处都充满了血的腥味。 交战最激烈处,何父与黄良被敌军围困,陷入苦战,身边仅剩下七八名浑身染血的黑甲府卫。 他们手中的长刀早已杀的卷了刃,身上的盔甲也是破败不堪,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最重要的是————黄才将军,已然战死。 他的尸体被一名敌将的长枪挑在半空,圆睁的双眼内,仍旧留有浓重的不甘与恨意。 死不瞑目。 “营救武安将军!杀!”何易见状,即刻高举长枪,快马冲向敌阵。 便在这时,侧面的街巷里忽地冲出一队人马,约有两百余人,拦住了何易的去路。 此处道路狭隘,宽不足三丈,两军既然相遇,若要通过此路,就必须杀个你死我活。 整合了前门的死士与府卫之后,何易一方的人数基本与敌军持平,已然无需惧怕,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哪一方的指挥更加恰当,哪一方的主将更加勇猛! “久闻状元郎文武双全,我周攀来今日便要会会你!”敌军之中拔马冲出一将,手持一双铜锤,来势汹汹,直奔何易袭来。 他们眼看就要将武安君抓住,周攀自然要设法将何易拖住。等活捉了武安君,届时再逼何易就范,轻而易举。 两马相交,何易与那周攀各自使出招数,兵器碰撞到一起,发出一声轰鸣。 周攀力大无穷,何易硬接了那铜锤一下,被震得双臂发麻,手中的兵器也差点被击落在地。 御马作战,转灯一般厮杀,除了个人的武功与臂力之外,谁的马快,谁能使出的力道便会更大。 那周攀是一员先锋猛将,马术娴熟,臂力无双,而且在厮杀之前习惯了加快马速冲锋,已增强自己的力道,而在刚刚那一回合,何易却故意将马步放的慢了些。 何易是故意这样做的。 虽然因为马速的不足,让何易在拼招时落了下风,可也让他能够在出手后及勒住马缰,停止前进。但周攀就不行了,在与何易拼了一招后,由于马速过快,没能及时勒住马缰调转马头,径直冲向了兵阵前方。 “匹夫!有勇无谋!”何易低声骂了一句,而后高声喊道:“弓弩手!射杀周攀!” 他才不会傻到被对方拖住,直至分出高下才算罢休。 随着何易一声令下,弓弩手百箭齐发,顿时将那周攀射成了马蜂窝,浑身血洞,栽落马下。 见敌方一将身死,何易这边士气大振! “将士们!随我迎战!” “杀!” ...... 另一边,陷入苦战的何父与黄良,见何易率援军赶来,拔马便向后撤去。 而一直在敌军后方指挥的两名将军见状,却渐渐露出焦急之色。 他们实在没想到负责包围前门的人会败的如此之快。 何易那边冲过来的人马同样有不少,虽然总数不及他们这边的人多,但如果只是以救人为目标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追!必须在他们突围之前斩杀武安君!”那二将打定主意,便即刻向前追赶,二人合力,攻向武安君。 “黄良,你且带人突围,我来断后!”见敌将来势汹汹,武安君横刀立马,准备以一敌二。 “将军不可!那许卯、王文二人,杀我胞弟,我恨不能生啖其肉!还是末将断后吧!”黄良焦急的说道。 他的任务便是护送武安君安全离开,又怎能让他独自断后? “你非是那二将对手,速速突围,莫再多言。”武安君言罢,舞刀迎向袭来的二将。 喝! 那三马相集,转灯般厮杀在一起,刀兵相击,火花四溅! 武安君纵有绝世之英姿,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几合过后,很快便露出败相,只能暂且卖了个破绽,败慌而退。 “人人都说武安君有万夫莫敌之勇,今日一试,不想徒有虚名!我许卯即将名扬天下矣!”那许卯见武安君败逃,心中大喜,便舍下了身旁的王文,纵马一阵狂追。 王文发觉不妥,想要阻拦许卯追击,但已是来不及了。 便在这时,只见那败慌而逃的武安君,又忽地回马转身过来,将脸上青面兽纹的面甲取下,大喝道:“贼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许卯凝神看去,那兽纹面甲之下,根本不是武安君的面容,而是平北将军陈泰! “陈泰?!怎么会是你!明明...” “哼!少将军神机妙算,岂容你这逆贼探知?”陈泰冷笑道。 原来,何易早已料到后门处会有大量伏兵,便早早叫他父亲与体格相仿的陈泰互换了甲胄,由陈泰伪装成武安君的模样从后门出去,而前门的陈泰,才是真正的武安君! “贼将许卯,狗头拿来!” 趁着许卯愣神的功夫,陈泰一夹马背,拖刀而上,将那许卯连人带马,一刀两断! 贼将既已杀之,陈泰也不恋战,纵马便回,余下敌将王文想要继续追击,但为时已晚。 因为此时的何易,已然率军冲杀至兵阵前方,与黄良汇合在了一处。 只剩王文一人,独木难支,无奈之下,只得长叹一声,下令撤退。 可就在此时,那王文所率领的军马后方,忽地传出一声炮响,紧接着,便有一队人马出现,杀声震天,截断了王文的后路。 “逆贼王文,还不速速下马受降!” 来人正是被何易派去寻找救兵的曹劲曹校尉,紧随其后的,是一位中年将军,黑面长须,威风凛凛,乃是城门校尉柳志安。 王文见己方大势已去,更加无心恋战,一心想逃,可是又突围不得,很快就被曹劲与柳志安二人生擒了,五花大绑,交由手下暂时收监。 “城门校尉柳志安,见过少将军!敢问少将军,武安君现在人在何处?”那柳志安疾驰而来,拜于何易马前,急声问道。 柳志安在来这里之前,已听曹劲说过皇城内发生的事情,包括武安君无故被栽赃罪名的事情。 与何易所想的一样,柳志安同样认为此时的皇帝遭到了某种胁迫,并非出于真心。 否则一统天下之明君,怎会做出如此陷害忠良的事情? “我父亲去办些事情,现在应该是往神武宫去了,时间紧迫,且不和你细说,柳校尉,你手底下现在有多少兵马?”何易快速说道。 “我麾下三千城防军,全部在此了。”柳志安道。 “留下五百军士继续守城,余下人等,随我前往皇宫,面见圣驾!”何易迅速下令。 “是!” 来不及清扫战场,何易草草清点了人马与伤亡人数,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皇宫内城赶去。 天子有难,片刻不能耽误。 ............ 宣武门门前,兵甲林立,御林军统领金玄早已整顿好兵马,就在此处等待。 “站住!尔等身为人臣,不思为君分忧,却私自在皇城之内聚集军队,进攻皇宫!是妄图做乱臣贼子吗!”金玄手持钢槊,横眉冷脸,立于阵前叫骂。 他看着阵前,何易、陈泰、黄良等人,又将目光转至柳志安处,却是没想到,连外城的守军都来了。 何易虽然嘱咐过黄良,叫他出府之后便立即派人通知金玄,详细说明此事,但刚才两军打的激烈,也不知道委派的使者到底有没有及时将消息传到金玄耳中。 “圣上有难,我等进宫勤王护驾,若金统领信得过我,便请让路,否则视为叛逆!杀无赦!” 何易也懒得再多说了,他虽然与这金玄有些旧谊,但此时情况紧急,迟则生变,必须马上进入皇城。否则等消息传入徐方士耳中,让对方做出反应,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故。 况且徐方士那人,表面上是道貌岸然,骨子里却是阴险狠辣之辈,而且聪明至极,若没有必要,何易真的不想与其正面斗智。 “我呸!亏你还是圣上钦点的状元之才,聚众于內宫门前,居然还敢污蔑本统领?你说圣上有难,可有证据吗!”金玄以钢槊指向何易,愤怒的说道。 何易纵马出列,高声道:“我父武安君,功劳盖世,世人皆知,为将而不贪图官爵,于天下太平之时,功成身退,弃官已有十数年,怎会忽然多出那大小罪名六十余条?!” 金玄看何易说的理直气壮,又仔细思索了武安君生平事迹,确如何易所言。 况且,武将从来不问政事,就算偶有小错,也不可能会有多达六十余条的罪名,这其中确实有着急于栽赃的嫌疑,想要直接将武安君置于死地。 想及此处,金玄犹豫道:“可今日辰时,确实有圣旨颁下,命人前去武安君府。本统领亲耳听到,如何会错?” “这便是你口中的圣旨!”何易冷笑一声,遂将之前夺来的圣旨远远扔向金玄。 金玄接过圣旨,打开一看,见那圣旨上半点墨迹都没有,顿时哑口无言。 “金统领!这圣旨可是圣上的东西,是真是假,你作为御林军首,应该认得吧?我虽不才,亦蒙受圣上天恩,如今圣上有难,自当拼死相救!今日领兵入皇城,我甘愿自缚双手双脚,倘若圣上无难,便请金统领立刻斩我头颅,绝无怨言!来人,将我绑了,交由金统领看押!”何易说罢,自己取了绳索将双脚绑住,又命士卒来绑自己的双臂。 待何易将自己送至金玄马前,那金玄连忙下马,又亲自将何易身上的绳索解开,道:“其实刚才已有使者来我这里说过此事,只是不知真假,恐怕其中有诈,这才故意试探试探你——若圣上果真有难,我金玄身为御林军的统领,又岂能袖手旁观?愿与众位将士同去救驾!” “金统领深明大义,吾等远远不及!”众人称赞道。 至此,五百降军,两千五百名城防军,又加上一千御林军精锐,合兵一处,组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浩浩荡荡冲入皇城内城。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6章:皇城之变(一) 有了御林军的加入,何易一行人得以畅通无阻。 而且在这之前,何易便先让父亲在接到母亲与姐姐之后,便立刻前往神武宫,那里的诸将与何父都是旧友,一旦将此事说明,相信很快便会有更多的兵马涌入皇宫。 到那时,就算徐明有通天的手段,也是插翅难飞。 过了宣武门这道关卡,马不停蹄疾奔前行,穿过宣政门、抬龙桥与举政门之后,便是金銮大殿了,可让何易一行人奇怪的是,这大殿之前,却是空无一人。 诺大一片前庭广场上,空空荡荡,清冷的很,安静的有几分诡异。 “少将军,可否下令搜查?”陈泰抱拳问道。 何易思忖片刻,却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等。 他记得昨日,自圣上见过那名随船而来的仙人后,便开了御口,说要在今日午时举封禅大典,造通天祭坛。 一来,为了册封那徐明为国师,二来,也要为远道而来的仙师接风洗尘。 但现在午时已然过去了,圣上却仍旧没有出现,这更加验证了何易的猜测。 或许,圣上真的已经被那徐方士软禁起来了。 也说不定是被...... 何易不敢继续往下想。 若真是那样的话,这个刚刚太平不久的天下,恐怕又要大乱了。 “状元郎,别来无恙?此来,可是参与封禅大典吗?” 这时,金銮大殿的殿门忽地被人推开,从其内走出一人,却不是国师徐明,还能是谁? 让人诧异的是,今日封禅大典,本应有皇帝及百官共同参与,可此时的大殿之内,除了那徐方士外,再看不到一个人影。 “徐明!圣上何在!” 午时已过,但皇帝仍旧没有出现在金銮大殿上,身为御林军统领的金玄首先按耐不住,厉声质问道。 “圣上?圣上不就在这大殿之内?”徐明笑着,指着那空无一人的大殿说道。 金玄怔了怔,但见那徐明一脸嬉笑,顿时大怒:“姓徐的!你敢戏弄于本官?我告诉你!圣上若有闪失,我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金玄将手中的钢槊指向徐明,锋利的槊尖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徐明仍旧笑着,摆出一副轻淡模样,道:“金銮殿前喊打喊杀,成何体统,倘若坏了封禅大典,就算你深得圣宠,怕也是要问罪的。” 言罢,那徐明竟还朝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场面十分的诡异。 “......” 金玄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脸色骤变,目光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一刻,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怒火,高声喝道:“御林军听令!随我拿下徐明!搜查大殿!务必寻到圣上!” “是!” 千人齐应,声势震天。 金玄举槊,一马当先冲向大殿殿门。 可就在这时,无比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在距离徐明身前三尺有余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圈圈透明的涟漪,金玄所持钢槊的前端,在刺入那圈涟漪后,竟开始一寸一寸的,诡异的消失了。 随着金玄的继续前进,他整个人竟也完全没入了涟漪之中。 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便就这样匪夷所思的,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金统领!”身后众将见状,无不惊骇万分! “这是什么妖法!” “快停下,前面有陷阱!” “......” 金銮殿前,那透明涟漪的覆盖范围越来越大。 金玄的消失,仅仅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整整一千名御林军将士也尽数冲入了涟漪之中。 无论后方如何呼喊,那些御林军也如同听不见一般,悍不畏死的冲入涟漪之中,消失不见。 这幅场面,略显悲壮。 “妖法?此乃庞仙师为了封禅大典不被有心之人扰乱,特意布下的蜃界仙阵,尔等肉眼凡胎,自然无法窥探阵法真容。” 徐明鹤扇轻摇,目光转向何易,脸上有着一抹讥笑与蔑视的神色,似是与他说道:“年轻气盛,虽说可以理解,不过你这棱角啊......实在是有些尖锐了。若是能圆滑一些,他日必成大气。不过可惜......” 何易知道对方这是在挖苦自己,冷冷道:“可惜?人有棱角,才站的踏实,若连棱角都被磨平,岂不是成了个球?他日被风一吹,是不是就该滚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说的可惜,是在可惜你已经没有这个‘他日’了......”徐明仍旧一副风轻云淡模样,言语却很是狂妄。 何易心中恼怒,暗里捏紧了拳头,寒着脸道:“金统领去了哪里?” “谁知道呢?”徐明轻轻叹了口气,“仙师阵法玄奥,我亦不能完全知晓。或许,已经下了阴曹地府,也说不定。” “哼!”何易冷笑一声,鞘里抽出长刀,快步向前走去,道:“阴曹地府?那我倒要见识一番” 这闭目障眼之法,何易在那片修真大陆上见得多了,徐明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何易。 不过就是一座蜃界阵罢了。设立在大殿之前,隔断了两侧人的视觉与听觉,只要跃过去,自然能够寻到圣上与金统领。 “众将士听令!随我杀入大殿!” “杀!” “......” 果不其然,何易这番举动,明显让徐明有所忌讳,他脸上笑容顿失,厉声说道:“既然你要死,我便送你一程!” 言罢,徐明自大袖内露出手掌,手中却是多出了一把青豆出来。 他用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在那些青豆上方画出几道法咒,而后大袖一挥,任凭那些豆子噼里啪啦的落在殿前的石地上。 突! 就在这时,众人看到其中的一颗豆子上忽地凸起了一部分,而后,那凸起之上又忽地多出了三个小洞,两短一长,那长的小点微微弯曲,竟给人一种人性化的感觉。 它在笑! 突突、突突! 紧接着,那青豆之上又鼓起几团,渐渐形成了手和脚的模样,体型也开始迅速增大,不一会的功夫,那洒下的一把青豆,便成了一队全副武装的青皮士兵! “撒豆成兵......这怎么可能?”何易有些难以置信。 寂海归来不过一日,难道这徐明只用了一日功夫,便已学会了法术? 回想起在那片修真大陆所见到的一切,何易的面色急骤凝重。 扑哧! 一名冲在最前的士卒,全力朝着那青豆所化的诡异士兵砍去,锋利的刀刃毫无阻拦的将那士兵拦腰斩成两段。 可让人诧异的是,那两截躯体的断口处,却不见血水喷涌,只有一团灰蒙蒙的雾气不断涌出,而后散去,再看地上,却是一颗被劈成两半的青豆。 但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 不多时,那两个半颗的青豆竟然再次生出了手脚,身体急速膨胀,变成人形。 一颗豆子,在被砍作两瓣之后,竟然在一瞬间变成了两名士兵! 那士卒看的呆住了,就在这愣神的过程中,青豆士兵疯狂的挥出手中兵刃,将那士卒砍翻在地。 而此时,其他的士卒也面临着相同的情况。 杀一而分二,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些青豆所形成的士兵便足足多了一倍有余,而且随着双方的交兵,有越来越多的青豆士兵出现。 杀之不死,杀之不尽!反观何易一方,已有不少人马倒地不起。 “让我来!” 何易迅速出刀,砍在一名青豆士兵身上,一刀两断。 但何易的攻击并没有停止,他仍旧在不停的挥动长刀,直至将那士兵斩成了数十截,方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至此,那青豆士兵的残躯还未落地,便在空中化成了一堆碎末,被风一吹,消失不见。 “将士们!全力将这些妖物砍成粉碎!”一旁的陈泰见何易的攻击凑效,连忙与周围的人喊道。 己方的士卒们,起先被那青豆士兵杀了一阵,眼见有数十位同袍将士倒在血泊之中,早已红了眼睛,现在被何易找到了破解之法,便开始悍不畏死的朝着青豆士兵发起猛攻。 战况开始逐渐被扭转,不多时,何易等人已开始攻上大殿前的台阶。 “徐明!我看你还有什么手段!”步步逼近,何易眼中杀气顿生。 “手段嘛,自然是有的。不如你猜猜,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虽然何易一方正在逐步向前靠近,但那徐明却并没有露出担忧的神色,反倒嘴角上钩,给人一种诡笑的感觉。 明明已经开始呈现劣势,但那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却让何易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难道他还有后手?”何易眯起眼睛,心里不停盘算着。 他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己方的人马已然快要将这金銮大殿包围,这种情况之下,他不相信徐明还能使出什么阴招。 除非他真的能够飞天遁地,否则今日绝对无法在这重重包围之下逃脱! “全部停手!放下手中兵器!谁若敢再进一步,休怪我不念旧情!” 这时,何易身后处传来一声呵斥,只见一位威武大将,头戴雉翎紫金冠,身披连环锁子甲,同一队金甲卫士徐徐走来。 而走在那位大将身后的,却是被上了枷锁与镣铐的何父。 父亲被抓了!何易心中一沉,手中的动作也有着片刻的停顿。 “去死!” 那徐明趁着何易愣神的功夫,从台阶顶上一跃而下,迅速出掌,击向何易!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7章:皇城之变(二) 砰! 这一掌,何易挨了个结实。 劲气入体,五脏六腑受到震颤,鲜血一股脑的涌向喉咙,身体也从台阶之上跌落下去,连续撞倒数名士卒,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保护少将军!” 一旁的柳志安眼疾手快,见那徐明出手偷袭,连忙带着身边的几名士卒冲过去,刀枪齐上,攻向徐明。 那徐明只出一击,也不恋战,得手之后迅速后退,重新回到台阶之上,露出一脸标志性的诡笑。 “别,别再往前了。”何易拦住柳志安等人,暗自调理着脏腑的震荡,心中越发的不安。 他再次回头,望向父亲的方向。 怎么会这样?父亲怎么可能被抓住? 神武宫的那些人......难道是疯了吗? 怎么可能会站在徐明那一边! “镇...镇国大将!”有人认出了那位押着武安君的大将的身份。 何易的父亲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默默低着头,脚步沉重的跟在那位大将身后,一步步向前走着。 铁索与镣铐在地面上滑动摩擦,发出一阵阵冰冷刺耳的声音,直至迈上大殿前的台阶,他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父亲!”何易轻唤了父亲一声,但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何父一直在沉默着,只是从何易身边经过时,微微张了张嘴巴。 他自始至终没有去看何易一眼,但何易却很是清楚的从他父亲张开的嘴型读出两个字来。 “快逃。” “......” 这两个字,犹如一柄千斤巨锤,硬生上砸在了何易的心口上,叫他心肺俱碎,连呼吸都开始灼痛! “逃?为什么要逃?明明胜券在握......”何易低声自语,他目光转向镇国大将,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神武宫,第一大将! 镇国大将军——石铮! 连他也做了徐明的鹰犬? 不仅是何易,他身旁陈泰、黄良、柳志安等将领,见武安君被擒,皆是浑身颤抖,怒不可遏! “石铮!你为何要绑我家将军!”陈泰、黄良二人率兵冲过去,便要营救何易的父亲。 噗嗤! 噗嗤!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二将的身体骤然倒地。 一滩艳红的血水,自他们胸前腕大的洞口中渗出。 一枪贯心,已然死透。 “挡我者死!” 瞬间击杀陈泰与黄良,镇国大将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那两具尸体一眼,只是对着何易,在眼角处留下一丝冷漠无比的余光。 “给我滚开!”何易见二将身死,愤然发出一声悲吼,提刀便向石铮所在的方向攻去。 必须要救出父亲! 哪怕是面对镇国大将! 哪怕是死! 石铮仍旧保持着先前那个姿势,但手中的金枪却嗡嗡抖个不停,这杆长枪跟随他征战多年,早已生了枪灵,一旦遭遇到威胁,便会自发的提示主人。 “嗯?” 石铮略微有些诧异。 虽说何易的进攻,并没有让石铮本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威胁,但能够牵动枪魂示警,已是十分难得。 何易这一刀,成于沙场战阵,只为伤敌,不求自保。 一刀劈下,风吟雷动! 叮! 不知何时,石铮已然出枪! 甚至,何易都没看清楚石铮的动作,不,那石铮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尖锐的枪尖便已对准了何易的面门! 枪灵护主! 何易中途急骤收招,脑袋猛地一偏,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金枪的攻击,趔趔趄趄退到一旁。 “方才陈将军与黄将军,便是被这神鬼莫测的一枪刺中的吧?”何易脑中忽然蹦出这样一个念头,有些沮丧与无奈。 莫说营救父亲,只凭自己现在的本事,连接近对方都做不到! “傻孩子,快逃啊!” 这时,何易的父亲再次动了动嘴型。 这次,他抬头看了何易一眼。 何易的心脏忽地一阵急促的跳动,那是...... 那是何等悲凉的眼神啊! 从何父那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眼神中,何易忽地有些恍然了。 “原来如此......”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他明白了父亲为何要让他逃。 因为自始至终,这都是一个圈套。 吸引自己一家,自投罗网的圈套。 圣上定然身在金銮殿内,只是被蜃界之术挡住了。 从那空白圣旨,到言语相激,再到显露败相,这一切,都仅仅是徐明计谋中的一环。 前方高耸的金銮殿,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若何易真的不顾一切,带兵冲入大殿之内,那等待他的命运,便是被内里暗藏着的危险团团包围。 非但如此,何易父亲被无故栽赃的无数罪名,也将会在那时,被他一并坐实,成为千古大恶之人! 毕竟,如果连“攻打金銮大殿”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话,那还有什么是他一家不敢做的? 原来如此! 何易不住的颤抖着,他的心在滴血! 自诩多智,却一败涂地! “撤退!速速撤退!” 何易眼眶通红,深深看了父亲一眼,便不再恋战,转身向外跑去。 虽然心中不甘,但何易也不是一个冲动寡断的人,可事已至此,也唯有撤退这一条路可走了。 石铮见何易只用一击,不成便退,略微有些惊诧。 他微微睁开双眼,看着武安君的背影,轻说了一声:“你这儿子,识大体,知进退,很不错。若是我那逆子有他一半悟性,或许我也会像你一样,淡然身退吧。” “自然不错!”何父脸上闪过一抹傲然之色。 他对何易,自然是十分的满意,无论文、武、胆、略,无论为人处世、举止品格,皆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挑不出半点毛病。 有子如此,此生足矣! “可惜尚未遭遇挫折,仍需磨炼。”何父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他这一生,太过顺利了,能有次一磨难,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磨难吗?”石铮若有所思。 半晌后,居然冷不丁的,如同闲聊询问般的,向何易的父亲问了一句:“诶,兄弟,我说啊,磨炼这玩意儿真的有用吗?要是我把自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扔出去练练,情况可会改善?” 何父闻言,丢出一个鄙视的眼神,说道:“你家那娃娃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孩童,扔出去练练,你还是人吗你?怪不得你老婆天天骂你,你说你不是找骂吗?” “......”石铮一阵无语。 “快!与我拿下此人!”见何易等人想要逃跑,徐明顿时恼怒不已,连忙指挥着青豆士兵上前围攻。 可惜的是,他之前为了制造败像,引诱何易攻入金銮殿,并没有撒下太多青豆。 而且实际上,他也并没有多少青豆了。 因为那东西都是他自修真大陆上偷偷带回来的,数量自然不会太多。 “石铮!快!快给我抓住他!”徐明见一时擒不住何易,心下大急,便要指使石铮。 石铮闭目微张,斜里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动。 “你也配在本将面前发号施令?”石铮言语中透出一股子不屑的味道。 他乃是镇国大将,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之外,再没有人可以给他下达命令。 虽说此时的徐明已有了国师的身份,但在石铮看来,那不过是以外门邪道蛊惑圣上,才换来的位子。 在他眼里,眼前这徐明,甚至连阉党宦官都不如。 起码,那些阉宦还知道尽心尽力服侍圣上。 而他徐明呢?算什么东西! 石铮冷冷看了一眼徐明,便押着何易的父亲进入大殿,身影渐渐隐没在蜃界阵法之内。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8章:梦醒时分 啊!!! 一声凄厉,何易骤然从梦中惊醒,只觉头痛无比,冷汗森森。 原来是一场梦! 他睁眼望着天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十年前的一幕,那一场败仗,那一次落荒而逃,竟逐渐成了他的心魔。 每当憔悴时,那情景便会如一头凶残的野兽,在不知觉间忽然跳出来,狠狠的撕扯着他的意志。 父亲、陈泰、金玄、曹劲、黄良、黄才、柳志安...... 这些熟悉的面孔,一张张浮现在何易的脑海里,如同走马灯在他脑中不停旋转。 他痛苦的抓着脑袋,挣扎了好一阵子,这才渐渐安静下来,而后蓦然回神,下意识警惕的望向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几具残破的狼尸。 “月雪白狼...” 他险些忘了,自己仍旧处在北荒雪原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他仔细的看了看那几具月狼的尸体,基本上都有过被其他野兽啃咬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经露出了骨头。 “这里已经有其它野兽来过了吗?我这是昏迷了多久......”何易痛苦的揉着脑袋。 就在低头的片刻,他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 何易怔住了。 他惊悚的看到了自己的腿骨。 是的,自己的腿骨。 如那些月雪白狼的尸体一样,他的大腿、小腿、脚掌上,皆有大量被野兽啃食过的痕迹,甚至有些地方已然露出了森森白骨。 余下的一些碎肉,半挂在裸露的骨头之上,那模样十分的瘆人。 何易下意识的伸手触摸,却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这...这怎么回事?”在巨大的震惊与震撼中,何易飞快的将上衣与袖子向上翻起,目光所视处,皆是齿痕碎肉。 他的整幅身体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完整的东西! 现在何易,俨然就是一具活尸的模样! “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为何会毫无知觉...” “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能活下来?” “......” 眼前的一切,着实超过了何易所能认知的范围。 他好似失了魂一般,就这样一动不动呆在原处,簌雪落下,掩埋在他的周围。 许久后,一头体型庞大的赤目灰熊渐渐靠近,凑在何易身边嗅了几下,然后满脸嫌恶的离开了。 不多时,又有两条凶恶的尖牙鬣狗从何易身旁经过,一边警惕的注视着何易,飞快将一头还算完整的狼尸掠走,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会何易。 很显然,无论是灰熊还是鬣狗,都没有将何易当成活着的、可以吃的人或物。 “是因为恶鬼附体,业障加身的原因,从而导致自己变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吗?” “那我的存在,到底算什么?” “是人,还是鬼?” 震惊过后,何易开始思考。 其实仔细想一想,晕倒在这种完全暴露的地方,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稍微犹豫了一番后,他将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感觉着脸上还算平滑的曲线,终是舒了口气。 还好,这张脸总算被有没野兽啃坏。 身体坏掉了,还可以用衣物遮挡,但这张脸若是坏掉,那就算真的能从雪原中逃出去,他也无法再去见人了。 整理了一下心绪,何易回望四周。 仍旧是晕倒之前的那般狼藉模样,可是,原本被狼群撞倒的营地帐篷,此时却很是奇怪的重新被搭了起来。 这绝不可能是野兽办得到的,看来,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还有其他人来过此地。 他起身进入帐篷,果不其然,在帐内的空地上,有着一男一女的尸体。 二人是相互拥抱着死去。 那女人的头部,在男人怀里靠着,一只臂膀绕着男人的脖子,男人则将手放在女人的后腰,看起来很是亲昵。 “修真者?” 何易仔细看了看这二人的穿着,皆是鹤羽氅衣,这种衣服也只会在修士身上出现。 或许,这二人本就是一对仙人眷侣也说不定。 只是为何会死在这里? 何易于帐内的一处角落里,找到了先前所使用的斩魔剑,外加七八个拳头大小的华丽锦袋,这是修真者专门用来存放物品的,一种叫做“乾坤袋”的东西。 何易尝试着将其中一个打开,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可用的东西,但那袋子上系着的红绳却如同一条千锤百炼的铁索一般,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拉动其分毫。 无奈之下,何易只能暂且将这些东西收起来。 继续在营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何易正欲离开时,眼角的余光落在那对男女紧握的手掌处。 他忽然发现,在二人合并在一起的手心中,一块染血的布角,在那冻的发白的皮肤之下格外的扎眼。 那似乎是一封血书。 略作犹豫后,何易轻轻将那块染血的绸布拉了出来。 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数百字,却是交代了这二人的来历。 上写道: 吾生于平午五年,自幼喜好诗书,怎奈天资愚钝,而立之年才取进士之位,至不惑之年,仍无举人之姿,可悲可笑!常言五十知天命,而吾又有湿病缠身,身心具痛,无力再行科举之事,遂隐居于滨海,求自乐矣......(后略) 书卷的前半页,是笔者自述,写的是这名男子在修行之前的一些事情。 无数次的进京赴考,无数次的名落孙山,到处遭人白眼嘲笑,直至天命之年,才将此事看的淡了些,于是选择去滨海隐居。 “平午五年,平午五年...” 何易重复了几遍,这个平午年,已是前朝的年号了,算了算这男人的年纪,已有将近九十余岁高龄。 可眼前这人的模样,哪里有一丝皓首白发的样子?怎么看,也都只有二十余岁的样子... 继续往下,写的便是男子在这些年里修行的经历了。 在放下心中的执念后,男子的心境连番上升了数个境界,心眼大成,竟在一夜之间生出绝世灵根,悟性与根骨之佳,堪称空前绝后。 “人心本无染,心静自然清,这人所用的方式,倒与传说中的佛祖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参禅悟道有些相似,一夜悟道?”何易看的啧啧称奇。 因为资质的原因,这男子被一名修真之人收为弟子。 可没想到的是,这男子的悟性实在太过霸道,又有绝世灵根在身,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春秋的时间,其修为便已远远超过了他那苦修了三百余年的师傅,样貌也开始变的越来越年轻。 也是从这时起,他那位师傅开始疏远他,冷落他,甚至......想要杀掉他! 他的师傅企图将他的仙根挖出,炼成一种可以提升自己资质的丹药! 因为男子对自己的师傅没有丝毫防备,遂在某一夜里,被出手偷袭的师傅废了一身修为,挖出灵根,险些丧命,最终在自己师妹的帮助下逃出山门。 而他的师妹,便是眼前这具女尸。 从这时起,男子第一次见识到修真者的劣根,虽然强大,但却比任何人都善妒和自私。 再后来,这男子又悟道大成,重返仙门之内,亲自戮其师,以报大仇。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9章:夏禹书 继续往下看,便是记录了一些杂事。包括男子在这些年游历时的所见所闻,以及现在分布在世俗界内的修真仙门,奇山诡地等等,甚至连雪兽玄冥都记录在内,令人叹为观止。 “建安二十二年,有居真宫召天下修士,意欲入侵雪荒之地,寻玄冥,诛雪兽,此乃酿祸之举。” “吾有意制止,奈何人轻言微,只能只身赴往,虽于剿兽之时出手偷袭,击杀青衣臣、源真等数人,却仍旧不能改变战况,吾今与妻脏腑皆碎,命不久矣,忘后来之人见此书信,好生安葬吾与妻秋氏之尸,必有答谢。” 文字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虽然简短,但却讲述了这个男子坎坷的一生。 满怀壮志,憾生不逢时,以至于前半生碌碌无为。好不容易参悟透彻,大器晚成,却遭到自己的师傅妒忌、暗害,挖走其灵根,以至大好前途毁于一旦。 依照这男子的意思,他认为修真者围剿雪兽玄冥的举动是酿祸的行为,所以才会孤身一人前来阻止,可祸从何来? 并且,这男子说自己杀了源真等人,而斩魔剑也是何易从源真的尸体上拔出来的。 如此说来,这男子不就是斩魔剑真正的主人吗? 原来缘分早已注定。 “晚辈既然拿了前辈的斩魔剑,理应让前辈入土为安。” 何易将斩魔剑握在手中,朝着这对男女的尸骨恭恭敬敬叩了三首,便于帐外挖出一处墓坑,准备将二人埋葬。 在移动尸体的时候,一本薄薄的的册子,自男子袖袍内滑下,掉落在地。 何易看了一眼那册子,并没有马上去捡,待将这二人的尸体彻底的安葬好之后,才重新将那本册子拾起来。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答谢礼了吧。” 血书上说,若好生安葬二人,必有谢礼,而这本薄册藏于男子的袖囊中,只有平稳搬动尸体,使尸体的手臂呈自然下垂状的时候,袖囊内的东西才会掉落出来。 何易拍了拍册子上的灰尘,灰色羊皮封面,摸上去有一股沧桑感,像是埋藏了许久的陈年古物。 封面上三个篆字: 《夏禹书》 这是一本抄卷,或者说拓本,翻开第一页看去,那上面所拓印的并不是世俗界内日常用的文字,而是一个神秘奥晦的字符。 自小极喜搜奇猎珍的的何易,只看了一眼,顿时便对这种符号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这真的是传说中的夏禹书啊!” 传闻,在漫漫历史长河之中,曾出现过数位人界大贤,所著神书八卷,皆隐藏着上古时期,人类先祖的伟大智慧,其中尤其以《仓颉书》,以及《夏禹书》最为神秘和伟大。 何易没想到,自己竟能在这雪原之内,一睹传说中的《夏禹书》的风采。 “传闻八部神书之内,皆留有先古人族的意志。夏禹书,既为大禹治水时所著,若能参悟透彻,定然有开山裂地,断江定海之威。” 何易快速将这夏禹书的拓本翻阅了一遍,其上所记录的神秘字符共计十二个,其余都是些对于字符的参悟与注解。 何易没有去看那些庞杂的解释,他的目光凝聚在那为首的第一个字符之上。 这字符的形状,有种很爽朗的怪异感,外形乍一看像是一株生长正茂的,拥有五片叶子的植物。 但换一个视角去看,却又像是五柄利剑,分别自五个方向全力刺入地面。 这其中,即包含了盎然与旺盛的生机,却又并存着一种冷酷与凌厉的感觉。 何易忽地感觉这字符似曾相识,他转看了一眼靠在角落处的斩魔剑,其剑身上所刻印的,不正是这拓本上的神秘字符吗? 现在看来,这斩魔剑应该另有用法。 他忽地想起那封血书上的内容,这男子虽然具有恐怖的悟性,但灵根早已被自己的师傅夺去了,并且修为尽失,成了一个普通的犯人。 那他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得到足以与修真者抗衡的力量,亲手弑师报仇的? 是因为这部《夏禹书》吗? 而且,血书之上,多次提出过“悟道”二字,这让何易颇为不解。 “悟道”又是何物? 是否与“修真”相似? “有趣。”何易自语道。 他于帐前坐下,闭上眼睛,将那第一个字符刻入脑海,开始参悟。 黑暗的混沌中,那个神秘的字符骤然出现,如一道纵地金光,速度快的令人乍舌,只闪烁了一下,便不见了踪迹。 “嗯?” 何易的意识飞速向前,在混沌中寻找着那道消失的字符。 片刻后,金光再一次自他眼前掠过,何易还没来得及捕捉,那金光便再次消失不见了。 眼前的黑暗,被那道金光撕扯出几条巨大的豁口,顿时如同被惊雷击过一般,碎成数快,这时,何易竟然觉得双眼之上,发出一阵阵剧烈的灼热与刺痛感,而且越来越激烈。 何易被迫睁开双眼,那种疼痛的感觉方才有所减弱。但那道奇异的字符仍旧停留在他视线之内,如活了一般张牙舞爪,仿佛在朝着何易示威,过了半晌,才慢慢从何易的视线中消失。 至此,眼皮上那股疼痛的感觉也完全消失。 “生与灭......破而后立?”何易略有所得。 领悟一番之后,何易再次打开夏禹书,翻阅起那位元逸前辈对这第一个字符的注解,他发现,前辈所领悟的与自己稍有不同。 并不是破而后立,而是生生不息。 将这第一道字符化成一式剑法,一招可有千变万化。 “看来,对于这卷夏禹书的领悟,也是因人而异的,一字亦有万象,果然玄妙。”何易自语道。 他连忙将斩魔剑取来,凝视着剑尖处所刻印的第一道字符,脑海中回忆着先前那一闪而过的景象。 “破而后立,破......既然如此,就暂且将这道字符,唤作破字符吧。” 何易闭上眼睛,心中酝酿着字意,片刻之后,他大吼一声:“破!”而后疾速向前方挥出斩魔剑,只见剑尖的第一个字符急骤亮起,在挥动中形成一道亮丽的金色弧线。 挥剑,收剑。 何易的动作虽然停了下来,但斩魔剑所发出的破空声仍在,周围的寒气被剑风所搅动,形成一道淡淡的如水纹般的涟漪,向前疾速扩散。 所过之处,一切尽皆被那波纹状的剑风横扫而断! 破字符! “这般威力,几乎可以达到内劲外放的效果了!”何易初试斩魔之威,喜不自禁。 内劲外放,是习武之人所掌握的一门非常高深的功夫,能练成的,无一不是宗师级别的武师。 但是,这也仅限于以前。 自从世俗里传入了修真的功法之后,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整个世俗的武学一脉,几乎被拦腰斩断。 原因很简单,哪怕是武学之中最为厉害的内劲,也就只能勉强破开修真者的护体灵气罢了,根本无法伤其本体。 而修真者想要杀死一名武者,实在太过简单。 不过,何易并没有气馁,这破字符也只是《夏禹书》上所记载的第一道字符,且还是何易第一次使用,便已有如此强悍的威力。 若能将其上所记载的十二道字符全部领悟,就算日后遇见修真者,也未尝不可正面抗衡! 何易眼中升起一抹希望的光芒,收起夏禹文书与斩魔剑,向这两位前辈的坟墓拜了三拜后,大步离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20章:边缘小村 或许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蜃界大阵的灵气逐渐消耗枯竭,连续数日,雪原内再也没有新的变化与幻象出现。 在这段时间里,何易发现自己的体质变得很是怪异。 在昏迷时,他的肉身还会被路过的野兽啃咬,以至变成现在这副腐烂的残躯,可自从醒来以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一路上再遇到些凶兽恶兽,竟然连看都不看何易一眼,仿佛何易根本不存在一般。 不用设法躲避雪原中的恶兽,这大大提前了何易走出雪原的日程。 “只是这幅残躯,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原样。”看着自己身上的碎肉,何易叹了口气。 他全身都被一种淡淡的痒意所包裹,这说明他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生机,只是速度极为缓慢,想要彻底恢复,至少也要数年的时间。 “易经洗髓,再造肉身。或许是麒麟玉果所残留的药效继续在发挥着作用吧。”何易心想。 这已经是麒麟玉果第二次救他了。 凭借着记忆中模糊的景象,何易一路以冰雪与草根充饥,一晃两个月过去,前方已经渐渐看得到人烟。 这是一个处于边缘之地的小村落,时逢寒冬时节,五谷不生,所以也并未有人来往,显得很是荒凉。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何易在村子外找到一处废弃的茅屋,暂时用来栖身。 回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如此真实,又如是梦幻。 恍如隔世。 下一步,要做什么? 重返京都,向徐方士索命复仇吗? 若换做以前的何易,或许真的会这么做。 而现在......他唯有无奈。 已经过去了十年,倘若那徐方士身边的人,尽是强大如斯的修真者,自己又该如何对敌? 孤家寡人,烂命一条,有什么资格与其对抗? “罢了,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择一处安身之地,再好好谋划接下来的发展。”何易渐渐闭上眼睛,脑海中快速构思着接下来的打算。 ............ 次日。 天蒙蒙亮时,何易便走入村子,敲响了一间村民的屋门。 “打扰了,请问屋主人在家吗?”何易一夜未眠,苦苦思寻,却也没想到任何法子解决眼前问题。 太艰难了。 主要是这事情也急不来,毕竟现在的自己已经与世俗分隔了十年之久,目前首要的问题,是先弄清楚这十年之内,整个世俗世界的变化与变故,而后才能以变应变。 与人借问,自然是最方便最直接的办法。 或许是冬日清晨,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这屋子的主人还在睡梦中未曾醒来,何易反复敲了几次,不见有人应答,又换了几户人家,同样如此。 这连番的闭门羹,倒让何易有些纳闷。 街上小路很是清冷,住户与商铺皆是大门紧闭,不见人迹。 他孤零零站在街边,注意到路中央堆积着厚厚的雪上,也是鲜少有脚印与车痕的出现。 “这里难道是一处无人的荒村不成?”何易顾视左右,神情颇显狐疑之色。 正疑惑间,身后的屋旁忽地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何易向后退了几步,侧目往那两间木屋中夹缝的阴影里看去,只见一名衣衫褴褛,身材瘦弱不堪的妇人,正背对着何易跪在地上。 她浑身颤动着,双臂抬起,似乎拼命在用嘴巴撕咬着什么东西。 何易轻轻的向前走了几步,待看清那妇人模样,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阴影中的那个女人,且先不说那一副蒙头垢面,瘦如骨人的凄惨模样,最让何易心惊的,是塞在她鼓囊囊的嘴中,正在用力咀嚼的“食物”。 那是一团掺和着雪与泥土,绞在一团,如同烂草根似的东西。 何易看得惊住了。 那女人的表情极度痛苦与扭曲,仿佛遭受着恶魔的折磨,她用力掐着自己的嘴巴与喉咙,发出阵阵诡异的咀嚼声,夹杂着痛苦与微弱的呻吟。 片刻之后,女人将下巴高高的扬起,龇起牙齿,双手在喉咙处上下捋动,将那一团碎烂的东西狠狠的咽了下去。 她在......在吃这些东西吗? 看着那女人的模样,何易深深的皱起眉头,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揪痛。 “这位大姐,你...你为何会吃这些东西...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何易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那女人身子一僵,而后急骤回过头,看到何易这身陌生装束,脸上骤然升起一抹无比惊恐的神色。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声音颤抖的说着,将身体曲成虾状,向后怯退,随手抓起一根竹棒,警惕的护在自己身前。 “......” 何易见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看对方的表情与动作,明显是受到过极度的惊吓与恐惧。 难道,是有雪原中的恶兽袭击这座村子吗? 可是这村子里的建筑,却并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啊! 想了想,何易赶忙从怀里摸出两颗青涩野果,想要递给那个女人。却不曾想,那女人更显惊惧的后腿数步,喉咙里发出一阵惊惧的尖叫声,将周围的泥土与雪块发疯似的朝何易扔了一通,而后跌跌撞撞的向外逃去。 事发突然,何易被那泥雪弄了一身,显得有些狼狈,怔怔看着女人逃去的方向,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好不容易离开大狱,走出雪原,重见天日,可进入世俗后所见到的第一幕,竟然会是如此景象! 诡异且惊悚!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一头雾水的何易,继续在村子里晃悠了一圈,除了先前看到的那个落魄女人之外,再没有见到一个活着的人。 “看样子,这里应是发生了饥荒,要不然这烂泥草根,怎会做为食物?”何易满心疑惑。 他来到村外的农田处,入目是一片生机勃勃的麦芽,依照这个生长的势头,来年应该会有非常好的收成才对,如此,这饥荒又从哪里来? 猛然间,何易眼神一凛。 他望见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垂吊着一具女人的尸体。 衣服被扒了个精光,身上满是带血的鞭痕,生前应该遭受过毒打。 尸体下方,一座矮小的石碑立在那里,上面刻着这样一句话: 辱仙师者死,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 寂静无人的小村落,堪比雪原内的荒芜与冰冷。 诡异的举动,凄惨的尸体。 这景象,让何易感觉到有一块巨大的乌云,正在将整个世俗界遮拢成阴霾。 “这村子里一定还有人,只不过故意在躲着自己,得像个办法找到这里的村民,问清楚这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入夜。 何易执剑,再次闯入北荒雪原之中,不过,他这次只是在雪原外围有所行动。 他想要捕获一些猎物,用来敲开这座村子的大门。 雪原的外围与深处完全不同,有些走兽出没,但并不像雪原深处那般体型庞大,也没有太大的攻击性,比较适合集体狩猎。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何易便猎到一头雄鹿。 待回到村子里,何易于村子最中央的空地前,将那鹿尸分成数段,分架于火堆上熏烤,不多久,便有一阵浓郁的肉香味,被风一吹,四散开来。 黑暗中,隐约传来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 “都出来吃一些东西吧。知道吗?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先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何易幽幽说道。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无比寂静的夜空之下,格外的响亮。 待鹿肉渐熟,何易就地坐下,用匕首切下一小块鹿肉,就着雪水,一边吃着,一边静静等待。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21章:造孽之始 不久后,饥饿的村民中,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了。 黑暗中,一名怀胎数月的孕妇跑了出来。 虽然肚子圆滚,但她的整张脸却显得极度消瘦,面色蜡黄,眼窝深陷,一副饥饿之状。 她一边紧张的看着何易,一边直接徒手从火架上挖下一块鹿肉,也不怕烫,跪在火旁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塞着,只咽不嚼。 她实在是太饿了。 何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吃完,吃饱。 之后,那孕妇失神的坐在地上,感受着火焰带来的暖意,又摸了摸自己鼓起的肚子。 一闪而逝的怜意在她眼中划过,紧接着便开始低声抽泣。 有了第一个出来的,没一会,便有第二个人自幽暗中跑了出来,径直奔向肉架,一番如狼似虎的吞咽。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夜色下隐蔽的其他村民,见何易似乎真的没有恶意,纷纷从黑暗中跑出来,约有十数人。 让何易奇怪的是,这些人全部都是女人和孩子,自始至终,都不见有一个男人出来。 她们开始抢夺食物,大块朵颐,那模样如同饿鬼附体,很是凄惨。 一名怀抱孩子的妇女跑了出来,将一份鹿肉撕成小块,快速的往自己嘴里塞了几片之后,便将剩余的肉食放到自己孩子的嘴边。 “儿啊,吃,来,张嘴...” 她含糊不清的说着,但怀中的孩子却是一动不动。 那孩子,胸口微弱的鼓起着,虽然还有一丝气息,但饿了太久,已经连张开嘴巴的力气都没有了。 “儿啊,快吃。你快吃啊...快张开嘴,娘喂你...” 喂了半天,孩子不见动静,那女人还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当下慌了神,孤苦的抱着孩子半跪于地上,流泪哽咽着。 被火焰烤化的雪水,让这冰冷的土地化成一片泥泞,她就跪在这泥泞里,膝盖深陷下去。 “你快吃啊,倒是快吃啊!呜呜呜....是娘对不起你....你快吃啊!” “是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 “呜呜呜...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 何易紧紧抿着嘴唇,心里不是个滋味,默默看了半晌,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与那妇人说道:“大姐,还是让我来喂吧。” 那妇人一惊,连忙将孩子抱紧,蜷缩于地,那惊恐的眼神,在此时彻底转化为悲愤。 “滚开!你快给我滚开!别碰我的孩子,都是你们这些人...都是你们这些人害的!都是你们!”那妇人指着何易,神色有种凄然的疯狂。 我们? 何易低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妇人的手指向的地方,即刻便明白过来。 是衣服。 何易现在所穿的衣服,是从雪原里的一具修士的尸体上扒下来的。 鹤羽氅衣。 他原本是想着要比囚服好上一些,至少不会吓到外界的百姓,没想到这衣服却比囚服还不如。 修真者在这里做了什么?何易疑惑不解,又想起之前挂在农田旁的那具女尸,以及下面所竖的那块小小的石碑。 上面的那具:辱仙师者死。更加显得奇怪。 “相信我,我并没有恶意,你的孩子若再不喂食,真的就要饿死了。”何易说着,将身上那件外衣脱下,扔进了火堆之中。 不容对方拒绝,何易直接将那孩子夺了过来,抓起一把碎雪,伸在火旁融化成水,一滴一滴的点在那孩童的嘴唇上。 待那孩子嘴里变得湿润,他再将鹿肉嚼碎嚼烂,与雪水一起放入那孩子的口中,往喉咙处顺了顺,这才被咽了下去。 “就像我这样喂食,一次不能多喂,他太虚弱了。” 孩子蜡黄的脸色让何易的内心起伏不定,越发想要弄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易将孩子还了过去,那妇人连忙接过,见对方确确实实是在救自己的孩子,警惕之心也不似方才那般浓重,开始学着何易的样子,给自己的孩子喂食。 “谢谢,谢谢。”妇人眼含着泪,感激的说道。 “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外野附近的那些土地,并不算贫瘠,而且已经种上了庄稼,若花些时间开垦一番,必然会是一番好收成,怎么还会爆发饥荒?”见那妇人逐渐平静,何易趁机问道。 妇人紧了紧怀中的孩子,泣声答道:“等不到那时候了,等过了冬,还没到收庄稼的时候,我们就得全部饿死了......况且,就算能挨到秋收,粮食又要被那些人抢走。” “那些人?”何易疑道。 “就,就是...练气宗的人。”妇人说着,眼中又闪过一丝恐惧。 何易看了看周围的村民,便又向那妇人小声问道:“你们村子里的男人呢?” 说来甚是奇怪,这村子虽说小了些,但也足有八九十户人家。况且外面还有近百亩田地,总不会只靠一些女人来耕作吧? “男人?呵...”那妇女幽怨的道了声,像是认命了一般,轻轻抚摸着怀中孩子的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村子又变得安静,只在街角的幽影处,传来阵阵哀伤的虫鸣。 ...... “恩人,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们边村突然来了许多外人,他们自称是练气宗的仙人,将村子里所有的男人全部带走了。又过了几天,男人们又都回来了,可是,他们也不知受了什么样的蛊惑,口口声声要得道成仙,一回来就开始收拾行李,将各家储存的粮食物资全部卷走了。”一个年岁稍大的女人走了过来,安慰似的拍了拍之前那个妇人的肩膀。 “这没了吃食,人还怎么活?我们只是些弱质女流,抢又抢不回来,只好与男人们理论,您猜他们怎么说?他们说————百年之后,你们都会变成一堆白骨,可我们却还活着!谁会在乎一堆白骨?” “说这话的人里面,可还有着我的丈夫啊!”女人说着,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周围的妇孺渐渐围了过来,坐在一起。 她们大多都在默默擦拭着眼泪,孩子们也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仿佛又想起了那绝情的一天。 “住在西街的王家婆娘,性烈如火,去练气宗要粮,练气宗不给,她就忍不住骂了几句。就因为这样,王家婆娘便被他们一顿毒打,拖了回来,捆在树上活活吊死,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不敢去了。”那脸颊消瘦的孕妇低声说道。 “为了所谓的修仙,竟然连妻小都不顾了......”何易听的一脸呆滞,许久之后,方才骂出一句: “真是疯了!” ............ 夜色如水。 何易半跪在一条溪边,狠狠用冷水浇了浇脸,望着空中那一轮月宇琼楼,无声叹息。 从那些妇人口中,何易了解到近些年的世俗,几乎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用一句话来概括,便是: 修士摄政,四方混乱。 这个世界原有的观念,完全被颠倒了。 自从修真之法传入世俗以后,世俗界的凡人们,无论官僚还是平民,皆想修真。他们对那修行之法向往不已,想尽办法去巴结,去贿赂修真者。 只为两个字:长生。 他们渴望长生,渴望通过修行,达到与天地同寿的目的。 毕竟,就连当今圣上都开始带头修炼仙法,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凡人是如此,而真正的修真者,却开始贪图官爵,入朝摄政。 也只为两个字:权欲。 这些修真者,在另外一块修真大陆上生存时,或许地位卑劣,或许过的不尽人意,可自从来到世俗大陆之后,却如此的遭受追捧。 所以,他们有什么理由不迎风而上? 但是,他们懂得民之所需吗?懂得如何治理天下吗? 以何易对修真者的了解,这些人除了修炼,除了想方设法得到灵草,丹药,除了想方设法得到宝物,功法,除了想方设法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之外,几乎什么都不会! 知政者不知执政,不知政者妄谈社稷。 以至于现在的天下,四方皆灾...... “扑通!” 何易将一块劣石丢入水中,看着那溅起的水花,心中无比的沉重与惆怅。 且不说这天下大势如何,只说眼前这一村的妇孺,该怎么办? 就算自己能供她们一顿饱餐,那之后又该如何? 若无法自给自足,她们早晚要饿死此地。 为今之计,要么即刻开荒种田,要么集体迁徙,去往其他城镇寻找活路。 但这村子没了男人,只剩下这群孤儿寡母,无论选择走那一条路,都是无比的艰难。 难! 难! 难! 何易又往溪水中丢入一块石头,怔怔想着心事。 无论如何,要先活着,然后多想,多做。 水中的倒影之中,仿佛又出现了父亲的面庞,何易的耳边,也响起了父亲的那一句教诲。 “既然想不到好的办法,那就先用最笨的办法做做看吧。” 何易静静凝望着溪水之中,那片被波纹撕裂的倒影,沉默不言。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22章:练气之士 往后几日,何易每天都会去山里猎取一些野物,就在村子里与大伙分食。 渐渐的,这里的妇孺们也都对何易彻底放下了警惕,日渐熟悉。 何易将这两条生路告诉了她们,叫她们自己选择,经过一番商议,她们最终决定集体往南方的镇子迁徙。 毕竟,总归还是要活着的。 既然下定了决心,又由何易暂时解决了吃的问题,村子里也多出些许生活的气息,缝缝补补,四处采集,为接下来的搬家做着准备,一晃数日过去。 普通百姓就是如此简单,容易满足。 直至这一天傍晚,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打破了整片晚霞的沉寂。 “求求你们,还我的孩子啊!!” 这声凄惨的呼喊,传遍整个边村,惊到了不少正在劳作的女人们。 循声往去,便见一个妇人,正伏在村口的泥地上,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前方,有几名修真者打扮的人拦着。 中间那人怀抱着一个哭泣的女童,明明是使劲夹在腋下,脸上却装着道貌岸然的样子,用商议的语气说道:“你家这孩子,资质非凡,若能入我宗门修行,将来必成大器。” 地上的妇人哪里敢让他们带走自己的孩子?她连忙扯住一名修士的靴腰,哭求道:“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吧!男人都被你们带走了,若连孩子都没了,我们可还怎么活下去啊!求求你,求求你们了!” 这一声声哭天呛地的悲喊,声泪俱下,触目恸心,叫人好不难受。 周围十几名妇女,有站在家门前观望的,也都是一副惊恐的样子。 她们没人敢上前阻拦,害怕又落得相同下场,只是拼命向屋子里推搡着自家孩童,不让他们出来,生怕再被这些人给抢了去。 “这事不能混为一谈!”那修士的语气瞬间加重了几分,向身旁之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从鞘里取出利刃,横在妇人脑袋前面。 “本人乃是练气宗的外门弟子周成,此时与你商议,是给你面子!若不答应,就别怪我用强了!”利刃当前,那妇人更显凄凉,周围村民也都露出悲色,不忍再看。 眼见就要闹出人命。 “你们在做什么!” 何易刚刚自外面打猎归来,见到如此不堪的一幕,顿时怒从心起,将肩上的猎物掷于一旁,快步冲了过去。 他将地上的妇人搀扶起来,又见对面挟持了孩子的那人一身修士的打扮,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修真者!又是修真者! 感情诓骗走村子里的男人还不知足,如今又要来抢夺孩子了? “撒手!”何易一把抓向周成的手腕,猛地掐在对方的软筋之上,再用力一拉一推,那周成顿时一个趔趄。 趁此机会,何易连忙将孩子夺了过来,还给那位妇人。 母女相拥,泣不成声。 “你是谁!”待周成稳住身形,忍不住出言问道。 他不禁有些纳闷,这边村里的男人不是已经全部被送到那个地方了吗?可眼前这个家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暗暗晃动着被捏得生疼的手腕,周成心道这人的力气还挺大,看来不是个善茬。 不过,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胆敢惹上自己,那可就是在找刺激了。 “你又是谁?”何易盯着那周成,目露凶芒,杀机顿现。 既然这些人都是一副修真者的着装扮相,想来也都是厉害角色,他不由得不小心警惕。 见何易来势汹汹,又不答自己的话,周成也有些恼怒。 他身为练气宗的弟子,虽然是外门的记名弟子,但也是普通常人不敢招惹的。 眼前这人如此无视自己的问话,摆明了就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给我拿下!”周成说道。 身旁的随从得令,便朝何易围了过去。 便在这时,何易的双瞳急骤收缩成一点,斩魔剑快速自袖袍内滑下,他握紧剑柄,二话不说,便朝着几人挥出一剑! 破字符使出,剑气纵横! 杀伐果断! 刚刚从雪原中出来不久的何易,本就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他见识过围剿雪兽的修真者的强大,又不知道眼前这几个人的深浅,所以必须全力出剑! “破!” 剑尖上的破字符亮起一点金芒,挥动间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 挥剑,收剑。 一息之间,数颗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冲入半空,洒成一片血雨。 “怎会如此之弱?” 看着轰然倒地的几具无头尸,何易不由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明所以。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这些人根本就是在假扮修真者。 “杀,杀人了...” 镇子里的妇孺们惊恐的尖叫着躲进屋子。 那叫做周成的修士脸色变得煞白,他实在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利落的解决掉自己这几名随从。 人多示众,这可是他们百用不厌的招式,他们原以为,只要自己这边数人将何易围起来,对方自然会惧怕而降,可他们哪里知道今天碰上的,却是一根硬骨头? “你,你竟敢杀我的人,我可是练气宗的弟子!”周成顿时有点哆嗦了。 练气宗! 蛊惑走整个村子的男人,抢光整个村子的粮食的罪魁祸首! 何易冷笑着看向周成,道:“你们真是阴魂不散啊,若那练气宗内都是你这种人,我早晚踏平你们宗门!” 经过刚才出手,何易认定眼前这些人,必是假冒修真者,四处招摇撞骗的那一类人,只会利用一些障眼法蛊惑百姓,让他们主动交出自家的粮食与财物。 真正的修真者,面对雪兽玄冥那样恐怖的存在,都能够谈笑风生,怎会像他们一样,孱弱到连一剑都接不下?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周成胆战心惊。 “我什么身份,你也配知道?”何易恶狠狠的说道,趁着对方发愣的功夫,何易挥起斩魔剑,便朝那周成的脑袋削去! “啊!” 见自己前方有寒光袭来,周成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躲避。 斩魔剑的剑刃几乎是紧贴着他的头皮划过,周成想要后退,脚下却被一块顽石绊到,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这一剑虽没有要了他性命,却是将他头顶的发根尽数斩断,变成了一个秃瓢。 给天上的冷风一吹,周成只觉得头顶处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模样要多滑稽就多滑稽。 见那古怪的样子,何易身后的小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忘却了方才的惊恐。 “这几天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早点离开吧,另寻他处生活。”何易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对那妇人说道。 “谢谢您,谢谢您,救命之恩,永世不忘!阿离,快谢谢叔叔!”那妇人泣着,拉着女儿便朝何易跪了下去。 “谢谢小叔叔!”那个叫做阿离的小女孩跪在何易身前,在母亲的示意下不停叩首,那是实打实的磕在地面,砰砰作响,几下下去,那稚嫩的额头上便出现青紫的颜色。 何易看的心酸不已,连忙将阿离抱了起来,轻轻擦拭着她的额头。 北地的生活本就疾苦,又紧挨着北荒雪原这种不毛之地,不论发生些什么事情,遭殃的都是普通百姓。 “阁,阁下到底是什么人?”周成惊疑不定的说道,他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经这变故,就是在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再说些凶言狠语了。 毕竟,那一剑若是削在脖子上,只怕自己早已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周成虽然只是练气宗的外门弟子,却也听说过门内最近要有大事发生,但具体事宜,他无权知晓,只是最近这些日子里,他们宗门之内,确有广发邀约的举动,召集天下各处修真派系、修真世家前来。 难道,眼前这人也是某个修真门派、或者修真世家的人? 周成心中有百般疑惑,再看何易这一身装束,银丝交领衣,黑纹千字裳,腰间青玉带,朱墨踏云靴,脸上一股冷傲之气,手中那柄长剑更不是普通凡品。 越看,周成心里就越是犯嘀咕,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心里后悔不已。 “还问?想死不成?”何易盯着周成,眼中寒光闪烁。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23章:黄土白骨 何易之所以是削发而不是斩首,是因为他还得从这周成的嘴里得到一些消息,否则就凭他方才的所作所为,何易根本不介意用对方的项上人头来试剑。 “你们练气宗的人,不老老实实呆在深山修炼,却跑来这里祸害平民,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要抓这孩子?从实招来!否则现在就让你驾鹤西去,火化成仙!” “是是是,我说,我说。” 周成惶惶恐恐,一指何易怀中的阿离,道:“呃...这个,想必前辈看得出来,这小娃娃根骨极佳,又刚刚到了修行的年龄,这等资质,若是...若是炼成人形炉鼎...嘿嘿...” 那周成话没说完,便朝着何易一通挤眉弄眼,明说暗示,满脸的谄媚之色。 “这娃娃虽说年纪小了点,倒也生的水灵,将来肯定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您老若是不嫌弃,便将这女娃在身边,先养上几年,然后任意享用,既能悠哉快活,又能增长功力,岂不美哉?”周成继续说道,言语污秽,不堪入耳。 他这般说着,却是丝毫没有发现,何易的脸色愈发的难堪...... 听到最后,何易简直怒不可遏,寒着脸,一巴掌便抽了过去。 啪! “无耻之徒!”何易愤怒的吼道。 他在盛怒之下,下手也是极重,瞬间将那周成打飞出去,在那张满是阿谀的脸上,烙下五道艳红的血印。 这一瞬间,周成只觉得自己脑袋似是被一块陨石击中,双眼满是银星,头脑昏沉,耳膜鼓鼓作响,差点晕过去。 “是你叫我说的!”周成捂着脸,委屈的说道。 “叔叔,修行是什么?炉鼎又是什么?”小阿离拉着何易的手,怯怯的问道。 何易楞了楞,面露苦色,却是没有回答阿离的问题,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自顾摇了摇头,将阿离的小手交到她的母亲手中,道:“好了,这几日大伙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快些回去收拾行李,离开吧。” 何易不懂如何看人资质根骨,可既然周成如此说了,那阿离的资质便也定然如他所言那般,是上佳之质。 今日就算侥幸脱离了周成的魔爪,日后也难免被其它修士抓去。 雪兽即死,蛰兽尽出,北荒雪原,此时已成为一块宝地。 一旦消息传出去,便会有无数修士前仆后继,来这里杀妖兽,取内丹。 唯有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方得保全。 至于日后,命途多舛,自己所能为她们做的,仅有如此了。 待村子里的人接连离开后,何易又重新审视了周成一番,问道:“你真的是修真者?” “小的...是修真者。”周成老老实实答道。 何易将信将疑,他原本认定周成是个冒牌货,但对方却懂得如何看人的资质根骨,这确确实实是修真者的本事。 “既然是修真者,便与我过两招。”何易说道。 在雪原深处围剿雪兽玄冥的那些人中,既有州牧、又有宫主,想来是这世俗界内最为强大的那一批修士。 以何易目前的实力,虽然无法与那种级别的修士相提并论,但那样强大的修真者,数量一定不多,否则今日的北荒雪原,恐怕早就成了一片废墟。 而周成这个级别的修士,定然是数量最多的那一类。 他今日便要试试这个级别的修真者,到底有多少手段。 “......” 周成快哭了。 “您有所不知,小的只是练气宗一名小小的外门弟子,虽然接触过一些低级的修行心法,但修炼时间尚短,而且这修真之法,修炼的年纪越小,效果越大,若是成年人,经脉已经定型,除非师门肯付出极大的代价,用上等的仙丹灵药来给自己易经洗髓,否则也就只能用出些不入流的障眼法,骗骗普通人还行,和您过招,小的是万万不敢。”周成惶恐的说道。 “障眼法?既然你说成年人若无法易经洗髓便难以修炼,又为何要用障眼法来蛊惑平民?”何易再问。 “这...”周成有些犹豫。 何易抬手,将剑锋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说,我说。这是上面的命令,最近的北荒雪原不太安定,我们宗门中有几位内门弟子,深入了雪原少许,原本是想探查原因,可没想到,竟在里面发现了几株上好的灵草。” “这与平民有什么关系?说重点!”何易不耐烦的说道。 “是是是,您听我说,这灵草啊,宝物啊,周围都有许多厉害的凶兽出没,用上面的话说,就是:凡异宝现世,必有异兽相守。宗门因此损失了不少内门高手————不是我这样的半吊子,而是真正的修士。虽然有所收获,但宗门同样损失惨重,渐渐消耗不起,于是,上面就想了个办法......” 说道这里,周成顿了顿,悄悄看了何易一眼,小声说道:“先让一些平民进去,将那些守护在宝物旁的异兽给引开,然后再派宗门的修士去采集宝物,这样以来,就没什么损失了。” “没了?”何易面无表情的问。 “呃...没了。”周成有些紧张。 噗嗤! 何易没有任何犹豫,手起刀落,直接将对方的头颅斩下,而后飞起一脚,像是踢皮球一样,将那周成的脑袋踢飞出老远。 虽然脸上平静,但何易的内心却是一片惊骇。 他原以为,那些囚犯被扔进北荒雪原,寻找雪兽玄冥,只是一个偶然出现的事件。 却没想到这样的连环套,居然都开始设在平民百姓身上了...... 在那些人的眼中,世俗凡人,究竟算是什么?随意屠宰的家养牲畜吗? 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相互融合,所造成的后果,就像是曾经的世俗,群雄割据,纷争不断,但无论过程如何,终究会被一股强大的势力所吞并。 但这对于弱者来说,实在是过于残忍了。 因为修真者根本不会将凡人当做人来看待。 世俗的百年时间,对修真者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从生到死,一生一世。 “谁会去在乎一堆白骨?” 此时此刻,何易脑子里满是村子里的妇孺告诉他的那句,男人们离开之前所说的话: “百年之后,你们都会变成一堆白骨,可我们却还活着!谁还会在乎一堆白骨? ”......谁会在乎一堆白骨? “疯了,真是疯了...” 空旷的村落,无头的尸体。 何易独自站在冬日的风中,头发胡乱的摆动着遮住了他的脸颊,像极了一条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24章:平原小县 一个月后。 平原县里刚刚张贴了布告,所示如下: 今北方动荡,盗恶四起,现准各处乡、县,自募壮勇义士,共讨之。凡应征者,赏钱百文,牛豚各一匹,望我北方有志之士能拔冗入军,保一方平安。 这布告一贴,很快便聚拢了大量的百姓前来围观。 “诶,你们听说了吗?这戎州地界里,前段时间多了一伙山野强盗,那可不是一般的流寇,据说声势大的很啊!”一个带着斗笠,穿着素衣的百姓说道。 “你说的不会是白龙寨吧?”旁侧有人问道。 “没错!”素衣百姓点头。 “切,那白龙寨是当阳城附近的贼寇,可我们平原县却归斛阳城管理,二者虽然都在戎州境内,但二城之间可离了上百里远,有什么好怕的?”那人翻了翻白眼。 “......” 素衣百姓左右看了看,便压低声音,小声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往日的流寇都非常惧怕官府,就算作恶,也无非就是抢些食粮和盘缠,官兵一到,马上就一哄而散。但这白龙寨可不是一般的贼寇,好家伙,听说上个月差点把当阳城给打下来!要不是那当阳太守找来仙人帮忙,说不定整个当阳城就被白龙寨给占领了!” 嘶———— 周围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要知道,那当阳城虽然不大,可也有三万精兵驻扎其中,白龙寨居然厉害到能够硬撼一座郡城?那得是多大的一股势力啊! “不过你说这些,和咱们平原县有什么关系?”有人疑惑道。 白龙寨虽然厉害,但也在百里之外,和平原县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怎么这么笨呢?我不是说了吗?以前的贼寇怕官府,可现在有了白龙寨出头,他们就开始觉得官府好欺负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也学着白龙寨那样,给咱们来这么一出,那谁受得了?还是早作准备比较好!”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现在的官府确实不如以前了,要还换成北戎十四军驻守边疆,贼寇哪敢露头?唉,你说好好的一个武安大将军,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反贼呢?还被抄了全家......啊,对了,你那儿子今年不是刚满十八吗?怎么不去从军,能得一百文的现钱哩!” “呸,一百文钱算什么,我儿子可是立志要成为仙人的人,当兵多孬啊。你儿子不也二十了,怎么不去参军?” “我儿子以后也得成仙,等我攒足了银子,说什么也要给我儿子送进练气宗。” “......” 县民们围在布告前,说的热闹,却丝毫不见有人应召入伍。 旁侧,一个黑衣斗笠的人,听着他们议论,不由紧紧的捏住了拳头。 人人妄想成仙,却不知口中仙人,只将他们当作白骨。 片刻之后,他大步挤入人群,在百姓们惊讶的目光中,将那告示揭了下来。 ...... “大人,我要参军!” “你?我看看,嗯......体格还算不错,叫什么?李二娃?拿过兵器吗?没有?那鸡总杀过吧?什么?连只鸡都不敢杀?赶紧走走走...下一个。” “......” 募兵帐外排着一条不算长的队伍,毕竟,那一百文钱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极具吸引力的。 但这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拿。 因为此次募兵的条件极为严格,前来应召的乡民一连被赶走好几个。 那负责募兵的统领也是个火爆的脾气,将几个呆瓜骂的灰头土脸后,索性直接将一把长弓扔在案前。 “我说各位,那布告上写的明明白白,咱们这次募兵,只要壮勇!壮勇明白吗?就是力气要大,胆子也要大!这样,你们也别排队了,我这里有一张长弓,谁能拉的动,本统领立即将一百钱奉上!” 此言一出,众人皆觉惊奇。 平原县靠近北荒,别的不多,但善于弓箭的猎手却不少,个个臂力不俗。 眼前这弓,就算不能拉满,但能拉动便有赏钱,众人皆在心中想道:只怕这统领今日要赔大发了。 “我来试试!” 当下便有一位猎户走了出来,跃跃欲试。 那猎户人高马大,身健步稳,走过来拿起案上的长弓,捏稳弓弦,开始发力。 众人见其气势颇足,还以为能直接将那长弓拉满,可让人诧异的是,那弓弦不过向后移了半尺,便停住了,甚至那条弓弦还有渐渐前收的趋势,无论他如何发力,都无法继续向后拉动分毫。 见状,周围驻足观看的百姓之中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哈哈!我说老刘,平时自夸力气大,怎么今天连一张弓都拉不动了?” “莫不是被哪个小娘子给榨成了软脚虾?” “哈哈哈...” “......” 那猎户老脸一红,发出一声不甘的吼叫,继续加力,弓弦却仍旧如之前那般纹丝未动,不多久,猎户头上便见了汗。 “好了,停下吧!看赏!”募兵的统领摆了摆手,说道。 虽然这名猎户没有将弓拉开,但好歹也算是拉动了,募兵统领也不食言,直接令人取来一百钱交与猎户手中,并为其造册登记。 有了这个标准,再有想要来鱼目混珠的,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了,这般好长一会,都不见有人敢站出来拉弓。 “还有没有人?”那统领靠在椅子上,见没人再来试弓,顿时感觉有些无趣。 想了想,便又说道:“刚才的话仍旧算数,能拉动这弓弦的人即可入我军中,现在再加一条,若能拉开一半,加倍重赏!若能拉成满弦......”那统领卖了个关子,继续道:“我身边还缺个副将的位子,谁能拉满,破格提拔!” 嚯!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人群顿时沸腾了。 直接提拔成副将?那岂不是光每个月的月俸都有五百钱了? 不仅如此,主要是有地位啊! 寻常士兵想要往上迁升,可是要累积战功的,可今天只要能拉开这把弓,便能直接成为副将,谁不动心? “让我来试试这弓!” “我也要试试!说不定老刘那家伙是装模作样呢?” “我先来我先来!” “......” 众人的情绪再次被激的高涨,可没过多久,那股火热的情绪便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般,霎时熄灭。 第一个,没拉动。 第二个,拉开分毫。 第三个,没拉动。 第四个,没拉动... ............ 数十人前去试弓,但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成功了,而且也仅仅是拉动了弓弦而已,莫说是将弓拉成满月状,便是能够超过第一个试弓的刘猎户的人,也不算多,只有寥寥几人。 这下,大伙总算明白了,募兵统领所说的,提拔成为副将的奖励,绝对不是胡乱瞎说。 “还有没有人?若是没有的话,今日的募兵就结束了。”募兵统领说道。 天色渐晚,黄昏即将来临。那统领看了看登记的册子,人数已然也招的差不多了。 “我来试试!” 便在这时,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黑衣斗笠的男子。 体型消瘦,文文弱弱,身材更是不堪,看上去甚至不如乡里的一些常干粗活的女子看起来壮硕。 “我说,你确定要拉这弓?不是看不起你,就你这身板......估摸着连个婆娘都拿不下吧?”一个体格彪悍的士兵说道,顿时引来围观者的一阵哄笑。 在他们眼中,勇武二字肯定是要先看身材与体格。若是体格壮硕,力气自然就大,出招自然更猛更狠。 可眼前这人,身板瘦小,弱不禁风,莫说是上阵杀敌,估计连军营里的日常操练都坚持不下去。 黑衣男子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似有不悦之色,道:“你们既然从军,做的便是保家卫民的举动,是英雄也。刚才那番话,虽然对我言有辱意,但我仍旧不会凭借你们的言行来否定你们的人品,所以,也请你们不要以貌取人。” 这一番话不吭不卑,理确言凿,叫人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终是将目光集中到了募兵统领身上,由他来决定收不收纳此人。 “好一个不以言取人!” 那统领上下打量了黑衣男子一番,目露赞赏之色,道:“我这群手下平日里口无遮拦,但心地都还不错,方才的言语确实鲁莽了些,我替他道歉,但要入伍从军,你得拿出点真本事才行。想必你也知道,这次征兵是为了剿匪,可没有多少训练你的时间。” 黑衣男子点点头,道:“将军既是效仿商君立木之举,想必不会食言,可我若仅仅只是将这弓拉满,便做了副将,只怕不能服众。若有反对之言出现,又该如何?” “呦呵?听你的意思,是肯定能将这弓拉满了?臭小子,说大话可是......” 刚才那彪悍的士兵又要说话,却被统领抬手制止了,说道:“反对的声音肯定会有!因为这里是军营,我可以抬高你的地位,但抬不高你的威信,想要服众,全凭你自己的本事。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没有破坏军规,我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将这个位子撤下就是。” 他抬头看着黑衣男子,算是给他许诺出一份保障。 “好!”黑衣男子点点头,便不再多言,顺手将案上的长弓拿起,掂了掂分量。 入手要比一般的弓重上许多,选材也并非上等的柘木,而是下等的竹木,这说明,弓身之内暗含乾坤,否则区区一张竹木弓,就算八岁的孩子也能轻易拉动。 “铁胎弓!”黑衣男子忽地说道。 表面为木,胎心为铁,若掌握不得使用的诀窍,想要将此弓拉满,绝无可能。 那统领脸上的表情凝固。 仅在手里掂了几下,便能认出铁胎弓,他几乎要对眼前这人刮目相看了。 如果只是个普通人,别说是看出弓身内的铁胎了,就连制造弓箭的材料都不一定能够认全,而铁胎弓本就稀有少见,就算是常年生活在军营中的老兵,也不一定全都见过。 难道眼前这人还有过从军的经历? “你叫什么名字?”统领忍不住问道。 “何易。”黑衣男子道说道。 他张弓,掂弦。 在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中,那张几乎无人能彻底拉开的铁胎弓,竟在这个时候,被他瞬间扯成了满月状! 而后,何易松弦。 崩! 弓身骤然发出一声浑厚的崩响,所带起的疾风掠向四边,向后掀起斗笠下的黑纱,露出一半棱角分明的脸颊。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25章:城门盘查 自从何易离开那座边缘处的村庄之后,便一直于北方的各个村镇间游走。 一是为了查看民情,二是为了打探世俗界内,有关修真者的消息。 尤其是那个练气宗。 所得的结果,可谓忧大于喜。 在世俗界经过了十年的发展,修真的规模已经变得极为庞大,就连戎州最北边这样的偏远之地,都有着大量的修真势力散布。 练气宗可以称得上是其中翘楚,有内门弟子数百人,如周成那样的外门弟子更是不计其数。 不过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些只会点障眼术的牛鼻子老道,惑弄几十个信徒,往这山里一钻,就对外面说是某某宗派。 这年头,到处都能看到这样的事情,世道乱的很,说是什么仙门宗派,其实和那些占山为王的强盗野匪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这样的“强盗”对于什么都不懂的平民百姓来说,显然更具迷惑力。 何易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不知道世俗界中修真的门派,是否全都如同这练气宗一般,视平民的生命如同草芥。 如果是,那这四方州郡,各城守军,对待修真者又会是怎样的态度? 何易决定从军。 ............ “小子,你很不错。” 募兵统领站起来拍了拍何易的肩膀,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裴,单名一个东字。以后,这副将的位子就是你的了。还有,此次募集到的新兵大约百人,就先交给你操练了,好好干,可别让我失望。” 裴东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何易毕竟是新来的,未立寸功,便坐上了副将的位子,以后难免落人口舌。 若直接将自己麾下旧部交于何易,只怕也无人愿意听他指挥,倒不如去操练新兵,若能干出些许成绩,自然更好。 就算干不出什么成绩,那也无妨。 毕竟,能拉得动他的铁胎弓,至少也是个勇武之才,破格提拔,倒也不算失误。 “对了,这次的新兵训练,你只有五天的时间。五天一过,斛阳城就会派人过来,与我们一同扑灭匪患。”临走前,裴东将训练与发兵的时间告诉了何易。 “五天?这么短?”这让何易倍感诧异,只给五天的时间,这些毛头新兵估计连枪杆子都握不结实,直接送到战场上去,跟送死的炮灰有什么区别? 该不会......真的是让这些新兵去充当炮灰吧? 这个念头在何易脑中一闪而逝。 裴东点了点头,道:“没错,这次募兵本来就是急募,虽然是刚刚入伍的新兵,但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整体素质也不算差,要不然怎么可能开出那么高的奖励?一百钱倒也罢了,还有一头牛和一头猪,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值可是接近八百钱了,普通人辛苦劳作一年,都不一定能换的来!” 何易顿时无言,无奈的道声“是。”刚欲走,又忽地想起一事,便问道:“对了,裴统领,这募兵的事情,可有大肆传播吗?我的意思是,城外那些山野盗匪,知道我们要出兵讨伐他们吗?” “我怎么知道他们知道还是不知道。”裴东翻了个白眼,随后一脸不屑的说道:“就算知道又如何?吓跑了更好,兵不刃血,岂不美哉?” “......”何易无语。 募兵、剿匪,这本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偏偏只招募了一百新兵,便停止了。 区区一百新兵,能起什么作用? 这是其一。 其二,听裴东话里的意思,五天以后,斛阳城便会委派人来到平原县。 那斛阳可是一座郡城,守军数万,肃清一些流寇自然不再话下。可他们既然已经发兵,又为何要临时募兵?而且还只有一百人? 何易有些疑惑,虽然只是为了对付一些没什么战斗力的山野贼寇,但这样的行为,终究是显得有些轻率。 左思右想,他却也寻不出什么门道,只能暂且作罢,开始思考如何练兵的事情。 ...... 新兵操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了教他们熟悉兵器与战阵之外,更重要的是,如何将勇气灌输在这些新兵身上,使他们临阵不怯。 当然,这只是一般的训练方法,对于只有五天练兵期限的何易来说,根本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所以,他必须要用些不同寻常的办法。 “十人一组,十列方阵,站定集合!” 何易将这一百新兵叫到一处,挨个询问了一番,其中约有一半都是猎户出身,其余也都是常年挥动锄头的农夫,力气都大得很。 如此,何易倒也懒得分配了,直接将新兵一分为二,一半为弓步兵,一半为刀盾兵。 自军械库里领了兵器甲胄之后,何易大袖一挥:“跟我走!”便带着这一百余号人走出城外。 平原县的城墙低矮简陋,加上年久失修,呈现出一副残破模样。 若是没有战事倒还好说,一旦发生战争,这样的城墙能够扛得住多少摧残? “五天的时间...如果我是贼寇,在得知五天以后,平原县的军队就会前来攻打自己,又会做出些什么样的应对?”何易思索着。 他习惯性的,会站在对立者的角度思考问题,分析局势,只有这样,才能料敌先机,做出万全的对策。 无论事情的结果如何,但有两点必须要考虑进去。 第一,敌人不知道己方征兵、或征兵的目的。 第二,敌人早就知道己方的目的,以及接下来的行动。 如果是前者,那么己方攻其不备,自然能够轻松获胜,可如果是后者呢? 他们如果不想坐以待毙,势必会另作打算。 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斛阳城的援兵到来之前,抢先占领整个平原县,然后依靠平原的城墙抵御斛阳援军。 最不济,烧杀抢掠一番,将平原内的资源掠夺一空,所得的银钱物资,也足以让贼寇们换个地方重新立足。 “若是想要提前抢占平原,他们肯定不会直接硬攻,这其中若有陷阱诡计,不可不提前防备。” 想及此处,何易心中便有了定夺。 “大人。阵列已经排好,下一步该做什么?”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跑到何易面前问。 这两个小伙子,一名贾绍,一名范武,前者猎户出身,自小便随家里学了一身狩猎的本领,擅长陷阱与潜伏;后者,则是平原乡里大名鼎鼎的范屠户的儿子,自幼便见惯了血腥,宰起牲畜来也是毫不眨眼,颇有几分其父的风范。 经过一番了解和测试之后,何易便让这二人分别做了弓兵与刀盾兵的临时小队长。 “这么快?”何易快步走过去,不由暗暗点头,看来这些新兵的素质真如裴东所言,都还算不错。 弓兵组的成员几乎是清一色的猎户,有着狩猎的经验,自然也懂得一些陷阱与隐蔽的技巧,而且这些人的脑子一般都比较灵光,何易略作沉思,便就将贾绍叫到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云云,下了几道命令... “啊?”贾绍听完何易的命令,当场愣住了,忍不住说道:“咱们这么搞,不会被守城的士兵给打死吧?” “照做就是了,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我下的令。”何易冲他笑了笑,显得有些神神秘秘。 “这......在下领命。” 贾绍无奈领命,便带着弓兵小队快速离去。 待他走后,何易又低声与范武下了几道命令。 “大人,这......这算哪门子训练?”范武也是一脸呆滞与茫然。 “照做就是了,今日的训练内容就这些,至天黑以前,务必完成,否则军法处置!”何易黑着脸说道。 “......” 他二人人各自领命,便带着新兵们办事去了,何易登上城楼,安安静静看着他们行动。 恍惚间,何易觉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当年在军营中的日子,有些缅怀。 多年不曾再见,也不知道昔日的同袍们,可还安好? 城门内侧。 “唉唉唉,你,过来!想要进县,先接受盘查!” 贾绍带着五十名新兵堵在了盘查过往商客的通路上,待有车马行人进入城门后,即刻便被贾绍带人拦了下来,不由分说,便是一通搜查。 “这不是刚刚查过了吗?”商客有些不满的说道,但看眼前这一群士兵甲胄锃亮,兵锋森寒,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得老老实实重新接受盘查。 这些新兵们没有经验,检查的速度很是缓慢,渐渐地,前面的人没办法及时离去,后面的人就只能堵在一起。 没过多久,城门内侧便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前面的,能快点吗?天都要黑了!” “就是,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我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还是头一次听说进城要盘查两次!” “兵痞!简直就是一群兵痞!” 后面的人们开始抱怨,有些脾气大的,开始趁乱叫骂。 这一有带头的,场面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很快,城门前便聚集了大量的人,推推搡搡,破口大骂,场面要多乱有多乱。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26章:瓮中积雪 “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堵在这里闹事!还不速速散开!” 内侧的吵闹声很快便惊动了守在城门处的将士。不久后,原本负责城防的将领,带着一队城防军赶了过来。 “这位兵大哥,不是我们故意闹事,您说咱这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老百姓,只是进县做个生意,谋个生活。盘查两遍也就算了,还故意查的这么慢,这不是存心刁难我们吗?”过路的客商们纷纷抱怨道。 “盘查两遍?”那将领心中疑惑,四处看了看,见贾绍等人虽然穿着与他们相同的甲胄,但却是眼生的很,便质问道:“你们是哪个将军麾下的,谁让你们随随便便来城门这里盘查路人的?” “我们是何将军麾下的。”贾绍连忙说道。随即想起何易也是新上任的副将,怕这将领不知道,便又补充了一句:“何将军是裴东裴将军亲自任命的副将。” “裴东?”城防将领皱了皱眉,不悦道:“他一个负责军备的将领,什么时候开始插手我们城防的事了?速速离开,若再行扰民之举,就别怪我不客气!军法在前,不得违抗!” 他“砰”地一声将手里的枪杆插在地上,着实是将这些新兵给吓了一跳。 “这......” 贾绍毕竟也是个刚刚入伍的新兵,见对方亮了兵器,又说自己触犯了军法,顿时心虚了几分,一时间没了主意。 他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何易,扔出一个求救的眼神。 “这家伙。”何易强忍着笑意,而后轻咳了一声,朝贾绍做了一个挥拳向前的手势。 意思明了,就是要贾绍硬怼过去。 贾绍见状,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明明就是自己这边不地道,还要跟人家正面硬刚,这不是讨打吗? 无奈军令如山,贾绍只能硬着头皮与那城防将领说道:“你不客气什么,我还不客气呢!我家将军说了,你们城防军做事马虎,如今又是多事之秋,怕有奸细趁机混入城中生事,所以才叫我们好好盘查过路的行人!” 那将领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臭小子!你在这里碍事扰民,反倒还成我们不对了?我看你就是皮痒痒了,来找揍的!” “我怕你不成?”贾绍扯着嗓子喊道,声音比对方还大。 “好,那我今日就先和你比划比划!”那城防将领冷笑一声,用力捏了捏一双铁拳,手臂上的青筋顿时鼓起老高,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贾绍见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滴个乖乖,这沙包大的拳头,要是砸在自己身上,可还得了? 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又往城墙上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无比难堪的笑容,仿佛在说:事情弄到这份上,你要再不下来,我可真就要挨揍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即将要展开的一场角斗上。 就在这时,城门下有几名过路的男子,趁机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悄然溜进了平原县内。 城墙之上,目睹一切的何易,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鱼儿上钩了! “住手!” 就在双方即将大打出手时,何易快步从城墙上走了下来,拦在了两人中间。 “贾绍,你怎么回事!我让你带着新兵们来城门处,是让你虚心向各位城防的兄弟学习请教的,可不是让你扰乱民秩的!还不向各位道歉!”何易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先是训了贾绍一通,而后朝那城防军士歉然道:“这位兄弟,我是募兵处的副将何易,这些都是今日才来的新兵,尚缺乏管教,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还不快走!”说着,何易朝贾绍使了个眼色。 “啊?是是是,是我不对,是我错了,我这就走。”贾绍连忙说道,带着新兵们一溜烟的跑出老远外。 那城防将领疑惑的看了一眼何易,只觉事情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解开,而对方又是一名副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闷声说道:“看你与我同为副将,这次的事情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不过,事情我还是会如实上报的,若是上面要罚你,可与我无关。” “那是自然,情面归情面,但若徇私枉法,那自然是万万不可的。”何易歉意的说道。 人群散去,道路又变得畅通。 忙于生计的百姓们很快便忘了这暂时的冲突,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又重新归于平淡。 没过多久,带人离去的贾绍又小跑着回到何易身边,眼中带着一丝兴奋的神色。 “何将军,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贾绍惊叹。 弓兵小队的五十名新兵,现在只有十几人跟在贾绍身后,其余的皆已经按照何易的吩咐,乔装成普通百姓,分散在城门各处。 盯梢。 这是何易事先安排好的任务,虽然贾绍等人还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训练,但对于猎户出身的他们来说,盯人和盯猎物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先前之所以故意让贾绍在城门内侧制造冲突,就是为了让“猎物”露出马脚。 “看你这样子,这些人你已经跟上了?”何易笑着问道。 “那是!俺老贾家追踪的手段,在整个平原县说第一,那可没人敢说第二!”贾绍到底也还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场拍了拍胸脯,一脸的倨傲。 “怎么,第一次做这事,是不是感觉即兴奋,又刺激?”何易继续问道。 “嘿嘿,不瞒将军您说,这跟踪人的感觉,和跟踪猎物还真有点不太一样,刺激的很!比偷看隔壁那王寡妇洗澡还要......”贾绍这话说道一半,抬头看见何易越发阴沉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呃...我继续去盯着那些人,先走了。” “混账东西!” 何易想伸手去敲打贾绍的脑袋,但这小子却灵活的像是一条泥鳅似的,闪了个身便逃走了。 又过了没多久,数十名披着甲胄的士兵从街道的巷子里走了出来,两人为一组,每组士兵都抬着一口大缸,为首一人,正是范武。 “何将军,照您的吩咐,将这些大缸都抬过来了,您要这些做什么?”范武有些好奇,他实弄不清楚,将这些空缸扛过来,和练兵有什么关系。 练力气? 就算是练力气,方法也多的是,何必去抬这些水缸? “哦,其实也没什么。”何易敷衍着说道。而后一指周围的积雪,又指了指那些半人高的巨大水缸,说道:“现在既然没有战事,你们便将道路上的积雪清理一下吧,以方便百姓通行。对了,清理出的雪不要乱堆,就放在这缸里。” “是,将军。”范武应道。 好奇归好奇,但活还是得继续干。 于是,这五十多个人一齐动手,开始清理路面上的积雪,一个多时辰过去,这整条主干街道便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路面上没了积雪的阻碍,自然是人不失足,车不打滑,给过往的行人带来了不小的便利。 县民们看的即惊奇又惊喜。因为平日里,他们一般都是被索取的一方,哪里见过这般事情? 当兵的帮助百姓清理道路,这才叫真正的为国————为民嘛! “这位兵大哥,喝口水吧,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们。”一个摊贩的主人端着碗热水走到范武面前,看着对方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关切的说道。 “诶,老伯,不客气,这都是我们何将军让做的。”范武见状,心头也是一热,接过热水喝了一气。 那明明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热水,可此时竟还让他尝出几分甘甜来。 至此,范武终于琢磨出何易让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这不就是军民一心嘛! 才干了一个时辰便有这样的效果,这事要是做的多了,那自己这帮人的名声还不是蹭蹭的往上涨? “范武,你来一下!”何易在不远处唤了一声。 “来勒!”范武得令,与那摊贩道了声谢,将空碗递了回去,快步走到何易身旁。 “这两日就别干其他事情了,把大路上的积雪清完,再去清理城门附近的积雪,最后再清理城墙上。等积雪将这些大缸完全装满之后,就全部搬到城墙上面去。你回头再去一趟伙房,弄几袋盐巴,也一并扛到城墙上。”何易吩咐到。 他预料三日之内必有一场守城战,时间紧迫,常规的训练根本来不及,所以,就让范武所带领的这支新兵小队,在最大限度上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守城战提供一些便利。 毕竟现在的平原县,城防军才是真正的主力部队,若真有贼寇来攻城,还得全凭他们血战。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27章:城中失火 将事情统一安排好之后,何易便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他继续在城墙附近巡视了一番,在确定不会出现什么隐患之后,便往军械库的方向去了。 平原县是个小县,军备虽然说不上精良,倒也算是齐全,他亮明身份,与看守军械库的人打了个招呼,便从军械库取了一张长弓,两壶羽箭,而后径直走出城外,寻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安心琢磨自己的事情。 他想要继续研究研究夏禹书上的字符。 嘣! 何易拈弓搭箭,射向一颗枯树。 他并没有用处多少力道,长弓亦没有被拉成满圆,所以,那支羽箭仅仅入木半分,便停下了。 回忆了一下刚刚拉开弓弦的角度后,何易重新取出一支羽箭,开始用匕首往那箭头上雕刻《夏禹书》里记载的第一道字符。 破字符。 既然元逸能够将这些字符刻录在斩魔剑上,以斩魔剑为引来发挥字符的威力,何易觉得,自己定然也能够将破字符刻录在其它的兵器之上。 考虑到破字符“穿透”的特点,作为远攻的羽箭自然是最佳的选择。 待雕刻完后,何易再次拈弓搭箭,以同样的力道,同样的角度射向枯树的另外一个位置。 “破!” 嘣! 一声轻响过后,那羽箭没入木中,与之前的羽箭一样,仍旧半分。 也就是说,这支羽箭并没有发挥出破字符应有的效果。 “没有效果吗?”何易走过去将羽箭拔下,看着箭头上刻印的破字符,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研究这夏禹书上的字符已有多日,但却毫无进展,虽说斩魔剑可以发挥字符的威力,但他毕竟只有一把,而且斩魔剑的质地特殊,是用一种上好的灵铁所打造,这种材料,便是在修真者所使用的法宝中,都极为稀有罕见。 所以,何易平日里根本不敢将斩魔剑外露示人,万一被修真者发现,难免遭到觊觎,引祸上身。 所以,何易才会想着试试,能否将破字符用在其他兵器上。 “不应该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必须要用与斩魔剑相同或类似的材料,才能完全激发出字符的效果吗?”何易凝视着字符篆刻的地方。 但他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夏禹书,由大禹所创,而大禹所生活的那个远古的年代,基本上都还是以骨器和石器为主。别说是金铁这一类的东西,就连青铜器都还没有出现,哪里会有什么锻造法宝的材料? 况且,“法宝”这个词,是在何易等人发现修真大陆以后,才渐渐出现的词语,区分凡铁和灵铁的方法,也是由修真者传入世俗界的。 这事情仅仅发生在十年之前,而禹王所生活的那个年代,根本就没有法宝这种东西。 所以,何易几乎可以断定,这书中所记载的字符一定与材料没有多少关系,并且一定可以用在凡物之上。 他继续雕刻了十几支羽箭,仍旧没有试验出效果。 “或许,是自己篆刻的方式有误?”何易盘膝而坐,将一支支的羽箭摆在自己身前,垂目凝视着。 “字符,字符.....夏禹书......” 他小声的念叨了几遍,脑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拍手叫道:“对啊!夏禹书夏禹书,既然是书中所写的字符,那这本就应该是一种文字,否则如何成书?既然是一种文字,那书写的方式,笔画的顺序,就至关重要了,或许,这就是其中的关键之处!” 想及此处,何易连忙从箭囊内取出数支羽箭,开始反复的实验。 一个时辰后,数十支由不同方式刻印的羽箭,在地上被何易排成一排,他开始一支一支的尝试。 一。 嘣! 二。 嘣! 三。 嘣! ...... 十七。 就在何易射出这第十七支羽箭时,那箭头处的破字符忽地亮起一道暗淡的金芒。 他仍旧用着同样的力道,松开弓弦,羽箭激射而出,在疾驰中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十分的绚丽夺目。 箭尖在接触到树桩之后,竟将树干一箭洞穿了! 非但如此,在羽箭穿透树桩之后,速度丝毫未减,直没入远处的山林中,过了好长一阵时间,才被一块岩石所阻,掉落在地上。 “成了!”何易见状,心中大喜。 刻印上破字符的羽箭,威力之大,远超普通兵器。 倘若这种羽箭能够量产出上万支,且完全配给一支数百人,甚至千人的弓兵队伍,那将会是何等强悍的一支队伍? 而且,这也仅仅只是第一道字符而已。 斩魔剑上所篆刻的字符有七道。仅仅七道字符,元逸前辈便能借此剑之力,激战数十位修真之人,这是何易亲眼所见。 而《夏禹书》通篇所记载的字符,更是有十二道之多,倘若能全部参悟透彻,将会有何等强大的威力? 当然,这是后话。 他们即刻就要出城剿匪,何易目前要做的,便是先刻出一批带有破字符的羽箭,通过接下来剿匪的战斗来试试效果。 重新回到平原县内,何易正想去军械库再取一些羽箭,用来刻录破字符,但刚刚进入城门,便看到贾绍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何将军!原来您到城外去了,怪不得到处都找不到您!” 贾绍弯着腰,双臂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他脸上似乎有些烟熏与焦灼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 “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何易问。 他原本想让贾绍先试试这“破魔箭”的威力,但看到贾绍一脸火急火燎的慌张模样,就先没提这件事情。 贾绍急声道:“将军,不好了。军械库,咱们平原的军械库失火了!裴将军让我赶紧来找您过去,协助各部一起灭火!” “什么!?” 何易猛地抬头,看向远处军械库的方向,一团黑色的烟雾升入高考,如同长城示警的烽火狼烟。 他刚刚才成功的将破字符转移到羽箭上,原本还想着再去一趟军械库,多取些羽箭出来,也好趁着这几日多制作一些破字箭,以装配给这五十人的弓兵小队。 可无巧不巧,军械库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失火了? 倘若火焰成势,首先被烧毁的,便是木质的长弓与箭矢了。 “军械库乃是军营重地,怎么可能会失火?走!快去灭火!!” ............ 平原县内,黑烟滚滚,乱成一片。 兵部大营西侧,滔天的火焰如同浪潮起伏。 幸运的是,因为军械库是单独隔离开的一块区域,所以火势并没有向四周蔓延。 “裴将军!”何易在滚滚烟雾中找到了正提着木桶浇水灭火的裴东。 “你怎么回事,让你操练新兵,不在演武场待着,乱跑什么?今日营中的将士都下田劳作去了,人手严重不足,你快带人灭火!”裴东指着何易的鼻子,气急败坏的吼道。 平原县长久以来都没出现过什么战事,所以一直都是以屯田制为主,除日常训练以外,军士们通常都会在农田耕作,并不会留在营中,甲胄兵器自然也都存放在军械库里。 还有几日就要出征剿匪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军械库却着火了,要是所有的军械都被这火焰付之一炬,他们还拿什么去剿匪?赤手空拳上战场吗? “灭火!” 何易也知道其中的厉害,连忙招呼着一众新兵,各自去了水桶,开始拼命扑灭火焰。 可临近的水井也就只有一口,就算人再多,那井中的水也只能一桶一桶往外抬,这对于燃势正猛的火焰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哗! 大火已然成势,这一桶水浇下去,很快便被蒸发,丝毫起不了作用。 “范武!你快些带人去临近的百姓家里取水!”见势不妙,何易立即下了命令。 “是,我这就去。”范武应声领命,带着几十个士兵,扛起水桶便往大营外跑。 “贾绍,我让你盯的那些人,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何易又问贾绍。 军事重地,绝对不会无端失火,若说没有人在背后搞鬼,打死何易都不相信。 “回将军,并没有什么异常,照您的吩咐,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就只让人在那些人的住处附近盯梢。他们从清晨时进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呢!”贾绍如实答道。 “没出来过?”何易皱了皱眉头,低声道:“这次的军械库失火,肯定不是偶然,如果猜的不错,想必还有一批贼寇,在更早之前便混入了平原县内。” “将军,您的意思是时候,那些人是我们即将要去剿灭的贼寇?”贾绍失声说道:“他们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无论换做是谁,在知道了自己即将被剿的消息之后,都不会坐以待毙!包括我让你盯住的那些人,同样是城外的贼寇,或许不是同一波人马,但两者之间一定有所关联。”何易左右徘徊了数步,冷声说道。 他心想,这下令募兵的人,便是平原县的县丞了吧?还未发兵便已走漏了消息,身为一县之首,能愚蠢到这种地步,也算世所罕见了。 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县丞的? “我现在就带兄弟们过去,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军械库烧了,刑房可还没烧呢!说什么也要把他们的奸计给逼出来!”贾绍跺了跺脚,恶狠狠的说道。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28章:内忧外患 平原县内的一处院落,大门紧闭,悄无声息。 这本是正午用餐的时间,可这院内即不见炊烟,也不见有人走动,安静的有几分诡异。 如此,便更加显得内里有鬼。 “去试试。” 何易朝贾绍使了个眼色,贾绍会意,行至那院门前,咚咚咚敲了几下,向里面喊道:“有人在家吗?军械库发生火灾,县丞大人有令,命城内百姓速去协助灭火!” 话音一落,贾绍便将眼睛对准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仔细的观察院内的情况。 可奇怪的是,这般过了半晌,都不见有人应答。 “真是奇怪,我一直都有留人在这里盯着,不可能有人出去的......这院子也不算大,就算周围有暗门的存在,也早该被发现了。”贾绍挠了挠后脑,万分疑惑的说道。 从那些人进城,再进入这间院子之后,贾绍便一直让人乔装成普通百姓,在这院子四处守着。每隔两三丈,便有一个乔装好的自己人。 在如此密集的监视之下,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只鸟儿飞出来,也会被他们发现。 “破门!各位打起精神,准备迎战!”何易大手一挥,果断下了命令。 情况紧急,又事发突然,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现在是军械库被烧,谁知道下一步,这些家伙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砰! 砰! ...... 两个身材硕壮的士兵狠狠朝着院门撞去,几下便将那单薄的院门撞成了七零八落,何易一行人得以鱼贯而入。 这院子里十分的安静,各间房屋门窗紧闭,看不出什么异常。不过正因如此,也让何易更加的警惕起来。 “仔细搜!如果发现有人,尽量抓活的,若是胆敢反抗,直接打残!”何易厉声说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如今又出了军械库失火这种事情,他才不会管这些人究竟是何来路,只要他们不是平原县的百姓,就先抓起来严刑拷问一番再说。 有了何易的命令,周围的士兵们便没了顾忌,冲入院内,如虎狼一般地砸开各间房门,翻箱倒柜,大搜特搜。 “你们是谁,为什么擅自闯入我家?我要去县丞府状告你们私闯民宅!”不久后,一个农夫打扮的人,自角落里的一间偏房之内走了出来。 那人肤色黝黑,额头有些汗水,手里拎了把锄头,一身灰布衣衫上还沾了些许泥土,乍一看,还真像个刚刚从田里归家的农夫。 如果不是何易提前派了贾绍在外面盯着,确定这里一整天都没有人进出的话,说不定还真会被这一副打扮给骗过去。 “这人眼熟吗?可是早先鬼鬼祟祟溜进城门的那一批?”何易低声问向贾绍。 “回将军,那第一个溜进来的,就是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错。”贾绍肯定的说道。 何易点点头,既然身份确定了,他也就懒得与这人废话了,大手一挥,直接勒令左右,道:“给我拿下,押入刑房问话!” “是!” 众军士得令,一拥而上。 那农夫打扮的人见状,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脸色也由惊恐变得阴厉,将手中的使劲锄头抡了出去,在砸翻几个士卒之后,连忙退入房间里,迅速将大门关闭。 便在这时,七八支利箭自门缝内疾射而出,冲在最前的两名士兵来不及反应,顿时身中数箭,倒地不起。 “果然有猫腻!大家当心点,找些东西遮挡箭矢,跟在我后面冲进去!”何易从另外的房间拆下一扇房门,当做盾牌挡在身前,而后飞快朝那偏房大门冲撞过去。 “冲!”见自己的同伴身中箭矢,贾绍恨得牙痒痒,从地上拾起那把锄头,紧跟在何易后面冲入屋内。 ...... 砰! 何易全力前冲,顿时将那木质的房门撞的四分五裂。 在冲进屋子的那一霎那,何易耳边疠风骤起,抬头看去,便见十数支利箭朝他疾射而来。 何易的反应也是极快,伸手一举,将门板竖在身前,飞来的利箭射在门板之上,发出一连串笃笃笃的声音,钉成整齐的一排。 他透过破碎的窗纸往前扫了一眼前方,大约五六名手持弩箭的黑衣人,各个戴着面巾,看不出样貌。 让何易吃惊的是,这些人手中所持的弩,皆是一种十分精良的连环弩,可以连发三箭,而且近距离射击的威力,也要比普通的弩大上不少。 这些家伙,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喝!” 在挡下一轮齐射之后,何易将手中的门板抡了个半圆,用力朝着前方那几个黑衣人砸去。 哐啷! 门板四分五裂,那些黑衣人中也有两个被砸的脑袋开了花。 面对未知数量,未知装备的敌人,主动进攻,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何易这边只有两个新兵小队,一队乔装成普通百姓在院外盯梢,一队帮百姓清理积雪,都没有配备甲胄兵器,统一放在军械库内。 如今军械库又被烧了,他们也就只能赤手空拳作战。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新招募的士兵,尚未见过多少血腥的场面,一轮箭雨下去,已是人人心惊,倘若再被射死几人,只怕还没攻进去,己方的士气就要先崩溃了。 咄!咄!咄!...... 又是一连串的利箭如雨点般朝何易射来,何易将身体缩在一面柜子后面躲了一阵,待对方撤弦换箭之时,便推着那柜子,全力朝几个黑衣人撞去。 “砰!” 因这屋内狭隘,那几人无处闪躲,被何易撞个正着,身体也被倾斜的柜子硬生生抵在墙角。 “快!都过来!把这柜子给我抵住了,千万别让他们出来!” 何易话一出口,顿时便有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士兵接替了何易的位置,牢牢将那门板按住。 那些黑衣人齐齐从里面向外推着,与何易等人相互角力,只是,他们被这块门板卡的拥挤在一起,便是再有力气,奈何施展不开拳脚,只得被牢牢挤在那里,动弹不得。 “何将军,当心后面!” 便在这时,身后忽地传来贾绍的提醒。 何易回头,只见先前那个农夫打扮的人,正挥着一把流星单锤从后方的角落冲了过来。 那带有无数尖棱的锤头,直直砸向何易天灵盖。 这间屋子本就不大,硬生生挤进来十几个人,已然是拥堵不堪,就算何易想闪躲,也没有空隙让他闪躲了。 厉风袭面,眼看就要脑袋开花。 何易不退反进,在即将被流星锤的锤头砸中的瞬间,他忽地向前扑了过去,硕大的充满钢刺的锤头从何易的腋下掠过,他手臂急骤下扬,打在中央连接锤头的锁链之上。 于是,原本是直击向前的流星锤受到锁链的牵动,绕着何易的手臂转了半圈,在空中甩出一个巨大的弧度,却是砰地一声,砸在了那农夫的肩头上,顿时血如泉涌。 贾绍随后赶来,挥动手中的锄头,一个猛击砸在那农夫后背,将其打翻在地,随即便被士兵们牢牢按在地上。 一场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还算有惊无险。 虽说有几个新兵被箭矢所伤,好在并无生命危险。 “带走!先把这些人关到一处,我们继续搜!”何易挥了挥手。 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连环弩,流星锤,这些人的装备之精良,远超平原县的守军。 若是形成规模,哪怕只有几百人的规模,都能给平原带来巨大的威胁。 就算如此,他们仍旧想尽办法混入城中,毁坏平原守军的兵器铠甲,此消彼长,让两方的实力变得更加悬殊。 对方的手段远不止如此。 眼前这些人,黑衣蒙面,行动诡秘,明显是为了在夜间行动,用的又是连环弩,流星锤这等中远程兵器,必然是为了找机会刺杀平原城内的守将。 倘若成功,那整个平原县就成了一只褪了壳的乌龟,将毫无反抗之力,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如此计谋,堪称绝妙,绝不会是区区一批流寇能够想得出的。 这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何将军!这里发现一条密道!”外面院子里传来一片讶然的声音。 何易闻讯走去,只见院中枯井旁的空地上,扫开一层泥土之后,竟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他走过去将门拉起来,一方黑漆漆的洞口,就此呈现在众人眼前。 何易带着几名部下,从洞口外爬了下去。 这密道挖的很深,何易攀着洞壁,向下去了好一会,双脚才接触到地面。 底下的空气稀薄的很,让何易等人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手中燃烧着的火把,也在这时暗淡了不少,朝内看去,目光豁然开朗,与其说是一处密道,倒不说是一间地窖。 旁侧的空地上杂七杂八的放着几堆杂物,最里面,有几方货架,整齐的摆满了大小相同的木盒,其中一方木盒之上,放着一封展开的书信,一股异常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后退一点!”何易向身旁举着火把的士兵说道。 这种气味,他再熟悉不过。 是火药。 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这等神器都运送到了平原县内。 若是在两军交战之时,让他们在平原之内炸上几下,那么平原内部必将大乱! 他快步走上前去,将那些盛放火药的盒子挨个打开,但那些盒子大部分都已经空了。 显然,这些火药都已经被安排在了应该安排的位置。 他又将那封书信拿在手中看了看,信上只有简单的两句话: 欲救百姓,唯有此物。云义敬上。 ...... “救百姓?”何易看的一头雾水,烦躁的摇了摇头,狠狠将那封书信捏成一团,口中骂道:“这分明就是屠杀!快去,严刑逼供那几个黑衣人!无论如何,都要赶在开战之前,审出这些火药的布置地点!” 何易心急不已。 这么多的火药,若是在县内爆炸,不知要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 “是!将军!”贾绍同样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带着人快步离开。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29章:贼寇来袭 当何易再次赶到军械库,火势已经有所减小,可就算如此,这场灭火的行动仍旧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屯田归来的各营军士,冒险从库房内抢出一批又一批的兵器甲胄,但绝大多数都已经无法继续使用了,尤其用作远攻守城的弓弩箭矢,几乎完全被燃烧殆尽。 倘若此时有敌人来攻城,平原县根本无力防守,唯一能做的,就是赤手空拳上阵肉搏。 肉搏啊! 在缺少兵器与甲胄的情况下,有几个人能鼓起勇气上阵肉搏? “这可如何是好?” 裴东看着那一堆堆被抬出来,被烧的严重变形的兵器与盔甲,无力的跪倒在破败的军械库前,被熏的漆黑的脸上满是不甘与无奈。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看守军备,本就是裴东的职责所在,此次失火,倘若被县丞问罪,他定然免不了责罚。 最重要的是,等日后斛阳城的人马过来,他要拿什么东西去交差? 总不能真的让一群赤手空拳的士兵冲锋陷阵吧? “去将那放火的人给我带过来!”裴东愤怒的吼叫着,一拳砸在地上。 抓住放火的人了?何易闻言一怔,扭头看去,果然,有一个矮瘦的年轻人,被两名士兵押送到了裴东面前。 那人被强按着跪在地上,刀斧加身,但脸色仍旧平静,丝毫不显畏惧慌张之色。 “你是谁!”裴东走过去抓着那人衣襟,厉声吼道。 “苏虔。”那人很是平静的说出一个名字。 “火是你放的?”裴东再问。 “那又如何?”苏虔也不狡辩,肯定的点了点头。 “......” 见他大方承认,裴东只觉得窝在自己胸口的那腔怒火顿时被噎了下去,闷在肚里,好不难受。 可纵然是怒火焚天,也正如对方所说那样————是我烧的,那又如何? 烧都已经烧了,还能怎么办? 裴东盯着那苏虔看了好一阵,才将他放开,重重的叹了口气,用颤抖的声音吩咐左右,道:“罢了罢了,拉出去砍了吧!” 他本想好好审问此人一番,可从对方刚才的表现来看,能够看出这并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与其浪费时间审问,倒不如集中精力想想接下来应该怎样应对。 “裴将军,且慢。”何易走过去制止道。而后,他快步来到那苏虔面前,沉声问道:“你不用说,我也猜得出你的身份。你们焚烧军械,又在县内暗插眼线,无非是为了方便日后夺城,可据我所知,这平原县内治安良好,少有恶事,县丞此人,虽然无功,却也并无过错,你们又为何要行这造反之事?” 诚然,何易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县丞并无好感,因为对方太过愚蠢,在未行兵事之前就将消息走漏了。 但愚蠢并不代表邪恶。 “少有恶事?并无过错?呵呵,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苏虔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何易一番,无论是从言语还是动作上,都丝毫看不出阶下囚的味道。 能有如此气度,确实也是个少有的英雄人物。 “你是此次募兵,所新任的副将吧?”苏虔话锋一转。 他已在平原县内潜伏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小将领,基本认得样貌,只是对于何易陌生的很,遂想起这一次的募兵之事。 “不错,我便是。”何易点头说道,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见何易承认,那苏虔却是忽地笑了出来,紧接着,他说了句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话:“呵呵,一个将死之人,有些事情不知道也罢,说不定黄泉路上,将军还能与我做个伴呢!” 言罢,他畅然大笑。 “看来你认为我们输定了?”何易的脸色沉了下来,觉得这苏虔话里有话。 他们相互都认为对方是将死之人。 他觉得何易很快会有灭顶之灾。可是,灾从何来? “输?赢?你认为——我说的是这件事吗?哈哈!哈哈哈!带我下去吧,区区性命,不足挂齿尔!”苏虔笑着,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不是这件事吗? 何易转头看了看一旁的裴东,他同样满脸不解的看着何易。 那,又是哪件事情? 这一刻,何易觉得有一场巨大的阴谋,正朝着他,又或是整个平原县笼罩而来。 “何副将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你今天一定会死!拉出去砍了吧!”裴东与两侧的刀斧手说道。 苏虔被拖了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抗,更没有任何惧怕之意。 片刻后,利刀挥下,人头落地。 洒落一地的鲜血,如一条条小蛇向四周蔓延攀爬。 昭示着这具躯壳,也曾活过。 ............ 第二日清晨。 天蒙蒙亮,何易便来到之前贼寇藏身的院落,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 昨天夜里,何易将自己所猜测的,包括预谋暗杀,暗中埋藏火药等事情一并告诉了裴东,裴东自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所以这个审问的环节,也是他亲自执行的。 受苏虔慷慨赴死的气节所影响,让何易对这次的审问并没有报以太大的希望,只是想让裴东发泄一番情绪,好打起精神,应付接下来的状况。 毕竟,在这个兵不过千,将不过数人的小小县城内,一名将领的作用实在太过重要了。 可拷问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了何易的预料。 “他们招了。”走出房间后,裴东将一条带血的长鞭扔到地上。 他这一夜未眠,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神情却很是亢奋。 “全招了?”何易略微有些诧异。 裴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也不算全招,除了那些火药埋藏的下落......他们好像真的不清楚。不过这也无妨,混入县内的敌人目前就这几个,现在已经全部落网,那苏虔也已经死了,就算埋了火药,他们也无法引爆。” 听到这个消息,何易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询问道:“那这些人的身份是......?” “是黎戎寨。原本只是一伙由流民组成的山贼,可在一年前,黎戎寨忽然换了头领,那新头领懂得如何制造威力极强的连环弩,凭着这个,他们在半年之内收服了方圆十里以内的所有绿林野匪,现在风头盛着呢。正与你所料想的一样,这伙人的计划,就是先烧了咱们的军备,再设法暗杀县内的将领,待得手之后,即刻便会率军攻城。”裴东心有余悸的说道。 他们确实是轻敌了。 原本认为那黎戎寨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待兵锋一到,即刻便会溃散,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如此缜密的计划。 若不是何易发现的及时,他们此时恐怕已遭暗杀。 “何易,这次可真是多亏你了。”裴东由衷的说道。 “裴将军哪里的话,这本就是我份内的事情。再说了,你我二人既同属一军,便是同袍之交,何必言谢。”何易摆了摆手,又忽地想起一事,便说道:“对了,那黎戎寨的驻扎地点,这些人可有招供吗?若我们主动出击,或许可以扭转劣局。” “不可。咱们目前的情况你也知道,没有了兵器和甲胄,贸然出击,恐怕伤亡会更加惨重。”裴东拒绝了何易的提议。 先下手为强。这个计划裴东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军械库的那一场大火,已然烧尽了他们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 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关闭城门,严防死守,等待斛阳城的援军到来。 何易摇头道:“恐怕那黎戎寨现在,巴不得我们严防死守,坐以待毙。况且现在兵甲尽失,人心惶惶,若不主动做出些反击,咱们这边的士气只会越来越低。待对方大军一到,恐怕还没有开打,士兵们就先崩溃了。” 裴东听何易说的在理,焦急道:“那你说怎么办?”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何易背过身子,在这小院之内转了一圈又一圈。 “既如此,我们不如...” 半晌后,何易靠近裴东,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道:“如此一来,我们两边也就持平了,剩下的,就看那即将到来的斛阳城将领,能给我们带来多少兵马与补给了。” 裴东的双目中闪过一抹亮色,但随即又黯淡下来,道:“你说的这个办法,可行是可行,只是...倘若贼寇今夜便来攻城呢?我们目前缺少兵器甲胄,如何才能抵得住第一波进攻?” “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只是城门守军那边,还需裴将军过去打声招呼,疏通一下。”何易早已成竹在胸,便卖了个关子,没有与裴东详细说明。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一趟城防军那里。”裴东说完,快步离开小院,直奔城门处而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30章:平原攻坚 是夜。 平原县的城墙之上守军林立,严以待阵。 夜空下的城墙外,黑色的夜幕像一双无形的手,遮住了士兵们的眼睛,只有不断传入耳朵里的,诡秘的,如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虽然看不见,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那是敌人的声音。 还有不到两日,斛阳城派遣的援军就要来到平原县,协助他们剿灭贼寇,所以按照何易的推测,最迟今夜,那黎戎寨必定会来夺城。 否则援兵一到,对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传令熄火!” 何易高声喊道,声音在月光下传出极远的距离。 他故意将声音放的这么大,喊给守军听的同时,也在喊给隐匿着的敌人听。 这是一种迷惑的手段。 他是要告诉城下的敌将,虽然我看不到你们,但在同样未知的情况下,你们也不知道我究竟做了多少准备。 随着命令的下达,一支支燃烧着的火把熄去了光芒,城墙上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仅能透过微弱的月光,看到一排排整齐列阵的人影。 “全体戒备!” 再次下达出一道命令之后,城墙之上便没了动静。 呼啸的夜风之中,两头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开始比拼忍耐力。 半个时辰后。 嗖! 一支锋利的箭矢,自前方黑暗中袭来,准确无误的命中了城墙上的一名士兵,一声闷哼过后,那士兵随即倒了下去。 暗夜中隐藏的敌人终于按耐不住了。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紧接着,便有数百成千的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城墙。 “敌袭!戒备!” “趴下躲避箭雨!” 城墙上的守军显得有些慌乱,毕竟在没有盔甲防护的情况下,袭来的箭矢可以轻易的刺穿他们的身体,取走他们的性命。 自从军械库失火之后,己方的弓弩箭支完全被大火烧尽,此时面对箭雨袭击,城墙上的守军们真的是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他们此时所能做的,就只有硬抗和等待。 等待着敌军攀上城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肉搏战。 ............ “贾绍,这是第几波箭袭了?” 何易扒在城墙边上,冒着袭来的利箭,探头向下面看了一眼,顿时又遭到一阵猛烈的射击。 在何易眼中,那飞驰的箭雨如同一头宣泄怒火的洪荒猛兽,无人可以阻挡。城墙上的士兵大片大片的倒下,凄惨者,更是身重数十上百箭,远远看起来,像是暗影中的人形刺猬,好不瘆人。 “已经是第五波了,他奶奶的,这些人比咱们预料中的还要谨慎!明明知道咱们没有兵器和盔甲,还放这么多箭过来!” 战况异常惨烈,贾绍双手抱着脑袋,躲在一名站的笔直的士兵身后,而那士兵则浑身插满了箭支。 饶是如此,那士兵也仍旧昂首挺胸,没有倒下。 呜———— 呜———— 整整七波箭雨过后,远处传来了冲锋的号角声。 这是军号所特有的声音,何易听进耳里,更感诧异,他自小在军营中长大,对这军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在如雨点般的箭袭下,城墙之上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东倒西歪、浑身插满箭矢的尸体。 冲锋的号角既然响起,很快便看到一队人马自黑暗中涌了出来。 何易再次探出脑袋往外看了一眼,顿时怔住了。 因为,对方的装备之精良,远远超出了何易的想象。非但武器精良,就连楼车、云梯、撞车等巨型攻城器械,也是一应俱全。 “看来,这黎戎寨不但有高人指点,而且还是个在军营里呆过很长时间的高人。”何易自语道。 “杀——!!” 下方,黎戎寨领军的将领高举兵器,发出一声厉喝,数以千计的黎戎寨寨士兵开始登上楼车,推进云梯,他们距离平原城墙越来越近,何易也终于看清了那些兵马中央随风摇曳的黎戎寨旗。 三面大旗,代表着此次攻城的人数————整整三千人。 而平原守军,仅有一千。 实力相差之大,未免过于悬殊。 “何将军,下令吧!”这时,城墙上的守军也开始有所动作。 贾绍与范武二人,各自手持一张猎弓,站于何易两侧,面色凝重的看着城门之外的攻城军。 “再等等,范武,你先派人去通知城防将军,叫他多派些人手去城门那里,无论如何,城门都不可失守!”何易说道。 他确实有些低估了黎戎寨的实力。 他原以为,黎戎寨会将进攻的主力放在城墙之上,却不曾想到,对方连攻城车这等利器都带了出来。 “全军听令!” 待外面的攻城军又前行了数十步,云梯与楼车即将到达城墙之下时,何易这才大手一挥,下了命令。 “点火!” “是!” 一声令下,城墙上顿时亮起一团团耀眼的火光,将周围照的大亮。 夜色被火光刺破,黑暗中隐藏的神秘面纱也在这一刻被完全掀开,显露出守城一方的真实容貌。 令城下攻城的黎戎军诧异的是,那城墙上林立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士兵,看似浑身插满箭矢的尸体,也不是真正的尸体。 而是一个个活人般大小的稻草人! 待看清楚那些草人的模样,下方的攻城军内顿时传出一阵骚乱。 “放箭!”何易大声吼道,他等的便是这个机会! 城墙上的暗角处,近百名手持猎弓的真正的士兵,从阴影中快步走了出来,他们从城墙前方一排排的稻草人身上拔出箭矢,拉弓搭箭,射向城下的山寨军。 顷刻之间,箭如雨下,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自城下全无防备的敌军之内传来。 “哈哈!狗贼们没想到吧!我家将军慧眼如炬,早就看穿了你们的诡计!”贾绍恨恨的骂着,飞速的朝着城下射箭。 他是猎户出身,箭法精准,每次弦响,必然会有敌军中箭。 手里的弓,是何易让人从县内的猎户家中暂借来的。虽然数量不多,仅有不到三百张,威力也不如军弩那般强大,但守军一方居高临下,又是中近距离射击,所以仍旧能够带来不小的杀伤力。 这箭射的出其不意,顿时给城下的攻城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但对方同样是有备而来。 在暂时的慌乱过后,很快便有盾兵上前,高举盾牌以作掩护,继续推着云梯与撞车前进。 “上!当家的有令,第一个攻上城门的人,赏万钱!” “杀啊!” “......” 攻城令下,敌军开始冒着箭雨,奋不顾身的往城墙边上冲去,巨大的楼车发出沉闷的轰鸣,一排排的云梯被架到城墙之下。 “准备肉搏!范武,去把之前的水缸都抬过来!” “是!” 见己方的箭矢不再凑效,敌方的云梯又距离城墙越来越近,何易再次下达了指令。 这些水缸,何易早在数日之前便让范武带人扛上了城墙,其内堆满积雪,撒盐之后便会逐渐融化,而且不易再次冻结。 “浇水!” 随着何易的命令,大缸内的冷水被一瓢瓢的浇了下去。 哗! 在北方寒冷的冬季中,一盆冷水,有时候会比一把长刀更具杀伤力。 那些在云梯上攀爬过半的敌军,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动作,便被冷水劈头盖脸的浇了一身。 北地的冬季何其寒冷,为了保证热量,所有士兵的甲胄内部都夹有一层御寒的棉衣,此时被雪水一浇,棉衣湿透,冰冷刺骨,却比不穿衣服还要难受数分。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那些被冷水浇过的敌军,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被冻得浑身瑟瑟,牙齿打颤,一个没站稳,尖叫着从城墙边上栽了下去。 “浇死你们这群王八蛋!哈哈!俺范武在这北地呆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着这冷水杀敌之事!何将军真是料事如神!” 面对与三倍于己方的兵力,范武先前还紧张不已,但看到一缸冷水便解决了十几名爬上云梯的士兵,顿时安定了不少。 他先前将这些水缸抬上城墙,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原本还对何易的命令略有抱怨,没想到还有这般奇妙的用途。 一缸缸的冷水,从城墙之上瓢泼而下,形成了一场猛烈的暴雨,凡是被水浇身的攻城军,皆是战力大减,也给城防军减少了许多压力。 在何易的叮嘱下,但凡攀上城墙的敌人,先以冷水浇之,待其失去战斗力,再夺取兵器,反守为攻,一时间,看似强悍的攻城军,竟完全被拦在了城墙外,寸步不得进。 没过多久,城墙下方便堆积了百余具敌军的尸首。城墙上的战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发惨烈,但守军一方的士气却是越发变得高涨! ............ 嘭! 城墙下方,攻城车前端巨大的尖木,狠狠的撞击在城门之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地动山摇。 城门内侧,数名抵着城门的士兵,被这一记撞击所产生的冲击力,震的倒飞出去,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士兵冲了上去,继续用自己单薄的身躯牢牢抵住城门。 “快!都给我顶住!无论如何都不能失了城门!”负责防守城门的将领大声喊道。 平原县地广人稀,战事又十分稀少,所以并没有护城河环绕。 也因此,敌军的攻城车很容易便能来到城门前。 在战斗开始之前,何易便让人嘱咐过他,说:“目前的情况特殊,城墙易守,城门难防。”并叫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城门。 因为谁都知道,在己方缺少甲胄兵器的情况下,一旦城门失守,敌方的人马便会长驱直入,整个平原县顷刻间便会沦陷。 所以相比于城墙来说,城门的防守更加重要。 “这边情况如何?”这时,裴东带着一队人马狂奔至城门内处。 “来的正好!快与我搭把手!”城门守将高呼道。 情况不容乐观,面对巨大的攻城车,所有人心里都没底,不敢说还能抵挡多久。 嘭! 又是一声巨响,城门摇摇欲坠。 嘭! 嘭! ...... 接连数次冲撞,城门虽然没有被完全破开,但正中处却被攻城车前端的撞木,撞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霎时间,便有七八名黎戎军顺着那豁口爬了进来,状若疯狂的,挥刀砍向四处的守军。 “随我迎敌!” 裴东见敌军涌了进来,当机立断,立即带着一支近百人的队伍冲了过去。 这一队人马,已是整个平原县内唯一一队穿戴了甲胄的士兵,也是唯一一队能够正面与黎戎军抗衡的队伍了。 当日军械库失火,虽然烧尽了城内的兵甲,但却恰好有一队负责日常巡防的士兵未曾卸甲归来,所以才有这一百套甲胄得以保全。 昏暗的火光之下,兵器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历经一番血战之后,双方皆在城门旁留下十数具尸体。 庆幸的是,那些从城门豁口攻进来的黎戎军,终是被杀的退了出去。 但裴东等人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又听到一声来自于城门外的剧烈撞击。 嘭! 城门之上木屑四溅,虽然没有倒塌,可上面的那个残破的缺口,却又被扩大了几分。 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 “妈的!如果不想办法毁了这辆攻城车,城门早晚会被撞开!”裴东看的心急不已。 城墙上的何易,同样察觉到了这辆攻城车的威胁性。 而一众敌方军马,似乎也发现了城门处的破绽,开始集中兵力进攻城门。 “浇油!点火!” 何易见状,当机立断下了命令。 一排排的稻草人上,被士兵们浇了火油,点燃之后,便从城墙上扔下,砸向堵在城门口的攻城车。 而后,何易再次下令,让贾绍带着部分弓手,集中点射那些控制攻城车的敌人。 箭雨密集,大火焚烧,将车辆后方隔出一条真空地带,阻断了敌军的攻势。 那辆攻城车,因后续无人操控,也暂时停下了行动。 “裴将军!李将军!快!”何易冲城墙下大声喊道。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敌军人数三倍于己,烈火与箭袭也仅能阻挡片刻。 这已是他们唯一能够毁掉攻城车的机会了。 “将士们!随我冲出去,烧了这辆攻城车!” 裴东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一手持枪,随即在马背上挂了两桶火油。待将士们将城门打开一条缝隙后,他立即带着这队全副武装的精兵冲了出去。 裴东此人,也称得上是一员弓马娴熟的勇将,长枪舞动,即刻便有数名敌军毙命。 他们将一桶桶的火油浇在攻城车上,再以火信引燃,那攻城车顿时变成了一团燃烧着的巨大火球,将敌军牢牢堵在了外面。 黑烟四起,火光冲天,为这黑暗的天际,染上了几分惨烈的血色。 随着一声剧烈的轰响,攻城车轰然倒塌。 见状,守城一方的队伍中,急骤爆发出一阵欢呼。 “威胁已去,守好大门!”裴东的脸上亦闪过一抹喜色。 ............ 城墙久攻不下,而城门处,也已被那辆燃着熊熊烈火的攻城车堵死,如再不出意外,这一场平原攻防战,就算是赢下来了。 这般又血战了两个多时辰,待天色渐亮之时,敌方的阵营里忽地传出一阵清脆的鸣金之声。 终于退兵了。 眼见攻城的黑甲军士如同潮水般退去,守城的将士们皆松了口气,一个个瘫倒在墙边,大口喘着粗气。 “咦?何将军呢?范武,你看到何将军了吗?”城墙上的守军歇息了片刻后,贾绍本想清点一下伤亡人数以做汇报,可环视左右,却早已不见了何易的身影。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31章:以假乱真 一个时辰前。 “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 平原县内,一处房舍不知为何忽地燃烧了起来,火势凶猛无比。 这一夜里,先是城外杀声震天,此时县内又无端起火,扰的百姓们人心惶惶,就怕有贼寇忽然攻入县内,烧杀抢掠。 毕竟,日前那征兵告示上说过,城外确实有着山贼流寇的存在。 “让开!都让开!” 一道黑影自旁侧赶了过来,却是一位黑衣蒙面的男子,手持长剑,驱散了四周惊恐的百姓。 而后,那人冲入了着火的院落,径直奔向其中一间屋子。 “你们怎么回事!当家的让你们暗杀平原县的将领,怎么还没动手就被抓了?”这屋子里五花大绑着数名黑衣男子,被束在刑架上,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鞭痕,皮开肉绽。 这些人,便是被何易活捉的,偷偷混入城中的那几人。 被裴东一番严刑拷打之后,这些人便被扔在了这里,整整两日无人问津。 无水无餐,被饥饿折磨了两日,本就让他们几近崩溃。而此时,这间房屋又忽然着火,他们的手脚又都被捆着,根本无法离开,被阵阵烟气熏的几欲晕去。 眼睁睁看着火焰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那种等待死亡的绝望,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见有人过来,这几个黑衣人便如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连连哭喊道:“是我等办事不利,恳请大人救命啊!” 火势越来越大,要不了多久就要烧进这间屋子。黑衣人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却是哼了一声,道:“原本不想救你们,可目前人手不足,权且留你们一命,一会听我指挥,突围出城!” “是是是,大人若肯救下我们,必全力协助大人突围!敢问大人您是...” “苏虔。”黑衣人低声说出一个名字。 言罢,便用匕首割断绳索,将这几人放了下来。 “原来是火烧军械库的苏大人!这次若能攻下平原县,苏大人当居首功!”几人听到这个名字,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他们虽然不认得苏虔的模样,但却知道苏虔这个名字,并且知道苏虔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潜入平原县了。 既然是自己人,那他们就有救了。 “屁话!我不居首功,难道要给你们?算了算了,闲话少说,今夜攻城不利,我们还是趁乱突围吧!”那苏虔摇了摇头,逐一给这几人松绑,而后带着他们冲出火灾现场,一同朝着城门的方向奔去。 ...... 城门处的战况正处于异常焦灼与激烈的状态。 就在刚才,一批又一批的黎戎寨军,自城门上的缺口冲了进来,与城防军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色惊现。 不久后,那块缺口被清理了出来,交战的双方皆留下十几具尸体,暂时分开。 “跟我走。” 趁此机会,隐藏在黑暗中的苏虔,向身后的几位黑衣人挥了挥手,找准机会,飞快的从城门的豁口处蹿了出去。 一路向外奔行了数里,方才停下脚步,稍作整顿。 “好了,原地歇歇吧,那些平原守军人数不多,防守尚且乏力,应该不会派兵来追我们。”苏虔喘着粗气说道。片刻后,他又指着几人身上的鞭伤,骂了一句:“没骨气的东西。” 显然,苏虔在责怪这些人没有抗住严刑拷问。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苏大人放心,在我们进入平原之前,军师大人就已经让我们对好了口供,以防万一。所以我们之前所告诉他们的情报,都是假的!” “哦?”苏虔目光一凛。 不知怎地,他的手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他扫了一眼身后几人,做出一副极为不满的说道:“不是我说你们,平原县的军械库已被我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你们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掉平原县的将领,今夜必将能一举拿下整个平原城,可是你们这几个废物,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其中一名黑衣人连忙说道:“我们是趁着一场争执进城的,当时那种情况,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发现我们,会不会是您那边......” “混账!若是我走漏了消息,那平原县的人会让我火烧军械库吗?”苏虔厉声喝斥道。 “不不不,小的不敢。”那人无比惶恐,连忙将头低下,与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苏虔的问题,只怕说错了话,又要受到责罚。 “依我看,你们这几人中间,一定有内鬼!”苏虔如刀一般的目光直视着他,悄悄将匕首取了出来,即刻伸手指向刚才说话的那人,冷声道:“这个时候还不忘给我身上泼脏水,内鬼一定是你!” 苏虔将匕首前横,搭在那人脖子前方,语气中有种无可置疑的力量。 “大人冤枉啊!我怎么可能是内鬼?”那人惶惶恐恐,却是扑通一声,跪在苏虔面前。 “怎么就不可能是你?”苏虔哼了一声。 “大人,大人!您有所不知,两年前,那平原县令为贿赂斛阳太守,便将我新婚的妻子抓走,当做礼物送去,自那日起,小的便发誓要与县丞为敌!”那人跪在何易面前,哭道:“夺妻之仇,奇耻大辱,小人这两年来苦练暗杀之术,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又怎么会临阵倒戈?” 回想起往日往事旧仇,那人哽咽不已,悲痛万分,不似作假。 “竟还有此事?” 苏虔微微皱了皱眉头,思忖片刻后,便又指向另外一人,道:“从离开平原始起,你这家伙便鬼鬼祟祟,既然不是他,那便一定是你!” “大人,不是我啊!小的原本是牛家村的村民,以采药为生,去年年初时,家中孩子患了重病,小人冒死深入枯雪林采药,偶然挖得一株罕见的救命灵草,只恨小人嘴巴不严,说漏了消息,灵草也被官府的人抢去贿赂练气宗,致使我家孩子不治而亡——小人与那官府势不两立,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怎么可能是内鬼?” 他与先前那人一样,扑通一声跪在苏虔面前,回忆起往日旧事,恨的咬牙切齿。 “......” 苏虔听罢,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他原以为,这黎戎寨的人都是些该杀的恶徒贼寇,可在细问之下,又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糟糕。 每个人,都有故事。 想想也是,若非被逼无奈,谁会选择落草为寇? 轻声叹了口气,苏虔继续说道:“好,你们五人,我一人问你们一个问题,若答得上来,就证明你们是清白的,若答不上来,或者与其他四人答的不一样,那必是内鬼不假——由你开始!” 苏虔指向最左边的第一个人,道:“你来说说,咱们黎戎寨的具体位置,寨门朝向。” 第一人连忙答道:“再往东,寻到一条小路,往前走七八里,可以看到三座相连在一起的大山,那交界处所形成的山谷便是黎戎大营了,寨门朝西。” “不错!”苏虔点了点头,问第二人:“如今大军已出,还有多少人马留守大寨?” 第二人答道:“此次出征,已是山寨全部的兵马了,留守山寨的,仅仅不到百人。” 苏虔再次点头,问第三人:“你且说说,我是什么身份?” 第三人答道:“苏大人您可真会说笑,您与军师,可是咱们当家的左膀右臂,若不是有您二位协助,咱们黎戎寨怎会有今天的势力?” 苏虔转而问第四人:“你,我问你,寨中的军械与储备,情况如何?” 第四人答道:“寨中有良马五十匹,不过山地行路,马匹无用,倒是刀枪箭弩储备较多,都放在后山的地窖里,旁侧还有一处粮洞,小的没有进去过,具体情况也不太清楚...” “好,你来最后一个问题。”苏虔转头看向最后一人,道:“寨中布防情况如何?” 第五人答道:“寨内处地隐秘,又三面环山,所以并没有什么布防,仅在寨门处有两个哨点...” 五问,五答。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后,苏虔便打算让他们就此离去。 但并不是回黎戎寨。 “好了,你们几人走吧。任务没有完成,就算回去,也免不了杀头之祸,听我一句,离开黎戎寨,另寻他处安身吧。”苏虔冲他们摆了摆手,低声说道。 “这......谢苏大人指点。”几人相互看了看左右,犹豫了片刻,便朝苏虔拜了一拜,往另外的方向离去。 他们心里也明白,这次有过失在身,倘若攻下城池还好说,若攻打不下,他们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待这几人走远,苏虔也缓缓将蒙在脸上的黑布扯下,露出一张略带疲惫的脸。 正是何易。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32章:黎戎大寨(一) 寨内并无布防吗?这个消息让何易倍感诧异。 虽然那几名黑衣人说的并不一定全部是真的,可如果山寨里面真的没有什么布防的话,那他接下来的任务可就轻松多了。 他们确实放出了假消息给裴东。无论是黎戎大寨的隐藏地点,还是寨中的兵力,全部都是假的。 倘若当日真的选择了主动出击,偷袭黎戎寨,只怕会直接钻入对方的圈套之中,全军覆没。 “军师吗?到底是什么来头?”何易想起那几人口中提到的黎戎寨军师。 似乎这次针对于平原县的所有计谋,全部都是由那位军师一手策划出来的。由内到外,由浅到深,从派遣奸细到行军布阵......看得出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同样,这也让何易万分的不解。 如此大才,就算入朝为官也不是难事,怎会甘愿屈身侍贼? “咳,咳咳...”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何易只觉得胸口处烦闷无比。 自雪原回来之后,何易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这又连续几日没怎么休息,极度的劳累,让他的身心都已经接近极限了。 何易心想,待此事过后,一定要大吃一顿,大睡一觉,好好恢复一下元气。 ............ 按照从那几人嘴里套出来的消息,何易一路畅通无阻,行至黎戎寨前。 高耸的寨门前空空荡荡,果然如他们所说那般,仅在山寨大门前有两处哨岗,并且,负责夜间放哨的寨军也都是一幅无精打采的模样,不停的打着哈欠。 今夜突袭平原县,黎戎寨的兵马倾巢而出,大寨内部仅剩下不到百人。 前线作战,后方空虚,这原本是犯了兵家大忌,但仔细想想,与其另外分出一部分兵力留守大寨,倒不如背水一战,全力攻城。 待拿下城池之后,这种山野荒芜之地,也就该舍去了。 毕竟只是一处山寨,就算是再好,也远远不如一座县城来的安全与富足。 退一步讲,就算他们今晚攻不下平原县,这地方同样也不能继续呆下去了。否则斛阳城的大军一到,早晚落得个寨毁人亡的下场。 何易趁着夜色,偷偷摸向最前方的那处哨岗,动作隐蔽,脚步轻灵敏捷,自背后偷袭,瞬间将一名哨兵打晕。 他与这哨兵互换了身上的衣服,又悄悄往外看了一眼,仔细思虑了片刻,便将那晕过去的哨兵抗在肩头,光明正大的朝着大寨的正门走了过去。 依照黎戎寨目前的情况,偷偷摸摸行动反而更加危险。 “站住!什么人?” 刚刚进入大寨内侧,便冲出五六名寨军将何易拦了下来。 何易走过去,将晕倒的哨兵放在地上,抱拳说道:“几位大哥,在下是负责今天晚上放哨的,刚才有个黑衣蒙面人企图闯入大营,被我暂时打晕了。” 他适时的抛出一颗烟雾弹,顿时便将这几名守军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晕倒的哨兵身上。 “黑衣人?这大晚上的,哪里来的黑衣人?”几人眼中闪过狐疑之色,便开始查看哨兵的情况。 何易在一旁看着,并不担心这些寨军能够将哨兵叫醒,或者认出哨兵的身份。 一来,他对自己下手的轻重很有分寸,没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这哨兵是绝对不会醒过来,二来,他刚才在这哨兵脸上糊满了烂泥,已经丢了七分样貌,而周围又没有水源冲洗,所以也并不担心这哨兵被认出身份。 “各位兄弟,如今战事焦灼,寨内空虚,恐怕有奸细趁机进入大寨。所以,这件事情我还需及早禀报给几位当家的,就先请各位暂时看住这人。”见他们的注意力都转向了晕倒的哨兵,何易便想趁机脱身。 “好,你快去通报吧!” 今夜的攻城之战,这些寨军也都是知道的,此时既然莫名其妙的出现了黑衣人,他们自然不敢阻拦何易口中所说的“禀报”一事。 万一真的有奸细乘虚而入,怕是要出大事。 “等一下!” 便在这时,通往大寨内部的道路中央,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黑暗中快步走了过来。 那人一身朱子深衣,在黑暗的边缘处停下,房屋倾斜而下的影子正好将其一分为二,只能看到身姿,却看不清面容。 “这位兄弟眼生的很,敢问是哪位当家的手下?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那人开口询问,并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意思,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警惕与敌意。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何易明显的感觉到那几名黎戎寨军浑身一颤,似乎很是惧怕眼前这人,大气都不敢喘,毕恭毕敬的原地站定。 看样子,这应是个地位极高之人。难道是黎戎寨里的某位当家?何易暗自揣摩着。 何易之前听裴东说过,这黎戎寨内部的成员结构颇为复杂,并非是一股势力,而是由多股流寇势力合并而成,所以才会有如此多的兵力。 当时的黎戎寨为了尽快将这些势力收服一处,便采用了怀柔的手段,宣称只要加入黎戎寨,大家平起平坐,皆为当家。 所以,这黎戎寨里也并非只有一位当家,而是足有七位之多。 “我是六当家的麾下。”何易向前一步答道,心里略微有些紧张。 他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只能凭借运气猜测。 若是能够成功瞒过去就算了,若是瞒不过去,那就只能...... 下意识的,何易将一只手放到了剑柄之上。 “哼!大寨夜哨,向来都是二当家的人在负责,你分明就是在说谎!”话音刚落,便见影子里的那人伸手指向何易,厉声道:“把这奸细给我抓起来!” “奸、奸细?”那几名黎戎寨的士兵没由来的怔了一下。 他们看了看何易,又看了看地上晕倒的哨兵,一时有些糊涂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奸细给我拿下!” “是!军师。” 身后几人齐声应着,二话不说,朝着何易飞扑而去。 虽然还搞不清楚状况,但既然军师已经发了话,他们只能照做。 这家伙,居然是......黎戎寨的军师? 何易眉头大皱,眼看瞒不过去了,便也不在装模作样,脚下急骤加速,躲过身后寨军的进攻,朝着黑暗中的那个人影疾奔过去! 擒贼先擒王! 锵! 斩魔剑出鞘,如一条狂舞的龙蛇,金色的剑身在暗夜里爆出一道璀璨的剑芒,隐含着雷霆般的气势。 出招的同时,何易仍旧不忘分析眼前的局势。 眼前这个家伙既然能被冠以军师的称号,智谋自然不用质疑。只是不知身手如何? 倘若能够一剑斩杀对方,也算是为平原县除了一个心头大患。 “喝!” 何易并没有使用破字符。 破字符所产生的剑气,威力过于强大,所以同样会制造出不小的动静。 虽然黎戎寨内所剩的寨军不多,但仍旧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若是全体出动,何易最终的目的也会功亏一篑。 毕竟,他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来。 虽然只是普普通通挥出一剑,但斩魔剑的锋利同样不容小觑,用吹毛利刃来形容都不为过。 若是那军师敢与自己拼招,必然会葬身于斩魔剑下! “胆敢夜入我黎戎大营,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几分本事。” 便在这时,那军师也有了动作。 他不闪,不避,快速自背后取下一张玄色短弓。 只有一张弓。 在原地拉开弓弦,却不见弓上有箭。 并且,何易也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箭囊、箭筒之类的东西。 虽然仅仅是一张短弓,但何易仍旧从那空弦之上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胁。 因为,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火药的气味。 何易这时才发现,那军师拉着弓弦两指之间,虽然没有弓箭,但却紧捏着一颗圆润饱满的黑色弹丸。 不妙! 何易暗道一声糟糕,在空中急骤变招,由挥砍变为格挡的姿态。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那军师松开了紧捏着的弓弦。 崩! 砰!!! 那颗黑色弹丸不偏不倚射中斩魔剑的剑身,骤然爆出一团耀眼的烈焰,紧接着,便有一股磅礴的冲击力从斩魔剑上传来,震得何易“噔噔噔”后退数步。 四处溅射的弹丸碎片在何易脸上留下两道极细的伤口,身上的衣服也有多处被割裂的痕迹,好在斩魔剑的剑身较宽,在爆炸之时挡住了大量四溅的碎片,所以并无大碍。 “二郎连珠神弹弓?竟然是周国的余孽!”何易大为惊讶,忽然想起一件以往的旧事,便是与这连珠弹弓有关。 何易幼时于军营中居住,曾见过这种作为战利品的连珠神弹弓,是在攻下北方一个叫做“周”的国家之后所缴获的。 因为这种连珠弹弓的威力并不强于普通弓箭,而且不易训练,所以无法在军营中普及,以至在周国灭亡之后,这种远程兵器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渐渐失传。 那军师既然会使用这种兵器,必然是周国后人无疑。 在何易的印象中,这连珠神弹弓一般就只是发射一些石丸或者铁丸,杀伤力有限不说,使用起来还极为容易自伤。 可出乎预料的是,这连珠弹弓配上火药所制成的弹丸,居然会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倘若十数年前的周国能够普及并量产这种火药弹丸,只怕数年之内,便可横扫六合! 最重要的是,这种兵器如果在黎戎寨内普及开来,就算斛阳城的援军真的赶到,也无法抵挡黎戎寨的兵锋! “此人决不可留!”何易暗暗下定决心,待稳住身形之后,再次挥动斩魔剑,朝那军师疾奔而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33章:黎戎大寨(二) “你究竟是什么人!如何会......” 那军师听何易说出了他手中短弓的名字,以及他原本所属的国度,手上的动作有着一瞬间的停顿。 他本可趁着何易被爆炸震的后退的功夫,再次向何易射出一颗弹丸,但不知为何,那军师却将原本拉开的弓弦缩了回去。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睛停留在何易的脸上,像是在思索。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此刻的何易已然朝着他再次斩出一剑。 不得已,那军师只得再次拉开弓弦,匆忙间射出一颗火药弹丸。 嘭! 疾行中的何易快速侧身闪过,弹丸击在他身后的一堵泥墙之上,橘色的火焰瞬间在墙体上轰炸出一个巨大的裂洞。 “周国已经灭亡了近二十年!二郎连珠神弹弓也是在那时刚刚研制完成,除了最后一战之外,还从未在世人面前出现过!你又是如何知道这弹弓的名字的!”趁着何易躲避弹丸的空档,那军师再次质问。 他的表情十分的奇怪,眼神中带有几分疑惑,几分期冀,像是在怀念某时某事。 “说!” 见何易闭口不答,那军师的声音也开始多出几分狠戾,连续射出七八颗弹丸,在何易周围引起一连串的剧烈爆炸。 大寨内处忽地一片灯火通明,隐隐有着说话与脚步的声音,显然是这一连串的爆炸声惊动了留守的其余寨军。 一旦他们围攻过来,恐怕难再脱身。 见状,何易便也不再留手,引动破字符的威力。 “去阴曹地府问阎王爷吧!” “破!” 金色的斩魔剑在这昏暗的营地中散发出一抹耀眼的光芒,他凭空向前斩出一剑,犹如实质的金色剑气喷涌而出,所过之处,一切实物尽皆被这道剑气一分为二,断面处平滑如镜。 这一刻,时间似乎停止了。 至此,那军师本人的样貌,也终于在金色的光芒之下显现出来。 白衣肃穆,纶巾深沉,仪容有度。 面对袭来的凌冽剑气,他似乎没有任何想要躲闪的意思,反而是紧紧捏着拳头,发出一声长叹。 眉宇间几许阴郁,似有万般心事。 “保护军师大人!” 身后,那几名黎戎寨军飞扑而来,其中一人猛地将军师扑到在地,金色的剑气贴着他二人的身子掠夺,只将一截衣角斩落,随风远去。 另外的几名寨军疯狂的朝着何易进攻而去,或持刀枪,或持剑盾,攻势甚猛。 这些寨军原本并没有多大的能力,可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军师遭受危机,竟然迸发出了十分强大的爆发力。 何易被之前连续挡下数颗火药弹丸,双臂被剧烈的爆炸震的麻木不堪,使不上力,现在又被那几名寨军包围,顿时陷入苦战之中。 “前面的!发生了什么事?” 不远处,更多的黎戎寨军迅速赶来,约有数十人。 何易暗自焦急,他一边战斗,又要一边防备旁侧的军师以弹弓偷袭,根本无法专心应战。 这般过了数招,却是突围不得。 他以眼角处的余光瞟向大寨更深处,略作思忖,便虚晃了一招,而后将脖子上悬挂的先祖舍骨取了下来。 “杀!” 一时间,红芒大盛! 小小的舍骨之内,似有千军杀喊,万马冲锋之声。 受这股磅礴杀气的影响,那几名黎戎寨军瞬间陷入无尽的幻觉之中,目光惊恐,浑身战栗的逃向四处。 趁此机会,何易一跃而起,再次朝那军师冲去。 但这次,他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出脚轻轻点在那军师的肩头,以此借力,猛地向后方的黑暗中跃去。 片刻后,那几名黎戎寨军从恐惧之中回过神来,望向四周,却早已不见了何易的人影。 “军师,可否下令搜查?”一名寨军问道,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显然还没有完全从恐惧中逃离出来。 “不可,那人或许是平原县派来的刺客,想趁着大军齐出,寨内空虚之时,暗杀各位当家————此乃釜底抽薪之计。若我猜的不错,此时的大寨之内应该还有其他的刺客。”军师摇着头说道:“你们快去通报各位当家的,让他们千万警惕,若没什么大事,千万不要走出房间!” “是!”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显得十分紧张。尤其是刚刚何易所用的那一式锋利无比,无坚不摧的剑气,着实让他们心中震惊。 倘若进入大寨的奸细不止一个,那可真就危险了,只能将现有兵力集中在一起,以防止随时可能出现的刺杀。 “......” 等那几人走后,军师忽地回头,望向何易消失的方向,目光灼灼。 ............ 何易借着夜色的掩饰,在躲过两班巡视的寨军之后,顺利进入大寨后山。 那家伙是在故意留手?还是另有所图? 回想起之前战斗的情况,何易越发觉得那军师是故意要放自己走的。 尤其是在最后,自己被黎戎寨军围攻的那一小段时间里,对方至少有三次机会能够以连珠弹弓偷袭自己,但他却没有选择出手。 而且,他现在同样没有选择追击。 太蹊跷了。 何易手中的舍骨虽然能够吓退那些寨军,但却无法长时间使用,否则还是会遭到冥丹反噬,这也是何易为什么选择遁走的原因。 他不知道舍骨的效果到底能持续多久,也说不清离开了舍骨镇压的冥丹,多久才会开始作祟。 之前在雪原的时候,虽然借用冥火业障的力量重创了冥丹中的恶鬼,但终究是无法将其消灭。 还有破字符。 引发的剑气虽然厉害,但对于精、气、神的消耗实在过于庞大。 何易数日未曾好好休息,本就疲惫不已,刚刚发出的一道剑气,还未伤敌,自己就差点晕厥过去。 “等此事过后,说什么也要好好休息休息......”何易喘着粗气,尽量放低脚下发出的声音。 他不知道通往黎戎寨后山的小路在什么地方,只能以蛮力攀爬山峰。 好在,黎戎寨的后山并不算太高,借着微微月光,何易很快便攀上了山顶,并成功寻找到了黎戎寨的军械库。 而何易此行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这座军械库而来。 库房大约有六七间,门窗紧锁,何易在这附近转了一圈,又在军械库后方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处专门用来屯放粮草的粮洞,这可以说是意外收获了。 倘若能将这粮洞一并毁掉,不出半月,这黎戎寨就算不打,也必定会不攻自破。 事不宜迟,何易开始放火,连带着后方的粮洞,也一并引燃。 冬季的气候异常干燥,火势很快蔓延开来,何易攀上山头,居高临下望着弥漫的大火,以及紧接着赶来救火,乱成一片的寨军,面色越发凛然。 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山寨失火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传到攻城军的耳朵里。 到那个时候,平原久攻不下,赖以生存的大寨又有危机,他们必然会选择撤军回防。 到那个时候,没有了兵甲与粮草作为支撑,黎戎寨便无法再次出兵攻城。 所以,平原只要再坚守一天,等斛阳城的援军到来之时,就是这黎戎寨的灭亡之日。 “平原之围,总算是解开了。”何易自语道。 但他的心情却一点都没有好转,甚至,变得更加沉重。 这黎戎寨,说是山野贼寇,都是好听的。若究其本质,胆敢私自聚集人马进攻朝廷管辖内的城池,这已是图谋反叛之举。 也就是反贼! 反贼啊! 何易又想起在进入黎戎大寨之前,那几名黑衣人所说出的话。 不是上位者为私欲为野心而反,而是下位者为口腹为生存而反。 这真的是一个很不好的开端,昭示着诺大一个王朝,即将迎来最为严酷的时候... 何易真的很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否则九州迸裂,浮尸遍野......绝路之上,自己又该如何选择? 无声叹了口气,何易快速向后退去,眨眼间没入后方的山林中。 ............ 后山的火越烧越旺,滚滚黑烟遮天蔽日,比这夜色都要浓郁几分,火光熊熊,好不灼人。 最要命的是,这附近并无水源,距离黎戎寨最近的溪流,也在一里之外,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运送过来。所以,他们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甲粮草一点一点被烧尽。 这种无奈与绝望的感觉,正与当日平原县的军械库被烧时,平原守军的感觉一模一样。 “公良雎!”黎戎寨的大当家脸色阴厉,喘气的时候脸上的刀疤如同一条蠕动着的丑陋的蜈蚣。 他指着那位白衣军师的鼻子怒吼道:“刚才有奸细出现,谁让你将人放跑的?啊?谁让你私自下令原地戒备的?保护?老子用得着你们这群废物保护吗?现在倒好!粮草烧了!兵甲毁了!全他妈被烧了————废物!一帮废物!” 哐啷一声,那大当家将手中的木桶扔在地上,一脚踢成了粉碎。 “没错!公良雎,出了这样的事,你难道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吗?” 其余几位当家,也将脸转到了军师身上,目光里满是责备之色。 任他们肆意的谩骂和质疑,那军师却是高昂着头颅,钢牙紧咬,一脸倔强之色。 他承认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但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错。 他不服。 此时大寨内部的留守人员,仅有不到百人,而进入大寨的敌人数量,他们却不曾知道,虽然只遇到了一名,但若还有其他敌人溜进来呢? 这并不是他多疑。 而且,大寨之所以出现今夜这种情况,可以说完全是眼前这几位当家的一手造成的。 “大当家,今夜出兵之时,我可有提议留下五百人马严守寨门,以防有变?————你说无妨,料那平原不敢有人来偷袭。” “三当家,当初建造军械库的时候,我可有提议选择临近水源的地方?————你说近水之地潮湿,怕生了锈迹,处理起来麻烦。” “四当家,挖掘粮洞、囤积粮草的时候,我是否说过将其与军械库分开建造?————你说不用,放在一起方便。” 那军师放在背后的双手,紧紧捏成拳头。 倘若在最初的时候,他们肯听从自己的建议,又岂会出这种事? “混账!你若是将那混入大寨奸细抓住了,能有这些事吗?现在出事了,反倒来怪我们?”那大当家厉声道:“以下犯上,该打!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大寨!” “不用你们赶,我自己会走。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那军师幽幽说道。 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离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34章:北戎旧知 山中的夜路极为难行,何易的速度也很是缓慢,待重新回到平原县附近时,天色已是大亮了。 城门之前狼藉一片,到处都是没来得及被拖走的尸体。那辆巨大的攻城车残骸仍旧堵在城门之前,不断的往外冒着黑烟。 折断的云梯之上,守军们正在费力的清洗着染满血迹的城墙,一辆辆装满尸体的马车离去,猩红的水渍顺着缝隙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一直延绵至视线的尽头。 这就是战争。 就算何易已经亲身经历过许多次,也仍旧觉得无比的残酷。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迈着沉重的脚步,跨过几具黎戎军的尸体,缓缓走向城门,隔着老远,便能看到一支人马守候在城外临时搭建的草棚里,给伤员们清洗包扎伤口。 裴东、贾绍等人,及两位城门守将,皆在其中。 他们身上皆有着大小不一的伤口,有些甚至没来得及包扎,但伤口附近的血已经流尽,只剩下惨白惨白的皮肉。 “何将军,你可终于回来了!”裴东拔马赶来,脸上满是激动与笑意,他将一件棉袍披在何易身上,而后重重拍了拍何易肩膀。 “战果如何?”何易小声询问。 “伤亡不多,算得上是一场大胜!全凭了你的计谋。”裴东笑着,亲手将何易扶于一匹骏马之上,亲自牵马入城。 “看!何将军回来了!” 贾绍大声喊着,与范武一同来到何易身边,两双眼睛在何易身上四处打量,见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势,这才放下心来。 身为何易的直系部下,贾绍和范武比任何人都要担心何易的情况。 “何将军威武!” 平原守军们整齐的立于城门两侧,齐声高喊,庆祝何易凯旋,眼中满是尊敬与崇拜的神色。 他们也已经从裴东口中,知道了何易独自深入黎戎寨的事情。 若不是何易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黎戎寨的军械粮草焚烧殆尽,逼得黎戎寨不得不退兵,只凭他们这区区一千缺少兵甲的守军,根本就抵挡不住黎戎军的强攻。 “何将军威武!” “何将军威武!” “何将军威武!” “......” 在这阵阵喝彩声中,何易却没由来的叹了口气,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进入城中后,何易翻身下了马匹,歉然的向裴东行了一个揖礼,道:“裴将军,在下身心具惫,只想好好休息一阵,今日,便不去营中了。” 阵阵倦意袭来,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裴东点了点头,伸手用力拍了拍何易的肩膀,道:“无妨,你务必要好好休息,待收拾好战场之后,我亲自带你去县丞处,表奏你的功绩!” “那就先谢过裴将军了。”何易有些懒散的说道。 说实话,他并不在乎什么功绩,而且,自从听了那几个黑衣人的叙述之后,何易对那未曾谋面的县丞,也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抢人之物,夺人之妻。只能说......此辈并非善类。 待裴东走后,何易的目光再次转向城门的方向。 他看到一位白衣黑冠的年轻人,自城外走了进来。 正是黎戎寨的那位军师。 “这个小尾巴,从黎戎寨一直跟到平原县,也不动手,到底想干什么?”何易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这人,知道黎戎寨后山的火是何易放的,也准确的猜出了何易放火之后藏身地点和逃跑路线,但他好像并没有将事情告诉黎戎寨,而是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何易后面。 起初时,他还带着一群寨军,但在跟了一段之后,便将身边的人都遣散了去,这更让何易觉得疑惑。 非但如此,平原县刚刚历经战事,城门处的盘查极为严格,何易本以为那军师会被拦在城门外,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与守城的军士颇为熟悉。 在何易注视下,他与城门守将有说有笑了一阵,便径直走入县内。 见状,何易的脸色一僵,疲惫之色顿时去了一大半。 “那家伙是什么人?”他连忙叫住了一名巡逻经过的士兵,伸手指向那黎戎军师问道。 “将军说的,可是那个身穿白色深衣的年轻人吗?”士兵说道。 “不错。”何易点了点头。 “诶,何将军您来我们平原县时日尚短,也怪不得不知道————他可是咱们县里鼎鼎大名的公良先生,那学问可是高的很!可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精通练兵与战阵之法,就连咱们县丞大人都曾尊奉其为上宾!早些时候,咱们县里的士兵,可都是公良先生帮忙训练的!”士兵说道,语气中不乏尊崇之意。 博学多才,精通战阵吗......何易暗自琢磨着。 “既然如此,县丞为何不向朝廷推举,荐此人为官?”何易又问。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听说啊,咱们平原县半年前来过一批练气宗的仙人,也不知道为何,忽然就和公良先生起了冲突。不过惧于先生的威望,那些仙人并没有对先生如何,倒是咱们县丞,害怕得罪练气宗,就将公良先生驱逐出去了。” “......” 若说是因为得罪了练气宗,被县丞驱逐出境,因而怀恨在心,便加入了黎戎寨,为其出谋划策......这个理由,到也说得过去。 可他跟着自己作甚? 周国余孽,使的了二郎连珠神弹弓,又精通战阵兵法。 难道是...... 何易怔了片刻,再转头看向那公良先生,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 逛过几条街巷,何易买了些酒肉小吃,又往布庄取了两块厚厚的毯布,这才拎着一堆东西,去往人迹罕至的外郊。 他向四处望了望,此处矮山、白石、松林、溯雪,一应俱全,倒是一处难得的静雅之地。 他自顾取出买好的酒食,放置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便又摆出两盏酒杯,各置于两侧,各自斟满,自己首先饮下一杯,又再次斟满。 随后,何易高高举起手中的杯盏,向那北边的无人之处拜了一拜,将酒水洒与地上。 看样子,似乎是在进行某种祭礼。 “跟了好久了吧?此地无人,出来说话。”将这一切做完之后,何易忽地开口说道。 “时隔多年,少将军的行事作风,仍是往常那般,动如雷霆,丝毫未变啊...” 不知何时,那一袭白衣的军师,已落座于何易对面,取来另外一盏酒杯,拿在手里把玩着,却没有饮下的意思。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何易身上,像是在确认什么事情,片刻之后,来人终是一声叹息,也学着何易的样子,面向西北方向,将那杯酒水洒于地面。 酒水喂地,是为祭奠死者,面向西北,便自是死者方位。 这是“喂地酒”。 何易幼时便被父亲送入了常年驻扎在北方边界的“北戎军”中锻炼,疆域的边界处,时常有蛮人入侵,连年征战,无数同袍于西北黄沙埋骨。 于是,北戎军中便渐渐有了这“喂地酒”,以用作祭奠那些战死的将士。 对方既然知道这祭奠之礼,应该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之士。 “不知少将军,可还认得我否?”礼毕,那军师悠悠叹了口气。 “有些眼熟,却不认得。”何易看了他一眼,以盏酒相敬,如实答道:“北戎十四军,有大将八位,上将二十员,健将百余人,我都记在心中,却不记得其中有你。” 对方既然称自己为“少将军”,想来也曾是北戎军的一员。 而且身怀如此本领,在北戎军内的地位定然也不会太低。 但何易不记得。 以往的那些旧事之中,何易有太多不想提及,也不想回忆的。唯有北戎军中的同袍,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忘却的。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35章:造孽之二 “不曾记得其中有我?呵呵,哈哈哈......我本就不在其中,你当然没有印象!”那军师惨然的笑了几声:“北戎十四军,大将八位,上将二十余,健将百余人!哈哈,哈哈哈!所以啊,那老皇帝才会在那个紧要关头,将你父亲召回京都,释去兵权。哈哈哈!功高震主!哈哈哈!功高震主啊!” 他倒也不见外,将手里的酒盏扔到一旁,随即将放在石台上的酒壶提起,便是一番畅饮,模样甚是豪爽。 直到将那一整壶酒水彻底喝完,方才用袖子抹了抹嘴巴。 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是笑着,但何易能够感觉到这笑容之中,多少有些凄苦之感。 “少将军不认得我,倒也正常。昔日凉城之战,当我军得知皇帝将你父亲召回的消息时,还以为局势能够扭转,可谁能想到,少将军不过幼学之年,便能代替武安将军统帅全军,又设计四路伏军,断我凉城粮草数月,逼得我军不战而降......献城之时,我父亲见你不过十岁左右,气的口吐鲜血,卧床数月...” “谁能想到,时隔近二十年,少将军却变的如此落魄,甚至还不如我公良雎!哈哈......哈哈哈!天道轮回!天道轮回啊!哈哈哈!!” 那人嘶吼着,说至情动处,又拎起一壶新酒,揭开泥封,一通豪饮。 他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何易也终于想起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昔日凉城太守,公良寇之子,公良雎。 当然,那个时候的凉城,还是早已灭亡的周国的领地。 当初凉城投降,开门献城之时,何易还记得有一个银枪少年,提枪跨马,面对北戎军的十四万大军,面无惧色。 在所有人都畏胆而降时,只有那少年,敢以枪刃挑衅! “大势所趋,并不是一人一将所能影响的。”何易淡淡说道。 那个时候的凉城四面被围,就算强行破城,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何易所施计谋,不过只是为了减少损失,而且就算何易不在,也不会影响最终结果。 大局已定,便是如此。 “好一个大势所趋!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来与你饮酒,而不是杀你复仇!”公良雎叹了口气,收拢了情绪,继续说道,“献降之后,我等一众降军归于北戎军内,成为一支新军。不久之后,我因为那次挑衅,被我爹关了禁闭,一直到少将军离开漠北之后,父亲才敢将我放出来。所以少将军不认得我,也属正常。只是在你一家被诛之后没多久,北戎军便遭了大难,十数万大好男儿.....就此,就此......” 公良雎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回想起往日旧事,目光噙着些许泪水,语气有些哽咽。 “魂归漠北!” 公良雎拎着酒壶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忆起往事,眼眶也变得通红。 “你说什么?!” 何易听闻凉城守军归于北戎,原本还想问一问北戎军的近况,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只觉得脑中一凉,寒气冲顶,当下变了脸色。 他双目发红,一把抓住公良雎的肩膀,厉声质问。 也不怪何易发怒。 此事事关重大,且先不说北戎军是他父亲一生的心血,就拿何易自己来说,他自小便在军中长大,与北戎军有着极深的感情。 十数万同袍,虽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但那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同袍情义,可是比血水还要浓厚!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父亲的北戎军,十几万的大好男儿,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何易急需了解一些情况,世俗界在他入狱的这十年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公良雎看着何易,没有说话。 片刻后,何易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遂将抓着公良雎肩膀的手松开,自顾坐回原处,暗自生着闷气。 公良雎无声的叹了口气,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脸上有一丝恨意,但更多却是无奈,道:“西北有荒漠,其尽头处,唤作无亘洲,传闻乃是九州之外的第十州,与这北荒雪原一样,都是从来没有经过探索的神秘之地,谁都不知道里面是怎样的。几年前,朝廷忽然下令,让北戎军进入深入大漠,占领无亘洲,可每次进入,必然大风骤起,黄沙蔽天,每次折损数万兵马,却毫无寸进。几次之后,这堂堂一支名震北方的精英大军......就此湮灭。” “第十州?”何易紧紧皱着眉头,急道:“自北荒雪原起,直至西北大漠,是陛下当年亲自划下的疆域,由此向外,皆是不毛之地!那无亘洲内尽是沙漠黄土,便是将其纳入版图,也无法开垦,更无法让百姓迁徙居住,要之何用?” 公良雎砰地一拳砸在石台之上,恨声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实在是......唉!” 每每回忆起往事,即便再如何愤怒,最终也都只有无奈。 他们是兵,只能按照上面下达的命令行事,除此之外,别无任何选择。 “有可能,是因为修真者...”何易冷静下来,忽地想起前段时间发生在北荒雪原的事情,道:“我父亲早就交出了兵权,而北戎军也换了圣上的心腹去做统帅,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这番号令,断然不会是圣上的意思,依我看,应该是徐国师所为。” 那徐国师,几乎代表了整个世俗界的修真势力。 大漠与北荒,确实是无法生存的不毛之地,但也是对于世俗凡人来讲。 事物都是相对的,在修真者的眼中,这些“不毛之地”里却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宝藏。 生长了千年万年的绝世灵草,各种凶恶妖兽的内丹,各种稀有罕见的金铁,到处都是机遇...但同样,也充满了极大的危机。 若非如此,那些修真之人怎会冒险深入北荒雪原,去围剿雪兽玄冥? 一说起修真者,公良雎一时间也没了声音,想来也是见识过修真之人的厉害,普通凡人,远远不及。 “北戎军名存实亡,很快就被遣散了,自那之后,我便一直隐居此地,半年前,练气宗派人来平原县找我,妄图利用我在这里的名望替他们拉拢门徒,被我拒绝了。”公良雎叹了口气,继而说道:“那练气宗暗里干的什么勾当,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的很!唉!可那又如何?在这世俗界中,修士二字,等于仙神。人人畏惧,又人人向往。我本欲说服县丞,尽快将那练气宗的人驱逐出境,可那家伙见了修士,却比见了自己的亲爹还亲!哪会去管百姓的死活?” 言罢,又是一阵沉默。 那练气宗在背地里做的什么勾当,何易早已从周成的嘴里知道了, 以长生之名,蛊弄百姓,妖言惑众,等百姓被彻底洗脑之后,在将这些百姓送入北荒雪原之内,替他们引开潜藏的危险。 那些人根本就不会在乎普通百姓的命。 半晌后,何易缓缓道:“那徐国师与各地的修行门派如此行事......圣上就这般坐视不理吗?苦征鏖战数十年,好不容易天下一统,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江山社稷,一点点崩坏?” “圣上?”公良雎怔了一下,幽幽说道:“已有整整十年,不见旧日的圣上露面了,据说这十年来一直在闭关修行当中。当然,这只是皇城对于外界的托辞而已,我认为,圣上不是被囚禁,就是已经......遇害了。” 一阵冷风从二人脚下掠过,忍不住一个寒颤。 膝间透着一股凌冽的寒意,由下肢传遍全身。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36章:情绪爆发 从昔日之仇敌,再到后来的同袍相依,虽说公良雎加入北戎军时,何易与父亲已经离开凉城,北戎军也换了新的统帅。 但在他眼里,北戎军真正的统帅,却还是武安君那个挺拔而伟岸的身影。 至少不像之后的委任的那些个无能之将,一个个不知治军,只会造孽。 “果然如我所料......”何易沉重的点了点头。他早已预感到了这一点,但他不想,也不愿意去相信这样残忍的真相。 “闭关修行,闭关修行,为了长生,却连这大好的江山基业都弃之不顾了......”何易悠悠而叹。 何易忽地感觉有些心灰意冷,替自己的父亲感到不值,也替北戎十数万将士感到不值。 一生为家国征战,枕风宿野,饮血吞沙,到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修行,修行!可恨!可恨啊!”公良雎挥了挥手,像是挥去了几分烦恼一般,不再言谈此事,收了收情绪,继而道:“此番能与少将军相遇,乃是天意!不如我二人......” “停!多谢公良兄一番美意。”不等公良雎说完,何易连忙伸手将其打断。 他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他不想听这些东西。 何易起身低着头与公良雎行了揖礼。俯下身去,却是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时间不早,我还有事在身,这便要走,改日再续吧。” 言罢,他便转身,不再回头看一眼,快步离去。 “你......”公良雎看着何易的背影,怔了片刻,忽地将拳头紧紧捏了起来,面容有些许扭曲。 砰! 那只酒盏在他手中猛地被捏成粉碎,碎片扎入肉骨,鲜血淋淋。 “走?你就这般走了吗!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公良雎急步拦住何易的去路,猛地攥住了何易的衣襟,正欲厉声质问,但在看到何易的表情时,又忽地怔住了。 因为此时此刻,何易的表情,却比他公良雎更加的扭曲可怖! 青面嚼牙,双唇微颤,目光冰冷,乍一接触,就让人坠入无底的冰窟。 公良雎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在何易那古井无波的眼神深处,所隐藏着的,那一股能够将人千刀万剐、绞碎湮灭的恨! 绝望且疯狂! “让开!”何易嘶哑的低吼道,那声音如同九幽黄泉之下,厉哭依旧的冤鬼。 从认出公良雎时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在极力的忍耐着,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可在知晓北戎军覆灭之后,那悲与恨的情绪,便如同触碰了火星的炸药,轰的一下子在他心中爆发开来。 从入狱以后,何易的性情同样大变,从一身浩然,锋芒毕露,变得沉默寡言,警惕敏感。 他从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内心的情绪。 因为,对于已经失去了一切的何易来说,情绪已经渐渐的无法支配他的心了。 因为所有的心情———— 都是恨! 所有的情绪———— 也都是恨! 他恨这君王,恨这社稷,恨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修真之人! 该千刀万剐! “我说让开!”何易抬手,一巴掌打开了公良雎抓着自己衣襟的手臂,将其推到一旁。 他方才之所以急于离去,便是不想让公良雎看到自己此时的样子。 “老子偏不让!” 公良雎也急了,再一次抓住何易的衣襟,暗暗发力,将何易抵在一棵树上,厉声道:“你就是个懦夫!懦夫!你逃了十年,已经十年了!如今还想继续逃吗!” 公良雎扯着何易的衣领,按着他的脑袋,让他面向西北的方向:“今日就叫北戎军十数万同袍将士的英灵看看,看看他们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将军,如今是何等的落魄和懦弱!” 话音一落,何易的身体忽然僵在原地。 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孔,只是紧捏着拳头,浑身都在颤抖着。 “你给我滚开!一个败军之将,也敢在我面前叫嚣?”何易声音冰冷的说道。 “我呸!一条丧家之犬,也敢在我面前乱吠?”公良雎愤怒的看着他,恶狠狠的针锋相对。 这一句丧家之犬,彻底点燃了何易心头的怒焰。 他浑身不住的颤抖着,寒着脸,咬牙挥起拳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一拳捶在公良雎的脸上。 “砰!” 公良雎被何易打了个趔趄,吐出一口血沫,两颗槽牙却是顺着血水从他的嘴巴里滑了出来。 “啊!”公良雎怒不可遏,大叫一声,便抡起拳头还击。 “砰!” “有种你再咬我啊!丧家犬!” “砰!” “混蛋,我要杀了你!” “砰!” “懦夫!” “砰!” “孬种!” “砰!” “砰!” “砰!” “......” 他二人各自挥动拳脚,贴身肉搏,几乎下了死手,拳拳到肉,疯狂的往对方脸上身上招呼。 这两人心中的恨,皆是压抑了多年。 一个是被迫入狱,苟且偷生,另一个眼睁睁看着身边同袍冤死,却无可奈何。 数年的沉淀与累积,他们的内心早已变得十分敏感,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话语,便能轻而易举的便触发各自心中深埋已久的仇恨。 他们都需要发泄! 像两个疯子一般,相互招呼着拳头,企图用身体带来的疼痛,来减轻精神上的痛苦。 打着打着,渐渐累了,也渐渐忘却了那座像是乌云一般笼罩在心头的阴影。 何易与公良雎鼻青脸肿,瘫痪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四目相对时,两人却是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然后疼的咧嘴。 恨又如何,愤又如何? 压抑又如何,委屈又如何? 至少今时今日,依旧看得见昔日的同袍。 至少从今以后,不再是一颗无根的浮萍。 “我真的要走了...”何易用手抓起一把白雪,捂在青肿的脸上说道。 “少将军!!!” “不要劝我!” 何易知道公良雎想要说什么,抬手制止,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我一家十六代先人的忠贤之名,绝不可能在我手中断送...绝不可能!” 何易紧紧捏着拳头,内心无比的痛苦。 “好,好,好!你是忠良,就你是!我是反贼!行了吧?”公良雎死死盯着何易,又欲发怒,却忽地怔了一下,想起一件事情来,便指着何易的鼻子说道:“我可告诉你!那黎戎寨被你烧了军械粮草,自是无法继续在山里呆下去了,若我猜的不错,最迟明日,他们必将拼尽全力攻打平原县!到时候,我看你们怎么守得住城池!” “明日?”何易摇了摇头,道:“明日,斛阳城的援军就要来了。我只要紧闭城门,多竖旌旗,最多半月,黎戎寨不攻自灭。” 何易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他不担心公良雎会回黎戎寨报信,既然选择来见自己,他就一定不会再回去了。 “援军?哼哼,希望明日以后,你还有这个想法!”公良雎明显知道一些事情,他狠狠将手中杯盏掷于地上,负气而去。 何易一怔,还想问些什么,但公良雎已然走远。 ............ 这一夜,何易仍旧辗转难眠。 原本守住了城池,应该高兴才是,可与公良雎相认之后,得知北戎军的悲惨境遇,让他心里难受不已,直至天色将亮,才勉强睡下。 到第二日晌午时分,才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醒来。 “谁啊?”何易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只觉得脑袋昏沉,难受万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何将军,我是贾绍,斛阳城的赵将军就快到了,裴将军让我提前来唤您一声。”贾绍在门外说道。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我随后便到。”何易声音疲惫的说道。 那黎戎寨没了粮草维持,最多半个月就会原地解散,等援军来了,他们只需坚守一段时间的城池,便可获得最终的胜利,这样做的伤亡也会降低到最小。 所以,何易并不着急。 “是,将军!”贾绍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37章:斛阳来将 这一日大风呼啸,演武场上,旗胜烈烈。 八百名平原守军,加上何易所率领的一百新兵,整齐列阵,等待着斛阳城委派而来,支援平原县剿匪的军队。 这一刻,平原守军们疲惫且忧心的脸色终是放松下来,不用提心吊胆,不用提防黎戎寨再次出兵进犯了。 黎戎寨有精兵三千余人,那么斛阳援军会有多少? 三千人?五千人?众人心中纷纷猜测。 平原只是普通小县,而斛阳城则是郡城,所以按理来说,那斛阳城的军队无论训练,还是兵甲,理应都要比平原县高上数筹,说是虎狼之师都不为过。 莫说三千五千,便是能来一千精兵,也可轻易将断了粮草的黎戎寨完全打垮。 不多时,那斛阳而来的援军终于到达演武场上,可实际情况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因为,那前来支援的兵马———— 仅有一将! 校场铜门打开,烈风与飞沙之中,一个雄壮威武的骑马将军缓缓走入。 ............ “这......这是在搞什么?斛阳城也太小气了吧!怎么就只派了一个人过来?” “这算哪门子的援军啊!只派将不增兵?咱们现在连兵器甲胄都没有,防守城池尚且困难,又如何去攻打黎戎寨?恐怕连给黎戎寨塞牙缝都不够的......” “那斛阳太守到底在想什么?太不靠谱了吧!” “......” 见状,场上的平原守军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的心情也随之跌落谷底,他们实在想象不出,一个人要如何去面对整整三千兵强马壮的黎戎贼寇。 而且斛阳城只派将,却不增兵,明显就是要平原的守军自己去剿灭黎戎寨。 八百对三千,还是主动强攻————那和送死基本上没什么区别了。 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难道仅仅只靠一名将领就能扭转的过来吗? 何易紧紧皱着眉头。 或许能,如果换成神武宫内的某些大将,确实有这个能力。 何易曾听过神武宫无数辉煌的战绩,辽东之战,张子规八百精兵破万敌;天门兵变,石公烈一骑绝尘护主突围;黑水河役,郭安淮水火齐出一计夺双城。 以少胜多,不是没有可能,但绝大多数都是在特定条件之下,成在偶然中的偶然。 子规虽勇,然八百虎狼夜袭疲惫之师,故而可胜;公烈虽强,亦是天门之内八方兵马混战,敌我不分,才得以一人一枪护主突围,成就传奇佳话。 可现在的平原县,能有什么有利条件? 缺兵少甲,士气低靡,何来优势? 杂乱的吵叫声中,何易细细盯着那位自斛阳城而来的将军,很快便发现了不妥之处。 他首先注意到了对方的兵器。 或者说,是兵器上所散发出的,一丝淡淡的灵力。 何易自从吃下麒麟玉果后,玉果所化的水行灵力一直留在他体内,护佑着他的血脉与脏腑。这也是他之前晕倒在雪原上的时候,虽然被四周出没的恶兽啃食了身体,却仍旧能够活下来的原因。 所以,他虽然没有修炼过修真功法,但因为这个原因,也算是往修真界里踏进了半只脚。 所以,普通人所感受不到的灵力,何易能够感受的到。 “居然是一名修真者?!”何易低声自语,内心泛起惊涛骇浪。 如果是修真者的话,确实有可能打破目前的僵局。 ............ 那斛阳来将骑着一匹黑鬃马,在兵阵内巡视了一圈,满脸的倨傲之色。见一众军士皆在吵闹议论,顿时升起几分怒意,横眉道:“都给我闭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他这一吼颇具威慑,饶是烈风阵阵,那声音仍旧如是惊雷一般传遍整个校场,话音一落,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赵将军!敢问赵将军这次来我们平原县,一共带了多少兵马?”裴东犹豫了一番,上前说道:“实不相瞒,那黎戎寨可有三千贼寇,声势浩大,我等前夜已与其血战过一番,险些便要抵挡不住!若不是何副将孤身潜入黎戎寨内烧了他们的军械粮草,逼迫他们退兵,恐怕此时的平原县早就被占领了!” 昨夜一战,确实是一番苦战。先不说人数上的差距,主要是现在的平原守军,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兵甲出来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平原士气不振,人人不想参战,如果只是防守城池也就罢了,现在偏偏还要主动出去剿匪。 斛阳城若是真的没有派兵过来,这仗还怎么打?那还不如直接将平原县拱手让出去好了,省的尸横遍野,血染江河。 “三千人也叫声势浩大?”那赵将军满不在乎的说道:“放心,有本将在,就算平原真的失守,也可轻易夺回来!” 裴东见那赵将军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脸上不由多出几分焦虑,连忙上前说道:“赵将军,城防大事,关乎整个平原县的安危,您可千万不要......” “混账!你是不相信本将说的话吗?”赵将军瞪了裴东一眼,粗暴的将其打断。 他拔马向前走了几步,俯下身去,将裴东腰间悬挂的宝剑抽出。 “看好了!” 紧接着,他只是伸手拨弄了一下剑锋,那把宝剑便自被拨弄的地方急骤弯了下来,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而后,令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 整个剑身开始完全变得柔软,自剑柄上分离而出,化作一条灵动的银蛇,张口吐信,直朝裴东咬去! 霎时间,裴东只觉一道疠风自他脸颊旁刮过,片刻后,一道红色的血痕,自他脸上慢慢浮现! “看清楚了吗?”赵将军看都没看裴东一眼,神情很是高傲,将恢复原样的宝剑插在地上,淡淡的说道。 这忽然出现的神乎其神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的呆住了。 “是仙法!”片刻后,有人兴奋的吼了出来。 “原来是懂得仙术的仙人!这下可以安心了,试问谁能挡住仙术的威力?” “没想到会有仙人帮助我们剿匪!” “......” 他们原本还有些担心,可在看到赵将军露出的这一手绝技后,担忧就直接变成了喝彩。 此时,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赵将军的身上,只有何易与裴东二人,下意识的相互对望了一眼。 紧接着,裴东小声的,满脸不解的,嘀咕出一句令何易心惊肉跳的话来:“奇怪了,这朝廷新颁布的律法上面,不是明令禁止普通的修真者当官的吗?既然如此,这人又是怎么坐上将军之位的?” “朝廷律法之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条律吗?”何易连忙问道。 他与世俗世界隔断了十年,自然不清楚这所谓的“新律法”。 可是在听裴东说出之后,他的心里忽然出现一种十分强烈的不祥之感。 裴东仔细的想了想,点了点头,沉声道:“有,肯定有。而且还不是一般的......” “————县丞大人驾到!” 练兵场外,传令兵的声音又一次让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也打断了裴东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外门缓缓驶来一辆马车,自演武场中央处,车夫掀了轿帘,其内走下一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身县丞官服,头戴乌黑纱冠,油面圆脸,大腹便便,确是一副官僚模样。 那县丞先是走到赵将军面前,躬下身子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这才转而朝着演武场上的一众守军说道:“这位赵将军,来自于练气宗,现在斛阳太守麾下服役。赵将军身怀绝世之术,平原之外那些山野贼寇,在这位赵将军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好了,之前不是让你们招募了一百名新兵吗?这就随赵将军出城剿匪吧!也正好趁此机会,跟着赵将军好好磨炼一番。” 只需要一百新兵吗?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道县丞和这位赵将军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县丞大人且慢!”这时,何易自队伍之中出列,道:“大人,那黎戎寨的军械粮草已被焚毁,他们没有了食物,极有可能会孤注一掷,再次前来攻城。我们只需坚守城池,便可不战而胜,这样伤亡也会更少,又何必主动出征?” 黎戎寨大势已去,没有了后续的食物补给,无论他们会不会再次攻城,都会很快解散。 “是啊!县丞大人,您与赵将军若是想要出城剿匪,咱们平原县八百精兵可任您差遣,为何只带一百新兵过去?”裴东也在一旁说道,十分的疑惑。 那赵将军闻言,忽地冷冷笑了笑,侧过头与县丞说道:“你看到了?我可没有逼他们。” 不知怎地,在县丞听到赵将军这番话的时候,却是莫名其妙的哆嗦了一下,而后怒目看着何易与裴东,沉声道:“本官让你们做什么,你们照做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怎么,难道你二人想违抗军令吗?” “这......卑职不敢。”何易与裴东连忙低下头说道。 身在军营内,军令就是大于一切的存在,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就算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也必须按照军令办事,只是这县丞说话太过武断,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去准备吧!明日一早,新兵随赵将军出城。”见二人接令,县丞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与那赵将军做了个请的手势,有说有笑的离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38章:喜怒无常 从演武场上离开之后,何易独自来到一间静室,独自思索着。 “朝廷新颁布的律法,修真者不可为官......那这赵将军又是如何坐上将军之位的?” 裴东的这句话让何易记忆犹新,再一次回忆起来,他心中仍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那赵将军究竟如何坐上这个位置,并不是何易这个小小的副将有权知道的,就算这其中的交易再怎么黑暗,也与何易没有半点关系。 他需要做的,也就只是听令剿匪而已。 这其中有太多事情让他想不明白,可以说是疑点重重,但整理起来,却又叫他毫无头绪。 修士的实力,自然是不用质疑的。 可黎戎寨那三千贼寇,就算站在原地让他杀,也得杀上一两个时辰吧! 况且,又为什么要带上一百个新兵过去? 事出总有因,这因又是什么? 那平原县丞美曰其名,是为了让新兵跟着赵将军出去历练一番————“可背地里干的什么勾当,我可是清楚的很!” 何易忽地想起昨日与公良雎交谈时,对方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公良雎明显知道一些内情。 而且,在公良雎在临走时,还曾说过一句:“援军?哼!希望明日以后,你还有这个想法!” 看来公良雎早就料到了今日所发生的事。或者说,他知道这次来的援军,就只有那赵将军一人而已。 但是,他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再往前想,那火烧平原军械库的苏虔,也曾说过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呵呵,一个将死之人,有些事情不知道也罢,说不定黄泉路上,将军还能与我做个伴呢!” 想及此处,何易越发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 苏虔与公良雎,除了知道许多平原县的内情之外,还知道一些不可告人,或者无法告人的秘密。 “早知道,就多问一问云义了。”何易头痛的揉了揉脑袋。 另外,之前从那县丞的表现来看,似乎很是害怕裴东等人跟随赵将军出征,但对这刚刚募集的一百新兵,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又是为何? “难道这里面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又或许,那黎戎寨内同样有实力强大的修真者存在?”何易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这一大堆猜测,却是将他弄的一头雾水。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此乃千古不变的真理,无论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都要早作准备才是。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次出征,就算有赵将军这样的修真者带队,也将会是一场苦战。 想及此处,何易连忙去裴东那里要了两捆新造的羽箭,之后整整一天,都埋在屋内,往箭头上刻录破字符,直到入夜时分,方才将那两捆羽箭刻完。 随后,他将贾绍、范武等新兵叫到一起,每人派发了两支刻有破字符的羽箭,叫他们千万要将这箭藏好,不要声张,并仔细叮嘱:此箭名为破魔箭,并非寻常箭矢所能比拟,非危机关头不可使用,切莫随意拿出示人,更不可随意浪费。 ............ 次日,何易身为新兵统领,自然要陪同赵将军与新兵们同时出城剿匪。 荒野漫漫,一眼望不到头,这一行人一路走去,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默中度过的,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很显然,对于这次行动,除了那赵将军之外,所有人心里都没底。 是,你赵将军是修真者,是仙人,拥有强大的仙法本领,但我们呢? 三千敌军围攻上来,你赵将军说杀可杀,说走可走,但我们呢? 谁来管我们的死活? 此时此刻,所有的新兵脑中,都是这样的念头。 那赵将军骑着马,散漫的走在队伍最前方,时不时地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图,仔细辨认,待走到一处分岔口时,他忽地转动马头,朝着左侧的一条小路走去。 “这边,跟上!”赵将军回头,淡淡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队,那双眼睛里闪烁的神色,全部都是冷淡和漠然,没有一丝感情色彩。 离开平原县没多久,众人便踏入了荒山野岭之中,随着一步步的深入,周围的环境也变得越发荒凉。 待赵将军再次根据地图,再次选择了一条岔路之后,何易发现了不妥。 “赵将军!往黎戎寨,应是走右边这条山路。”何易走上前,将赵将军的坐骑拦了下来。 这赵将军所选择的路线似乎有误。 起初时,何易还没觉得怎样,但越往前走,这条路就偏离目的地越远,再这么走下去,他们永远不可能找得到黎戎寨。 “哦?你又如何认得往那黎戎寨的去路?”赵将军低头看了何易一眼,眉毛轻轻扬了扬,脸上似有不悦之色。 “卑职前夜曾去过黎戎寨一次,自然知道去路。”何易说道。 “原来如此......”赵将军轻蔑的点了点头,便又从怀中取出那份地图,仔细看了片刻,却还是扬起马鞭指向左边的小路,淡淡的说道:“看来是你记错了,应该是往这边走。” 那赵将军言罢,也不去理会何易,朝着身后的新兵挥了挥手,继续赶路。 见对方执意去走小路,何易却是急了,快步拦在赵将军马前,说道:“将军,卑职可以肯定,这小路绝不是通往黎戎寨的,山路才是!” “我说是你记错了!应该是往这边走!听不到吗?!”见何易胆敢拦下自己的坐骑,赵将军的目光急骤寒了下来,厉声喝斥着,扬起手中马鞭,二话不说便朝何易抽打而去。 啪!!! 这一鞭不可谓不重,何易也没想到这赵将军说打就打,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鞭抽在胸口,当下皮开肉绽,多出一条带血的鞭痕。 何易胸口的衣衫之下,是曾被野兽啃食,皮肉尽失的残破躯壳,没有皮肤血肉的保护,就等于这一鞭,是直接抽打在了何易的脏腑上。 “噗!” 一声闷哼之下,何易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看你还敢不敢废话!”一鞭过后,那赵将军再次将手臂高高抬起,朝着何易鞭挞过去。 啪! 这一次,鞭子抽空了。 何易手中紧攥着鞭绳,强压下心中腾起的怒焰,厉声质问那赵将军,道:“我并无过错,你凭什么打人?” 他也是血性男儿,自然不愿平白无故遭受毒打。 这也是入狱后的何易懂得了什么叫做隐忍,若是换做以前,断然不会只是接下鞭子质问这么简单。 “你这家伙,凭什么打我们何将军!还有没有天理了?” “何将军只是给你建议,你不听也就算了,凭什么无故打人?” “没错!就算你是斛阳城的将军,也不能这样蛮横残暴!” “......” 身后众人听闻声响,脸色也是大变,纷纷围拢过来,聚在那赵将军马匹周围,一个个愤怒的看着对方,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在他们眼中,何易是凭借一己之力,拯救了平原县的大功臣,不顾危险,只身潜入黎戎寨,一把火烧尽了对方的军械与粮草,断了对方的后路。 今天就算他赵将军不来,只凭平原县自身的兵力,也足以将城池守下来。 “何将军,你没事吧?”贾绍与范武见何易受伤吐血,连忙将其扶到一旁,关切的问道。 他二人有些不太明白。 方才何易与赵将军的对话,他们一字不落听在耳里,仅仅是正常的交谈与商榷而已,并且何易也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从头到尾,无半点冲撞之处。 最重要的是,何易昨夜亲自往黎戎寨去过一趟,又怎会认错去路? “凭什么?就凭我坐在马身上,低头看着你们!”那赵将军冷哼一声,口中大喊道:“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言罢,他不顾众怒,再次挥动马鞭,抽向何易。 “你干什么!”贾绍与范武等人见马鞭再次袭来,神色大变,一个个飞扑过来,替何易挡下了这一鞭子。 啪! 这一鞭子,直接抽在了贾绍的身上,留下一道艳红的血印。 那赵将军似乎有意立威,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只管不停的挥舞着鞭子。 这般抽出了数十鞭,赵将军方才解恨,指着浑身带伤,摇摇欲坠的贾绍与范武,冲着一众新兵吼道:“叫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如再有人质疑本将的话,下场就和他一样!听明白了吗?” “你这家伙......”贾绍咬牙切齿,将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贾绍,回来!”就在贾绍还要顶嘴时,何易连忙将其叫住。 通过刚才的举动,何易算是看明白了,这个赵将军喜怒无常,根本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 虽然表面上是一位将领,但脑子里终究还是修真者的思维,只要能够达成目的,才不会与你讲什么道理。 而且,那县丞说这赵将军原本是练气宗的修士。 这不禁让何易想起了那个北荒边缘的那个小村子。 练气宗这三个字,确实没给何易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那时,那个叫做周成的练气宗弟子,说他们宗门之内经常会让北地的百姓进入北荒雪原,替他们寻找宝物,这几个月过去,又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在雪原之内白白送了性命...... “本将去前方巡视一番,你们原地待命!谁敢逃跑,全队挨罚!听见了吗?”见没人再敢忤逆自己,赵将军这才满意,将马鞭收起,自行拔马左转,朝那小路而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39章:造孽之三 “这姓赵的,怎么如此喜怒无常!动辄鞭打,完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范武看着那赵将军离开的背影,简直是恨的牙痒痒,他被鞭子抽的浑身是伤,稍微一动就巨疼无比。 虽然只是些皮外伤,但与疼痛同时产生的愤怒,却在他心底越积越深,发泄不出来,十分的难受。 “何将军,你没事吧?”贾绍担忧何易的情况,动身过去查看何易身上的鞭伤。 北方的冬季极为寒冷,若不及时治疗,伤口很快就会变成冻疮。 “我没事,不用担心。”见众人围在周围,一脸关切的样子,何易心中顿时升起几分暖意,他一手前伸,阻止了想要查看自己伤口的贾绍。 他身体外面的衣物之下,尽是被野兽啃咬过的伤口,以及全无血色的白肉,若是被这些新兵看到,恐怕会将自己当成怪物一般看待。 ...... 如此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那赵将军方才回来。 不同的是,他这次是步行回来的,之前那匹黑色的坐骑不翼而飞,而那赵将军本人的脸色,同样显得有些苍白,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众人虽然好奇,却也都不敢出言多问,若是再引来一阵鞭打,实在是不值。 “本将在前方巡视过了,一路畅通,并未发现敌人哨探,继续前进吧。”赵将军的目光仍旧冷漠。 不得已,众人又沿着小路走了数里,直至一处谷地。 前方,一望无际的荒野之上,到处都是乱石与腐木,一眼望去,死气沉沉,没有丝毫的生机。 何易望着这片土地,不禁又回想起数月之前,与张槊等囚犯一同进入北荒雪原时,所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 “北荒雪原...也不知道张槊、石川他们,有没有成功从那里逃出去?” 不知为何,何易心里暗暗有些烦闷,他左右望了望,目光寻找着那赵将军的身影,却发现不知何时起,那赵将军已由队伍的最前方,走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穿过前方的林子,便是贼寇的窝点了,你们继续向前走,一有消息即刻汇报,听明白了吗?本将腹中有些疼痛,先去方便一下!”待队伍穿过荒野,走入一片满是枯树的密林时,那赵将军忽然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了队列。 见状,何易更觉心中烦躁无比,心中隐隐觉得,即将要有大事发生。 这地方死寂一片,举目四望,尽是些灰褐色的死树枯枝,遮天蔽日,随着风向张牙舞爪,如同胡乱摆动的蜈蚣足一般。 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枯叶,几乎掩埋脚掌,行走时,大量枯叶被靴子踩成粉碎,发出一阵阵“嚓,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莫名的悚然。 “那赵将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何易忍不住想道。 他们从离开平原到现在,已经走了半日,天色将晚,在这么继续下去,只怕又要在这鬼地方安营扎寨了。 “停下!” 何易让大家暂时停止前进,打量着周围诡异的环境,便问身旁的贾绍,道:“小绍,你是猎户出身,常年在外狩猎,可来过这个地方?” 贾绍模样警惕,仔细想了一会,便答道:“这里叫做枯雪林,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县里有传闻说,这鬼地方常有体型巨大的凶猛野兽出没,十分危险,所以一般的猎户都不会往里面去,我也是第一次进来。” “巨大的凶兽,枯雪林......”何易重复了一遍,忽地想起一事,连忙又问道:“这附近可有一处牛家村?” “有啊,据说去年年初那会儿,牛家村有个人为了给自己儿子治病,便冒险进入枯树林,并在林子里找到了一味灵药,据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效果十分的神奇......”贾绍一边说着,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浑身鞭痕的身体,而后将头扭到一旁,与范武二人小声嘀咕道:“咱们要是也能找到,或许就可以治好咱们身上的伤了......” “对啊!”范武闻言,眼前顿时一亮,便就开始小声与贾绍讨论此事。 “咦!你看那是什么,好漂亮的一朵花......” 范武与贾绍二人如此说着,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何易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加难堪。 修真者身份的将军、危险的死地、罕见的灵药...... 随时可能出没的凶兽、一支凡人的队伍、上阵杀敌的借口...... 这场景有着莫名的熟悉。 何易思忖了片刻,忽然愣在了原地。 将所有的线索串联到一起之后,他也终于明白了,那赵将军此行的真实目的。 他根本就不是为了剿匪! 剿匪只是一个借口————以这些新兵做为诱饵,吸引这林子里潜伏着的凶兽的注意力,而后抢夺凶兽看守的异宝。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正如何易刚刚出狱时,在北荒雪原中的遭遇一样,只不过,这次由死囚换成了士兵!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何易紧紧捏着拳头,心中的愤怒已然达到了顶峰。 从一开始,何易就已经发现了这件事的奇怪之处,可因为前几日刚刚与黎戎寨进行了交战,那赵将军用的又是剿灭黎戎的借口,再加上县丞在一旁圆谎,所以何易根本就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 他相信北荒雪原的事情只是一个巧合,他相信人性终究还是善意的。 到头来不过是一个笑话。 这些修真者,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先让一些无辜的普通人进入枯雪林,探清哪里有宝藏,哪里有危险,自己再坐享其成,风险也大大降低。 他们怎敢如此? 怎敢如此! 简直是在造孽! 何易心中盛怒,可一切为时已晚。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已然深入枯雪林内部,在回头寻那赵将军,却发现对方早就不见了踪影。 “范武!你在干什么!别再过去了,快回来啊!!!”这时,旁侧忽地传来贾绍凄厉的呼唤。 何易闻声望去,只见范武正兴冲冲的朝着前方不远处,斜生的一株极为巨大的古树旁跑去。 在那树下的泥土上,生长着一朵极其艳丽动人的七色花骨朵,烈风扫过,那花苞忽地张开,霎那间芬芳四溢,竟然在这个时候成熟开花了。 点点花粉流动,闪烁着晶莹璀璨的辉芒。 范武的目光完全被那朵七色花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在那颗巨树上方,一颗无比巨大的蟒蛇脑袋,正从巨树顶部的缺口钻出来,飞速向外爬动。 这条巨蟒的颜色与那古树相同,几乎融为一体,若静止不动,便极难发现它的存在。 它一边向外延展躯体,那双恶毒的眼睛,紧紧盯在范武的身上。 “是树心巨蟒!范武!快回来!”何易大惊。 树心蟒,非百年古树不栖。 因其体型巨大,又生活于平原地带,无高山巨石作为栖身之处,所以通常情况下,这种树心蟒一般都会寻找一棵百年以上的巨树,再吃空树心,以作为栖居之地。 没想到,在这片枯雪林中,竟会藏有一头树心巨蟒! 何易唤了几声,可范武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似乎是被那绽放的花朵所迷惑,仍旧一步步向前走去。 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花粉萦绕在范武周围,像是一团彩色的波澜,推动者范武不断前进。 范武伸手,缓缓抓向那朵花! 见状,何易心下大急,从背后取下猎弓,搭箭掂弦,他并没有去射树上的巨蟒,而是瞄向了范武的小腿根部。 噗嗤! 这一箭正中范武腿部的嫩肉之上,剧痛下,范武发出一声哀嚎,半跪于地上。 也正是因为这一箭,范武停下了前伸的手臂。 “快把他给我拉回来!” “是!” 贾绍几个箭步冲过去,拿住范武的身体,拼命的向后拽去。 “全军后退!别靠近那朵花!” 见贾绍成功救回范武,何易总算出了口气,吩咐左右不要上前。 那朵艳丽的七色花朵,自身散发着淡淡的光华,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似凡物。 而且,何易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其内部所蕴藏着的强大灵力。 天才地宝,不过如此。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40章:树心巨蟒 “但凡异宝出世,必有异兽相守。” 这句话虽然来自于修真界,但在世俗之内同样适用。 这条潜伏的巨型树心蟒,既然守护在异花旁侧,定然也属异兽一类。 异者,非同类也。正如普通人与修真者的关系一样,异兽的强大,也远非普通凡人所能抗衡的。 “羽箭上弦,小心后退,千万不要惹怒那条巨蟒!”何易高声呼喊到。 那株七色花朵已经开放,逐渐成熟,那头巨蟒也必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花朵太远。 所以,只要他们小心退走,不去主动惹怒巨蟒,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众人渐渐向后退去,树心巨蟒也在这时从古树顶上爬了下来,巨大的身躯在七色花朵的周围盘成一圈,警惕的盯着何易等人。 片刻后,那巨蟒身上的鳞片,如同树叶一般片片张开,自鳞片下散出一道道极为浓稠的、深绿色的毒气,随着流风逐渐变淡、扩散开来,在七色花朵的周围聚拢成一圈,形成一片剧毒之地。 幸运的是,它只是警惕与防御,并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见状,何易总算是放下心来。 一切都在往安全的形式发展着。 “捂住口鼻,尽量减缓呼吸的速度!继续后退!”何易说道,他举目四望,待回身往后看时,却是忽地紧紧攥住了拳头。 他看到了先前悄无声息离开的赵将军,在不知不觉间,又重新回到了队列的最后方,视线落在那朵异花身上,目光深处凸显出几分狂热。 “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别给我搞什么幺蛾子!”何易不无担忧的想道,内心无比的紧张。 因为他知道,这个赵将军带他们过来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让他们吸引这头巨蟒的注意力,以便于他能够顺利得到这朵异花! 想了想,何易便将手伸进箭囊,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 倘若那赵将军真敢趁机生什么事端,今日就算舍下这一副皮囊,也要将对方拖入泥潭! ............ “七色妖花,果然是七色妖花!”那赵将军神色贪婪,看向那朵七色妖花的表情异常的狂热。 他先前来过一次,但还未及靠近,便被潜伏于暗处的树心巨蟒偷袭了一记,致使胯下的坐骑被吞。 以赵将军自身的实力,虽说也能与这巨蟒斗上一阵,但同样也有丧命蛇口的危险,若有这队新兵作为诱饵将树心巨蟒引开,他便可以毫无风险的将七色妖花摘下。 他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那些新兵和树心巨蟒的动向。 可事情并没有朝着他料想的那个方向发展,新兵们并没有成功引走树心巨蟒的注意力,巨蟒也仍旧没有离开七色妖花半步。 眼看那些新兵就要成功逃出树心巨蟒的警戒范围,那赵将军自然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五指一捏,一支尖锐的袖镖便出现在他的手掌之内,随后抖动手腕,疾速掷向那条巨蟒! 噗嗤! 一道厉风袭过,在所有人无比惊恐的目光中,那袖镖准确无比的命中了巨蟒的左眼,在它那硕大无比的头颅上,绽放出一朵令人惊艳的血花! “恶贼尔敢!!!” 何易见那巨蟒受伤,顿时大惊失色,扯满弓弦,回身向后,朝着那赵将军所在的方位便是一箭。 可那赵将军在甩出袖镖之后,便已溜之大吉,往更加隐蔽的地方逃去了。只剩满面惊恐的一众新兵,面对即将陷入疯狂的巨蟒恶兽。 “何、何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贾绍惶恐不已。 “怎么办?”何易扯起嗓子拼命大吼道:“逃!大家快逃!” “......” 树心巨蟒疯了。 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将周围无尽的枯树撞的断裂。 凡异宝现世,必有异兽相守。 七色妖花从发芽到开花,想必要数百年的时间,这条巨蟒在此守护了这么久,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苦战,赶走了多少想要争夺的强敌! 眼看花苞已经成熟,此时却被一群爬虫觊觎,并且还敢伤害自己...... 它怎能不疯?它怎能不怒! 轰! 树心巨蟒变的十分暴躁,一记尾击当头而下! 远野颤抖,地面粉碎! 在这一击之下,地面被砸出一个数丈的深坑,无数的巨石升入高空,又迅速坠落。 几名被吓的呆滞的新兵就那么怔怔的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坠落的巨石砸向他们的脑袋。 “愣着干什么!快闪开!” 何易闪身飞扑过去,险险的将那几人扑到一旁,免去了被坠石砸死的命运。 暴怒中的巨蟒,根本不管周围存在着什么东西,只是疯狂的甩动着尾巴。 它的爆发力实在太强悍了,鳞甲如钢,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巨大的坑洞,剧烈的余波像是一圈波纹似的扩散,将何易等人震的心头发慌,更有承受不住者,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轰隆隆!!! 与此同时,巨蟒扭动巨大的身躯,向何易这边猛扑过去,身躯像是一条高速移动的山脉,将挡在面前的东西全部碾压成了粉齑。 “快跑啊!”何易厉声喊道。 轰隆隆!!! 又是一阵山崩地裂。 陷入狂怒之中的巨蟒,摆尾横扫,当下便将前方数名士兵扫的倒飞出去。 砰砰砰! 凡胎肉体,如何能抵御这般巨大的力量?最后方那几名士兵被巨大的力量击个正着,身骨尽碎,却连哀嚎都没有发出一声,便失去了生命。 亲眼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死在巨蟒尾下,叫何易看的目眦欲裂,心痛不已。 若是战死沙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被那赵将军陷害,死于非命。 何易心中愧疚,他恨自己不能提早看破那赵将军的计划。 若是能提早察觉,又如何会弄成这个样子? “逃!大家分散开,快逃!”何易厉声吼道。 这树心蟒体型巨大,鳞甲坚固,又有剧毒作为掩护,根本无法与其正面相抗,所以,他只能让士兵们尽快逃跑。 慌乱之中,何易抽出一支羽箭,疾速射向巨蟒的另外一只眼睛,但那巨蟒明显有了准备,微微偏了偏脑袋,躲开了何易射来的一箭。 叮地一声,箭支仅在巨蟒头部的鳞片上溅起几点星火,却连一道痕迹都没有留下。 “滋滋...” 巨蟒向前滑动,虽然体型巨大笨重,但却有着超乎寻常的速度,口中的信子卷起靠后的一名士兵,便朝腹中吞去。 何易见状,再次自箭囊中取出一支羽箭,这一次,他使用的是带有破字符印的破魔箭。 定气,凝神。 弯弓,搭箭。 “破!” 一声崩响过后,破魔箭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破空而去,直贯长虹! 破字符所蕴含的强大的穿透力,在巨蟒吐出的柔软蛇信上,穿出一个碗口大的血洞,那巨蟒吃痛,连忙将蛇信收回,那名士兵也应声落于地上,一脸的惊恐与慌张。 “快跑!”何易一边冲那士兵喊着,脑中飞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怒! 先是眼睛,又是蛇信,巨大的痛苦,让巨蟒变得更加血腥疯狂,它发出一阵尖利的吼声,震得人耳鼓生疼,头欲炸裂,随后挥动巨大的尾部,朝何易所在的方向当头砸下! 盘亘枯雪林多年,何曾有其他生物敢触它的逆鳞? 怒不可遏! 轰! 何易一直都在密切注意着巨蟒的动作,见那巨尾袭来,连忙抽身后退,躲开了这一击扫尾,跟在贾绍与范武等人后面,逃向远处。 看到胆敢伤害自己的蝼蚁们想要逃跑,巨蟒变得更加愤怒,躯体节节攀升,整个前躯高昂起来,足足有十余丈高。 “滋滋...” 盛怒之下的巨蟒渐渐失去了理智,再顾不上身后守护的七色妖花,紧追何易等人的身后,将尾巴高高抬起,剧烈的抡动,所过之处树木断裂,巨石横飞,横扫千军如卷席,将一切皆化为了碎片。 又是数名士兵被砸的飞了出去。 “贾绍!你速速带人离开!我来断后!” 那巨蟒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何易的想象,不一会的功夫便追了上来。 他们只凭一双腿,无论如何都逃脱不掉,现在这种情况,必须有人主动留下,来吸引巨蟒的注意,以便让更多的人有生还的可能。 “不行!我等身为下属,怎么能让您独自留下?”贾绍摇头说道。 “快走!这是军令!要不然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何易凌厉的瞪了贾绍一眼。 “这......是!” 贾绍也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咬牙接下了命令,一手搀着瘸了腿的范武,带着残存的新兵们逃向枯雪林外。 危机时刻,何易再顾不得隐藏实力,拔出斩魔剑,与士兵们分开方向,自侧面绕向巨蟒的后方。 “破!” 何易挥剑,一剑斩在那巨蟒尾部,剑锋扫过之处,形成片片涌动着的,犹如实质般的剑气。 那巨蟒身上厚重坚硬的鳞片,在这金色气浪的影响之下,竟然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数巴掌大小的鳞片纷飞四散,其内包裹着的嫩肉,被割开一道巨大的豁口,蛇血如泉般喷射而出!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41章:破魔箭威 “滋滋!” 树心巨蟒吃痛,扭转蛇头,凶恶的注视着何易,张口喷出一道毒液,朝着何易的方向笼罩而来。 那毒液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将地面腐蚀起阵阵黑烟。 何易见状,撒腿便往密林内部跑去。 他的目的是转移巨蟒的注意力,以减少士兵们的损伤,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当然是有多远跑多远。 巨蟒紧随着何易冲入密林,一顿横冲直撞,大片大片的枯树被那无可匹敌的力量拦腰扫断,地面被碾下无数错落的沟壑,溅起层层烟尘。 它的目光牢牢的锁定在何易身上,必须要将这个胆敢伤害自己身体的爬虫咬碎嚼烂。 “这家伙的力量太大了,尤其是那一截尾巴。若被打个正着,怕是一下就能要了自己的命。”此时的何易,正用衣角捂着鼻腔,隐蔽在那大片的烟尘之中,透过尘埃,凝视着那个朦胧中的巨大影子。 实力差距过于庞大,不可力敌,力敌必败。 只能智取...... 这树心巨蟒既是蛇类,视力必然不会太好,之前又被那赵将军射伤了一只眼睛,几乎成了半个瞎子。加上烟尘的遮蔽,这家伙更不一定能够准确捕捉到自己的行动。 若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小心应付,未尝没有胜算...... 滚滚尘烟之中,何易紧紧握着手中的斩魔剑。 他将全力以赴。 因为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 在出手的同时,自己的身体也会暴露在巨蟒面前,如若一击之下不能斩杀巨蟒,自己势必也会被巨蟒的反击锤个结结实实。 树心巨蟒在这片烟尘周围徘徊了片刻,余下的那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里面。 它本想着继续一鼓作气的破坏一阵,直接将那只胆敢伤害自己的蚂蚁碾死在这烟雾之中,但尾部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却又似在提醒着,让它升起几分警惕。 能够破开自己坚硬的鳞片,伤到自己的本体,就算只是一只虫蚁,也不容小觑! “滋滋......” 片刻后,树心巨蟒口中再次涌出一团毒雾,试探性的朝前方那片尘烟中喷吐而去。 黄色的烟尘,绿的的毒雾,交织掺杂在一起,让这片空间再次浑浊了几分,可视度变得更低了。 何易从内处向外看去,如此庞大的巨蟒,也就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相信此时此刻,这头半瞎的巨蟒,绝对无法捕捉到自己的动作! 便在这时,何易屏住呼吸,忽地从地面上跃了起来,脚尖轻点在一棵倒塌的枯树之上,以此借力,继续一层一层往更高处跳跃,身形如一只灵活的野燕,轻灵而又迅速。 ............ “停下!大家停下!我们身为何将军帐下的士兵,怎能临阵脱逃,让何将军独自犯险?”贾绍搀着范武跑了一阵,见何易折了回去,独自面对树心巨蟒,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愤慨。 虽然那是何易下达的命令,但在这战场之上,怎么会有将军死战,士兵逃跑的道理? 周围的士兵们闻言,也都暂时停下逃跑的脚步。 他们虽然是新兵,但也知道忠义二字,背主求生,确实是让人不耻。 “可我们能怎么办?就咱们这点人,恐怕还没接近树心蟒,就要被周围的毒气给毒死。”有人无奈的说道,他之前不小心吸了一口已经稀释的很淡的毒气,到现在都还觉得头脑发晕,没有缓过劲来。 “就算不被毒死,凭我们手里的兵器,也无法对巨蟒造成伤害啊!”另外一人看了看手里卷了刃的兵器,默默叹了口气。 方才鼓起勇气朝着巨蟒砍了一刀,那坚硬如铁的鳞甲丝毫没有损伤,可自己手里的长刀上却是崩出了无数的缺口,虎口还被震的险些裂开。 “......” 听他如此说,贾绍一时间也没了话语。如果拼了命,或者拼上足够多的命,能够做到,或者有希望做到,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希望,他们都可以悍不畏死的冲上去。 可是,如果连巨蟒的鳞片都破不了,那回去不是白白送死吗? 而且刚才何将军的那番行动,明显是要引开巨蟒,以保他们能够安全逃离险地,如果此时又重新折回去送死,那不是辜负了何将军的心意吗? “我看咱们还是.....” “没有还是,何将军之前不是给了我们两支特殊的羽箭吗?说是不能示人,只有在危机关头才能使用......现在,难道不是危机关头吗?”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范武忽然开口说道。 范武的内心十分自责,刚才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去采摘那朵花,也不会将树心巨蟒引出来。 “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贾绍一拍脑袋,随即在箭囊里一阵翻找,将一支带有破字符的羽箭拿在手中。 范武一手搭在贾绍的肩膀上,随即从自己身后的箭囊中,将那两只带有破字符的羽箭,交到身旁一位士兵的手中。 一路逃跑,小腿上的箭伤还没来得及去包扎,血流如注,已让范武的脸上升起几分病态的苍白,身体也开始渐渐无力。 “后面的事,全靠你们了。”他虚弱的说道。 贾绍将范武扶到一旁的树下,示意他包扎伤口,好生休息,而后看向周围,道:“既然已经踏入了军营,就没有孬种!要生,就一起生,把酒言欢!要死,就一起死,同赴黄泉!路上有个伴,大家也不孤单!” “回去与何将军并肩作战!” 言罢,他们原路返回,隐蔽在枯树密林之后,距离树心巨蟒不足十五丈远,他们手中的弓,在这个距离之内,能够发挥最大的力量。 “准备!” 贾绍低吼一声,首先将一支破魔箭搭上弓弦,对准那头树心巨蟒的后背。 按照贾绍所说,士兵们纷纷自箭囊中取出何易所赠的破魔箭,一支支羽箭上弦,动作整齐划一,锋利的箭头从一颗颗枯树后方探出,破字符那神秘莫测的纹路之上,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放箭!” 一声令下,近百支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破魔箭划破长空,集中射向巨蟒那无比庞大的躯体。 这次,可一定要凑效啊...... 贾绍心中紧张,双目死死盯着那一批飞驰而去的箭矢,捏着弓弦的手心微微见汗。 虽然是听说这箭威力无比,但他们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而且是第一次使用,不自信也是在所难免。 金芒转瞬即至。 叮! 一声脆响,最前方那支由贾绍所射的破魔箭,首先击中巨蟒背部的鳞甲。 但是攻击并没有凑效。 不过,这一箭虽然没有对巨蟒造成伤害,但那片被击中的鳞甲之上,却多出了几条明显的裂痕。 第二支破魔箭随即而至。 紧接着是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 大量的破魔箭如雨点般击在巨蟒背后的一处,终于咔嚓一声,那块鳞甲应声碎裂! 在破字符印的加持之下,羽箭的威力被放大了无数倍,又没了护体的鳞甲,最后剩余的十数支破魔箭顿时贯入了巨蟒的体内,霎时间,鲜血如同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成了!” 见破魔箭的攻击凑效,士兵们顿时发出一阵欢呼。 破魔箭居然能够将巨蟒的鳞甲射穿,在贾绍等人看来,已是威力无比。 但也仅仅是以普通人的视角来看。 那巨蟒的身躯实在太过巨大了,普通人肉眼看上去无比恐怖的血洞,对于巨蟒来说,却并不足以致命,反倒更加激起了巨蟒的凶性。 巨蟒张开了大口,想要再次喷出一团毒雾。 便在这时,何易也正好跃上了枯树堆的最顶层。 而后,他脚下骤然发力,一手执剑,一手紧紧护住口鼻,屏息凝神,猛地朝着空中那张蛇口冲去! 待得穿云破雾,重见日光之时,何易挥动斩魔剑,全力朝着那张刚刚开的,满是血水与毒液的嘴巴,一剑斩去! “破!!!”何易使尽了所能用出的最大力量。 一道犹如实质的弧形剑气骤然出现在何易前方,迅速向外扩散开来,越来越大,金色剑芒径直从巨蟒的口中掠过,没有丝毫停顿的消散在极远的天际之间。 世间仿佛静止,树心巨蟒的身体忽地僵住了。 何易仍旧保持着前冲的状态,身形迅疾如风,一脚点在巨蟒的前颌,继续借力向巨蟒后方跳跃,动作行云流水。 他的长发胡乱的在脑后飘动,衣衫烈烈,如一位轻功无双的绝世高手。 直至落地收剑的那一刹那,身后的巨蟒方才晃动了一下躯体,而后轰然倒地。 举目望去,那颗硕大的蟒头,却是横向从嘴巴处一分为二,涌血成湖。 “你们还不快走!千万别再回来了!”何易大叫一声,将看呆的一众士兵们从震惊中唤醒。 他速度不减,继续飞速朝着枯雪林的深处跑去。 危机解除了吗? 当然没有。 树心巨蟒虽死,但那里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赵将军。 何易相信,一旦那家伙得到了七色妖花,必然会朝着他们举起杀戮的屠刀! 因为这件事,无论是他,还是县丞......都不会允许有人活着将这件事情传出去! 否则“仙”者之名,将永不复存在!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42章:力战修士 果不其然,当何易重新回到枯雪林内部的时候,那赵将军正从远处偷偷靠近参天古树。 此时的赵将军,还不知道巨蟒已死的消息。 他的目光中满是贪婪,小心翼翼的伸手触向那朵七色妖花。 何易满心都是愤恨,见此状况,哪里会让对方就此得逞?连忙自箭囊里取出一支破魔箭,对准赵将军的胸口便射了过去! “咦?” 听着前方袭来的破空之声,那赵将军似是有所防备,他抬头冷冷看了一眼前方疾行而来的何易,手中的兵器瞬间变幻成一面小盾,挡在身前。 他乃是一名金五行的修士,化金御器,是他最拿手的本事,挡下区区一支羽箭,自然不再话下。 可这破魔箭的威力,连树心巨蟒的鳞甲都能击碎,又岂是那般好抵挡的? 便听“噗嗤”一声,那面小盾只一瞬间便被破魔箭所幻成的金色流光所洞穿,紧接着深深的扎入了赵将军的肩头。 霎时间血如泉涌! “怎么可能!这一支普通的箭矢,怎可能会击破我的灵盾?”那赵将军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脸色急骤变得阴沉,将没入肩膀的羽箭拔下来扔到一旁。 七色妖花已经成熟,此时正是最紧要的关头,如若不赶快将其采摘,等树心巨蟒回来,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他没有与何易多说什么,只是用如刀般的目光扫了何易一眼,便再次伸手抓向那朵七色妖花。 唰唰唰! 何易见状,又连续射出三箭,呈品字型,分别射向那赵将军脖颈、右肋、心窝。 只是这次,他所使用的是普通箭矢。 不过,有了第一支破魔箭所造成的威慑,他料定对方不敢硬接这三箭。 “你这混账东西!” 那赵将军见何易又朝自己射箭,顿时气的火冒三丈,目露凶光。 他眼看就要将七色妖花抓在手中,可惧于之前那支破魔箭的威力,又不得不迅速抽身后退,躲避着袭来的箭矢。 “既然你存心找死,我便先送你上路!”赵将军说着,且先将摘采七色妖花的事情放到一旁,做出备战的姿态。 与此同时,两股如水流般的银白色液体,自那赵将军的袖口中涌入手中,在他手心渐渐形成两柄弯刀的模样。 金曰从革。 金行的特点,一为从革,二为收敛,三为肃清,四为肃杀。 分别代表了金行术法的四种形态:御器、隐匿、祛邪、御界。 而从革术,便是一种御器之法,能够凭借自身的意愿来改变金属性物体的形状。 这也是金行修士所要掌握的最基本的仙法。 何易再次从背后的箭囊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 仍旧是普通的羽箭。 因为时间紧急,在这次“出征”之前,何易并没有制造出多少支破魔箭,而且为了保证新兵们的安全,他还给每个新兵派发了两支。 所以,何易身上的破魔箭亦所剩不多,能省则省。 面对气势汹汹,朝自己攻来的赵将军,何易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或者防御的措施,甚至完全无视了对方的攻击,只是微微压了压手臂,将弓箭瞄准了地上的七色妖花,而后松开了弓弦。 嗖! 箭影疾出! 普通人对战修真者,胜算不足万分之一,但无论是谁,都有着弱点的存在。 而对于此刻的赵将军来说,那朵七色妖花就是他的弱点! 这一支箭,几乎擦着那赵将军的身体而过,虽然没有击中赵将军,却也将那赵将军吓得不轻。他不是害怕自己受伤,而是害怕何易射出去的这只羽箭将七色妖花给毁掉。 赵将军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得到这朵七色妖花,为此,还向那贪得无厌的县丞许了不少好处,若是妖花被毁,那可就亏大了。 无奈,他连忙转过身去,朝着飞驰中的羽箭扔出一把弯刀,阻断了羽箭飞行的轨迹。 只听“叮”地一声,羽箭应声断成两截,坠落于地,而那柄弯刀则飞向了更远的地方。 见状,何易冷冷一笑,再次取出一支羽箭。 这次,是破魔箭。 搭弓拉弦,趁着赵将军转身的功夫,一道流矢射向对方的后背。 噗嗤! 金芒闪过,那赵将军的背上却是多出一个血洞。 “混账东西!” 那赵将军骂了一句,面色怒极,便又挥舞着长刀朝何易攻去。 何易面不改色,一言不发,再次取出一支普通羽箭,快速往旁侧移了两步,对准后方的七色妖花,一箭射去。 “混账!混账!” 那赵将军大急,前进的脚步戛然而止。 眼见羽箭再次袭向七色妖花,他连忙又回身替七色妖花挡了一箭,而何易则趁着对方出手的空档,又再次取出一支破魔箭,射向赵将军本人。 噗嗤! ...... 如此反复,一时间,原本应该处于弱势的何易,竟在此刻完全掌握了整个战局的主动,而那赵将军,则疲于抵挡和躲避之间,不消片刻,便有七八支利箭插在了赵将军身上,血流如注。 整个战斗的过程,俨然是一副猫戏耗子的场面。 这,才是何易最为强大的地方。 不在于个人本身的实力,也不在于麾下兵马的强壮,而在于审时度势,在于随机应变。 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寻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战斗方式! ............ 不远处,贾绍带着一众新兵折返而回。 虽然何易说了让他们赶快离开,但他们却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何易只身犯险。 经过一番商议,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回来,与何易并肩作战。 “仙人就这点本事吗?怎么感觉......好像是在被何将军吊打一样?” 贾绍躲在一棵枯树后方,探出头看向何易与赵将军战斗的方向,脸上有些发懵。 其他士兵的神色同样如此。 说不懵那都奇怪,要知道,何易虽然武艺出众,身手不凡,但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那赵将军,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修真者、世俗之中人人崇拜的仙人啊! 现在却被他们的何将军打的狼狈不堪! 此时的赵将军,已然身中数箭,血流不止,而何易非但毫发无损,更是越战越勇,步步朝着赵将军逼近。 当然,何易这副越战越勇的样子,是为了给赵将军施加压力而装出来的。 实际究竟如何,何易心里却是清楚的很。 他的箭囊中的破魔箭已经快要用完了,如果继续用普通的羽箭,连对方的护体灵气都无法击穿。 所以,何易只能在这个戏耍的过程中逐步接近赵将军。 将最后一支破魔箭射出之后,何易爆喝一声,将手中的硬弓掷向赵将军,而后“锵”地一声拔出斩魔剑,全力朝对方的头颅斩去。 “给我破!” 破字符亮起,金光乍现! 磅礴而凌冽的剑气涌动在斩魔剑周围,蕴含着可以破开一切的力量! 便在这时,那赵将军也有了另外的动作。 他张开嘴巴,便见一道银光从他口中疾射而出! 铛! 何易挥舞的剑刃还未及落下,何易便感觉到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自手臂之上涌来。 那是一柄银色的小剑,很小很小,仅有不到两寸,形状像是一枚袖镖,从那赵将军的口中吐出来,击在何易落下的剑刃上,迸射出一片耀眼的火花。 短暂的碰撞,何易被震的后腿了数步,那银色小剑也向后划过一个圆弧,而后以更加犀利的速度,直朝何易胸口刺去! 御器术! 金行修士赖以进攻的手段之一! 何易全神贯注,盯着那来势汹汹的小剑,斩魔剑自下而上斜挑,准确无误的斩在小剑之上,发出一声巨响,与那柄小剑撞到一起。 而后,那股浩然而庞大的冲击力,瞬间将何易虎口处的嫩肉震裂,斩魔剑险些脱手而飞。 他咬紧牙关牢牢握住剑柄,再次疾行向前,举剑直刺向赵将军心窝! 抢攻! 何易十分明白,想要依靠自己的实力击败赵将军,必须尽全力抢攻,一旦被对方反应过来,只要一招,只需要一招,自己即可就会落入下风! “怎么,没箭了吗?”赵将军吐出一口血沫,看着冲来的何易,目光如刀。 银色小剑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圆弧,重新飞回赵将军手中,在从革术的作用之下,迅速变幻成一柄长剑,冷冷笑着,侧身避开了何易这一剑,而后一剑斩下!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43章:该杀之恶 这赵将军,刚才之所以打的那么被动,完全是因为被带进了何易的套路里。 现在没了破魔箭,何易再也无法对七色妖花下手,只能近战相搏。 而他,赵将军,身为一名修士,而且还是修士之中近战能力最为强大的金行修士!怎会惧怕一个普通凡人? 简直笑话! 铛! 危机时刻,何易强行变招,由刺变挑。 一金一银,两柄长剑骤然碰撞到一起,剑刃之间剧烈的摩擦着,带起一片片夺目的火花。 冲撞所产生的劲风将周围的落叶尘泥吹掀起三尺,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一个圆形的真空地带。 这般较劲了片刻之后,二人各后退数步,暂且分开。 “嗯?” 那赵将军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他手中这柄银剑,乃是花了大量精力炼化出的法宝,虽说品阶一般,但威力也是远超普通兵器。 但在与何易手中的金剑硬拼了一下之后,却是硬生生的被对方砍出一道缺口来,可反观对方的剑上,竟然连丝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就十分的奇怪了。 也就是说,那把金色长剑,至少也要比他的银色小剑要高出一个品阶! 那至少也是灵级以上的法宝啊! “这剑不错,以后就是我的了!”赵将军说道,眼中满是贪婪的神色。 他虽然修真数年,但这灵级的法宝也仅仅只见过一次而已,其珍稀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与此同时,他又暗自奇怪————眼前这人分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是如何得到这样强大的法宝的? “做你的春秋大梦!”何易再次主动抢攻,挥剑朝着赵将军疾奔而去。 斩魔剑之锋,已是何易唯一能够倚仗的东西了,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凭借斩魔剑的锋利一举击败对方! 金光银芒,交饰叠加,何易与那赵将军手上同时加了力道,各自被震退了三四步,看起来谁都没占到半分便宜。 可实际上,那赵将军身为一名金行修真者,每一次的攻击之上,或多或少都会带有一丝暴虐的金行灵气,在兵器碰撞的过程中趁机打入了何易的体内,虽然仅仅只有一点点,但仍旧给何易的五脏六腑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一道浅红的液体,缓缓从何易的嘴角溢出...... “正面迎战本尊,你以为有几分胜算?”那赵将军冷冷笑着,对自己的称谓也改了口,从“本将”变成“本尊”。 显而易见,这个“将军”的身份原本就是暂时用来诓骗他们的。 “你试试就知道!”何易强忍着脏腑的剧痛,用衣袖抹去嘴角的血迹,双目紧盯着对方手中的银剑。 之前那个小小的缺口,在刚才的碰撞之下,已然又扩大了几分,一条浅浅的裂痕从缺口的末端处,一直延伸到另一侧的剑刃之上,已经隐隐有了断裂的迹象。 “杀!” 第三次,何易主动抢攻,用尽全力劈向那赵将军手中的银剑。 在兵器即将碰撞到一起的同时,何易胸前的先祖舍骨红芒大放! 一道道猩红的气流狂涌而出,形成一股血色飓风,将二人的身体完全包裹在内。 风眼之中,何易双目血红,杀气冲天,如一尊降临尘世的远古魔神,狂发似的,劈向银剑之上的那个缺口,一剑又一剑,完全不给赵将军检查兵器的机会。 他不知道舍骨所带来的杀气能否对那赵将军产生影响,但这阵腥风的确能够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欲毙其命,先破其器。 这已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对策了。 强烈的杀气加之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声势确是不小。 可这忽然而至的杀气,却也只是让那赵将军微微楞了一下。 仅此而已。 “呵呵呵,哈哈哈哈!!!我还道你有什么杀招,原来就是这么点杀气?”赵将军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一边轻松应对着何易的猛攻,一边嘲讽似的说道:“杀气?哈哈哈!一只兔子所散发出的杀气,就算再强,会让一头狮子惧怕吗?哈哈哈!!!不过,你身上的宝贝倒是挺多的嘛!统统拿过来吧!” 赵将军一剑挑开何易的斩魔剑,另一只手随即抓向何易脖颈处的项坠。 他亦发现了那股杀气并不是来自于何易本身,而是那项坠之上所悬着的红色珠子。 杀气这种东西,虽然无法在绝对劣势之下逆转战局,但若是在同级别对战的情况下,还是能够发挥出很大作用的,也算得上是一件难得的宝物了。 指尖划过,坠绳断开,那赵将军伸手扯下何易的项坠。在先祖舍骨离开何易的那一霎那,无尽的血色飓风瞬间消散。 便在这时,何易再次挥出斩魔,朝那赵将军当头劈下!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劈多少剑都没————” “破!” 那赵将军话还没说完,便见那袭来的剑上金芒顿现,锋利的剑气急落而下! 叮! 一声脆响过后,他手中那柄银剑,从缺口处骤然断裂! 赵将军的眼中迸发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但随即又变得阴沉,在剑气金芒笼罩而下的前一秒,他的双臂忽地向两侧舒展开来,竟是微微悬浮在了空中,浑身上下闪烁着淡淡的妙法虹芒。 然后,他身上那层厚重的铠甲“融化”了。 变成一滩涌动着的铁水,在半空中扭动变化。 在从革之术的操纵之下,最终形成了一只巨大的铁手,抓向何易劈来的剑刃! 空手接白刃? 痴心妄想! 何易神色凌然,手中骤然加力,剑气金芒更胜,以更加猛烈的方式砍向赵将军! 喀! 就在剑锋与那巨大的铁手接触之时,向来无往不利,斩破一切的斩魔剑,却在此刻急骤停了下来,被那只铁手牢牢抓在手心! “没用的!本尊这身铠甲,同样是威力无穷的法宝!” 斩魔剑被抓,抽而不出,何易见状,即刻变招,左手取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赵将军的眼睛! 修真者有灵气护体不假,但何易不相信,那灵气连眼睛这种脆弱的地方都能完全护住! “没用的!”赵将军冷哼一声,双目咪成一条缝隙,其内寒光闪烁。 他再次施展从革之术,目标则是何易手中那柄匕首。 于是,何易所持的匕首“融化”了。 在从革之术的作用之下,匕首在前行的过程中瞬间变成一缕铁水,洒落在地上,仅剩一把刀柄,对那赵将军构不成任何威胁。 “你这狗奴才,连番坏我好事,今日若不将你折磨至死,难消我心头之恨!”赵将军轻而易举的握住了何易的手腕,以一副审视失败者的表情看着何易。 而后,他迅速出脚,踢向何易小腹。 砰! 那赵将军下手极重,何易的体质又过于脆弱,受这一脚之力,当下便倒飞出去,撞断了一棵枯树,捂着肚子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咳着血。 暴戾的金行灵气在他体内疯狂的肆虐着,那种感觉宛如五脏六腑再被利刃切割。 何易尝试着站起来,但却没有成功,只能以斩魔剑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不会倒下。 果然如自己所料那般,一旦让对方有所反应,只需一招,即刻便会令他自己落入下风。 砰! 不给何易重新站起来的机会,那赵将军再次朝何易踢出一脚,将何易踢出七八丈外,重重的砸在地上。 斩魔剑自空中笔直的插进身旁的泥土中,微微晃动着,似乎也在表达着自己的不甘。 他,失败的太快了...... 果然是这样吗? 只有一次机会,若不能一鼓作气,便要彻底败亡。 普通人和修真者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何易的身体无力的晃了晃,似是认命了一般,轰然倒地! ............ 愣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远处观望的贾绍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见何易倒飞出去,倒地不起。 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新兵们的眼中,他们的何将军本是猫戏耗子,胜券在握,可就在一阵腥风与一道金芒出现之后,何将军便败了。 败的极为突然。 那赵将军满是戾气的走向何易,断裂的银剑也被他以从革之术重新凝聚在一起。 眼看何易就要身首异处,贾绍等人却是待不下去了,顿时将心一横,从林子里冲了出去。 “保护何将军!” “大家一起上,营救何将军!杀!” “......” 阵阵杀喊声中,便见贾绍一马当先,带着一众新兵从林子外面冲了进来,举钢刀,挽弓箭,悍不畏死,杀向那赵将军! 他们眼中满是仇恨与愤怒。 蒙蔽与利用,让他们那颗决心从戎之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与挑衅。 没有人甘愿做一颗棋子。 “哦?居然还敢回来?嘿嘿,这下可省下了本尊不少功夫。”那赵将军转过身去,看着一众冲过来的新兵,嘴角浮现出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微微张开左手,数十根拇指大小的银色旋刃,在他手心悄然浮现! “你们回来干什么.....”重新自地上爬起来的何易见到眼前这一幕,惊的双目圆睁,瞳孔急骤收缩到了一起。 与他所猜测的一样,此行的目的无论成功与否,那赵将军都绝不会让这些士兵继续活下去。 所以,何易让会他们趁早逃离这里。 保全性命只是其一,活着将这里的消息带出去,以免让更多的人遭受利用,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现在,他们居然回来了,而且一个不少,全部回来了!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都给我走!走啊!离开这里!!!” 何易放生呐喊,但新兵们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刀兵前进!弓军掩护!” “先把何将军救回来!!” “————放箭!” 新兵们快速结阵,刀兵站在前方,顶起大盾稳步前行,弓兵跟在刀兵身后,一片一片的利箭集中射向赵将军。 “无知凡人。”赵将军冷冷哼了一声,护体灵气自发展开。 羽箭叮叮当当落在赵将军身前,尽皆被那道灵气阻挡,紧接着,赵将军大手一挥,便见那些银色的旋刃急速从他手心飞出,射向冲来的新兵。 “喝!” 前排的刀盾兵用力的将盾牌插入地面,企图挡下袭来的飞刃。 但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只一瞬间,便被旋刃穿透,连带着他们的身体,亦被绞的血肉模糊。 喷涌而出的热血,在他们身前挥洒出三尺高的血雾,将半边天际都染成了朦胧的红。 血的温度并没有发挥应有的余热,很快就随着尸体一同冷却。 生命,有时候就是如此脆弱。 看着眼前这如同飞蛾扑火的一幕,何易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漏了半拍,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快走......别回来......”何易呆呆的看着,只觉得心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 “回来干什么!你们回来干什么!快走!走啊!!!”何易歇斯底里的呐喊着,带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哭腔! 他的心在流血! 死去的士兵,并没有阻挡余下众人的脚步,他们仍旧逐步接近赵将军,一支支羽箭飞驰,一杆杆长刀挥舞。 “跟他拼了!就算是死,也要让这个披着人皮的魔鬼知道,老子也是有血性的!” “就是脑袋掉了,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 他们越过同伴的尸体,带着同伴的遗志,继续向前冲锋。 “我们宁愿战死,也不苟且偷生!”贾绍厉声喊道。 “我们宁愿战死,也绝不苟且偷生!”众人齐声高呼。 这句话,仿佛一句魔咒。 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士兵阵亡,他们手中的兵器,根本无法对那赵将军造成半点伤害。 惨烈的斗志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新的希望。 只有四周胡乱舞动着的枯枝败叶,似乎在嘲讽着这卑微而脆弱的生命。 “用破魔箭!” 贾绍一声令下,无数闪烁着金色寒芒的利箭朝着赵将军疾射而去,但对方早已有所准备。 在之前与何易的战斗中,赵将军便对这金色的羽箭心生警惕,他的身法极快,突闪时所留下的一道道残影,同样给新兵们带来了极大的迷惑性。 这些新兵每人手中只有两支破魔箭,之前对战树心巨蟒时已经用掉一支,再经过这一轮齐射后,他们便再也无法对赵将军造成任何威胁。 余下留给他们的时间,便只能是等待死亡的时间。 ............ “走!你们快走啊!” 何易瞪大了眼睛,绝望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眶内布满了血色。 他的心中充满了悲伤与无力。 之前的何易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这一群新兵,面对死亡,也能够全无惧色? 要知道,哪怕是曾经无比强悍的北戎军,在面临困境与败仗时,也会出现溃逃的现象。 他不明白。 直到赵将军用手中的银剑洞穿最后一名士兵的身体时,在那名士兵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时,也仍旧不忘用手中的兵器砍向赵将军。 这一刻,何易终于明白了。 答案,是骨气。 答案,是不屈。 答案,是意志。 何易伤心欲绝...... 斩魔剑仍旧在他身边不停的晃动着。 他低着头,目光无意间看到剑身上所篆刻的字符。 《夏禹书》 受此时心境的影响,这一瞬间,何易似乎感受到了当年的禹王,在面对滚滚洪水之中,万千被泡的肿胀的百姓尸体时,那种深深的悲伤与无力的感觉。 这一瞬间,何易似乎体会到了,这本《夏禹书》究竟是为何而成的。 同样,是不屈。 同样,是骨气。 同样,是意志。 远古时期,天降洪灾,黄河泛滥,不能及时疏通,以致万千百姓葬身水腹之中。 禹王高举着手中的耒耜,恨不能斩断空中这绵绵不断的阴雨,恨不能挖开眼前这阻挡河道的山脉,恨不能划破乌云,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晴天! 他心怀万民之恨,刻出这十二道字符,便是在向天宣誓,誓要以区区凡人之力,战胜苍天! 原来,是意志...... 原来,这《夏禹书》上所记载的十二道字符,是先人所留下的,宁与天斗,亦不曲脊的意志! 众军皆在,我岂可轻易言败! 锵! 何易用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握在斩魔剑的剑柄之上。 这一刻,颤抖不安的斩魔剑瞬间安静下来。 “你该死!”何易幽幽说道。 他漠然看了赵将军一眼,那颤抖的声音犹如九泉之下含冤而泣的冥鬼。 “呵呵,就凭你......也配谈论本将军的生死?放心吧,下一个就送你归西!”赵将军看着周围遍布的尸体,发出一阵冷笑。 那些新兵,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仅存的几人,也都瘫软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 他只需要补上几刀,便可后顾无忧。 不对......一会还是要四处搜寻一番,务必不能留下一个活口才行。 此行的收获,可以说是大大出乎了赵将军的预料了。 今日,他不仅得了七色妖花,又得了一颗可以释放杀气的珠子,等一会还会得到一柄暂时不知品阶的法宝金剑。 那赵将军这般想着,好像丝毫都没有将何易放在眼里。 他也确实没有把何易放在眼里。 “我只知道,这世间有该杀之恶,人人得而诛之,从没听说过配与不配。”何易低着头,仗剑前行,一步一步朝那赵将军走去。 此时的何易,已然进入到了“悟”的状态中。 那久久不能领悟的第二道字符,竟在这一刻,自发出现在了他的意识深处。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44章:恶人身死 平心而论,对于修真者,何易是畏惧的。 没错,就是畏惧。 自从在北荒雪原深处,亲眼见识过那场剿兽之战后,他的心里便已种下了畏惧的种子。 无论是修真者,亦或是这种未经开垦的蛮荒之地...... 但是,何易不相信凭借自己的力量,连一个已经被设计重伤的修真者都无法战胜。 否则别说日后重返皇宫,除尽恶仙,他现在就可以选择吞剑自尽了。 普通凡人亦可战胜修真者————这是他今后所要做的一切事情的前提条件,若是没有这个前提在,一切都只能是空谈! “你真以为自己杀的掉我?凡人与修士之间的差距,你还看不明白吗?”赵将军说道,再次举起手中宝剑,指向何易。 此时,赵将军开始有些佩服何易了。 之前的交战中,他已经打了数道灵气进入对方体内,尤其是最后那两脚。 若换做一个普通人,恐怕早已五脏俱裂,七孔流血而亡了。 可现在,对方仍旧站得起来。 只是这份顽强与毅力,就值得他赵将军全力出手,用自己最强的仙法送其归西! “你该死!”何易再次说道。 胡乱飞舞的黑发遮住了何易大半的脸颊,像个落魄的疯子,但他那坚实的声音却忍不住让赵将军打了个寒颤。 “我看是你找死!”那赵将军面色一寒,手中便有了动作。 如果说刚刚击杀这一队士兵,只是随意戏耍,那么这一次,他便是动了真格。 那柄银色小剑与银色铁手,凭空悬浮在赵将军的头顶,他口中亦是念念有词,片刻之后,那银剑、铁手,皆融化成点点液体,滑落在赵将军身上,很快,便将他的整个身体完全包裹在内。 他化成了一柄剑! 人剑合一! “看在你送了本尊这么多宝物的份上,本尊就给你个痛快————去死吧!” 而后,那柄足有一人高的银剑,化作一道转瞬即至的白光,急骤朝何易刺去! 刺耳的疠风舞起了何易的衣衫,猎猎作响,他的目光无波无澜,无情无绪,似乎看淡了生死轮回,跳出了黄泉九幽。 紧接着,何易也有了动作。 他凝视前方,以双手举剑,做自上而下挥砍状。 待那柄人剑所化的白光即将穿透何易的胸膛时,何易忽然消失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凭空消失。 也是在同一时刻,那道白光的上方,却又忽然出现了第二个何易。 然后是第三个何易,第四个何易...... 手中高举着斩魔,朝那白光当头斩下! “幻!” 第二道字符,幻字符! “破!” 第一道字符,破字符! 夺目的剑气狂涌而出! 咔! 时间似乎有着片刻的静止。 而后,一股无比剧烈的灵力波动,自两把剑的交接之处猛然爆开,发出一阵剧烈的轰鸣。 大地剧烈的颤动着,树木倒塌,乱石翻滚,滚滚尘烟冲天而起,将整片树林都笼罩了去。 这烟尘之中,两道身影被炸了出来,飞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重重摔在地上。 ............ “咳咳..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 何易首先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撑地,喉咙里咳出一团血沫,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的手在颤抖,几乎要举不起剑了。 不远处,那赵将军倒在一棵树旁,挣扎了片刻,终是巍巍颤颤的站了起来。 他的身上满是血渍与伤口,与开始时不可一世的样子相比,显得有些凄惨。 方才那一剑,幻、破二字同时发动,威力大了数倍不止,一剑斩下,不但将赵将军打回了原形,更是将其重创。 赵将军佝偻着上身,一只手按着前胸,那里有一处极为恐怖的血洞,穿透整个胸膛,还在不断往外渗着鲜血,另一只手扶着旁侧的树干,大口喘着气,也是在这只手里,正抓着那株完好无损的七色妖花。 不知是不是运气使然,他方才摔落的地方,正是七色妖花的旁边。 他终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我想要的东西,如何得到?”何易背靠在一棵树上,低声自语,看着眼前满地的新兵尸体,略微有些失神。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区区凡人...” 区区凡人,怎么可能破的了自己的护体灵气? 怎么可能! 赵将军的脸上满是不甘心的神色。 他喘着粗气,目光看向手里的那朵七色妖花,喉咙微微蠕动着。 如七色妖花这样的天地灵宝,一般都是用来炼化成丹药、丸药服用,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若是未经炼制便直接服用,效果自然会大打折扣。 但此时这种局面,他已然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得尽快恢复伤势,恢复功力,否则迟早失血过多而死。 想了想,赵将军便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将那朵七色妖花往嘴巴里塞去。 “你休想!” 何易见那赵将军企图服下七色妖花,借其内蕴含的庞大灵力恢复伤势,便强忍着胸口处的伤痛,冲过去飞起一脚,直接踢在对方的手臂之上,砰地一声,七色妖花应声落到一旁。 “凡人又如何?”何易站稳脚步,将嘴角处的血渍擦去,恨声道:“口口声声凡人,凡人,可如今的你,还不是被区区凡人踩在脚下?” 然后,在赵将军无比惊恐的目光中,何易一脚将那七色的花儿踩入了泥土中。 紧接着,他脚下加力,那美丽无比的花儿瞬间被破碎,七色的汁水流淌在一处,最终形成了一种恐怖的黑色。 “不!不要!”赵将军目眦欲裂,厉声吼道。 他的伤势随即受到牵动,开始大口呕血。 何易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给予理会,一脚一脚踩着,直至将那七色妖花踩的华光消散,灵气去尽,变成了一团烂泥,也仍旧没有停下脚上的动作。 为了这个东西,自己险些丧身这枯雪林里。 为了这个东西,自己手下近百人死于非命。 一切都是拜这赵将军所赐! “你不是想要这东西吗?来啊!自己来拿!”何易的脸上有种报复般的扭曲。 他要那赵将军眼睁睁看着,看着自己毁掉他倍加珍视的东西! 杀人诛心! 这一瞬间,赵将军面如死灰。 “你杀了我罢......”赵将军眼神涣散,声音嘶哑的说道。 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得来的七色妖花被踩烂,那赵将军几乎要绝望了。 费尽心机,究竟为了什么? 走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 “你作恶时,可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何易他将剑尖抵在赵将军的脖颈上,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心里有种报复过后的快感。 “呵呵,呵呵呵呵......我以前和你一样,嫉恶如仇。”那赵将军忽地笑了笑,似乎是认命了一般,他的脸上忽地升起一抹潮红,有回光返照之相。 虽然何易没有说明,但他几乎能够猜到何易心中所想。 嘲讽痛骂自己邪恶? 可是......赵将军真的不觉得自己有多邪恶。 反倒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顺其自然。 就像是普通的百姓对于庄稼的态度一样。春种秋收,先是好生照料,最后却是掘稼之根,夺稼之子,食稼之身...... 有什么错? “十年前,我偶然得到一本金行术法,开始修炼,这一闭眼,便是整整两年。”赵将军缓缓说道。 “关我屁事!”何易黑着脸说道。。 此时此刻,他原本可以轻易结束了赵将军的性命,可鬼使神差的,又不想如此轻易的让对方死去。 对于这种大恶之人,杀之不足以泄愤! 所以,他还想听听对方要说什么。 然后,再讥讽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赵将军又忽地笑了笑,模样有些狰狞的凄惨,沉声道:“我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我的家人以为我死了,当我去找她们时,便被当做鬼怪一般看待,从那时起,我的心就变了。冥冥之中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世俗凡人与你何干?反正......他们早晚都会死!” 也不管何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那赵将军自顾说着。 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年被自己的至亲驱赶,被周围人当作怪物的一幕。 “又过了两年,我通过修行而来的实力,将自己以前想做的事情全部做了一遍,报仇报恩,什么都做了。可在这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了意义,我没有了家人,没有了恩怨,我仿佛被整个世界所隔离了一般,孜然一身。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断的提升自己的实力,我是修士,我很强大,原本也想仗剑江湖,做一些除恶扬善的事情......” 说到这里,赵将军的声音开始变得激动:“可那个声音却继续告诉我————除恶扬善?有什么好除好扬的,反正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反正......他们早晚都会死!而我,将伴随着修行,得以永生!” “......” “再后来,我被另外一名修士打败,差点被对方杀掉...侥幸逃过一死之后,那个声音又告诉我,必须不择手段的提升自己的实力!不择手段!不择手段!这才是我应该做的,至于其他人会如何,与我何干?反正......他们早晚都会死!呵呵,哈哈,哈哈哈....反正,他们早晚都会死!” “......” “你想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吗?你想拥有无尽的寿命吗?呵呵,哈哈哈...我只不过刚刚修炼了第一层,第一层!便足足增加了三百年的寿命!你想做的事情,想报的仇恨,无论多艰难的事情,在无尽的时光中,统统可以完成,呵呵呵,哈哈哈...” 赵将军缓缓自怀中取出一本古朴的功法册子。 那虚弱的声音中,充满着无比的诱惑力。 报仇! 何易被这二字戳中心事,舍骨中的杀意自发涌出,眼前渐渐弥漫出一抹血红的雾气。 他转过身,死死盯着赵将军手中的那本功法,猛地向前数步。 一把夺了过去! 长生! 报仇! 何易紧紧捏着拳头,状若疯狂! “对,就是这样,修炼,强大,然后长生!在这之后,你就有大把的时间,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赵将军继续诱惑着,眼神冰冷而怨毒,他手中悄然拾起一块碎裂的盾角,握在手中,以从革之术变幻出一柄短小的匕首。 长生! 报仇! 无论多么艰难的事情,在漫长的时光中,统统可以完成! 何易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只要能够长生,便有足够的时间,为惨死的亲人们,兄弟们...... 报仇! 他脑中又回想起父亲赴死前的画面,回忆起寂海之行,回忆起徐国师对他一家所犯下的所有罪孽,回忆起葬身大漠的十数万北戎男儿,一时间,竟是入了魔怔。 “去死吧!”赵将军残忍的吼道,猛地从地上跃起,用匕首刺向何易! 砰! “你这畜生!至还不知悔改!”何易见那赵将军还要逞凶伤人,飞起一脚便将刺来的匕首踢到一边,而后抡起斩魔,一剑将赵将军的头颅斩了下来! 鲜血挥洒,那赵将军人头落地,眼神的尽头,是不甘的神色。 ............ 何易一直都在防备着赵将军。 从对方说出“你杀了我吧!”这句话开始。 或许有人不怕死,因为死亡对于人来说,是人生完整的最后一个部分。 但对于有机会拥有无尽寿命的修真者来说,这最后一个部分,可以被无限延长,甚至没有...... 何易相信,这世上会有不怕死的人。 但何易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不怕死的修真者。 若真不怕死,又何必追求长生? 那本五行秘术,自他手中掉落在地,被喷涌的鲜血浇洒,在昏暗的火光中,有种说不出的邪魅。 何易心中颇为感慨,将脑中胡乱的思绪整理一番,随即目光又落在那本染血的五行秘术之上。 回想起刚才那种入魔的状态,他仍旧心有余悸。 何易再次将那本功法捡起,拿在手中怔怔看着,脑中又忽地想起赵将之前所说的那一句话。 “反正......他们早晚都会死!” 这句话,似乎是从何易心底冒出来的。 这一瞬间,何易的身体开始颤栗,双目圆睁,呼吸粗重,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为恐怖的事情一般。 此时,他忽地对那死去的赵将军,多出几分理解和同情。 如果生命没有尽头,那么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 如果生命成为永恒,那么还有谁会去珍惜生命? 漫长的寿命所带来的空与寂,让时光变得毫无意义,只能通过无限的对于力量的渴求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长生呵,有什么好?”何易低声自语道。 而后,他抬起手。 将那本五行秘术,狠狠的,狠狠的,撕扯成碎片,洒向满天!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45章:七色花种 是夜,天空如墨潭,星沉碧落。 何易升起篝火,将周围照亮了些,夜色下,蜈蚣状的枯树仍旧随风挥舞着枝丫,火光下的幽影模糊不清。 神伤过后,他开始挨个为死去的将士们整理遗体,也便于检查还有没有活下来的人。 清点过后,包括贾绍在内的,共计九位将士,还仍旧留有一丝气息和心跳。 狂喜的感觉瞬间占满了何易的心头。 “不能再出事了,不能再出事了......” 何易有些哽咽,细心的将这些生还者的伤口清洗包扎了一遍,又挨个喂了一些水和干粮,不久后,便有几人率先醒了过来。 “是......是何将军吗......”贾绍昏昏沉沉睁开双眼,入眼一面浑浊与模糊,只有一个散成多重的轮廓好似在动,便低声唤了一句。 “是,是我,我在这里!小绍,你感觉如何?”何易闻言,连忙走过去查看贾绍的情况。 听到何易的声音后,贾绍似是长出了一口气般,身子又软了下去,虚弱的说道:“我没事......还好,没有伤到要害......” 他环顾四周,见遍地同袍手足的尸体,顿时沉默了下去,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显苍白。 原本百人的队伍,此时却生还不到十人。 九死一生,或许说的就是目前这种情况吧。 还真是伤亡惨重啊...... ............ 活下来的人强打起精神,与何易一同将死去的人埋葬,没有竖碑,只有一个隆起的土丘。 之后,他们几人坐地而围,皆是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啃着手里的干粮,味道如同爵蜡。 在经历过如此黑暗的事情之后,他们心里再升不起半点斗志。 所有人心里都在默默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被当做诱饵? 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可惜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人来回答他们。 “何,何将军。我们下一步,该往哪里去?我,我不想再回平原了......”过了半晌,一名士兵忽地问道,声音有些颤抖和怯懦。 哀大莫过于心死。 他们是士兵,是怀有一腔保家卫国之热血的士兵,为保一方百姓之安危,不惜身死。 可到头来,竟也成了修真者们谋取私利中的一环。 而且这件事情,那平原县丞一定也是知道的,可他却选择了隐瞒。 难道他们就不怕吗? 倘若这件事传到平原县,甚至传到斛阳城,到时候人人心寒,还有谁愿意入伍从军? 还是说......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让自己这些人活着回去? “我们的父母家人都在平原县,不回去,还能去哪?”另外一名士兵说道。 “要是不回去,那就当我们已经死了,至少还能挂个忠烈的名头,要是回去了,那县丞会不会找我们麻烦?还有,我们会不会被......灭口?” “......”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很显然,所有人都在担心这个问题。 逃了蛇口,如何逃出人手? 何易抬头看着他们,心中不是滋味。 确实,眼下这种情况,就算是重新回到平原县,恐怕县丞也不会放过他们,或许去往它处谋生,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如果这个“它处”同样如此,又该如何? 这样反反复复,复复反反,何处才是尽头? “范武,范武!何将军,范武吐血了!”这时,旁侧传来贾绍惊慌失措的呼声。 自七色妖花旁将范武拉回来之后,他便一直交由贾绍照看着,因为腿部受伤,行动不便,贾绍就先让范武留在一旁,没让他参与进攻赵将军的行动。 之前还不见有多大问题,可现在的范武整个人就好像一个蔫了的茄子一样,脸色蜡黄,萎靡不振。 “怎么会弄成这样?”何易快步走过去,替范武检查了一番,但并没有查出什么端倪。 范武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唯一的伤口,便是何易为了阻止范武去摘七色妖花,而射向范武小腿的一箭,但这绝不足以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况且,那确实是何易不得已而为之,当时的范武没有摘下七色妖花也就罢了,倘若摘下,就凭己方这点实力,非全死在暴怒的树心巨蟒口中不可,绝无生还的可能。 “何,何将军,我没事......就是有点脱力,休息一下就好了......”范武虚弱的说道,树心巨蟒的事情,他一直都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心里内疚的很,实在不想再给大伙添任何麻烦了。 范武向何易摆了摆手,想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但伸出来的却是一颗拳头。 “你的手怎么了?”何易注意到范武紧握着成拳的右手。 此时的范武虚弱的很,浑身无力,可偏偏那只手掌攥的结实。 范武道:“我也不太清楚,当时看那花朵奇异,本来想要摘来,看看能不能治好何身上的伤势,可刚刚靠近那花苞,它便绽放开来,然后就有个绿油油的东西从花蕊里飞了出来,直接钻进手心里,我还没来得及看,便被小绍拉回去了。之前倒也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手掌打不开了。” 何易怔了怔,道:“给我看看。” 言罢,他用力去掰范武的手指,刚扯开一条缝隙,便有一团黑紫色的血液淌了出来。 “嘶...”范武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剧变,额头冷汗如雨。 “咬牙,忍着点!”何易皱眉说道。 他将范武的手指撬开一条缝隙,擦净鲜血,从缝隙里看去,只见范武的手掌内部,一颗沾满鲜血的翠色种子,已然在他的掌心生根,与皮肉完全联结在了一起。 那是,七色妖花的种子...... “必须立刻去找大夫!”何易黑着脸说道。 十指连心,这七色妖花在范武的掌心生根,正通过手上的筋络吸食他的心头精血,怪不得范武会显得如此虚弱。 何易不知道这七色妖花的根蔓延到了何处,更不敢强行将这种子取下,他怕一旦有所失误,会导致范武的身体大量失血,虚弱而亡。 “回去吗?可是我们...真的要回去吗......”幸存下来的士兵都在犹豫着。 出了这档子事,他们担心回去之后又要遭人陷害。 “回去,但是不回平原县,去黎戎寨!”何易咬着牙下了决定。随即在一块树皮上刻出一份地图,交到贾绍手中,道:“你们现在就走!你们到黎戎寨之后,不要与对方起冲突,只找一个叫做公良雎的人,告诉他,是我让你们去。” 听何易话里的意思,似有离别之意,贾绍忍不住道:“何将军,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可能会耽搁一点时间,人命关天,你们先将范武送走,我随后就到。”何易说道。 “......” “快走!救人要紧!” “......” 虽然不情愿,但范武的伤势确实拖不得,无奈之下,他们只能连夜投往黎戎寨。 至于何易,他并不愿意去投黎戎寨。 在他心里,黎戎寨既然敢行攻城之举,便已是被烙上了反贼的印记。 何易极度反感这种行为,所以不能,也绝不可能与其同流一处。 他与公良雎是旧日的同袍,这点不假,如果换做以前的何易,在得知公良雎助贼谋反后,定然会亲手施以惩戒,哪怕对方是被逼而反。 可现在,世界变了,与以前完全不同。 他明白,偶尔的反抗,也说不定能够敲响警钟,让那些人明白,在这个世俗世界之内,什么才是重要的。 所以,他能够默许公良雎与贼为伍的举动,可就算如此,他也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是何易仍旧坚守的底线。 哪怕是在得知北戎军覆灭的消息后,这底线都未曾变过。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46章:枭首悬尸 何易没有选择与贾绍、范武等人一起去往黎戎寨,而是连夜赶回了平原县。 在何易心里,世俗之人,皆被他们眼中“仙人”的强大实力所蒙蔽着。 所以,才会屡屡出现蒙骗普通人作为诱饵这种事情。 毕竟,在这个世界所流传的远古传说中,仙人皆是一副慈悲济世、悲天悯人的模样。 他们隐于深山,能与天地同寿,能呼风唤雨。 他们神通广大,能使民间风调雨顺,灾难不起,四方安定。 “仙”之一字,在之前的千百年里,被世俗中的人寄寓了太多美好的意义,可现实却是差强人意。 因为事实上,他们口中的这些“仙人”,从来没有行过善举。 何易刚刚出狱不久,还并不清楚这十年之内世俗界的变化,但从他出狱直到现在,一路上所见到的,所听到的,皆是平民百姓在遭苦遭难。 修真者,也就是他们口中的仙人一直都在打着各种幌子,蛊惑众生。 与此同时,他们非但赚足了声誉,还引得各路朝廷官员对其言听计从,上至皇帝与国师,下至这一县之丞。 何易所见到的,虽然只是这其中的冰山一角,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事情在各地都有发生。 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第一次,何易感觉到了深深的迷茫与纠结。 ............ 何易将赵将军的尸体扛在肩头,一并带回了平原县,用一根绳索吊起,高悬于平原城门之外。 不久后,他又刻出一块木牌,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将牌子挂在了赵将军尸体的胸前,沾着赵将军脖颈淌下的血液,在那木牌之上,写下“千古罪人”四个大字。 类似于昨日之事,何易不知道在这之前,还有没有这类的情况发生。 或许有,但又或许,那些被算计的士兵之中并无活下来的人,所以消息并没有传出去,所以天下人并不知情。 但这次,有人活下来了...... 要不了多久,这件事情就会被活下来的人传播出去,而后众口烁烁,越传越大。 何易深知这件事情一旦传播出去的后果————这极有可能会直接斩断百姓与官吏之间的信任。 而这种信任感一旦失去,几乎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从今以后,还会有多少甘愿从军的人?”将一切做完之后,何易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举着酒瓶子鲸吞牛饮一通,像个酒疯子一样,拼命想把自己灌醉。 这是他最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他必须将这层伪装打破,他要再做一次先驱者。 正如十年之前亲手推开修真界的大门那般。 只是这次,他要告诉整个世俗,修真之人,并不是仙。 ............ “我的天啊!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那人身上的盔甲!应该是斛阳军的盔甲————咦?这不是那个斛阳城过来的赵将军吗?是被黎戎寨的贼寇给杀了吗?” “应该是,我亲眼看到这赵将军昨天带兵出城,剿匪去了......” “这下完了,连赵将军都败了,听说他还是一位练气宗里的仙人的徒弟......” “居然连仙人的徒弟都输了!这下可完了!” “......”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很快引来了大量过路之人的围观,指指点点,议论不断。 百姓们有些弄不清楚状况,心想,就算赵将军这次剿匪不力,被黎戎寨的贼寇打败了,但也用不着被这样对待吧? 枭首悬尸————这是在向平原县示威吗? 况且,他们可是都听说过,这赵将军与练气宗有些关系。倘若因此事而惹恼了练气宗,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一个弄不好,整个平原都要受到牵连。 何易就那样静静的坐在一旁,背靠城墙,大口喝酒,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在等待着。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没过多久,城门前就被围堵的水泄不通。 守城的将士们发现了这里的情况,派了人前来查看,几个报官的百姓也带着一队士兵来到城外。 见状,何易起身拎着酒葫芦,快步走入人群中央,伸手指着那赵将军的尸体,大声吼道:“此人!乃是斛阳赵将军!练气宗的赵仙师!就是此人!以剿匪为借口,以民军之性命,为自己探寻异宝,残民害理,自私至极!” “咦?你们看,那是不是新来的何将军?”有几人注意到了一旁的何易,但见何易一身血腥,却也不敢贸然上前询问。 “何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探寻什么异宝?” “还不知道,再往下听听吧!看何将军那愤怒的样子,绝对是出了什么大事!” 大伙将何易围在中央,就等着听何易还会说些什么。 片刻后,何易又是一通狂饮,醉醺醺吼道:“昨日!这位赵将军带兵出征的目的,根本不是去黎戎寨剿匪!而是利用新募的士兵,作为诱饵,去吸引枯雪林中异兽的注意,而后再行盗取之事!如此祸害民军之人,当枭首戮尸以告天下!” 何易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语气激愤慨然,无论周围的军士与百姓相不相信,至少自此开始,这份猜疑便开始产生了。 况且也正如何易所言,前往剿匪的士兵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回来。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枯雪林?那可是戎州以北,除北荒雪原之外最可怕的死亡之地!他让咱们平原的军人去那鬼地方干什么?” “你刚才没听吗?替这位赵将军寻宝去了,啧啧啧......我就说军营那种地方去不得,指不定怎么被人使唤呢!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消息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先别乱说话!仙人怎么可能祸害咱们普通人?” “怎么可能是假的?何将军可是咱们平原县的大恩人,打跑了黎戎寨,救了整个平原,他有必要骗我们吗?而且我听说这赵将军还是一位懂得仙法的仙人,能够将仙人伤成这样的,估计也就是那枯雪林里的远古猛兽能做到了。” “好像还真是这样。你们说说看,这些仙人去就去了,干嘛还要扯上咱们普通百姓?唉,如此祸害民军,他也是活该如此!” “嘘!小声点,你在人后说说也就罢了,万一被这赵将军的同党记恨上,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 下面的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他们对何易抱有同情,又对那赵将军无头的尸体充满了愤怒。 “原来仙人都是这样的祸害!把我丈夫还回来啊!”人群中,一名挽着发髻的女子撕心裂肺的哭着,将篮子中的一颗鸡蛋扔向了赵将军的尸体。 她新婚的丈夫,便是新兵中的一员,猛然得知此事,心中悲苦交加,再也忍不住了。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们平原的安危,原来只是为他自己谋取私利!”另外一名百姓将半截烂萝卜扔了过去。 “平原县不欢迎修真者!让他们滚出去!” 在一声声愤怒的谩骂之中,那赵将军的尸体被无数的臭鱼烂菜砸中,臭味四溢。 眼看就要收不住场,城门守军只得派出一支队伍过来,将周围的百姓驱散。 城门外再次变得冷冷清清,来的快,去的也快,但何易心里明白,这事很快就会成为乡里乡亲茶余饭后的口水故事,被广泛传播出去。 尤其是那死去的数十名新兵的家属。 况且,贾绍与范武等人既已投往黎戎寨,凭借公良雎的智慧,定会想方设法将消息传入平原县内,用来扰乱平原民心。 届时,免不了又是一次攻城。 “何副将?”一名城门守军认出了何易,连忙向身后唤道:“快去告诉裴将军!是何副将,何副将回来了!” 何易来到平原的时日尚短,或许有百姓们不认得他,但经历了一次平原攻防战,又做了火烧黎戎寨这等事情之后,何易的大名早已传遍了整个平原军营,上至各路将领,下至每个士兵,都对何易钦佩无比。 “何副将?你怎么会在这里,剿匪的人呢?还有,这赵将军是怎么回事?” 裴东纵马而来,见到高处悬挂着的,浑身淌血的赵将军的尸体,惊的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就要过去把尸体放下来。 斛阳城来的将军,却死在他们平原县,这可了不得。 便在这时,何易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裴将军,你没看到吗?此是千古罪人,嗝......罪人!”何易说道,指了指尸体上挂着的血字木牌,又往嘴里灌了口烈酒,脸颊通红,已有几分微微的醉意。 裴东皱了皱眉,四下张望了一番,但见周围无人,便小声问道:“赵将军的尸体,是你悬上去的?” “不错!”何易点头,直言不讳。 “嘘!小点声!倘若事情传到县丞耳朵里,恐怕不会轻易饶了你的!”裴东连忙按住何易的嘴巴,这般过了好一会,他方才将捂着何易嘴巴的手掌移开,沉声说道:“何副将,你醉了。” 他看着那赵将军的尸体,又将目光转向何易身上,心中万分不解。 号称长生不死的仙人,也会死吗? 死在黎戎寨的手里?还是说......死在何易的手里? 裴东表情凝重的看了何易一眼,脸上平静,心中却翻起了骇浪惊涛。 他是怎么做到的? 裴东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虽然不知道此次剿匪的过程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裴东的直觉告诉他,平原县将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47章:心灰意冷 “你说我醉了?呵呵,我确实是醉了......”何易叹道,随即摇了摇头,又要喝酒,但那酒壶已然空空如也。 他扬起头,把那酒壶轻轻摇晃了几下,不见有酒水淌出,便随手丢到一旁,也不理会裴东,晃晃悠悠往城中走去。 “众人独醒皆我醉,哈哈哈!!!皆我之罪!!!”何易走在大街之上,借着酒意,放声呼喊,仿佛自嘲。 “这个醉鬼!来人,先把何副将带回去休息。”裴东暗暗焦急,何易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自然要关心何易的安危。 况且从上次的城防战后,裴东便觉得何易身怀大才,可堪重任。 若是因此而被县丞抓去处死,那将是整个平原的损失,就如同半年前被驱逐出去的公良雎一样。 他连忙吩咐左右先将何易带回去,但却被何易一把推开了去,口中喊道:“让开!我不需要休息!那赵将军以权谋私,以剿匪为由,残害我手下将士,若不将其枭首悬尸,如何能解我心头之恨!” 何易说着,一把抓住身旁一名士兵,状若疯狂的吼道:“来!你且说说,同袍惨死,你可怒否?” 那士兵被何易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将头撇到一旁,只是乖乖闭上嘴巴,向裴东扔出一个求救的眼神。 “何易!你醉了!千万别在这里胡言乱语了!”裴东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急忙遣散周边士卒,将何易拉倒一旁,沉声道:“这事情,千万别再提了!你不说,赵将军之死还能推到黎戎寨身上,否则事情传到县丞耳朵里,非要抓你砍头不可!” “推到黎戎寨头上?呵呵......”何易斜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傻子似的,道:“这事推的掉吗?你真以为,那赵将军是带我们攻打黎戎寨去了?你真以为,县丞会不知道这其中猫腻?” “......” 裴东闻言,却是一阵沉默。 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募兵令是县丞发布下来的,赵将军也是县丞找来的,是不是去攻打黎戎寨,县丞本人会不知道吗? 何易一把打开裴东抓着自己肩膀的手,这般盯了他一会,心里知道裴东是在为自己着想,也没再多说什么。 但他今日,已是铁了心要将这层窗纸捅破,便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裴将军,这件事情你就别在管了,我何易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县丞若要抓我泄愤,尽快来抓便是!” “我怎么能不管?”裴东急了,低吼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把这件事传出去!你知道这件事会给军队带来多大的影响吗!” 他猜得出之后会发生的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无论过程如何,但最终一定会走向一个相同的结果,那便是———— 从今以后,平原之内,再无新兵可募! “你是在怪我?”何易抬头看了裴东一眼,忽地笑了,笑的凄然。 他指着赵将军之尸体,惨声道:“祸害民军的是他,斩断军民之间信任的人也是他。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把事情如实讲出来而已......还是你觉得,普通百姓就没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然后继续被派去枯雪林里送死?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有一天,那被派出去送死的是你,或你手下的兵,你又会如何去做!” 他指着裴东的鼻子,歇斯底里吼道:“你说!若这事放在你身上,你会如何做!” 相同的事情,何易连续经历了两次。 血的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 裴东顿时哑口无言,无奈的叹了口气,面对何易的质问,他只能将一腔怒火咽进肚子里。 何易最后一句话说的不错,谁都不想被蒙在鼓里,然后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尤其百姓,更是不能随意拿来愚弄。 这件事情,倘若换做是他,恐怕也会是如此做法,甚至更加激烈。 “此事事关重大,无论如何,你这样做都有欠妥当。可能你还不知道,这个赵将军可不仅是斛阳城的将领,更是练气宗的门徒,倘若这事情传到练气宗耳朵里,我们整个平原县都要跟着遭殃!你明白吗!”裴东说道。 “你还要愚蠢到什么时候!那赵将军,根本就不可能是练气宗的人!”何易淡淡的看了裴东一眼。 练气宗的搜寻目标一直都是北荒雪原,而枯雪林这种地方,还入不了练气宗的法眼。 至于那赵将军,显然是县丞所招募的“食客”之类的人,而将军这个名号,也不过是为了蒙蔽众人而打出的幌子。 何易的目光从周围的将士脸上逐一扫过,顿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他不怕将士们畏惧修真者的强大,因为他自己同样害怕。 他怕的是将士们畏惧强权,纵容恶行。 因为,他们是军人。 一旦这样做了,这军之一字就成了摆设,军民之间最后的一点信任,也会消失殆尽,再也无法弥补。 “罢了罢了,我已经说过了,何某一人做事一人当!若那练气宗果真如你所说,会因此事而迁怒于整个平原县的百姓,那便将我绑了,交上去吧!”何易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懒得再做解释,不再理他。 “......” 进入城中后,何易大步走入城门旁侧的一间客栈。 “小二,上酒!” 他不停拍打着桌子,待酒水取来,便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着。 心灰意冷,莫过如此。 他开始回忆过往发生的事。 从遇上边村的女人们开始,修真者恶的一面就已经如一滴落入水中的墨,开始在他心里展开,蔓延。 从北荒雪原虐杀囚犯,到枯雪林内作为诱饵。 两次相同的遭遇,两次被修真者戏弄诓骗,两次险些搭上性命。 这次剿匪之行,从开始到现在,疑点重重,何易一向自诩多智,却仍旧没有识破那赵将军的阴谋,以至于手下将士惨死荒野。 这让何易备受打击。 原本,他想通过一些非极端的办法,来重新融入这个世界。 所以,他才会选择参军,选择相信,选择听命于那赵将军。 可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这一日买醉,从清晨直至午后,何易记不清自己灌下了多少酒,昏昏沉沉伏在案上,身体被酒精麻醉,但头脑仍旧保留着几分理智。 醒也不醒,醉也不醉。 借酒消愁,愁却更愁。 何易取出斩魔剑放于桌前,轻轻抚摸着剑身上一道道深陷下的符印,叹道:“斩魔啊斩魔,你可能斩断我的心魔?” 一个怪异的醉汉,卧宿于酒楼之中,周围之人对其指指点点,却无人敢问为何。 ............ 不久后,天空渐渐飘下雪花,很快将整个平原县渲染的一片洁白。 裴东去而复返,站在客栈门前看,到何易肆意买醉的模样,心里亦是五味陈杂。 他不知道如何去劝解何易,只是低声叹息着,默默替何易付下酒钱,又默默离开,临行时嘱咐周围的人,千万不要去打扰到何易。 又过不久,公良雎带着几名乔装打扮过的人,进入城中。 他身边,贾绍紧跟着,二人神色匆匆,似乎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办。 经过客栈时,贾绍看到了正趴在酒桌上的何易,心中不免一阵难受,想要进去,却被公良雎伸手拦了下来。 “先别去打扰他了,这事,得要他自己悟透了才行。悟出了,便是悟出了,悟不出,便是时候未到,若是强加于他,只会成为他的心魔......我啊,之前又何尝不是这样浑浑噩噩?咳,咳咳......”公良雎说着,忽地一阵剧烈的咳嗽。 “公良先生,您怎么了?”贾绍关切的问道。 “无妨,已经是老毛病了......快走吧,此事万万拖不得。” 公良雎说完,拉着贾绍走入一条巷子,找到一处朱红色的院门前,轻轻叩了几下。 过了片刻,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隙,那里面的人似乎十分谨慎,待看清了公良雎与贾绍二人的样貌,方才将大门打开。 “公良先生,小绍,快进来吧。”那人神色严峻,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二人进院,那人便又将院门关严,焦急的问道:“敢问先生,我家武儿的病情,可有好转?” 这位便是平原县城鼎鼎有名的“范屠夫”,他口中的武儿,便是被七色花种所寄生的范武。 公良雎轻声叹了口气,道:“范武的性命,暂时算是保下来了,只恐那条手臂不保,我等已经尽了全力,还请范义士万莫怪罪。” 那颗七色花中的根茎已然蔓延至范武的整条手臂,根本无法医治,只能将整条手臂切下,以防止花根继续延伸。 “好,好,能保下一条命就好,只要活着就好。”听闻自家儿子会损失一臂,终身残疾,范屠户声音哽咽,紧紧捏着拳头,眼中闪过一抹仇恨之色,沉声道:“我让武儿从军,本心是要舍身为民,若真是战死沙场倒也罢了,可那县丞却私下串通修真者,来此祸害军民,他既不仁,可休要怪我们无义了!” 公良雎摇了摇头,道:“不能这么说。诛杀恶官,还一方之安定,此乃大义之举,岂可说是无义?” “公良先生说的对!今日清晨,我已将这事情散播出去,这五里之县,要不了一天的功夫就会人人自危,军、民之心涣散,只等黎戎寨那边的动作了。”范屠户十分赞同的说道。 “黎戎寨不听我言,这件事,恐怕要靠我们自己了。”公良雎无声叹了口气,心里暗骂那黎戎寨寨主目光短浅,实在是个庸主。 他此前就劝说过黎戎寨的几位寨主,说此时攻城,已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可对方却只是揪着寨中粮草军械被烧一事,一味责怪公良雎。 当初,公良雎因为拒绝为练气宗做事,转而被县丞赶出了平原县,无处落脚,若不是好友苏虔极力相邀,他又岂会屈居于那黎戎寨之下? 侍奉如此庸主,着实委屈了自己。 回想起自己的好友苏虔,公良雎在心底为他的死,而感到不值。 不过,那平原县丞胆敢勾结修真者,残害军民,这无异于自掘坟墓,而且清晨时分,何易又将赵将军的尸体悬于城外,亲口讲述所经所历,已相当于坐实此事。 民心已乱,拿目前这种情况来说,就算黎戎寨不出手,他们也未必没有半点机会。 “我们分头行动,如此如此......”公良雎将范屠户与贾绍叫到一处,附耳低语,安排行动。 正在商议对策之时,院门处又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范屠户走去开门,便见一位县丞府下仆打扮的年轻人跑了进来,急声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又张贴募兵令了,不,不是募兵,而是是强征令!这次更是变本加利,足足要强征五百人!还有,募兵营的何将军,被县丞带人抓起来,关进大牢了!” “什么?!” 公良雎与贾绍听闻此事,顿时大惊失色。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48章:一线希望 听那下仆说着,院内众人皆都变了脸色。便听公良雎一声咒骂:“这个县丞,简直比猪还愚蠢!这个时候还敢抓人?我倒还把他想聪明了!” 何易在城外悬尸之事,现在肯定已经传到了县丞的耳朵里。 公良雎猜测,那赵将军既然已经死了,与其亡羊补牢,倒不如直接撇清关系。 所以,县丞极有可能会夸何易之功,一面说自己同样受到了赵将军的欺骗,一面设法将事情往黎戎寨身上推。 当然,这也是目前唯一正确的做法了。 可那县丞也是愚蠢,居然第一时间派人过去抓捕何易? “这狗官!怎么能做出如此陷害忠良的事情!此前平原城防一战,若不是何将军想出妙计退敌,这狗官说不定早就被黎戎寨抓起来分尸了!他不思感谢与嘉奖,现在居然还要派人去抓何将军!简直太过分了!”贾绍一拳砸在桌子上,愤愤不平的说道。 在他的眼里,自己的命是何易给的,或者说,整个平原县的军民的命,都是何易给的。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县丞那个狗官。 这种恩将仇报的行径,着实让他大为光火。 范屠户点点头,沉声道:“此事我也知道一些。何将军经历城防一战,在军营中已颇有威望,众军士无不钦佩有加,那县丞此举,无异于惹起众怒,让军民心寒。如此一来,我们的计划便更好实施了。” 几人凑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任务各有分配。 “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其他消息吗?比如,这次又要强行征民的原因是什么?”公良雎问那下仆。 下仆思索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道:“具体为何征兵,我亦不太清楚。我虽然在县丞府任职,但职位低微,却也不能离县丞太近......只是隐约听到有练气宗、竞宝大会之类的词样。” “练气宗......竞宝大会?”公良雎深深皱起眉头。 既然是竞宝,那想必需要许多宝物才能办的起来,那这一批平民,怕是又要...... 公良雎左右踱步,心中焦急不已。 若真如此,非但他们平原县要遭殃,或许斛阳周边的各个县镇,都逃不了此难了。 真是造孽啊...... “你且再去打探,今日被强征来的百姓,以及何将军都被关在了哪里。成与不成,全在今夜!”公良雎捏着拳头嘱咐道。 “是!先生。” 待那下仆离去,公良雎又问贾绍,道:“你说昨日去枯雪林前,何将军曾赠与你们两百只威力无比的神箭,可击金碎石,果真有此事吗?” 贾绍等人带着范武,一路逃至黎戎寨后,曾将整个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告诉了公良雎,其中自然也包含着破魔箭的事。 起初时,公良雎也没有太过在意,但此时此刻,若真有那种威力强大的神箭,也能大大提升己方的实力。 “那是自然!我身上正好带着几支,先生若是不信,大可一试。”贾绍说着,便从身后箭囊中取出一支破魔箭,交到公良雎手中。 公良雎接过那箭,好生审视了一番,并没有察觉出什么端倪。 “我来试试!” 他自取来一张强弓,亲自搭箭试射,对准屋后的一块顽石。 便听崩地一声弓响,只见那羽箭离弦后,竟瞬间化作一道淡淡的金芒,刹那之间没入石中,深入过半,威力之大,令人咂舌。 “这......这羽箭的威力,竟已抵得上二郎弓的弹丸了!”公良雎看的惊异不已。 要知道,他那张二郎连珠神弹弓的弹丸,可是以火药作为引子制作而成的,而且最终依靠的也是火药爆炸所产生的伤害,而不是穿透。 可眼前这只羽箭,分明就是一支普通到极点的羽箭了。 他刚才仔细检查过,这箭支所用材料,凡铁凡木,皆为下品,若非要说与众不同,那便是箭头之上,所篆刻的一道神秘古朴的字符了。 贾绍见公良雎一脸吃惊的表情,也不意外,解释道:“何将军赠箭时曾说过,这种箭叫做破魔箭,威力奇大,当初在枯雪林时,匆忙射出的一箭,便能击裂树心巨蟒厚重的鳞甲,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种箭好像能够击破修真者的护体灵气,我亲眼所见,何将军用它射伤了那个姓赵的修真者。” “竟还有如此威力?”公良雎面上惊诧,心中却欢喜不已。 这可是能够击破修真者的护体灵气的箭啊! 他再次从贾绍手中要来一支破魔箭,捧在手心,双手忍不住微微的颤抖着。 看来,自己这个曾经的“少将军”,同样有过不小的机遇。 世俗世界之中,普通凡人为何会惧怕修真者? 只是因为修真者的强大吗? 不,强大的实力并不可怕,因为世俗之人向来不缺少视死如归的勇气。 你强任你强,我亦悍不畏死,哪怕以凡人千命换修士一命,也可还这世俗一片朗朗乾坤。 他们怕的,不是修真者强大的实力,而是———— 修真者不可伤! 就是因为有这护体灵气的存在! 在修真者初入世俗那几年时间里,为了巩固修士在世俗界的地位,有大批的修真势力被扶植了起来,每个州每个城,都有不少修士的存在。 非但如此,更有许多的修士开始介入朝政,被调往各地做起高官,可这些人哪里懂得治理之道? 很快,民怨四起,有许多武艺超群,弓马娴熟的英武勇士,开始揭竿反抗,但很快便被镇压下去。 在那一次大清洗中,无数武者前仆后继而亡,可战到最后,他们可悲的发现,自己不过只是消灭了部分被扶植起来的傀儡罢了。 而真正的修真者,从来都没有真正被杀掉过一人。 甚至,他们赖以成名的武学之道,连给真正的修真者造成一些轻伤,都无法做到。而他们苦心千锤百炼的筋骨体魄,在真正的修真者面前却比一团棉花还要脆弱。 所以,他们害怕了,继而人人都开始害怕。 自那时起,世俗之人再提不起一点反抗的欲望,继而变成人人都想讨好修士的局面...... 而现在,这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终于有了被打破的希望...... “这种破魔箭,你手里一共有多少支?”公良雎连忙问道。 “当日何将军往新兵营分配了二百余支,但大多都遗落在了枯雪林中,没有及时收回,现在仅剩不到三十支破魔箭。”贾绍如实答到。 “三十支......”公良雎一番沉吟,自语道:“够了,足够了!” ............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的声音,地下监牢的大门被缓缓打开,走进一队盔甲鲜亮的卫兵。 当中缉拿一人,正是迷迷糊糊、不醉不醒的何易。 “这家伙不是被吓晕了吧?都说这人如何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一个卫兵道。 “谁知道呢?先前抓到他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另一个卫兵说道。 “......” 这些卫兵并不是平原大牢的守卫,而是直接从县丞府抽调过来的亲卫军,他们直接听命于县丞本人,并不受其他将领的差遣。 至于他们的任务,自然是将何易抓起来,以免消息外泄的更快。 可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却也更加证实了那县丞才是整件事情的幕后主使者。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此人可是杀了赵将军的罪将,你们可要好生看管。”进入大牢后,那亲卫队长将何易扔进一间牢房中,而后叮嘱守在这里的狱卒们。 “这......卑职明白。” 在何易被扔进牢房的时候,那几位狱卒的眼里,明显流露着不忍的神色。 何易虽然来到平原县不久,但名声早已传遍整个平原县。 说起这个名字,军营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提到何易,谁都得竖一下大拇指。 甚至还有街头说书的,将何易之前所做的事专门编成了一个叫做“临阵御夜敌,火烧黎戎寨”的茶余故事,用来讲述和传诵他的英勇事迹。 如此贤才,非但没有被委以重任,反而还落得个关押入狱的下场。 只因诛杀了一个企图残害军民的修真者。 作恶者被容忍,惩恶者却要遭到处罚,这天下,到底是世俗人的天下,还是修真者的天下? “何将军,您就先委屈一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待人高马大的县丞亲卫军们离开后,那狱卒无奈的叹了口气。 但醉酒的何易并没有回应。 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这些狱卒却是连干活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了,罕见的同时翘了岗位,聚在一个暗角里喝起了闷酒。 “要不,咱几个明天就辞官回乡吧!这般做事,总觉得心神不宁,早晚要出大事。” “我也想啊,可你没见现在又开始征兵了吗?咱们能走得掉才怪了!唉......” “......” 这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丝毫没注意到一队黑衣蒙面的人马,无声无息的打开了牢狱的大门,悄悄溜了进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49章:星火已现 此时的何易,仍旧处于一种半醉半醒的模糊状态中,哪怕是被县丞派出去的人找到,一路押送入狱的途中,都没有从这种状态中醒来。 他陷得很深,意识仿佛被一团轻柔透明的东西所包裹。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被动的移动着,也能隐约听到周围传来说话的声音,但那声音极为模糊,像是由好几种诡异的声音掺杂在一起所形成的噪音。 每次,当他选择仔细去听去看周围的时候,都会被一面无形的屏障所阻挡。 外界的任何事物,透过这面屏障之后,再呈现在何易面前,就会变成一种无比抽象和模糊的假象,无论是人,还是声音。 疑惑间,何易伸手触向前方。 那道屏障,虽然无形,却有触感,呈现一种异常柔滑的曲面,像是...... 流动的水流? 亦或是被风吹起的轻纱? 像又不像。 何易无法形容那种奇妙的感觉,果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仔细回忆了片刻,忽然发现这曲面所呈现的轨迹,像极了夏禹书中的第二道字符。 幻字符。 这是在“悟”的状态中吗? 在枯雪林与赵将军战斗时,他对这第二道字符有所顿悟,但却并没有彻底进入悟的状态,不想今日,在这醉酒之间,竟然又进入了这种状态之中。 何易连忙回忆着第二道字符的模样。 简单的四道笔画。 一曲三直。 除了那道极为夸张的曲线之外,更有三道浅浅的竖线,隐藏在那曲线之下。 简简单单四笔,已成自然之势。 “一曲三直,一波三折?”何易低声自语,联想到眼前屏障之外虚幻的世界,何易若有所悟。 相比第一道破字符的直接干脆,这第二道字符所传达的,应该是一种变通之法。 原来如此...... 隐蔽实体,暗藏杀机,怪不得会叫做“幻”字符。 随着何易的顿悟,意识深处的那道幻字符开始疯狂的扭动着身躯,如一条长鞭一般狠狠抽打在何易的意识之上。 随着外界的嘈杂之声越来越大,何易骤然睁开了眼睛。 在这昏暗的地牢之中,宛如无底的深渊般,凝视着眼前这在发生的一切。 ............ 强征令已经下达了半日有余,执行者则是县丞府的亲卫军,直接听令与县丞本人,可不是普通士兵那般好说话的。 他们按照强政令上所写的条件,在街巷四处搜寻,破门鞭斥,见人就抓,十分的残暴。 此时正值午夜时分,被强征而来的平民数量已有五百余人,为了防止逃亡的现象出现,这些县丞府的爪牙便将这一批平民暂时关入了牢房之中,巧不巧,正与何易关到了一处。 “进去!都给我老实点!”负责押送的县丞亲卫,一个个凶神恶煞,可将这些百姓吓得不轻。 “军爷!几位军爷,你们不是要征兵吗?我们这些人,既然是新招入伍的士兵,又并无犯错之处,却为何要被关入大牢中?”一个壮年被推入牢房之后,忍不住为自己伸冤。 他们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废什么话!要怪就怪那何副将,杀了赵仙师,触怒了县丞大人!”那亲卫队长一阵冷言,随即便要将牢门锁死。 便在这时,一道“幻影”,从牢房里闪了出来,一把扼住了那亲卫队长的咽喉! 正是何易。 在何易的意识陷入“悟”的状态时,并不清楚在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在何易恢复意识,睁开双眼之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却着实让他怒火中烧。 “你们是哪个将军手下的兵!为何私自囚禁百姓?”何易将那亲兵队长提起来,狠狠按在墙上。 自己杀了那赵将军不假,可就算触怒了县丞,又为何会牵扯到无辜的百姓? 清晨的事情,已经算是给县丞敲了一记警钟,可对方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还要一错再错! 真要逼得百姓造反不成? “我乃是县丞府的亲兵队长!快放开我!这些贱民被县丞大人选中,便是天大的荣幸!你敢阻拦,是想造反不成?”那名亲卫队长的声音有些色厉内茬,不断地挣扎着。 这队长十分的疑惑。 刚才,那牢门明明就要被锁上了,剩余那点空隙,根本就不足以容纳一人通过,可那眼前这个家伙,又是如何从牢里出来的? “我造反?”何易气的浑身颤抖着,心底怒火中烧,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片刻之后,便听“咔吧”一声,那亲卫队长的颈骨竟然直接被何易捏断,当下没了气息。 居然敢说自己造反?简直该死! “何易!你是平原副将,县丞下属,怎敢妄杀县丞亲兵?”余下的几名亲卫兵,见何易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了自己的队长,不免有些惊慌。 此时,他们方才想起何易被关进来的原因———— 这家伙,可是拥有着能够击杀仙人的实力啊! 连赵将军都被他杀了枭首悬尸,仅凭他们几人,如何能够对抗? “平原副将?县丞下属?若皆如你们一般视百姓如草芥,这副将一职,我何易不当也罢!”何易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一边说着,将身上代表着副将一职的衣甲尽数卸下,随手弃于一旁,看都没再看一眼。 “现在,我何易再不是平原副将!至于你们,为虎作伥,残害百姓,天理难容!” 言罢,何易挥剑向前砍杀,冲势甚猛,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体便在狭长的走廊之内幻出数道残影,或斩或刺,每一剑,都准确无比的命中在一名亲卫兵的要害部位。 十数道血箭喷射,十数名亲卫倒地而亡。 幻字符! 何易初悟此字符,具体用法还没有完全摸透,但他隐隐觉得,这第二道字符应该不仅仅只是制造幻影这样简单。 因人而悟,变化万千。 这字符之意,确实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牢房内的惨叫声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人马,不久后,大量全副武装的县丞亲卫冲进大佬,将何易与一众平民包围了起来。 便在这时,监狱深处的幽暗里,忽地传来一声厉喝————“杀!” 紧接着,便有数十支利箭飞袭而来,瞬间将那些刚刚进入大牢之中的亲卫兵射倒一片。 再接着,自走廊深处的幽暗中冲出十数道人影,皆是装备精良,全副武装的精兵强将,他们剑指前方的县丞亲卫,冲过去便是一阵砍杀。 这其中,便有公良雎、裴东、贾绍等人。 “少将军!你没事吧?” “何将军别急,我们这就过来!” “......” 砰砰砰砰砰! 公良雎手腕急抖,数颗火药弹丸连珠一般自二郎弹弓上射出,在这昏暗的地牢中爆发出一团团耀眼的火光。 裴东持枪疾上,勇猛无比,以破竹之势,转瞬间戳死数名靠近的亲卫军。 贾绍高举钢刀,与身边同袍一拥而上,堵住大门,将这些亲兵的退路封死,逐步蚕食。 一阵激战过后,敌军尽皆歼灭,只留满地断肢残骸。 事发突然,何易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裴东首先来到他面前,目光微红,扑通一声单膝跪于地上,激动的说道:“末将北戎第三军,偏将军裴东,见过少将军!真没想到,我裴东在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少将军,真是苍天有眼!给北戎十四军留下了一条根啊!” 他将头埋于双臂之间,堂堂一个男子汉,眼泪却是不争气的往下掉。 原来,裴东亦是北戎军旧部,只是从北戎军解散之后,他无处可去,便来到平原县重新投了军。 先前之所以没有认出何易,一是因为何易离开北戎军时,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孩童,与现在的样貌差了不少,且当时的裴东也仅是一个刚刚入伍的无名小卒,只是远远的看过何易一眼而已。二是因为,他根本没想到何易还能活着。 还是在何易被抓进狱中时,公良雎忽然找到他,并将何易的真实身份说明之后,他这才明白过来。 “今日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有百姓被抓进牢狱。”情况危急,何易心中纵有千百个疑问,也无法一时问完,只能先挑重点。 “少将军,那斛阳城急需一批稀有的灵产,所以命县丞大肆抓捕平民,替他们寻找灵产。”公良雎走了过来,说道:“根据我们的人传来的消息,说是练气宗准备在半年之后举办一场竞宝大会,所以急需要一批灵产,斛阳太守为了讨好练气宗,便下令周边各个附县强行征民。” 所谓灵产,便是如同七色妖花那样的,带有丰富灵气的宝物,而修真者之间,亦是用灵产作为货币来进行交易的。 “他们怎敢如此?”何易闻言,不由紧了紧拳头,恨声道:“朝廷官员,一城之主!什么时候,也沦落成了修真势力用来迫害百姓的爪牙?这天下,到底还属于谁?” 公良雎沉声道:“这种事情,日日夜夜都在发生,平原之危,不过沧海一粟而已,少将军,起事吧!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愿败坏武安君的忠贞之名,可此事并非造反之举,实乃为君清侧啊!修者乱国,蒙蔽天子,残害百姓,蛊惑众生。难道少将军还看不明白吗?” 公良雎向前一步,直接跪于何易面前,决然道:“少将军!起兵吧!修者乱国,九州即将迸裂,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天下百姓遭殃吗?” “少将军,起事吧!我等誓死追随少将军!匡扶环宇,扫清君侧,还天下太平!”裴东与贾绍等人,也在旁劝道。 匡扶环宇!扫清君侧! 何易看着眼前诸位,心中万分怅然。 在这之前,公良雎便与何易提起过起兵一事,但被他果断拒绝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起兵与造反没什么区别,可现在看来,却是已经到了不得不反的地步。 若不然,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像自己之前那样,被扔进枯雪林,成为一件微不足道的诱饵。 何易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仍旧在犹豫着。 他想要反抗,但那只是出于对修真者的仇恨,想要反抗修真者而已,并非是反抗朝廷。 因为这种事,一旦做了,自己就永远也洗不白了。 他一家十六代先人的忠良之名,也会彻底断送在他自己的手上。 可是现在,还是在乎这个的时候吗? 或者,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这些百姓,继续被官府残害? “何将军有平原护城之功劳,那县丞不思嘉奖功臣,反要迫害何将军!非但如此,还勾结修真者残害百姓,如此不仁不义之人,天人共戮!”贾绍厉声说道。 “少将军!起兵吧!”裴东再次劝说道。 “是啊少将军,起兵吧!一为诛杀残民害理之恶官,二为驱逐残暴无情之恶仙,为君清侧,匡扶环宇!如此,非反朝廷,而是反修真者啊!”公良雎亦是厉声说道。 这一番话,着实戳中了何易的心窝。 他紧紧捏起拳头,看着周围频频相劝的将士,心中百般感概。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可我何易,何德何能? 此时,他们已击杀县丞亲卫无数,若是传到县丞府,定会有更多的兵力被派遣过来围堵他们。 到时候,就算他能够与公良雎等人从包围中逃走,可牢中这数百位平民百姓又该怎么办? 念及此处,何易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那一颗满是纠结与迷茫的心,也在此时,逐渐安定了下来。 “仙者当道,乱我家国,以徐国师为首,侵蚀我上国之基业!迫害圣上,勾结鹰犬,独断专权,残民害理!而我等身为人臣,当起仁义之师,扫清君侧,还天下太平!”何易降斩魔剑高举过头,悲愤的说道。 “公良雎誓死追随少将军!”公良雎见状,连忙带头拜于何易面前,严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曾经的那个统御千军万马的少将军,终于肯回来了。 而他们,也终于又有了希望...... “末将誓死追随主公!”裴东、贾绍等人亦紧随其后,宣誓效忠。 “我们也愿意效忠于何将军!”有这几人带头,剩下的数百名百姓亦受到感染,纷纷高声喊道。 “何将军!裴将军!” 便在这时,又有一队人马从外面走进监狱,约有四五十人,皆是狱卒装束。 他们手中拎着几颗血淋淋的亲卫兵人头,弃于何易脚下,沉声道:“下官乃是这平原狱官,羞与那县丞为伍,本欲弃官归田,刚才听闻何将军起事,愿领部下狱卒五十人,投何将军麾下,任凭差遣!” “任凭将军差遣!”那五十名狱卒齐声说道。 “好!有诸位义士加入,何愁大事不成?事情紧迫,还请诸位随我冲出去,杀入县丞府,以绝后患!” 言罢,何易狠狠一脚将地牢中的火盆踢倒,带有火苗的木柴洒落四处,将周围干枯的柴草点燃。 被罪恶熏陶着的火焰倒映在牢内众人的瞳孔中,像是一点点随风飘舞的红色萤火虫。 星火已现。 何时燎原?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50章:平原风云 虽然已经决心起兵,但匆忙行事,何易并没有提前做什么准备。 临时从裴东那里得来的消息是:那县丞府守军约有四百余人,而且个个装备精良。 可反观自己这边,虽然乍一看要比县丞府的人多,但却没有多少人能够直接投入战斗之中。 而且那五百余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也在此刻成了一个累赘。 虽然皆是青年壮士,但未经过训练,胆气士气全无,所以何易根本不可能让这些人投入正面战场,那与送死没什么区别。 能够即刻作战的人,也就只有公良雎所带来的几十名精锐,再加上一些狱卒,共计一百余人。 一百人对四百人,面对四倍于己方的兵力,想要取胜,自然是极难的。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一来,此时正是深夜,狱中的消息并不可能迅速传出去。 二来,那四百名县丞亲卫并不是全部都穿衣带甲,大部分人都处于休息当中,仅有一小部分值夜巡逻的队伍。 若是隐蔽得当,指挥不出纰漏,便是越过战斗阶段,直接冲入府邸拿下县丞本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其中或许会有一点变故,何易不得不去考虑。 他不确定县丞府内,还有没有其他修真者的存在。 毕竟现阶段,修真者与普通士兵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哪怕只有一个最低等的修真者,都足以在片刻间扭转战局。 “裴将军,你且将这五百平民带到城外,好生安置,若明日清晨还不见有人接应,即刻往别处谋生。”何易说道。 “少将军,此事只需派一名士兵即可,我......” “此事非你不可,切莫推辞!”不等裴东把话说我,何易连忙解释道:“一来,你与那城门守将关系匪浅,或许会放松警惕,若换做别人,根本无法顺利出城。二来,一旦城内事起,城防军势必会闻讯而来,你还要负责将他们拖住,可能做到?” 何易交给裴东的任务看似安全,但其实并不容易。 若是在开战之后,城防军斜着过来插上一脚,只会让他们更加手忙脚乱。 “末将定不辱使命!”裴东抱拳领命。 何易点头,又吩咐贾绍,道:“小绍,你领一半狱卒,去县丞府邸后门处,设法将巡逻的亲兵吸引过去,如若相遇,切记不要正面冲突。” “是!主公!”贾绍抱拳领命。 “云义,你便在远处静候吧,先让小绍行动,待县丞府后门火起时,即刻猛攻正门!” “云义领命。”公良雎躬身说道。 (注:公良雎表字云义。) ............ 这一场夜雪,仍旧继续着。 泥泞的夜路上马蹄声不断,像是叩击着战鼓边缘的声音。 紧张,悸动。 片刻后,各处事宜均已安排完毕,事在人为,只盼在行动中不出纰漏。 裴东带着五百名伪装成军士的百姓,行至城门之前,高举火把,向上面的守军高喊道:“我乃是募兵营裴东,奉县丞之命出城办事,速速开门!” 或是因为前几日黎戎寨的那次攻城,给县内的守军带来了极大的危机感,所以现在即便是深夜时分,城楼之上仍有不少守夜的军士。 “这不是裴将军吗?这么晚了,还出去干什么?”墙上守军疑惑道。 “县丞大人密令,恕不能相告。”裴东面无表情的说道。 “呃......既如此,便请裴将军稍等。” 一名守军举着火把向下望去,待看清确实是裴东之后,便也没什么犹豫,就将城门打开了。 他们心里虽然疑惑,但双方毕竟都是老熟人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好多做为难。 况且,这出城又不是进城,而且裴东亦没带什么车马物资,只带着一些轻装之人,所以连盘查的环节都可以省去了,直接开门放行便是。 于是,那五百余平民在裴东的带领下,井然有序的走出城外。 平民之危已解,剩下的,就是如何拖住城防军了...... 不久之后,裴东却又转马走了回来,问城门上的守军,道:“多谢诸位通融!敢问张将军现在何处?裴某这里有些急事,现在就要找张将军商议。” 他口中这位张将军,便是统领城防军的将领。 “张将军便在营房了。”那军士答道。 城门守军的营房距离城门处并不算远,裴东骑马不足一刻钟的功夫便来到营房之外,敲了敲门。 “是裴东啊?这么晚了,你来我这里作甚?”张将军带甲而眠,睡眼有些惺忪,显然是刚刚醒来。 外面正在下雪,寒风凌冽,那张将军在开门之时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语气中略有抱怨。 “刚刚往城外送了些东西,正好路过,听说你今夜在营房值守,便来找你叙叙旧。”裴东也不见外,自行走入营房之内,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 “送东西?什么东西需要大半夜的送出去?————诶?你这家伙......”那张将军随口问了一句,见裴东只给自己倒茶,却不给他倒,顿时有些不悦,心道这裴东今日莫不是撞了邪?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也没什么,就是白日里被县丞抓去的五百平民。现奉我主之命,先将他们送去城外避难。”裴东轻抿了一口热茶,很是轻松惬意的说道。 天寒地冻,能喝上一口热茶,真的是世上最美妙的是事情了。 “唉!你一个负责军械的将领,去管他们做什么,那些百姓也是倒霉......你,你说什么?”那张将军说到一半,方才反应过来,神色顿时一变。他听得出来裴东话里有话。 按道理说,他二人的主子都应该是县丞大人才对,但裴东先说县丞,又说奉主之命,这很明显,裴东所指的主公并非县丞本人。 这就说明———— 裴东叛变了。 张将军的目光急骤变得锐利起来,眼神四处扫视,便要伸手去拿放在一旁的兵器。 锵! 就在这时,寒光一闪,便见裴东以极快的速度拔出腰间佩剑,直接横于张将军的脖颈之侧。 “别动!”裴东冷冷看着他。 “裴东!你干什么!敢对我动武,是要造反不成?”张将军厉声喝斥道,感受着脖子上那股锋锐无比的凉意,冷汗却是涔涔而下。 “造反?哼哼,那又如何?我说老张,你我也算共事多年,看在这份情谊之上,便劝你一句:今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走出营房,更不能让城防守军进入县内,若不然......休怪我不念旧情!” 裴东说着,手中宝剑向前移动了少许,一条细微的红色血缝,自张将军脖颈上缓缓浮现。 ............ 县丞府后门,处于一个不起眼的窄小街巷深处。 这里虽然只是后门,但仍旧有巡逻的府卫从门前经过,想要直接破门而入,显然不太可能。 不过,贾绍这人确是机灵的很,平日里玩闹的法子一并用上,却是带了几个“醉鬼”,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那条巷子之内。 “你、你说什么呢,这酒......嗝!可是咱们平原最好的酒了,你居然还嫌不好喝?” “切!这什么......什么破酒!又酸又臭的,你是没、没去过大城没见过世面,斛阳、平阳、濮阳还有建阳,那里的酒,才叫好......好酒!” “......” 深夜中,几个醉醺醺的男人,手里捧着几大坛酒,摇摇晃晃挤进这条街巷,说话磕磕绊绊,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水,尽显醉态。 “走,客栈打烊了,咱们去我家,接着......接着喝!今儿非把你们几个臭小子,全喝趴下!”为首那人红着醉脸说道。 “去你家?不去不去......”另外一人拒绝道。 深夜醉酒,也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毕竟在这常年严寒的平原之内,酒水同棉衣一样,也算是常备的御寒之物。 况且,这些人身上既没有兵器,又是醉鬼,所以并无多少威胁性,那些巡逻的士兵就算看见,也没有给予理会。 “诶?说好的不醉不罢休,你怎么还反悔了?”那人不乐意了。 “反悔咋地,老子今儿不喝了,不喝了!” “你不会是怕了吧?切,就这还天天吹嘘自己酒量如何,脸不红吗你?”另外一人起哄道。 “怕?老子喝酒从来没怕过!谁敢说老子怕,老子跟谁急!” “哈哈,我看你就是怕了。” “......谁怕?谁怕了?再敢这么说,信不信我揍你丫的!” 醉酒容易失去理智,也更容易暴怒。 这人被嘲笑了一番,顿时急红了眼,将手中的酒坛子朝着眼前那人砸了过去。 那人机敏的躲开,便听哐啷一声,那酒坛子不偏不倚,正砸在县丞府后门之上。 哐啷! 酒水洒落,将那后门砸的湿淋淋一片。 “你敢用酒坛子砸我?”那人见状,立马用手里的酒坛子还击。 哐啷! 哐啷! 几下过后,酒水洒落满地,弄得到处都是。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砸出去的几坛子酒,几乎全都砸在了县丞府的后门之上,甚至有大部分自门缝中淌入了县丞府中,呛人的酒气四处蔓延。 “谁敢在县丞府闹事!” 这样的动静瞬间惊动了县丞府内的亲兵,很快便有七八名带甲亲卫冲了出来,将这几个闹事的醉鬼包围了起来。 “呦呵?你们还敢叫救兵?”之前那人醉眼朦胧,见有人冲来,还以为是对方搬来的救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忙又向前扔了一大坛烈酒,顺着刚刚敞开的后门扔进了县丞府内。 哐啷! “还敢撒野?我打死你这醉鬼!”一名亲兵见状,直接挥起大耳刮子,抽在那扔酒坛之人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不可谓不重,那人脸上吃痛,顿时清醒了几分,待看清眼前之人盔甲鲜亮,刀兵锋锐,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连忙道:“原......原来是官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知错,还望各位大人大量......” “量你个头!给我打!”那些亲兵说着,上去就给这几人一顿拳脚。 便在这时,不远之外的一处屋檐上,忽地亮起一团火焰。 那是一支火矢,自弓弦之上激射而出,如夜色中的一道流星,正坠落在那县丞府后门之上。 烈酒遇上火苗,只听轰地一声,火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蔓延开来,将半边天际映的通红一片。 紧接着,数十道利箭飞驰而来,准确无误的穿透了那几名亲兵的胸膛。 “继续放火!给我烧!” 街巷外,十数名身着黑衣,手持连环怒的黑衣刺客从黑暗中涌出,见人便杀,得空便肆意纵火。 很快,熊熊的火焰便将这个县丞府的后门完全点燃。 “有......有刺客!” 片刻的惊慌过后,一声预警的呐喊贯穿夜空。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51章:修士再现 县丞府前门处。 砰! 随着公良雎一声令下,那紧闭的大门直接便被撞木砸成了数块。 由于大量县丞府的亲卫以及外出巡逻的队伍,都被后院的火势吸引而去,所以前门处并没有多少守备力量。 所以他们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便攻了进去。 公良雎刚刚带着主力人马进入府邸大院,便见一队闻讯而来的亲卫,正在拼命朝着这边赶来。 见状,公良雎也不说话,从腰上取下连珠神弓,随手便是一记火丸,将冲在最前的几名亲兵炸翻在地。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显然县丞府内的人也没有想到前门会被人突然进攻,显得异常慌乱。 “杀!” 两军相遇,自然要拼个你死我活,公良雎撇下弓,又拿起一杆长枪,率先拔马冲去,长枪直指敌军咽喉。 以有备对无防,以稳健对慌乱,这队接近百人的亲卫军很快就被清理的只剩一人,在公良雎的命令下,那亲卫被五花大绑起来,押直公良雎面前。 “说,县丞狗官,现在何处?”公良雎枪杆子指着那人咽喉。 “饶命!壮士饶命!此时正值午夜,县丞大人想来应该在内院的卧房休息。”那亲卫惶惶恐恐的说道。 “府内还有没有其他修真者?”想了想,公良雎再次问道。 他也是想从这亲卫的嘴里探一探关于修士的消息,以便选择下一步的行动。 “这......小的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死吧!” 公良雎挑了挑眉毛,也不再多问,直接一枪戳穿了那亲卫的咽喉,而后将那尸体丢到一旁,吩咐左右,道:“搜!说什么也要把县丞那狗官给我揪出来!” “是!” 县丞府后院失火,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大量县丞府的亲兵与家仆被火势吸引过去,灭火的灭火,追凶的追凶,反正是乱作一团。 在一批批的亲卫在赶到后院,放下兵器、卸下盔甲,想要加入灭火大军时,又忽地听闻前门正被人攻打,心中皆是一惊,连忙火急火燎的赶去。 没有纪律和组织,便在公良雎的指挥之下,被一批批的击杀。 至于己方,却是越战越勇,所向披靡。 ............ 另一边,那几个醉酒闹事的人刚刚被亲兵们抓起来,后门处便起了大火。 奈何救火之事紧急,他们也顾不上多做审讯,只能暂且将这几人收押在一间偏房之中,并嘱咐几名家仆好生看管。 “主公,咱们成功潜进来了,下一步该怎么办?”等亲兵走后,偏房之内那几个醉鬼醉意全无,悄悄捅破窗纸,往外面瞄了一眼。 这几人,正是何易、贾绍,以及两名公良雎带回来的黎戎精锐。 偏房外,有四名家仆守着,神色看起来颇为紧张,过了片刻,前门处又传来一片杀喊与惨叫之声,此时,应是公良雎开始带人进攻正门了。 见状,那几个家仆更显畏惧,双腿不住的打颤。 略作犹豫,何易与贾绍等人使了个眼色。 四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房门撞破,瞬间出手将那几名家仆打晕,拖入屋内。 “先换上这些家仆的衣服,我去一趟内院!你们趁现在乱成一团,赶紧按照这份地图,去把之前埋好的火药找出来,这东西,关键时刻有大用处!”说着,何易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图,交到贾绍手中。 早在半月之前,公良雎便已想尽办法将一大批火药运送到了平原县内。 这批火药被一分为二,一部分被苏虔带入军械库,那日军械库的大火,便是由这火药爆炸所引起的。 而另一部分,则被埋在了县丞府周围。 最开始的时候,公良雎原本是想派刺客引爆火药,直接将县丞炸死,永绝后患。只是后来东窗事发,负责引爆炸药的那名农夫被何易所擒,这些火药也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外面的杀喊声仍在继续着,大量县丞府的亲兵涌向前门方向,并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小家仆,悄然往内院溜了进去。 ............ 何易行动的很是小心,他的目的也不是直接去寻找县丞,而是要看看县丞府里是否还有其他的修真者。 如果没有倒还罢了,如果有,那就很有必要改变一下策略了。 毕竟自己手底下现在就只有这么点人马,若是损失过大,怕到时就算真的拿下县丞府,也无力再去抵挡一些余孽的反扑。 毕竟,在这平原之外还有一处虎视眈眈的黎戎寨,倘若这事被他们所知晓,极有可能会再次出兵来犯。 “还是小心为妙吧!”何易兀自担心。 普通的朝廷官吏,其府邸的结构大致都是一样的————坐北朝南,正房居高处,曲径通幽。 不过这县官一职,到底还是一个小吏,就算勉强能够拥有府邸,也不算太大。所以,何易很轻易的便找到了县丞所居住的卧房附近。 他躲入一处假山后方隐藏起来,悄悄观察四周,不久后,便有一个身穿中衣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姿色姣好的女人,慌慌张张自另一边的长廊内跑了出去。 那一副大腹便便的油腻模样,不是县丞,还能是谁? “仙师救命!” 那县丞来到一处厢房前,重重叩了叩门,慌慌张张说出来的一句话,立即让躲在暗处的何易变了脸色。 仙师......县丞府果然还有其他修士! 若是这样,必须立刻让公良雎带兵撤出县丞府,否则对方一旦出手,战局立刻会被强行扭转! 何易一边暗中观察着,一边思考应对的方法。 过了片刻,房门被人打开,走出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的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上身赤裸,皮肤略显青蓝之色,应该是个水行修士。 “何事打扰本尊清修?” 那修士嫌恶的看了县丞一眼,随即,便又看到旁侧跟着的那两个穿着中衣,嫩肤浅露的女人,眼神顿时一亮。 这二女,一年长一娇小。 大的三十有几,正值风韵,仪态诱人,小的十五有余,亭亭玉立,豆蔻年华,确是两个实实在在的大美人。 那修士见色起意,佯装咳嗽了几声,便要伸手过去,将两个女人揽在怀里。 “仙师切莫如此,妾身已侍奉县丞大人,还望仙师注意身份。” 那两个女人慌慌张张的躲开了修士伸来的手臂,年长的风韵女子将年幼的女子护在身后,眼中略有一丝怒意。 她们乃是县丞的妻女,平日里养尊处优身份尊贵,何时受到过这种轻薄? 可惧于对方修真者的身份,却是敢怒不敢言。 “哦?这位美人的意思是说......本尊不够身份吗?也罢!既然如此,就请几位回去吧!”那修士见二女跑开,顿时面露不悦之色,就要将房门关上。 “不不不,仙师误会了。她们乃是我的发妻与女儿,方才若有不尊之处,还望仙师看在下官的薄面上,莫要怪罪。” 那县丞见仙师生气,连忙陪着笑脸,上前解释道:“仙师若喜欢美女,回头我让下面给您精心挑选几个,不过,我府上现有危难,还望仙师能够出手解围。” 县丞一只手扒着门边,一脸谄媚,语气中满是哀求之意。 “哼!我说县丞大人,在没来你这里之前,师门便嘱咐过我千万不可掺和世俗纷争。你这样说,可就让我很难办了。”那修士面无表情的看了县丞一眼,紧接着便又将目光转向县丞身后的那对母女,意思十分明显。 “这......”县丞心里一面暗骂色胚,一面却在犹豫。 方才已有亲兵过来通知他,说府邸大门已被攻破,敌军已然长驱直入。 因夜色深沉,他无法分辨来犯敌兵共有多少,但想来不会在少数,否则自己府内数百亲兵,如何能在片刻之间被打的溃不成军?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都不知道攻打府邸的人到底是谁。 听着内院之外不断传来的杀喊声,那县丞终是咬了咬牙,转过身,重重一巴掌抽在自己发妻的脸上。 啪! 耳光彻响,瞬间在那水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紫红的印记。 “你这贱人,能得仙师宠幸,乃是你二人的福分!”县丞怒声喝斥道,他怕那修士仍不愿意,连忙又换了一副脸色,道:“若仙师喜欢,这二女便就赠与仙师,请仙师速速出手解围。” “夫君!夫君何故如此?” “爹!你怎么能这样!” 那两个女人闻言,脸色大变。 她们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会被自己的至亲之人亲手送给别人! “住口!”县丞大怒,便又一巴掌抽了过去,全然不顾自己妻女凄然的哭泣声。 “好,看在你如此孝敬的份上,我便破一次例。”那修士兀地笑了出来,抚掌而笑,仿佛欣赏着一场好戏,眼神十分邪秽。 这一番对话,躲在假山花丛中的何易听在耳里,悄悄自内院退了出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52章:水行仙术 从攻破县丞府的大门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县丞府内的亲卫便已损失过半。 两百余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堆积在这本就不大的前院之内,剩下的亲卫每走一步都要踩踏着同伴的尸体和鲜血前行。 栏杆上悬尸倒挂,廊柱上鲜血淋淋。 他们士气越发低迷,不久之后便出现了大溃逃的状况,越来越多的亲卫军丢盔弃甲,奔往后院,企图从被火烧毁的后门处逃走。 于是,场面很快就变成了一面倒的碾压趋势,兵锋所指,摧枯拉朽。 “逃者勿追!集中力量,继续向内府攻杀!誓取县丞狗头,祭奠苍天!”公良雎冰冷的眼神里丝毫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诛杀县丞,没必要在一些逃兵身上花太多时间。 “誓取县丞狗头,祭奠苍天!”己方士气大增,呐喊之声响彻天际。 他们此次用兵,重在一个隐字,就是让对方弄不清楚自己这边究竟有多少人马,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 再加上后门放火,将县丞府内的防守势力一分为二,所以战斗才会变得如此简单。 一路高歌,长驱直入。 就在他们准备一举占领县丞府时,何易快步从内院走出来,寻着公良雎的马匹,将他拦了下来。 “停下!先撤军,执行第二个计划。”何易沉声说道。 “情况有变?”见何易面色严峻,公良雎忍不住问了一声。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必须暂时撤退了,若是冒然让将士们冲进去,只会徒增伤亡。 毕竟仙术之威,不是肉体凡胎可以抵御的。 “有变。不过无妨,那人见色起意,六根颇杂,虽是修士,但依我看来,可能还不如之前的赵将军厉害,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半吊子罢了。”何易示意公良雎不要紧张。 真正强大的修士,应是目光清澈,灵蕴内敛,天人合一,有一股自然之势,让人看不出深浅。 而那名修士皮肤泛出一股青色,五行暴露,且见色起意,目光中满是邪念,这明显是修炼不到家的表象。 可虽说如此,但普通人与修士之间的差距仍旧是巨大的,何易也不得不小心应付。 他真的很怕枯雪林中的那一幕再次上演。 “东西都准备好了吧?你和贾绍先带人隐藏起来,一会听我号令行事,打一场伏击战,事情成败,在此一举!” 又留下十几具亲卫的尸体后,何易命公良雎带着麾下兵马快速撤出县丞府邸,遁入不远处的黑暗之中,静静等待着那修士出现。 ............ 月夜里,没由来的升腾起一层淡淡的雾气,给周围的建筑上裹起一层若有若无的白霜。 气温急骤下降了几分。 夜色之中,所有人都没由来的打了个寒战,只有何易全然不惧,感受着周围传来的淡淡的灵力波动,缓缓将斩魔剑抽出,做出御敌之姿。 他吃下过麒麟玉果,身体五行为极阳之水,就算是再凌厉的寒气,都奈他不得。 受到这股雾气的影响,县丞府中的火势逐渐变小,不久后,所剩的亲卫军残兵自前门涌出,将何易团团包围起来。 又过片刻,便见县丞跟在那名水行修士后面,慌慌张张从府邸大门走了出来,见何易独自仗剑守在门口,不免有些诧异。 “就你一个人?”县丞仔细看了何易几眼,只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过了好一会,那县丞这才回忆起来,脸色剧变,指着何易喊道:“是你!你不是那个刚刚加入平原军的副将吗?你居然敢造反?!” 那县丞自然认得何易。 但他丝毫回忆不起何易为平原所做的一切,也丝毫没想过自己的一切恶行。 他只记得何易杀了赵将军,并且怀恨在心! 因为,他早就与赵将军达成了协议,如果能够派人协助他得到七色妖花,对方便会以修真之法相赠。 而现在,因为眼前这个家伙,他所梦寐以求的修真之法,瞬间变成了梦幻泡影! 这该死的家伙! 那县丞锃地一声从身旁的士兵腰间拔出钢刀,便想上前砍下何易的头颅。 可是,他杀了赵将军啊...... 想及此处,那县丞又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眼前这家伙,可是仙人都能杀死的厉害角色,还是小心为妙。 “造反?那又如何?替天行道而已!”何易说道,并没有看那县丞一眼,目光一直锁定在那名修真者身上。 对他来说,真正的威胁,也就只有这一名修士而已。 “都退下吧,让我来!”那修士往左右各看了一眼,脸上冷笑连连,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本仙师可不想过多耽搁。” 言罢,那修士也不再多言,他前行数步,口中念念有词,便见周围寒雾更浓,紧接着,大手一挥,只见那浓雾中忽地凝结出几道蓝色的冰刺,朝何易袭去。 水行仙法————凝冰术! 水行仙法————起雾术! 那修士的脸上挂着一幅漫不经心的表情,显得很是自信。 对付几个普通凡人而已,两个低级法术,足够了。 “雕虫小技。” 何易面不改色,连续挥动手中斩魔,将那几道冰刺击碎。 水行,其仙法的特性并不主攻击。 世有五行,又有阴阳之分。 阳之水,覆盖万物,润物无声,可为云,可为雾。 阴之水,凝结成冰,透骨彻寒,可为雪,可为霜。 所以水行术法的厉害之处,并不在于进攻,而在于迷惑和控制。 而且,这起雾术与凝冰术,不过是最低级的水行术法,所以那几道冰刺,看似威力无比,其实也就比一般的强弓射出的利箭略强而已。 何易甚至不必使用斩魔剑上的字符,只凭斩魔剑本身的强度,便可轻松将那些冰刺击碎。 至于起雾术,让普通人看起来,确实神秘的很,可对于亲身去往过修真大陆的何易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 唯一的作用,恐怕也就是通过雾气,来迷惑敌人的视线而已。 “如果你仅仅只会这些伎俩,今日我必杀你!”何易冷声说道。 “是吗?那你看看自己的脚下。”那修士冷哼一声,指了指何易的双脚。 霎时间,一股阴凉的气息自何易的脚底涌来。 何易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双脚竟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两团冰石困住,与大地凝结在一起。 他尝试着挣脱,却是动弹不得。 迷惑视线! 何易神色一凛。 进攻是假,控制才是真招! “好了,你可以去死了。”便在这时,那水行修士又凝结出几根冰刺,弹指间,向何易射去。 当当当当! 何易挥剑连斩,再次将那几道冰刺斩成粉碎。 “谁死还不一定!” “幻!” 在最后一次挥击时,斩魔剑上的第二道字符绽放出淡淡的华光,只见何易体内骤然冲出一道犹如实质的幻影,样貌与何易一般无二,同样手持斩魔剑,向那名修士冲去! 幻字符! 何易的攻击并没有结束,在幻影即将击中对方时,斩魔剑上的第一道字符再次亮起。 “破!” 为了追求一击必杀的效果,何易连续使用两道字符。 巨大的剑气在一瞬间凝结成型,搅动着周围寒雾,如江海翻腾的巨浪,肆虐的剑风在斩魔剑的周围形成一道旋转流动的漩涡,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破坏力,朝那修士劈头斩下! 刚刚开始,便已用尽全力! 轰隆隆! ............ 烟尘四起,碎石飞溅。 凌厉的剑气将周围寒气所形成的迷雾一分为二,向两边扩散开来,形成一条狭长的真空地带。 片刻之间,那修士所站的地方,竟硬生生被这一股庞大的力量,斩出一道巨大而恐怖的裂隙,连同后方县丞府的墙壁,亦被这一击所形成的剑风摧毁塌陷,化作一片废墟。 现场一片狼藉。 “这,这还是凡人的力量吗?”暗处,公良雎与贾绍等人,被何易这一击惊的呆若木鸡。 贾绍倒还好说,他曾亲眼见过何易一剑斩下树心巨蟒的脑袋,那种漫天血雨带给他的冲击力,不比眼前这一幕差上多少。 但公良雎与裴东就不一样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何易用尽全力的一击,心中的震惊,非是言语所能表达。 待烟尘散去,众人的目光汇聚到交战之处,却是只有何易一人站在原地。 至于那名水行修士,早已不知去向。 “逃走了吗?”趁此机会,何易挣脱双脚的束缚,手持斩魔挡在身前,警惕的看着周围。 雾气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愈发浓密。 说明那名水行修士仍旧还在附近。 “好小子,没想到你居然是一名‘悟道者’!难怪我那赵兄会被你给杀了!”忽然,白色的雾气越发涌动的激烈,在何易身后渐渐汇集成一个人形轮廓,面容模糊,嘴部开阖,发出一阵诡异的声音。 何易从那声音中听到了一丝虚弱,想来还是是在之前那一剑下,受了不轻的创伤。 “悟道者吗?” 何易细细品会着“悟道者”这个从对方嘴里说出来的词汇。 似乎在雪原时,元逸前辈的遗书之上,也称自己叫做悟道者。 或许,这是某个独立于修真者之外的强大群体吗? 悟道者......这到底是一群怎样的人? 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好好见识一番。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53章:平原易主 何易试探性的向那道白色的雾影斩了一剑,锋利的剑刃在挥动的过程中丝毫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瞬间将其一分为二。 但没过多久,那雾气又渐渐聚了回去,重新成型。 试探无效。 浓雾中重新聚拢到一起的人影,却是发出一阵“桀桀桀”的笑声。 “没用的。你连仙法都不会使用,根本破不了我的雾体!悟道者又如何?本尊想要杀你,轻而易举!”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山谷中的回音。 何易静心凝神,集中精力的戒备着。 对于五行术法,他虽然有所了解,但毕竟认知有限,不可能知道全部法术的具体效果。 眼前这雾气,是虚是实,说不清楚。 不过,那水行修士的真身一定就隐藏在这雾气之中。 想要取胜,就必须想办法破掉这片雾瘴...... 嗖嗖嗖! 就在何易思考的片刻,三道冰刺转瞬即至。 何易飞身躲过,但就在他刚刚进行闪躲的同时,便又有三道冰刺,从另外一个方向沿着他躲闪的轨迹袭来,似乎算准了一般,在何易的身上留下三道极深的伤口。 鲜血顺着伤口涌出,很快便将他身上的衣衫渲染出一片浅浅的红。 “主公受伤了!”贾绍目光一寒,便要拿起弓箭冲出去,但刚走一步,立即便被公良雎按住了。 “不要冲动,我们过去,只会给他添麻烦。”公良雎同样紧盯着县丞府门前的雾气,眼中不无担忧之色。 他比贾绍要冷静的多,不会意气用事,眼下这种情况,就算他们集体冲出去,也无法对那雾气造成半点伤害,反而会陷入雾中,让何易有所顾忌,施展不开手脚。 雾气越来越浓郁,很快将何易所处的地方完全包围了起来。 冰刺的攻击也并没有因此停止,蓝色的光点在何易周围不断的闪动着,每闪一次,就会有一道冰刺在雾中成型,越结越多,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急骤落下。 何易左突右闪,虽然躲开了大部分冰刺的袭击,但因为视线受到浓雾的阻碍,仍旧被一些尖锐的冰刺割出几道带血的口子,模样甚是狼狈。 “破!” 何易以破字符为引,向那冰刺袭来的方向挥出一道剑气。 可说来奇怪,那能够斩破一切的剑气,在这时竟如同陷入了泥沼之中,很快被雾气吞没,消失不见。 “嘿嘿!没用的!” 便在这时,那水行修士终于现了身形,出现在滚滚浓雾之中,使一柄闪烁着蓝芒的寒冰利剑,猛地刺向何易的后背! 铛! 何易转身急骤刺出一剑,与那冰剑碰撞在一起,瞬间将那柄冰剑击成粉碎。 虽然无法识破对方的真身,但仰仗着斩魔剑的威力,就算对方想要伤到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咦?” 混沌中传来那水行修士讶然的声音:“这剑不错,若是普通凡铁,只怕早已被我的寒冰剑击碎了。” 那一道虚幻的雾气在何易前方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斩魔剑上,一条手臂自那雾气中伸了出来,抓向斩魔剑的剑柄。 他早就注意到了斩魔剑的不凡之处。 “拿过来吧!”那修士高声道。 “滚开!”何易再次挥出一剑,斩在那条手臂之上,却是一带而过,没有斩到实体。 那手臂似是虚幻,又似是真实,在即将触碰到斩魔剑的同时,又忽地化作一道湛蓝色的寒气,将何易握剑的手臂包裹起来。 紧接着,何易的手臂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方的真身一直隐藏在迷雾中,随时可以出手,但自己的感知却被迷雾扰乱,占不得半点先机,当务之急,必须先想办法将这些雾气驱散!水,雾气......如果有火,或者风就好了。” 将这雾气烤干也好,吹散也罢,必须要让对方现出真身,否则这样下去,自己早晚会被耗死。 何易飞快的思索着,眼神瞟向后方朦胧中的县丞府,心中一动,顿时生出一个办法。 他连忙抖掉手臂上那些还未完全凝固的冰块,而后飞速朝着县丞府大门的方向跃去。 “想逃?你以为逃得掉吗?” 见何易欲逃,那雾气中的水行修士也随即驱动雾气,紧随着何易进入县丞府。 “风......火......” 何易的速度倒是比那片雾气快了不少,一边跑着,一边叨念着风火二字。 他忽然有了想法。 冲入县丞府后,何易先是自地上的尸体旁捡起一副弓箭,然后迅速踹开一扇房门,疾走入内。 随后,何易取出腰间的匕首,飞快在那支捡来的羽箭上刻出几个字,而后拉弓搭弦,对准纸质的窗纱,朝着一个方向松弦射了出去。 希望别出什么岔子! 看着窗纸上的破口,何易紧紧捏着拳头。 将这一切做完之后,何易便又离开这间屋子,站在一处空地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那片修士所幻出的白雾越来越近,那支羽箭没入雾中,丝毫没有受到阻拦,径直穿了过去,没入远处的一条巷子。 “别白费力气了,普通的羽箭,根本奈何不得我!”云雾前方,变作一张巨大而虚幻的人脸。 “嘿!这是一支请神箭,箭既送出,保准有神兵利器降临我手!”何易颇为自信的说道。 “哦?那我倒要见识见识!”那声音不屑。 便在这个时候,一面巨大的方盾,自县丞府外急骤飞了过来,穿过迷雾,将那张雾气所形成的人脸穿出一个巨大的黑洞,而后迅速向下坠落,最终“砰”地一声,准而又准的砸在了何易脚下的泥土中。 “这就是你说的神兵利器?”雾气重新凝聚,语气中透着一股彻骨的冰冷。 一个普通的铁盾牌而已,神兵利器?简直是笑话。 “这就是我说的神兵利器!”何易忽地笑了笑。 这面方盾,足有将近一人高,属于那种能够阻挡起兵铁蹄的陷阵塔盾,非常的厚实坚固。 何易对着自己的身体比了比,在将这面盾牌竖起来之后,正好可以将他整个人完全遮挡在后方。 他将那面巨盾抬起,接着重重的插在脚下的泥土中,发出砰地一声,随即便从怀里取出一支火折子。 微微吹了口气,那折子上便窜起点点火苗。 而后,何易手臂上扬,轻轻一甩,便将手里的火折子扔向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 “告辞。” 看着那火苗下落的轨迹,何易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迅速将头缩回了巨盾之下。 “......” 刚才射出的羽箭,是何易射给公良雎的信号。 而这面巨盾,则是公良雎在看到箭上的字以后,命人扔给何易的。 至于那支火折子所落下的地方———— 正是之前埋藏火药的地方! 这,就是何易的神兵利器! 轰隆隆!!! 一瞬间,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颗猩红色的火球冲天而起,仿佛腾入九天的太阳金乌,耀眼而夺目,将周围的一切黑暗完全抹了去。 狂风四起,夹杂着阵阵炽热的黑烟与气浪,疯狂的撕裂着周围一切的一切。 天地间只剩一片耀眼火光。 墙碎,树裂,地面被那股庞大的、骤然爆发的力量轰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连着县丞府内的几间房子也完全被那股气浪淹没。 何易身前的巨盾上传来一阵阵沉闷的撞击声,那些本不起眼的碎石沙土,也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冲击力。 如此大量的火药集中在一起,那威力实在是太惊人了......何易紧咬牙关,推着巨盾的双手指骨凸起,皮肉尽裂,勉强抵挡了一阵,最终还是被那灼热的气浪连人带盾掀飞,重重撞在了身后的石墙之上。 “咳,咳咳!”何易捂着胸口,咳出一口鲜血,顶着如刀一般的狂风碎石,再次将巨盾竖在身前,龟缩于墙角之下。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 ............ 处于爆炸点上方的那团雾气,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颗散发着浓烟的猩红火球钻入雾气之中,再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炽火的熏烤和烈风的冲击之下,雾气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撕扯成粉碎。 白雾变成了浓烟。 待尘烟散去之后,一个血淋淋的人影,便就悬浮在上空。 那模样看上去虽然惨烈,但何易知道,对方也仅仅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 火药的威力虽然强大,却还不足以重创修真者。 但是足够了。 何易的目的,本就只是为了驱散云雾而已。 “云义!放箭!”何易厉声吼道。 “准备————放箭!”公良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下达了命令。 不用何易提醒,他也知道此时是击杀修真者的绝佳机会! 一声令下,黑暗中,数十支金色利箭激射而出! 破魔箭! 那修士蓦地转头望去,他感觉到一股无比危险之气息。 利箭脱弦,转瞬即至,此时想躲,已然来不及了。 噗嗤、噗嗤、噗嗤...... 那修士目露惊恐之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护体灵气被这一波箭袭击破,透胸而入,刹那之间,变成了一个浑身插满利箭的刺猬,自空中无声坠落...... 惊了。 所有人都惊了。 尤其是那县丞,脸色在一瞬间变成煞白,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怎么......怎么可能!” 仙人,那可是仙人啊! 仙人怎么会被凡人杀死? 怎么可能! 待缓过神来,那县丞下意识看了看左右,拔腿便往远处逃去。 “活捉县丞狗官!休要让他逃了!”便在这时,公良雎高举长枪,厉声吼道。 “活捉县丞狗官!” “活捉县丞狗官!” 见对方最厉害的修真者都已经被击杀了,何易一方士气大增,如虎狼一般争先恐后的从黑暗中涌出,杀向县丞府,而被吓破胆的亲卫兵们,早已成了土鸡瓦犬。 碾压! 乱军之中,那县丞意欲逃走,被贾绍一箭射中后背。 紧接着,众军士急扑而上,将那县丞活捉,五花大绑押至何易面前。 修士既死,县丞亦被活捉,余下的那些亲兵们再提不起反抗的欲望,纷纷倒戈投降。 “全部押入大牢,择日审讯!”何易说道。 至此时,这场战斗已然接近尾声。 直至后半夜,战场清理完毕,公良雎率领一众将士来到何易面前,单膝跪地,沉声道:“平原已定!少将军,请入主县丞府吧!” “请主公入主县丞府!”贾绍等人随即拜于何易面前请命。 汹涌狂乱的烟尘之中,何易静静看着面前,那县丞府敞开的大门半晌。 他没有立即答应。 他心里无比的清楚,前方的县丞府,是一扇门,也是一个开端。 一旦进去,就再无回头之路。 “少将军!千万不要再犹豫了!”见何易犹豫不决,公良雎心急不已。 他怕何易再次说出拒绝的话,连忙与身旁的贾绍使了个眼色。 贾绍点点头,便与身后招了招手,几个体格雄壮的士兵站了起来,与贾绍一起,朝着何易的方向走去。 他们已是铁了心了,今天就算是绑,也要将何易给绑进去! “算了算了,事情已成定局,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何易摆了摆手,示意贾绍等人退下。 静思片刻,他不再犹豫,眼神变得极为坚定。 而后,他转过身,毅然朝着那敞开的大门走了进去! 自今日起。 平原,易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54章:九州往事 十年之前。 何易随同父亲、徐明等人一同出海,斩杀寂海内的恶鬼之后,徐明便引一名修真者入朝,并推荐其为帝师。 而徐明自己,则被皇帝册封为国师,紧接着便开始着手建造“通天祭坛”。 据称,此祭坛之内暗含通天之阵,可借天地之灵气,开启通天大道。 其作用,能将身处另一块修真大陆的其他修士,直接通过阵法传唤过来。 在这十年里,徐方士借此祭坛的力量,陆续从修真界转移至世俗界的修士,共计九位,加上最初随船而来的那位修真者,共计十人,号称“圣仙”。 除了最初随船而来的那位修真者坐镇皇宫,教授天子修真之法以外,其余九位分别被派遣至九州之内,担任州牧一职,培养自己的势力,企图达到控制整个世俗界的目的。 这十人,分别是———— 帝师:庞适之。 长州牧:姬骛。 闻州牧:赵无庸。 辽州牧:李唤澜。 燕州牧:傅真衣。 青州牧:傅螟蛉。 川州牧:阮沧。 藏州牧:高闻。 中州牧:青衣臣。 戎州牧:源真。 公良雎缓缓说出这几人的名字,面色颇为凝重。 何易坐于案前,轻轻点了点头,将这几名州牧的名字重复了一遍,默默记在心里。 从夺下平原开始,至今已有月余,何易一直忙于安抚军民。 今天好不容易能够抽出些空闲时间,自然要把公良雎叫过来,好好听他说说这十年里,世俗界内发生的事情。 “藏州牧高闻、中州牧青衣臣、戎州牧源真......” 何易忽地怔了怔,心道这几人,不就是在围剿雪兽时,被元逸前辈出手偷袭而死的修真者吗? 记得在使用赤昧龙璧召唤火龙之前,那源真也曾自称州牧,还有之后被阵法传唤而来的数千精英修士,亦叫那源真为州牧大人,青衣臣同样如此,非但是州牧,更是比其它几人多了一个“居真宫宫主”的称号。 何易细数了一遍这十人的名字,发现这九位州牧之中,竟有六人参加了剿杀雪兽的战斗。 也就是说,如今的天下九州,已有六州呈现群龙无首之状,选择此时起兵,也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十年,九人被那通天祭天所传唤。除去第一年建造通天祭坛所消耗的时间,九年九位,这么算下去的话,那通天祭坛一年也就只能传唤一名“圣仙”过来。 此次雪兽之战,九位“圣仙”战死六位。也就是说,他们需要足足六年的时间才能够恢复元气。 这不正给了自己一段极为有利的发展空间吗? ............ 何易翻阅着手中的一本名叫《九州史》的书籍,其内所记载的一些事情,却与公良雎所说的略有不同。 被掩盖了很多事情,也美化了很多事情。 显然,这同样是出自那几位州牧的手笔。 “九位州牧任职之后,又各自罢免了州内各城原来的太守,继而换上了自己的亲信,来担任太守一职。不过,这几位州牧所任命的亲信,却并不是修真之人,而是普通凡人,并且命令禁止,凡人一旦为官,绝不可接触修炼之法,否则便是重罪,即刻处决。”公良雎继续说道。 “哦?这又是为何?”何易疑惑。 这以前,他也曾听裴东说过“修真者不可为官”这种话,但因为琐事极多,何易也一直在不停的忙碌着,并没有抽出时间去细细询问,今日公良雎既然说起此事,何易也想了解一下其中的缘由。 按理来说,既是亲信之人,那就应该悉心调教才是。 恩威并施,赏罚分明,才是聚拢人心之道,又为何会禁止其修行? “原因有二。其一:通天祭坛每次开启,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灵产,所以九州州牧每年需要上缴的灵产数量极为庞大,虽然每年从各地收上去的也不少,但多经一手,就会少去几分。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其二:就算是亲信,他们也不会完全信任。这已是所有修真之人的通病了,因为————灵产。” 公良雎说出一个新词。 所谓“灵产”,指的便是如雪兽玄冥、七色妖花那样的天地灵物,其中蕴含着庞大而精纯的灵气,对于修真者的修炼极有帮助。 若炼制成丹药,效果更佳,便是最下品的丹药,其中所蕴含的灵气,亦抵得上修真者数年苦修而来的结果。 “九州之内,灵产丰饶,如北荒雪原、无亘洲那种禁忌之地,更是富饶无比。那九位州牧,害怕各城太守一旦修炼,便会借机私吞灵产,所以才会明令禁止其修行。” “原来如此。”何易恍然大悟。 有些事情,何易也能猜出几分,仅凭他出狱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便已将修真之人的性格摸了个通透。 自私、贪婪、不信任、没有安全感。 而现在的世俗之内既然有了修行之法,疆外各方地域虽然极度危险,但却隐藏着十分丰蕴的灵产。 危险与机会并存。于是,世俗便有了机遇一说。 比如何易能在机缘巧合之下,服用麒麟玉果易经洗髓,又能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斩魔剑与《夏禹书》————此乃机遇。 这就产生一个让所有修真者们头痛的问题————灵力爆炸。 一个下等修士,哪怕是最下等的修士,都极有可能通过机遇,来获得大量的灵产。 这就导致下等修士的修为突飞猛进,在短时间内实力大增,若是运气极好,能够连续遇见机遇,能够源源不断的得到灵产,那就算是在短时间内超越那所谓的“十圣仙”,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就给那十位从修真大陆而来的修真者,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而现阶段的世俗之内,官位越高,权利越大,资源也就越多,能够获得灵产的机会自然也就越多。 那几名“圣仙”为巩固自己的地位,防止意外出现,也就将其放入了律法之内,明令禁止各城内的官吏私自修行。 ............ “自各地搜刮而来的灵产,大多数都用在了开启通天祭坛之上,而且这些年里,随着聚集在皇城内的灵产越来越多,祭坛的开启次数也极有可能随着灵产数量的增加而增加,所以今年,很可能会连续开启两次。”公良雎继续说道。 搜刮灵产一事,劳民伤财,使得民怨四起。 那些修真之人贪得无厌,非但不满足九州之内的灵产,甚至还妄图将手臂延伸到北荒雪原,以及那传说中的“无亘州”。 也正因此事,曾经威震北方的北戎十四军,在举兵进入无亘洲之后,数日间灰飞烟灭。 这件事情俨然成了一个导火索,也让皇城的威望一落千丈。 再后来,国内各地之人纷纷揭竿而起,由当年名望极高,门徒极多的的武宗宗主季同尘带领,集结了整个世俗所有的江湖派系,绿林豪侠,共计六十余万人,向皇城发动了一次声势浩大的进攻。 可斗争的结果却是:参战双方,皆是世俗之人,死伤不计无数。 而真正的罪恶根源————那几位来自于修真大陆的“圣仙”,却如同置身之外的逍遥人一般,冷眼看着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只用蛊惑而来的近十万名所谓“门徒”,来肃清反抗势力,就在皇城之外,展开了一场惊天泣地的血战。 六十万对十万,那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二十六日,尸骸在皇城之外堆砌成一座又一座的高山,血水将郊野染成延绵百里的赤地。 随着公良雎的叙述,这件陈年之事,渐渐在何易的脑海中,呈现出一个平面化的格局。 他努力的将这个格局扩展成立体状,将自己想象成当年的反抗军中的一份子。 黑云压城,战火焚天。 一望无际的平川之上,无数人马血腥厮杀,而御空漂浮在九天之上的“圣仙”,则居高临下俯瞰四野,一脸的戏谑的看着战场中厮杀的场面。 那神情,好似一个贪玩的孩童,正逗弄着金盅之内,两只相互撕咬搏杀的蟋蟀。 玩物的性命,与我何干! 何易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连忙从想象中挣脱出来,心中一阵后怕。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55章:局势分析 自那次的事件结束以后,皇城内便下了一道杀令,派遣各地的官府与军队抓捕、悬赏、围剿各地的绿林豪野,江湖门派。 在那次大战中,江湖中的高手与精英,尽皆惨死,极少有人生还,于是不出半年的时间,整个江湖便从头到尾的遭遇了一次血劫。 各派残部,被杀的杀,抓的抓,几乎全部覆灭。 也是从这之后,那几位最初的“圣仙”,便开始着手在各地扶植修真门派为其办事,一面镇压叛军,一面搜刮灵产。 “如此说来,那斛阳城外的练气宗,也是其中之一了?”何易问道。 “不错。戎州境内四座城市,每座城市之外都设有一处修真仙门。也就是说,九州三十六郡之内,有共计三十六处最为顶尖的仙门派系,作为各州州牧延伸各地的爪牙。那练气宗是由戎州牧源真所扶持,而源真此人,因为进入世俗的时间较晚,所以实力并不如中州等地的仙门实力强大。”公良雎点点头,说道。 闻言,何易皱起眉头:“先任命太守,又扶植仙门,那这二者之间,可有什么关联吗?” 公良雎想了想,道:“各做各事,并无太多联系。不过一般情况下,州牧的命令都要先颁布到各城太守处,再由太守通知修真仙门去执行。” 何易玲珑七窍,心思何其通透,略作思忖,便看穿了这般布置的用意,不由冷笑一声,以表不屑:“各州州牧任命亲信为太守,却又不让太守修行,反而还要去扶植修真势力为其做事,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而且,修真之人一向自视甚高,岂会听从区区一个凡人太守的命令?依我看,他们不过是想让各城太守,与各城外的修真门派之间,相互监视,相互制衡而已。” 这样以来,官吏虽是凡人,但却身具爵位,手握大权,自然高人一等。 而修真者虽然备受世人尊崇,但却是一介布衣,实力虽强,但权利却不如官吏。 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此中均衡制衡,堪称完美。 而那作为九州州牧的“圣仙”,一边看着两方相斗,一边又坐享其成,舒舒服服等着下面的人给自己进贡灵产。 可真是好手段! “我一直以为,修真之人应该清心寡欲,不染红尘,没想到也会玩弄这帝王权术。” 修真之人从来不会相信别人,他们只会相信自己。 他们已经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却仍旧在处处小心防备着。 “这般活着,他们难道一点都不觉得不累吗?”何易低声自语。 讲到此处,公良雎所知晓的九州往事,便说完了。 从这一段讲述之中何易寻找出了几个较为薄弱的点,或许可以用作突破的入口。 其一,九州三十六郡,各郡的太守与各地的仙门,是相互制约,相互监视的关系。 也就是说,二者之间的关系就算不是势如水火,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其二,为官者不可修行。这一点,就很值得玩味了。 他想起斛阳城下令让平原征募百姓一事。 若是为官者不可修行,那斛阳太守寻找灵产又有何用? 而且,他放着斛阳城的士兵不用,偏偏还要来这偏远的平原县征募,这明显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说他心里没打什么小算盘,何易打死都不会相信。 “竞宝大会即将开始,斛阳城做为去往练气宗的必经之地,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外地修真者路过此处。依我看,那斛阳太守肯定想要在这之前寻到一批灵产,然后再与外地的修真者换取修真之法......哼,还真是费尽心机啊!”何易轻轻吹了吹杯中的茶水,小口饮下。 微微翘起的嘴角,昭示着此时的何易,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思路与方向。 接下来,只需要仔细策划下一步的行动,还有......斛阳城内详细的情报。 既然决心起兵,那何易自然不会满足于区区一座平原小县,或早或晚,必要向外扩展地盘。 平原县,正处在戎州的边境,再往南一些,便是戎州四城之一的斛阳城,那里是发兵攻占的首选之地。 当然,这是后话。 如今的平原仍旧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就算何易真要派兵攻打斛阳,也要先等平原彻底安定下来之后,在细做打算。 “这些且先不说,云义,你可知道,我此时的心头之患?”何易坐于案前,亲自为公良雎沏了一壶茶水,递了过去。 何易自领平原县丞一职以后,对于县内其他官吏与将领,并无太多调动,所以,县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大家只知道换了个县丞,仅此而已,其余一切都在以良好的形势发展。 此是内部。 内部情况虽然不错,但外部情况却着实令人堪忧,比如———— “黎戎寨。”公良雎接过茶水,沉声说道。 “不错,黎戎寨着实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若不能收为己用,实在是太可惜了。”何易轻轻点了点头。 说起那黎戎寨,能在几年前的那次大清洗之后,能重新扯起一面旗帜,并收服戎州北部各处流寇,确实有几分本事。 那黎戎的当家,虽是一介无谋之辈,但其手下三千兵马,却称得上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 作战英勇,进退有序,从上次平原之战中的表现,便可见一斑。 据公良雎说,这三千精兵,皆是那个叫做苏虔的人为黎戎寨训练出来的。 如此精通练兵之道的人才,却过早夭折,实在是太可惜了。 何易想尽早将那些精兵收入麾下,可让人无奈的是,他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实在有些分身乏术。 原本斛阳城下令,要让他们平原县征募出五百壮年百姓,派往斛阳待命。 何易虽是自领了县丞一职,但名义上还是要听斛阳的命令。 所以近几日之内,何易便要以平原县丞的身份,带着这五百百姓去一趟斛阳。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何易根本无暇再去顾及其他的事情。 所以,何易也只能将黎戎寨的事情,寄予公良雎身上,毕竟,公良雎曾经为黎戎寨做过事,也算有几分交情,行动起来,也要比何易方便太多。 “少将军请放心,黎戎寨之事,雎愿凭三寸之舌,前往游说。” 公良雎心领神会,起身将此事应下,朝何易行了揖礼,便退出前堂,去为此事做准备了。 ............ 一晃数日过去,除了日常处理一些民政之事以外,何易一面专注于破魔箭的批量生产之事,一面派人关注着对于之前那名县丞的审问。 他原以为那县丞是个软骨头,稍加审讯,便能撬开对方的嘴巴,可谁知那家伙精明的很。 在第一次审讯的过程中,他便企图用一些半真半假的情报蒙混过关。 若不是何易从县丞的妻女嘴里听出一些端倪,险些就要被他蒙骗过去。 于是,何易便让裴东对那县丞施以重刑。 这一日,裴东带甲入府,将最新得到的消息带给了何易。 大致有两件事。 第一,那赵将军,以及先前被破魔箭射杀的水行修士,确实不是斛阳城的将领,更与练气宗没有半点关系,皆是那县丞杜撰出来,迷惑百姓的借口。 这两个人,不过是偶然之下游历至平原县的普通修士,县丞将他们留下,欲从他们手中获得修行之法,作为交换,那县丞便答应帮他二人寻找枯雪林中的灵产。 于是,便有了第一次平原募兵之事。 也就是说,他们暂时不用担心练气宗会找上门来。 这不禁让何易松了口气。 以平原县现在的守备力量,对付一两名修士尚且困难,若是惊动了练气宗那个庞然大物,恐怕顷刻间就会覆灭。 第二,便是关于竞宝大会的事情。 练气宗光邀天下各个仙门、世家之流,前往山门之中参与竞宝,或者说是以物易物。 以灵产作为钱币,以法宝或灵物作为货物。 其目的,是为了以修士之间的“鸡肋之物”相互交换,以达到各取所需的目的。 比如,对于一名水行修士来说,一个蕴含土行灵气的灵产或者土属性的法器,便属于“鸡肋之物”的范畴。虽然珍贵,但五行不合,自然也无法使用,可以说是食之无味,弃之有肉。 至于那五百名平原百姓的用处,自然是为了替那斛阳太守搜集灵产所用。 然上面明令禁止太守修行,但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身居太守高位,自然无比渴望长生,又岂会善罢甘休? 这批平民若能为其寻找到些许灵产,那太守便可借此机会,在暗中向其他修真势力换取修炼功法,如此,既能示好于练气宗的修士,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得到修行功法,可谓一举数得。 这正与何易所猜测的一样。 何易来回踱了数步,一边考虑此事,又问道:“这征民之事,除了平原一县之外,可还有其他乡县的百姓被强征吗?” “还有临东的有宁县,临西的回昌县,皆有五百平民被征,共计一千五百余人。”裴东答道。 一千五百人! 何易暗自思忖,将如此多的百姓聚集一处,究竟是为了哪个地方的灵产? 是北荒雪原?还是枯雪林?又或者是其他未经开垦的蛮荒之地? 还有,若州郡内的律法之上,明确禁止官员修行的话,那斛阳太守的这次行动,定然会封锁消息,不让练气宗,亦或其他修真者知道。 这是一场是私自的、隐秘的行动。 “若如此,或许能够将计就计......”何易脑中灵光顿闪,生出一条妙计来。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56章:戎州斛阳 斛阳城,是戎州最北部的一座大型城池,护城河宽而广,城墙雄厚宽正,坚固持重,给人一种威严之感。 数十年前,大名鼎鼎的北戎军第一军,便是在此地成立,向东西两侧开疆拓土,为王朝的统一立下了汗马功劳,为世人所传诵。 当然,在那个乱世末年,英雄辈出的年代,从来不缺少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 “主公,我们到斛阳了。” 城门之前,一辆普普通通的民用马车停靠至道路旁的原野上。 手握马鞭的车夫轻唤了一声,便纵身从马背上跃下,牵着马缰,改为步行,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车内的人掀开前帘,朝前方的城门看了一眼,眼中熟悉与怀念的神色一闪而逝。 斛阳...... 何易还曾记得许多有关于斛阳城的旧事,可惜时隔十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小绍,进城之后,就不要叫主公了,叫我先生就可以。记住,我们这次来斛阳,仅仅是为了访友。” “是,主公。”贾绍抱拳说道。 “叫先生就可以。” “知道了,主公。” “......” 斛阳城内,还算是繁华一片,街道两侧有各类商贩,叫卖之声不断,客栈酒楼,也几近满座,看起来,似乎是一片太平盛世的模样。 可即便是宾客满座,那店家掌柜亦不见笑颜,过往商旅,也都满面愁容,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记得这斛阳城内,有一周姓商贾,白手起家,苦心经营十数年,早已颇具世家规模,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斛阳城内。”何易心道。 他这次前来斛阳城,一来为了查看城内的消息,二来为了拜访这位周姓故人,以求资助。 平原县的军械被烧,需要大量的银钱来重新打造兵器甲胄。 另外,若是公良雎能够成功说服黎戎寨来投,便是又平白添了三千张嘴巴。 他相信公良雎的能力,以及在平原一带的威望,此事能成与否,只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只凭平原这小小一县的粮草储备,想要一下子养活这么多人马,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反正,目前的情况就是————缺甲、缺粮、缺钱......什么都缺! 甚至,何易都有些后悔烧掉黎戎寨的粮洞了。 ............ “掌柜的,与我家先生开一间上房,再叫小二弄些素酒跟吃的过来。”何易与贾绍走入一家客栈中,贾绍小跑过去唤来店家掌柜,给他们准备酒食。 数个时辰连续不断的赶路奔波,他们两人已都有些疲惫,便想先往客栈要一件房屋,也好整顿一番,填饱肚子。 那掌柜的上下打量了贾绍一番,又看了看坐于旁侧桌前,一袭普通布衣,悠闲品茶的何易,摇头说道:“二位客官,抱歉了,小店已没有上房,您不如换一间住。” 贾绍闻言一怔,却也不疑有他,便说道:“那就随便来两间客房吧!” 他们军营出身,风餐露宿惯了,所以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 虽然客房住起来不如上房舒适,但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那掌柜的又摇了摇头,答道:“客房也没了,我们店里现在就只有杂房可以住人,一日十五文。二位要住吗?” “杂房?”贾绍闻言,不由皱了皱眉毛,不悦道:“你这店家,若是没有上房或者客房,那就给我们一间偏房也好,这般直接让人去杂房住,是怕我们付不起房钱吗?” 所谓杂房,便是供一些闲杂人等拼凑居住的房间。大门开放,可让人随意出入,丝毫没有隐蔽感,一个房间内仅有两张横向链接两侧墙壁的的大木床,每床四至六个位置,休息极为不便,随身携带包裹等物,也比较容易失窃。 所以一般情况下,也就只有在店中打杂的,或者相互之间比较熟悉的人,才会在杂房居住。 掌柜的满面愁容,答道:“客官,小店现在真的只有杂房能够供二位居住了,若是感觉不便,您二位可以去别家看看。” “......” 也没想到那掌柜会直接下了逐客令,贾绍顿时有些无语,看样子,这家客栈是真的没有多余空房了。 “既如此,那我们还是去别家看看吧。”何易起身说道,随即将两枚铜板的茶水钱放在桌上。 他们二人走出这家客栈,又连续问了三四家,可让人意外的是,这几家客栈皆是客满,这就让何易十分的尴尬了。 倒不是说杂房不能居住,而是他们此次出行,确实需要一个私密的空间当做栖身之地。 毕竟有些事情会涉及何易接下来的行动,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掌柜,我们要三间上房,要最好的天子号!”在离开一家客栈之时,数名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女,正巧自外面走了进来,对那掌柜的大声说道。 那掌柜看了几人一眼,脸上顿时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起身相迎,强颜欢笑道:“好好好,客官稍等,这就给您几位安排,二楼请......” 门外,刚刚走出客栈的何易停下脚步,微微皱了皱眉头。 方才他们询问之时,那掌柜还说店中客满,可换成别人,为何又有了空房? 而且还能一次性拿出三间上房出来...... 何易还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身后的贾绍却是忍不住了,怒道:“这不是摆明了看不起人吗?” 待那掌柜从楼上下来,贾绍便就指着那掌柜鼻子,质问道:“我说你这人,为何我们来问就是客满,他们一来就有房间了?今日若不给我一个说法,非拆了你这客栈不可!” 说罢,贾绍便将随身佩戴的宝剑一拔,明明晃晃,朝那掌柜走去。 何易在旁看着,并没有上前阻止,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何原因。 若真是在用低眼看人,就让贾绍给他一些教训,也没什么大事。 “哎呦,我说二位,您就赶快走吧!”那掌柜见贾绍气势汹汹而来,却也不甚惧怕,仿佛见惯了刀剑一般,厌烦的往外挥了挥手。 紧接着,又用略带抱怨的语气说道:“我这里开门做生意,是要赚钱的,你以为我不想让你们住下吗?我不敢呀!不瞒二位,就刚才要了三间上房那几位,我是一个铜子儿都没收,还要好酒好菜的招待,这赔钱买卖,你以为我想做吗?可是没办法呀,这斛阳城里早就下了令,所有客栈中的上房客房,必须全部空出来,用来安置这段时间来到斛阳的仙门与世家,我也是按令行事,没有办法。你们要怪,就怪那斛阳太守去......” 言罢,那掌柜却是往桌上一趴,闭眼假寐,不再理会何易与贾绍。 “......” 仙门与世家? 何易仔细回想了一番,之前过来的几名男女,虽说衣冠华丽,但身上的衣服确实是统一的颜色与样式,而且胸前似乎绣有相同的印记,应该是来自一处。 “竞宝大会!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何易恍然地拍了拍脑袋。 竞宝大会举办在即,这斛阳城身为距离练气宗最近的一座城市,自然也会有大量修士提前来此地安顿。否则那么多人,直接一股脑的涌入练气宗,恐怕也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算了,小绍,我们另想办法吧。” 既然那掌柜不是有意刁难,何易便也没有多做纠缠,命令贾绍将兵器收起。 “先生,那我们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去住杂房?”走出客栈之后,贾绍很是无奈的说道。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只要有个地方便能凑合住下,只是怕何易觉得不方便。 何易想了想,正欲说话,却被旁侧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 “二位,可是从外地赶来的吧?可否借一步说话?” 何易与贾绍闻声看去,却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士,身材壮实,体形魁梧,相貌傻里傻气的,但一双眼睛却十分的明亮,给人一种十分精明的感觉。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57章:万通门徒 何易与贾绍对视一眼,对这忽然而至的询问,颇有些诧异之色。 “你又是谁?我家先生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与你借步?”贾绍警惕的看着那人说道。 至于何易,则满是好奇的打量着这人。 何易与贾绍并没有携带行李,衣着虽然朴素,却也没有风尘仆仆之相。 这人能够一眼看穿他们是从外地赶来的,只是这份不俗的眼力,就已算得上是个独具慧眼的人才。 “诶,您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可就没意思了。” 那人神秘一笑,没去理会贾绍,而是直接看向何易,道:“在下廖钱中,人称斛阳百事通,二位若是在此遇到难处,找我就对了。” “廖钱中?百事通?”何易略作一番沉吟,忽地想起一个名字,便问道:“廖钱万是你什么人?” “呦?你居然还知道那个老东......呃,家师的名号?那就更好办了。”廖钱中先是一怔,而后神情一松,笑着说道。 说到这廖钱万,那就不得不说到十几年前,中原地带的一处专门收售情报的江湖门派————万通门。 其门主廖钱万,号称“人间万事,无不知晓”,人送外号万事通,可谓耳目通天,手段也是极为厉害,但凡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最多不出三日,必能调查出来。 莫说当年的一些江湖纷争之事,就算你想知道当朝皇帝每日要上几次茅厕,他都能给你说出个一二来。 那在当年,也算是个传奇般的存在。 只是后来修真者入世,清洗江湖,那万通门也随之覆灭,门徒流落各处。 何易没想到,居然还能在斛阳能碰到一个曾经的万通门的人。 “确实更好办了。”何易点点头,难得的笑了笑,道:“带路吧,是哪处民居?” 这一问,倒让廖钱中直接愣住了,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你们去民居的?” 何易笑而不答,反问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是外地人的?” 言罢,他饶有兴趣的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这般对视片刻之后,廖钱中却是首先心虚的躲开了,眼中不乏惊诧之色,半晌后才说道:“我廖某却是小看了天下人。原来先生同样精于此道......” 此道,乃是察言观色之道。 一半靠猜测,一半靠推断。 廖钱中跟在何易与贾绍后面已经有一会了,方才拿捏的准这二人的身份及来路。 可对方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准确的猜出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这不得不让廖钱中暗道一声佩服。 “废什么话,我家先生让你带路!”贾绍打断了他的话。 “......” 穿过几条街巷,至一间小院门口处,那廖钱中取了钥匙,将院门打开。 院中,竖立着三间不大的木屋,中央处生着一颗老树,树下一张石台,略显古朴,周围虽有些许落叶,倒也还算干净。 “先生,您看这里如何?”廖钱中说道。 何易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现在这种情况,只要能有一个地方住下就好。 斛阳太守既然下过令,客栈只准修士入住,那他们无论如何也住不进去。 所以,想要有一处僻静的封闭之地,也就只有住入民居之中了。 “嘿嘿,行,您二位满意就行,不过价格可要先说好了,十两纹银一日,据不还价!”那廖钱中伸出一根手指,在他二人眼前晃了晃。 “你说啥?十两纹银一天?你这家伙分明是在抢钱!”贾绍一听,立马变了脸色。 十两纹银,按照市价,一两银子换一千文钱的比例,那十两银子也就是......整整一万文钱! 而普通的客栈,就算是最好的上房,住一天的价格也不过三百文左右,十两银子,足够他们去客栈住一个月多了!这不是摆明了坑人吗? “诶,可别这么说,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廖钱中说道,脸上一副爱住不住,不住走人的样子。 廖钱中是个精明之人,早在数日前,太守府刚刚颁下命令的时候,他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于是,他便早早以极低的价格租下了几十间民居,然后再高价租给过往的商旅。 那些商旅大多都带着许多贵重的货物,客栈不能住,就只能租下民居,乖乖交钱。 在这段时间里,可让廖钱中坑了不少钱财。 “小绍,先付三日的钱吧。”何易无奈的说道。 这也确实是没办法,所谓奇货可居,谁能想到有一天,连区区一座民居都成了高价的抢手货。 今天这个哑巴亏,就算是不想吃,也得硬咽下去。 “啥?先生,还真给他啊......”贾绍一张脸顿时蔫了下去。 这次来斛阳之前,虽然何易千叮万嘱让他多带盘缠,可当时县丞府的银子基本上都被裴东拿去,重新打造兵器甲胄了,所以余银根本就没剩下多少。 所以这次出门,贾绍一共就从府里带出来二十多两银子,且还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碎银。 他当时还满打满算了一番,心想二十两银子,怎么挥霍应该都足够了,却没想到真的来了斛阳,连三日的租房钱都付不起。 “那个,先生,你自己看看......” 想及此处,贾绍便蔫着一张脸,将钱袋递了过去。 何易接过钱袋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看着钱囊里一堆堆的散银,不由发出一阵苦笑。 好歹也是一县之丞,随身携带这么点钱,确实有点拮据了。 “算了,先付两日的钱吧。”何易抓出一把碎银丢给廖钱中,且算将钱付了。回头看着这座不大的小院,无声的叹了口气。 “那您二位慢住,我先走了,两日以后再来收房。”那廖钱中接过银子,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心道:今儿个可真是碰上了两个冤大头。 “阁下且慢。”便在这时,何易忽地将廖钱中叫住了,问道:“你真的是廖钱万的徒弟?敢问令师现在何处?何某确还有些问题需要请教。放心,价格方面,定让令师满意。” 何易知道万通门的规矩,一条消息一个价格,消息越大,价钱越高。 “你要打探消息?”廖钱中心思一动,但看到何易手中瘪下的钱袋,又摇了摇头,道:“可你已经没钱了。” 想要从万通门那里买消息,若放在以前,别说是二十两银子,就算是二百两银子都买不到。现在的万通门虽然覆灭,但其门中“千里之眼”、“顺风之耳”的看家绝技仍旧没有失传。 “钱是没有了,不过......我可以以物抵钱嘛,对不对?你看这个如何?”何易笑道,搭上廖钱中的肩膀,很是亲昵的将其拉到一旁。 一边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柄寸余的银色小剑,摊在手心。 剑锋在阳光之下,闪烁着淡淡的光华,一看便不是凡物。 廖钱中见何易手中之物,眼里一双黑眸咕噜噜的转了转,连忙跑过去将院门关紧,待再回身时,脸上已然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这位兄弟,没想到你手里还有这等宝贝。那死老头子......哦,是家师,家师早在数年前便去世了,兄弟你若要打探消息,问我就是了,别的地方不敢说,只要是这斛阳城内的事情,就没有我廖钱中不知道的————你这宝贝,可能先让我看看吗?”廖钱中盯着那柄小剑,双眼冒光。 “尽管拿去看。”何易将那小剑递了过去。 这柄银色小剑,是那死去的赵将军所留下的,何易原本是想先找到那个周姓商贾,再用此剑来换取一些资助,但此时既然遇到了万通门的门徒,他也不得不提前将这小剑拿出来。 毕竟,物资银钱可以慢慢累积,但消息情报可不是随时都能有的。 况且,法宝这东西,名字里虽然有个宝字,但对并未修行的何易来说,基本上没什么用,而且,这东西他也不缺。 从北荒雪原出来的时候,光是修士遗落的乾坤袋,他就带了七八个回来,那里面的东西,才真正可以称得上是宝物。 至于这一柄小小的银剑,何易还真没放在眼里。 廖钱中接过银剑,放在手中仔细观摩,脸色连变,越看越是心惊。 他虽然有所猜测,奈何身无修为,无法断定这小剑究竟是不是一柄传说中的法宝。 四处瞅了瞅,廖钱中的目光随即落在了贾绍手中的长剑之上,便问道:“兄弟,你这护卫身上的长剑,可否借我试上一试?” “可以。”何易示意贾绍将剑给他。 廖钱中一手接过长剑,另一只手拿着那柄银色小剑,用小剑的剑锋在长剑上轻轻滑了一下,顿时,长剑之上便多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划痕。 而后,他再次举起小剑,轻轻往那长剑上一挥,便听叮地一声,原属于贾绍的那柄长剑,顿时断成两截。 嘶———— “金五行的法宝!”廖钱中见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也有了定夺。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一旁的何易冷着脸说道:“这柄被你毁坏的长剑,乃是东海所产的稀世镔铁所造,价值五百两,赔钱吧。” 言罢,何易把手一伸过,调皮的向上抬了抬手指。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58章:斛阳布局 廖钱中正欲夸赞手中小剑之锋利,冷不丁听到何易说了这么一句,顿时被噎的一阵咳嗽。 “五......五百两?你这分明是在抢钱!抢钱!这不过一柄普通的长剑,跟东海镔铁有什么关系?还有,东海什么时候开始产镔铁了?” 廖钱中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通常都是他坑人,还从未有人敢在这斛阳城里给他下套的。 想了想,便从怀里取出一两银子来:“也别说我廖某不给你面子,一把普通长剑,一两银子足够了!” 何易没接。 “我说五百两,就是五百两,一个铜子都不能少!”他盯着廖钱中,眼睛眯成一条缝隙。 “你————”廖钱中被何易激的一肚子火,正欲破口大骂,但见到何易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寒光之后,顿时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又懵又凉。 他又忍不住看了看手中的银色小剑。 这,可是一件修真者所用的法宝啊! 随手便能拿出一件法宝的,会是什么人物? 难道眼前这位......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这就赔给您......”廖钱中的额头顿时见了汗,神情也萎了下去,老老实实将之前的二十两碎银还了回去,又重新取出几张大面额的银票,递给了贾绍。 他的心肝一颤一颤的,生怕自己又做出什么举动,惹得眼前这位“大人”不满。 贾绍先前还在为盘缠发愁,但见自家主公随便说了几句,非但让那廖钱中老老实实还了银钱,还多掏了五百两出来,脸上顿时笑出一朵花来,心道还是主公厉害,以后还得多向主公学习才是。 “我也不占你便宜,一会问你点事情,只要所言属实,这小剑就是你的了。”何易说道。 既然能遇上曾经的万通门人,日后也少不了找他打探消息。所以何易也不能将他们之间的关系闹的太僵,索性又扔出一颗甜枣。 “此话当真?”廖钱中闻言,黯然的双眼顿时又亮了起来。 五百两银子而已,他廖钱中不缺钱,光是这几日靠着租二手民居,他就已经赚了不止五百两银子了。 但一件法宝的价格呢? 就算是最下等的法宝,也至少是千两黄金起步。尤其是在竞宝会即将开始的这段时间,所有与灵产有关的东西,价值也都增长了不少。 如此细算下来,他廖钱中何止占了天大的便宜? 如此大的手笔,若不是真的人傻钱多,那就是...... 想要拉拢自己吗? 廖钱中偷偷看了何易一眼,忍不住开始猜测起何易的身份。 “请吧。”何易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朝小院的屋内走去。 ............ 这间木屋,似乎刚刚在不久之前被人打扫过,床被整齐,地面桌面也十分整洁,并无落尘之处。 何易坐于桌前,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廖钱中,首先开口,道:“你既然是万事通廖钱万的徒弟,想必也有些手段,且先让你猜猜,我此次前来斛阳,所谓何事?” 何易这一番话,有几分试探之意。 虽然对方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斛阳百事通,但除非将他师父万事通廖钱万请出来,否则他也无法给自己证实身份。 所以,何易便想先试上一试。 廖钱中也是个精明之人,明白何易的意思,思虑片刻,说道:“依我看,先生一定是为了练气宗的竞宝大会而来,可对否?” 廖钱中对自己的猜测颇为自信。他身为万通门徒,从小便接受过门内特殊的训练,无论眼力、耳力、心智,都是极佳的。 看人就算不能一眼看透,亦能猜出七八分来。 何易看了廖钱中一眼,没有说对与不对,但这在廖钱中的眼里,便就等于是默认了。 再说了,这段时间所来斛阳的外地修士,哪个不是为了竞宝大会? 当然,这只是些浅显易看的表象,廖钱中并不想让何易小看自己,也不愿落了万通门的名望,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先生您一定与那北荒雪原有一定关系!” 何易闻言,神色却是一凛,暗道了一声厉害。 万通门徒,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这家伙是怎么看出来......自己和北荒雪原有关的? 何易心思急转,见那廖钱中神色诡秘,又联想起现在的时日,便恍然了。 那练气宗既然要举办竞宝大会,想必是手里有这一批极品灵产,否则就不是竞宝,而是普通的交易了。 而练气宗所处的位置,正靠近北荒雪原的最外围。那批极品灵产的来路,自然也是北荒雪原。 可现在距离竞宝大会开始还有三个多月,便已有许多修真之人提前赶到斛阳城落脚,想必也是为了去北荒雪原外围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偶得机遇。 这廖钱中想必是将自己看成了这一批“碰运气”的人。 “何某自外地而来,对斛阳之事所知甚少,你便先与我说一下,这斛阳内外的修真势力,共有哪几处吧!”何易不动声色的将这话题偏开,继续问道。 何易的目的当然不是去北荒雪原“碰运气”。 而且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更愿意让更多的修真者去“碰运气”。 随着北荒雪原的王者————雪兽玄冥的失踪,那里面现在正乱成一团,不知有多少蛰伏的异兽重现天日,争夺雪原的霸主之位。这个节骨眼上,无论进去多少修士,最终的结局都会是尸骨无存。 廖钱中想了想,道:“与其说有几处,不如说有几类。” 何易道:“哦?说来听听。” 廖钱中道:“共分仙门、世家、散修,三类。” 何易点点头:“说下去。” “先说这仙门————斛阳城外,便就只有一处练气宗,这个您应该也知道,当初的十位圣仙,在初次扶植仙门时,就定下这一城一派的说法,美曰其名以犄角之势相守,但又严禁仙门介入军政,这是仙门一类。另外,斛阳城中有一处世家,家主姓赵,乃是练气宗所培养的修真世家,其目的,自然是为了替练气宗做些关于灵产的买卖,性质与这次的竞宝大会类似,就是将一些练气宗用不到的灵产,以商品的形式贩往其他城市的仙门或者修真世家,以换购一些对练气宗有用的灵产,也可以说是仙门在这世俗之内的发言人,此为世家一类。至于第三类,散修......” 说及此处,那廖钱中停顿了片刻,道:“至于散修,应该说是最不招人待见的,便如那过街的老鼠,谁见了都烦。” “哦?这是为何?”何易听他说的有趣,顿时来了兴致。 散,自然是零零散散的意思,修,就是修真者,合并起来的意思就是零散的修真者。 散修,这个称呼倒也有趣。 廖钱中道:“因为这类人啊,原就有很多下三滥之人,比如小偷、飞贼一类,在偶然情况之下得到了修行之法,但因其天性不良,又极度不服管教,就算主动去投靠修真势力,也无人敢收。所以就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当然,这其中肯定会有无数次的前车之鉴,方才导致这种结果。” 廖钱中言道:大约六七年前,南方诸州曾出现过一位“盗圣”,便是一名在偶然的情况下修炼了木行术法的窃贼。 这人天赋倒也不错,被南方的一处修真仙门看中,花了大代价将其收入了门中,并答应全力栽培。 可谁知,那位“盗圣”虽入仙门,但那一身江湖野性却丝毫不见更正,桀骜不驯,多次与仙门之中的人发生冲突。 在最后的一次冲突中,那“盗圣”竟然在一怒之下,将其门内的所有功册与法宝洗劫一空,导致仙门大乱。 还有一次,在中原地带的一处仙门,曾出现过一位穷凶极恶之徒。 那恶徒本是一介凡人,而且已过花甲之年,因资质卓越而被纳入仙门,受其师悉心调教,精心栽培,非但修为大成,而且在受到无数灵产的滋润之后,更是出现返老还童之相。 可后来,那人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将其师傅杀了,还将其门中的一位师妹掳走,如此恶行,举国震惊。 从那以后,仙门之内便改了规矩,不再接收世俗散修。 也从那以后,世间散修的名声,也越发的恶劣。 ............ 贾绍烧开一壶热水,给二人各斟了一杯热茶。 廖钱中接过茶杯,道了声谢,小抿了一口,继续说道:“但其实,哪有那么多邪恶之人?终究是杯弓蛇影而已......” “你所说的,中原仙门那位穷凶极恶之徒,名叫什么?”何易忽地问道。 “这个......”廖钱中沉思了许久,道:“真名叫什么,在下还真是不知道。不过,那人叛出仙门之后,便改了姓名,平时也以道号自称,好像叫做————元逸居士。” 咔! 那廖钱中的话音一落,何易手中握着的茶盏瞬间被捏成粉碎。 元逸居士...... 事实上,事情的真正原因,何易曾在元逸所留的血书之上了解过。 分明是那仙门门主嫉妒元逸的灵根与天赋,先下狠手挖了元逸的灵根,害他险些丧命,不得已而逃走,与他的同门师妹也是真心相待,才互相结为道侣。 何来穷凶极恶之说? 算起来,何易自北荒雪原中继承了元逸居士所持的斩魔剑与夏禹书,便也算是元逸居士的半个徒弟了。 听到自己的师傅被外界如此污蔑,何易心中愤怒至极。 “先生,您没事吧?”一旁的贾绍吓了一跳,连忙出声询问。 廖钱中也是诧异的看着何易,目光闪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何易见那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方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将手中的茶盏碎片放到一旁,冷声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瞎猜,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否则,你应该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胸前的先祖舍骨受到何易情绪的影响,自发运作,散发出点点淡淡红芒。 虽然被衣物遮挡,但这股无形而凶猛的杀气,确确实实影响到了站在何易对面的廖钱中。 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身上骤然腾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想起眼前这位不清不楚的神秘身份,快速将头低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喘。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59章:天地正气 屋内的气氛开始变的沉闷。 贾绍身为何易的护卫,不方便参与对话,而廖钱中则巍巍颤颤的站在一旁,气喘如丝,生怕自己举止欠妥,又惹怒了眼前这位。 他险些又给忘了。 能够问几个问题,便随手送出一件法宝的人,会是什么身份? 出手如此阔绰,怕是那练气宗的宗主,都舍不得随意送人法宝吧? 难道眼前这位先生,要比那练气宗宗主的地位还要高上一等? 可是,地位如此之高的人,怎么会用法器和自己这么一个普通人换取消息? 以廖钱中对修真者的了解,那些家伙貌似面善,可内里几乎比山野强盗的手段还要毒辣,别说是用如此珍贵的法宝和普通人交换消息了,便是将人强行带走,问完便杀,也不无可能。 自诩一双慧眼,识人无数的廖钱中,第一次有种看不透一个人的感觉。 ............. 何易并不知道廖钱中此时的内心活动,也懒得知道。 而他之所以不说话,是在思考刚刚与廖钱中的交谈。 散修。 一个独立于修真者之外的修真者群体。 而且看样子,那些修真派系对这些散修,还有一股敌视的味道。 敌视,自然会打压,打压,便会有仇恨。 若能加以利用,那便是极好的...... 想及此处,何易心中有了想法,便问廖钱中,道:“廖兄,在这斛阳城内,可有你认识的散修?若有的话,便劳烦廖兄走一趟,帮我请一位散修过来,当然,酬金方面......” “不敢当,不敢当,区区小事,怎敢收取报酬?在下这就去。”廖钱中连忙说道。 他听何易的语气忽地变得谦逊,变脸如翻书,心中更加畏惧,竟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 自从刚刚被何易瞪了一眼之后,这种感觉便就开始出现了,直叫他肝胆俱寒,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间屋子。 言罢,他便朝何易行了个揖礼,快步走出屋子...... “先生,您是打算要与那些散修联手吗?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恐怕会被反客为主,处处遭人限制。”待廖钱中离去之后,贾绍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与修真者比起来,他们还是太弱了些。 前车之鉴,这平原县丞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这里,原本也是个纯良之人,虽无大功,却也无甚过错。 但自从结交了修真者之后,便开始在暗中做起了残民害理的勾当。 他担心,何易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别担心。事在人为,我们虽然弱,可胆子足够大!那些修士虽然强,但却个个生着一颗鼠胆,怕死的很。” 何易起身,安慰似的拍了拍贾绍的肩膀,将自己的佩剑解下,交与贾绍手中,铿锵有力的说道:“天地置正气之于身,岂能畏惧一群鼠辈?” 这一句话,仿佛有一股摄人心神的魔力。 贾绍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知怎地,在这一刻,贾绍只觉的自己一腔热血,几乎要涌了出来! 天地置正气之于身,岂能畏惧一群鼠辈? “是,主公!贾绍明白了!” 贾绍将何易的话重复了一遍,紧紧握着手中的佩剑,心中满是难言的激动与豪迈! ............ 过了不久,廖钱中便去而复返。 进门时,身旁跟着一名黑衣男子。 那男子头戴斗笠,黑纱遮面,看不清样貌,不过何易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确有一股淡淡的灵力波动,很淡,很淡,比那死在枯雪林中的赵将军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何易不知道修真之人如何划分修炼等级,但也能够猜测出这黑衣男子,应是最低级的那种。 不过,已经足够了。 “何先生,您要的人,给您找来了——斛阳散修,杜刀,杜真人。”廖钱中开口介绍道。 杜真人? “噗嗤......” 何易还没说话,身后的贾绍却先失声笑了出来。 那杜刀原本自视甚高,进屋之后,便双臂环胸,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何易,一副傲然之色。 但见自己被一个下人嘲笑,顿时便起了几分怒意,冷声道:“你笑什么!” 杜刀并没有从何易与贾绍身上看出修为,也就是说,这两人不过一介凡人而已。 若不是看在廖钱中的面子上,杜刀现在就想干掉这个胆敢嘲笑自己的家伙。 “我是在笑,这年头,什么虫蚁鼠辈,都敢妄称真人二字了————你遮面而来,是见不得人吗?”贾绍针锋相对,寒声说道。 自从经历了枯雪林的事情之后,他对于修真者,实在提不起一点好感。 况且刚刚主公也说了,天地置正气之于身,岂能畏惧一群鼠辈? 而且,这人连面目都不敢外露,连一鼠辈都不如。 “你是在找死!”杜刀大怒,顿时亮了兵器,寒光闪烁。 “我看是你在找死!”贾绍见状,亦手握剑柄,做拔剑状,怒目而视。 他此时这把剑上,有何易亲手所刻的破字符,威力比破魔箭还要大上几分,可以说专破修士的护体灵气,自然不会惧怕对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火药味,眼看要有一场血战。 “二位,二位切莫动手,给我廖某一番薄面。”便在这时,廖钱中连忙介入其中,将杜刀拦了下来。 好好一桩生意,他可不想就这样因为几句冲突的话语而一拍两散。 他将杜刀拉倒一旁,低声在对方耳边道:“老杜,你怎么回事?叫你过来是做生意,做生意懂吗?怎么能惹怒雇主?这么多年了,你做事怎么还是如此冲动,不想精进修为,还是不想为师门报仇了?” 廖钱中与杜刀相识多年,深知杜刀的性子,虽然脾气恶劣,却也能听的进劝,不然以廖钱中的处事风格,在没有摸清对方的身份背景之前,是绝对不会让杜刀过来的。 “态度好点,明白吗?”廖钱中再次提醒道。 杜刀怔了怔,目光随即转向坐在桌边的何易,不屑道:“就凭他?也能让我精进修为?也能让我们替师门报仇?切!老廖,这次你怕不是看走眼了吧。” 廖钱中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道:“别瞎说!这位先生能不能,我是不知道了,不过,他手里的东西能!我告诉你,这人出手阔绰的很,而且他现在有求于咱们,若能办成,至少也是这个报酬!” 言罢,廖钱中将先前那柄银色小剑亮了亮。 杜刀见状,这才冷哼了一声,将手里的兵器收起,权当作罢。 “找我杜某何事?”过了片刻,那杜刀的情绪逐渐稳定。 “我说,你这般藏头露尾,是见不得人吗?”何易小口抿着茶水,头也不抬的说道。 杜刀虽然冷静了下来,但何易却仍是一幅不依不饶的语气,转头看向廖钱中,继续说道:“我说廖兄,让你请人过来帮我办事,好处我也没少给你吧?这人连面目都不敢示人,你叫我如何信你?莫不是随意从大街上拉来一个酒囊饭袋,就想骗我手里的宝贝?” 贾绍也在一旁道:“没错!要是拿不出一点诚意,就请二位速速离开吧!” 这对主仆一唱一和,言语间不无轻蔑之色。 何易想在行一次激将法,彻底将其激怒。若是能过上两招,那就更好了。 他并不害怕对方发怒。 怒了,也就乱了。 乱了,就有破绽。 有了破绽,自己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60章:乾坤宝袋 “你说我是酒囊饭袋?”杜刀顿时不乐意了。 自从踏入修真一途之后,还从未有人敢这样骂自己。 当然,除了修为比他自己更高的修真者以外。 修真一途,强者为尊,只有强者才能吩咐他杜刀做事,至于两个普通人,在他眼中连蛆虫都算不上! 至于宝物......杜刀的眼神不断闪烁着,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怎么,难道你不是吗?”何易继续挑衅着,完全无视了对方的愤怒,揶揄道:“我听说你们这些散修,就如那过街的老鼠一般。你这样遮遮掩掩,怕不是真的和老鼠一样,出来偷食呢!哈哈哈!” “你————” 这一句话,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杜刀心中的怒焰。 “好,好,好!” 那杜刀一连说出三个“好”字,脸色骤然变得异常阴厉狰狞,而后快速拔出腰间的短刀,发出“噌”的一声,以闪电之势劈向何易! 但何易仍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对那袭来的刀刃视若无睹,也不见任何躲闪动作,端起手中茶碗,悠闲的品着。 “狗贼好胆!敢对我家先生不敬?某来会你!” 说时迟,那时快,何易虽然不躲不闪,但身旁的贾绍脸色却是一变,而后快速的拔出配剑,自下而上狠狠斩在杜刀袭来的刀刃之上。 剑身上,那道神秘的破字符亮起点点金芒,转瞬而逝。 便听“叮”地一声,那杜刀的短刀应声而断,只留半截刀身,从何易手中的茶碗前落下,将前方的木桌削出一道缺口。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杜刀也没想到贾绍手里的宝剑竟然如此锋利,削金断铁,脸色却是一凛,待回过神来时,贾绍已然将手中宝剑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稍微一动,杜刀那苍白的肤色上便浮现出了一道浅浅的红色血线。 只一招,高下立见! “别动!”贾绍盯着杜刀,厉声说道。 杜刀当然不敢动。 不过,他嘴上仍旧倔强着说道:“你也不过是仗着法宝的锋利而已!” 刚才那一击来的突然,杜刀认为是自己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所以才会败了一招。 并且廖钱中也与他说过,这对主仆手里有厉害的法宝。而此时搭在他脖子上这柄剑,既然能够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的兵器斩断,那自然是法宝不假。 所以,他更认为自己是败在法宝的威力之上,而非是败在人的手上。 区区两个凡人,能有什么本事? “法宝?”何易闻言,却是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便与贾绍说道:“小绍,给他看看你的兵器。” 贾绍会意,便移开佩剑,在手边挽了一个剑花,噌地一声插在了杜刀脚下的地面上。 “你可看好了,小爷我手里剑,本就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凡铁剑!” “怎么可能?!”杜刀仍旧一副不相信的神色。 他将地上的佩剑拔出,拿在手中仔细观看过后,确是如对方所言————这真的只是一柄普通到了极点的凡铁剑。 自知理亏,又技不如人,就算是打掉门牙,也得咽进肚子里。 杜刀无奈,只得冲着何易与贾绍抱了抱拳,道了句:“是在下失礼了”,且算表达歉意。 不过,他脸上仍旧挂着几分不服气的样子。 “老杜,摘下吧。这位何先生说的没错,既然替人办事,若连面都不敢露,岂不是故作心虚吗?”廖钱中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说道。 一边说着,廖钱中暗中与杜刀使着眼色,示意他千万别再冲动。 其实这也怪不得杜刀。 最近这斛阳城里,散修被那赵家打压的厉害,就怕有人浑水摸鱼,偷了外地那些仙门世家的东西,然后嫁祸赵家,所以一旦发现散修,立刻就会被赵家的人给抓起来。 选择把脸蒙起来,实属无奈。 杜刀点了点头,将斗篷取下,露出一张苍白的,略显消瘦的面容,看了何易一眼,目光有些惧怕之色。心想,这人一定是个高手,只是通过某些手段隐藏了气息,才叫人看不出修为。 杜刀此人,生得一副俊美模样,鼻挺唇薄,剑眉星目,一道细长的刀疤自鬓角延伸至颧骨处,更添几分飒爽的英姿。 若抛开那苍白如病的肤色不谈,确实是清新俊逸,只是那眼神阴骘可怕,实在叫人提不起好感。 “说吧,到底什么事?不过先说好,要请我杜某办事,价格可是很高的!”杜刀沉声道。他看了看身旁的廖钱中,又继续说道:“至少也要比给老廖的多吧?” 他可知道对方给廖钱中的是什么东西。 那柄银色小剑,若是拿出去卖掉,且不说品阶如何,单就冲着一个“攻击型法宝”的名头,都会给外面那些世家里的修真之人争的头破血流。 何易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要请的是散修,是真真正正的修真之人。可你一招便败给我这弟弟,又怎么证明你修真者的身份?” “这......”杜刀一时哑然,心中虽然不甘,却也无法反驳。 连人家一个随从都打不过,又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想及此处,杜刀不禁有些气馁。 他虽然苦修多年,但也仅仅之将灵力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小周天而已,勉强达到了初入之境。 虽然也算得上是一名修真者了,但那微弱的灵力,却还不足以支撑他使用仙法,就连最基本,最基础的仙法都用不出来。 这就更加没办法证明他自己的身份了。 “何先生,我这位杜兄确实是一位修真之人,这一点,我廖钱中愿以万通门的名号做担保。倘若先生还是不信,可以再行试探。”廖钱中走上来说道。 他与杜刀的关系颇为要好,实在不忍到手的宝贝就这么飞走。 而且作为修真者的杜刀,比起他自己,更加需要与修行相关的东西,无论是法宝,还是其他的灵产。 “好!既然廖兄发话,那我便再试你一试。”何易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好似计谋得逞的笑容。 他随即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华丽无比的锦囊宝袋,砰地一声扔在桌上,看起来很是随意。 可那廖钱中与杜刀二人,猛一见到此物,却是双目大瞪,惊的眼珠外凸,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这...这是...乾坤宝袋!居然是乾坤宝袋!”廖钱中与杜刀失声叫道,尤为后者,眼中即刻布满了贪婪之色。 ............ 何易见那二人如此失态,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不明白是这乾坤袋太过珍贵,还是这二人见识太短。 他曾在修真大陆时见过此物,但也仅是知道这东西的名字叫做乾坤袋而已,并不知晓其珍贵之处。 可实际上,这乾坤宝袋却是一种非常珍贵的宝物。 尤其是在世俗之内,更为珍贵。 因为制作乾坤宝袋,需要以须弥树的树叶为原材料,再加以大法力灌注,方能制作而成,所以这乾坤宝袋又叫须弥袋,有芥子化须弥之意。 但有一点,这须弥树,生长在寂海之外的修真大陆。 而世俗之内,虽说灵产丰盛,但却并没有须弥树存在。 所以,能够拥有乾坤袋的人,必然是身份与地位极高的修真者。 而普通修士,哪怕是这斛阳赵家、甚至是戎州境内最大的仙门————练气宗,都没有资格拥有此物。 这却是何易没有料想到的。 “既然你们知道此物,那便好说了。乾坤宝袋,唯有修士方能打开,你若能将这袋中之物倒出来,我便相信你修士的身份。”何易不动声色的说道。 开启乾坤宝袋所需要的灵力极少,只需要微弱的一丝便足够了,所以,哪怕是刚刚踏入修行一途的最低级的修真者,也能够将其打开。 这,就是何易最终的目的。 他需要乾坤袋里的宝物,用来充实自己的家底。 而杜刀此人,就是他用来打开乾坤袋的媒介。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61章:护国居真 杜刀与廖钱中对视了一眼,目光中的惊骇之色难以掩饰。 尤其是廖钱中,心中的震惊一时难以平复。 他原本就已经将何易的身份预估的很高了,可现在看来,却还是低了数筹。 幸好!幸好眼前这位没有追究杜刀刚才的冲撞,否则今日,他二人皆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般想着,廖钱中越发觉得后怕。 ...... 怔了片刻后,杜刀伸手将乾坤宝袋拿了起来,放在手心仔细端详,手指轻轻触摸着袋子周围的花纹,模样有些痴醉。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珍贵的宝物。 此时此刻,杜刀也不禁也开始怀疑起何易的身份。 虽然何易身上并无半点灵力的波动,看起来就和一名普通的百姓一般无二,但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能够拿得出这等罕见的宝物吗? 杜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一缕淡淡的绿色华光从杜刀手上掠过,缓缓注入乾坤宝袋之中。 绿色,正代表了木五行的灵气。 受到这股灵气的影响,乾坤宝袋上的,那一道纤细的,让何易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开的绳结,竟在此时如同一条灵活的小蛇一般,自如的扭动起来,一根一根从绳结的缝隙中抽离。 接下来,杜刀的手掌往下一翻,便见一大堆物品,自那拳头大小的袋口里疯狂的涌了出来,在何易身前的木桌上层层摞起,挤成一团。 而后,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或者说是吓住了。 包括何易自己,同样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被倒出来的那一堆东西。 只见眼前的桌案上,光是罕见的修炼功法就有六七本之多,右手边,丹药近百瓶,仿佛不要钱似的东倒西歪的堆在一处,那明明全都是趋于顶级的极品丹药,此时却显得如同垃圾一般。 左手边,不知名的法宝十几件,各色淡淡的华光在其周围流转,煞是不凡,一大堆未经炼化的未知灵草被那十几件法宝压在下方,想来也都是最为顶级的灵产。 端的是:宝光灿灿,煜煜生辉,将整间屋子映成一片亮丽的颜色。 最重要的是,那袋里面居然还有一方信印,印身白玉镶金,雕纹朱色鹤翼,上有四字: 护国居真。 何易的双瞳急骤收缩,这四个字,瞬间让他回忆起北荒雪原中的那一幕: “居真宫右护法,率三百居真修士,参见宫主,及各位州牧大人!” “燕州紫霄阁阁主,率八百紫霄修士,参见居真宫主,及各位州牧大人!” “燕州玄音宗宗主,率一千玄音弟子,参见居真宫主,及各位州牧大人!” “燕州凌云殿殿主,率八百凌云修士,参见居真宫主,及各位州牧大人!” “......” 没想到这个乾坤宝袋的原主人,竟然是围剿雪兽的修真者之中,地位最高,也是实力最为强大的居真宫主兼燕州牧————青衣臣! 何易隐晦的注意着杜刀与廖钱中的面部表情。 前者,目光集中在那些功册与法宝之上,眼神之中满是惊愕、贪婪与渴望的神色。 而后者,目光则一直停留在那方信印之上,脸上是极度的震惊与恐惧。 何易将目光再次移至那方信印之上,他看得出,那廖钱中也知道这信印来自何处。 这就好办的多了...... 何易暗自分析着,片刻之后,他重重拍了拍手,将这二人从震惊之中拉了回来。 “如此,便证明了你修士的身份。实不相瞒,我这里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去做,若能办成,你可从这些东西之中任意选择一样,作为报酬。如何?”何易看向杜刀,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什......什么?!”杜刀没有反应过来。 任意选择一样作为报酬?这家伙疯了不成? 要知道,眼前这堆宝物之中,随便拿出一样,都足以让外界的所有仙门与修真世家为之疯狂!现在,他居然肯让自己随意去挑? 杜刀只觉身处梦中。 见对方略显迟钝,何易便做出一副不耐的神色,道:“什么什么,若不能办,我另寻他人!” “能!能!您尽管说!我们就是拼上这条命,也得把先生这件事给办妥当了!”见杜刀仍在发愣,一旁的廖钱中连忙替他答应下来,并暗中用手肘捅了捅杜刀。 这次可真是遇上大雇主了! “先别把话说的太满。”何易淡淡的说道,朝他二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附耳过来,而后低声道:“就这几日,你二人帮我散布一条谣言出去......如此如此......” 随即,他又与廖钱中一番密谈,详细说明,好生嘱咐。 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何易便直接让他二人离开,加紧去办。 ............ 从民居小院中走出之后,杜刀的脑子仍旧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 再三抉择之后,他最终从那一堆宝物之中选择了一瓶丹药。 那些功法,对于他来说太过高级,便是拿了,也无法修炼。至于那些个超极品的法宝,他目前更是无法驾驭。 而且,倘若一旦被其他修士发现,说不定还会遭到觊觎,给自己带来危险。 所以他就只有,也只能选择用来增长自己的修为的丹药。 一瓶丹药,极品的丹药啊!若能完全将里面的药性炼化,足够自己的实力飞跃两个,不,三个等级了吧? 若是苦修,要多少年才能修来? 三百年?五百年?还是一千年? 他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另说,因为修真者的寿命,总是伴随着实力的提升而增长的......若是在寿限大至之前无法突破境界的封锁,长生二字便等于是空谈。 但现在,有了这一瓶极品灵药,他日后的修炼将再无后顾之忧! 可惜他手里只有一瓶! 而那桌上,可足足有近百瓶啊! 那可是近百瓶! 他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灵丹妙药,倘若能全部被他吸收,什么斛阳赵家,什么练气宗,全都是狗屁!就算那戎州牧源真亲至,他也有一战之力! 想及此处,杜刀握着玉瓶的手掌,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啪! 便在此时,廖钱中从背后拍了杜刀一下,将他从这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老杜,可别怪我这做哥哥的没提醒你,这次的事,乃是天大的机遇,同样也是天大的灾难!我劝你一句,老老实实将何先生交代的事情给办好了,千万别去动什么歪脑筋啊!”廖钱中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开始有些妒忌杜刀了。 与一瓶极品丹药的价值相比,他手里这把银色小剑,下品法器,算得了什么? “此话怎讲?”杜刀怔了怔,忍不住问道。 杀人夺宝的念头,如魔鬼般不住的在他脑海中翻腾着,撩拨着,叫他好一番心神荡漾,魂不守舍。 就算不能夺,那也可以找机会顺走几瓶不是? 廖钱中叹了口气,道:“我虽然不是修真之人,不懂如何分辨丹药法宝,但世上之事,我却比你所知道的,要多的多!方才,你只注意到桌上宝物的灿烂霞光,而我却一直在留意这位何先生的身份......那桌上有一方信印,却证明了对方的身份————你可知道来自何处?” 杜刀摇头道:“你就别买关子了,直说吧!” 廖钱中神色严肃,一字一顿道:“护国四圣宫之一,居——真——宫!” “什......什么?你说什么!”杜刀几乎失声叫了出来。 他自然明白,这居真宫三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那在整个世俗的修真人士中,可都是如同传说一般的存在......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62章:幻之字符(一) 送走廖钱中与杜刀之后,贾绍重新将院门关严,回到木屋之内。 刚刚何易与那二人之间的对话,他在一旁听的是云里雾里,心中万分疑惑。 他只听说何易是要那二人散布一条假消息出去,但具体是什么消息,贾绍也不知道。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贾绍忍不住问道:“先生,您让那两个人去办什么事了?” 何易笑着抿了一口茶水,道:“我啊,让他去外面妖言惑众去了,等等看吧!这斛阳城内,很快就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看戏?”贾绍闻言,心中却是更加疑惑了,猜不透自家主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错,看戏!” 何易点点头,望着眼前的,像是小山一般堆起的宝物,脸上的笑容却没由来的变成了苦笑之色。 他可真没想到乾坤袋中的宝物之多,简直如一座移动的宝库一般。 原以为,这乾坤袋里面也就几样东西,价值也不会比那银色小剑高到哪里去。 若是能通过杜刀的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再想办法变成现银,这样以来也就解了平原县缺钱缺粮的局面。 可现在,他哪里还敢将这些东西拿出去示人?随便拿出去一件,外界那些修真者不疯了才怪! 愁啊!愁! 何易很是头痛的揉了揉脑袋,又开始为银钱的事情发起愁来。 ............ 这日清晨,何易起了个大早,算了算时间,却还有一段闲暇时光。 他要等两个消息,然后才能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第一个,是公良雎那边的消息,若能收服黎戎寨,平原的实力就会大增,也会让何易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更有底气。 第二个,便是他让廖钱中和杜刀去办的事情。 有这块居真宫的信印在这里压着,何易根本不担心那二人不尽心尽力为自己办事。 这两件事,便如同大雾与东风,何易如果想要出兵讨伐斛阳,这件事就必须要办成、办好,而且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这也是何易为什么执意要让杜刀去办的原因。 散修既然不受正统修士的待见,那么无论他们做什么,外界都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就算消息外泄,也不过是在已经烧的很旺的火堆中加了一根柴火而已。 何易独自走出小院,坐在院中的石案前,凝视着上面雕刻的一方棋盘。 虽然盘中无子,但那落子之处却十分清晰的出现在了何易的脑海中。 半晌后,他慵懒的趴在那棋盘之上,闭上眼睛,整理思绪。 兵少,将寡,无军械,缺粮草。这就是自己目前的情况。 想要增长自己的实力,就必须用到大量的金钱。 “看来,必须要提前去一趟周家了。”何易自语道。 他本想着晚一些时日,去给周家一个惊喜,现在却不得不提前行动了。 ............ 这一段时间里,何易只要一有闲暇时间,便会去细心研究那刚刚领悟不久的第二道字符。 幻字符。 他所研究的,是如何将幻字符应用到普通的兵器之上,正如破字符一样。 何易在平原县的时候,历经两次与修真者的战斗。 两次,他的斩魔剑两次被对方所觊觎。 而如今的斛阳城内有着大量的修真者,所以若非必要,这斩魔剑是万万不可出鞘的,否则一旦被其他修真者发现,势必会惹祸上身。 所以,加速研究夏禹书上的字符,也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正如破字符可以使寻常兵器变得极具穿透力,那么幻字符又能发挥出怎样的效果?”何易打开夏禹书的拓本,仔细翻阅。 幻字符的特点,在于曲直,在于迷惑,在于变通。 其效果与第一道破字符完全不同。 何易也曾尝试将幻字符刻在普通的羽箭之上,但无论他用何种方式篆刻,都发挥不出一点效果。 如刀枪剑戟之类的近战兵器,他虽然还没有试验,但由于幻字符的效果十分特殊,想来应该也无法在这类兵器上产生效果。 因为,普通的兵器一旦铸造成型,其样式就已经固定,除非重新铸造,否则不可能化直为曲。 这就与幻字符原本的意义相违背了。 “但是,斩魔剑为什么可以?”何易低声自语。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最为疑惑的地方,斩魔剑已经定型,但仍旧可以单独使用幻字符。 而且最让他奇怪的是,斩魔剑上的幻字符,其作用不仅仅只是产生剑的幻影,连何易自己本身的幻影,亦会产生。 这究竟是何种原因造成的? 他重新将斩魔剑取出,摆在院中的石案之上,从整体观察剑身所篆刻的七道字符。 半晌后,他忽地发现,这七道字符同时刻在剑身上时,竟隐隐有一种浑然一体的感觉。 鬼斧神工,宛若天成...... “浑然一体,浑然一体......”何易细细琢磨,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对啊!夏禹书上的字符,一字若是一意,那二字相合之时,岂不是成了一个新的词语?到四字时,不又变了成语?五字可为五言......如斩魔剑这般,连续篆刻七道字符,那就是.......就是七言绝句了?” 何易恍然大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连番拍手,以为绝妙。 对于字符的领悟,因人而异。 何易现在只领悟了两道字符,余下五道,还不知其意,所以这七言绝句中所表述的真理,他自然也无法一窥真容。 但可以肯定的是,正因为有这七言绝句的存在,斩魔剑才可以跨越障碍,发挥出幻字符的威力。 若是将幻字符单独拿出来的话,或许就不行了,还得在这迷惑、变通之上做做文章。 “说到曲直变通,或许可以试试软兵器,如链锁、软剑、长鞭这一类......”何易心中思索着。 想及此处,他便快步走出小院,往街上的商铺里买了十几条长鞭与锁绳,开始尝试幻字符的篆刻。 从清晨直至中午,贾绍出门买了些饭菜回来,在屋内置办好碗筷之后,见何易还在摆弄那几条长鞭,便说道:“先生,先吃饭吧。” “等一下,再等一下。”何易点点头,手握一条长鞭:“先不说这些,小绍,你来试试我这鞭子,看威力如何?” 他刚刚赶制出几条刻有幻字符的长鞭,正好贾绍回来,便想试试这幻字符在实战中能否起到作用。 话音一落,便见何易猛地抬手,长鞭舞动,朝着贾绍猛袭而去。 “呃,啊?————啊!” 贾绍怔了怔,却是没有反应过来,忽地被那鞭子打中肩头,疼的龇牙咧嘴,口中连连说道:“不行不行,先生你耍赖,这次不算,再来!” 说完,贾绍做出一副全力迎战状态。 何易笑眯眯的说道:“小绍,以后可不能如此大意,现在你面前坐着的是我,倘若是敌人,又该如何?你是猎户出身,更应该明白时刻保持警觉的重要性。” 贾绍面色一凛,沉声道:“是,主公。” “来,与我比划比划。”何易也没有责备贾绍的意思,抬手将一条长鞭扔到贾绍手里,起身站定。 随后,他又重新取来一条,干净利落的将手中的长鞭甩出一个鞭花,发出一声清脆的爆音。 “这个......呃,主公,您稍等一下,鞭子这东西,我还真没怎么耍过。”贾绍接过长鞭,在手中摆弄了一阵,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他学着何易的样子,也想潇洒的甩出一个鞭花出来,但由于力道不匀,那鞭头没有发出爆音,反而在空中绕了一圈之后,继续向里绕了去,直接狠狠的抽在了贾绍自己的后脑勺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不行不行,这东西,我可耍不来!”贾绍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长鞭这类的软兵器,比刀剑这类的硬兵器要难练的多,若是使用不当,还未伤敌,便先伤己。这也是为什么平时使用软兵器作战的人,要比使用硬兵器作战的人少的多的原因。 欲哭无泪的揉了揉脑袋,贾绍眼珠一晃,目光停在石案上放着的一条链锁,连忙伸手一指,道:“我还是用这个吧!” 说着,贾绍将那链锁展开,在前段打了个结,于是,那条链锁就变成了一根极长的套索。 “嘿嘿,我贾绍虽然不会耍鞭子,可这套猎索,却是熟练的很。整个平原县,可就数我套猎物套的最准了!先生你可要小心点,千万别被我给套住,不然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一索在手,这小子脸上便出现一副极度自信的神色,将套索举过头顶快速抡动,虎虎生风,颇有一股气势。 紧接着,他伸手向前一甩,那前端的绳套,便朝着何易罩去。 “臭小子,我可不是猎物。”何易摇了摇头,向侧面跳出一步,躲开套索,而后疾速甩动手腕,长鞭如龙,打了过去。 贾绍忽地憨憨的笑了笑,对着何易露出一口大白牙,面对袭来的长鞭,侧身轻松躲过。 而后,他双臂急甩,鞭身随动,只见那顶部的套索在何易身后忽然转出一个巨大的弧度,再次朝着何易笼罩而来。 “嘿嘿!看我的连环套!”贾绍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 对于套马索的应用,贾绍可以说是十分的熟练了,已经能够当作手臂一般运用自如,只要一端握在手里,便能够通过甩动手臂,随意控制另外一端的绳套的进攻方向。 何易余光撇见那套索,算着时间,出手却是更为迅速。 “嘿!看鞭!” 长鞭在前行中发出一阵刺耳的裂空之声,他相信,定然能够在自己被套索套住之前,首先击中贾绍。 而且...... 幻! 便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飞疾而来的长鞭,在半空中骤然一分为四,如同四条飞速生长的长藤,从四个不同的角度击向贾绍。 这便是何易刚刚试验出的,将幻字符刻在长鞭上所产生的作用。 三道虚影,一道实鞭,正如同幻字符原本的模样,一曲三直,一实三虚,若猜不透这一招内暗藏的虚实,那便是百发百中!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63章:幻之字符(二) 四道鞭影,疾若游龙,迅如惊雷。 “先生!你又耍赖!” 贾绍一时分不出真假,气的直接跳了起来。 这时,他方才想起何易这一上午都在往长鞭上刻录那种神奇的字符。 “哦?我如何耍赖了,你那套马索上,不也有我刻上的幻字符吗?”何易提醒道,又把手里的鞭子往下压了几分。 啪! 与此同时,便听一声震耳的鞭响,四道虚影同时落下,其中三道虚鞭落在贾绍身上,直接透体而过,消失不见。 而那道实鞭,则落在贾绍脚下的一块顽石之上,顿时碎裂成数块。 只是切磋而已,何易自然不会真的用鞭子去抽打贾绍。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贾绍一拍脑袋,无比懊悔的说道。 先前挑选套索的时候,他出于好奇,还特意选了一条带有幻字符的,只是见那鞭影重重,被分散了注意力,一不小心就给忘记了。 “那我也————” 贾绍可是个鬼机灵,眼珠咕噜噜转了转,先前还是一副呆滞的憨厚的样子,转瞬就将手中的套索甩了出去。 同时,他也学着何易的样子大吼了一声:“幻!” 套索飞速朝着何易笼罩而去,看似一条凶猛的长蛇,但却并没有像何易一样幻出三条虚鞭,仍旧只是一条。 是幻字符失效了吗? 何易脚尖点地,身体跃入空中,躲避袭来的套索。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何易只觉得上身一紧,而后整个人不自觉的被一股强劲的力量甩了出去。 半空中,何易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自己的上身俨然已经不能行动了。 那套索分明还没有靠近过来,但此时的何易,却明显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收紧力从身体周围传来,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在紧紧束缚着他的身体。 “嗯?这又是什么原因?难道幻字符产生变化了?”何易心中疑惑。 随着贾绍继续的甩动,何易的身体也被带入空中,他双臂被缚,脚尖在树枝上点了一下,而后跃上房檐。 直到此时,那条套索才渐渐在何易身上显露出真容。 而何易前方,那条出现在他眼中的套索,却是径直穿过他的身体,渐渐虚幻,消失不见。 贾绍见何易收了攻势,也将手中的套索松开,对着房顶上的何易说道:“主公,你怎么不躲啊?” “我倒是想躲。”何易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居然在贾绍手里败了一招。 看来,这幻字符的用途,也如同“幻”这个字一样,变幻无穷,可以以假乱真,迷惑对手的感知。 而且篆刻在不同的兵器上,也能发挥出不同的效果。 无论是何易一实三虚,实虚相间的长鞭,还是贾绍半虚半实,以虚掩实的套索。 “小绍,这种形状的兵器,是叫套马索吗?”回想刚才,贾绍所使的那种套索一样的进攻手段,何易脑中一片明亮。 “差不多吧!以前北方的游牧民族,确实是用这东西来套马脖子的,后来传到咱们这里,就改成了专套猎物的陷阱绳。”贾绍说道,将那套索一圈一圈的缠起来,重新放在桌上。 “套马索,陷阱绳......”何易反复说了几句,脑中灵光一闪,便忽地朝着木屋里钻了进去。 他记得乾坤袋里的那一堆法宝之中,便有一样湛蓝色的链形法宝。 若是能够成功将幻字符刻上去,再凭借着极品法宝坚不可摧的质地,那对于贾绍来说,将是一把量身打造的完美兵器! 而且凭借着这种特殊功效,在不久的将来必定会大放异彩! ............ 饭后,何易换了身衣服,凭借着久远之前的记忆,走至斛阳城内的一处府邸前。 这是十年前的周家之人居住的地方。 周家府邸,坐落在一条极为宽敞的街道之中,环境优雅,周围是一些高档商铺,少有人至,更无鼎沸之声。 如此,则更加显得清净和高贵。 琼楼高舍,朱红瓦墙,一切都和记忆中的样子相同,丝毫未变。何易伸手触摸着墙上的红漆,有股无比熟悉和亲切的感觉。 他曾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为煎熬的一段时光。 当当当。 “有人在家吗?”何易轻轻扣了扣门上的兽面铜环。 半晌,无人应答。 于是,何易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当当当! “有人在家吗?”何易再次询问,声音也大了几分。 仍旧是无人应答。 “......” 奇怪,难道家中的人都出远门了吗? 可就算是出了远门,也不至于连个家仆都不在吧。 何易心中疑惑。 这般想着,何易往后退了几步,抬头看向那高耸的门屏之上,却是一惊。 以前那带有“周府”二字的匾额不见了踪影,空荡荡一片。 “难道是搬家了?”何易心想。 如果真是搬家了的话,那再想去寻找周家的人,可就十分困难了。 他下意识的想去找廖钱中询问周家的消息,思虑过后,却又摇了摇头。因为廖钱中与杜刀二人,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 “谁啊!大中午的敲门,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正当何易想准备开时,周府内部却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片刻后,大门打开,走出一个约莫二十多岁,棕衣宽袍的年轻人,目光警惕的看着何易,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大门前的额扁既然被取下了,那就说明这座府邸应该已经不属于周家了,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何易仍旧开口询问道:“鄙人何易,请问周烈周前辈在吗?” 一边说着,何易从那敞开的门缝悄悄往里看去,只见到一辆辆装满货物的马车,挤满了整个前院。 不像是个正常居住的地方,反而像是一个......囤积货物的仓库? “什么周烈,这里没这个人!还前辈呢,这里是赵家的库房!看不到吗?”那年轻人嘴里骂骂咧咧,伸手一指旁侧的朱红院墙。 何易却是没有注意到,那里正挂着一块小小的圆形铜牌,上面写着一个“赵”字,再往下还有一排小字:库房重地,闲人莫进。 “识相的赶紧滚蛋!若再在这里徘徊,当心我叫官府抓你!”那人又沉声骂了一句,砰地一声将大门关了个结实。 “......” 吃了这么个莫名奇妙的闭门羹,顿时让何易一阵无语。 周家,没了? 揉着被那门板撞的有些疼痛的鼻子,何易暗自琢磨着。 “赵家......” 他从廖钱中那里了解过斛阳城内的修真势力,这赵家可以说是一枝独秀。 除了一些零零散散分散在各处的散修之外,就数这赵家的势力最为强大。 能够将如此庞大的周家府邸当做库房使用,恐怕也只有这个赵家才能办得到了。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64章:烟花柳巷 北方之地,地广人稀。 别看这斛阳城占地极大,但拥有的人口与资源,却并不算多。 当然,整个戎州境内的其他城市同样如此,并无多大差别。 斛阳城的繁华之处,集中在两个地方,一处是城东的集市,一处则是城西的商肆。 这集市,是平民百姓日常生活必去之处,柴米油盐,瓜果蔬菜,日常用物,可谓一应俱全。而商肆,则是一些达官显贵,地位较高之人的常去之处,金珠银店,酒楼赌场,甚至是烟花柳巷,都随处可见,可以说是一处消金挥霍的好去处。 何易此行的目的地,便是这处商肆。 他想要继续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探到一些有关于周家的消息。 何易目前缺少兵甲粮草,这些都要用到大把大把的钱,倒不是说非要缠着周家不放,而是因为寻求资助这件事,他目前也就只能寄希望于周家。 何易的身份太敏感了。朝廷要犯,国师徐明的心腹之患,他从公良雎口中得知,那徐明对他下达的追杀令,至今都还没有撤去。 据说这些年里,与何易同名同姓的人不知被杀了多少,但徐明却还是放着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遗骸骨灰,都要挖出来给徐明送入皇城之中,鉴定一番真假。 所以何易不能,也不可能去找陌生人寻求资助。 他之所以对周家心心念念,是因为周家原本就知道何易的身份。 他曾受过周家的大恩惠。 可以说,当初若不是周家帮忙,何易早就葬身在那无尽的追杀之中了。 ............ 商肆繁华,人声鼎沸,鳞次节比,车水马龙。 何易与贾绍刚刚步入其中,便有店家发出热邀。 “二位,要不要进来玩一把?买定离手,包赚不赔!”这是一家赌场,门口那汉子体型彪悍,手里拿着大把的银钱,朝何易示意。 何易摇了摇头,拒绝了。 十赌九诈,他从来都不会去碰这些东西。 又走几步,有一处戏台,讴者花腔,宾客满座,叫好之声不绝于耳,十分的热闹。 再往前,便是数座青楼朱阁,其内香烟缭绕,歌舞升平。 何易于那门前看了一眼,便向贾绍招呼了一声,率先走入一座名为“梦楼”的楼阁之中,穿过一群莺莺燕燕,找到一张空桌入座。 不一会儿,便有一位成熟妩媚的熟夫人,笑颜迎了上来。 “呦!欢迎二位官人光临寒舍,妾身有失远迎......不知您二位,是要赏情,还是来玩乐?”那熟妇款款走来,虽是半老徐娘,却仍是风韵犹存,依然保持着妩媚动人的仪态。 她俯下身,半环贾绍的肩膀,吐气含香,顿时便让未经人事的贾绍闹了个大红脸,看向何易,眼中露出一抹求救的神色。 何易见状,不禁莞尔,便吩咐那熟妇人,道:“随意弄些酒菜过来,若有清倌,便唤来两位,与我二人聊聊天解解闷。” 清倌,便是青楼中卖艺不卖身的那一类,本身教养极好,气质不凡,有可能是旧国流落的贵族女子,也有可能是家道中落的名门小姐。 可别看只是卖艺,身价可比那些倡伎高上数倍不止。 那位夫人闻言,眼前却是一亮,笑道:“有有有!看公子您说的,妾身这里的清倌人,那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保您满意!妾身这便去唤清倌过来,您二位慢聊。” 说完,妇人轻笑着躬身退去了。 梦楼之中歌舞齐奏,满堂的香艳春色,何易听着小曲,目光在这堂内四处打量着。 让他没想到的是,来这里玩乐的人中,竟然有超过一半的修真之人。 “先生,咱们来这种烟花之地做什么?现在身上这点银子,可真不够花的......”贾绍愁眉苦脸地说到。 穷,是真的穷。 贾绍寻思着,是不是该修一封书信回去,再差人送点银子过来了。 何易指了指前堂内的几张桌子,以及周边落座的一些衣着华丽的客人,道:“那里、还有二楼的人,皆是修真之人的身份,且看看其中有没有赵家的人。就算没有,倘若能探到一些关于赵家的其他消息,也是极好的。” 赵家是练气宗所扶植起来的,便可以说,赵家就是练气宗在斛阳城的代言人。 如果要发兵斛阳,他就免不了与赵家有所接触,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贾绍愣了愣,往那边瞅了一眼,忍不住问道:“不可能吧?修真者......也会逛窑子啊?” 在贾绍的印象中,修真者应该是那种居于世外,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一类,正常所做的事情,也就只是修炼和想办法修炼。 但逛窑子这种事情,实在有些......有些世俗了。 “七情六欲,人人都有,修真者也是人,为什么就不能逛?”听贾绍说的露骨,何易笑着反问道。 从商肆之中青楼林立,何易也能看出一二。 本来盛世兴商,乱世行倡,从修真者入世以来,世俗便已隐隐出现乱世之象。 不知多少家庭,在替那些仙门世家搜集灵产的过程中被毁灭。 周边乡县,更不知有多少凄苦之人流落斛阳,以求谋生。 所以,奴隶与倡伎日渐增多,是必然的趋势。 再者,原本清修于世外的修真之人,因一心沉醉于修行一道,入世不多,所以内心大多比较单纯透彻,实力虽然强大,但却极易受到世俗内的各种诱惑。 这其中,最为吸引他们的就是权力与女色。 这两样东西,便是在红尘世俗中摸爬滚打的人,都容易受到诱惑,往往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更别提一味追求力量的修真者了。 在这方面,他们单纯的像个孩子,一旦尝到甜头,便如饿狼遇到香肉。 凡人渴望修炼长生之道,但那些修真者则无比渴望权利与美色,互有所需,便一拍即合。 这,也是两个世界为何融合的如此迅速的原因。 听何易这般说,贾绍却是摇了摇头,道:“您说修真之人内心单纯透彻,我却不那么认为,这些家伙,一个个坏得很。” 何易仿佛看透一切,幽幽说道:“是啊,坏的很,坏的单纯......只为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活着,这还不叫单纯么?比外面的豺狼野兽还要单纯......” 贾绍点点头,深以为然。 ............ 很快,那熟透的妇人去而复返,身后带着两名如花似玉的清倌人,一位手持玉萧,一位怀抱箜篌,巧笑倩兮,美目流盼,有一股小家碧玉之气。 “奴婢宁倌、奴婢琪倌,见过两位官人。”那二女行礼说道。 “二位官人,可还满意?”那熟妇人在一旁开口问道。 何易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拿出两张银票交给那熟夫人,又往两名清倌怀里各塞了一张,片刻之间,便将自己身为县丞的整整一年的俸禄挥霍一空。 贾绍在一旁看着,要多肉疼有多肉疼,待桌上酒菜备齐,这家伙举起碗筷,便是一顿胡吃海喝。 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端的是饿鬼投胎,誓要将这几十两银子吃回来。 这一幕,倒惹得身旁两位清倌掩嘴浅笑,声如黄鹂。 ............ 大堂的另一边,数名年轻的修真之人坐于一处,喝酒高论。 这些人身上具有灵力波动,确是修士不假,但何易无法看出其修为深浅。 也就是说,他们的修为至少要比赵将军等人要高上不少。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些人言语之间谦虚恭敬,相互恭维,像是刚刚结识不久的样子,应该不是来自一处。 “赵兄,不是哥哥我吹嘘,你们斛阳啊,可比不上我们那里。这些女子,姿色太过普通了,日后若有机会去我们平阳城,让我好好带你尝试一番。”其中一名修士与那位赵兄饮了一杯,略带抱怨的说着。 那赵兄神秘一笑,道:“若是庸脂俗粉,自然入不了张兄你的法眼,不过嘛,这梦楼中的红袖姑娘还未出来,且再等上片刻,准叫张兄满意。说不定啊,张兄你还会流连忘返,舍不得走呢!” 说着,那赵姓修士发出一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声。 “是啊是啊,这梦楼中的红袖姑娘,可真是我们斛阳第一美佳人呢!” “没错!斛阳城两大美人,红袖、天香,皆在此楼之中!此二位比之那飞燕合德,也毫不逊色。” “但凡听过红袖姑娘之弦音,见过天香姑娘之舞姿者,无不沉醉。” 那赵姓修士话语一出,立即便有人迎合叫好。 “哦?那我张某可要见识一番。”那人被众人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 “......” 何易专注于听那几名修士的谈话,而贾绍则专注于吃。 于是,身边两位美人,便遭了冷落,显得有些无趣。 “这位官人,奴家敬您一杯。” 宁倌美目流转,主动向何易敬了一杯酒。她心思透彻,自然能看得出这二位主仆的身份。 “诶?我来我来!我家先生不能饮酒。”贾绍闻言,立马将何易面前的酒杯拿起来,一饮而尽。 何易历经两次与修真者战斗,受伤不轻,现在还没有完全痊愈,贾绍作为何易的贴身护卫,对此事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饮酒之事,断然不可。 这幅猴急的模样,又惹的宁倌一阵轻笑,道:“官人,您这位下属好生有趣。” “是呀是呀,我们姐妹往日陪客时,下属可都是站在一旁,话都不敢说,哪像您二位这般主仆情深?”琪倌亦笑着说道。 两位清倌也都是此道高手,有着一身调动气氛的好手段,三言两语,桌上的气氛便不似刚才那样清冷。 那宁倌看了看何易,目光顺着何易所注意的方向看去,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道:“官人一直看向赵家公子的酒桌,可是有意结交?若猜的不错,奴家愿去赵公子处,与官人牵一条线过来。” “那倒不用。”何易连忙摇了摇头。 都说这青楼女子聪灵慧敏,善察言观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将那几名赵家之人的样貌挨个记下,想了想,便又低声问道:“这位赵公子,可是由练气宗所扶持的那个赵家的人么?” 宁倌闻言,微微颔首道:“不错,没想到官人也知此事。赵家在斛阳之内,可谓威风鼎盛,名声卓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哦?”何易略作惊讶之色,转而言道:“我何某远居中州,上次来斛阳,已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不过,当年这斛阳城中,可是数周家最为显赫,这赵家比之周家,如何?” “周家?这......奴家倒是不知。”宁倌神色一怔,却不知这周家到底是何世家。 倒是一旁的琪倌开口说道:“官人勿恼,您说的是十年前的事情,而宁妹妹又并非是斛阳人士,自然不太晓其中之事,至于这周家嘛......早在几年前就没落了!” “没落了?怎么可能!”何易大为惊讶。 周家的家业到底有多大,别人或许不知道,可何易却是清楚的很。 用“富可敌国”这四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并且,周家发家的地方虽然在斛阳,但其势力所延伸之处,更是十分的远。不仅揽尽戎州四郡的生意,手臂甚至都已经伸向了皇城附近。 如此大的家业,就算这周家的后人各个都是败家之子,只知挥霍不知经营,连续挥霍数代,都不一定能将这庞大的家产全部挥霍一空。 可距今不过十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就没落了? “官人可别不信,奴家所言,句句都是事实呢!”琪倌左右看了看,悄悄往何易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其实话说回来,曾经的周家之所以会没落的如此之快,可与赵家有很大的关系呢!” 又是这个赵家...... 何易闻言,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确实如琪倌所言,那赵家有练气宗在背后撑腰,又身为本地唯一的修真世家,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周家一家独大。 若是他们通过修士的力量,明眸暗害,巧取豪夺,也不是没有可能直接击垮周家。 毕竟,在修士强大的仙法面前,普通人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想及此处,何易连忙问道:“那这周家,可还有人留在斛阳城吗?” 他开始暗暗担心起周家。 若是两方相争,仇恨必然越来越大,以修士睚眦必报的性子,恐怕不会手下留情。 “周家的人?有倒是有————呐,就在那里。”说完,琪倌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向大堂内的一名手举托盘的侍者,道:“据说那侍者,便是周家这一代的独子,单名一个淳字。” 何易顺着琪倌所指的方向看去,先是怔了怔,脸上随即露出一抹浅笑。 他紧接着起身,直接朝周淳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65章:鞭子抽脸 周淳双手各举着一个香木托盘,上面摆满了菜肴与酒水。 他的身材很瘦,脸色有几分病态的苍白,穿梭在落座的客人周围,陪着笑脸,将一盘盘菜肴摆在桌上。 从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到青楼打杂的青衣小仆,若是寻常人经历过这样的起落,恐怕早就想不开自寻短见了。 但何易并没有从周淳脸上看到任何患得患失,有的只是为讨生活的忙碌和充实。 便在这送酒上菜的功夫,周淳身旁一人忽地站了起来,似乎要与对面的人敬酒。 也是因为如此,周淳的身体被那人给撞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手中的托盘也随即倾斜。 于是,托盘中盛着的一盘菜肴便滑落下去,淋在旁侧坐着的一名男性修士身上,顿时湿漉漉,油腻腻一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周淳吓了一跳,脸上闪过一抹恐惧之色,连声道歉,又慌忙取来一块干净的抹布,与那人道:“我这就给您擦干净。” “混账东西!弄脏了小爷的衣服,你赔得起吗你!” 那修士的目光忽地变得锐利,他猛地捏住周淳伸过来的手,而后用力一扭,便听到“咔”的一声脆响,直接将周淳的手腕给扭的变了形状。 周淳一声惨叫,痛苦的捂着手臂倒在地上,冷汗大颗大颗的淌下。 “不长眼的狗东西!”那男子抖了抖身上的残渣水渍,脸上满是嫌恶之色,扭断了周淳的手腕,却还不觉解恨,抬脚便踢了过去。 何易见状,眉头大皱。见那男子还要继续对周淳动手,他连忙疾奔过去,一脚点在那男子脚踝之上,将其伸到一半的脚踢到一旁。 “歉也道了,罚也受了,为何如此得势不饶人?”何易护在周淳身前,盯着眼前那人说道。 “怎么,你要替他出头?”男子的目光随即落在何易身上,饶有情趣的上下打量了何易一番,又指了指地上的周淳,道:“替一个下人?” 那男子摸不透何易的身份背景,也不敢贸然如何。 如今的斛阳城,各方世家齐聚,可谓风起云涌,倘若因为区区一个下人而与另外一处世家交恶,实在不值。 所以他这番话,是在提醒自己,同样也是在问何易,是否要因为一个下人而与他作对,是否要考虑这样做的后果。 这边所发生的冲突,已然影响到了周围的客人,霎时间说笑停止,乐声渐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一处。 大厅内骤然变得安静。 “那位应是赵家的三公子赵胜吧?那可是斛阳城里出了名的执挎子弟,手段厉害的很。” “出手的那位又是谁?身法倒是灵敏,只是为何看不出灵力波动?” “不知道,或许是用某种秘法隐藏了修为也说不定。敢在这斛阳城里招惹那赵家,应该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看其仪表不凡,可能也是某处世家的公子少爷吧?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赵家在这斛阳城中虎踞多年,怕是没那么好惹。” “......” 片刻的安静过后,大厅里开始变得嘈杂,周围落座的众人纷纷开始议论,对何易的身份也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虽然有人妄加猜测,却也无人当真,反正是一场好戏,不看白不看。 “赵家?这人也是赵家的?”何易将围观者的话听进耳里,遂将目光瞟向另外一桌的赵家人。 同样是赵家的子弟,分桌而坐就不说了,偏偏这双方还都是一副冷眼相看,似乎颇有仇怨的样子。 这就十分的奇怪了。 “我劝你乖乖把这个下人交出来,小爷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那赵家的三公子赵胜,原本对何易并无多少敌意,毕竟在这种不知根不知底的情况下,谁也不想平白无故的惹来未知的敌人。 他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下人弄脏了衣服,想要施以惩戒,以显示威严而已。 可偏偏何易不吃这套。 不为别的,只为还周家的恩情,他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保下周淳。 就算超出了他计划的范围,提前与赵家交恶,也在所不惜! 何易冷冷看了那男子一眼,先将周淳扶了起来,这才开口与那赵胜说道:“好一个下人!那你又算什么东西?若真有本事,又岂会遵从练气宗的命令?” 他话中的意思同样明显,就是在告诉对方:你也不过是个替人跑腿的下人而已!装什么大人物? 此言一出,那赵胜的眼中便露出明显的怒意。 非但是赵胜,另外一桌上坐着的赵家人同样脸色一变。 他们这些修真世家,虽然被冠以修真二字,但也只是世家而已,与真正的仙门有着天壤之别。 虽然在世俗之人的眼中看来,修真世家高高在上,可实际上,他们的地位却是处于修真一道的中下层。其地位,也就比散修高上少许而已。 说的难听一些,便是仙门养在世俗中的傀儡罢了,无论是修行的功法,还是所用的法宝,都与真正的仙门差了数倍不止。 这一点,向来是修真世家的痛点。 而何易这番话,正好戳在了对方的痛处之上。 “那你就是存心找茬了?找死!”赵胜阴沉着脸说道。 他身后站着的几名随从,也在同一时间亮出了兵器,对何易怒目而视。 周围这么多外地的世家看着,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了颜面! “谁敢对我家先生无礼!”后面正在胡吃海喝的贾绍,见何易被人围了起来,连忙扔下碗筷冲到何易身前,蹭地一声拔出佩剑。 剑身之上的破字符亮起点点金芒,隐隐有着一种呼之欲出的爆炸般的力量。 这把佩剑上的破字符由何易亲自篆刻,其上所渗入的也是何易的意志,虽然为贾绍所持,但同样能够发挥出破字符的威力。 足以与普通法器抗衡! “找茬?那又如何?别人怕你们赵家,我可不怕!”何易哼了一声,却是凌然不惧,将昨日刚刚研究成功的长鞭拿在手中。 他给这长鞭取了一个十分特别的名字:千幻鞭。 何易这次出门,并没有将斩魔剑带出来。 因为斩魔剑的质地特殊,若是一直带在身上,确实是扎眼的很,容易遭人觊觎,引祸上身,所以若非必要,何易是不会随意使用斩魔剑的。 不过,就算手中只有一条千幻鞭,何易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够战胜对方! “很好,既然你存心找死,那就怨不得小爷我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在这斛阳城内,在他赵家的地盘里,赵胜还从来没有怕过谁。 哗啦! 盛怒之下,赵胜一把将面前的桌子掀了起来,砸向何易。 而后,在飞起的餐桌挡住了何易的视线的同时,赵胜挥动袖袍,洒出漫天闪烁着星芒的红石泥沙,形成数颗生着尖锐棱角的刺石,紧跟着餐桌飞舞的轨迹,朝何易的方向袭去! “小绍,后退些。”何易提醒了一句,而后手腕急抖,迅速将千幻鞭甩了出去,如舞龙蛇,卷向袭来的餐桌。 何易并没有对那个餐桌如何,只是用千幻鞭绕住了餐桌的一条腿,往上方甩了一甩,而后整个人便往旁侧闪去。 于是,紧跟在餐桌之后的那几颗尖锐的刺石,便急速砸落在了另外一桌客人的餐桌上,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若不是那桌子旁的几人躲的快,只怕要被击成重伤。 “妈的,好你个赵胜!我刘某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用这‘飞石术’偷袭我们!”四散的木屑与烟尘中爬出几个年轻的修士,指着赵胜的鼻子破口大骂。 “多谢这位兄台。”其中一人对何易道了声谢。 在这几人的眼里,方才那餐桌飞来时,何易用长鞭改变了餐桌飞行的轨迹,也就相当于替他们挡下了一招,可谁知道餐桌的后面还跟着一记飞石术? “举手之劳,道兄不必客气。”何易笑着说道,却也不嫌事大,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那赵胜阴险歹毒,我亦没有发现他还有后招。看来,这赵胜明显是要向诸位示威了。” 这一句话,可以说是十分的恶毒了。 那几个年轻的修士听在耳里,再看向赵胜的目光中,便只剩下不怀好意的神色了。 “你血口喷人!我刚才明明......” 眼看何易如此挑拨着赵家与其他修真世家的关系,赵胜连忙出声反驳。 但何易哪会给他辩解的机会? 长鞭舞动,带起先前那方被何易缠住的餐桌,急速朝着赵胜所在的地方砸去! 哐啷! 碎木四溅! 与此同时,贾绍亦找准了机会,想要加入战局,与何易并肩作战。 他厉喝一声,挥剑斩向赵胜,却在半途中被赵胜身后的几名护卫拦了下来,刀剑相击,迸射出点点星火。 那几名护卫也都只是普通人而已,贾绍虽然以寡敌众,但仗着手中宝剑的锋利,一时也不落下风,看起来很是勇猛。 大堂之内顿时乱成一团,兵器撞击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来,让我看看你们赵家的修士,到底是个什么水准。”何易再次挥出一鞭,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 那赵胜飞身躲过,手掐法诀,再次用出飞石之术。七八块巨大的刺石再次自他周围凝结成型。 何易见状,却是微微一笑,纵身跃起,身体直接蹿上二楼的楼梯旁侧。 而那里,则坐着另外一桌修士。 “你这混蛋!”赵胜见状,顿时吓了一跳,倘若再次将这几块飞石扔出去,怕是又要惹怒另外一批修士。 可他手中的术法已然进行到了一半,若是强行打断,那么剩余的灵力便会反噬自身,一个弄不好,走火入魔都是轻的。 无奈之下,赵胜只能咬着牙将飞石扔向另外一个方向。 可殊不知,何易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幻! 千幻鞭迅速从何易手中甩出,发出一道锐利的鸣动之声,似是白蛇吐信,雷公击电,好不凌厉。 赵胜恶毒的看了何易一眼,再次抽身躲闪。 可就在这个时候,赵胜忽然懵住了。 因为在他眼中,那袭来的长鞭忽地一化为四,破空之声更显刺耳。 赵胜躲开了第一道,第二道。 但那两道鞭影落在地上,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消失不见了。 但随即而至的第三道鞭影,却是不偏不倚,正中赵胜的右脸。 啪! 这一瞬间,赵胜只觉得自己的脸部如同被一块坠落的巨石击中了一般,那股巨大的冲击力,牵动他的身体一同腾空,叮叮咣咣的砸翻了数张桌子。 这般过了好一会,他才捂着脸上的一道血印子,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那模样好不狼狈凄惨。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66章:歌姬红袖 此时的赵胜,整张脸几乎失去了知觉,头脑昏沉,耳膜鼓鼓作响,听不到声音,只有满目的银星在他眼前胡乱的飞舞着。 原本,赵胜身为一名修真者,有护体灵气的存在,并不会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 但何易那一鞭来的突然,而赵胜又刚刚用完一记飞石术,旧力刚去新力未生,根本没机会及时展开护体灵气,便被一鞭子抽在了脸上。 他捂着脸从一堆桌椅的废墟之中爬出来,身上挂满了木屑和菜叶子,有气无力的倚在墙边,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但那双眼睛中所迸出的恶毒之色,却是比最毒的蛇蝎还要毒上几分。 另一边,贾绍与那几名护卫之间的战斗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贾绍本就是武艺不俗之辈,经过了战争与死亡的双重磨练,又有何易与裴东等人的悉心调教,早就不再是以往那个莽撞的毛头小子了。 在破字符的加持之下,宝剑之锋更利,叮当几声,那几名护卫手中的刀剑应声而断,被贾绍挨个踢在胸口,倒飞出去。 “好了,小绍,停下吧。”何易说道。 他并没有让贾绍继续去为难那几名护卫,继而将目光转向赵胜身上,笑道:“怎么,这就不行了吗?你也不过如此嘛。” 他将手中的千幻鞭收起,卷在手中,一脚踏在前方的木凳上,用鞭头轻轻拍打着靴子上的灰尘,面对赵胜那恶毒的目光,也是毫无惧意。 因为他看得出来,那赵胜已经遭到了自身灵力的反噬,无力再行战斗之事了。 何易用余光留意着旁侧的另一伙赵家人,见其并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反而一脸看笑话的表情,何易越发觉得有趣,暗自思忖道:眼睁睁看着自家人挨打,居然坐视不理?看来这赵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嘛。 “悟道者!” 赵胜咬牙切齿的说出一个名字,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实在是没想到,今日会栽在一个悟道者身上。 “原来是个悟道之人,怪不得我等感觉不到这人的修为与灵力......” “悟道者,这些人不是在南方一带聚集着吗?什么时候跑到戎州来了?” “区区一个悟道者,也敢招惹赵家,只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那可不一定,据说这位赵公子乃是赵家主的义孙,并不受待见,你没看其他的赵家子弟都是一幅看戏的表情吗?” “......” 听赵胜说出悟道者三个字,周围的一众看客顿时恍然了。 在这世俗之内,悟道者确实身具几分本事,不过终究成不了大气候。 一来,世俗中的悟道之人十分稀少,万中无一。 二来,这些人终究是肉体凡胎,虽然能与一些低级的修真者过上几招,甚至小胜,但始终无法登上大堂,在一些法力高深的修真者面前,仍旧不值一提。 “在座诸位!今日我赵胜把话放在这里,谁能替我取下此人项上人头,我赵胜愿以半车下品灵产相赠,以助诸位,能够在竞宝大会上成功竞得自己想要的宝物!”赵胜的脸色阴沉的让人心寒。 居然敢打自己的脸? 他暗暗发誓,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杀掉眼前这个家伙。 半车下品灵产,价值可是不菲。 最重要的是,练气宗的竞宝大会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始了,此时若能多得半车灵产,那么在竞宝大会上也就多了几分出价的底气。 况且对方也只是一个悟道者罢了,又不是修真者,根本不用考虑其背后隐藏着的实力,就算是当场击杀,也没什么大事。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皆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 何易闻言,心中也是一凛。 半车灵产,可还真舍得下血本啊! 他却是没想到赵胜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梦楼之中,足有十几名修真之人,倘若一齐动手围攻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下意识的,他将贾绍与周淳二人往身后拉了拉。 让何易没想到的是,他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顿时让周淳感动不已。 他这几年吃的苦不少,受的委屈也不少,时常默默忍着,还从未有人像何易现在这样不计后果的帮助过他。 几年的委屈在这一刻齐齐涌了出来,周淳只觉鼻子一酸,眼泪直接布满了眼眶,泣声说道:“两位大哥,你们的恩情,周淳无以为报,但这赵家家大业大,可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你们还是快走吧!我周淳烂命一条,给他便是,要是再搭上二位的性命,实在是不值啊!” 周淳感激涕零,连连劝着何易和贾绍赶快离开。自己大不了再受一顿皮肉之苦,但他们两个,那可是要丢性命的啊!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何易盯着周淳,厉声说道。 走是肯定要走的,但是必须一起走! 至于眼前这个赵胜,反正梁子已经结下,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更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且先不说他二人能不能走得掉,就算能成功逃走,那赵胜的一腔怒火怕也是会直接泄在周淳身上,到那个时候,只怕周淳性命不保。 “建阳徐家,徐苍,愿助赵兄一臂之力。” “当阳孙家,孙幕,愿助赵兄一臂之力。” “......” 在赵胜许出条件之后,很快便有两名修士走了出来,各自亮出兵器,缓缓朝着何易的方向靠近。 见状,何易再次向后退出几步,而后悄悄摸了摸自己怀中的县丞令牌。 若实在没有办法,就直接将身份亮明。 周围的这些修真者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谋害朝廷命官吧? “各位官人,今日卖小女一个薄面,莫伤了梦楼雅趣。” 正在何易思索对策之时,二楼楼阁中响起一连串美妙而轻柔的乐声,与大堂内紧张的气息形成了两股截然不同的氛围。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二楼中央,那扇朱红色的阁门被两名婢女缓缓推开,各自手持一个花篮,行走间,将粉嫩的花瓣洒向四周。 霎时间,一股淡淡的,但却十分沁人心脾的花香味飘满了整个梦楼。 内里,却是一名女子自弹自唱的声音: 诸君憩梦赏丝竹, 云中朱阁红袖扬。 君子谓道不谓狠, 谓谁抚魂谓谁殇。 ............ 这一曲,琴音轻柔舒缓,曲调优雅圆润,每一次弹指,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伴着女子清唱,乐曲交汇,声如天籁。传入众人耳中,只觉有几分忧愁随声入心,又有几分烦恼随耳离去。 待这一曲优美的古调弹奏完毕,何易只觉胸中积累的劳郁之气一消而散,浑身上下倍感轻松。 他抬头望向二楼处,却见一位佳人款款而出。 一袭黑色仙裙,宛如夜河落幕,乌发披肩,肩边镶银,玉颈之上,浅红点缀,眉如月,眸如星。 犹抱琵琶,半遮面庞,玉指拨盘,音不绝耳。 流云般的广袖之上,数朵雍容饱满的红色牡丹绣于其上,随着指尖拨弄怀中琵琶,那花儿也随之起舞,乍看时,佳人便如同被群芳所拥戴,浅笑间,竟比花儿还要美上几分。 “云阁开了!红袖姑娘出来了!”有人高声喊道。 “我说你们还打不打?要打赶紧打,不打就赶紧收起兵器!别惊扰了红袖姑娘!”另外一人指着何易等人说道。 “不错,老子在这里蹲了好几天了,终于等到红袖姑娘现身,你们可别在这节骨眼上闹事!” “......” 被周围的人起哄了一番,那徐苍与孙幕一时也停下了脚步。 他二人同样是久闻红袖姑娘大名,今日特来一睹风采。 眼下红袖姑娘既然已经现身,他们自然也要做出一副君子之状,在美人面前打打杀杀,实在粗鲁。 “赵兄,对不住了。”徐苍收起兵器,淡淡的看了赵胜一眼,便与孙幕一同回了原位。 见周围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二楼的红袖姑娘所吸引,连连催促,原本答应帮助自己的徐苍与孙幕也都不愿出手了。 赵胜心知无力回天,只得恶狠狠的瞪了何易一眼,道了句:“好,你给我等着!”便气冲冲的带着那些护卫离开梦楼。 何易见状,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若是那两名修真者同时出手,他们今日可就真是凶多吉少了。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67章:一段往事 这红袖姑娘,不知何许人也,但其乐道与歌喉,确实是世所罕见,宛如天籁,来斛阳落脚不过一年,便名震整个戎州。 尤其是那一把琵琶所弹奏出的声音,似乎有着一种能够安定人心的魔力,十分的奇妙。 一曲结束,余音绕旋。一楼内的呼声渐高,连声喝彩,想要红袖姑娘在来一曲。 何易虽然也想再次领略一番这乐曲之妙,但他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否则等赵胜带了救兵过来,他们可真就是插翅难逃了。 念及此处,他连忙带着贾绍与周淳离开梦楼。 ............ 走出商肆,又往郊外走了一段距离,何易方才停下脚步。 四下无人,他便先将贾绍叫到身旁,嘱咐道:“你先去找廖钱中和杜刀,叫他们旁晚时来民居找我。” “知道了,先生。”贾绍会意。 他心里明白,既然主公不惜得罪斛阳城的修真者,也要将这个周淳保下,那就一定是关系十分要好的旧相识了。 既然是旧识,那一定有很多话要说,继续留下反而打扰了二人叙旧。 待贾绍离开之后,这里便就剩下何易与周淳二人。 “多谢这位恩公。救命之恩,周淳无以为报,日后甘愿跟在先生身边,做牛做马。”那周淳的表情怯懦,站在原地微微发抖,头不敢抬,气不敢喘。 看那样子,这些年似乎没少受人欺凌。 周淳也是个聪明之人,他对于何易的感激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现在既然已经惹了赵家的人,那这斛阳城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因为赵家的怒火,可不是他一个普通百姓能够承受的住的。 唯一的希望,就只能寄予何易身上了。 “......” 何易看着周淳,却是沉默不言,十分的感慨。 没想到曾经那么辉煌的周家,竟然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心里想着,何易忍不住一声叹息。 他这次来斛阳城,原本还想着去周家求些资助,可现在看来,无疑是在痴人说梦了。 “小淳,十年不见,周老太爷的身体可还好吗?”片刻后,何易忽地问出一句。 “啊?”周淳蓦然抬头,眼里满是诧异之色。. 他不明白何易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而且“周老太爷”这个称呼,他已有好些年没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过了。 “怎么,不记得我了吗?你忘了,那年我发疯发怒,还把你最宝贵的那把乌木剑给折断了?”何易很是夸张的笑了笑,却给人一种沐浴春风的感觉。 听何易这般说,周淳的瞳孔急骤收缩了一下,表情也变得越加夸张。 他张大了嘴巴,怔了半晌,才终于回忆起久远之前的那些往事,脱口而出道:“你是、你是白......白大哥?” 周淳的表情由胆怯变成惊愕,再变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最后,便只剩下重逢后的喜悦。 “嘘!噤声!”何易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死死按住周淳的嘴巴。 这时,周淳方才想起何易那无比敏感的身份,口中“唔”了几声,又拍了拍何易的手背,示意自己明白。 待何易松开手后,周淳忍不住向四周看了看,见旁侧无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自此盯着何易那张脸看了又看,方才小声道:“白大哥,还真的是你啊!你不是被我爷爷偷天换日,送进大牢里去了吗?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周淳显得有些激动,以前的那些往事,他基本上也都了解,只是真没想到何易还能活着出来。 情动之下,他想起自己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又想起何易在牢狱中所受的苦难,感同身受之下,却是一把抱住了何易,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太好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大哥你,真的是太好了。”周淳像个孩子一样,哭着说道。 “机缘巧合,全部都是机缘巧合。当年也是,现在也是。要真说出来,可能打死你都不会相信。”何易用力拍了拍周淳的后背,想起过往种种,心中有万分的感慨。 都说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可他们这些人的命运,也实在太曲折了些,天桥下面的说书人,都不一定能编出如此曲折离奇的故事来。 像是做梦一样。 ............ 周家与何易一家,可以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几十年前,朝廷奸臣当道,旧国日渐衰败,以致诸侯并起,群雄割据。 何易的爷爷身为前朝老将,被奸臣陷害,殃及全家,出了何易的父亲之外,再没有一个人能逃出那场灭顶之灾。 之后,何易的父亲出逃,躲避追杀时,便就是躲在这周家之中,方才逃过一劫。 而十年前的何易,几乎完全经历了同样的事情。 当年何易被徐方士派人追杀,一路逃亡至戎州斛阳,再次被周老太爷救下。可那徐方士的手段,可远比前朝出现的那些个奸臣要厉害的多,很快便有人怀疑到了周家的头上。 一旦查实,那可是要以同罪论处的,非但何易,就连整个周家都要被牵扯进去。 无奈之下,周老太爷只能施以瞒天过海之计,将何易与一名即将入狱的重犯调换了身份,让何易进入狱中避难。 毕竟,谁都不会想到一个恃才自傲、高高在上的状元郎,会弓下身子进入狱中,甘愿成为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可当年的何易一身傲骨,气节堪比天高,哪里受得入狱这般屈辱?当下便说出:“毋宁死,不苟生。”这样的话来,可将周老太爷给气坏了,直骂何易不知隐忍二字,并直接将何易关了数天的禁闭,就等入狱之时,强制将何易给扔进去。 禁闭的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何易最为失智的一段时间。他的脾气变得极度暴躁,六亲不认,殴打下仆,东摔西砸,甚至挥剑砍伤了几个周府的护卫。 这一切,周老太爷看在眼里,却也不如何劝说,只叫何易尽管发泄。 当时,在何易被关的地方,可以说没有人敢靠近。 但年仅九岁的周淳,却对这个被关了禁闭的“大哥哥”非常的好奇,经常偷偷翻墙而入,与何易说些孩童之间的幼稚的话语。 比如:“大哥哥,我给你带了些点心,可好吃了。”、“大哥哥,你看我这把木剑,可厉害了,要不要一起玩呀?”之类。 于是,那些点心被何易强行塞到了周淳的嘴里,差点没直接噎死他; 那柄木剑也被何易掰成两截,丢进了后院的鱼池。 后来,周淳哭着将那柄木剑捞了上来,就站在窗外,用半截的剑柄指着何易说:“我现在打不过你,但是我不怕!等我长大了,肯定能把你打趴下!” 也正是周淳当年的这一句气话,可以说在无意间打开了何易的心结,也让何易最终答应入狱。 一个九岁的孩子尚且知道隐忍,他又如何不能? ............ “话说回来,你家里,是出什么变故了吗?”何易不无担忧的问道。 当年的周家何等风光,周老太爷名声在外,周淳的父亲周烈,更具一双识人慧眼,收拢门客无数,就连当时的斛阳太守经过周家府邸,都要下轿步行而过,以示尊敬。 与今时今日,周淳这身青衣青帽、仆人装束的模样,差距实在太大了些。 周淳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神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入狱后没多久,我爷爷便患上了顽疾,四处寻医无果,被病痛折磨了两年多才咽下气。后来,天下武者揭竿而起,我父亲随着义军攻向皇城,就再也没回来。家里的两个顶梁柱没了,那些个不安好心的叔伯们就开始暗中争夺家主之位,再加上赵家没日没夜的打压,就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周淳低着头,何易看到他侧脸处的肌肉在不断抖动着,应是又想起了那些落井下石之人,恨的咬牙切齿。 何易想了想,问道:“那现如今,家中还剩几人?” 周淳抿了抿嘴巴,幽幽说道:“几人?没几人了,走的走,死的死,就剩下我和我娘还留在这里。要不是心里还有一口气在,可能我也离开这地方了......我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他紧紧捏着拳头,眼眶中噙着泪水。 看着周淳的眼睛渐渐被仇恨所蒙蔽,何易却是一阵沉默。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劝,正如自己十年前那般一样。 这种心情,只有亲自体会过的人才真正明白。 任何劝说,都只会带来反面的效果。 因为强加的不是意志,而是心魔。 ............ 周家的没落,并不是一个偶然。 自从修真者们开始在世俗之中扶持自己的爪牙开始,以往旧世家的没落就已注定。 在如今这个世道,谁敢捋那群自诩为“仙”的家伙的虎须? 而且,何易在逃入斛阳之后便彻底人间蒸发,以那徐方士的头脑与手段,又怎会猜不出是周家从中作梗? 周老太爷原本体格健朗,却忽然身患顽疾,以周家当时的人脉与财力,都无法治好。 这一切,难道真的与徐方士没有半点关系吗? 若真的没有,周淳的父亲又怎会再周老太爷病危之际,突然决定加入揭竿而起的义军? 这其中,有太多值得推敲的地方。 何易自问这一切的起因,自己逃脱不了干系。若当年自己没有逃至周家避难,说不定周家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愧疚,亏欠。 他看着周淳,心中便是这种滋味。 “若要报仇,必须先恢复周家的威望,站稳脚跟。”何易拍了拍周淳那并不算宽厚的肩膀,道:“任重道远,能不能成事,还要看你能不能坚持下去。” “我明白。爷爷临走前,给了我爹一个忍字,我爹没忍住,于是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周淳点点头,缓和了一下内心的情绪,低声说道:“但我能忍,我也一直在忍。这几年,我一直在寻找机会,想尽办法接近赵家。他们所依仗的,无非就是强大的仙术而已,他们既然能修炼,我也能!” “你要偷赵家的修炼功法?” “没错!”周淳猛地抬头,眼中忽地闪过一抹希望之色,道:“对了!哥,你可是一人之下,状元之才!当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帮我得到修炼的功法!对不对?” “......” 看着周淳那双渐渐被仇恨所遮蔽的眼睛,何易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紧张。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68章:世家矛盾 何易沉默了。 听周淳说他想去盗取赵家修炼的功法,何易原本想喝斥一番,再叫他不要胡闹。 可在看到周淳那满是期望的眼神后,何易心中又是一软。 他实在不忍心将周淳唯一的希望给拦腰斩断。 可那赵家的功法,岂会是那么好得到的?一个弄不好,再把性命给丢了,周家这最后一条根也就彻底断了。 何易绝不容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退一步讲,就算真的能够得到赵家所修炼的功法,如果五行不合,周淳照样无法修炼。 再退一步,就算正好与周淳的五行相合,可以修炼,可独自一人摸索修炼的速度,又怎么可能和掌握着大量灵产的赵家人相比? 更何况,赵家背后还有这一个更加恐怖的练气宗。 “这件事我会帮你的,但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千万不要轻易动手。”思虑了好一会,何易才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周淳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紧接着便把头低了下去。 他不傻,自然听得出何易话里的意思。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哥,你好不容易才从狱中出来,就跟我一起回去见见我娘吧!她要是知道了你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周淳主动转移了话题。 “这......现在不行,若猜的不错,那赵胜必然会回过头来报复我们。贸然回去,只怕会将鸾姨卷入危机之中。还有,今日你也不要回去了,去我那里,咱们兄弟二人好好叙叙旧。”何易拒绝了周淳的提议。 若是平时,何易自然会欣然答应,毕竟他也想去拜见一下周淳的母亲。 可刚才既然揍了赵胜一顿,对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何易相信,赵胜的打击与报复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大打出手,若是误伤到了周淳的母亲,那就很不好了。 “也对。这周围肯定有着赵家的眼线,不能被他们顺藤找到......”周淳点点头,随即眼中一亮:“那我们————吃酒去?” 何易笑道:“哈哈!走!吃酒去!” ............ 赵家府邸。 赵胜在门前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决定推门而入。 他将跟随的护卫遣散,从前院一直走到后院,低着头捂着脸,以避免被人发现脸上的鞭痕。 可当时梦楼之中,有那么多赵家的人在场,事情也早就传入赵家之内了,岂是一只手能遮得住的? “呦!这不是三表弟嘛!怎么,低着头捂着脸,难不成是做了亏心事了?” 后院的议事厅外,一个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带着几名赵家子弟挡住了赵胜的去路。 “没有。”赵胜断然否决。 “没有?那你把手拿开,给大伙瞧瞧!”那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也不管赵胜同不同意,伸手便抓向赵胜的手腕,用力一抬。 于是,赵胜脸上那道血淋淋的鞭痕就暴露了出来。 “哈哈哈!早上就听说咱们三少爷逛窑子去了,啧啧,这怎么还被小娘子给打成这样了?” “估计是刚刚折腾完,手脚都软下去了,所以没力气还手吧!” “哪能呢?我看是故意被打成这样才对,这就叫情趣嘛!哈哈哈哈......” 那几人笑成了一团,丝毫不在意赵胜那越加愤怒的脸色。 他们刚刚从梦楼回来的赵家子弟口中得知了赵胜被打的消息,便迫不及待的跑过来看笑话。 果如那些人所言。 “赵寒!你别欺人太甚!”赵胜指着赵寒的鼻子,愤怒的吼道。 “哼,欺你?欺你又如何?” 赵寒仗着人高马大小弟多,一把将赵胜推了个趔趄,脸色随即也由嬉笑变成了阴冷:“当着那么多外地世家的面,被区区一个悟道者打成这副样子,你可真是厉害啊!” 赵胜怒道:“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告诉你,我整个赵家的颜面都被你给丢尽了!还说不关我事?” 说着,赵寒又推搡了赵胜一把。 “就连你那老爹,咱们那三叔也知道了,刚刚还挨了大伯一顿骂呢!哈哈哈!”另外一名赵家子弟说道,又惹起一阵嘲笑。 “你们在这里闹什么闹!”这时,后方的厅堂内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目光凌厉的扫过赵寒等人,目光最终落在赵胜身上,沉声道:“还不过来!” 赵胜身子一僵,道了句:“是,爹。”头却是低的更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 “走喽走喽,小的被打,老的出面,看来我们三表弟还活在襁褓里嘛!”见赵胜的父亲出来,赵寒等人也小声嬉笑着离去。 ............ 赵家,在八年前被练气宗挑选而出,着手扶植。 当然,那时的赵家还并没有接触过修真一道,只是普通凡人,家中人数也是极少,只有现在的赵老太爷以及两个儿子。 人丁稀少,自然不足以撑起一个诺大的家族,所以,赵老太爷选择了收养义子,而且专挑人丁兴旺的大户人家收养,然后改姓成为赵家的一员。 再加上当时人人都想和仙门搭上点关系,所以但凡接到赵家的邀请者,无一拒绝。 赵胜的父亲,就是赵老太爷所收养的义子之一,赵开。 虽然这个收养义子的办法,虽然确实让赵家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但其缺点同样极多。 这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嫡系与养子之间的矛盾。 这个缺点,虽然在赵家的第二代人之中还没有表现的十分明显,但到了第三代,也就是赵胜这一代,就非常的显而易见了。 方才嘲笑与推搡赵胜的赵寒,便是赵家的嫡系之一,所以他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赵胜,甚至连赵开的面子都不给。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进入屋内,赵开坐于椅上,一脸严肃的问道。 赵胜扑通一声跪在赵开面前,老老实实说道:“今日清晨练习仙法时,被赵寒挖苦了一阵,我气不过,就......” 赵开瞪了赵胜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气不过?气不过就能出去喝花酒?就随意把怒气发泄在一个下人身上?就随意与不知根底的人产生冲突?我平日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赵开砰地一声将手掌拍在桌上,正要发怒,但看向赵胜脸上那道鞭痕时,却又忽地叹了口气。 赵胜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赵开一眼,见其并无责怪自己的意思,且算稍稍放心,说道:“爹,我并不是真的要去喝花酒,而是想把老爷子一直想要得到的那样东西,从周家那对母子手里弄出来。” “哦?”赵开猛地站起身来,道:“可有弄到手吗?” 赵胜摇头,恨声道:“按照我原本的计划,先故意让那周淳弄脏我身上的衣服,然后就可以以此作为借口,将其抓起来,作为要挟来逼他母亲就范......可惜被一个悟道者给坏了好事!” 脸上的伤口仍旧在隐隐作痛,回想起梦楼中的那一鞭子,赵胜就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生撕活剥了。 想及此处,他连忙又往前爬了几下,跪在赵开脚下:“爹,你可一定要帮我一把!” 赵胜原本想直接去找何易报仇的,但扪心自问,并不一定就是何易的对手。 况且之前在梦楼中的战斗,赵胜不慎被自身的灵力反噬,已经伤了经脉,如此,他就更加没有把握了。 “帮你?你叫我怎么帮?难道还真像是赵寒说的那样,小的被人打了,老的出去报仇?如果对方同样是个修真者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下九流的悟道者!你丢的起这个人,我可丢不起!”赵开没好气的说道。 “难道就这么算了?要是让赵寒那群人知道,我连仇都不敢报,那不是更加丢人吗?”赵胜非常的不甘心。他能想象得出,如果自己不去找回场子,只会让赵寒等人更加变本加厉的羞辱自己。 “算了?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说过,你丢的起这个人,老子丢不起!不过这次,只能你自己动手!” 赵开思虑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扔到赵胜手里,道:“这里有一颗噬灵丸,能激发你体内的灵气,让你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大幅度增加自身修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你体内的灵气也会被噬灵丸吞噬一空,到那时候,噬灵丸吞噬不到灵气,便会拼命折磨你的肉身,让你在七日之内,遭受万蚁噬心之苦,痛不欲生。要不要用,你自己考虑吧!” 言罢,赵开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一眼。 赵胜怔怔看着手里的噬灵丸,心里有种无比恶心和无比难受的感觉,简直比吃了一碗死苍蝇还要难受。 七日之内,受万蚁噬心之苦,痛不欲生...... 他实在没想到父亲会这样做。 别家的孩子受到欺负,别人的爹就算舍下性命也要帮孩子讨回公道。 可自己的爹,居然为了面子,让自己去吃这万恶的噬灵丸? “呵呵......”赵胜忽地惨笑了几声,脸上升起几分苍白之色。片刻后,终是紧紧捏着手里的噬灵丸,说道:“我明白了,我吃,我吃!” 言罢,他起身,头也不回的冲出屋子。 他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了。 ............ 待赵胜走后,这诺大一间屋子里就剩下了赵开一人,颔首垂目,似乎是在思索这什么。 片刻后,他起身走入院外,轻轻拍了拍手,便见脚下的泥土鼓出一团气泡来。 而后,一道人影破地而出,在赵开身后站定。 “老爷,您找我?”那人抱拳问道。 赵开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李护法,你去跟着赵胜,最近这斛阳城里可不太平,听老爷子说,城里刚刚起了对我们赵家不利的谣言,恐有人想在暗中对赵家不利。这个节骨眼上,千万别在让赵胜闯出什么祸来。” “是,老爷!”那李护法应了一声,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69章:亮明身份 何易与周淳重新找了一家酒楼,闲聊种种往事。 各诉其苦,不忍唏嘘。 原都以为各自过的十分艰辛,待说出实情后,却只比想象更加严重。 “其实我爷爷刚刚病倒那时,家中就已经有了分裂的情况出现。”周淳咕咚咕咚的喝下半碗酒,长叹一声:“世家,世家!人人羡慕其富裕繁华,可一到遇难关头,分散的却比普通人家还要快上数倍。二叔、三叔、姑母,周家鼎盛时走动的倒是频繁,但其中大多由利益所引,能有几分亲情融在里面?就算有,也都在之后的利益分割面前全部撕裂了。” 事实就是如此。 家世越大,家产越多,在争夺之中也就越容易被巨大的利益蒙蔽理智。 如果是其他的家庭,或许还不会争的这么激烈,偏偏周家还是个商贾世家,周淳的那些叔父姑母一个个也全是精明算计之人,没有傻子肯主动做出让步,矛盾就会更加激烈。 酒这东西,周淳并不常饮,与自小生在军营中的何易相比,完全不是对手。 两碗下去,脸上升起几分红润之色,显露醉态。 “我还是给你叫些清茶吧!”何易夺下周淳手中的酒碗说道。 借酒消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况且现在周家现在就剩下了一对母子,母亲老了,儿更不能醉酒失态,令母担忧。 “没事!哥,今天高兴,真的高兴!” 周淳手里没了碗,便直接提起酒壶往嘴里灌,稀里糊涂的说道:“后来赵家没日没夜的打压我们,本想着有了外患,家里肯定能凝聚一点,谁想到了关键时候,一个个溜的比谁都快。二叔被毒死,三叔自己割破了喉咙,两个姑母见势不妙,搬去了外城,最终也逃不过惨死的下场,我说他们个个都是活该————看看,可有人骂我不敬长辈吗?” 何易见周淳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心中同样是五味杂陈。 内部分裂,外部受压,如此背腹受敌,也难怪周家会灭亡的如此之快。 只是有一点,何易却觉得非常奇怪。 那赵家在暗中害死了周淳的二叔三叔等人,连其子嗣一并加害,明显是要斩草除根。 可既然如此,却又为何独独放过了周淳母子? 何易想不明白。 “好了好了,别再喝了。”他将周淳手里的酒壶夺了过来,放到一旁,又让小二取来一壶茶水,给周淳醒酒。 可周淳还是醉了。 喝起劲时,还不觉得如何,可等后劲上来之后,周淳整个人都变得迷迷糊糊,语无伦次,站都站不稳。 无奈之下,何易只能搀着周淳走出客栈。 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何易先前让贾绍去叫廖钱中和杜刀,现在也应该快到了。 他这一段时间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无暇顾及周淳母子,只能先将周淳交给廖钱中看护。 一来,可以让周淳跟着廖钱中学习一番,二来,可以让杜刀暗中保护着周淳,以免遭到赵家的暗害。 无论那赵家在背地里打的什么算盘,周家这最后一条根,说什么都不能在自己眼前断了。 ............ 出了客栈,出了商肆,便没了太多的行人。 街巷转角处,赵胜带着十几名护卫藏于其中,偷偷看着缓步走过的何易,将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他死死盯着手里的噬灵丸,半晌,方才咬了咬牙,狠狠将噬灵丸扔进了嘴里。 这一刻,赵胜的心脏猛地跃动了一阵,紧接着,便有一股狂暴的褐色灵气自发浮现在他的周围。 他在家族之内所受的委屈也在这一刻,被一股脑的倾泻而下,以至他连上的肌肉都开始变得扭曲。 “在那七日的万蚁噬心之痛来临以前,先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你们几个,先去给我消耗一阵那家伙的体力!” 噬灵丸想要彻底发挥作用,还需要一小段时间,感受着体内愈发庞大和狂暴的力量,赵胜嘴角挂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 “你们两个!站住!” 脚步是铁甲震动的声音,十数名身披厚重甲胄的护卫拦下何易的去路,明晃晃的刀剑之上寒锋闪烁,顿时将周围的路人吓的纷纷逃窜。 “上!” 一名护卫高举手中的长刀,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身旁众人一拥而上,十数把兵器当头而下,就要乱刀将何易斩为肉泥。 果然还是来了......何易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侧脸看了看已经在靠在他肩膀上睡去的周淳。 也罢,睡着了,应该不会受到影响。 他伸出手,握住脖颈上的项坠,微微用力,将先祖舍骨取下。 “杀!” 无影无形的杀气瞬间扩散! 先祖舍骨,何易取下的快,收回的更快,只一瞬间,舍骨便就重新被他放回了项坠之上。 片刻的杀气,足够了。 那些猛冲而来的护卫骤然停下脚步,目光惊恐,巍巍颤颤站在原地,更有甚者,屎尿齐出,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何易趁机取出千幻鞭,飞速朝前甩动,形成一片密集的欢迎,爆响连连,每一次鞭响,都会有一名护卫被抽翻在地。 干脆,利落。 有围观者,甚至还没看清何易的动作,战斗便已经结束了。 出招完毕,何易迅速收起千幻鞭,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搀着醉酒的周淳继续向前。 他的脚步从没有过片刻的停顿。 不仅仅周围的人看呆了,龟缩在街巷里的赵胜同样看得呆了。 这次为了保证能够万无一失,他可是将家族中最为厉害的一批护卫带了出来,这些护卫各个都有修为在身,虽然还没有修炼到能够使用仙法的程度,但也要比普通人强大数倍。 可就是这样一批精锐,居然连一个照面都没抗住,直接就被打趴下了? 这怎么可能! 不知道为何,他看着何易先前行云流水般干净潇洒的动作,以及瞬间战胜对手时所展现出的那种无惧无畏的气度,心中竟然升起一种无比羡慕的感觉。 凭什么他区区一个普通凡人,就能这样潇洒的活着? 凭什么我身处豪门世家之内,却像条狗一样遭人嫌? 赵胜在心底歇斯底里的呐喊着,那种羡慕很快就因为愤怒而变成了嫉妒。 现在的他,只想亲手将何易灭杀! “你给我站住!”赵胜从巷子里疾奔出来,双目红如恶鬼,猛地朝着何易冲去。 在噬灵丸的作用下,大量的褐色土行灵气疯狂从他周身涌出,汇聚在头顶之上,形成一张狰狞暴怒的恶魔的脸庞。 何易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淡淡的看了一眼暴怒中的赵胜,随即便将头扭了回去。 几个护卫,他倒还可以利用先祖舍骨内的杀气暂时将其镇压,然后解决掉。 但对于赵胜这样的修真者,效果就微乎其微了。 若要战,也不是不可以,只怕误伤了身旁的周淳。 抿着嘴脆想了想,何易伸手入怀,取出一块银色令牌,轻轻向后方扔了出去。 那令牌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最终“啪”地一声,砸在了冲过来的赵胜的脸上。 于是,那赵胜的脚步亦如同之前的十几名护卫一样,没有任何预兆的戛然而止。 那块令牌随即掉落在地,发出“叮”地一声,很是清脆。 在黄昏晚霞的映照下,其上所篆的“县丞令”三个大字,艳红如血......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70章:悟道之人 “三少爷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动手!”高处,身穿褐色道袍的李护法负手而立,凝视着下方街巷中的何易与赵胜。 他亲眼目睹了何易从头到尾的出招与动作。 虽然因为身处后方,并没有看到何易是如何瞬间让那十几名护卫丧失行动能力的,但就仅以之前所展现的鞭法看来,也就只是一个“以鞭悟道”的普通悟道者罢了。 对于已经服下过噬灵丸的赵胜来说,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抹杀! 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因为就连赵胜也僵在了原地。 “罢了罢了,既然老爷亲口吩咐过,老夫就亲自动手吧!以免节外生枝。”李护法身形顿闪,眨眼间消失不见。 一息过后。 凭空中忽地传出一声讶然————“咦?” 只见刚刚消失的李护法,又忽地在原地现了身形。 他脸上疑惑,往脑后摸索了一阵,却是从披散而下的头发里拽出一条极为纤细的红绫出来,脸色顿时一僵。 “什么人!”李护法警惕的说道。 他方才想要施展遁地之术,以便能够快速移动至何易身旁,给其致命一击。 但脑后突然传来的剧痛,却让他不得不重新返回原地。 原来是这东西绑着他的头发?!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出来!” 李护法感觉不到周围有其他威胁存在,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对方的修为远远高出自己,所以他才会察觉不到,要么,对方就是个没有半点修为的普通人...... 普通人......悟道之人? 另外的悟道之人! 李护法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扫向四处,似要将隐藏着的人找出来。 ............ 再远一些的地方,一座高耸的琼楼之上,忽地传来几声悦耳的笑声。 不久后,最高处的阁楼之上,有一扇小门忽地被人推开,走出一个身材妙曼的妙龄少女。 那少女正直青涩年华,眉间含笑,如刚刚绽放的花蕾一般,看向那位李护法,却是有条不紊的施了一礼:“婢子清竹,见过李仙师。” “方才是你在阻挠本尊吗?”李护法双目微垂,背在身后的双手之上涌出一团淡淡的灵气,法诀变幻间,一记仙术已经在暗中完成,随时可以施放。 如果对方的回答不让自己满意,他不介意直接辣手摧花! 便在这时,那清竹婢子身后的房门之内,再次传来一阵悦耳动人的轻笑,紧接着,又有一名妙龄少女小跑着蹿了出来,一把搂住那清竹的手臂,与其嬉耍打闹在一起,口中说道:“清竹姐姐,你怎么如此急躁?自己一个人出来,说不定这位李仙师见你势单力薄,要偷偷把你吃了呢!” 清竹瞪了她一眼,道:“哼,月婉你个小浪蹄子,明明是你非要补一下胭脂,还怪我走的快?今日又不去见那些花花公子,你这般花枝招展,给谁看去?给李仙师吗?不得了!原来你喜欢糟老头子?” 说完,清竹直接朝着月婉的胸前抓了过去,惹得月婉一阵羞笑。 她们虽是少女稚嫩的外表,但言语间却是十分的轻薄露骨,不像是贵族府内的丫鬟,反而更像是青楼中看惯了风尘的伶人。 见她二人如此无视自己,李护法顿时大怒,就要将准备好的仙法直接给砸出去。 就算眼前这两个轻浮女子皆是悟道者,他亦有足够的信心能够战胜! 可就在这时,那阁楼之内再次传来一个女子妩媚的声音:“清竹、月婉,仙师面前,不得造次。” 语落,一位佳人款款而出。 广袖黑裙,乌发披肩,明眸玉脂,双靥生花,端的是个世所罕见的绝世女子。 三名悟道者? 见状,那李护法却是一怔,刚刚准备扔出去的仙法却又被他强行收了回来。 如果要同时面对三名悟道者的话,虽然他仍旧有把握能够获胜,但自己定然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 不等那李护法仔细权衡双方实力,远处的阁楼之内,再次走出一个妙曼的身姿。 身材出奇的高挑,亭亭玉立,比另外三位女子高出整整一头,甚至连走出房门之时,都要微微颔首,以防碰到额头。 一袭白色素裙,并无装饰,气质却是绝尘。 一方白纱遮住容颜,虽看不清面容,却更添几分神秘的色彩,眉宇间微微皱起,几分清冷,几分幽凉,散发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好一个冰雪美人! 这女子也不说话,静静的站在先前那名妩媚女子身旁,望着李护法所在的方向,目光如冰如霜。 四名悟道者! 这一刻,李护法直接散去了早已准备好的仙法。 同时面对四名悟道者,他确实没有把握能够获胜,而且一旦动起手来,极有可能会陷入一场苦战之中,无法脱身。 “这斛阳城里怎地一下子出现如此多的悟道之人?这些家伙,不是一直都聚集在南方吗?”李护法心思急转,低头看了一眼仍旧愣在原地的赵胜,心中不免有些焦虑。 怎地还不动手......三少爷到底在害怕什么? “......” 此时的赵胜,犹如被一座大山直直压在胸口,压的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县丞令......这家伙,居然是一名县丞?” 赵胜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更愿意相信这令牌是对方伪造出来,用来糊弄自己的。 赵胜企图骗过自己,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他们赵家虽然实力强大,在这斛阳城内的威望也是极高的,但归根究底,不过是一介白身。 县丞之位,虽然是个芝麻大的小官,但再小的官,也是朝廷亲自委任下来的,也就是所谓的朝廷命官!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谋害朝廷命官? 这个罪名,赵胜自知担待不起,不仅仅是他,整个赵家都担待不起!一旦出事,赵家绝对会立即与他撇清关系...... 赵胜的心在颤抖! 自己的亏,难道要白吃了吗? 还有接下来持续整整七日的万蚁噬心之苦...... “噗!” 赵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点点猩红洒入空中,与夕阳的光芒融合在一起。 就在他犹豫的过程中,一炷香的时间已然过去了,噬灵丸的副作用开始逐渐出现。 他目光惊恐,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跳跃的愈发沉重的心脏,以及......越来越剧烈的疼痛! “呃......啊......”赵胜张大了嘴巴,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今日且放你们一马,它日必取尔等首级!”李护法眼见赵胜倒在地上忍受着噬灵丸所带来的痛苦,害怕赵胜有所闪失,心中退意顿生。连忙放出一句狠话,瞬间遁地至赵胜身边,带着他飞快掠向远处。 尘埃落定。 ............ “小姐,那位公子就要走远了,要不要过去问问?” 过了片刻,阁楼之上的清竹与月婉,托着腮帮子倚在栅栏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何易离开的背影。 她们跟随小姐多年,还从未见到过有哪个男人能够入得自家小姐眼里。 “现在就不要去打扰那位公子了。清竹,月婉,你们先替我送一封书吧。”黑衣女子摇头说道,与那位白衣女子重新进入阁楼之内。 只在转身时,深深看了一眼何易的背影。 “是,小姐。”清竹与月婉齐声道。 待二人走后,月婉指尖摆弄着鬓角的秀发,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忽地道了句:“切,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原来就只会耍耍鞭子......早知道就不补胭脂了,浪费时间。” “你个小浪蹄子!就知道思春!”清竹伸手拧了一下月婉的小脸。 “那就怎么了?我乐意!倒是你,看着正正经经,内里一副闷骚样,你自己不知道吗?”月婉笑着说道。 “诶?怎么说话呢?你怎么说话呢!”清竹俏脸一红,便又与月婉嬉闹在一起。 高阁之上,一番春光。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71章:谣言四起 赵家在斛阳城内的势力极大,其眼线遍布城中各处。 如此,收集外界情报的速度自然极快,其中也包括赵家自己人的情报。 李护法带着赵胜重新回到赵家,便被几个别有用心之人拦了下来。 “啧啧啧......胜弟这是出什么情况了?怎会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快与我看看!”赵寒不合时宜的带着几名跟班出现,表面上一副痛心疾首,可任谁都看的出他目光深处的鄙视与嘲笑。 “二公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三公子急需医治,耽误不得!”李护法眉头紧锁,想要离开,却也不敢冲撞赵寒。 毕竟,赵寒可是老太爷的亲孙子,金贵的很,且为人聪明,又十分的记仇。 曾经有个富商之子就因为不小心冲撞了赵寒,第二天便被剖腹塞金,死状极惨。并且,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是赵寒动的手,可就是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如果没有必要,李护法也不想得罪对方。 赵寒阴阴的笑了笑,随即一拍脑袋,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你看你看,不说我都忘了!我府上正好来了一位名医,这便将胜弟交给我吧!我亲自带他治伤!” 说着,赵寒伸手抓向赵胜的肩膀。 李护法哪里敢将赵胜给他?连忙后退一步躲开,将赵胜护在身后,沉声道:“他可是你弟弟!” “弟弟?”赵寒闻言便是一阵大笑,与周围的人说道:“诶,你们说说,他哪点像本公子的弟弟?” “弟什么啊,一个养子的儿子,连庶出都不如,被一个悟道者打的屁滚尿流,哪有半点修真之人的尊贵?” “是啊是啊,听说被打了之后,又从他爹那里讨了一颗噬灵丸回去报仇,结果连个屁都没放,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哈哈哈!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这事要是出在我身上,早就找块石头撞死了。哈哈哈......” 他们已经从探子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情,此番前来,本就是为了嘲笑赵胜,这般大好机会,哪能白白放了? “......” 赵胜有气无力的靠在李护法身上,强忍着万蚁噬心的痛苦。 虽然李护法已经暂时封住了他的痛穴,但那股锥心的疼痛仍旧将他折磨的苦不堪言。 “诶,你们说说,他哪点像本公子的弟弟?” 听着赵寒这句略带讽刺的话语,赵胜本来也想回他一句:“你又哪点像我哥哥了?” 但他刚刚张开嘴巴,便有一股紫黑色的淤血从他嘴里淌了出来,说出去的话语也变成了“呼噜呼噜”的呕血与喘气的声音。 赵寒纠缠了一阵,但见赵胜连丝毫反抗的举动都没有,顿时觉得无趣,便骂了句“窝囊废”,带着几个跟班离去。 李护法见状,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 最近,城外谣言四起,所传皆是对赵家不利之事。 议事厅内,赵家主干之人皆聚集其中,就对此事展开议论,有人愤怒,有人不屑。 “二弟,谣言的源头查出来了吗?”赵家的大老爷赵疆坐于主位之上,满身威严,寒声说道。 事不会空穴来风,这点不假,可他们赵家本来没有做的事情,此时却被人给无端的扣上了一顶帽子,那就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针对赵家了。 自己在明,敌人在暗,这一点,让赵疆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大哥,我已经派人在查了,只是目前谣言已经彻底传播开了,而且这其中还有对方故意掺杂的迷瘴,想要查出源头,还需要一些时间仔细排查,若是不慎陷入迷瘴之内,暗中的老鼠恐怕会更加嚣张。”负责情报的二老爷赵邺也是一脸阴沉,手中两颗文玩核桃被他捏的咔咔作响。 那些“老鼠”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数次顺藤摸瓜而上,结果数次将马蜂窝给抓到了手里,非但没抓住散布谣言的人,反而差点与前来斛阳的外城世家引起冲突。 藏的可真是深啊! “要快,一定要快!还有,这件事情谁也不要外传!老爷子那里,先瞒着,若是被他老人家知道,恐怕又会责怪我等。”赵疆目光凌厉的扫过堂内众人,语气不容置疑。 前段时间,赵老太爷刚刚说了想要退位,将家主的位置让出来。 虽然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既然开了金口,那必然是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这件事情若是传过去,只怕他们又会被老爷子一同责骂,届时要是再将这话给收回去,那下次可就不一定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他们赵家毕竟是修真世家,赵老太爷身为现在的家主,手里自然也攥着最为优质的灵产资源。 随着修为的逐渐增高,寿命也会越来越长,万一哪天老太爷修炼至能够返老还童的地步,那这家主的位置可就永远不会传到他们手里了。 “还有,老三!”话锋一转,赵疆随即将目光移至赵开身上,略带不满的说道:“你那儿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赵家的脸面都快给他丢尽了!怎么听说服下了噬灵丸,连个悟道者都敌不过,这几年修行,灵产也没少分给你们家,这都用到狗身上了吗?” 赵疆说话一点都不客气,赵开听在耳朵里,也不由升出几分怒意来。 他听的出,那赵疆管赵邺叫二弟,叫他则是老三,后面那句用到狗身上,也是好不刺耳。 如此遭受鄙视,饶是赵开的心性再好,也无法继续在这屋子里呆下去了。遂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待赵开走后,赵疆脸色急变,威仪不见,只剩下了一脸的烦躁与怒意。 他与赵邺二人皆是沉默不言,旁侧坐着的几名赵家直系子弟也成了大眼瞪小眼,一个个不敢说话。 “哼,我还以为这家伙会厚着脸皮留下来,没想到说了两句就忍不住了?”这时,一直坐在下方的赵寒却忽地开了口。 “寒儿,不可无礼!”赵邺训了他一句。 赵疆可以呵斥赵开,是因为赵疆是家中长子,但赵寒这么说,那就显得有些目无尊长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会让人说三道四,言其不懂礼数。 面对父亲的训话,赵寒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站起身来说道:“爹,大伯,这有什么好犯愁的?那些散布谣言的人早晚都要跳出来,与其费心费力,倒不如守株待兔。为今之计,还是想办法把老太爷一直惦记的那样东西给弄到手!您二位还不知道吧?那个赵胜,已经开始偷偷摸摸行动了。” “哦?”赵疆与赵邺同时发出一声讶然,赵疆道:“老爷子不是吩咐过,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不可轻易向周家那对母子动手吗?那毕竟是周家唯一还活着的两个人了。若是将其逼死,那样东西可就永远也别想找到了。” 赵邺也急声问道:“难道赵胜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若是如此,那可就不好办了。” 赵老太爷对周家的那样东西十分看重,为此,不惜斩草留根,否则那对周家母子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也正因为赵老太爷看中,所以谁能得率先到这样东西,或许就可以让拨动赵老太爷心中,对于下一任家主的选择。 “他有个屁的把握,”赵寒轻蔑一笑,转头看向赵邺,道:“倒是孩儿我,有一完美的计策,绝对能够撬开那对母子的嘴巴!”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72章:月婉清竹 何易搀扶着周淳回到民居小院,便就将其放在床上,先让他睡上一阵,再行安排其他事情。 听着醉梦中的周淳,嘴里仍旧在不断说着往日苦事,何易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因为自己的原因,致使周家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何易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怎样,都不会再让自己这个弟弟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先生,您回来......您怎么喝酒了?” 不久后,贾绍提着一堆日常用物回来,闻着何易身上的酒味,不免一阵抱怨。 出门时,公良雎与裴东可是好生吩咐过他,务必要照看好何易的饮食起居,尤其是何易身上的旧伤还没有完全痊愈,这样饮酒,更是伤身。 “好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啊!怎么能空腹饮酒?先生,您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贾绍抱怨了一阵,又听闻何易还没吃东西,连忙又出去买了些小菜,就摆在小院中的石案上。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天。 借着酒劲,何易难得的和贾绍讲了一些久远之前的往事,有关于自己,有关于北戎军,甚至是有关于寂海之外那片神秘的修真大陆。 当初,何易虽然只在那片修真大陆待了几日,但在那段时间里所经历的,所见所闻,曾一度颠覆了何易对整个世界的认知。 这一切,都让贾绍听的神往不已,连连感叹。 “怪不得那些修真者过来之后,就像是发了疯似的四处搜集灵产。原来那个所谓的仙界,竟是一片如此荒芜的大陆?”贾绍颇为感慨的说道。 他脑中对于修真大陆的想象,原本是奇花异草遍地,人比云高,绿野仙踪,秀水丽山,一片大好风景,可随着何易慢慢的讲述,贾绍幻想中的奇花异草瞬间枯萎,山崩了河裂了,绿野幻灭,雾散云消,血色残阳之内,只剩下几把明晃晃的染血钢刀。 仙界? 何易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想到世俗中的人,竟然会给修真大陆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那种地方如果也能称之为仙界,那么地狱也可称作天堂。 “修真大陆之所以会变成一片荒芜的死地,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当地的修真者们肆意猎杀妖兽,掠夺灵产所致。现在来到世俗界,他们非但不思悔改,所做更是变本加厉。我担心的是,等到世俗内的灵产被搜刮枯竭,妖兽也被猎杀灭绝的时候......也会变成与修真大陆一样的炼狱景象。”何易往嘴里夹了一块肉,一边咀嚼,一边心忧。 那样的地方,修真者尚可利用五行仙法生存下去,但世俗若是变成那副模样,只怕不用半年,所有的普通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咱们这里以后也会变成那样?”贾绍想象着世俗大陆变成一副寸草不生、赤地千里的景象,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太可怕了...”说着,贾绍拼命往嘴里塞了几大口饭,用以压惊。 “......” 关于这件事情,何易也仔细的分析过。 修真一途,至大成之境后,可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 也就是说,你可以活一千年,一万年,甚至十万年,百万年。 但作为生命的本能,无论是修真者还是凡人,繁衍生息都是第一要务。 假如一个修真者活过了万年,那么他在这一万年之中,会留下多少子嗣? 假如一对修真者夫妻,十年左右诞下一个后代,那么一万年就是一千个。 然后,这对修真者夫妻再将修真之法传给这一千个孩子,那这一千个孩子同样也会拥有无尽的寿命。 最重要的是,一万年过去,这对夫妻加上这一千个孩子,都还活着,而且这一千个孩子也会继续繁衍后代。 同样,再过去一万年的话,这一千个孩子所繁衍的后代,就达到了恐怖的一百万! 如果再过去一万年呢?一百万个不老不死的修真者,继续繁衍下去的话,一百万就会变成十亿! 如果再过去一万年呢?十亿又会变成多少? 整整一万亿的人口!!! 仅仅一对修真者夫妻,通过三万年的繁衍,人口数量就会达到恐怖的一万亿!而且还是不老不死的一万亿! 这是个什么概念? 如此多的人口,恐怕不出一天的时间,就要将整个修真大陆所蕴含的灵气全部吸光!灵产全部掠尽!妖兽灵兽全部诛灭! 那......如果再过一万年呢? 对于长生不死的修真者来说,资源是有限的,但时光可不会出现尽头。 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口无限增加,而他们的需求又远远超过了那块修真大陆的产出,所以修真大陆会变成那个样子,何易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没有资源,又为了能够更好的活下去,就只能通过“杀人”这种拙劣的手段,损害别人的利益,来补充自己,久而久之,自然陋习成风。 巧不巧,世俗大陆在这个时候主动将自己暴露了出来。 所以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在这一点上,何易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罪人。 因为世俗通往修真界的大门,是“他们”主动一脚踢开的。 ............ “咚、咚、咚。” 恰逢贾绍进屋盛饭时,院门忽地被人敲响了几下。 何易以为是廖钱中来了,可到开门的时候,却发现敲门之人,竟然是两位妙龄女子。 “婢子清竹,见过公子。” “婢子月婉,见过公子。” 那两名女子声如黄鹂,朝着何易施了一礼,显得彬彬有礼,举止文雅,像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人。 可在礼毕之后,这两人却像是忽地换了个人似的,同时黏了上来,好奇围在何易身边,左看看,右看看。 那个叫做月婉的女子更是大胆,竟然还直接将鼻子凑了过来,在何易的脖颈间嗅了嗅。 何易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这一举动,却惹得两位美人一阵轻笑。 “公子莫慌,月婉这个小浪蹄子,估计又在想男人了。”清竹捏着月婉的脸,将其从何易身边拽了回来。 “呸!清竹,你可别污蔑我!本姑娘只是想替小姐试试他!”月婉红着脸,一巴掌拍开了清竹的手。 “那你试出什么来了?” “......没色心,更没色胆。是不是我人老珠黄了?” “你才十七......” “......” 见她们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何易不免有些疑惑,仔细想了想,也确实未曾谋过面,便开口问道:“两位姑娘,你们是来找谁的?” 清竹笑道:“自然是来找公子您的。” 何易一怔,道:“找我?” 月婉叉着小蛮腰,道:“对啊,清竹这个妖艳贱货,看上公子您了呢。” “......”何易语塞。 这二女一唱一和,而且说话极为大胆与露骨,给何易弄的是一头雾水,半天没反应过来。 说来也是奇怪,她们举止之间本是大家闺秀风范,可言谈起来,却又像极了在红尘之内摸爬滚打过许久的红尘女子。 等等......红尘女子? 何易神色一怔。 “好啦好啦,别在闹了,正事要紧。”清竹与月婉又嬉闹了一阵,这才安静下来,又变做之前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说道:“婢子奉主人之命,特将此信交给公子。” 言罢,清竹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向何易。 “信?” 何易伸手接过,那书信却也只是一条折叠整齐的手帕,展开之后,便见上面写道: “春祭灯会,白波湖上。楼船之中,盼君相见。” 这手帕上的字迹倒是娟秀玲珑,应是出自一名女子之手,只是自己在这斛阳之内无亲无故,又是谁要见自己? “这信是......” “信已送至,就先不打扰先生了,婢子先行告退。” 清竹与月婉变脸极快,见信送出,便也不多说什么,微微欠身与何易施了一礼,告了声退,便自行离开了。 只留下满头雾水的何易,在原地琢磨着对方的身份与来路。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73章:怪力乱神 这饭刚刚吃到一半,又有客人来访。 何易无奈,放下手中的碗筷过去开门。 “何先生,您找我们?”廖钱中与杜刀先后走了进来。 这几日,显然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廖钱中满面红光,显得很是轻松惬意,不用想,何易也猜得出那柄银色小剑,已经被他以非常不错的价格卖出去了,赚了个盆满钵满。 至于杜刀,更是双目如炬,神采斐然,相比第一次见面时病怏怏的样子,简直如是枯木逢春,重获了新生一般,从头到脚流露出一股十分自然的气质。 这几日,他已经将何易赠送的那瓶顶级丹药炼化了大半,修为提升之快,用一日千里来形容都不为过。 拥有了强大的实力,他心里的底气与自信自然也是倍增。 相由心生,所以如此。 “确实有事要找你们。”何易点点头,从小屋的门缝往里看了一眼,道:“廖兄,我有个弟弟,想放在你那边跟上一阵,磨练一番。” 周淳涉世未深,还是个单纯之人,对外人也没什么防备与心机。 这性子若是在天下太平的盛世之中,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如今天下即将大乱,一旦出事,首先遭殃的就是周淳这一类的人。 所以,他便想到了廖钱中。 廖钱中身为曾经的万通门徒,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为人也是极为精明。 让周淳先跟着廖钱中学习一段时间,若能有所成长,何易便能给他铺上一条安稳的道路,也算弥补自己对周家的亏欠。 “何先生客气了,廖某在这斛阳城内也算颇有产业,如今正缺人手。令弟过来,正好能替我分担一些杂务。”廖钱中连忙应下。 他现在巴不得何易找自己做事。 一方面是惊于这位出手阔绰,另一方面,也让廖钱中觉得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自从万通门覆灭以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找到过这种“被人需要”的存在感了。 “如此甚好。”何易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到杜刀身上,眼神也骤然变得锋锐:“那件事情,可办妥了吗?” “谣言已起,人心惶惶。”杜刀肯定的说道。 杜刀此人,虽是心直口快,但与廖钱中搭配起来,一文一武,一凡一修,两路人脉,做起什么来都是事半功倍。 那日,何易让他们出去散布“斛阳赵家,意欲谋反。”这条谣言时,他们心中虽然震惊,但联想到眼前这位先生的神秘背景,却也不敢拒绝,只能绞尽脑汁,仔细思考如何能在赵家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快速且悄无声息的将谣言传开。 最终,他二人决定使用怪力乱神之计。 ............ 时间回到三日前。 要说这斛阳集市里最为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张老二家的肉铺子了。 恰逢一年一度的春祭日将近,肉类所需日渐增多,百姓们害怕去晚了买不到,早早就围在肉铺门前,等待张老二屠鸡宰鸭。 过不久,满身横肉的张老二带着几个伙计,将两笼刚刚剃了羽毛的干净鸡鸭抬了过来,当场剖解,清理内脏。 “咦?不对啊!”很快,一名店家伙计发现了不妥。 他在清理内脏时,不小心切开了一只鸡的胃部,除了一团还未完全消化的食物之外,八颗金光闪闪金粒子却是从那鸡胃里蹦了出来。 见状,周围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我说张老二,你也太有钱了吧?别家的鸡鸭连米都舍不得喂,你倒好,直接喂金粒子!” “喂金子,莫不是等着这鸡下金蛋?这个想法倒是滑稽,可是,这是一只公鸡啊!哈哈哈...” 张老二也是疑惑万分,见众人起哄,便瞪起铜铃般的眼睛说道:“这可真不是俺老张喂的,要是真有金粒子,俺早逍遥快活去了,还卖什么肉?” “不是你喂的?” 众人皆是一愣。心想也对,这一颗金粒子已然价值不菲,若有八颗,可足够一户普通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还做什么生意啊! “看!那几颗金粒子上面好像刻着什么字!”这时,有眼尖的人发现了那几颗金子上面,都刻有大小不一的字迹。 张老二闻言,连忙将金粒子摆成一排,字面朝上,每颗金粒子上面,都篆有不同的字。 “阳、谋、欲、斛、家、赵、意、反......”众人瞅着念了一遍,感觉十分的绕口。 “不对,顺序不对,那不是有阳字和斛字吗?加起来不就是斛阳了吗?” “家、赵,应该是赵家吧?跟刚才那两个字拼在一起,就是斛阳赵家!没错了!” 周围的百姓们纷纷发挥自己的拼词能力,你一言我一语,最终确定之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因为那八个字连起来,就是———— 斛阳赵家,意欲谋反! ............ 无独有偶。 城南的庄稼地里,绿油油的麦苗被大雪覆盖了厚厚一层。 虽说是瑞雪兆丰,但如果积雪太厚的话,很容易会将脆弱的麦苗压垮,所以斛阳的百姓一般都会在大雪之后重返麦田,将堆积的雪稍作整理。 可今日里,却忽然出现了几分异常的情况。 广阔的农田之中,有一小簇麦苗破雪而出,仅仅一夜的功夫,居然就已经成熟了! 这等怪事,确实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顿时引来了一大片农夫的围观,接连感叹天地自然之神奇。 便在这时,异象又起。 一阵风掠过,那一小簇麦子被风吹弯了腰杆,紧接着,便见成熟的麦种一颗颗落下,在雪中自然而然的组成了一排小字。 同样是那句话: 斛阳赵家,意欲谋反! “这难道是上天在提醒我们斛阳城吗?” 百姓们纷纷认为,这是上天给予他们斛阳城的警示。 这类奇异的事情,偶尔出现一次,还可以说是偶然情况,可这一天之内出现了多次,那就肯定不是偶然了。 于是,赵家意欲谋反的消息,在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斛阳城。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74章:市井刁民 “怪力乱神,此计堪称绝妙。”何易肯定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又问道:“赵家在得知此事之后,有何反应?” 杜刀想了想,回道:“赵家已经派出了大量人手调查此事,不过先生放心,这谣言的源头,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查不出来的。” 说及此处,杜刀显得颇为自信。 谣言这种东西,便如同瘟疫一样,一经传开,便一发不可收拾。 等到左邻右舍都在议论时,再去寻找源头,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况且他与廖钱中只是在外物上做些手脚,并没有以口相传,所以赵家若是想要追查,更无可能。 “查得出又能如何?”何易冷哼一声,傲然道。 他的目的,本就是要那赵家去查。 若是不去查,倒也罢了,查的越是厉害,越是证明他们心里有鬼。 别忘了,赵家虽然在斛阳城内的实力极大,但其上总归还有一座太守府压着。 无论别人信与不信,但只要这事能够成功传到斛阳太守的耳朵里,就会形成一条完完整整的猜疑链————除非双方能够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处,解释此事,否则这条猜疑链就永远不会断裂。 可是,这种平和而谈的情况会出现吗? 绝对不会。 若是那斛阳太守胆敢私自与赵家的人见面,就算最终能够成功解开此事,也会再次产生两条新的猜疑链。 一条链接着斛阳太守与戎州牧,另外一条则连接着练气宗与赵家。 毕竟新的律法之中,明文规定官员不可修行,斛阳太守一旦与仙门或修真世家私下接触,难免会有私通之嫌。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之间都不可能有什么直接的关联。 大局已设,接下来,便要看那斛阳太守以及赵家,会有如何反应了。 而何易,也好细细规划接下来的行动。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何易便挥了挥手,示意贾绍送客。 “我家先生还有要事在身,二位请便吧!”贾绍上前一步,对廖钱中与杜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见状,廖钱中与杜刀二人颇为尴尬的笑了笑,却是没有移步离开的意思。 “还有事?”何易看了那二人一眼,问道。 杜刀下意识的看了看廖钱中,廖钱中也是一脸的犹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何易见他二人举止怪异,只觉有些好笑,便道:“到底有何事?但说无妨,二位已经帮了何某这么大的忙,若有什么用得着何某的地方,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这......”廖钱中与杜刀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只见廖钱中上前一步,沉声道:“实不相瞒,我二人这次前来,是欲投入先生麾下,日后也好继续为先生办事!” “哦?” 何易闻言,却是一怔,眼中掠过一抹狐疑。 “二位说笑了,我何某一介草民,有何德何能,敢让二位屈尊侍我?”何易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茶水,试探着问道。 “倒是我等唐突了。”廖钱中似乎料到了自己会被拒绝一般,苦笑着说道:“先生既然要对赵家动手,必然也是实力强劲之人。我们知道先生不愿表露身份,只是诚心相投,还请先生万勿因为此事,对我二人生疑。” 言罢,他又对着杜刀无奈的摇了摇头。 何易看在眼里,心道:看来他们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居真宫的人了。 而且从其神色上也能看得出来,这投奔一事,应该是杜刀首先提出来的。 这不禁让何易更加疑惑了。 若是只有廖钱中,倒还好说。就算他不主动提及,何易也有招揽之意,毕竟他也十分的需要一个能够快速获取情报的人来作为自己的臂膀。 但杜刀就不一样了。 此人身具修为,乃是一名修士。 而修士,在何易心中的印象又是极差的,说是狼子野心都不为过。 倘若收入麾下,不知道真相倒还罢了,日后一旦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又怎会甘心屈居一个凡人之下? 早晚必反! “是这样的,我便与先生直说了吧!”杜刀见廖钱中并没有提及他的事情,心急不已,连忙接过话茬:“在下斗胆,还请先生再给我一瓶丹药,倘若先生答应,我杜某的性命,日后便是先生的,但凭先生驱使,绝无二话!” 杜刀的声音铿锵而坚定,似乎确实有效忠之意。 但这话听入何易耳朵里,却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讨要丹药? 哼!原来是贪得无厌...... 果然是修士本性! “出去。”何易脸色急骤阴了下去,冷冷看着他二人,当即下了逐客令。 见何易脸色不善,廖钱中顿时有些失措,他一把将杜刀拉倒身后,急声解释道:“先生切莫误会啊!杜兄并不是那个意思,而是他......” “滚出去!”何易再次说道,看都没看廖钱中一眼,直接背过了身子。 “我家先生让你们出去,听不到吗?赖着不走,难道想试我手中宝剑到底锋不锋利?”贾绍挡在那二人身前,手握剑柄,怒目视之。 “何先生!我......”杜刀还想在说什么,可眼看就要发生冲突,廖钱中连忙拉了杜刀一把,低声在他耳吼道:“你这个惹事精!我早就说此事不行,你可千万别在莽撞了!” “可是......” “可是什么!跟我走!”廖钱中瞪了杜刀一眼,拉着他逃一样的离开了院子。 ............ 石案上的饭菜已经凉透,被杜刀的贪婪恶心了一阵,何易与贾绍都没有了继续吃下去的欲望。 贾绍将桌上的残羹剩菜草草收拾了一番,又倒了杯茶水,给何易送了过去。 “主公,那些修真者本就贪婪无比,您不理他们就是了,可别气坏了身子。” “......” 何易仍旧面对着院中的那棵老树,闭目沉思着,接过茶杯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他的脸上,多少有些犹豫之色。 贾绍见状,继续说道:“主公,那二人贪得无厌,非是善类。尤其是那个杜刀,千万不可纳其入伍,以防养虎为患。” 枯雪林中,手足之死,修真者的恶行,贾绍切身体会过,所以他对于修真者,实在升不起半点好感,只有满心厌恶。 “养虎为患吗?”何易暗暗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知道? 以利益作为牵引,让他们替自己办些事情,倒还可以。 若收于麾下,确实有养虎为患的风险。 只是,何易确实有些犹豫。 甚至仔细斟酌过后,他还真有些想要答应杜刀的念头。 当然,何易并不是什么大善人,乾坤袋里的那些丹药法宝,虽然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可他也没有大方到只要有人前来索要,便随手送出的地步。 他纠结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赵家,以及赵家背后的练气宗。 这两方势力,虽然至目前为止还没有显山露水,真正展露实力,但这只是因为双方还没有正面交锋而已。 在经历过北荒雪原的雪兽之战后,何易丝毫不怀疑这些修真者的强大。 现在的何易,手底下极度缺少能够与修真势力硬碰硬的实力,仅仅依靠平原县的兵马,根本无法与其对抗。 至于谋略计策,虽能胜得一时,终究胜不了一世,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一切诡计都只能是空谈。 所以,何易犹豫了。 修真者的力量,终究还是如一朵罂粟花般绽放在了何易的面前。 极度危险,但却充满了诱惑力。 ............ 第二日,何易换了身锦色缎袍,难得的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外表。 他将时常披散下去的长发束起,又戴上一顶白玉头冠,金色的丝带缠于颌下,看起来儒雅随和,颇有一股王公贵族气质。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在略作打扮之后,何易还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打完水回来的贾绍猛一见到何易这幅摸样,都差点问出“你谁呀!”这种话来。 “怎么,换了身衣服就不认识了?”见贾绍一脸惊异的模样,何易倍觉有趣,他望着清水盆中的倒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以后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在牢房里关了十年,就连何易自己都快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了。 “您还别说,差点认不出来。”贾绍抓了抓脑袋,憨声道:“先前公良先生说过,您以前曾是统御过十几万大军的人,我本来还不太相信,可就您现在这身扮相,说是当今皇帝的私生子,我都信!” “......”何易无语。 原本,何易也是个极重外表之人,当年在京城之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俊美公子,欲结亲者不计其数。再加上何易年纪轻轻,便成为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可谓会当凌绝,世上无双,上至公主郡主,下至贵族小姐,无不对他倾心仰慕。 可自从入狱之后,何易就再懒得打扮了,就算是平日梳洗,也就只是用贾绍提前备好的热水,草草往脸上抹几下。 懒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确实也是身份敏感,不能太过招摇。 他今日之所以打扮的如此隆重,是为了见一个重要的人。 “走吧,带我去见见鸾姨。”何易与周淳说道。 “走!我娘要是知道了你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周淳满是兴奋的说道。 何易口中的鸾姨,是周淳的母亲,姓秦名鸾,性子温婉,贤良淑德,以前也是这斛阳城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可时隔十年,当何易再次见到鸾姨的时候,那个曾经锦衣玉食,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周家夫人,却也变成了集市之中,为生活劳苦奔波的清贫女子。 此时的秦鸾,一身灰色的粗布衣,纤弱的肩膀上搭着一条硬木扁担,两个比她的身体还要粗上许多的篓筐挂在扁担两侧,里面盛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 似乎是刚刚摘下不久,那篓筐里的蔬菜还带着些许泥土与露珠,秦鸾很是熟练的用草绳将一把把的蔬菜绑到一起,放在刚刚搭起的摊位上。 何易静静看着,心中非常的不是滋味。 “大娘,你这菜怎么卖的?多少钱一斤?”不多时,一男一女两名客人走了过来,将摊位上的青菜拿起几样,细细观看。 “韭菜八文钱一斤,芸菜和苋菜都是五文钱一斤,客人,您要点什么?”现在还没到晌午,集市中的人名不算多,见有客人过来,秦鸾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水,笑脸迎了过去。 “八文?” 那两名客人皱了皱眉头,脸上似有不悦之色,质问道:“别人家的韭菜只卖六文钱,怎么你这里就卖八文?” 秦鸾拿起一把刚刚绑好的韭菜,耐心的解释道:“我这里的菜新鲜。别人家都是清晨去摘的菜,放到中午都已经不新鲜了。我可是特意又往田里跑了一趟,刚刚摘下的。客人您看,这上边还有鲜土和露水呢,保证是最新鲜的。” 那客人仍旧一副怀疑的模样,似乎并不相信秦鸾的话,接过那把韭菜看了看,便扔到了一边,指着放在旁侧的篓筐说道:“哪里新鲜了?我看你刚才挑着这两个篓筐去了又回,肯定是洒水洒泥去了!你这分明就是在弄虚作假!”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两个客人像是翻书似的变了脸色,他们故意将说话的声音放大,顿时引来了一大片围观的百姓。 “客人哪里的话?我们这里......” 秦鸾正要解释,话到一半,却忽地怔住了。 她看到了捂着胳膊,缓缓走来的周淳。 那条被赵胜扭脱臼的胳膊,虽然已经被何易接了回去,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所以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痊愈。 “淳儿,你的胳膊怎么了?”秦鸾快步走过去,细心检查着周淳身上的伤势。 “没事,娘,就是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周淳不想让母亲担心,连忙说道。 “你啊你,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莽莽撞撞的,有没有去看大夫?怎么没抓药?身上是不是没银子了?娘这就给你拿。”秦鸾的语气中略有些埋怨之意,但更多的还是关切与心疼。 自从周家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就剩她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其中感情,远非普通家庭可以相比。 “娘,我真的没事......”周淳有点不好意思,他已经是成年之人,却还是被自家母亲像个孩子一样对待,这让他感觉十分的没面子,尤其是在何易面前。 毕竟,他也想像何易那样,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对了娘,你猜我见到谁了?是......” 周淳原本想给母亲介绍何易,但却被何易抢先打断了话语,自我介绍道:“伯母,我叫何易,是小淳的同僚,他干活的时候摔着胳膊,我便将先将他送回来。” 隔墙有耳,且何易的真实身份又是那样敏感,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原来小淳的同僚。”秦鸾露出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 虽然现在不及以往,但她自认还有几分眼力,能看得出眼前这人,无论言行举止,还是衣着神态,都不像是个商肆里打杂的下人。 不过对方既然有意隐瞒,秦鸾自然不好当面拆穿,况且人家确实将自己儿子送了回来,便欠身道:“谢谢了,真是太谢谢您了,我们家周淳做事莽撞,承蒙您的照顾。要不这样,现在也快到中午了,如不嫌弃,就去寒舍吃一顿便饭吧。” 她仔细的打量着何易,越看越是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这时,身后传来之前那名客人不耐烦的声音:“我说大婶,你这菜还卖不卖了?” 秦鸾回头道:“不卖了不卖了,不好意思了客人,您二位也看到了,家里的孩子受了伤,这便要带他去找大夫,今日就不做生意了。” 言罢,她开始动作麻利的将摊位上的青菜收进篓筐之中。 何易注意到了秦鸾双手上那一层厚厚的老茧,不免有些心疼,连忙拍了拍周淳的肩膀,一起过去帮忙收拾摊位。 那两名客人见状,顿时不乐意了。其中一人道:“怎么,你在这里弄虚作假被我识破了,就想逃跑?门都没有!” 另外那个女客人也趁机向周围大声喊道:“大家快来看看啊,这摊主往烂菜上浇水洒泥,伪装成新鲜蔬菜高价贩卖!” 这一声吆喝,顿时遭到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这人也太不道德了吧?高价卖烂菜,可是要遭报应的!” “是呀是呀!按照律法,造假可是要坐牢的!” “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怕买回去吃坏了人,那可了不得!” “......” 周围的声音传到秦鸾耳朵里,却是一阵火气涌了上来,连忙将那造谣的女人拦下,质问道:“你这人凭地出言诋毁?这些青蔬,都泥地上生出来的东西,那可都是活物!新不新鲜,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我卖的是烂菜?” 她为了让大家吃上新鲜的蔬菜,也顺便能多卖两文钱补贴家用,特意选择正午最热的时候下田采摘。 可这番举动非但没有讨到好处,反而落的一个卖假货的名声,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要生出几分火气。 “呦呵?你在这里卖烂菜,欺骗大众,还有理了你?”那名客人中的男子,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色,道:“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砸了你这烂摊子,再送你去官府问罪!” 话音一落,那男人两手发力,就要动手掀摊子。 便在这时,何易迅速伸手,将那男人的手腕捏住。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75章:歹毒之计 “你想干什么?敢管闲事,就是同伙!老子将你一起拿进官府!”那人先是一怔,而后满脸警惕的说道。 何易冷冷看着他,手上越发的用力,反问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说,你主子是谁?” 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何易自始至终都看在眼里。 一桩普通不过的买卖,几文钱的东西,你要是不想在这里买,再换一家便是,难道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这般栽赃起哄,明显就是故意为之。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放手!”那人往回抽了抽手,没抽回来。 随着何易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没过一会,那人额头上便见了汗。 再看那只被何易捏着的手掌,由于血液不通,此刻已经泛起青紫之色,肿的像是一只猪蹄。 “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何易冷笑一声,随即回头与周淳说道:“小淳,你先带鸾姨离开,我一会就来。” “这......好,你小心点。”周淳犹豫了片刻,怕何易有什么闪失,但此刻母亲就在身旁,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点了点头,拉着秦鸾快步离开。 啪! 待周淳和秦鸾离开之后,何易一巴掌便抽在那男人的脸上。 “说!你主子到底是谁?” 虽然对方一直在装糊涂,但何易也能猜到是谁让他们过来闹事的。 除了那赵家的赵胜,还能是谁? 虽然猜得出,但何易仍旧想要证实一下。 周围这么多百姓看着,若是能通过这男人的嘴巴说出赵家二字,至少也能对赵家的民望造成一定的损伤。 可让何易没想到的是,这一巴掌招呼过去之后,那男人的身体忽地僵住了。 他瞪大了双眼,目露惊惧之色,抬手指向何易。片刻之后,却是把嘴一张,呕出一口黑紫色的鲜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出了几下之后,便没了动静。 “怎么,想装死吗?起来!”见状,何易眉头一皱,伸出脚踢了踢地上的男人,仍旧不见动静。 他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又试了试脉搏,脸色变得越发凝重。 因为,这个男人......真的死了。 这不禁让何易万份疑惑。 打脸把人给打死,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况且他刚才那一巴掌,只是略表惩戒而已,虽说不轻,却也不如何重,充其量也就是在对方脸上留下一道红印,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死了? “杀人了!当街杀人了!快报官啊!”另外一名女人见状,露出一副万分惊恐的神色,唯恐天下不乱的拼命的向四周大喊大叫。 眼见闹出人命,周围围观的百姓发出一声哄然,四散而逃,谁都不想与命案扯上关系,大街上顿时乱成一团。 不明所以的杀了个人,何易心中正郁闷着,那泼妇一样的叫喊声不停绕在他耳边,更觉烦躁无比,便顺手从地上抄起一块石砖,狠狠砸向那女人的嘴巴。 他会怜香惜玉,但绝不会对这种恶毒的泼妇手软。 “我让你喊!” 砰! 一砖下去,几颗带着鲜血的牙齿被砸的飞了出来。 “你......你......”那女人怨毒的看了何易一眼,紧接着,便同刚刚那个男人一样,扑通一声栽在地上,顷刻间没了气息。 “果然又死了。”何易的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刚才那一板砖,他是故意去砸那女人嘴巴的。 何易蹲下身,轻轻捏起那女人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神色更显凝重,随即五指用力,使劲将那女人的嘴巴分开,瞬间便有一股淤血涌了出来。 几颗牙齿被何易用石砖砸掉,淌出的血液应该是鲜红的颜色,可随后从她喉咙里淌出的,却是深紫色的血液。 这明显是猛毒攻心所产生的状况。 何易再次撬开那男人尸体的嘴巴,果不其然,同样是身中剧毒而死。并且,这二人口中的最后一颗槽牙,皆显破碎之状,但并不是真正的牙齿,而是一种由明蜡所制成的软牙,其中有一些土黄色的粉末还未来得及被血溶解,散发着些许刺鼻的气味。 “好恶毒的手段!”何易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后怕。 他原本以为,那赵胜只是找了两个人来欺负周淳和鸾姨,以发泄一番心头的怒火,可谁知道,那家伙的手段竟然会如此恶毒。 今日若不是自己跟了过来,只怕“杀人”者就要变成周淳或者鸾姨了。 这明显就是要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的死地! “只为了泄愤,就要搭上两条活生生的人命......赵家,这种手段还真是......歹毒啊!”何易捏了捏拳头,心中五味陈杂。 这一对男女,死的也是冤枉。 他们极有可能是受了赵家的威逼或者利诱,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啊! 人命观天,岂是儿戏? 岂是儿戏! 这一瞬间,何易的双目越发显得空洞。 修真者对于人命的漠视,彻底凉到了何易的骨子里。 ............ 很快,自街道两侧冲出两队人马,各个身披甲胄,手持兵器,将两侧的通路堵死。 距离事情发生到现在,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算有前去报官的百姓,现在恐怕还没跑到太守府。 所以很显然,这些士卒也是对方提前预备好了的,只等猎物出现,然后一举拿下。 “来的可真够快啊......”何易目光扫过这些士卒,最终停留在一个武将模样的人身上。 “我乃本城都尉常聘!你当街逞凶杀人,人证物证俱在,跟我走一趟吧!”为首那名武将指了指周围还没来得及散尽的百姓,又指了指何易脚下带血的石砖,寒声说道。 “......” 何易沉默了。 如今这种情况,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庆幸自己选择此时来看望鸾姨,否则,她们母子二人可就真要任人宰割了。 “将此杀人者给我拿下!” “是!” 见何易闭口不言,那常都尉就当做是默认了。一声令下,即刻便有七八名士卒围了上去,手持钢绳铁索,要将何易捆上。 何易没有做出任何抵抗,任由那几名士卒将自己捆了个结实,他直视着那位统兵的常都尉,沉声说道:“你确定不考虑一下这样做的后果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在新的律法之下,官吏私自修行,是所有律法之下罪名最大的,大到一旦查实,直接诛连九族。 所以一般情况下,各地的官吏为了避嫌,基本上都要与修真之人保持距离。 因为一旦在私下里与修真者接触,就相当于在外界落了把柄。 谁知道你有没有在私下接触的过程中,偷偷摸摸的开始修行? 可这常都尉,居然敢在私下里协助赵胜逞凶作恶,真不知应该说他是胆大包天,还是愚蠢至极。 “后果?有什么后果,我担了!”便在这时,一个一脸阴沉的年轻男子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何易看了那人一眼,道:“你是谁?” 他原以为这次的事情会是赵胜致使的,现在看来另有其人。 “赵家,赵寒!”年轻男子颇为自傲的说道。 这次的必死之局,是赵寒亲自设下的。 本来是想陷害那对周家母子的,没想到与那个不成器的赵胜一样,也被眼前这个家伙搅了局。 “就凭你?好好好,你然你想担,那就担着吧!”何易差点没笑出来。 他当然不能笑出来,并且,他巴不得赵家去担这个责任,他原以为这次又是赵胜在暗中作祟,没想到却换了个更加愚蠢的过来。 说到那个赵胜,心胸确是狭隘了些,但好歹还算是个聪明人,在何易亮明身份之后便及时收了手。 可眼前这个赵寒就不一样了。 非但不知收手,反而还去勾结太守府的官员? 还是说......那个赵胜根本就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对方?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更有趣了......何易又联想到那日在梦楼之中,那些对赵胜的惨象冷眼相看的其他赵家人。 看来这个赵家内部,还有很多不为外界所知的秘密...... 顿了顿,何易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跟你们走一趟吧!来斛阳城已有多日,也是时候去见见那位太守大人了。” 他仔细算了算时间,该做的准备也都做的差不多了。 公良雎那边,应该也已经开始劝服黎戎寨归降了,而他之前让杜刀和廖钱中散布出去的假消息,估计早就已经传到了太守府里。 现在的斛阳太守,背地里正做着见不得光的勾当,可以说是敏感的很。 征民搜寻灵产这种事,那可是仙门才有的特权,而对于官吏,尤其是太守这种高官来说,就属于掉脑袋的大罪,随便有些什么风吹草动,估计都要给他惊出一身冷汗来。 何易原本还想着如何制造一个契机,用来坐实这条假消息,现在赵胜既然送上门来,却也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带路吧!”何易一脸无谓的说道。 “带走!”那常都尉大手一挥,便押着何易离开。 看着何易那被五花大绑的狼狈身影,赵寒脸上亦有洋洋自得之意,这般过了好一会,他方才回想起何易之前所说的那句话中,似乎有着“本官”两个字。 “那家伙......不会真的是官吧?外地来的官吏?” 想及此处,赵寒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76章:斛阳太守 太守府,议事厅。 斛阳太守刘仪,坐于主位,闭目颔首,一言不发,似乎是在假寐,但其紧皱的眉头以及不断敲打着桌面的手指,却正显示着他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主位之下,十数名谋臣武将站于两侧,都在相互讨论着某一件事情,声音越发的嘈杂。 最近的斛阳城,可是一点也不安逸。 先是因为练气宗的原因,大量外地的修士涌入城内,刘仪身为本城太守,自然要好好安顿那些外来的修真之人。 安顿,自然需要用到银钱,在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太守府的库房几乎就要被掏空了。 可是没办法,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 这就算了,为了自己的心愿能够得偿,牺牲一些俗银也没什么,可偏偏在这个最关键节骨眼上,怎么就突然传出了赵家想要造反的消息呢? “好了,商量了这么久,可有一个行得通的办法?” 片刻之后,太守刘仪睁开眼睛,很是烦躁的挥了挥手,将面前的一缕熏香的烟气打散。 心中积有郁气,哪怕是北地最好的香料,都让人闻着头痛。 “太守大人,此事虽是民间谣传,但所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依我看,那赵家一定在背地里有所动作。”底下一名白须白发的谋士躬身说道。 近几日,斛阳城里忽地起了些许流言,说那赵家有谋反之意,消息一经传入太守府内,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真假,但正如那名谋士所言,无风不起浪,倘若赵家真的一点谋反的意思都没有,这消息又岂能凭空而生?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赵家身为修真世家,背后又有练气宗扶持,实力强大,若是真有此意,恐怕我们无法抵抗,应该早作准备才是。”另外一名年轻的文士说道。 那些赵家的人虽然俱是一介白身,与草民无异,但其家族之内却有着数量不少的修真者。 并且,除了赵家的嫡系之外,他们更是雇佣了不少的散修来为他们办事。 这样一股强大的实力,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倘若忽然发难,太守府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用“毫无还手之力”来形容,都丝毫不显夸张。 这事确实也难办,谁叫人家厉害呢? 如今的世俗之中,若不是还有那么几条重刑律法约束着这些修士,恐怕天下早就天下大乱了。 “废话!这种事我还需要你们提醒吗?” 刘仪起身,左右来回踱步,看起来焦急不已,指着下方骂道:“我叫你们拿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出来!办法明白吗!如果这事是假的,我们该做些什么?是真的,又该如何应对!你们净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啊?一群废物!” 刘仪嘶吼着,拿起桌上的香炉,哐啷一声砸在大厅的地面上,香料撒了一地,浓郁的香味瞬间散了出来,变得有些刺鼻。 刘仪在斛阳太守的位置上坐了数年。 从修真者入世,十圣贤仙之一的源真成为戎州牧之后,他便被推上了太守一职。 原本以刘仪的地位,在这斛阳城里发号施令,那是无人胆敢不从。可自从城中忽然多出一个赵家之后,这种情况就慢慢开始出现了变化,他身为太守的威仪也一再遭受挑衅。 那赵家仗着练气宗在背后撑腰,平日里几乎完全不把他这个斛阳太守放在眼里,并且还时常来管太守府索要兵粮,帮他们运送货物,还美曰其名道:共同替州牧大人办事。 去他妈的州牧! 谁都知道他们赵家只是练气宗养的一只鹰犬而已,和戎州牧能扯上什么关系? 平时这样倒也罢了,刘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给练气宗一个面子。 可是现在,他们居然敢......谋反?真当自己这个太守是好欺负的不成? “......” 短暂的沉默过后,大厅内又变成一团嘈杂。 虽说是在议论,却是谁也拿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出来。 毕竟赵家是修真世家,而且现在也只是有些谣言罢了,他们手中并无实际的证据能够证明赵家又谋反之心。 所以,他们就算想要抢先占据主动权,也寻不到机会。 刘仪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烦躁。 “大人,这谋反之事如果是假的,那我们只需要置之不理就行了。问题就在于,现在如何分辨谣言的真假。”许久之后,底下的众位之中,才终于有了统一的意见:“依在下之见,不如先派出一人与赵家接触接触,也好打探一下那边的情况。若真是误会,说开了也就罢了,若是赵家真的对我们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便许他们一些利益,各退一步,便可相安无事。” 太守府与那赵家府邸,仅隔着几条街道,并不算太远,不论是派人过去,还是召赵家的人来见,都只是片刻的问题。 “不可!如果私下派人与赵家接触,一旦被练气宗或者州牧大人得知,我要怎么办!”刘仪断然拒绝了谋士们的提议。 律法之中,明文规定官吏不可修行,一般的修真之人也不可参与各郡政务。 他怕一旦接触赵家,会惹得上面生疑,同样也会成为他人的把柄。 而且上头的做事风格明显就是宁杀错不放过,消息一旦外传,他这顶乌纱帽,只怕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看着周围一群文人犹犹豫豫,武将一方却是沉不住气了,当下走出一位体格魁梧的将军,高声道:“那就光明正大带兵围了赵家府邸,先抓几个人回来,好生拷问一番,自然知道真假!”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文士之中即刻走出一人,指着那武将说道:“林将军!你是要陷太守大人于不义吗?贸然出兵,且不论结果如何,倘若那赵家在事后反咬一口,说这谣言是由太守府故意传出去的,想要借机除掉他们,又该如何?这样以来,练气宗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谣言的可怕之处,就在于真假不明,一味冲动做事,太守府只会陷入更大的被动之中。 最重要的是,他们承受不起这个风险。 “那你说怎么办!”那林将军厉声道:“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万一事情是真的,等那赵家再有动作的时候,我们恐怕就只能等死了!” “......” 双方所说,都有各自的道理,太守刘仪一时也犯了难,只觉脑袋里一片乱麻,无比的头疼。 “无论如何,先礼后兵总归是上乘之道,也不会落人口舌。太守大人若是害怕州牧怀疑,不如另外委派一人去赵家查探情况。”那谋士想了想,继续说道:“只是这委派之人,一不能是斛阳城中的官吏,二不能被赵家所收买......” 刘仪闻言,先是一喜,而后便又摇了摇头,愁道:“这样的人,你让我上哪儿找去?” 位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又没了言语。 这样的人,确实是不好找。 若不是斛阳城的官吏,就极容易被赵家所收买,若是将假情报带回来,就等于蒙蔽了己方的耳目。 若不会被赵家所收买,那也就必须是太守的亲信之人才行。 说来说去,终究是自相矛盾。 “报————” 便在这时,一名传讯官忽地从议事厅外跑了进来,高声道:“禀太守大人,常都尉抓了一个当街杀人的凶犯回来,正侯在外面,说是要等您亲自审问。” “杀人凶犯?他不会自行处置吗?”刘仪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他此时正苦恼于赵家之事,根本没心情理会这样的事情。 传讯官犹豫了片刻,道:“可是,听常都尉的意思,那主犯自称是平原县的县丞,虽然是个小吏,但也算是朝廷命官了。常都尉不敢做主,所以才命小人过来禀告大人。” “平原县丞?蔡督?”刘仪怔了怔,这才想起前些日子发布到外部各个乡镇的征兵令。 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 而且......怎么还成了杀人的凶犯? “此事先不要处理,至于那平原县丞,先随便安置一个地方吧!还有,这件事千万不要传出去!”刘仪很是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那传令兵出去。 对于刘仪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赵家的问题。 而且平原县丞身怀自己的密令,万一被赵家的人发现了自己的计划,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且慢!” 这时,之前的那位文士连忙将那传讯官拦下,道:“太守大人,这平原县丞,一不是斛阳城内的官吏,二来,他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不可能被那赵家收买,否则便是触犯当朝律法————这不正是出使赵家最佳人选吗?这样就算上面怪罪下来,也可以用这平原县丞作为替罪羊,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刘仪仔细思忖一番,眼中闪过喜色,道:“对啊!快,快去传那平原县丞进来!” “是!大人!”那传讯官低头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77章:明谋暗取 在传讯官的带领下,何易进入太守府内。 手腕与脚踝上的镣铐在地上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何易步入大厅正中。现在虽然是阶下之囚的身份,但他面对一众斛阳官吏的直视,却仍旧表现的不吭不卑,泰然自若。 他刚刚就站在门外,内里正在议论内容一字不差的落入何易耳中,一抹会心的笑容悄然而生。 “下官平原县丞何易,见过刘太守。”何易微微躬身,对那堂上的刘仪行礼说道。 议事厅上,一众文官武将齐聚,立于左右两侧,太守刘仪稳坐正中,双目微闭,脸上丝毫不显焦虑之色,反而表现的十分平静。 能做到太守这个位子,在外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 刘仪之所以摆出这种阵仗,明显是要给何易施加压力,而后迫使何易前去赵家打探消息。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何易连那金銮大殿都闯过,还会怕这区区一座太守府? 如今谣言四起,那赵家又有练气宗作为后盾,太守府必然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们就只有派人出使赵家这一条路可以走。 至于人选,也就只有,且只能让何易去。 这一切,何易早就已经猜到了,他朝左右看了看,心中宛如明镜。 “你说你是平原县丞?”刘仪睁开双目,上下打量了何易一番,脸色却是急变,而后重重的拍在桌上,厉声道:“你这狂徒!居然敢冒充朝廷命官诓骗于我?那平原县丞姓蔡名督,你以为本官不认得吗?————来啊!把这大胆贼人给我叉出去,砍了!” 刘仪原以为来人会是平原县的蔡督,却没想到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野小子,脸上顿时绷不住了。 又想起方才传令官所说的,这人还是个当街杀人的凶犯,立刻便命人将何易拖出去。 “太守大人且慢!” 何易见状,却也不慌,连忙上前一步道:“禀太守大人,在下确实是平原县丞,有令牌为证!” 言罢,何易便将代表着县丞身份的令牌取出,递呈上去,继续说道:“大人,想必您也有所耳闻。我平原一县,日前匪患严重,灾起祸生。寇匪黎戎寨起三千精兵进犯平原,欲夺我城池,害我百姓。蔡督蔡大人为保平原县之安定,亲自披挂上阵,带兵剿匪,真可谓是高义薄云,气冲霄汉。只可惜......只可惜天妒英才啊!” 一边说着,何易做出一副呜呼痛哉的表情,双目噙泪,眼眶发红,那模样甚是悲凉。 “在两军交战的过程中,蔡大人不幸被贼首的毒箭射中,殒命于沙场战阵之中,实在是可悲可叹......奈何贼人进攻猛烈,军中亦不可一日无主,蔡大人在弥留之际,便将这县丞职位暂时交给在下。并且......让我千万要在春祭之前,将征募到的百姓如数送至斛阳......其实下官这次前来,也是为了将这些......” “咳,咳咳!” 刘仪听何易说起百姓的事,脸色剧变,连忙佯装几声咳嗽,将何易的话打断。 原本还对何易的身份所持有的怀疑,也在此时散去了大半。 既然知道这道密令,那定然是蔡督极为信任的人,应该做不得假,这县丞令牌也同样是货真价实,而且,他确实听说了平原县正在闹匪患的事情。 如此说来,那蔡督真的死了? 何易将刘仪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又多了几分以假乱真的把握,适时的把话题暂时止住,继而关切的说道:“太守大人,您若是身体有恙,就少些操劳,千万注意身体,您若是倒下了,这斛阳城的百姓,可就遭了大难了啊!唉,太守大人日理万机,劳苦功高,实在是吾辈之楷模!下官日后也要向太守大人多学习才是。” 这一记马屁拍的,那是要多假有多假,要多做作有多做作,两侧一众斛阳官员听的大眼瞪小眼,心里都在暗骂这平原来的小小县官,脸皮怎地如此之厚? 刘仪在台上听得也是一脸的尴尬,不过,这也同样再次印证了何易的身份不假。 一个新上任的小官,屁股刚刚做下去,想焐热凳子,自然要好好巴结上官,找到机会,自然要大肆的拍一通马屁。 “我没事,只是有些惋惜......蔡大人可真是忠肝义胆!我一定将此事表奏朝廷,加封蔡大人为平原侯!”刘仪摆了摆手,表情渐渐变得肃穆,适时的重新将话题扯到了蔡督身上,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哀伤,心里却是在骂何易装模作样,吹牛不打草稿。 哼,亲自上阵带兵剿匪? 那蔡督是个什么样的人,身为斛阳太守的刘仪心里可是清楚的很,别说亲自带兵剿匪了,就是见了个普通的飞贼,也能给他吓出一身冷汗来。 “如此说来,你是平原新任的县丞?可有朝廷颁下的诏令凭证吗?”顿了顿,刘仪继续问道。 “下官上任不久,还未等到诏令颁下。不过,下官已差人送书信至州牧府了,太守大人若还是不信,可遣人去州牧处询问。”何易流利的答道。 这些推脱之辞,他早已经准备好了,至于戎州牧源真,早已死在北荒雪原之中,现在恐怕连尸首都找不到了,能问出来才怪。 何易抬头看了刘仪一眼,见他仍旧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便又开始装傻充愣,三言两语将话题转回至征民一事上,道:“还有,下官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告知太守大人,我平原与有宁、回昌二县,皆已......” “咳!咳咳......咳!”刘仪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狠狠瞪了满脸茫然的何易一眼,心道此人怎么如此不识时务。 他怕再这样下去会暴露征民的事情,只能将怒火迁至在左右的文臣武将身上,厉声道:“这熏香是哪个不长眼的买进太守府的?是想呛死我不成?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是,大人。” 一众官员见刘仪发怒,只得唯唯诺诺退出大厅。 于是很快,这诺大一座议事厅内,就只剩下了刘仪与何易二人。 “这件事千万不能和任何人提起!明白了吗?包括太守府的其他人!” 待人全部走光之后,刘仪才敢明目张胆的说起这件事情。毕竟事关重大,一旦泄露,恐身家性命不保。 何易点点头,随即摆出一副愁苦的模样,道:“下官明白,当初蔡大人也与下官说过,此事乃绝密之事,千万不可泄露,只是......” 说到这里,何易面露难色。 刘仪问道:“只是什么?” 何易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一千五百余名百姓,皆是强征而来的,无处安置,只能暂时关在地牢中。最近天天都有百姓上门要求放人,若是拖的时间过长,恐怕会生起民变。所以这一批百姓,大人若是要用,就赶快用掉,如果暂时不用,就让下官先将这批百姓送到斛阳安置吧!” “不行不行。”刘仪摇着脑袋,略显焦急的在内堂左右踱步,余光瞄向何易,眼珠一转,道:“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偏偏现在遇到了些棘手的麻烦......对了,你是被常都尉抓过来的吧?听说你当街杀人,可有此事?” 说及此处,那刘仪话锋一转,重新做回位子之上,脸色也是说变就变。 方才还是一副说教的口吻,一瞬间就变成了质问。 让平民外出寻找灵产一事,虽然重要,但现在的时间还算充裕,往后拖上几日也没什么,但赵家的事情,却是一时半刻都拖不得。 他想让何易替他出使赵家,自然要先施加以压力。 “大人,冤枉啊!”何易心里亮的跟明镜似的,哪会不知道这刘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两手一摊,又摆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再次将话题牵向一边,说道:“说起此事,下官实在是冤枉的很!不瞒大人您说,下官刚刚上任不久,位子都还没焐热,哪敢做这行凶杀人之事?那抓人的常都尉,分明就是受了赵家的指使,想将杀人的罪名栽赃在下官身上,还望太守大人民间,替下官洗清冤屈啊!” 刘仪闻言,却是一惊,连忙问道:“你说常都尉受赵家指使?可有证据吗?” 现在的刘仪,神经敏感的很,一提赵家,立马又变了脸色,噌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何易愤然的说道:“下官亲眼所见,那赵寒与常都尉交头接耳,私下密谋,还能有假?况且死去的两个百姓,皆是身中剧毒而死,与下官没有半点关系。太守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问集市中的百姓,当时现场围观的何止一人?而且下官还从一些百姓口中听说......” 说到这里,何易又是一顿,不往下说了,只是装模作样的偷偷看了刘仪一眼。 “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卖什么关子!”刘仪没好气的说道。 何易警惕的左右看了看,便往前走了几步,至刘仪身旁,虚声说道:“下官还听说,那赵家似有谋反之意?大人,此事不得不防啊!无论真假,都不可不做准备!那赵家毕竟是修真世家,又有练气宗在背后撑腰,一旦发难,太守府将毫无还手之力啊!” 看何易不像是在说假话,刘仪不疑有他,脸上更显焦躁之色,在堂前来回的踱步。 若说先前还只是对赵家的谋反之意有所怀疑,那此时,就是深信不疑了。 如果真的是清清白白,又为何要与常都尉私下密谋? 如此说来,常都尉已经被赵家收买了吗? “常近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平时待他也算不薄,没想到居然敢在关键时刻背叛于我!”刘仪紧紧捏着拳头,心中暗恨不已。 见状,何易心中暗笑,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别的倒是不怕,但那赵寒无缘无故针对下官,恐怕是因为这次的征民之事————我想,那赵家已经有所察觉了,这件事情如果被查实,后果不堪设想!只怕我与大人,皆会有诛连九族之祸......” 这一句话,便如同一记重锤,重重砸在刘仪的心口之上。 身为朝廷官吏,无论是私自修行,还是私自搜寻灵产,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一旦查实,即刻诛灭九族,绝不姑息。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被赵家知道了,那这后果......可真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 刘仪的身体骤地一僵,缓缓跌坐在椅子上,目光惊惧,冷汗涔涔而下,半晌后,才说出一句:“这、这可如何是好?” 见刘仪心神大乱,何易暗道一声:事成矣!便又装模作样的思虑了一番,低声说道:“下官这里倒有一计,可解大人之围。” “哦?有何妙计,快且说来听听!”刘仪脸上一喜,连忙走过去问道。 何易点点头,附在耳边,与那刘仪小声说道:“那赵家之所以迟迟不肯动手,定然是手里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料想赵家一定会在近日之内,派人前去平原调查线索。所以,我们只要能赶在赵家调查之前,偷偷将那一千五百名百姓送入斛阳城内,自然也就没事了。” 刘仪听罢,连连摇头,道:“不行,那可是整整一千五百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一千五百粒沙子,如此大的动静,赵家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也太小看赵家的实力了!我告诉你,他们的眼线几乎遍布了整个斛阳城,就算是我这太守府里,也到处都是赵家的眼线!” 许是又想起了那个常都尉,刘仪的目光渐渐变得阴沉,心里默默盘算着,必须找个适当的借口,将这常都尉给抹去才行,最起码也要革了他的官职,否则自己恐怕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何易早知道刘仪会如此说,会心一笑,道:“实不相瞒,我平原县的匪患,至今仍旧未定。太守大人可于近日遣一队人马出城,名义上协助平原剿匪,实则是将那一千五百名百姓伪装成斛阳的军士,再调入城内。如此,一能让那赵家自然找不到半点证据,二可让这些百姓随时待命,为大人寻找灵产,三又能让太守大人赚取贤德之名。如此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顿了顿,何易又道:“至于赵家......下官虽然不才,愿替大人走这一趟虎穴,探探对方的口风。” “此言当真?!”刘仪闻言大喜。 他本来还想如何给何易施压,强迫何易替他出使一趟赵家,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举动接下来这个差事。 此时此刻,就算刘仪再有什么怀疑,也都瞬间消散了去,完全将何易当成了一个忠心的下属。 “下官岂敢诓骗大人?只是......”说及此处,何易面露难色。 “你又只是什么?说!”刘仪一副不耐的神色。 何易叹了口气:“只是平原匪患严重,城中将士们苦战数日,兵器甲胄早已破败,不堪使用。下官这次之所以提前来到斛阳,便是要急购三千套兵甲,连夜送回平原。所以赵家这事,恐怕还要往后拖上一阵。” “诶,怎能因区区小事,耽误大事?”那刘仪哪能让到手的鸭子再飞了去?连忙拉住何易,不由分说道:“三千套兵甲,我今日便命人送去平原,你就在斛阳住上一阵,好好准备准备,最多两日,你便替我去一趟赵家!” “如此,下官便替平原将士谢过太守大人了!那......下官这就下去准备了。” 何易朝刘仪深深鞠了一躬,头低下时,差点失声笑出来。 得,不但取得了信任,又白赚三千套兵甲。 真不知道这刘仪是聪明,还是愚蠢。 ............ 天下万物,皆有阴阳之分。 计谋亦有。 此次面见刘仪,何易先以阴谋设局,再以阳谋借势而动,以真掩假。 他后面给刘仪所出的计策,确实是当下赵家之事最好的解决办法,这是真。 但整件事情的核心,却是假的。 用一层层的真话将一句假话包裹起来,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如此阴阳相合,也叫刘仪找不出任何的破绽。 当然,何易之所以能够成功设局,究其原因,也是因为太守刘仪的贪念。 刘仪想借这次竞宝的机会,让平民百姓去替他寻找一些灵产,再用找到的灵产去和外地的修真世家换取功法进行修炼,以达到修行与长生的目的。 因为他贪,所以他怕别人与他一样的贪。 因为他贪,所以他选择了先将这一千五百名百姓送进斛阳,而不是先让何易替他找到灵产,再将灵产直接送至斛阳。 因为他害怕何易在找到灵产以后,会私自扣掉一部分。 正是因为这样的贪念,才让何易找到了机会。 “接下来,就看云义那边的动作了。此事若成,大势可成......”走出太守府后,何易望着天边聚散的云群,低声自语。 万事皆已俱备,只欠一缕东风。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78章:君子公良 公良雎自从接下招降黎戎寨这个任务后,隔了多日,方才有所行动。 他想故意把黎戎寨晾上一阵。 其目的,自是为了进一步消耗黎戎寨本就所剩不多的粮草,这样以来,也能进一步加剧黎戎寨的内部矛盾。 ...... 自从黎戎寨的军械粮草被何易放火烧掉之后,可以说一直都处于面临崩溃的边缘。 什么叫面临崩溃? 这就好像一头饿的快要死去的野兽,在发现猎物,准备立刻捕猎的时候,却忽然发现————那猎物的体型忽然变的比它还大!獠牙和利爪也忽然变得比它还要尖利! 最重要的是,它的猎物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它! 是饿死,还是被吃掉? 这时候的感觉,就是面临崩溃的感觉。 因为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面临的结果都只有一个。 “探子有消息了吗?平原那边,情况如何?”黎戎寨的大当家抱着一条肥腻的兽腿啃着,含糊不清的说道。 寨子里剩余的粮草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只能依靠全员打猎来进行自我的补给。 可这将近三千张嘴巴,就算把附近山里的猎物全部抓光,也不够吃上几天的,所以这几日,整个黎戎寨上下都在为食物的问题而苦恼。 哨探站在一旁,偷偷看着当家的怀里那支兽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平原县的援军确实是已经到了,而且带兵的将军,据说还是一名仙人。这段时间,平原城门紧闭,连路过的商旅都不让进城,小的们混不进去,所以也没办法探出什么其他的消息。” “仙人啊......”旁侧的二当家叹了口气,道:“这明显就是要耗死我们,早知道,就听军师的话,在平原援军赶来的前一日,再攻一次平原城了。” 在何易攻破县丞府,击杀修士,活捉县丞之后,公良雎便立刻让城防军关闭了城门,以防止消息走漏。 并且吩咐城防军日夜严守,又伪造了大量斛阳军的旌旗插遍城墙,以此来迷惑黎戎寨。 事实也与公良雎所预想的一样,黎戎寨见平原城上兵甲林立,旌旗遍布,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果然不敢再次来攻。 “粮食!现在最要紧的食量!如果再得不到补给,不仅是寨内的将士,连我们都要饿死在山上!”五当家一脸的烦躁之色。 “不如......裁军如何?”六当家抬起头,小声说着自己的意见。 “裁军?亏你想得出来!”五当家的厉声说道:“既然要裁,不如就先把你手底下的五百人马裁了吧!” “凭什么只让我裁军?你若是觉得不行,就拿出个办法来吧!”六当家面带怒色,却也没有当场发作,在暗里紧紧捏住了拳头。 这段时间,六当家过的可谓十分不如意,因为何易放火的那日,在寨门处放哨的是他手底下的人,所以这一并责任也就都被推卸到了他的头上。 因为这件事情,六当家没少遭受其他几位当家的讽刺与挖苦,他自知理亏,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可平心而论,那时候无论换做是谁的人在放哨,结果都是一样的。 而他自己,只是运气不好,正巧轮上值夜罢了。 “好了!吵什么吵!我听说,朝廷新颁的律法之上,有说过:仙人不可参与政务。依我看,这事八成是假的。反正这么耗着早晚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再行出兵,攻打一次平原!这次,再让军师好好策划策划。”大当家止住了两人的吵闹,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忽地说道:“对了,军师呢?他上哪去了?怎么这段时间一直都没见到他人?” 哨探答道:“回六当家的,军师已经离开已经有几个月了,就是在军械库着火的当晚离开的......” 那日夜间,黎戎寨的军械库和粮洞被何易一把火烧尽,那几位当家的为了推卸责任,便将罪责推在了公良雎身上。 这件事情不但直接让公良雎有了离开的想法,更是让众多的黎戎将士寒了心。 毕竟,他们大多都是由公良雎和苏虔亲手训练出来的,军营内培养出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六当家面露不悦之色,沉声道:“这个公良雎!只是骂了他几句而已,又没有真正对他如何,怎地还说走就走了?简直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他这一肚子窝火,还真就只能往公良雎身上发了。 因为在他眼中,黎戎寨的军械与粮草被烧,主要责任在公良雎,而不是他自己。 那六当家还没说完,便又有一名探子从帐外跑了进来,口中喊道:“军师回来了!” 话音一落,帐内的众人即刻将目光投向营帐敞开的大门处。 ............ 公良雎并不是孤身而来,但却是孤身上山的。 山下,八百名精兵强将早已埋伏好,每位士兵都配备了火矢强弩,只需要三轮齐射,便可引火烧山,让那黎戎寨彻底断掉后路,到时候,若是不想被山火活活烧死,就只能倒戈投降。 但公良雎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何易需要的是一把诚心归降的精兵,而不是一群随时可能背叛的鼠辈。 “军师,您可回来了!” 公良雎刚刚来到山寨大门之前,便有几名围在篝火堆旁,起灶生饭的守军满脸欣喜的迎了上来。 山中的条件可不比城里,无论食宿,都十分的简陋。生活本已不易,再加上这段时间粮草与物资的短缺,可让这些寨军吃尽了苦头。 公良雎冲着那些寨军点了点头,望见他们手中干硬的馒头,以及锅内正在融化的雪水,不由叹了口气,心中酸涩不已。 他缓步进入寨中,所见到的情况皆是如此,忍饥挨饿的人处处都能看的见。 一支精锐军,竟成了这幅摸样...... “军师,你来的正好!”大当家并不知道平原县里发生的事情,见公良雎去而复返,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连忙命人备上好酒好菜,来招待公良雎。 肥腻的兽肉,整坛的烈酒,精致的菜肴...... 公良雎看那满桌肉食,忍不住叹道:“如今大寨上下食物短缺,大当家怎还如此奢侈?难道就没有去军中看看,大伙都在吃着什么吗?” 他语带讥讽之意,可那大当家的却似乎听不出来一般,拍了拍公良雎的肩膀,笑道:“这不是因为你回来了嘛!无妨,我已经决定了,即刻出兵攻打平原县,到时候夺了城池,要多少地有多少地,要多少粮有多少粮!” 言至此处,大当家亲自抱起酒坛,给公良雎倒上了满满一碗酒,脸上略带讨好之色,道:“云义啊,上次的事是我们不对,这次可都要靠你了,再好好安排一下,争取一场仗就把平原给拿下来。” 黎戎寨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不过看这当家的表情,似乎对自己的实力颇有信心。 公良雎冷眼看着,心中越发的不屑。 现在的寨军连吃都吃不饱,还谈何上阵打仗? 公良雎没有去接大当家递来的酒碗,微微闭目,装作视而不见的模样:“时机尽失,如今的平原军民一心,再想攻打,有死无生,当家的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当然不会再帮这几个当家的出谋划策。 以前之所以选择投靠黎戎寨,是因为看不惯上任县丞巴结修真者的作风,而现在县丞已死,平原已定,他又找到了自己曾经的少将军,自然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那你说该怎么办?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看见了,你是军师,必须拿出一个办法出来。”大当家的见公良雎并不领情,砰地一声将酒坛子扔在桌上,换成一副命令的腔调说道。 “为今之计,唯有投降一条路可走了。”公良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不避嫌,如实说明了来意:“实不相瞒,雎这次过来,便是为平原做说客,来劝你们举寨投降的。” 哐啷!! 公良雎话音一落,便听一声脆响,那当家手中的陶碗坠落,酒水散落满地。 “你、你投降平原了?”当家的脸上阴晴不定,甩了甩衣服上的酒渍,伸手摸向刀柄。 “公良雎!我们平日里待你不薄,现在大寨有难,你居然被主投敌?”另外一位当家的也厉声质问。 “来人!给我将这个叛徒抓起来!” 那几名当家愤怒不已,就要勒令左右,将公良雎拿下。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命令失效了。 帐内虽然有十数名寨军,却没人动手。 大帐内的黎戎寨军都在左右观望着,就算有犹豫的,也不敢率先上前。 他们都怕惹了众怒。 因为一旦抓了公良雎,便等于是彻底与平原撕破脸面,剩下的就只有开战一条路可以选择。 但是......他们不想再战斗了。 这几日,人人都在忍饥挨饿,只有这几位当家的每日饮酒作乐,根本没考虑过他们的肚子有没有填饱。 这种人,值得为他们卖命吗? “不投降,难道等死吗?念在旧日情谊,且劝你们一句:今日投降,还有利益可谈,一旦再行开战,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当时的平原县,军械尽毁,又趁着黑夜偷袭,都没能一鼓作气打下平原,如今黎戎粮草尽毁,士气低迷,连将士们的肚子都喂不饱,还敢妄谈再战?你们可有问过手下将士,愿意白白送命吗?” 公良雎直视着几位当家,针锋相对,一字一顿道:“只怕军未进,兵!先!反!” 砰! 言罢,公良雎伸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其上的碗筷跃起三尺,却将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79章:大势所趋 山下。 裴东正带着八百精兵隐藏在密林之中待命。 他脸上焦急,在两棵老树之间来回走动着,不时望向黎戎寨那紧闭的大门,只担心公良雎有什么闪失。 “进去了这么久还没动静,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他一是放心不下公良雎的安全,二是不明白公良雎此举的意义。按照他的想法,直接放火烧山,迫使对方出寨而战,岂不是更加直接稳健? 左思右想,裴东却是心生一计,连忙取来几个信囊,快速往上面写着什么,一连写了十数个信囊,方才停下。 而后,他将那些信囊一个个悬挂在羽箭之上,令弓弩手将带有信囊的箭支射入黎戎寨内。 “希望能给云义减轻一些压力吧!”望着箭支飞去的方向,裴东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拳头。 ...... 嗖嗖嗖! 黎戎寨内的军士正啃着冰冷坚硬的干馒头,被这突如其来的箭支吓了一跳,还以为有敌人偷袭,顿时做出一副戒备的神色。 大量寨军举着兵器冲出寨门,四下望去,却是空无一人,只有满山遍谷的覆雪枯树。 “奇怪。” 寨军们面面相觑,但见那插入地面的羽箭之上,皆挂着一方精致的信囊,不禁又生出几分疑惑。 “我去拆开看看!”一名寨军说着,将那支羽箭拔了下来,拆开扫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 “写的什么东西?到底出什么事了?!周围的黎戎寨军见他脸色不佳,越发显得紧张。 “嗯......这个......我不认识字......谁认得字?把这信念一下。”那寨军尴尬的说道。 “......” 一名习过文字的寨军取来书信,念道: “我军已围大寨,本可尽出火矢,烧尽尔等,但公良先生念及旧谊,不忍妄开杀戒,是以进寨相劝!尔等若明事理,便速速来降,仍归于先生部下,一视同仁,绝无偏见!”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是平原县的劝降信!” “我们居然已经被包围了吗!放火烧山,他们居然想放火烧山啊!这可怎么办?” 北地的冬季十分干燥,大寨周围又鲜少水源,若是真的烧了起来,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别怕,没看后面写着呢!军师这次回来,是要劝降几位当家的!”有人安慰道。 “对,军师仁慈心善,对待我们如同兄弟手足,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送命的。” “可是......几位当家的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 这话却是说道了点子上。他们只是士兵,并没有决策的权利,若是当家的不答应归降,他们同样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阵沉默。 “军师本来已经走了,这次冒死回来,也是为我们的性命考虑。这等恩情,岂比天高?在看看几位当家的吧!根本不管我们吃不吃得饱,穿不穿的暖!要是敢不答应......” 围在一起的寨军像是忽地有了默契一般,纷纷将手握在了刀柄之上。 ............ 这投降一事,不提还好,一旦有人提及,那就如同落入油锅里的一点星火,很快就会蔓延燃烧起来。 大当家却没想到公良雎此来,并不是要给他们出谋划策,而是来劝降,顿时气的浑身发抖,脸色也急骤变得铁青,锵的一声拔出佩刀,指向公良雎。 另外几位当家同样如此,一个个拔剑相向,恨不得将公良雎扒皮抽筋,当场宰杀。 “妖言惑众!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大当家厉声吼道。 大帐内充斥着一股紧张的氛围,面对刀剑,公良雎丝毫没有流露出惧怕之意,主动向前一步,距离刀锋更近:“我这颗人头便在此处,你若想要,尽管拿去!” 他言尽于此,等待着对方做出抉择。 “......” 公良雎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 黎戎寨有多位头领,有好处,同样也有极大的弊端。 不够凝聚,但关键之时却也不能统一意见。 也正是这个原因,那大当家就算想要杀掉自己,也要先问问其他几位当家同不同意。 因为一旦动手,就等于是断了他们最后的退路。 公良雎相信,对方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一定会崩塌在他们自己的手中。 公良雎有耐心等待下去,可大帐之外,已经看过书信的寨军却是忍不住了。 “军师!我们愿意加入平原,成为平原军的一份子!” “带我们走吧!军师,我们真是受够了这地方!” “......” 数十名黎戎寨军掀开帐门,一股脑涌了进来,整个营帐顿时显得拥堵不堪。 不止如此,透过帐门的缝隙向外看去,还有更多的军士堵在外面,只等他们的军师一声令下,然后离开这个冰冷无情的地方。 这一刻,他们纷纷站在了这些当家的对立面,拔出刀剑,紧紧将公良雎护在中央。 因为他们知道,在这地方唯一对他们好的人,只有军师一人而已! “反了,真是反了你们了......”大当家的色厉内茬,握着刀柄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用眼角处的余光看着周围的黎戎寨军,半晌之后,终究是一声长叹,将佩刀收回。 “罢了罢了,说说你的条件吧......”说着,他无力的坐回椅子上,抱起酒坛子就是一阵猛灌。 公良雎在一众寨军的拥簇下,从那几位当家脸上一一扫过,面色越发的凌冽。 “条件?之前还有的谈,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眼前的情况,大大出乎了公良雎的预料,同时也给他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将士们,给几位当家的上绑吧!” “是!军师!” 众位寨军已经忍受了好久,压抑的在心中的不满与怨恨,也随着公良雎的这声令下轰地爆发来开,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扑向那几位当家。 ............ 过了许久,大寨寨门终于有了动静。 随着一阵“吱呀”声,公良雎只身而入,只身而出,与那开门的寨军躬身道谢。 是如何进去的,就是如何出来的,一袭白衣之上,丝毫没有半分褶皱。 见状,裴东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快步迎上去道:“云义!那些家伙没有难为你吧?” “没事,走吧!我们回去。”公良雎笑着说道,看得出,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降了?”裴东忍不住问了一句。 “降了!”公良雎点头道。 “你怎么办到的?”裴东异常诧异,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血战一场的准备,可没想到自己鼓足力量挥出的一拳,竟然打在了一团空气上。 “还是多亏了你射入黎戎大营的劝降书。以前只知你勇,却没想到你还有这等谋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公良雎用力给了裴东一拳。 裴东哈哈笑着,神色颇有些自得:“别提了,这几年过的浑浑噩噩,每日也是混天度日,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好几次都心想,自己这辈子可能就只能这样活着了。可自从少将军回来之后啊,我这气不浑了,神不噩了,干活也有劲了,就连脑子也灵光起来了,哈哈哈!痛快!” 公良雎看着裴东的表情,心中也是十分高兴。不仅仅是裴东有这种感觉,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大势所趋,非是一人之念所能扭转的。”公良雎轻轻叹了口气,说出一句何易当初与他说过的话,心中万分感慨。 其实,以平原县目前的力量,根本无力与黎戎寨再战一场。 之所以能够成功劝降,一切都因为这个“势”字。 原来,少将军早已领悟出“势”的重要性,即便现在弱小,可一旦形成足以压垮人心的“势”,便可所向无敌。 大势所趋,便是这个道理。 一旦势成,就算有心无为,势也会主动推你向前。 “文坚,明日正午,黎戎寨会持降书进入平原,这件事情还要辛苦你了。我得去一趟斛阳城,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少将军,也顺便问问下一步的行动。”公良雎沉思片刻,说道。 裴东点头道:“云义但去无妨,若有什么行动,记得提前派人通知我一声,我也好早作准备!” (注:裴东,字文坚。)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80章:赵家家主 赵家的家主,是一位过了花甲年岁的老人,名为赵孤。 赵孤须发皆白,看起来一副老态龙钟之相,即便是早已踏入修行一道,已经可以通过某些灵产,将自己的容貌变的年轻一些,他也没有去这样做。 用赵家主自己的话说,老人就应该有个老人的样子,此时这幅容貌,正对应了他的心态————凡事但求安逸。 赵家在斛阳城的势力,基本上已经达到了顶峰,就连当今的斛阳太守,都不敢在明面上触他们赵家的虎须。 如果再想往上爬,那就只能将矛头对准练气宗,然后取而代之了。 但他们不敢。 别说练气宗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就算是给,他们也没有那个实力与勇气去和练气宗抗衡。 世家与仙门的差距,就好比雨后的水洼与浩瀚的江河,不是一个量级,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所以,他们也就只能这般安逸的过日子了。 ...... 赵家后院,清池鱼塘,赵孤正握着一支鱼竿,坐在清池上的石凳上垂钓,颇有些怡然自得的味道。 与那些整日只知道修炼的年轻子弟不同,赵孤的日子过的很是安逸,他不用费尽心思的修炼,家事又有下面的子子孙孙替他打理,他只需要每日钓钓鱼,赏赏景就可以。 当然,这也与他每日都能吃上灵产丹药有关。 虽然只是些练气宗看不上眼的下品劣质灵产,但也足以抵得上整日的苦修了。 饵料抛入水中,鱼群很快汇聚了过来,在鱼钩附近打着转。 这时,一名侍者忽地走了进来,说道:“家主,太守府的使者求见。”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走了大片池中的鱼儿,赵孤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那侍者一眼,低声道了句:“不见。”便又将目光转向池中四处游走的鱼儿。 他是个追求安逸的人,既然追求安逸,就要第一时间避免麻烦上身。 对他来说,麻烦是什么? 整个斛阳城中,所有人都对他赵家敬畏万分,便是近日内为了参加竞宝大会,而特意来到斛阳城的外地修真世家,都要对赵家敬让三分。 当然,有一个地方却是例外。 那便是————太守府。 虽然追求安逸,但赵孤同样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自己身为修真世家的作用:除了替练气宗买卖一些用不到的灵产之外,还有一个作用,那便是监视太守府,以免那刘太守私自修行,或者私吞灵产。 所以太守府派来的使者,他当然是不能见的,尤其不能私下里见。 否则事情传到练气宗的耳朵里,他们赵家第一个倒霉。 “是,家主。不过那使者说了,若是家主不想见他,就请家主看看此物。”传信的侍者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红色硬物,华光内敛,质地通透,似是什么珍贵的宝物。 “放到桌子上,退下吧。”赵孤淡淡的说道。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目光一直盯着池中四处游走的鱼儿。 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直至两个时辰过去,身旁的鱼篓几乎装满,他这才恋恋不舍的将手里的鱼竿收了起来。 这时,他方才想起之前的下仆,往桌子上放了一样东西。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桌子上放着的,是一块血红色的龙形玉璧...... “嗯?太守府怎么拿得出这种东西?” 赵孤愣了愣,下意识觉得这东西不是凡物,他原以为这只是太守府所送的贿赂之物,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他拿在手中仔细观摩了一番,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 这是......啊!甚至已经无限接近于灵级的法宝了。 这样的东西,就是练气宗宗主,也没资格拥有吧?哪怕是这戎州州牧...... 戎州牧? 赵孤的心脏一阵颤动。 以赵家这种世家身份,自然是没有资格面见戎州牧的,但是据说戎州牧源真手中,便有一件灵级法宝,唤名“赤昧龙璧”......根据外界对这件法宝的形容,几乎就与他手中这块龙形玉璧一模一样! 源真是何许人也? 十位圣仙之一,太守府的顶头上司,练气宗的主子。 在这戎州地界内,可以说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可是自己......竟然将州牧的使者,硬生生晾在外面两个时辰? 想及此处,赵孤那张安逸的老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慌张的神色。 “快!快请使者进来!不不不,我亲自出去接见!” ........... 何易来此之前,已从廖钱中那里了解一遍情况,对赵家的几位主事人的行事风格,也都掌握于胸。 尤其是那赵家家主赵孤,做事谨慎,又生性多疑,若以太守使者的身份来见,必然遭拒。 所以,他直接将源真的赤昧龙璧拿了出来。 今日的何易穿了一身简单的素衣,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白面书生,虽然是被晾在前院,可因为身具太守使者的身份,赵家的下仆也不好怠慢,什么点心瓜果,上好的香茶,皆被端于面前。 何易也不客气,一边吃着,一边捧着一卷名为《鬼谷子》的书籍,细细观看。 “是你?谁让你进来的!” 许久后,一个讶然中带着几分狠戾的声音,将何易从书卷之中拉了出来。 这声音颇有几分熟悉,何易回头看去,却是一脸惊诧与敌意的赵寒。 这人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中?难道真是如常都尉所说的,这家伙是平原县的县丞? 可是区区一个平原县丞,也配来他们赵家?而且,还在他爷爷的花园前堵着? 何易对赵寒冷冷笑了笑,没搭理他。 这个赵寒,只为了安个罪名在周淳与鸾姨身上,不惜搭上两条无辜的性命。 只是这份心机与歹毒,就给何易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不过,以何易现在的“身份”,别说是赵寒,就算是赵家家主赵孤出来了,何易也要对其爱答不理的故作高傲。小心翼翼应付,反而会露出马脚,惹人怀疑。 “你怎么还没死?”见何易态度冷淡,赵寒却是不乐意了,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何易仍旧没理会赵寒,像是根本没听到一般,悠然自得的坐在凉亭石凳上,一边看着书,自顾拿起一块糕点,往嘴巴里送去。 然后故意发出一阵“吧唧吧唧”的声音。 这一幕落在赵寒眼里,顿时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平时莫说是在赵家,便是整个斛阳城,都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哪里遭受过这种无视? “啪!” 于是,赵寒快步走过去,一巴掌打掉了何易手中的糕点,落入旁侧的清池中,顿时吓跑一群鱼儿。 他对何易并无半点好感,因为就是眼前这个混账东西,坏了自己精心设下的死局。 若非如此,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撬开了那对周家母子的嘴巴,问出那样东西的下落了。 何易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头也不抬,只是淡淡的说道:“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赵寒冷笑一声:“老子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何易的手掌迅速挥了出去,一巴掌直接抽在了赵寒的脸上。 啪! 耳光响亮!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81章:有持无恐 赵寒被何易这一巴掌打的有些懵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何易。 “你......你敢打......” 话没说完,何易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 这一下,却比之前那一巴掌更加的响亮。 如果说刚刚是何易犹豫过后,为自己而打的,那么现在这一巴掌,就是为周淳和鸾姨而打。 如果不是自己正好过去,又正好撞上这件事,恐怕周淳和鸾姨现在已经被抓进大牢饱受折磨了。 啪! 响声刚过,何易再次反手挥了出去,扇在赵寒另一边的脸上。 这一巴掌,是为了两个替死的百姓。 不用说也知道,那两人一定是遭受了赵寒的胁迫,否则怎么可能会用自己的命,去栽赃两个互不相干的人? 那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砰! 两巴掌过后,何易飞起一脚,直接将那赵寒踢进了清池之中。 这次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怕赵寒反应过来之后做出反击。 这家伙可是修真者,硬碰硬的话,自己怎么着都要吃些亏去。 将这一切做完,何易仿佛没事人似的重新坐回原处,重新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不得不夸一句,这赵家的糕点,味道还真是不错,都已经比得上皇宫里御厨的手艺了。 “......” 赵寒从池子里爬出来,浑身沾满了淤泥与水草,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满眼都是戾气。 他真的被这几巴掌抽的有些懵了,甚至一时间忘了自己修真者的身份。 倘若能及时展开护体灵气,绝对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若是被周围的家仆看去,他的脸还往哪儿搁去?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灰褐色的灵气从赵寒的指尖上跃起,随即消失不见。 忽然,何易感觉到整个凉亭开始震动,酒壶倾倒,果盘落地,地面的岩石裂开一道道缝隙。 何易也不知道那赵寒暗里使的什么仙法,见势不妙,迅速抽身后退。 便在这时,一道巨大的石锥骤然从地面凸了出来,将整个凉亭戳成了粉碎。 土行仙法! 石锥术! “躲?我让你躲!” 赵寒继续发动仙术,一道道石锥从何易脚下的地面迅速凸起,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恨不得直接在何易身上戳出个血洞来。 轰隆隆!!! 在一连串的地动山摇之中,大片大片的尘埃飞涌,不消片刻的功夫,这块僻静雅致的清池院就变成了一片布满石锥的大地,看起来像是某种远古恶兽张开的嘴巴,十分的狰狞可怖。 土行术法不主攻击,效果产生的比较缓慢,每次石锥凸起时,都会首先引起一小段时间的地震,这大大方便了何易的躲避。 身轻如羽,动若狡兔。 何易脚尖点在一根上升的石锥旁,借力而起,直冲天际。 “幻!” 何易居高临下,衣发狂乱的舞动着,千幻鞭如一条黑色长蛇,从他袖内飞速甩出,幻字符上亮起阵阵光芒,鞭影顿现,朝着赵寒席卷而去! 砰! 赵寒也是有所防备,在长鞭即将袭来的时候,飞速在前方拔起一道石墙,挡下了何易这一鞭子。 紧接着,赵寒急速出掌,重重拍在那面石墙之上,随着他掌心那道无比精纯的灵力涌入,石墙轰然炸裂开来,无数棱角尖锐的岩石碎片向着半空中的何易激射而去。 何易将千幻鞭在身前舞出一圈圆影,滴水不漏,高速旋转的长鞭好似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尽数将那些碎石挡在身前。 “还给你!” 落地之时,何易用鞭身卷起旁侧的一颗巨大的石锥,朝着赵寒劈头盖脸便砸了过去! 便在这时,赵寒的嘴角忽地挑起一个恶毒的弧度。 “这整座院子里与土有关的东西,皆在我掌控之中!居然还想用我结出的石锥来反击?简直笑掉大牙————飞石术!” 赵寒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法诀连变,这一瞬间,那颗原本被何易甩了出去的巨大石锥,却在这时急骤变换了轨迹,反朝着何易砸了过去! “是吗?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石锥究竟是不是你的?”何易诡异的笑了笑。 忽然间,半空中的石锥一化为四,其上分别绕着一根千幻鞭的鞭身。 虽然其中一块反向朝着何易飞了过去,但仍旧有三颗石锥,保持着原有的速度继续向前,锐利的锥尖直指赵寒,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完全封死了赵寒的退路。 赵寒忽地愣住了。 他却是没有想到何易会忽然使出这样的招数。 这三颗石锥之中只有一颗是真的,其余两颗则是那条长鞭带出的幻象,但赵寒不清楚千幻鞭的能力,也无法在一瞬间判断石锥的真假。 就在这愣神的瞬间,三颗石锥已然来到了赵寒的眼前。 便在这时,花园内院忽地传来一个急切而苍老的声音:“州使大人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赵寒脚下的青石板骤然升高了数丈,连带着将赵寒的身体带入空中,险而又险的避开了石锥的袭击。 三颗石锥同时砸落在地,荡起一片乱舞的烟尘,将赵寒完全淹没在内。 待尘埃落定时,便见一名年过花甲的老人,正站在赵寒的身前。 正是刚刚从后花园跑出来的赵孤。 ............ “你就是这赵家的家主,赵二狗?”何易眯着眼睛,盯着前方那名老者,似笑非笑的说出一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赵孤的目光深处明显露出些许怒意。 赵二狗,乃是赵孤以前做泥匠时的名字,后来他被练气宗所扶持,身份地位水涨船高,自然也不能让别人“二狗”、“二狗”的叫着,于是便改名为赵孤。 他十分喜欢这个孤字,意有孤家寡人。因为通常情况下,只有皇帝才会自称“孤家寡人”。 可现在对方居然直呼自己为“赵二狗”,这就是明摆着不想给自己面子了。 来者不善啊!赵孤暗暗警惕起来。 赵寒一脸的惊魂未定,看着前方那个孤寡老人,目光中有几分残留的惊恐,但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 “州使大人?” 他刚才虽然慌乱,却也清楚的听到了赵孤所说的州使二字。 也就是戎州州牧所派遣的使者! 这怎么可能! “爷爷,您是不是搞错了?这家伙分明只是个小小的平原县丞,怎么可能是州牧的使者?!”赵寒失声说道。 赵孤一脸怒意,盯着赵寒:“平原县丞?你从哪听说的?” 赵寒道:“我是从常都尉......” 啪! 赵孤狠狠一巴掌抽了过去,厉声骂道:“谁让你私下与太守府的官员接触的?混账东西!都让你爹把你宠坏了!从今日起,你就在这后院里,闭门思过一个月!一步也不许出去!” 赵孤身为赵家的家主,平日里极少生气,而一旦生气,那后果便是十分严重的。 赵寒不敢忤逆气头上的赵孤,捂着那张被打的青肿的脸,不甘的把头低了下去,道了句:“孙儿明白了。”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却尽是阴戾与恶毒的神色。 “还不给我退下!” “是......” “等等,我说让你走了吗?”何易忽地说道。 他不紧不慢的走到赵孤身前,眼睛咪成一条缝隙:“我说二狗老弟,你这孙儿,很不错嘛!年纪不大,修为倒是不凡。” 何易言中夸赞,语气却是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凌冽。 “州使大人过赞了,这孽孙不识抬举,冲撞了大人,赵孤在这里给您陪个不是......”那赵孤慌忙说道。 何易笑着拍了拍赵孤的肩膀,他用力极大,将赵孤本就不算挺直的腰杆又压的低了几分。 赵孤皱了皱眉头,免伤的不悦之色越来越浓,但想起眼前这位的身份,却还是强忍了下去。 这一幕落在旁侧的赵寒眼里,顿时在他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倍为尊敬的爷爷,竟会像个奴才似的在别人面前低头哈腰。 “赵家主说笑了,家有贤孙,应当夸赞才是。”何易说着,冲赵寒勾了勾手指头:“来,过来。” 赵寒下意识的看向赵孤。 赵孤没有任何反应。 赵寒无奈,只得抬腿走过去。 于是,何易便又一巴掌狠狠抽了过去! 啪! 赵寒的身体在原地转了个圈,那张青肿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道紫红色的指印。 “来,过来。”何易再次朝着赵寒勾了勾手指头。 赵寒快哭了,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他再次看向赵孤,却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能咬着牙往前走去。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 后院旁,一间不起眼的柴房中。 赵胜脸色苍白的躺在一张破旧的小床上,呼吸急促,嘴唇干裂,似乎睡着。 他是故意将自己锁在这个地方的,就是为了不让其他的赵家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悲惨的模样。 今天已经是万蚁噬心之痛的最后一天了...... 赵胜忍受了整整六天,起初时,那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几乎崩溃,心里对于何易的恨意也是越来越浓,恨不得一刀刀将其凌迟。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当那种无尽的恨意达到了顶点之时......居然,居然就那样消失不见了! 没有任何征兆,就是那么直接的、干净利落的,消失不见了。 所谓物极必反,赵胜本也不信这些东西,但现在真真实实出现在自己身上时,却也不由得他不相信。 对于何易,他真的是一点恨意都提不起来了。 剩下的,只有反思。 在巨大痛苦的包裹之中,赵胜开始认真反思自己的冲动,反思自己的言行举止。 这一反思不要紧,却直接让他明白了,原来一切,都错在了自己身上。 沉默,后悔。 在赵胜心里,那种对于何易的怨恨,转而指向了指向了赵寒,指向了赵家家主,指向了他的父亲,......最终指向了他自己。 梦中的赵胜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爹......”赵胜虚弱的喊了一声,蓦然惊醒。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屋内仍旧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堆无用的废物与他为伴。 又是这样。 父亲明知道自己在忍受着这般痛苦,却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来看望过他一次。 这种心灵上的折磨,却比那痛苦还要令他难受数倍。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今天似乎很是不太平,一阵地动山摇,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赵胜惊醒。 万蚁噬心的痛苦再次席卷全身。 他咬牙强忍着,无力的拖着身体从床上爬下去,扒在窗户旁,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何易那个让他夜不能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赵胜惊的大叫一声,连连后退,随即跌坐在地上。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妥,重新爬回窗边,却正好看到了何易将赵寒一巴掌抽飞的一幕。 而且还是是当着自己“爷爷”,赵家家主赵孤的面。 不知怎地,赵胜心里忽地涌出一丝极度愉悦的快感。 虽然很小很小,但却以风扫落叶的势头,瞬间将他身体上的痛苦冲散了大半。 不知怎地,赵胜心里忽地对何易涌出一抹感激之意。 虽然很淡很淡,但却如同阳春三月温暖的阳光,驱散了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82章:准备就绪 何易不停的抬手出手,一连抽了赵寒十数巴掌,直至赵寒那张脸完全肿成了猪头时,一直在旁忍耐的赵孤这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州使大人,就算我这孽孙对您有所冲撞,这惩罚也足够了吧?”赵孤言语中透露着极大的不满。 寻求安逸,不代表遇事怕事,况且这位州使做的确实太过分了,他相信就算将这件事情闹到州牧那里,对方同样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早说嘛!早说就不打这么多下了,本官还以为你们赵家都是铁打的皮肉呢!”何易也知道拿捏分寸,既然赵孤开了口,他便不好再继续打下去了。 何易左右看了看,见赵孤两袖宽大,干净无尘,便顺手扯起一只袖袍,擦拭着手上的血水。 这种毫无素质的举动,以及轻描淡写的话语,却给赵孤气的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若不是碍于对方“州使”的身份,他真想一个仙法砸在这贱人的脑袋上。 太没教养了!赵孤看着自己那只变得脏兮兮的袖子,忍不住暗骂道。 “去,重新拿些点心过来。”何易吩咐着,重新走回废墟之中,左右寻觅,从一些碎石下重新将那本《鬼谷子》捡起,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继续阅读。 他不打算主动与赵孤谈话,而是想让赵孤主动提问。 赵孤的脸色又是一变,目光随即落在何易手中的书卷之上。 他看得出,何易对于《鬼谷子》这本书的喜爱程度,远超寻常。可这书...... 哼哼,野心倒是挺大......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点心!”赵孤指着赵寒的鼻子说道。 ............ 何易故意将读书的速度放的极慢,薄薄一册,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方,方才恋恋不舍的将书合上。 两个时辰的时间,正好与赵孤钓鱼所用的时间一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在赵孤眼里,就等于是变相的报复了。 因为他之前在后院钓鱼时,也同样将何易晾在外面整整两个时辰。 这样想着,赵孤更是在心里暗骂何易心胸狭隘。 “不知州使大人远道而来,可有什么吩咐?”赵孤连忙说道。 何易放下书卷,起身,没有说话,却是把手向前一伸。 赵孤皱眉道:“你干什么?” 何易轻轻抖了抖手掌,道:“先拿出来,我已经等了你四个时辰了。” “......” 赵孤狐疑的看了何易一眼,沉默不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一副装傻充愣之态。 见状,何易笑道:“怎么,难道你还想私吞州牧的宝物不成?劝你别这么做,外面府几十双眼睛,可都盯在你身上呢!难道,你真想坐实赵家谋反的消息?” 按理说,这赵孤从出来之后,应该第一时间就把赤昧龙璧交还给何易,但他却没这么做。 显然这个赵孤也在心里盘算着小九九。 “......那是谣言,谣言而已,不可信。”被何易一语戳中心事,那赵孤只得讪讪交出赤昧龙璧,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他确实对那块龙璧动了贪心。 “这就只有你说不可信而已!”何易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转身背对着赵孤,欣赏着池中美景,徐徐说道:“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你们赵家啊,将有大难了......” 说着,他将一小块糕点捏成粉碎,撒入前方的清池之中,甜香的味道顿时引来大片大片的鱼群争夺。 可惜食物太少了,被几条大鱼几口便吞了个干净,连带着几条意欲夺食的小鱼,也被几条大鱼活活吞入腹中,丢了性命。 “州使大人何出此言?”赵孤哑然道。 些许流言,根本伤不了他赵家分毫,只要不予理会即可。 何易回过头,斜里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流言蜚语,最为伤人,况且事情不可能空穴来风。当然,我肯定是相信赵家主不会谋反的,可是这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听何易如此说,那赵孤的神色更显惊异,左思右想,不由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这消息是太守府故意放出来栽赃我赵家的?这不可能!我赵家与太守府从未有过接触,更未有过冲突,怎么会......” “停停停。”何易挥手打断了赵孤的话,道:“凡俗尘世中,谁人不想修行?长生的诱惑,又有谁能抵挡的住?你以为那刘太守不想修行吗?若真不想,他为何会主动替练气宗接待往来的世家?要知道,这本该是你们赵家的差事,不是吗?斛阳城中,你们赵家的眼线众多,太守若想要不为人知的修行,必然会设法除掉你们,明白吗?就算你们有心想要置身事外,也不可能......唉!” 言罢,何易摆出一副呜呼痛哉的表情,最后一声长叹中,似乎若有所指。 赵孤仔细琢磨着何易这话中的意思,不屑的说道:“除掉我们?哼,到底不过一介凡人,有什么资本与我赵家对抗?” 何易冷冷一笑,道:“对抗?笑话!你们赵家,有什么资格与太守府对抗?你们永远属于被动一方,就算想做出反击,也要考虑考虑谋反这顶帽子,你们带不带得起!毕竟,太守府和练气宗皆属州牧麾下,平起平坐,而你们,却是练气宗扶植的一条狗而已!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们一旦做出反击,练气宗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你们放弃,甚至还会协助那太守府剿灭你们。” 此言一出,赵孤脸色剧变。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 他们一旦被谋反的帽子扣在头上,练气宗为了避嫌,说不定还真会做出大义灭亲这种举动。 况且他赵家也不是练气宗的“亲”,只是一个办事的而已,灭了,在扶一家起来便是,对练气宗不会有丝毫的影响。反而是插手其中,才会惹得一身骚气,永远洗不干净。 赵孤呆不住了,越是细想,越觉得可怕:“那该如何是好?还请州使大人明示。” 戎州牧既然知道了斛阳太守暗地里偷摸做的事情,肯定会有所动作。而他们既然派了人过来,必然是带了解决此事的办法。 而这办法,就在眼前这位“州使大人”口中。 何易点点头,道:“这也是州牧大人派本官前来的目的。最近斛阳城来了不少外地世家,他老人家恐丑事外泄,不便过多参与,所以就先让你们赵家出城避避风头,待那太守开始修行,便是犯了重罪,届时只要抓住他修行的把柄,直接便可将其诛杀!” “出城避避风头?”赵孤狐疑道。 “不错。无论什么阴谋诡计,只要你赵家不在斛阳城内,就惹不到身上!至于其他事情,交给在下来办就好了。我实话说了吧,待诛杀那刘仪之后,太守这个位子,就是本官的了。”何易直言不讳,目光灼热的说道。 对于赵家,他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提前打一声招呼,反而更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话里的意思明了,就是在侧面的提醒赵孤,一旦他们搬出斛阳之后,无论城内发生什么事情,也都与他们无关了。 “原来你也是狼子野心!”赵孤脸上的皱纹汇聚到了一处。 “彼此彼此,赵家主刚才,不也想着私吞了州牧大人的宝物吗?呵呵......哈哈哈......不过请赵家主放心,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州牧大人的,毕竟今后,你我就是同处一个屋檐下的人了,哈哈!哈哈哈!!!” 何易满是深意的看了赵孤一眼,纵声狂笑着,说了声再会,便径直走出了赵家府邸。 许久之后,那赵孤方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被何易摆了一道,捏着拳头,心中暗恨不已。 “爷爷,我不服。”旁侧,鼻青脸肿的赵寒恨声说道。 赵孤狠狠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不服?你以为练气宗为什么会将赵家作为扶植对象?想要人前显贵,必定人后受罪!连这点气都咽不下,如何能成大事!” 言罢,遂不再理会赵寒,背袖离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83章:瞒天过海 大略算了算,距离竞宝大会开始,还有不到一月的时间。 从赵家走出来之后,何易并没有再回太守府。 因为,公良雎来了。 并且给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黎戎寨三千精兵,已经尽数归降。 所以,何易要与公良雎一起商议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一系列问题,谋而后动,以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他就只写了一封书信,让贾绍送入太守府。 那信上只有两句话: “赵家并无反意,愿意举家出城,以避流言蜚语,太守尽可放心。另外,那一千五百名三县百姓,都已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送至斛阳,请太守大人即刻做好交接准备。” ............ 翌日清晨。 何易在与公良雎连夜密谈之后,大小诸事都已定下,并且差人星夜送信至平原裴东处,剩下的,就只是等着太守府的动作了。 果不其然,天色刚刚亮起,便有一队遍布旌旗的人马,盔甲鲜亮,徐徐走出斛阳城。 行路半日,直至平原县外五里的上郊原野,便见有一大群布衣百姓,早早在这里等候了。 “哪位是常都尉?我乃平原将领裴东,奉我主之名,特来交接民众!”裴东提枪跨马,从布衣百姓队伍中出列。 “我便是了。闲话少说,快些派人跟我走吧!” 片刻后,旌旗摇曳的斛阳军队中拔马走出一位彪悍武将,满脸倨傲之色。 正是常都尉。 原本刘仪想要派遣的人并不是他,但因为赵家的关系,刘仪特意委派了常都尉来做这件事情,并且特意嘱咐何易,若能不动声色的将其抹去,自然更好,至于原因,当然是“战死沙场”了。 对于这样的条件,何易自然满口答应。 他原本也没想让这常都尉活着回去。 “这恐怕不行。”裴东勒了勒手里的马缰,停在常都尉身前,道:“我家主公说了,要先将这些平民伪装成斛阳的士兵,才能让你们带走。否则消息走漏,对我平原县以及斛阳城都没有好处!” “唔?”那常都尉眉头一皱,目光停在裴东脸上,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裴东见状,手心里微微见了汗。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激动。 “不知常都尉,可有另外多带一千五百套斛阳盔甲吗?”裴东提醒道,拨动着手中的马缰,以掩饰内心的紧张。 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倘若失败,前功尽弃。 “这倒是没有。”常都尉摇了摇头。 他出来的匆忙,只是听了太守的命令,用一千五百名斛阳军换回一千五百名平民百姓回来。 这任务如此简单,常都尉却也没有多做思考,直接就带人出城了。 可正如对方所说的,没有另外的盔甲,要如何将平民伪装成士兵? 裴东高声道:“既然如此,就请常都尉先回斛阳,带足一千五百套盔甲再来吧!” 言罢,裴东调转马头,就要带着百姓离开。 “等一下!”常都尉连忙喊道。 重新回斛阳城取来甲胄,那肯定是不行的。要是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办不好,恐怕落人口舌。 最重要的是,他今日入府领命时,就发现了太守对他的态度极为冷淡,若再因为此事而导致太守不满,他这仕途恐怕就要走到尽头了。 “既然如此,我叫将士们把甲胄脱了,再给这些平民穿上不就行了?”常都尉向后挥了挥手,喊道:“卸甲!” 军令既下,一排排的斛阳士兵开始卸下盔甲,交到那些布衣百姓手中。 大半个时辰过后,“伪装”结束。 整整一千五百套兵甲,已然全部穿在了那些百姓的身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常都尉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就在那些百姓拿起斛阳的兵器,穿上斛阳的盔甲之后,竟然完全换了一副气质,给人的感觉,如同重获了新生一般。 他们整齐列阵,队伍中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意,完全没有平民该有的怯懦样子,反而如同一支经历过战争洗礼的精英之师。 “也请常都尉卸甲吧!” 还不等他细想,裴东便带着十几名“百姓”,将常都尉围了起来。 他们脸上没有下官见到上官的敬畏,只有无尽的凶残与冰冷。 常都尉只觉情况不妙,顿时有些慌了,将兵器护在身前,警惕的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请常都尉卸甲!”裴东寒声说道,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 周围十数名“百姓”,也都暗自将刀剑出鞘,锋芒毕露,杀气腾腾。 “你们,你们是想谋害本都尉?来人!来人啊!给我将这些逆贼全部抓起来!”见状,常都尉更显慌张,拔马转身,便要逃走。 便在这时,裴东急骤出枪,势如疾电,枪锋贯体,一枪便将那常都尉的心脏戳了个通透。 由生到死,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杀!一个不留!”裴东残忍的下了绝杀令。 他将那常都尉的尸体挂在枪头,高高举起,喷涌的血液顺着枪杆落下,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艳红的痕迹。 “杀!” 震天的喊杀声中并没有掺杂多少沸腾的热血,因为站在另一面的一千五百名手无寸铁的斛阳士兵根本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没有了武器和盔甲的他们,宛如被卷入狂风的枯草,在被连根拔起的那一刹那,注定什么都不会留下。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不到一刻钟。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裴东心里毫无波澜,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多重要。 “留下一队清扫战场,余下的黎戎军将士,随我出发!” 这些伪装成百姓的,便日前所降的黎戎寨精兵,在加入何易麾下之后,仍旧沿用“黎戎”二字作为其军号,暂时归于裴东管理。 “是!” 将士们齐声高喝,声入云霄。 ............ 这几日,斛阳城内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修真世家离开斛阳,企图在竞宝大会开始之前,去北荒雪原外围碰碰运气。 若是气运加身,能够在北荒之中得到机遇,便是天大的机缘。 于是,城中热闹了没几日,街道上又变得冷冷清清。 何易与公良雎并肩站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望着敞开的城门以及偶尔进出的百姓,原来片刻的繁华,都只是假象而已。 “少将军,你出世的时日尚短,可能还不知道......这世间百姓,有大约三成,都被外界的仙门蛊惑走了,修真二字,比瘟疫散播的还要快。”公良雎低声说着,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 他将修行比作瘟疫,不,比瘟疫更甚。 数年以前,公良雎刚刚从面临解散的北戎残军退役回来,首先来到的便是斛阳城。 但在见过了一系列黑暗的事情,却无力阻止时,他无奈离开这里,去往平原隐居。 可最终连平原这个小小的偏远之县,都无他的容身之地。 “美曰其名,修行,长生。可那北荒之内,那枯雪林中,那无亘洲,以及边疆之外无数的未经开垦之地,又有多少无辜百姓被扔进去,为寻找所谓的灵产,命丧九泉?” 公良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见惯了这样的事情,多少有些麻木。 他不想在这样麻木下去了。 所以,他宁愿加入黎戎寨,为其出谋划策,行造反之事。 何易默默的拍了拍公良雎的肩膀,另一只手藏在袖中,紧紧捏着。 他又何尝不能体会公良雎的心情? 北荒中,被吸干鲜血的囚犯,残忍的血祭,被抛弃的士卒们; 边村里,女人的饥饿与哭喊,倒悬树下的死尸,被当做炉鼎的小女孩; 平原县,被蒙蔽的新兵,枯雪林里的血战,仙与官脏脏的交易; 以及斛阳城,差点又被利用的一千五百名无辜的百姓。 何易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 这一次,他的心不会再动摇。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84章:太守之位 不久之后,那一千五百名穿着斛阳盔甲的黎戎将士,踏着沉稳矫健的步伐来到斛阳城门之下,雄赳气昂,好似一群脱囚的猛虎。 城门大开着,其上的守军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想要阻拦的动作,便将这一队人马放入了城内,一路畅通,毫无阻拦。 何易早就让刘仪与城门上的守军打好了招呼。 按照刘仪的说法,这一千五百名“百姓”,必须要先送入斛阳之内,然后再由他另外委派亲信,将这些百姓送往疆域之外寻找灵产。 至于何易,等交接完毕之后,就没他的事情了,而灵产所在的地点,他每那个必要,更没那个资格知道。 毕竟,只是区区一个县丞而已。 ............ 整齐的脚步声仿佛跳动着的大地脉搏,强健而有力。 在进入斛阳城的那一刹那,黎戎军那一张张充满杀意和仇恨的脸,也在此刻暴露无遗。 要知道,黎戎寨中至少有一半寨军,就是被迫从斛阳城离开的。 数年前,练气宗刚刚在戎州边界成立,在广收门徒的同时,也同样大量利用平民百姓搜刮灵产。 作为距离练气宗最近的斛阳城,以及周边乡县,自然就成了最主要的受害地点之一。 大量的平民百姓,甚至是军队,被投放进满是穷山恶水的不毛之地,无数人死于非命,而斛阳太守非但不制止仙门的作为,反而甘愿成为其麾下鹰犬,助纣为虐,大肆抓捕逃亡的百姓。 多少人在那段时间家破人亡...... 所以,对于罪魁祸首的太守刘仪,怎么能没有仇与恨? 何易没有再让他们隐藏心中的戾气,也没有必要再隐藏了,此时此刻,正是一泄愤恨的最佳时机。 “都下去!太守大人有要事与县丞相谈,闲杂人等,一律退避!” 太守府门前,人高马大的裴东手持长枪,驱散了守在门口的护卫。 公良雎派出两队人马,封锁了去往各处街巷要道,以防止外人进出。 紧接着,何易大手一挥:“众军听令,包围太守府!一只苍蝇都不得放出去!”遂命人将太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众黎戎军接下命令,比肩接踵,在太守府四处围起一排排人墙,无论是谁,都不得而入,更不得而出。 “少将军,太守府已经彻底封锁,我们进去吧!”诸事做完,公良雎来到何易身边,整理着自己的仪容,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严肃一些。 “走吧,去见那刘太守最后一面。”何易点点头,也学着公良雎的样子,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表情凝重而又严肃。 苦心谋划如此长的时间,悬崖边上一步一步小心谨慎的走着,设了那么多的局,抛出那么多的迷雾,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情。 兵锋所向,太守府邸......这确实是一件很值得严肃的事情。 “主公,公良先生,你们这么沉闷干嘛?城池马上就要归我们了,这难道这不是一件喜事吗?”受这股严肃的氛围的影响,贾绍颇显不太自然。 他显然不太适应这种气氛,同时心中也是万分的不解。 能够兵不刃血的夺下一座郡城,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何易与公良雎对视了一眼,同是摇了摇头,肃穆的神色之中,没有兴奋,没有愉悦......有的只是悲凉。 只有将城池看做自己的“私有物”的人,在得到一座城池之后才会感觉兴奋。 那些人时常蛰伏着自己的城府与野心,恨不得天下大乱,然后自己一飞冲天,于乱世之中展露锋芒。 而何易,显然不这么想。 他啊,是多想在一番盛世之中,过着无忧无虑,逍遥快活的日子...... ............ 太守府内,刘仪正满脸兴奋的候在大堂之内。 一边等待着何易等人前来,一边不断的和身旁一位将领低声说着什么。 他们说的,可能是寻找灵产的地点,也可能是在规划探索的路线,不过这一切,都随着何易的到来戛然而止。 “刘太守!事情已经办妥!”何易猛地推开紧闭的大门,声音洪亮。 他用力极大,木质的大门重重的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却将大堂内的刘仪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谁!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刘仪气急败坏的骂道。 “太守大人,三县百姓均已带到,请过目吧。”何易挥了挥手,顿时便有一队人马涌入内府。 见门口进来的是何易,以及许多穿着斛阳甲胄的士兵,刘仪这才松了一口气,抚掌道:“来的好,来的好。” 他快步走到这些士兵身前,挨个打量了一番,脸上有些许惊喜之色,便问何易:“你们这些县里的百姓,怎么个个生的如此雄壮?这派头,这气势,都足以比得上我斛阳城内的精兵了!” 至此,他满脑子仍是寻找灵产,以换取修行之法的念头,面对一众黎戎军士充满戾气的眼神,非但没有发觉任何的不妥,反而更显欣慰。 何易偏头看了刘仪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北地民风彪悍,自然有如此雄风。如此雄兵,岂不让太守大人的计划,变得更加简单了吗?” “对!你说的不错,很不错!好,好啊!待事成之后,本太守重重有赏!”刘仪接连说出两个好字,老怀欣慰的拍了拍何易的肩膀。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何易脸上的变化,只是见这些所谓的“百姓”如此雄壮威武,心中对于寻找灵产一事,又多了几分信心。 片刻后,他忽地将脸转向何易,道:“好了,把这些百姓都留下吧!至于闲杂人等,可以离开了。” 刘仪是看着何易说的这句话。 所以这些“闲杂人等”,指的自然也就是何易等人了。 很明显,刘仪不想,也不需要何易再参与接下来的事情。 这些“百姓”的用处,以及用在何处,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他是个谨慎的人。 可惜他的谨慎用错了地方。 “......” 何易没有动,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他那双无神的眸子,宛如腐烂的泥泞区域中,能够将人吞噬的沼泽泥潭,这其中,还包含着一丝血红的狠戾。 “我说刘太守,不知这批百姓,是要被送到那个不毛之地寻找灵产?下官帮了您这么大的忙,难道就想这样搪塞与我吗?您应该知道,有功,得赏,要是有错嘛......那就得罚。” 何易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说话也越来越不客气。 “与你无关!退下!本太守说过,等事成之后,自然会奖赏于你!” 刘仪面露不悦之色,还以为何易是想讨要好处,便凌厉的瞪了何易一眼,但在与何易的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自己却首先被吓的一个哆嗦。 他忽然发现,眼前的何易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似乎带有杀意,却不知来自何处,针对于谁。 “与我无关?你究竟要找什么东西,确实与我无关,不过你想让这些百姓替你办事,那就要自己问一问他们答不答应了。” 何易像是没有听到对方的话一般,自顾朝着这大堂之中的主位走去。 “大胆!区区县官,也敢对太守大人不敬?我看你是找死!”大厅之内,唯一的一位斛阳将领厉声说道,拔出腰间的佩剑,便朝何易走去。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何易的声音之中没有丝毫的情感,一手搭上剑柄,金色的剑芒一闪而逝。 紧接着,便见那名将领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直至落地时,那双生机尽失的眼睛里,还满是迷茫与疑惑。 血溅当场。 飞散的血雾在刘仪的眼前遮成一片异样的模糊,浑圆的头颅咕噜噜滚至他的脚底。 刘仪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却是扑通一声,吓得瘫坐在地上,巍巍颤颤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何易道:“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 从出剑到收剑,不过眨眼的功夫,何易的脚步也未有片刻的停歇,仍旧一步步的朝着前方,来到那张代表着太守之位的镶金玉椅前———— 坐了下去! 这一瞬间,刘仪脸色大变! “你......你......你们......是想要造反吗?” 刘仪一脸惊恐的指着何易,又指着周围的士兵,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环视左右,发现府邸之内这些威武雄壮的百姓,也全部都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面目狰狞,满是凶恶之色。 此时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些斛阳士兵,早就被换成了何易的人马。 原来从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何易算计了。 “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救本官!” 刘仪从地上爬起,想要夺门逃跑,但即刻便被几个五大三粗的黎戎军拦了下来。 刘仪放声大呼求救,但外门俨然已经被这些穿着斛阳甲胄的士兵堵死。 插翅难飞! “不用喊了。为了替自己保密,为了肃清太守府内的赵家眼线,你不是早早就将太守府的一干人等,全部赶出去了吗?”何易似笑非笑的说道。 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或许这句话,说的就是刘仪这样的人。 到头来,还是自己害了自己...... 幡然醒悟过后,刘仪那张脸瞬间变成苍白,毫无血色。 “我说刘太守。你若要修行,何须如此麻烦?不如将这太守的位子让给在下,然后光明正大的修行,如何?”何易直截了当的说道。 “枉我对你信任有加!没想到你这种大逆不道之人!谋反逆贼!狼子野心!”刘仪几乎用出了全部的力气吼叫道。 “放你娘的狗屁!”便在这时,站在旁侧的裴东脸色一变,挥起沙包一样的拳头,便狠狠朝着刘仪那张嘴巴便砸了过去。 砰! “你他妈说谁是狼子野心!谁是逆贼!啊?混蛋!再敢说一句试试?老子割了你的舌头!”裴东他下手极重,一拳下去,七八颗沾血的牙齿便从刘仪的嘴里蹦了出去。 锵! 裴东将腰间的佩刀拔出,直接架在那刘仪的脖子上,而后,另一边的公良雎便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毛笔和宣纸,一把拍在刘仪身前,寒声道:“速速写下让贤书!或者你死,然后我来替你写!” 一群人围了上来,手持钢刀,明明晃晃,寒气逼人。 刘仪颤栗不止,惶恐的向左右看了看,却迟迟不肯去碰笔纸。 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护身符了。 若是写下让贤书,恐怕他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休想!我是不会写的,你们......你们想要谋害本官,想要谋取太守之位?我告诉你们,一旦事情传到戎阳,传到州牧耳朵里,你们全部都要死!全部都要死!”刘仪说道,因为没了门牙,有些口齿不清,说话时,血沫子不停地往外冒着,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州牧?那个源真?”何易居高临下看着刘仪,表情有些玩味。 这他倒是不怕州牧。 一个死人而已。 虽然外界还不知道源真已经死了的消息,但何易心里却是一清二楚。 之所以要刘仪写下让贤书,最主要的原因,只是为了安定斛阳城内的一众文臣武将的心,以免在夺了这个太守的位置以后,会有人趁机生事。 多事之秋,麻烦能免一点是一点。 “这人到中年啊,不思出众,便要出局,你不想出局,所以贪图修行,这一点,我也明白......”思忖片刻,何易低头看着刘仪:“谋取也好,让贤也罢,你既然这么迫切的想要进入修真之道,又何必占着太守的位置偷偷摸摸行事?你看这样如何?我呢,这里别的没有,只是恰好有一本修真功法,只要你肯写下这让贤书,尽管拿去。” 言罢,何易轻轻与公良雎点了点头。 公良雎会意,随即便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封皮古旧,表面染着些许干涸的血渍,其上,“五行秘术”四个烫金大字显得异常的扎眼。 这四个字,仿佛有种诱人的魔力,刘仪仅看了一眼,目光便再也无法从上面离开。 看着刘仪那副样子,公良雎冷笑一声:“真是便宜你了。”便将手中的功法抖了抖,示意刘仪自己拿去。 “此言当真?”沉默了片刻之后,刘仪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而后飞快的伸出手,将那本功册夺了过来! “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骗你还有什么意义吗?”何易指了指周围如狼似虎的黎戎军,说道。 这本功法,是自平原县击杀那名水行修士之后得到的,并不是什么珍稀功法,只是一种非常基础的入门功法而已。 “......” 刘仪狐疑的看了何易一眼,连忙将功册翻开几页,大致浏览了一遍,其上确实记载着某种修行的方法,内容条理分明,确实不似一本假书。 手中握着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东西,刘仪犹豫了。 但他又怕何易出尔反尔,便警惕的说道:“你不会在我写下让贤书之后,再杀人灭口吧?” 何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指向桌案上的一方锦盒,道:“太守信印就在那里,就算你不写,我一样可以以假乱真————所以说......你是在拒绝我吗?” 他挥了挥手:“推出去砍了。” “遵命!” 裴东残忍的笑了笑,拔出腰间的利刃,便朝刘仪走了过去。 “别,我写,我写!”刘仪蹬着腿向后挪了一截,怀里紧紧抱着那本五行秘术,咬了咬牙,终究是提起笔来,开始写那所谓的让贤书。 不久后,刘仪停笔。 公良雎将他写好的让贤书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遍,而后对着何易点了点头。 “让他走吧。”何易挥了挥手说道。 众军有所疑惑,但也不敢忤逆何易的意思,便从中让出一条细小的缝隙,那刘仪见何易真的要放自己离开,便如疯了一样的向外冲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少将军,那刘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这样放他走吗?”公良雎免不了有些担心,一是怕那刘仪四处宣扬此事,二是怕刘仪开始修行之后,会回来复仇。 “放了吗?放不了,只是......只是让他死的明白点罢了。”何易摇了摇头。 那刘仪根本不敢宣扬此事。 一旦说出去,就证明他确实有私自寻找灵产之嫌,到时候无论是赵家,还是练气宗,都不会放过他。 至于复仇?更是空谈。 修真一途,可要比世俗凶险太多了。 “那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动?”裴东问道。 “先把让贤书拿出去,给城中官吏看看。至于其他的......晚些再说吧。”何易一声轻叹,只觉得脑中浑浑噩噩一团,眼前的一切都也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 精神紧绷,绞尽脑汁,又连续数日的不眠不休,实在是太累了...... 何易的眼皮止不住的往下掉,便就趴在那张镶金玉椅前,当着一众军士的面,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85章:欲择明主 刘仪夺路而逃。 从太守府狂奔出去之后,他径直朝着城门的方向,一路逃窜,横冲直撞,时不时回头张望。 直至来到城门附近时,刘仪都并没有发现追兵的踪迹,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奔逃的脚步也渐渐放缓。 “呼......没想到那个平原县丞真的会将修行功册给我......难道是想借用此物,封我的口吗?”刘仪喘着粗气,自语道。 他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然后便被一种巨大的狂喜冲昏头脑。 修行! 长生! 刘仪快速朝怀里藏着的功册看了一眼,眼神又变得阴邪,自语道:“等着吧!敢夺我的位子?马上就让你们全部去死!” 虽然刘仪被迫写下了让贤书,但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斛阳城的一众官吏耳中。 倘若自己趁这个时候去军营集结大军,反攻回去,那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修行,要,位子,也得要!” 这般想着,刘仪那颗心又变得火热起来。 他跑到城门处,原本想着将何易如何威逼利诱,夺走他太守之位的事情告诉城防军,然后再带大军反攻太守府,将何易等人一网打尽。 但转念一想,若是反攻回去的话,万一何易将修行功法的事情说出来,再由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到练气宗和戎州牧的耳朵里的话,又该怎么办? 恐怕那些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回去,要么两样都有,要么两样都没有,自己还要丢了性命。 不回去,起码还落了一本修行功法...... 权衡利弊之后,刘仪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用衣物遮掩住自己的脸,灰溜溜的走出城外。 “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回来报仇雪恨的!”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等修行有所成功之后,一定要回来报这夺位之仇! 这样想着,刘仪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钻入一条小路内,恨不得一瞬间就能离开这个让人憋屈的地方。 “喂!前面的人可是斛阳太守刘仪?” 在刘仪穿过一条羊肠小路时,后方的一棵树旁忽地传出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刘仪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回头看去,却是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衣之中的神秘男子,正用那双唯一裸露在外的双眼,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刺客? 刘仪吓了一跳,还以为何易出尔反尔,又派了刺客来杀他,当即便将脑袋往衣服里缩了缩,撒腿便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便在这时,又有另外一个黑衣男子,从前方的树上纵身跳了下来,拦住了刘仪的去路。 “嘿!想走?” 那人说着,朝他伸出一只手掌:“先把东西交出来吧!” “你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仪四处看了看,下意识的捏紧了袖中藏着的那本五行秘术,神色显得十分紧张:“既然知道本太守的身份,那就赶快让开!否则定斩不饶!” 他面前这个男人,要比身后的那位瘦了许多,看起来就像一根竹竿似的,还是被风一吹就要折断的那种。 依靠本能的判断,刘仪还是觉得眼前这人比较好欺负一些。 “定斩......不饶?你这人,说话倒是挺有意思。我乃是散修杜刀,凭你一个凡人官吏,怕还管不到我头上。”那人看向刘仪身后的黑衣人,又指了指刘仪本人,道:“老廖,那斛阳太守,就是他了吧?” “错不了!”廖钱中肯定的说道。 刘仪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警惕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注意到对方口中所说的“散修”二字,既然是修真者,那就不可能是平原县丞派来的刺客了。 想及此处,刘仪反而松了口气。 但对方接下来所说的一句话,却让刘仪整个人如同坠入了冰窟一般,寒到了骨子里。 “干什么?哼哼,我兄弟二人欲寻明主相投,奈何无门可入,便来借用一下你刘太守的项上人头,以做投名状!”廖钱中冷笑着,而后取出武器,一步步朝着刘仪走去。 “既然是死,那就让你死个明白吧!我们想要投靠的人,便是那位夺了你太守之位的人!” 刘仪闻言,双目骤然睁大:“怎么可!他怎么会和修真者有所交集......” 一个“集”字还未说完,便见廖钱中手起刀落,眨眼间将刘仪砍翻在地。 至死,他的手都一直放在怀里,紧紧攥着那本五行秘术。 ............ “看到了吗?老杜,这就是贪婪的下场。你啊你,自从开始修行之后,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越来越贪婪了......”廖钱中从刘仪身上搜出那本五行秘术,使劲拽了好久,才从其手中拽出来。随即扔到杜刀手中,说道:“一会去见那位大人,你亲自将这功册还回去,好改变一下那位对你的印象。 言罢,廖钱中开始处理刘仪的尸体。 锋利的刀刃划过刘仪的脖颈,尸首分离。 随后,他又取出一方杉木盒子,将刘仪的首级放了进去。 杜刀摸着手中那本薄薄的册子,却是苦笑了一声,道:“我说老廖,这就是你坚决不肯修行的原因?” 他与廖钱中,可以说是生死之交了,两人之间少有矛盾,尤其是当初同处万通门时,更是配合密切,心有灵犀。 在万通门覆灭之后,杜刀便入了修真一途,虽然法力低微,但寿命却是实打实的得到了增长,并且因为灵气护体的缘故,可以说是百病不侵。 他希望廖钱中也能够与他一同修行,他不想因为时间的关系,而痛失一位挚友。 可无论他如何劝说,廖钱中的回答,也从来都只是一个“不”字。 廖钱中头也不抬:“没错!修行,有什么好?勾心斗角一万载,不及逍遥二十年!” 虽然没有进入修真一途,但这其中的些许内幕,廖钱中总归还是知道一些。 在廖钱中心里,那就是一条一黑到底的路子,一旦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听他这般言语,杜刀却是有些急了,道:“你说想要逍遥快活,那又何必去投靠别人?总归还是替人办事,又何来快活一说?你也看到了,那家伙的野心有多大!来斛阳不过半月,居然就兵不刃血的夺了太守的位子!而且还是在赵家,以及那么多外城修真者的眼皮子底下?老廖,你比我聪明,这不假,可不能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到这种人手底下做事,就凭你的才智与能力,那家伙还不把你往死里用?” “有用总比没用好。”廖钱中叹了口气,道:“好了,我也不与你争,既然说道逍遥快活,对我来说,没有什么能比重建万通门更快活的事情了......你决心修行,不也是为了给咱们的师傅报仇?” “可是,那家伙真的可以吗?” 杜刀犹豫着说道,他不相信一个普通人能在这满是修真者的世界里蹦跶多高。 虽然现在已是一城郡守,但那又能怎样? 数年前,进攻皇城的那几十万人马中,又有多少不世俊杰?最后的结果,不还是葬于土中吗? “你啊你......什么时候能把眼光放的长一点?”廖钱中一脸无奈的说道:“我本来以为,那位先生是居真宫的人,而且在居真宫内的地位不低。因为居真信印至少也是护法以上的职位才可以持有。可后来你又说,那位先生身无修为,只是一个世俗凡人......这就显得非常奇怪了。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拥有居真宫的信印?” 所谓护国四圣宫,并不全是修真之人。 神武、命延、居真、翊圣,这四宫之内,其实也就只有居真一宫,是完全由修真之人所组成的。 若何易带的信印,是神武宫,是命延宫,哪怕是四宫之内最为神秘的翊圣信印,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可偏偏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居然配有居真信印......若说那真是他的,打死廖钱中都不信。 杜刀撇了撇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或许是捡来的也说不定。” “愚!”廖钱中白了杜刀一眼,懒得跟他在这些细节上计较,继续说道:“所以,我一度怀疑过那位先生的身份,直到两个人的出现,才让我下定决心投靠过去。” 杜刀疑道:“哪两个?” “公良云义、裴文坚。” 说出这两个名字之后,廖钱中整个人的表情都开始变得肃穆起来:“这两人,你或许不认识。但他们十年前,曾在同一支军队里共事。而那支军队的名字,叫做————北戎十四军!” “北戎十四军......你是说,那个铁骑横扫周、陈二国,替陛下开辟半边江山的北戎军?可这与我们的去向,有什么关系吗?” 这支军队的大名,杜刀当然也听说过,只是早就已经成为过去了。 “当然有关系!你没听那两人是怎么称呼那位先生的?少将军!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他是那个曾经叱咤北方的北戎十四军的少将军,是那个被当今国师下了最高等级的绝杀令的人!而且据我所知,那份追杀令至今还没有被收回!”廖钱中沉声说道。 杜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十年都没有收回的绝杀令?那得是多大的仇恨......” 廖钱中摇头道:“不,其实这中间没有半点的仇恨。我曾经仔细研究过,但这其中确实任何有关于仇恨的东西。结论只有一个,那徐国师是在害怕,他怕那位先生,而且怕了整整十年,怕到了骨子里,怕到了今时今日,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廖钱中面无表情的挑了挑嘴角,而后语气肯定的说道:“能够让手握天下修真势力的徐国师怕成这个样子,这就是本钱,这就是能力!这,就是我下定决心投靠那位先生的理由!” “......”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86章:佳人有约 何易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深夜。 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公良雎连夜召集斛阳城内的官员前往太守府,并于府内将刘仪所写下的让贤书拿了出来。 五十名刀斧手立于大堂两侧,利刃之下,这些斛阳官吏就算想不承认,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有没有刀斧坚硬。 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手法,虽然拙劣,却也十分有效。 此事暂时告以段落。 ............ 夜空下的斛阳城,灯火通亮,飘落的点点雪花在何易眼前模糊放大,虚幻不实。 何易登上斛阳城中央,最高处的一座楼阁,看着下方一条条张灯结彩的街道,接踵而出的行人,微微有些入迷。 那由灯火荧光编织出的光影中,火苗如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般跳跃着。 热烈的生命,被城外远山那坚固而冰冷的线条所包围,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一静,一动; 一冷,一热; 一寂,一闹。 而这静与动之间的过度点,是远处那雄厚宽固的城墙,是不知疲倦的守卫于城门之上的军士,是日以继夜的处理民事的勤廉官吏,是心甘情愿的为城中百姓奉献一切的精神与意志。 有了这些,城里才是能够让人生活的地方。 无论缺了哪一样,温馨的生活都将变成严酷生存。 何易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他觉得这是一个无比简单,无比浅显,无比纯粹的道理。 可是为什么,这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的人不明白呢? ............ “主公,今夜是元霄灯会,您不下去看看吗?”贾绍在何易身后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 贾绍与何易想的不同,或者说他的想法从来都非常单纯。 有人欺负,就打回去,有人欺负何易,那就拼上性命打回去,因为他是何易护卫,仅此而已。 所以,从没来过郡城的贾绍,即便早已被街道中的灯火与阑珊深深吸引,也要先问问何易的意见。 这是一份被认可、被肯定的尊重。 “元霄灯会......”何易看得出贾绍想要出去玩耍的心思,不禁莞尔。 说到底,贾绍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他忽地想起还有一份约定在身,便说道:“走吧,出去逛逛。” 贾绍一听,脸上顿时笑出一朵花来。 ............ 白波胡,位于斛阳城内偏北的地方,护城河中的水便是从这片白波胡中延伸出去的。 之所以用“白波”二字命名,是因为每到春夏,这湖中便会生长出无数洁白如雪的莲花,在被风吹动的时候,会形成层层起伏着的白色波浪。 此时,冬季虽然已经过去,但余冷仍是十分凌冽,所以自然欣赏不到这幅美景。 不过城内的百姓显然更具智慧。 他们将一朵朵莲花状的灯船推入白波湖中,成百上千聚到一起,虽然不如真正的花儿那么自然,却也颇有几分巧夺天工的妙处。 “小绍,你就随便逛逛吧!我自己走走。” 现在斛阳已定,基本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刘仪也被廖钱中和杜刀暗中做掉了,并将其人头当成投名状,再次来投何易。 这一次,何易没有拒绝,他甚至答应的很爽快。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需要一个听觉敏锐的耳朵。 而那个耳朵,就是曾经的万通门徒————廖钱中。 至于杜刀,作为接纳廖钱中的附属品,何易将其纳入麾下,实属无奈。 他确实不想与修真之人为伍,可有些时候,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如他所愿。 “就当做是相互利用吧。”何易自语道。 穿过白波湖边一众观赏灯花的百姓,何易来到渡口之上,与船夫租下一条小船,往湖中行驶过去。 最中央处,依稀可见一艘画船,被摇曳的烛光映出点点神秘的轮廓。 夜风掠进,将几朵莲花灯推至船边,与月色遥相呼应,更加显得美轮美奂。 ————元霄灯会,白波湖上。楼船之中,盼君相见。 “到底会是谁?”这一番赏心悦目的美景,让何易的心情变得极好,对那画船的主人,也生出几分好奇。 待靠的进了,那画船的样子便又清晰了几分。 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正背对着何易坐在船头,手持一把梳子,细心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月下的身姿倒影在水中,几分清怜,几分柔美,几分惆怅,几分妩媚。 女子开口,一曲清歌幽幽传来: 贤人三过不还兮, 涂山吟猗候人兮。 世上虽多万般道, 人间亦少有情郎。 此曲作罢,那女子手中顺到一半的梳子,却是忽地停顿下来。 而后一声惋叹:“人间亦少有情郎。” 曲中前两句所说,是大禹治水之时,三过家门而不入,以至大禹之妻涂山氏,思念成疾。 至于后两句,则是以一种小女子患得患失的心态,来感叹对大禹的不满,意思大致是:世上共同治水的人那么多,偏偏就你薄情薄义,连进家看看的时间都拿不出来吗? “倒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何易耸了耸肩,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致,随即回唱道: 舍身成仁今日事, 化身熊罴亦不甘! 九江之水若不治, 人间何来有情郎? 那女子闻言,却是一怔。 回眸望去,但见到那孤舟上单薄的人影,四目相对时,却是巧笑嫣然。 这一刻,漫天的星月,黯然失色。 ...... 原来是她?何易微微有些愣神。 “公子说的对,倒是奴家冒失了。”那女子歉然说着,起身朝着何易行了礼节:“请公子登船小叙。” 何易回礼,而后登上画船,好奇的打量了一番,道:“不知红袖姑娘找在下来,所谓何事?” 他心中诧异,眼前这位红袖姑娘,与自己非亲非故,可对方的言行举止,却都表现出一副相识已久的模样。 难道真的是某位旧相识不成? 可是,如此绝美的女子,应当给人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才是,偏偏何易脑中没有半点印象。 “此次冒然让公子过来,确有一事。”红袖犹豫了片刻,目光中忽地升起几分期冀,道:“公子可否借剑一观?” “剑?”何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红袖一指何易腰间,道:“便是这把。” 斩魔剑? 虽然不知道这位红袖姑娘为何会对斩魔剑感兴趣,但出于礼节,何易还是将斩魔剑抽出剑鞘,递了过去。 毕竟那日在梦楼之中,红袖也算间接性的帮他解了围,这个人情,何易还要找机会还一下。 红袖似是抢夺般的从何易手中接过斩魔剑,掂在手里好生观摩着,时不时伸出素手,轻轻触碰剑身上的字符,好一会,才缓缓说道:“果然是斩魔剑!请问公子,这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居然知道这剑的名字? 何易又是一怔。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87章:悟道,悟道 何易略带疑惑的看向红袖的眼睛,脑子里快速闪过了几个猜测,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确实不认得这位红袖姑娘。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位红袖姑娘,与这柄斩魔剑,或者与元逸居士之间,一定有着莫大的渊源。 但他毕竟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不知道这二者之间是亲是仇,所以并不敢直接说出实情。 毕竟,斩魔剑的原主人————元逸居士的身份,实在太过于特殊了。 所以,何易只得糊弄着说了句:“偶然间捡来的。”而后又问:“姑娘怎么知道这把剑的名字叫做斩魔剑?” 红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何易的问题,似是有所防备,道:“有些事情,现在还不便与公子说明......只是这剑,对奴家来说十分重要,还请公子如实相告,万勿隐瞒。” “......”听她这般言语,何易更不能说了。 他忍不住看了那红袖姑娘一眼,只见秀眉紧锁,一双绝美的眼眸之中饱含关切之意,似是有心事万般。 该不会......是元逸的私生女?又或者是随意惹下的风流债?何易忍不住腹诽道。 “公子若是不肯说出实情,就休怪奴家不客气了!” 见何易闭口不言,红袖那双满含愁苦之色的眸子里,忽地多出几分凌厉的神色。 她才不会相信何易的搪塞之辞,若真是捡来的,怎么可能知道这剑叫做斩魔剑? 况且,对方连剑身上的字符都已经悟出了两道,明显就是有额外的机遇,怎么可能会是捡来的? “怎么,套不出话,就要明抢了?”何易的语气也在这时冷了下去。 他的性子,本就是吃软不吃硬,若是把话摆开,有事说事,一切都好商量。 若是来硬的,就算对方是个绝色女子,何易也绝对不会怜香惜玉。 “把剑还给我!”何易沉声说道,同时暗道了一声不妙。 因为,刚才将剑递过去之后,这红袖姑娘便一直拿在自己手中,并没有交还给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何易现在是赤手空拳。 倘若对方突然发难,自己恐怕就要陷入险境了...... “不还又如何?如今在我这画船之上,公子认为自己走的了吗?”红袖后退了一步,很是熟练的将斩魔剑挽出一朵剑花,将斩魔剑收在身后。 而后,何易眼尖的发现,那斩魔剑上的第一道字符,破字符,居然在这一刻骤然亮了起来! 而且与何易平时使用时,所发出的金色亮芒不同,此时的破字符,在红袖手中所散发出的光芒,竟是一种如同新生嫩芽一般的青绿之色! 紧接着,四柄与斩魔剑一般无二的剑影,悄然浮现在红袖两侧...... 凌空悬浮,上下浮动,如是微风轻扫的柳枝,看起来极具活力与生机。 加上红袖本身纤长的身姿,再加上不远处岸边的地平线,所组成的这幅景象,分明就是破字符原本应有的样子! “你怎么会用破字符!”何易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那四道剑影同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曲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何易袭来,而红袖本身,亦执剑向前,化作一道红色魅影,刺向何易的心窝! 何易抽身闪避,险而又险的躲开那四道剑影,在剑尖没入甲板的前一秒,剑影化作一道道绿色的流光,消失不见。 之后,绿芒再闪,眨眼之间,那红袖的身侧便又多出四道剑影。 不对,不是破字符!这是......生生不息?生字符? 何易神色一凛。 斩魔剑上的字符,来源于元逸所留下的《夏禹书》拓本。其上除了记载有十二道字符之外,更是记录着元逸本人对于这些字符的领悟。 就拿这第一道字符来说,就与何易所悟出的“破”完全不同。 元逸居士所悟,乃是“生”。 万物生长,生生不息,一剑可含千变万化。其所描述的生字符,正与红袖此时所施展的招式一模一样! 眼见利剑袭来,危机关头,何易脱口而出:“元逸居士是你什么人!” ............ 随着何易的语落,那道红色魅影戛然而止。 斩魔剑的剑尖,也在何易胸前半寸的地方停下。 “公子果然知道元逸居士!请问公子,元逸居士人在何处?”红袖手腕轻动,将斩魔剑收起,眼中厉色顿失,又换出一副忧心忡忡之色。 她方才之所以突然发难,只是想逼迫何易说出实情而已,并无真正伤害何易的意思。 见对方收剑,何易也是舒了口气。心道,这红袖姑娘既然会使用元逸所悟之道,那与元逸的关系,也必然是亲近而非仇恨了,自己若再藏着掖着,那就是自讨没趣了。 只是,对方所问的是元逸人在何处,这又让他如何回答? 略微酝酿了一番情绪,何易却是一声苦笑,道:“元逸居士,已经被埋葬在北荒深处了。与他共同赴死的,还有他的妻子秋氏。” 这对苦命的鸳鸯,双双丧命于北荒雪原,蜃界大阵之中,何易发现他们的时候,这两人皆已经断气数日,尸体都已经有些僵硬了。 在得到斩魔剑及夏禹书拓本之后,何易亲手将这对夫妻埋葬于一处。 听何易说完,那红袖的表情却是一僵,斩魔剑从她手中落下,发出一声哀鸣,深深没入船甲之上。 “没想到,师傅师娘终究还是去了那里......”红袖的目光中满是浓浓的哀伤之色,眸下星光点点,却是几颗晶莹的泪珠。 原来,红袖是元逸的徒弟...... 月光之下,何易将那日在北荒雪原中见到的一切,尽数讲给了红袖,而她脸上的悲伤,随着何易的叙述,也越发变的浓郁。 “师傅为苍生大义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若是真让那些修真之人清扫了整个北荒,那极北之地的蛮国,可就再无障碍了......” 传闻,北荒之外还有一片更加浩瀚的大陆,其内有一座国家,名为“蛮国”。 传说中蛮国之人,有着如同寒冰一般的蓝色眼眸,如同落雪一般洁白的皮肤,拥有无比强壮的体魄,力大无穷,而且个个骁勇善战,是名副其实的战斗民族。 只是被北荒雪原所阻,所以无法南下入侵炎黄一族。 若是北荒雪原中的异兽全都被修真之人猎杀,那么蛮国便可长驱直下,后果不堪设想...... 元逸在所留的血书之中,也曾说过这次围剿雪兽的举动乃是“酿祸之举”,现在看来,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了。 红袖就这般坐于甲板边缘,一边偷偷擦着泪水,用脚尖轻触水面。 船下影,水中月,在这触碰间轻轻摇曳,悲伤的氛围逐渐向四周蔓延。 何易见状,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只等对方缓和情绪。 半晌之后,红袖方才起身,将斩魔剑重新交还到何易手中,轻声道:“那日公子在梦楼内所用的鞭子,已是刻上这第二道字符了吧?公子既然已经悟出此道,那便是继承了恩师的意志,今后,这把斩魔剑便是公子之物了,忘务必珍惜,不负斩魔二字。” 而后,红袖向后小退了几步,却是朝着何易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敬安礼,道了句:“愚妹红袖,见过哥哥。” 哥哥? 何易又是一怔,他今夜已经像这样怔了好多次了。 不过这次,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红袖口中所说的哥哥,应是“师兄”一类的称呼。 何易继承了斩魔,继承了夏禹书上的字符,也就等于继承了元逸衣钵,等于是元逸的真传弟子。 但元逸居士从未立过宗门,何易也从未真正拜过元逸为师,所以红袖若以师兄相称,也并不妥当,只能改口以哥哥相称。 “不敢当,在下......” “切!什么嘛!” 就在何易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便见船楼之内,两个妙龄女子快步走了出来,像是两只俏皮的蝴蝶,围在何易左右。 却是月婉、清竹二人。 月婉一只手强拉着清竹来到何易身前,好生打量了一番,便用两个指尖轻轻拈起何易的一只衣袖,前后摆弄着:“我还以为来了个相公呢!没想到却是个哥哥......唉,好没意思哦!” 话音一落,旁侧的红袖当下羞红了脸,嗔怪的瞪了月婉一眼。 “这位何公子是小姐的哥哥,又不是你的哥哥,你这小浪蹄子酸什么酸!”清竹一把打掉了月婉那双越发不安分的手,很是不满的说道。 你摸这位公子也就罢了,摸老娘的胸算怎么回事? 月婉不服输的说道:“小姐的相公,就是月婉的相公,也是你清竹的相公,唉!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盼头,现在却又成了哥哥......我倒是不怕嫁不出去,只是可怜了清竹你呦!臭脾气,没人要!” 清竹一把掐住月婉的脸:“呸!我非撕了你这张臭嘴不可!” 月婉捏起粉拳挥动过去:“我要锤扁你的胸!谁让你比我大!哼!” 两个姑娘顿时又纠缠在一起,扒衣服扯头发,场面一度香艳。 “......” 何易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在入狱之前,与人交往向来都是文质彬彬的样子,哪里见过这等泼辣的场面?顿时傻傻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红袖见何易一脸的尴尬,却是忍不住笑了笑,将何易拉倒一旁,借着月影掩盖了脸上诱人的红晕,轻声问道:“还不曾询问,哥哥尊姓大名?” “我姓何,单名一个易字。”何易想了想,终是没有拒绝红袖主动的示好,道:“妹妹客气了,不过这斩魔剑......既然红袖妹妹也会使用,便就还给妹妹,以做怀念吧。” 斩魔剑虽然锋利,但这本就不是何易的东西,既然红袖是元逸的徒弟,还回去也算是物归原主。 何易能够用到斩魔剑的地方确实不多,而且这等利器放在身上,总是会遭人觊觎。 况且,对于他来说,那本夏禹书才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个人的力量总归有限,想要驱逐全天下所有的修真者,就必须提升他麾下全部兵马的力量。 而夏禹书上所记载的字符,则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够提升整支军队实力的东西。 “哥哥可真是个实诚之人,见宝不贪,师傅在天有灵,想必也会非常欣慰的。”红袖神秘一笑,却没有去接何易递来的斩魔剑,笑着说道:“哥哥有所不知,愚妹虽然会使用斩魔剑,但也仅仅只会用第一道字符而已,况且......此道并非妹妹所悟之道。我们身为悟道者,既从一道,则终身不可弃。” 悟道者! 何易已经听过很多次这个称谓了,无论是元逸所留下的血书,还是县丞府里那两名修士,都曾提到过这个称谓。 这似乎是非常神秘的一群人。 何易也曾问过廖钱中有关于悟道者的事情,但得到的情报却是少之又少,只知道这些悟道之人汇聚在南方的一座小城之中,且个个身怀绝技,本领不凡,但具体是什么,就连廖钱中这样耳目通天的人,也不是十分清楚。 “悟道,究竟是什么?”何易好奇的问道。 红袖惊诧:“哥哥不知道吗?” 何易摇头:“似懂非懂。” 红袖一时语塞,看着何易的眼睛,那神情很是怪异。 “哥哥等一下......” 想了想,她便快步走入船楼之中,再出来时,怀中却是多了一把古色古香的琵琶,站于船边,对着水中的倒影轻轻调弄着弦音。 “哥哥且听,小妹所奏之曲为何?” 片刻之后,红袖与何易并肩坐于船侧,瞭望湖面中的灯火,玉指连动,珠落玉盘,声音明亮而清脆。 “金蛇狂舞!”那美妙的旋律,瞬间便让何易沉醉其中,恰逢今日春祭夜,这曲表达热情之意的金蛇狂舞,也正应了此情此景。 “看来哥哥亦是乐道中人,且再听一番。”红袖嫣然一笑,虽还是同一首金蛇狂舞,但再弹奏时,曲调却是一变。 随着这声乐响,何易明显感觉到脸上有些微微的灼刺之感,似乎有什么锋锐的东西从皮肤上掠过。 紧接着,何易惊讶的发现,他眼前的水面开始无端泛起波澜,而后,那波澜中央处,似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按下下去,发出砰地一声,溅起无数水花。 她在用弦音击打水面? 我的天! 这完全超过了何易所能想象到的场面。 原来,只用声音就可以达到类似于攻击的效果吗? 虽然以往的世俗之内,同样有着狮吼功等用声音来进行攻击的方式,但那些招式中的声音仅仅是一个释放内力的渠道而已,最终想要造成伤害,还是要依靠内力,而不是单纯的依靠声音。 可红袖这一曲,却是完全不同。 何易紧紧盯着前方不断翻腾的湖面,很快便发现了不妥。 似乎,红袖并不是在用声音当做武器攻击水面,而是通过乐曲中的寄托的心境、感情与思绪,设法与湖中的水产生共鸣。 至于红袖,她早已完全沉醉在曲调之中,心中并无它物。 不久之后,红袖的五指骤然加速,弹奏出一连串急促而尖锐的曲调,而前方那片起伏的水面,又再次开始迅速的跌宕。 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湖面仿佛被烈火烧的沸腾,滚滚白浪聚到沸点的最中央出,急骤爆起,涌出一条数丈高的巨大水墙,煞是壮观绚丽。 “这......就是悟道?”何易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就是悟道。悟人之道,悟物之道,悟心之道。”红袖睁开眼睛,轻声说道。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88章:招贤纳士 这一日,斛阳城里突然传出一件惊天的大事。 据说,有着“斛阳第一美人”之称的红袖姑娘,突然从梦楼离开,并应了斛阳太守的召见,移步往太守府居住了。 这件事一经传出去,整个斛阳城瞬间如同炸了锅一般,一个个全都开始在背后议论,说这斛阳太守艳福不浅。 即便是那些个自视甚高的世家修士,也忍不住主动开口,去向百姓们打听其中的故事,并在背地里吐出一口酸水,暗骂那太守是个色胚。 这事情传到何易的耳朵里,他除了无奈之外,就只剩下苦笑了...... 何易成为斛阳太守的消息,现在还没有传开,何易那边也下了封口令,严禁各部官吏将此事外传。 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他必须首先做出些政绩,循序渐进,然后才能够让百姓心安理得的接受。 ............ 太守府内。 何易扔下刚刚审批完毕的一本公文,很是头疼的揉了揉脑袋。 太守的位置虽高,却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就比如此时此刻,他已经连续批阅了三个时辰的公文了。 长时间的绞尽脑汁,让他头晕眼花,头痛欲裂。可那些公文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有越来越多的公文,被人一批又一批的,源源不断的送入府内,在他桌边堆砌成一座小山...... “这得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何易呼出一口浊气,脑袋确是疼的厉害。 “哥哥,你该吃饭了。”不久后,红袖迈着轻盈的脚步而来,月婉与清竹跟在她身后,手中各自提着一方精致的食盒。 她二人还是第一次进入太守府内处,两双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却是难得的没有说什么胡话,皆是一副恬静乖巧的模样,站在红袖的身后,毕恭毕敬的朝着何易行了一礼:“婢子见过太守大人。” “已经午时了吗?”何易怔了怔。 听红袖这么一说,他这才察觉到腹中的饥饿之感,肚子也是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几声,惹得几位美人一阵轻笑。 “......” 何易一阵尴尬。 “何止午时,现在连未时都快过去了呢!”红袖的目光略带嗔意,似是想要责怪,又想起此地庄重,便换了一副语气,侧面提醒道:“公务虽重,但哥哥的身体同样重要,若是累垮了,非但要耽误公事,连几位将军也要焦头烂额呢!” 语落,红袖动作流利的将何易桌上的公务一本本放到旁侧,又将一碟碟精美的菜肴置于桌上。 她看着何易从上午一直忙到现在,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便亲自下厨,为何易做了些吃的。 自从住进太守府之后,红袖时常觉得无事可做,而她又不似那些五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小姐,端的是闲不下来。 恰逢一直负责何易饮食起居的贾绍,由护卫一职升为了督察,时不时还要去往郡下各县巡察事物,不能一直跟在何易身边照顾。 于是,红袖便主动接下了这份差事。 何易自取了一双筷子,正欲向前夹菜,却是首先苦笑了一声,道:“若不是妹妹提醒,我却还不知道已经过了整整三个时辰。”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待批公文,何易心中连连叫苦。 人才啊!我需要人才! 何易一边骂那刘仪无能,给自己囤积了这么多待批的公文,一边在心里感叹人才难得。 那两方食盒内,共取出了七八道菜肴,最后,红袖将三副碗筷取了出来,与大堂内的公良雎与贾绍说道:“公良先生,贾督察,你们也来与我家哥哥一起用餐吧!” 何易自登上太守一位后,拜公良雎为斛阳别驾,裴东为领军都尉,贾绍为督察,廖钱中为主簿。 其余曹史,五部督邮等,经由公良雎暗中审查之后,遣散过半,官职所空甚多,致使大小事物,皆要由何易亲自定夺。 这也是他感叹缺少人才的原因之一。 “属下不敢。”公良雎、贾绍二人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以前平原县,大家都是卑微之人,还可以同座同食,可如今的何易贵为一郡之主,尊卑有别,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知分寸了。 “过来吃!此处又没有外人,还跟我客气什么?”见他二人那副样子,何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属下遵命。”公良雎与贾绍相视一眼,这才答应下来,就于案上取了碗筷,快速往嘴里扒着。至于红袖,摆好碗筷之后,便带着月婉清竹二人,嫣笑着离开了。 “对了云义,红袖这件事,还要麻烦你去运作一下,这么沸沸扬扬的闹下去,只会让城中百姓认为我是个好色之徒。”何易一边吃着东西,也不忘处理着公文,左手使着筷子,右手拿着毛笔,飞速往公文末尾写着批文。 “少将军放心,我早已派人四下说明,红袖姑娘乃少将军失散多年的妹妹,正好也能借此机会,将红袖姑娘以前的身份换下来。”公良雎说道。 眼睁睁看着何易一脸的疲惫之色,公良雎有心帮何易分担一些,却是无能为力。 他虽然晓兵法,通谋略,但这政事,却不是他能应付过来的。 毕竟民事之事关系重大,倘若处理不好,后果难以想象。 想及此处,公良雎便提议道:“少将军,这斛阳城中,却有两名通晓内政的良才,第一位姓秦名光,字亦德;第二位姓李名艾,字俞之。这二人皆是当阳人士,半年前因白龙寨之乱,从当阳城离开,隐居此处避难。少将军若是有意,可将这二人招揽而来,以辅佐少将军处理内政事务。” 顿了顿,公良雎又道:“不过,这二人虽是政才,却同样有所不足之处。秦光心善而软弱,胆小怕事,摇摆不定,一旦遇到危机,恐先选择自保。李艾果断而心狠,急功近利,野心十足,他日若有掌权之时......” “好了好了。”何易挥手打断了公良雎,道:“既是人才,便加紧招揽而来吧!你也不是不知道太守府目前的情况,不是我不想任人唯贤,而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啊!” 公良雎脸上一僵,苦笑道:“也确实如此。” ............ 翌日。 何易特意于太守府设宴,将斛阳城内的大小官吏尽数请入府中,这其中,自然包含秦光、李艾二人。 自昨日公良雎离开太守府后,便火速带着两份任命书去找秦光、李艾。 招揽之事,可以说进行的十分顺利,秦光生性怯懦,对于太守府的命令不敢不从,至于李艾则更是简单,他本就胸怀大志,在公良雎说出目的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当下便答应下来。 宴会之上,歌舞升平,众官吏之间频频敬酒,喜色满堂。这还是这位新上任的太守第一次举行会宴,再加上两个新来的面孔,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于是,秦光与李艾二人,便成了众官主要敬酒的对象。 何易滴酒不沾,将所有敬来的酒杯一一回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公良雎与裴东等人同样如此。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何易高堂危坐,眼角余光撇向秦光与李艾所座的席子。 前者,桌上的珍馐一口未动,却连筷子都没有碰过,模样有些紧张,有人与他敬酒,他却还要先看何易一眼,然后才敢将酒饮下。只是这般来者不拒,很快便有了几分醉意,两边脸颊通红。 至于后者,则丝毫不见外样,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对于敬酒之人也是一副豪爽之相。不过,等腹中的酒劲上来之后,他便不再饮了,无论是谁劝酒,都不再去碰那酒杯一下。 这二人的脾性,果然如云义所说一样。 何易闭目思虑了片刻,却是忽地一声长叹。 “今日酒宴,本是乐事,明公何故独自叹息?”片刻后,末座的一名曹史官出言询问。 “是啊!今明公新得斛阳,普天同庆,若有何烦恼之事,不妨就在此刻说出,我等身为下属,自然有责任为明公分忧解难。”另外一名官吏说道。 何易故作愁容,将手中的筷子放于旁侧,叹道:“我虽然新得斛阳,成为一郡之首,奈何城中百姓人人皆畏,也不知何时才能安定民心。” 他这么一说,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厅堂内的一众官吏也都是明白之人,见今日来了两个新面孔,而何易又故意说及政事,明显是要对这两个新人加以考核。 于是,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集中到了秦光、李艾二人身上。 秦光与李艾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自然也知道何易为什么有此一叹,便见秦光慌忙从位子上起身,匍匐般跪于何易座下,诚惶诚恐的言道:“明公勿忧,今春祭刚过不久,百姓心中所思者,乃是开春以后,粮食收获的情况,而言及收获,自然也少不了缴税二字。前斛阳太守刘仪,征税颇重,百姓对其颇有怨辞,明公可当量减税,使百姓安心,自然称赞明公仁德,民心可安。” 这一番话,合乎其词,合乎其理,虽然不是什么独到的见解,但好在直接干脆,一旦令下,直接便会有十分显著的效果。 何易拍手称赞,道:“亦德所言甚妙!就依你之见,待开春之后减税三成。” 顿了顿,何易又问出第二个问题:“百姓盼收,自然是盼个好收成。可今年严冬晚去,河井冰封,城中的百姓贮水不足,等开春之后,城外便有千亩良田缺水灌溉,又该如何治理?” 言罢,何易转目看向落座的李艾。 李艾放下竹筷,起身揖道:“水利兴修,向来是我北地之短处。诚如明公所言,井水之水,仅能供于一户,且运输实在太过麻烦,更会有大量的人力物力浪费其中。所以若想灌溉良田,还需另辟蹊径才是。依在下所见,不如往农田之外修建水坝,再挖沟开渠,引白波湖水入坝存储,减取水灌溉之难。” 何易沉默片刻,低头想着此事。 按理来说,何易刚刚执掌斛阳城,民心还未安定,不可轻易言谈这修水渠、建水坝这样的大工程。 因为一旦动工,又要投入大量民力,到时候若在惹得民怨四起,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但转念一想,这兴修水利,也确实是一劳永逸之事,况且有减税的事情在前,李艾再说起此事,还颇有些一针见血的妙处。 “好,就按你说的做吧!”何易点头说道。 但这水渠加上水坝,需要用到大量的现银,这么算下来,最起码也要五万两银子才勉强够用。若是银子不够,一切都是空谈。 顿了顿,何易这才发现,一直以来,他都没有仔细询问太守府的库房的存银情况。 何易瞥向旁侧的金曹史孙戴,道:“孙大人,如今太守府的库房之内,还有多少现银可以调用?” 孙戴连忙答道:“回太守大人,目前还剩下白银。” “唔......两千九百三十两......你说什么?!”何易略作沉吟,脸色立刻大变,口中骂道:“放你的狗屁!”便狠狠将桌上的汤盆端起来,砸向那孙戴头上的乌纱帽。 半盆菜汤浇下,淋了孙戴一头一脸,模样好不凄惨。 “诺大的一座太守府,怎么可能只有两千多两银子?定然是你欺下瞒上,贪污公银!来人,给我拖出去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何易脸上青筋暴起,双目中满是厉色。 “是!” 门外的甲卫闻言,当即便走出四人,将那孙戴架了起来,往外面拖。 也不怪何易如此生气,太守府的库房,可是直接关系到了整座城市的民生治理,上至城内官吏的俸禄,下到守城军士们的粮饷,甚至是自然灾害所造成的民间损失,都要从他太守府的库房中去拿。 可以说,这库房内时时刻刻都要准备着大量的现银,用以预防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天灾人祸。 如今就剩下两千多两银子,够干什么?只是拨发下个月军队的粮饷都不够! “且慢!冤枉啊!明公,冤枉啊!”孙戴慌了,也顾不上擦拭脸上粘着的菜叶子,慌忙说道:“明公可千万莫要冤枉下官,库房中的银两,下官可是一分一文都未私自动过!这几年来的每一笔账,如何进,如何出,下官都有记录,太守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库房查账啊!” 何易紧皱着眉头,看着孙戴那副模样,不似作假。 这就十分的奇怪了。 斛阳城虽说是个偏远的郡城,地广而人稀,但这一城之民,加上周边各县,也足有五万户了,每年光是地、户、商三种税收,就已不下万两。 虽然会从中拨出一部分上缴给皇城,但皇城每年亦会下拨一部分银两,用以各郡太守治理民生。 而且,这钱也不一定每年都能用得完,这么多年累积下来,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两千多两银子? 打死何易都不会相信。 “账,我自然会让人一笔一笔的查!现在,你先告诉我,为何只剩下了这么一点银子?”何易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拖着孙戴的甲卫退下。 孙戴跪爬在地上,无比惶恐的说道:“府内原本也有存银数万两,可前太守刘仪主动替练气宗接待了往来的修真世家,将全城的客栈、酒楼全部租了下来,又主动出了那些世家日常花销的费用,可以说是日出斗金,这一个月下来,太守府的存银基本就见底了。这一点千真万确,在座的各位大人都可以给下官作证啊!” “明公,孙大人所言确实不假。”户曹吏钱宁在一旁帮腔道。 “确实如此,府库空虚,就连我等数人的俸禄,也都被那上一任的太守刘仪克扣,数月未曾发放了......”奏曹史纪商叹了口气。 “再加上......”孙戴抬起头,偷偷看了何易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连忙将头低下。 何易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假如真的没有犯错,我还能有意抹黑于你不成?” 之前那刘仪替练气宗接待各城世家,何易也是知道的,若说租下全城的客栈酒楼,持续数月,那确实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看来,自己确实是错怪了孙戴。 “下官不敢。”孙戴巍巍颤颤,如实答道:“再加上太守大人您,这几日连续不断的处理公文......可殊不知,您这公文每批一本,就要有一笔或多或少的银两随着批文的执行而用掉,所以才会......才会剩下这么一点。” 这几日里,何易大约批阅了三百余本公文,其内所述之事,小到城墙修补、道路维护,大到军械扩充、分发粮饷,所花掉的银子若是细算下来,就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两了。 何易听罢,顿时为之气结。 得,感情还怪自己处理公文喽?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89章:不争民利 无论以前怎样,但眼下的情况,就只剩下两千多两银子。 就算暂时不去修那水渠水坝,照样是不够用的。 别的不说,单就是那小山一般堆砌的公文,想要全部处理完,估计也得要个几万两银子才行。 钱啊......钱! 何易又是一阵头疼。 以前在平原县的时候,他就一度因为钱的事情而犯愁,原以为拿下斛阳之后,资金情况会有所好转,没想到这里的情况更加糟糕。 这宴会,是进行不下去了。若还继续这么吃吃喝喝下去,怕是又得花出几百两银子,而现在,便是多花一个铜板,何易都觉得无比肉疼。 ...... 何易命人撤走宴席,环视堂下一众官吏,无奈的说道:“说说吧,你们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来解决眼下银两的问题?” 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集众人之思,来解决此事。 堂下一片安静,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思虑了许久,谁都没说出一个哪怕不像样的办法出来。 他们也确实是没有办法。 太守府的银钱来源,无非就是两样:第一,税收。第二,皇城拨款,但都还有数月的时间才能入账。 至于另外来钱的办法,那就只能强行征收新税了。 比如人头税、或者提前将明年的税收上来...... 若是换做以前那位刘仪刘太守,这方法倒还可行,但眼前这位新来的太守......自上任之后就开始专注于公务,茶饭不思,而且又是减税又是兴修水利,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出残民害理的那种事情的人。 可殊不知,要做一个好官,那是难如登天啊! 台下,李艾目光凌厉的扫过四周,见众人皆是闭口不言,便主动站了出来,沉声说道:“我这里到有一策,就看明公有没有这个魄力去执行了!”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皆都笑了起来。尤其裴东、贾绍等一干武将,笑的最为厉害。 魄力?一个没有魄力的人,能够只身进入赵家与太守府,阳谋阴谋两开花?一个没有魄力的人,能够兵不刃血的收复一座郡城? 开什么玩笑! 不过总算有人提出意见,何易面上也是一凛,顿时来了精神:“俞之,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有什么妙策,但说无妨!” 为今之计,无论好办法还是坏办法,总归要先有个办法以供参考,总比什么都不去做的强。 李艾揖道:“斛阳赵家,富可敌国,若能从那赵家身上剜下一块肉来,足抵得上斛阳城整整三年的税收了!” 动刀赵家吗? 何易皱着眉头,仔细的思虑了许久,却是一阵摇头,叹道:“此事不可行。” 他早晚要对赵家动刀,但不是现在。 这可与魄力没有什么关系,而是......他得等。 等斛阳城的军队训练完毕,等一个恰当的机会,还要等一个适当的借口。 因为一旦出兵赵家,就必须名正言顺,让各方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毕竟,何易这个太守之位是自己夺过来的,如果没有合适的借口就贸然进攻赵家,练气宗肯定会有所察觉。 现在城内又存在着大量外地赶来的世家修士,一旦被他们得知,必然会经由这些人传播出去。 若是传到皇城,传到那国师徐明的耳中,以他的聪明才智,定然会猜出几分端倪。 何易是万万不能让徐明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消息的,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另外,就是实力。 虽然何易现在已经成了一城之主,但还是无法直接面对一座诺大的,坐拥近千名修士门徒的练气宗。 见何易拒绝,李艾却是显得有些急躁,道:“为何不可?我在进入太守府之前,便已听说斛阳精兵两万,皆已配备破魔之器,威力之强,可以击金穿石!况且那个赵家,实乃斛阳城之毒瘤,不可不除!在下斗胆,愿求先锋一职,率军围战赵家!” 他话音一落,目光直视着何易,单膝跪地请战。 “......” 何易面无表情的看着李艾,却是没有说话。那双眼睛显得越发空洞而无神。 先前公良雎举荐此人时,便说他果断而心狠,急功近利,野心十足。起初何易还不如何相信,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况且,自己召他前来,是佐民事政事,可他此刻却又忽然说起兵事,还妄图担任先锋一职。 这已经不是急功近利了。 而是......越权。 “若真是内外兼修,文武双全的话,那倒也是个难得人才,可惜要用之慎之。”何易在心里评价道。 旁侧,公良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下暗暗焦急。 他十分的了解自家少将军的性子,虽是一幅面无表情的模样,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证明心有怒意。 “俞之,莫要胡闹!”公良雎脸色一变,却是指着李艾,厉声说道:“兵者,死地也!一旦发兵,便是血流成河,尸骨遍野!如此大事,你为何如此轻松的便能说出口来?将士们冲锋陷阵,不惧生死,那是将士们英勇所致!但主公身为一城之主,怎么可能不着重考虑将士们的死活?” 事实确实如此。 这斛阳城的两万兵马,可以说是何易的全部家底了,不可能说动就动,因为手中的牌面并不多,若是惨胜,不如不胜。 否则一切又将重新回到原点。 李艾仍旧想说些什么,但想起公良雎的身份,及他与何易的关系,却是只能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不再言谈。 但那脸上的不满与轻视之色,任谁都看得出来。 接下来,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看来,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何易挥了挥衣袖,正欲让这满堂的官吏散去时,位于左侧首座的廖钱中,却是起身走了出来,行至大堂正中,朝何易微微行了一礼。 “主公。”廖钱中说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何易说出主公二字,在这之前,他只以先生称呼。 而且从他和杜刀二人归于何易麾下之后,何易也从来没有主动去找他议过事情。 廖钱中本以为自己不可能受到重用了,却没想到,在何易夺下太守之位不久后,便用一纸任命书,直接将他提为主簿一职,其地位仅次于公良雎,甚至比一直跟随在何易身边的贾绍,都要高上一些。 这不禁让廖钱中感觉受宠若惊。 “主公,下官在这斛阳做了几年的生意,还算是有些家业。虽然不多,但若是将家产尽皆变卖,也能拿得出五万两银子,可以临时解围。”廖钱中闷声说道。 这之前,廖钱中还是个实打实的商人,依靠贩卖情报和囤积土地商铺,也赚了不少的银子。 这话一出,廖钱中便有些后悔。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疼的骇人。 “哦?为何会有如此决定?”何易饶有兴趣的看着廖钱中,他却是没有想到,一个商人,竟然肯主动将自己全部的家产充公。 廖钱中苦笑一声,道:“既然承蒙主公厚爱,拜在下为主簿。斛阳新定,我那里也是公务繁忙,分身乏术,没有精力再去打理家产了。况且,在下既然已食官禄,自然不可再做这种与民争利的事情了。” “食官禄,不与民争利......”何易细细品会着这八个字,半晌,却是点了点头,称赞道:“倒是小看你了。好,好!有你这五万两银子,斛阳城的燃眉之急就算暂时解开了。” 以前,何易只以为廖钱中是个贪图利益的商人,将其收入麾下,也是看中了他探查情报的本领。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也会有如此的彻悟。 何易深感廖钱中之诚心,对他的印象也是大为改观。 危急已解,尘埃落定,何易便就让一众官吏先行退下,不过临行时,却又让廖钱中独自留了下来。 他之所以如此,是有关于一个思虑了许久的想法。 原本在人选这件事上,何易还有所犹豫,但历经此事之后,何易终是下定了决心,决定将此事交由廖钱中来管理。 而且,因为廖钱中比任何人都要善于情报的搜集,这事交给他,也确实是最佳的人选了......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90章:大胆设想 太守府的后院之中,梅花开的正盛,凌霜傲雪,满树火红。 寒梅飘香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若能携一美眷,观此雅景,倒也不失为一件人间美事,可惜此时此刻,却只有两个将近而立之年的糙汉,似懂非懂的欣赏着满园的芬芳。 前方一枝梅花探了出来,虽然开的艳丽,却挡了人前进的道路。 于是,何易伸手将其折下。想了想,遂命门外守候的府卫,将梅花给红袖姑娘送去。 “看来主公也是性情中人。”廖钱中似笑非笑的说道。 “凭地聒噪!”何易撇了撇嘴,骂了廖钱中一句,自己一张老脸却是红了起来。 他也是个男人,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岂能不爱美人?可怜何易年近三十,上无父母可赡,下无子嗣可养,端的是伶仃孤苦。 倒真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很想再成一个家,再体会一下亲情的滋味。 ............ “钱中,你在斛阳城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可知道什么生意来钱最快,利润最大吗?”何易走在前方,有意无意的说了这么一句。 廖钱中也不知道何易为何会有此一问,先是怔了一下,而后答道:“利润大,来钱快,那肯定非当铺莫属了。我经商这么久,还未见过有什么生意,比开当铺的利润更大,来钱更快的。” 何易点点头,笑着说道:“你倒是与我想在一块儿去了。” “......”廖钱中满脸的疑惑。 当铺,又叫典铺、小押。 一般收取实物进行估价,再按照一定比例给当客变做现银,并约定期限来赎回物品。 当然,在赎回的时候,还要额外给予当铺一定的报酬,而这个报酬,通常都是赎银的两成左右,时间越久,报酬自然也就越多。 若是在约定期限内没有赎回,那么当出的这件物品就归当铺所有,是留下还是变卖,都由当铺自行处理。 通常情况下,当客典当的东西越是贵重,当铺赚取的利润也就越大。 “主公,您忽然问这个......” “我欲在斛阳城内开设一间当铺,就交由你来打理其中一切事物。不知你意下如何?”何易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廖钱中,目光灼灼的说道。 “这......” 廖钱中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话了。 之前在太守府大堂,当自己说食禄者不可与民争利时,可受了何易好一番夸奖。 但现在又说要开设当铺......这到底有何深意? 而且当铺那种地方,敲诈勒索,诓骗外行者,多不胜数,说是黑店都不为过。 他做商人时,亦不敢轻易触碰这类行当,更别提现在官爵加身了。 难道,主公是在考验我吗? 想及此处,廖钱中就于雪中,朝着何易深深跪了下去,拒绝道:“下官斗胆,还望主公切莫开设当铺。若是仍是因为府中银两短缺的问题,下官愿挨个劝说城中诸位同僚,筹集银两,献与主公!” “......” 何易顿时无语,给了廖钱中一个无奈的白眼,道:“你误会了,此当铺非彼当铺,不可同类而语。” 他躬身将廖钱中扶了起来,转而背过身去,望着满园的火树红花,似有豪情壮志一般:“我要开设的,可不是那种剥削百姓财物的黑心当铺。我要创造的,是一个让天下所有修真之人,都趋之若鹜的人间宝地!” 廖钱中听的神奇,心下更是好奇,他这一时半会的,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当铺能够做到修真者身上的。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问道:“那是什么宝地?” 何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色彩,铿锵而有力的说出两个字来———— “仙当!” 话音一落,廖钱中恍然明白过来,眉头紧锁,口中不断叨念着“仙当”二字。 片刻后,他眼中忽地迸发出一抹亮色,他亦是个聪明之人,自然知道这两个字里所代表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仙当,顾名思义,专门为修真者所开设的当铺。 普通的当铺,是以物换钱,而仙当就比较灵活了,其性质与各处仙门之间的交易类似,而主要面对的客源,则是全天下的散修。 要知道,修士虽偶有际遇,能够获得增加修为的灵产。但并不是所有灵产都可以直接使用的。 木五行的灵产,只能木行修士使用,水五行的灵产,也就只能水行修士使用。若是一名木行修士得到了一株水五行的宝物,便是品阶在高,也无法使用,只能烂在手里,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仙门与仙门之间,尚可以定期进行交换,可全天下的散修就没有这种门路了。 再加上没有后台没有靠山,若是冒然与其他散修进行交易,弄不好就会被杀人越货,换没换到,反而丢了性命。 而仙当的出现,正好可以填补上这中间的空缺。 一旦做成,做大,确实可以引得全天下的散修趋之若鹜! 这一条线若能紧紧绑住世间的散修,到那时便是另起炉灶,重新创造一个比那护国四圣宫还要强大的势力,也未尝没有可能! 廖钱中越是细想,越觉得恐怖。 最关键的是,如此重大的事情,何易竟然要交给他本人去做! 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感主公之大恩,我廖钱中万死不足以报!”廖钱中深感何易的信任,双目在一瞬间变得通红,拜服于地,激动的语气哽咽,几乎就要哭出来。 要知道,做官,原本就不是他所愿意的,而经营与情报,才是他所甘愿去做的事情。 不过,他既然选择跟随何易,那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的为主分忧。 可现在何易居然肯将这样的差事交给自己去完成,这让廖钱中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主公,是懂自己的! 能够跟随这样的主公,生所幸也! “好了,起来吧!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何易再次将廖钱中拉了起来:“此事办的越快越好,你消息灵通,可知道这城中地段好些的地方,哪里有店铺要卖的?” 何易打算先盘下一间店,然后立即着手此事,早一天行动,仙当也能早一天开办。 开设仙当的想法,是在何易在让杜刀打开第一个乾坤袋时,偶然生出的想法。 当然,这个想法还十分的不成熟,提前运作,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对赵家,甚至是对练气宗,何易早晚必要与其一战,但若是不到万不得已,何易根本就不想动用自己麾下的兵马。 诚如李艾所言,现如今斛阳城的两万大军,皆已配备上破魔箭,甚至是破魔枪、破魔刀,还有贾绍所搞出来的那个“套马索”,也正于军中普及着。 若真是对上赵家,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但何易不想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家底亮出来。 就如同公良雎所说的一样,兵者,死地也。一旦开战,尤其是对修真者开战,必是赤地千里,尸骨成堆的局面,他身为主帅,必须要考虑到每一名将士的生死。 他们可以牺牲,但绝不能白死。 何易发过毒誓,绝不允许枯雪林中的惨状发生第二次。 所以,即便是仙当的想法还不够成熟,何易也不得不提前开始运作。 若不动用手下兵马,那就只能————以修真以制修真! 而他手里还有着数个乾坤袋,其内里的资源,正好可以当做开设仙当的本钱。 说及正事,廖钱中也是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说道:“有。主公可还记得红袖姑娘之前所在的那座梦楼吗?自从赵胜在那里被主公揍了一顿之后,那家店的掌柜唯恐赵家报复到他头上,便一直有意想将店面盘出去。” 何易脸上一黑:“你怎么知道那日梦楼中鞭打赵胜的是我?居然都调查到我头上了?” 廖钱中做出一副无辜模样,讪笑道:“这个......习惯,纯属习惯而已。” “......” 何易一阵无语。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91章:仔细谋划 赵家集体搬出城外,何易入主太守府,紧接着便大肆整顿了上层社会的风气。 在罢免了大量涉及贪腐的官僚,以及官商勾结的商贾富豪之后,商肆内来往的客人就明显少了下去,诸如戏园、赌坊这类商铺的生意也明显变得惨淡了许多。 尤其是梦楼这种地方,缺少了有钱的达官贵人,油水自然大减,再加上红袖、天香二位头牌的相继离开,梦楼的生意就此一落千丈。 这也是梦楼的掌柜为何急于将这件商铺卖掉的原因之一。 何易与廖钱中来到梦楼,直接唤了掌柜的过来说话。 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隐藏了自己太守的身份,扮相也是一副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 三人进了间雅室,何易也没多说什么题外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掌柜的,你这家店,要多少银子才肯出手?” 那掌柜坐在何易对面,低头摆弄着双手,暗里猜测着何易的身份,却也想不出个什么名堂,过了好一会,才把心一横,说道:“一口价,一千五百两!恕不还价。” 这几日,已有多人来找他议过价,只是底价被压的很底,都是些妄想倒卖地皮的二手贩子。 掌柜也是烦躁的很,直接给出了所能接受的最低价。 何易把眉一皱,不悦道:“这么贵?我看你这店里冷冷清清,生意也不如何,敢要这么高的价格,是在欺我不懂行情吗?” 何易虽然不懂地价,但廖钱中却是清楚的很,他来时已经告诉过何易,这间梦楼最多不会超过一千二百两银子。 可这掌柜一开口便是一千五百两,而且还不给他们还价的余地,那确实是贵了些。 若是何易手中的银两充足也就罢了,没必要因为这点钱而浪费时间,可如今的太守府本就急缺银子,能省一笔是一笔。 “真的不贵。”那掌柜无奈道:“我说的这一千五百两,已经是最低价了......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其中不止包含了这店本身,还有几十位红粉佳人,所以......” 何易摇了摇头,打断道:“我要你那些红粉佳人作甚。” 何易的目的是要开设当铺,而不是重新经营梦楼,若一口吃下,不但白花了银子,还要多养几十口人,那岂不是更亏了? 那掌柜听何易不肯接收梦楼内的女子,当下便摇了摇头,拒绝道:“那我不卖了,这些姑娘既然入了梦楼,便是混个生活,讨口饭吃,仅此而已。若是因为此事而丢了饭碗,那她们这群柔弱女子还如何生存?不行不行。” 何易一怔,伸手指着那掌柜,无奈道:“你这家伙。好吧好吧,一千五百两就一千五百两。”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另想办法,在将这些姑娘安置于它处了。 难道还能让人把这些姑娘们赶出门外,流落街头吗? 钱啊!钱! “罢了,钱中,一会派个人回去,带我妹妹过来,让她先挑几个女子回去。”何易忍不住叹了口气,便先差了人去太守府唤红袖过来,叫她先挑几名女子回去,权当丫鬟,照顾生活。 廖钱中顿了顿,伏在何易耳边,低声打趣:“主公今日又是送梅花,又是送丫鬟,只怕红袖姑娘要误会......” “误会就误会,怕什么?”何易老脸又是一红。 ............ 商铺的事情既然已经定下,何易与廖钱中也没有着急离开。 等付了钱,拿了地契,便就于原处仔细商讨着一些关于仙当的细节。 凡人做着修真者的生意,他二人还真是没有半点经验。况且这事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又无先人可以请教,就只能慢慢琢磨其中细节。 “寻常的当铺,需要有三名以上眼力极好的鉴师,另外,还要一名账房先生,若干杂役以及护卫。主公若要开设仙当,区分灵产,那这鉴师一职,就只能让修真之人来当了,毕竟,普通人就算眼力再好,也区别不出灵产的好坏。” 顿了顿,廖钱中下意识的看了何易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可否令杜刀任此职位?” 廖钱中明白,那日因为杜刀的贪婪,一直都没给何易留下什么好的印象,但他同样深知杜刀的为人,骨子里并不坏,且有话直说,没什么心计。 虽然......确实是贪了些,但所谓人无完人,有些缺点,才显得人活得真实。 廖钱中有意想要扭转杜刀在何易心里的印象,所以主动提出此事。 何易略作思忖,点头道:“就先让他试试吧。晾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若再不启用,恐叫人说我用人将疑。不过,你可要提醒杜刀一下,若再动贪婪之心,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廖钱中连忙拜道:“谢主公开恩!” 何易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在外面,别这般客客气气的。这账房先生,先让我那淳弟做着,杂役就从府内的下仆里面筛选。主要就是这仙当护卫,目前......确实没有人能够胜任。” 何易无奈的叹了口气。 现在的灵产市场,若是私下交换,一瓶中品丹药可以换取二十瓶下品丹药,但这中间必要产生一层猜疑:倘若对方见利起意,在交易的过程中产生了杀人越货的念头,又该如何? 因为这层猜疑的存在,大量的修士宁可将不适合自己使用的灵产烂在手里,也不愿拿出去与人交换。 而仙当的存在,正是为了打破这层猜疑而设立的。 首先,仙当内的灵产价格极高,一瓶中品丹药,要以三十瓶下品丹药来换,比外界足足高出五成利润。 但好处就是安全!绝对的安全! 仙当不会对外界泄漏任何顾客的信息以及所换之物,所以安全。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让何易不得不慎重考虑的问题,那就是————仙当本身的安全。 倘若有人纠集了数十名修真者围攻仙当,妄图掠过仙当内的灵产,那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若是没有一群实力过硬的人在旁日夜守护,怕是要不了多久,仙当就要被外界的修真之人彻底断了家底。 这也是仙当之事一拖再拖,迟迟没有落实的原因之一。 何易之所以要将仙当交由廖钱中来打理,而不是亲自执掌,最初是想在仙当开业之时,何易以太守的身份亲自过来祝贺,再设法修书一封,令赵家的人亦来祝贺。 如此以来,有太守府和赵家的威望在后方撑着,便可镇压大部分人心怀不轨的念头。 可这样做终究还是缺了一层保险在内,倘若真有不长眼的亡命修士过来找茬,仙当本身实力孱弱的弱点,迟早也会暴露出来。 所以这选人之事,可以说是重中之重。 廖钱中思虑片刻,道:“依在下之见,不如也将此事交由杜刀去做。他在城内的散修之中颇有一些名望,若能募集一些散修前来,再以厚利将其绑上仙当这辆战车,可保短期内不会生患。另外,还有一个重要之人,主公可以考虑考虑要不要用之。” “哦?何人可用?”何易疑惑道。 “便是主公之妹,红袖姑娘。”廖钱中答道。 “红袖?”何易一怔。 廖钱中笑道:“主公啊!您可真是身在福中,却不自知啊!您怕是还不知道,这位红袖姑娘究竟有多大的能力呢!” 何易摇了摇头:“可这仙当之事,危险无比,一旦开设,随时都有可能遭遇被人偷袭的危险。红袖既是吾妹,自然要好生照顾才是。刀剑无眼,若是伤着身子就不好了......我另想办法吧!” 何易自然清楚红袖乃是一名悟道者,而且十分的厉害。 妹妹主动为哥哥分忧,这是一回事,而哥哥要求妹妹做事,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何易不可能主动去说。 事无巨细,何易与廖钱中又在梦楼内待了将近一个时辰,重新将所有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在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处,以及暗藏的隐患后,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往梦楼外走去。 “让开!快让开!” “......” 在他二人刚刚走出大门的那一霎那,街上忽地出现了一阵混乱。 紧接着,便听一声马嘶,扯的人耳鼓生疼。 何易刚刚走出门外,脑中正想着它事,被那马嘶一惊,抬起头来,却见一双粗壮的马蹄高高扬起,朝着他的脑袋,狠狠踏了下去! “主公小心!”廖钱中惊恐的呼喊道。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92章:钟家人士 砰! 危急时刻,何易狠狠一脚踢在那马脖子上,迫使马身子往旁侧转动了几分,趁着这个机会,他迅速从旁侧猛蹿了出去。 经过时,何易抬头看了一眼。 那马上坐着的,却是一位俊美异常的男子,正拼命往后拽着缰绳,脸上满是慌张之色。 见马蹄之下的两人顺利闪开,那俊美异常的男子也似是松了口气,侧头往何易的方向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时,二人皆是微微一怔。 待安抚座下的马匹后,何易还没说什么,倒是那男子先开了口,看着何易,声音中带着些许怒意:“我说你这人,出门不带眼睛吗?万一被伤着了,是不是还要从我这里讹诈医药费?” 那男子身着红色旋群,腰挂长剑,头系赤色抹额。剑眉精致,唇红肤白,俊朗中带着些许阴柔,身姿颀长,有几分别样的英气,端的是个不世出的美男子。 美则美矣,只是言语间太过放肆,典型的一个被宠坏的富家公子。 分明就是他控制不好马匹,现在却反过来责怪自己? 何易闻言,神色便是一沉,皱眉质问道:“你既然知道有可能会伤到路人,为何还要在这商肆之内纵马逞凶?律法之上明文规定,闹市内只能牵马步行,如你这般,难道不是在扰乱民序吗?” 他朝那男子身后的巷子里看去,确有几家商铺摆设在外的摊子被撞倒,各类商品洒了满地,所幸并没有人因此而受伤。 “你说我扰乱民序?”那男子似是气极,伸手指着何易的鼻子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扰乱民序了?再敢胡言乱语,当心我缝上你这小鬼的嘴巴!” 那男子说着,却是锃地一声,将腰间的利剑抽了出来,一言不合,拔剑相向。 “哎呦!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蛮横粗鲁,容貌厌人也就罢了,说话也是聒噪的很!” 这时,旁侧里忽然让出一条窄路。那中间,一袭黑色衣裙,精致妆容的红袖,怒气冲冲走了进来。 寒眉凝目,俏脸含煞,站定何易身前,不由分说便是一通挖苦讥讽。 红袖听说何易将梦楼买了下来,还特意让她过去挑选几个喜欢的丫鬟,心中欢喜不已。正要说何易贴心,却没想到刚刚过来,就听到有人大放厥词,要缝上何易的嘴巴。 这就让红袖很不高兴了。 自家哥哥,自己都要好生照料,岂能容得下别人当街欺辱? 那俊美男子听红袖说他蛮横粗鲁,容貌厌人,怒意顿时更盛,但在见到红袖是个娇媚的女子后,反而硬生生收回了脸上的怒色,转而换做了一副极度冷漠与不屑一顾的表情:“风尘妖味,世间狐媚!” 言下之意明了,就是在暗讽红袖是个妖艳的狐媚子。 红袖一听,顿时乐了。 她混迹风月场所多年,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没有听过?当下娇羞似的挽起何易的手臂,道:“本姑娘乐意,如何?女为悦己者容,我取悦自家哥哥,关你什么事?倒是你,啧啧啧......”她一双眼睛在那男子身上扫来扫去,却只盯着喉咙、胸、胯三处位置,目光大胆又泼辣:“哪家的姑娘要是瞎眼跟了你呀,只怕是要苦上一辈子喽!” 她虽说的难以入耳,但那男子却不生气,静等着红袖把话说完,却是冷漠的吐出一句:“不知廉耻。” “你!” 这句话,便如同一根尖刺般,直接戳进了红袖的心窝,叫她脸色急变,当场愣在原地。 甚至何易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挽着自己胳膊的双手,越发的用力...... “我不在乎。”觉察到红袖脸上的异样,何易恰逢适宜的,用只有红袖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红袖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脸色也不似刚才那般僵硬,反倒双颊上莫名升起一抹羞红,悄悄把头低了下去。 只是挽着何易的那双手臂,又紧了几分。 ............ 过了不久,梦楼之外的街巷内又有一批拔马而来的人,与那男子的装束基本相同,皆是一身红色旋群。 为首一人,是一位年约五十岁的长者,天生异相,红发、红须,豹头环眼,声若巨雷,加上一身红衣,看起来几乎全身浴血,有几分狰狞恐怖的威慑力。 那长者身后,同样跟着七八位红衣男女,神色紧张,似乎对那俊美男子颇为关切,唯恐出了什么事情。 “慈儿,你没事吧!” “没事的,二叔。受惊的马儿已经被我驯服了,所幸没伤到路人。”那男子单手拍了拍胸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随即狠狠瞪了何易等人一眼。 长者点点头,环视四周,见有摊位被毁,便双手抱拳,对街道两侧围观的人群说道:“诸位,切莫误会。我们并不是有意在闹市中纵马逞凶,只是在路过贵地时,被一个顽皮孩童扔出的炮仗惊了马儿,才会导致如此......诸位放心,今日若有什么财物被毁,便折了现银,我钟拙一并与你们清算。” 那长者虽然外貌丑陋狞恶,心思却是细腻,三言两句便将周围民众的不满平息了下去。 何易低声问身边的廖钱中,道:“这些人的身份,可能看出来吗?” 廖钱中思忖片刻,回道:“看其装束,应该是濮阳钟家之人。” 何易双目微垂:“修真世家?” 廖钱中摇头:“虽是世家,但并非修真世家。” 何易点头,心道,既然不是修真者,那就是普通百姓了。 虽说马匹扰了民序,但也不是有意为之,况且对方也已经答应了赔偿各家商铺的损失,若再揪着此事不放,那就显得自己有意刁难了。 遂又想起给红袖挑选丫鬟一事,何易便朝那几名钟家人氏行了个揖,而后拉着红袖,重新往梦楼中去。 “站住!谁让你离开了?” 何易想要罢休,但那唤名钟慈的俊美男子却是不肯,见何易要走,直接拔马拦住了何易的去路,并以剑指之。 何易目光落在那闪着寒芒的剑锋之上,对这忽然的挑衅,有些不明所以。 但对方既然亮了兵器,何易自然也不能落了气势,正要伸手去拔斩魔剑时,却忽地被红袖拦了下来。 “哥哥身份尊贵,怎能与一个......一个不男不女的妖人动武?”红袖冷冷看着钟慈,随即小声与清竹吩咐道:“取一把琵琶过来。” “是,小姐。”清竹应了一声,忙去梦楼之中寻找乐器。 “你这妖艳的狐狸,凭地侮辱我?”那俊美的男子挑了挑眉,剑尖转向红袖。 “侮辱?我是在夸奖你呢!”红袖也不惧怕,冷声说道。 “你这狐狸,当真我不敢杀你?” “你大可一试!” 这二人之间,似乎像是有着一众莫名其妙的仇恨。 眼见这二人火气越来越大,何易与钟拙同时将她们拦下,心中万分的奇怪,也不知今日到底抽的什么疯。 “慈儿,够了!不可无礼。” “妹妹,算了,也没什么大事......” 钟拙厉声喝斥了那男子一句,何易也趁机将红袖拉到身后。 红袖挣扎着,目光却紧紧锁着马背上的钟慈,与何易说道:“好哥哥,今日这事,你就不要管,妹妹自有分寸。” 她便指着那钟慈的鼻子,又道:“我家哥哥不准有人在城中滋事,有胆就跟我去城外斗上一斗!” 言罢,却是夺来一匹鬃马,朝着城外绝尘而去。 那钟慈也不惧怕,冷哼一声:“怕你不成?” 随即指向何易,与钟拙说道:“二叔,此人双目失神,行尸之相,鬼气加身,早晚祸害人间。千万不要放跑了!” 说完,他亦甩开钟拙拦着的手臂,纵马跟在红袖身后而去。 只留何易、钟拙等人目瞪口呆,留在原地。 “钱中,你赶快去一趟太守府,叫贾绍带一队精兵跟过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红袖有所闪失!”何易沉声道。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93章:五行五煞 “双目失神,行尸之相,鬼气加身,早晚祸害人间。” 此言一出,让余下的那些钟家子弟当场变了脸色,一个个如临大敌般,齐齐将腰间的利剑拔了出来。 钟拙瞪着那双铜铃一般的眼睛,在何易身上打量着,血红色的胡须与头发在这一刻颜色更显鲜亮,几乎真的就要滴出血来,模样看起来相当的骇人。 片刻后,旁侧人群中,几名被大人抱着的娃娃同时哇哇大叫,却是被他这副样子给吓的哭了出来。 钟拙似是习惯了这种情况,连忙将气势收拢,看着何易,终是发出一声讶然:“咦?恶鬼缠身,透体蚀魂,一具人间行尸,竟还能保持灵台清明......奇怪,奇怪。” 这一句人间行尸,让何易听在耳里,看在眼中,却是无比的震惊。 他们......居然能够看出自己的身体,被冥丹内的鬼气侵蚀了? 看着这一行钟家子弟的旋衣上所绣的凤火纹样,何易忽地想起一个十分神秘而古老的门派————终南山翊圣邪界。 据传,那个地方的人清一色为钟姓,世代以降魔驱鬼为己任,且天生一副通天法眼,可辨世间鬼邪之气。 难道眼前这个濮阳钟家,便是翊圣邪界的人? 怪不得那个俊美的男子会如此无缘无故针对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可以请他们出手,除掉冥丹内潜藏的那只恶鬼,也顺便请教一下,他这具被鬼气侵蚀了的身躯,应该如何才能恢复至正常状态。 “钟前辈。” 念及此处,何易连忙上前几步,在钟家的一干人等带有杀气的注视之下,快步直至钟拙马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既然钟前辈觉得奇怪,那何不借一步说话?不巧也巧,晚辈正好也有相同的事情,需要向钟前辈请教一二。” 钟拙也是一怔,随即抚掌笑道:“如此甚好。”那模样甚是豪迈。 ............ 再次进入梦楼之中,何易将钟拙请入一间雅室密谈。至于其他的钟家子弟,钟拙则令他们守在门口各处,严禁外人进出。 说来也是奇怪,不知是不是因为钟家之人天生克制妖鬼邪魔的原因,虽然面对着钟拙那张凶神恶煞的面孔,但何易却觉得自己的心境变得十分安宁。 那是一种从他出狱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之感,仿佛大病初愈一般的畅快。 “晚辈何易,乃是这一郡之守,恕刚才隐瞒。”享受着心灵的安静与轻松,何易也忍不住对这神秘的钟家多出些许好感,便主动自报了家门。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对方并不是修真之人,也与皇城没有半点关系。 “原来是太守大人。”钟拙神色愕然,待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起身行礼。 钟家虽是世家,但仍是平民之身,在何易这个太守面前,自然应有尊卑之分。 他这一拜不要紧,原本身上的凶神恶煞之势也在这时收了回去。 于是,何易身上的轻松之感不见了,转而又是一阵彻骨的冰冷与麻木。 “前辈切莫如此。”何易连忙将其扶起,用一副恳求的语气说道:“想必前辈也看出了我这一身森森的鬼气,实不相瞒,我已经被这鬼气困扰许久了,若您能想办法帮助晚辈除祛,晚辈必然奉上厚礼,以为报答!” 冥丹的事情必须要解决掉,而且宜早不宜迟。虽然有父亲留下的舍骨在旁压制着,暂时没什么大碍,但日后的事情,又有谁说的清楚? 万一有一天,自己不慎将舍骨遗失了,或者被人偷去了,冥丹内暗藏的恶鬼瞬间便会将他的肉身夺去。 他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钟拙起身,不无轻松的说道:“太守大人尽管放心,我钟家世代以降魔驱鬼为己任,便是太守不说,老夫也会主动除此鬼祟。只是......不知太守大人这身鬼气源自何处?通常情况下,鬼气附于人身,是为了吞噬阳魂,滋养阴魄,只要斩断根源,这鬼气自会渐渐散去。” “根源吗?根源便在此物之上......”何易点了点头,伸手将脖颈上悬挂的项坠取了下来,其上一红一黑两颗珠子,晶莹通透,二色相交,分外引人注目。 钟拙说的轻松,但那是因为他还没有见识过冥丹内部那头恶鬼的真面目。 何易亲眼见过,也亲自体会过这冥丹的厉害,所以,他心里反而更是没底。 “诚如前辈所言,我这身鬼气,应该是受了此物的影响......钟前辈,您可要注意一点了,这鬼气能够扰人心智,十分的厉害。”何易小心翼翼的将舍骨向外移了半分,与冥丹分离开来。 很快,那冥丹之上便有几缕肉眼可见的黑气钻了出来。 “前辈可认得此......” “怖煞之气!” 还未等何易说完,那钟拙却是双目圆睁,脸色大变,望着眼前那一抹黑色鬼气,却是惊声叫道:“这等邪煞之物,你从哪里得来的!” 怖煞之气?那是什么?何易疑惑。 从钟拙那副如临大敌般的表情,可以看得出,对方口中所说的怖煞之气,便是这冥丹内蕴含的鬼气了。 “此物,是我偶然间在一处密林内寻到的,钟前辈可认得此物吗?”何易随意编了个谎言,重新将冥丹与舍骨串在一起,往钟拙手中递了过去。 “别,别递给我!”钟拙赶紧摇了摇头,看着何易递过来的那颗黑色冥丹,脸上有一丝惧意,不过很快便被压制了下去。 他确实不敢去碰那颗冥丹。 他认得那黑气,自然也知道其作用。 所谓怖煞,便如它的名字一般,可唤醒人心深处的恐怖与阴暗的一面,而且效果极为霸道,便是这世间心智最为坚定之人,都无法抵挡怖煞的侵蚀。 而他们钟家之人,之所以能够拥有降魔驱鬼的本领,除了天生的一副通天法眼之外,最重要的是,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锻炼那颗无惧之心。 尤其对于那些鬼祟邪物的恐惧。 也就是说,想要练就一身驱鬼的本领,那就必先无惧于鬼神。 所以,他才更加不敢触碰那颗冥丹。 倘若不小心被那怖煞之气侵入体内,唤醒他心中对于鬼神的恐惧,那他可真就彻彻底底变成一个废物了。 本以为眼前这位太守大人只是不慎沾染上了一些阴秽之物,却没想到......竟然会是怖煞这等绝世邪物。 “你先拿着,容我细想对策。”钟拙无奈的说道。 他目光锐利,盯着冥丹看了半晌,眉头紧紧皱着,从腰间的囊袋内取出一张黄色纸符,夹在双指之间,凌空虚画,口中念念。 片刻之后,那纸符开始凭空燃烧起来。 令人诡异的是,那纸符所燃起的火焰,是一种幽暗的黑色...... “果然如此!”钟拙的脸色越发凛冽。 紧接着,那黑色的火焰急骤升腾,化作一道缥缈黑烟,在四周飞速盘旋,其内,似乎隐隐响起一声诡异且嘶哑的————“怖!” 钟拙双目圆瞪,钢须竖立,整个人仿佛千佛殿内的怒目金刚,庞大的威慑之感由内而外散发开来。 “呔!” 他一声虎吼,随即以虎豹之姿,张开血盆大口,却是直接将那一道道黑气吸入嘴中,面目狰狞,大口咀嚼着。 那黑气虽是没有实体,但却也在这嚼动的过程中,发出阵阵令人悚然的磨牙之声。 这般咀嚼了大约一刻钟,钟拙方才动了动喉咙,将那黑气咽进了肚子里。随即,他亦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直接萎靡了下去,瘫在桌子上,气势不见。 “果然如此......你这黑珠里所含的煞气,乃是五煞之二————怖之煞的煞气。可惜老夫本领低微,现在还奈何不得此物。”钟拙有气无力的说道。 仅仅是对付几道溢出来的煞气,就已是让他筋疲力尽了。 若强行以祛邪之术驱之,恐会遭到反噬,性命不保。 何易连忙问:“五煞是什么?” 钟拙回道:“天有五行,金、木、水、火、土;地有五煞,惧、怖、怵、惘、忹。五行为天地灵气,主万物生长,世界运转,至于这五煞,你可以理解为天地之浊气,万鬼之源头,人世间至邪至恶的东西。我们钟氏一族所除之妖魔,大多便是由这五煞的煞气所化的鬼祟。只是你这黑珠之内的煞气之精纯,远超寻常,便是修炼千年的厉鬼,都不及其中万一。” 何易皱着眉想了想,道:“还有其他办法吗?若真像您说的那般,五行与五煞之间,似乎还有着相生相克的对立关系。如果寻一名修真之人过来,可否能驱散这里面的煞气?” “这就不太清楚了,恕老夫见识浅薄......”顿了顿,钟拙又指着项坠上的舍骨,说道:“我观你那颗红珠,也算是一样少见的奇物了,其内所蕴含的杀气之庞大,世所罕见。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将这颗黑珠镇压的如此安静。” “您的意思是,人的杀气可以克制这类煞气?”何易想了想,顿时明白了这钟家之人,为何一个个凶神恶煞,一副杀气外露的样子。 感情是常年做这驱鬼之事,以致渐渐成了一种习惯。 想想也是,佛庙里的怒目金刚,内里是大慈大悲菩萨心,可表面上,不也是一幅豹头环眼,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相貌吗? 钟拙点点头,道:“那是自然。这杀气,尤其在一些久经沙场的老将身上,体现的最为淋漓尽致。” 钟拙侃侃而谈,也不撇扫自珍,如数将其所知道的说了出来:“久经沙场之人,常年战阵厮杀,悍不畏死。那满身的血腥杀伐之气,能不惧外邪,让神鬼难近。况且这类人,体内的阳刚之气充足,意志坚定,不会因为对手的强大与可怕而退缩,更加不会受到煞气影响。” “前辈的意思是说,这杀气对于煞气,还具有一定的克制效果吗?” 听钟拙这么一说,何易总算明白了为何当年的徐方士执意上奏,宁可激怒神武宫内的一些大将,坚持要让自己的父亲随船出海,剿杀恶鬼。 原来,是因为这颗舍骨能够克制恶鬼的原因? 难道从那时起,徐方士就已经开始算计自己一家了吗? 何易一阵头痛。 ............ 冥丹的事情,看来暂时是无法解决了。 不过,钟拙到底是在帮助何易,又大方的为何易解开许多心中的疑问。 何易一时也不知如何报答对方,便就先让梦楼里的下人熬了些安神补气的药膳给钟拙补补身子,以表歉意。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冥丹中的恶鬼之强,就连专门以驱鬼为生的钟家都束手无策。倘若有一天自己死去,冥丹中的恶鬼跑出来,将会给这世间带来多大的灾难? 见何易心神不宁,钟拙便知道他在担忧何事,便说道:“太守大人若想彻底解决此事,应尽快往皇城去一趟。我濮阳钟家,其实只是翊圣邪界所分出来的一条旁支,专门负责戎州范围内的驱鬼之事。而真正的邪界,已应了皇城的号召,集体从终南山迁移至皇城之内了,成了护国四圣宫之一的翊圣宫。老夫本领微弱,想要解决这怖煞之气,力不从心。不过若是由宫中长老或者宫主亲出手,应该不难解决。” 皇城吗? 提起这个地方,何易心中便有着万分的慨然。 可现在......却是不去得。 羽翼未丰,时候未到。 何易摇了摇头,随即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据说你们翊圣邪界内的钟氏一族,毕生只做降妖驱鬼之事,从不参与外界纷争。尤其是这政事,哪怕朝代更迭,血流万里,你们也不会参与进来。可是真的?” 钟拙点头道:“不错,我钟家从来不理会社稷之事。” 何易疑道:“那你们又为何会忽然响应皇城的号召?这进了宫,成了护国四圣宫之一,难道不算参与政事吗?” 钟拙怔了怔,虽然不明白何易为何会有此一问。好在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便就把实话说了出来:“护国四圣宫,仅仅只是挂个名头,钟氏一族仍旧不会参与社稷之事。之所以会迁入皇城......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皇城开出的条件。” “什么条件?” “因驱鬼而受伤的钟家子弟,无论伤势重否,皆由皇城出资疗伤。” “......” 当初皇城派遣使者前往终南山,找到翊圣邪界。初次谈及迁居皇城这件事的时候,他们自然是不肯答应的。 就算只是挂个名头也不行。 今天是只挂个名头,那明天呢?后天呢? 人人都有得寸进尺之心,谁都不知道搬入皇城以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其他变故。 所以这个头,不能开,开不得。 不答应就不答应吧,那使者也没强迫邪界内的人必须前往皇城,只是以游览观光之名,要在邪界逗留几日。 这个要求,邪界的钟家没办法拒绝。 直到两日后,在一次与千年厉鬼的战斗中,邪界之内有数名钟氏子弟身受重伤,性命垂危,所有人都认为那几名子弟没救了,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后事,可那名皇城来的使者却不这么看。 他只是随意的拿出来几颗伤药,喂那几名重伤的子弟吃下,当下外伤愈合,内伤尽去,从奄奄一息到活蹦乱跳,仅仅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立竿见影的强大药效,直接便动摇了邪界的高层的心。 因为那些伤药,已经不能称之为普通的疗伤药了,便是称其为救命的仙丹亦不为过。 邪界之内,每年都会有大量的钟氏血脉因驱鬼一事而丧命,因此,他们非但无法发展壮大,以达到除尽天下恶鬼的最终目的,甚至日渐衰落,渐渐开始出现灭门之相。 所以,当那皇城使者再次提出让他们搬去皇城,条件就是可以任意使用这种灵丹妙药,并且还会专门另外设立一座“命延宫”,来专门为钟氏一族炼制丹药的时候......他们集体沉默了。 这样极具诱惑力的条件,他们根本没办法去拒绝...... ............ 何易静静听着钟拙的叙述,心下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也就是说,那徐国师是在无条件的、不计成本的,对于翊圣邪界内的钟氏一族进行支持了? 钟氏一族仍然只是以前那个不管世俗事物的钟氏一族,只要去皇城挂个名头,就可以得到无限的疗伤仙药? 而且为了保证疗伤仙药充足,那徐明徐国师更是建立了一座“命延宫”,来专门负责翊圣宫的伤药炼制...... 他会有如此好的心? 呸!虚伪!何易暗骂了一句。 虽说打死他都不相信徐明会安好心,却也想不明白对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94章:故人相认 世俗江湖,也在几年前那一次大清洗中被扑灭一空。 天下武者尽灭。 其余能够对皇城造成一些威胁的,也就只有那区区几股势力了。 而翊圣邪界的钟氏一族,无疑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一支。 徐国师这般做为,似乎是急于要将翊圣邪界的钟氏一族捆绑在修真者的战车上。就算钟氏一族最终仍旧不能为皇城所用,可一旦接受了皇城的好处,那就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虽不能用,也不会担心成为敌人。 可是如今的天下,已然被修真者们牢牢掌控在手中,就算剩下的全部势力联合起来,也不可能会是全天下修真者的对手。 虽说如此,但他们仍旧要花如此大的代价拉拢钟氏一族。 究竟是为了什么? 何易想不明白。 ............ 何易收起带有冥丹舍骨的项坠,重新挂回脖子上。 既然连钟拙也奈何不了这颗冥丹,他就只能另想办法。反正,有舍骨在旁镇压着,暂时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何易也有过直接将这颗冥丹扔掉的念头,但终究是没舍得。 因为要扔,就必须连同舍骨一起扔掉,否则冥丹内的恶鬼蹿出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祸端,而舍骨......可是是父亲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了。 几味药膳被梦楼的姑娘们端进了雅室内,钟拙也不客气,取来碗筷大口往嘴里送着,看来刚才为了降服那几道黑气,着实耗费了不小的气力。 何易陪钟拙吃着,谁也没提钟慈与红袖的事情。 当然,何易对红袖的本领可是十分的有信心,莫说这钟家之人不是修真者,就算是,红袖同样也有一战之力。 况且他还让贾绍带人暗中护着红袖,所以安全方面,自然不用担心。 至于钟拙如何作想,便不清楚了。 或许,他同样对自己那个侄儿颇有信心。 “冒昧问一句,你们钟家此次前来斛阳,是否也是为了竞宝大会而来?”何易吃了几口,食不知味,便放下碗筷,与钟拙闲聊了几句。 主要还是想与钟家结交一番。 这些人拥有不俗的实力,却只专注于降魔驱鬼一事,而且不图任何名声与回报,这种精神着实让何易钦佩。 钟拙点头说道:“不错。这次竞宝大会,其中有一样东西,对我钟氏降魔驱鬼,用处极大。濮阳距离斛阳最近,所以宫主便遣我而来。” 何易惊讶道:“哦?难道这次的竞宝大会的宝物名单,已提前泄露出去了吗?” 这个消息让他十分的诧异,在看到钟拙点头后,便更加觉得惊奇。 按理来说,竞宝开始之前,这份宝物列单一般都是秘而不发的,一是低调行事,以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二是为了避免竞争者提前商量宝物的归属,否则最终成交的价格就要低出许多,甚至只以底价卖出,都是有可能的。 事关利益,练气宗身为九州三十六仙门之一,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失误? “其实泄不泄露,基本上不会对练气宗造成影响。这份宝物的列单,数量庞大,包罗五行之内的各种灵产、丹药以及功法,且每一种类同的宝物,都有数件乃至数十件,甚至连一些极为特殊的物件都有。根本不用担心有人想要一口吞下————因为就算有那个胃口,也没那个资本。”钟拙轻描淡写的说道。 他并不关心修真者内部的事情,也不关心那些灵产、丹药的最终归属,只是为了一件对他们降魔驱鬼有用的东西而来,而且,他也只会去参与这一件东西的竞价。 至于其他一切,都与他们钟家没有半点关系。 何易低头思忖了一会,却是心中一动,连忙说道:“钟前辈远自濮阳而来,可知道这竞宝大会的规矩吗?据说是以灵产为货币,以物易物,并不会折算成世俗的银钱。” “这个......老夫自然知道......”钟拙说着,表情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这次竞宝会上出现的那件东西,对他们钟氏一族来说极为重要,只是,他们钟家虽然已经成为了护国四圣宫之一,但却与修真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 虽然皇城肯给予他们大量的疗伤灵药,但那也只是疗伤的药物而已,并不是能够增长修为的仙丹灵丹。 也就是说,他们手里并没有什么灵产。 所以,对于最终能否竞拍下那件宝物,钟氏一族心里没底,钟拙心里更是没底。 当然,他们还有另外一个途径能够得到那样东西。那就是将这个想法告诉皇城,告诉徐国师,然后带着皇城的命令,直接去练气宗索要。 可这样以来,就等于是欠下了皇城的人情,以后若是皇城以此为借口让他们办事,可就不好拒绝了。 ............ 何易将钟拙的表情看在眼里,已是心知肚明,但却没有当场戳穿对方的心思。 略作思忖,他便想借机还了这份人情,说道:“本官手上还有些资源,或许可以协助前辈竞得想要之物。” 何易之所以说这话,有公,有私。 于公,钟家既然以降妖驱鬼为己任,不求回报,那便是正道作风,对于此类人,何易肯定也要大加支持。 于私,借机示好,与钟家结下一段善缘,说不定日后对自己也有所帮助。 况且他现在已经夺下了斛阳城,早晚必要与练气宗一战。而何易想要更进一步的去了解一下这个练气宗,以达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必须亲自去一趟练气宗,亲眼看看对方的实力究竟强大到了怎样的地步。 此时此刻,即将开始的竞宝大会,乃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何易苦无门路,便想借一副钟家的皮囊,往练气宗走上一遭。 “你手里有灵产?可是......这朝廷律法之上,不是说为官者不可修行、不可私自囤积灵产吗?”钟拙怕何易误会,又道:“大人莫要误会,我们钟家可不会管这些俗事,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何易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十分自信的说道:“钟家既然不管,那就不要问了。我只能说,以我手中目前灵产的数量,无论前辈想要的那件东西价值多高,都足以将其竞下!” 何易倒是没有在说大话,那些乾坤袋里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足以惊动北地所有的修真门派。 而钟氏想要得到的那样东西,虽然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想来应该与修真二字无关。 因此,其能够被竞价的几率极大,最终的价格也应该不会高到哪里去。 “此话当真?太守大人,事关重大,你可千万不能戏弄我!”钟拙一拍桌子,噌地一声站了起来,目光直视着何易。 如果对方真的能够帮助他们钟家得到那件宝物,那可真算得上是一份天大的人情了。 想及此处,钟拙不禁暗暗升起几分警惕,补充了一句:“可要先说好,大人若是有什么要求,就先提出来,若是坏了我钟氏一族的规矩,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前辈哪里的话,晚辈怎敢坏了钟氏的规矩?”何易笑着许下承诺,顿了顿,便又将脸凑了过去,小声说道:“只是一些小忙而已,我想前辈一定能帮得上忙————以私人的名义。” “哦?你先说来听听。” “我需要一个钟家的身份来掩人耳目,与前辈一同去往练气宗。” “......” 钟拙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 不过,他没有拒绝。 ............ 待何易离开之后,钟拙独自闭目沉思,于是,房间里久久没有动静。 这可将外面那些年轻的钟家子弟给吓的不轻。 刚才那一抹骇人的怖煞之气,他们同样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虽然只存在了片刻,但那股慑人的恐怖之气息却着实叫他们心惊胆寒。 片刻后,这群钟家人手持刀剑冲了进来,见钟拙没事,方才长舒一口气,将兵器收起。 “二叔,那人......就这么让他走了吗?一身森森鬼气,日后若要害人,必然生灵涂炭!”其中一人不无担忧的说道。 钟拙看了他们一眼,叹息道:“一头怖煞的诞生,其灵智要先醒于其卵之前,先与宿主的神识相融想通,以作传承。这之后,还需经历化茧、定性、塑身三道关卡,方可成为一头真正的怖煞。现在灵智虽醒,但有那颗充满杀气的红珠日夜镇压,一时也做不得孽。况且,我就算有心想要除掉这怖,也是力不从心......” 说着,钟拙不由发出一声苦笑,继续说道:“别的倒是不怕,只怕那头怖煞,早已将那位太守大人当成......唉,冤孽,冤孽啊!” ............ 梦楼想要重开成为仙当,自然需要重新修缮格局。 所以就算已经定下,也还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完全装修完毕,眼下只能等待。 公良雎与裴东,此时应该在营中训练兵马,贾绍带兵去了城外暗中保护红袖,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至于太守府,有秦光、李艾二人代替何易处理民事,也让他能够空出些许闲暇时光,去处理一些私事。 想了想,何易便往周淳家中走去。 自何易入主太守府以来,曾多次劝说过周淳,让他尽快与鸾姨搬去太守府居住,一来是为了保护他们,免得再次被赵家骚扰,二来,何易想让周淳去太守府任职,而且是要职,毕竟,周淳可以说是何易心中为数不多的,能够完全信任的人之一了。 但何易每次向周淳提起此事时,周淳总是摇头拒绝。 他拒绝的理由也十分简单:“哥,我若真的做了官,那你我兄弟,岂不成了主仆吗?不去不去......” 这句话直接让何易没了脾气。 斛阳城最北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处民居小院,这里便是周淳与秦鸾现在居住的地方。 黄土泥墙,放置着几样农具,旁侧有一块小型菜圃, 秦鸾正坐在院子的灶台前,添着柴火,熬着白粥,土灶子上炊烟袅袅,传来一股淡淡的粥香。 这里虽然简陋,但却极具生活的气息。 上一次,何易本是想去集市上看望鸾姨的,但在中途出了些意外,被赵寒陷害,又被常都尉押入了太守府。 之后,因为谋划行动,一直腾不出时间过来,再往后,得了太守一位之后,又要没日没夜的处理民事,更是没有半刻闲暇。 所以,这事也就一拖再拖。 所以到现在,秦鸾都还不知道何易的真实身份。 “娘,您看我带谁会来了!”关上院门,周淳便显得很是兴奋,说话也没了顾忌。 若是母亲知道了何易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也会非常开心的。 秦鸾回头看了一眼,见周淳带着何易来了自家,便起身相迎,道:“原来是何公子来了,上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何公子解围。” 虽然那一日集市上,何易让周淳提前带着她离开了,但事情过后,她却也回去打听过,知道了那日所生之事的真相。 可以说若不是何易解围,她们母子二人只怕早已身陷牢狱,一辈子休想出来了。 这份恩情,不得不还。 秦鸾左右看了看,却也想不出自家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用作谢礼,只能道:“何公子若是不嫌弃,就留下吃一顿便饭吧。” “好。”何易点头应下,笑着说道:“那就劳烦鸾姨亲自下厨,侄儿也有十多年没尝过鸾姨的手艺了。” 秦鸾刚刚被过身去,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准备下厨做菜,但听到何易这一句话,却是忽地怔在了原地。 侄儿,十多年...... “你是......” 秦鸾骤然转身,一双慈祥的眼睛落在何易那张,越看越觉得熟悉的脸庞之上,惊讶与惊喜的神色很快布满了鸾姨的脸庞。 “娘!他是白大哥啊!十年前被爷爷偷偷送进绝崖狱的白大哥!”周淳在一旁兴奋的说道。 听周淳这般说,而何易又没有否认,秦鸾脸上的皱纹顿时舒展,看起来仿佛又年轻了几分。 “衍儿啊!你是衍儿!这么多年不见,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秦鸾走过去摸了摸何易的脸颊,似乎又想起了眼前这孩子苦命的身世,感同身受之下,眼眶也开始微微发红:“好好好,活着就好......” 秦鸾忍不住将何易拥进怀中,低声抽泣着。 何易本也是个性子坚毅的人,但被鸾姨这么一抱,顿时觉得鼻子一酸,有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他紧紧抿着嘴唇,强忍着心头不断蹿出来的苦涩之感,咬牙道:“鸾姨,这些年,也苦了你们了。” 何易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绝对不会! 故人相认,本是一件喜事,悲伤的情绪过后,就只剩下重逢的喜悦。 秦鸾亲自下厨,给何易做了几样好菜接风洗尘,三人做于一桌,聊起以前的旧事,又忍不住一阵唏嘘。 “长大了,也成熟了。千万别总想着回去报仇,好好的活下去,才是你爹你娘希望看到的。”秦鸾不断给何易的碗里夹着菜,说道。 她一个女人家,又迈入老年,对于仇恨之类的东西,已经看得很淡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看着好不容易才走出牢狱的何易,又因为仇恨而痛苦余生。 周淳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含糊不清的说道:“可不是嘛哥,当年那个张牙舞爪的样子,就连爷爷都拿你没办法呢!” 一说到周老太爷,秦鸾却是叹了口气,与何易说道:“你刚刚入狱那段时间,我与你周伯伯还想着去狱中看望你,但都被老爷一并拦了下来,并禁止家中所有人接触绝崖狱。后来,老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直至咽气之前,弥留之际时,还曾说出一句:也不知白家那小子长没长记性,希望没有被皇城的人找到......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原来老爷拦着不让看望,其实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听罢,何易的心情越发沉重。 那时的自己虽然聪明,但绝对算不上成熟,空有一腔复仇的热血,却不知隐忍二字。 若是连命都丢了,何谈仇恨? 在这一点上,周家,尤其是周老太爷,对他可以说有再造之恩。 这份恩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忘却。 “对了,鸾姨,小淳。你们......”这顿饭吃到一半,何易便犹豫着要不要再提一次,让秦鸾母子搬入太守府内居住。 虽然斛阳已定,但他确实是放心不下。 就在何易正要说时,房门外却忽地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何易忽地怔了怔,待他竖耳细听,那悉索之声却又忽然断了去。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鸾姨与周淳,见他们并无察觉,便放下手中碗筷,起身道:“你们先吃着,我出去方便一下就来。” 他目光温和,但在转身背过去的那一瞬间,整张脸顿时寒了下来。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95章:白日行窃 为了不让鸾姨和周淳担心,何易小心翼翼的将房门掩上,顺着梯子悄然爬上屋顶。 他居高临下俯瞰着整个院子,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 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明明已经将院子的大门关上了,可此时的院门之间却出现了一条狭隘的缝隙,随着涌入的气流微微晃动着。 今日晴空碧朗,万里无云,就算有些微风,也不足以产生能够吹开院门的力量,所以刚才的声音,绝不会是错觉。 一定有人偷偷溜了进来! “又是赵家的人在背地里使坏吗?他们到底要干吗?”何易脑中飞快的思索着。 集市中所发生的那件事情,就已经让何易摸不着头脑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赵寒为何会用这等阴险的招数对付鸾姨母子。 站在赵家的角度思考,若是看不惯两个平民,直接将其驱逐出城就是了,哪怕是直接杀了,都不会有人说什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的,通过一些栽赃的手段? 在周家最为巅峰的时候,那赵家都敢明目张胆的对周家的产业进行掠夺,而此时的周家只剩下秦鸾母子二人,他们却反而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这又是为何? 他们在忌惮什么? 过了片刻,那种很轻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出现。 何易仔细的听了一会,便将目标锁定在了旁侧不远处的,一间用来堆放杂物的旧房内。 想了想,他缓缓将斩魔剑抽了出来,从房顶一跃而下,屏息凝神,一步一步朝着那间旧房紧闭的门窗,慢慢靠近。 “给我出来!”何易沉声说道。 下午的太阳,将何易的影子拉的老长,随着何易前进的脚步,他的影子也逐渐投射到那扇破旧的木门之上。 便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何易的“影子”之上,居然凭空长出了另外一条手臂! 那手臂握着一条细窄的“影剑”,似是挥剑自刎一般,朝着何易影子的脖颈处快速划去! 铛! 何易神色一凛,连忙举剑挡在自己的脖子前方,两道剑的影子在地上形成一个相交的十字,紧接着,便见斩魔剑上凭空蹦出几点星火,发出铛地一声,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 与此同时,一股不小的冲击力自何易身前传来,硬生生的将他逼退了数步。 也正因为这后退的几步,何易的影子离开了那扇木门,重新恢复原样。 “这是什么鬼东西?”何易看了看地上自己的影子,又看了看前方的门,心中一阵后怕。 他实在想象不出,那一剑倘若真的被抹在自己的影子上,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从刚刚斩魔剑所承受的力道来看,那一击极有可能会直接斩下他的头颅! 太诡异了 何易越发显得警惕。 能够控制影子,这根本不是修真者的法术所能达到的效果。 因为“影子”这种东西,没有实体,只是光线对于实物的投射而已,根本不在五行之中。 也就是说这屋中的人根本不是修真者? 还是说有什么不干净的鬼祟跑进来了吗? 在来周淳这里之前,何易刚刚告别了钟拙,满脑子都是五煞、鬼祟之类的东西,又见那影子动的诡异,便忍不住往那方面想去。 可是,什么鬼祟能在 光天化日之下跑出来? 况且鬼祟之物并无实体,从门缝里钻进来,根本不会有丝毫的声音与动静。 一定是人!而且是一名拥有控制影子的手段的 悟道者吗? “哥!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到有兵器撞击的声音”周淳的声音从主屋内传来。 “在屋里呆着,别出来!”何易急忙大喊。 对方的能力如果是控制影子的话,那只要鸾姨和周淳不暴露在太阳底下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影子吗?” 何易眯起眼睛看着自己地上的影子,快速将身上的长袍脱下,而后猛地扔向前方的空中。 衣衫在半空中完全舒展,在地面上形成一团黑色的幽影,趁此机会,何易一脚踏入衣服的影子之中,借此隐藏身影,飞速冲入前方的旧屋。 呲啦 便在这时,那飘舞在何易头顶的衣衫却忽地一分为二,似乎是被某种锋利的东西割裂了一般。 至于何易,却是丝毫没有受到伤害。 “果然如此!” 电光火石间,他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屋门,闪身入了屋内,躲入没有被光照到的地方。 不出何易所料,对方的能力,只能伤害到形成影子的东西,却无法伤害到影子之下所隐藏的东西。 何易躲藏在木门后方,环视左右,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接触阳光。 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人。不过屋内的东西却好似刚刚被人翻过一遍,显得十分杂乱。 这种场面,就好像是刚刚被窃贼洗劫过似的。 贼? 一击不中,就逃了吗? 何易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心中更是纳闷,心想这人的做事风格怎么也跟个贼似的。 难道真的只是个窃贼? 艳阳当空,明媚的阳光照射在这间杂房之上,透过门和窗,在地面形成一条条黑白分明的交界线。 何易如果想要走出门外,就必须暴露在太阳之下,显现出影子。 虽然这屋子里没有人,但何易并不确定那人到底是已经离开了,还是通过一些其他的办法隐藏了身形。 犹豫了一番,何易还是试探性的将一只脚踏了出去。 没事。 见状,何易又小心翼翼的往外走了几步。 还是没事。 至此,他才算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快步走出屋子,身后的影子也在这一刻完全而彻底的暴露出来。 便在这时,何易的瞳孔骤然变得锋利,斩魔剑瞬间出鞘,挥剑向后,划出一道璀璨金光,深深没入脚下的泥土之中! 地面上骤然喷出一团血雾! 而后,一个漆黑的人影渐渐在何易的影子上浮现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会跟在你身后?”那突然出现的人影捂着胸口流血的地方,难以置信的说道。 这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裹着黑色的头纱,脸上也蒙着黑色的面巾,半跪在地上,手中的匕首却是如同白雪一样晶亮。 何易冷哼了一声,道:“一个窃贼,被发现之后自然会第一时间选择逃跑。你这本领适合隐匿与随动,而周围又没有其他会动的东西,除了躲进我的影子里,你还有其他离开的办法吗?” 那人一怔,似乎很是讶于何易能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识破他的计划。 在诧异的看了何易一眼之后,那人作势欲扑,目标正是何易脚下的影子。 见状,何易连忙往旁侧闪了一步,那人扑了个空,又被何易一脚踢在侧腹,顿时摔了个狗啃泥。 “说!你是谁!”趁着那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何易抢先一步将斩魔剑搭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为了防止对方再次钻入影子之中,何易特意站在了他的后方。 “李良玉。”那人也算识时务,逃跑不成,便快速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并自报了家门。 从窗外看着外面的秦鸾和周淳,本是提心吊胆,但见何易已经擒住了贼人,这才放下心来,纷纷从屋子里走了出去,怒视着这个胆敢白日行窃的盗贼。 “易儿,你没事吧?”鸾姨关切的说道。自从知道何易改名换姓之后,她便用何易现在的名字来称呼。 “我没事,鸾姨,小淳,你们可认得这个人吗?”何易说着,一把将那李良玉的面罩扯了下来。 “倒是面生。”秦鸾摇了摇头,见李良玉脸上青涩,年纪也不算大,与周淳一般无二,便苦口婆心劝说道:“你这般年纪,老老实实讨一份生计不好吗?为何要做这行窃之事?” 那李良玉抿了抿嘴,却是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那李良玉忽地蹦出这么一句:“切,本大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用得着你管吗?假慈悲。” 言罢,便将头扭到一片。 “你说什么!”何易见他对鸾姨不敬,对着李良玉的屁股便是一脚。 砰! 又是一个狗啃泥。 “哥,这家伙是叫李良玉吧?我记得前一段时间,城里有贴过这人的拘捕令,据说是因为偷了赵家的一些东西,后来被赵家的人抓了,那拘捕令也就撤下去了。”过了片刻,周淳忽地说道。 如此说来,这家伙真的只是个窃贼了? 何易越发觉得奇怪。 眼前这人,可是拥有“移形控影”这种高超本领的人,连赵家的东西都可以随便偷得,又何必来一个普通的百姓家里行窃? 这里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是赵家的人让你来的吧。他们让你来偷什么东西?”何易看着李良玉,目光灼灼。 想起之前对赵家的怀疑,再将这两件事串联在一起,他也猜出了一些端倪来。 想是周家手中还有什么东西让那赵家惦记着,所以才没有被赶尽杀绝。 那个赵胜,在梦楼之中故意针对周淳,那个赵寒,又在集市之中设计陷害周淳和鸾姨,其目的,肯定是为了逼迫鸾姨将那样东西交出去。 包括眼前这个窃贼,目的定然也是为了偷到那样东西。 李良玉侧目看了看脖子上的剑锋,又将目光转向别处,自知今日是跑不了了,只得如实说道:“赵家让我来偷一本书,具体是什么书,我也不太明白,他们只告诉我那书里的内容,不是用普通的文字写出来的,而是一种十分特殊的文字。他们叫我一旦发现不同寻常的书籍,就全部带回去。” 书? 何易怔了怔,目光望向房门之前的秦鸾,只见秦鸾的神色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转身走入屋内。 片刻之后,屋里忽地传来鸾姨的声音:“易儿,你进来一下。” “小淳,去拿根绳子,把他绑起来。”何易闻言,与周淳使了个眼色,将李良玉五花大绑起来之后,快步走入屋内。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96章:夜郎天书 何易推门进入屋内。 秦鸾正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方褐色木盒,脸上的神色看起来颇为黯然。 她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抚摸着木盒上的铜锁,目光中有些许怀恋之色,像是在注视着故去爱人的遗骸。 虽然就在身边,但已是天人永隔 “鸾姨,您又在想周伯伯了?”何易走过去,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他和秦鸾皆是黯然之人,或许可以相互体会各自心中的悲伤与困惑,但却无法从那苦难的夹缝里寻找到哪怕是一点点解脱与幸福。 自己都不曾找到,又如何能替别人去找? 正如何易不想放弃那颗舍骨一样。 今时今日,像他们这样的人,或许就只有睹物思人,才能让心灵感受到一丝丝的慰籍 “你周伯伯临走之前,让我好好守着这个盒子。这些年来,我从没与人说起过这件事,连淳儿都没说过可没想到,还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秦鸾摇了摇头,轻抿着嘴巴,眼角有些许泪花,一边说着,用钥匙将木盒打开。 那里面,却只是一些普通的胭脂水粉,看起来有些老旧,但还未开过封,像是许久许久都没被使用过了。 何易低头看了那方木盒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之处,但随着秦鸾继续的摆弄,那木盒的底部却忽地发出“咔”地一声,出现一个方形的缺口。 原来,这盒子底部有暗门的存在。 或许那些胭脂水粉,也是为了迷惑别人,才故意被鸾姨放进去的吧?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暗格里的东西才一直没有被赵家找到吧? 里面到底会是什么?何易暗暗好奇。 片刻后,秦鸾从那打开的暗格中抽出一截细长的皮卷,以及一封折叠起来的书信,用袖子擦拭了片刻,却是直接递到了何易手中。 “鸾姨,这如何使得?”见秦鸾要将那东西交给自己,何易连忙拒绝。 那可是周伯伯的遗物,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要的。 “这可不是你周伯伯的遗物,这 盒子,和这些胭脂水粉,才是你周伯伯送给我的礼物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舍得用,怕用完了,就再也找不到念想了。” 秦鸾似是看穿了何易的心事,解释道:“至于这暗格里面的东西,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以前,我也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两样东西的存在。” “这到底是什么?”何易好奇的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但你周伯伯在信上说,这是天底下最为恐怖的东西,一旦外泄,就一定会惹来灾祸,所以我也不敢去问外人。”鸾姨将那封折叠的书信打开,示意何易自己看看。 何易接过书信,读到一半时,脸色却是急变。 “夜郎天书?这居然是传说中的,可以统御亡者之灵的夜郎天书!!!” 虽然信中并没有具体写出这一个皮卷到底是何物,但从其中的一些字眼之中,何易能够肯定,这必然是夜郎天书不假。 但这句话何易没有说出来。 他不敢说出来。 很显然,鸾姨现在还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具有什么效用。 他担心鸾姨知道以后,会生出利用这东西去唤醒周伯伯亡灵的执念。 危险的、会让人彻底变成疯子的执念! 周伯伯在写下这封书信时,显然也考虑到了这层利害关系。于是便用一句:“天底下最为恐怖之物,一旦外泄,必遭灾祸。”直接让鸾姨打消了询问别人念头。 “易儿,这到底是何物?会引得赵家贪图?”鸾姨见何易的脸色不太对劲,便出声询问道。 “这是一种修真者所需要的修炼功法。”何易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这世间,有天书八卷,分别记载了人族的先祖们所留下的八种意志之力。 这所谓的“书”,指的并不是“书卷”的意思,而是“书写”的意思。 正与何易所拥有的夏禹书一般,通篇仅有十二个字,用一页纸张,或一块石板,足以写下。 不同的是,何易的夏禹书,是拓本,并不是真迹。 而周伯伯所留下的书信之上,可是明 确说明了这部夜郎天书乃是真迹! 真迹啊! 这是何等珍贵的宝物? 传说数百年前,夜郎古国在连年的征战之中面临覆灭之危。 夜郎王为了救国,便召集西夷秘巫百名,创造出这部拥有“统御亡者”之能力的夜郎天书,企图唤醒死去的夜郎将士,再行征战,以实现复国之望。 可就在此书完成之时,天降洪灾,一夜之间便淹没了那个辉煌一时的夜郎古国。 而夜郎王的宏图大志,也最终败给了气数 气数已尽,就算强行逆天,也得不到任何结果。 夜郎天书,在那场滚滚的洪水之中不知去向,自此以后,世间只有传说,却不知道夜郎天书,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强大。 毕竟自成书以后,夜郎天书从来都没有被人使用过 如果此书真的拥有能够统御亡魂的能力,那么赵家会做出这样的行动,也就不难解释了。 倘若夜郎天书真的被他们得到,那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向外扩展势力了。 因为无论赵家的人死上多少次,都可以通过夜郎天书重新复活。 看来,这个赵家的野心,还真是不小啊!何易暗自猜测道。 “易儿,那这个东西要怎么处理?”秦鸾听说那皮卷是对修真者有好处的东西,一时有些惊慌,也总算知道赵家为何会处处找她们的麻烦了。 何易沉思片刻,道:“鸾姨,您若是信得过侄儿,此物就先交给侄儿保管吧!还有,您和小淳,尽快搬去太守府居住,上次的事情赵寒既然没有得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早晚还会来害你们。” 夜郎天书是一件宝物,不假。但何易拿在手里,却总是觉得无比烫手。 可没有办法,他必须保证秦鸾母子的安全。 所以,他还得找个适当的时机,将夜郎天书的消息从太守府散播出去,以将赵家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 毕竟,自己可还挂着一个“州使大人”的虚假名头,赵家就算再放肆,也不敢轻易对自己下手。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97章:惊天之变 屋外,周淳并没有将李良玉绑的太紧。 他也不害怕对方会逃走,只是按照何易的叮嘱,让自己的影子所能覆盖到的地方,尽量远离李良玉。 周淳露出一副标准的憨笑脸,青涩的面容上带有几分红润,虽然因为害怕,不太敢靠近李良玉,但眼神却一直停留在李良玉那张同样显得稚嫩的脸上。 “这位小弟” “呸,谁是你弟弟?别乱认亲戚。” 李良玉被周淳的眼神盯着,只觉得心中有些怪异,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难受至极,连忙呸了一句,把脸扭到了一旁。 “诶?我说你这人你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懂吗?嘴皮子怎么还这么硬,信不信我拿鞭子抽你丫的!”周淳被李良玉顶了一句,有些不忿的说道。心想,早知道就该狠狠的绑死这混蛋! “切!你尽管抽,小爷我喊上一句求饶的话,我认你做爹!”李良玉咬牙切齿,瞪了周淳一眼。 “呦呵?现在这么有骨气,刚才在我大哥的剑下,还不是直接把你主子抖了出来?孬就是孬,装什么英雄。”周淳不屑的说道。 李良玉一听,急了,厉声道:“你休得胡言!那赵家与我有大仇,我凭什么要替他们保密?” “那你还替赵家偷东西?” “我”李良玉顿时哑口无言。 周淳说的没错,他确实在替赵家偷东西,替自己的仇人偷东西。 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毕竟还有把柄落在赵家手上,若是不肯替他们走这一趟,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也是人,也想活着 见对方不说话,周淳脸上再次迸出一抹笑容,像是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忍不住离李良玉近了些,唏嘘道:“你跟赵家有仇吗?” 李良玉把头扭到一旁:“干你何事?” 周淳笑道:“怎么不干我事?我也跟赵家有仇,既然咱们都跟赵家有仇,你干嘛还要跟我们过不去?让我猜猜那赵家肯定威胁你说,如果偷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就要杀了你,可现在你已经偷不到了,回去也是个死,对吗?” 李良玉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他现在已经成了何易的阶下囚,就算何易不杀他,他也得不到赵家想要的那样东西了,回去之后也还是个死字在等着他。 至于逃走? 逃不掉的,逃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在这斛阳地界,赵家想要挖出一个人来,实在是太简单了。 周淳见李良玉不说话,脸上笑容更盛,伸手拍了拍李良玉的肩膀,道:“我看你还挺厉害的,不如就投入我哥麾下,联手对付赵家,如何?而且我告诉你,我哥可是厉害的很!赵胜这个人你知道吧?因为在梦楼里惹了我哥,被我哥使劲锤了一顿,灰溜溜的就逃走了。” “真的?”李良玉将信将疑。 前些日子,他确实听说赵胜被人给打了,而且打的还不轻。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罢了,可最重要的是,那赵胜居然连报复的心思都没有。 这就很让人琢磨不透了。 周淳仔细看着李良玉脸上的表情,知道他有几分意动,只是还欠一记猛料,便又将脸凑的更近了。 嘴角上翘,目光狡黠,在李良玉耳边小声说道:“偷偷告诉你,我大哥可是斛阳太守!” “什么?这怎么可能!”李良玉顿时惊叫了出来,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转念一想,对方确实没必要在这地方诓骗自己,便犹豫道:“可我只是个窃贼而已,你那哥哥不,太守大人他不会看不起我吧?” “偷点东西嘛,虽然不道德,但人生在世,谁又能不犯点错呢?告诉你吧!我以前也偷过东西。”周淳无所谓的说道,而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周淳确实也偷过东西。 那是在他周家最艰难的时刻,所有家产都被赵家吞噬殆尽,一个字都没有剩下。 当时的周淳与秦鸾流落街头,食不果腹,差点就要被饿死街头,周淳本来是想找一份生计,就算是给人打杂也好。但巧不巧,秦鸾生了重病。 急需用钱医治母亲的周淳,在被逼无奈之下,只得做起了盗窃的勾当。 他先带秦鸾去医馆治病,在医师出示了药房,并示意周淳拿钱抓药时,周淳偷偷带着秦鸾离开了医馆,并在当天晚上重新摸进了医馆,将所需的药材偷了出来。 后来,秦鸾的病虽然是被治好了,但那间医馆中的一名学徒,却成了周淳的替罪羊,赔了医馆好些银钱不说,还平白遭受了一顿毒打。 那一幕是周淳亲眼看到的。 虽然在这之后,周淳将打杂赚来的钱如数扔进了那名学徒的家中,但内心的自责与羞耻的感觉,却是丝毫没有减少,甚至越来越大。 因为钱可以还掉,但那名学徒所受到的创伤,自己却永远弥补不了。 “但这并不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只要你认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是错的,只要你知错能改,并且引以为耻!”周淳看着李良玉的眼睛,目光无比的诚恳。 “我” 李良玉低下了头。 他被周淳说了几句,本来还没觉得如何,但在对方 那双清澈目光的注视之下,心里确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几分羞愧之感。 难得有人不嫌弃自己的身份,肯和自己说这么多话,李良玉的心里兀地生出一股暖流出来。 “这人也挺有趣,劝人从良倒是一把好手,而且嘴巴也挺贫,心地也不错,跟旁人不太一样。或许,真能当个不错的朋友”李良玉心想。 他自幼孤僻,又喜好独来独往,所以身边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更别谈朋友二字。 周淳还是第一个能让他主动冒出“交朋友”这个念头的人。 不远处,一座荒凉的矮山之上。 赵寒与一名浑身裹在黑袍中的男子静静站在山顶,凝视着周家院子里所发生的一切。 “又是这个家伙!三番两次坏我好事!”眼见李良玉被何易活捉,绑在院子里,赵寒心中又是急又是恨,将牙齿咬的喀喀作响。 李良玉是他派过去的,原以为通过李良玉那一身潜伏的好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本夜郎天书偷来,却没想到又被那个可恨的家伙给搅和了。 “哦?此是何人?”那黑袍声音不屑。 赵寒余光看向黑袍,心中却是一动。 想起此人的身份,或许可以借用其手,报己大仇。 就算那家伙是州牧使者又如何?狐假虎威而已! 况且,一个传话的使者,能有多少利用价值? 一个随时可以换掉的职位,怎能与身边这位相提并论? 想及此处,赵寒便指着院中的何易说道:“仙尊有所不知,那人自称是州牧使者,自从来了斛阳,就没干过什么好事。若不是他,我赵家早就帮您找到那本夜郎天书了!” “州牧使者?”那黑袍仅露在外的双眼之中浮出一抹狐疑之色,盯着那赵寒看了半晌,却是骂出一句:“愚蠢!源真州牧一年前便同其余五位州牧大人,共同神游四方去了!至今还未归来,怎么可能会委派这劳甚子的使者?” 此话一出,赵寒当场愣住了,不由说道:“可是,那人手里拿着州牧大人信物” “什么信物?” “好像是赤昧龙璧。” 啪! 那黑袍一巴掌抽在了赵寒脸上。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好像是?赤昧龙璧乃州牧大人至宝,自炼成至今,只展露过火龙,还从未露过玉璧真容。连本尊都不曾一睹龙璧风采,你又怎么知道?” “” 赵寒捂着脸,表面上喏喏不敢言,心中却早已经翻起了惊涛巨浪。 假的? 这家伙州牧使者的身份,是假的? 赵寒的眼中喷出如火一般的恨意,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没必要再客气了。 想及此处,赵寒便是一声冷哼,施展遁地之法,转瞬间行至小院之外,而后全力出掌,狠狠击在了墙面之上! 轰隆隆!!! 周淳与李良玉谈的正欢,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着什么。 便在这时,只见小院的墙壁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外力所摧毁一般,轰然倒塌! 几块巨大的泥石飞入院中,溅起片片尘埃,其中一块巨大的墙体,正朝着周淳所在的方向,当头砸去! 周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块墙体距离他的脑袋,仅剩下不到半丈的距离。 “当心!” 李良玉大吼了一声,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救周淳,但自己的手脚被缚,不能行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块墙板落下,直接砸在了周淳的身上。 轰! 尘烟四散,关键时刻,周淳下意识的后腿了一小步,跌坐在地上。 也是这一小步,正救了周淳这条命。 他的脑袋没有被那飞来的墙体击中,但是,他的腿却是被砸了个正中 周淳的双腿几乎在一瞬间便被墙板压扁,石裂骨碎。 大量的鲜血,顺着墙体与地面的缝隙,缓缓流淌而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过后,巨大的痛苦直接冲入周淳的大脑,承受不及,却是两眼一翻,直接昏迷了过去。 “不不要” 这一切来的极为突然,方才还在身旁侃侃而谈的人,顷刻间有近半身体被砸成一滩烂泥,生死不明。 李良玉彻底懵了。 看着慢慢蔓延至他脚边的,混合着泥土的猩红血水,李良玉的身子不停颤抖着,眼中有一抹难掩的伤感之色。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连一个交朋友的机会都不肯给自己? 李良玉紧咬着嘴唇。 “小淳!” “淳儿啊!” 听到屋外惊天动地的巨响,何易与秦鸾先后冲了出来,待看到被泥墙砸中的周淳之后,皆是发出一声惊恐的哀鸣。 秦鸾跑向那块泥墙,泪如泉涌,心如刀割,神色极度悲伤,她拼命想要将墙体抬起来,但一个妇人家哪有那么大的力量? 几番用力无果之后,她的脸色越发的悲痛与苍白。 “我来!”何易用力的将压住周淳双腿的墙体掀开,眼前那血腥而惨烈的一幕,不由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双腿已经烂透了。 何易忍不住着闭上了眼睛,紧紧攥着一双拳头。 他的心在淌血。 秦鸾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终究是悲怒攻心,晕厥过去。 “鸾姨!” 何易强忍着心中的悲愤,快速走过去,割断李良玉身上的绳索。 而后,他将晕过去的秦鸾抱了起来,放到李良玉背上,又将周淳拖出来交到李良玉手中。 “拜托,将人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在去青牛巷的第三间民居,找一个叫做杜刀的人过来。”何易的声音,嘶哑中带着一丝的哭腔。 周淳生死不明 自己的弟弟,生死不明 被墙体压成那个样子,哪怕侥幸逃过一死,也要残疾终生。 就算是大罗金仙临世,怕也无力回天了。 他们刚刚相认不久,还没来得及享受重逢的喜悦,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何易心里同样悲痛欲绝。 但他同样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重要的是,鸾姨不能再出事了,否则他真的会再次崩溃的 他从那滚滚尘烟中,逐渐靠近的两个人影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庞大的威压。 两名修真者,而且其中一人的修为,远超何易所见过的所有修真者!其修为甚至比那赵家的家主赵孤还要高! 如果只有一名,何易倒还有几分把握带着鸾姨与周淳安全离开这里,但如果是两名修真者的话,他就只能将希望寄于眼前这个盗贼身上。 “算我求你!”何易声音颤抖。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说出求人的话。 “你不用求我。”李良玉的声音同样在颤抖着。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滩破碎的肉,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拖着两个晕过去的人,飞速从院墙里翻了出去。 “哼!假冒州牧使者,三番五次戏弄老子,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离开!” 漫天的泥土尘埃中,传来赵寒气怒交加的声音。 “叛徒!还想跑?拔地而起!” 赵寒出招极快,一声暴喝,便见地面之上猛地裂开几条巨大的缝隙,紧接着,一面十数丈高的巨型土墙迅速升了起来,阻挡了李良玉前进的脚步。 “今天若再不交出那样东西,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几颗锋锐的刺石穿越烟瘴,疾射向逃逸而去的李良玉。 唰唰唰! 便在这时,何易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那几颗刺石前方,连续挥舞手中的斩魔剑,如影如幻,将袭来的刺石劈成粉碎。 他转身举起斩魔剑,冲李良玉大吼一声:“速走!”便见斩魔剑的剑身之上光芒大盛,一道犹如实质的剑气破空而出,越扩越大,将那面拔地而起的土墙从中一分为二! 李良玉见状,不由紧了紧怀中的周淳,飞速从那道被劈开的缝隙之中穿过。 便在这时,高空中飞过一只受惊的野雁,在地面上留下一团不大的黑色影子。 李良玉趁机往那块影子上一跃,身形急骤消失,不见踪影,而那片小小的影子,在飞雁的带动下,移向远方。 见他们安全离开,何易终是放下心来。 待回过身时,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墙边之下那两截碎烂如泥的双腿,悲伤的情绪蔓延全身。 “赵家小子,你去追那个毛贼,区区一个悟道者,交给本尊来解决!”烟瘴中的另外一人摘下黑笠,终于显露出了真容。 满身横肉,眼神阴骘,面目有几分狰狞,从额头往下几乎全是刀疤状的伤痕,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仅从面向上看,便能看出这人是个极喜逞凶斗狠的家伙。 因为只有在无数次的斗狠并且生还之后,才会出现那样的眼神与气质,以及那般密集的刀疤痕迹。 “仙尊,还是您去追吧!我报仇,您取书,不是正好吗?”赵寒说道。 面对何易,他丝毫无法冷静下来,满脑子都是那日当着自家爷爷的面,被何易疯狂扇脸的那一幕。 今时今日,必须要亲手将对方虐杀,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也好。”那黑袍人点点头,随后满是邪念的说道:“反正我只要那部夜郎天书,这周家的人,如今又废了一个,那就只剩最后一个了。必须要好好‘照顾’才是。” “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何易的声音十分的低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 同时面对两名修真者,冷静尚且没有胜算,若是再被愤怒侵蚀理智,自己恐怕连撑到鸾姨安全离开,都无法办到。 而且夜郎天书! 他们果然是为了这件东西而来的! 想及此处,何易便缓缓从怀里取出那份夜郎天书,拿在手中晃了晃,道:“夜郎天书就在我这里!有胆就过来拿!” 言罢,何易没有任何犹豫,身形飞快往城外处蹿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98章:重大危机 何易不战而走,狼狈逃窜,也是没有办法。 他能够看得出来,身后那追逐的二人皆是土行修士,一旦施起仙法,可谓山崩地裂,地动山摇。而此时城中,到处都是无辜的百姓,若是贸然在城内开战,怕是转瞬之间,就要有无数的百姓葬身于地裂之中。 所以,他必须要在对方追上自己之前,跑出斛阳城外。 何易虽是溜得先机,但双脚之力如何比得上修士的遁术?没过多久便被那二人赶上,一记落石术便朝何易当头砸下! 何易以剑为棒,全力抡动,将那落石打到一旁,借着反震而来的力道纵身翻过城墙,再次逃向远处。 “看你还能跑到什么时候!”赵寒五指前伸,随即向上一抬手臂:“起!” 只闻一阵炸裂之声,何易前方的地面顿时被掀了起来,形成两丈高的巨大墙体,拦下了何易的去路。 见状,何易再次纵身,脚下飞快掠步,趁着石墙还未完全升起时,一跃而过。 双脚落地之后,何易并没有选择继续逃跑,而是回身面对着这堵石墙,双手紧握着斩魔剑的剑柄,暗自数着时间。 他在数着赵寒与黑袍人追来的时间。 这堵墙卡在中间,挡住了双方的视线,若在此时选择出手,绝对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以一敌二,何易心中并没有太多胜算,如果能在这一击之下击伤其中一人,那他面临的压力也会减小许多。 一 二 三! “破!” 这一击,何易没有任何留手,全力施展破字符。 斩魔剑上金芒大盛,锋利的剑气肆虐向前,似有剿灭一切之势,将那道石墙一分为二之后,仍以雷霆之速斩向后方追来的黑袍与赵寒。 “赵家小子,当心了!”便在这时,一直按兵不动的黑袍出忽地说道。 他亦发觉了这一道剑气的与众不同。 “起!” 黑袍脚踏七星,手掐法诀,同样一招拔地术,从他手中使出,却有着与赵寒截然不同的威力。 地面开始震动,一座延绵数十丈,高也数十丈的巍峨大山,就这样硬生生的被他从地面拔了起来!遮天蔽日,铺天盖地,挡在何易那一剑之前。 金色的光芒闪耀而过,瞬间便没入了山体之中! 轰隆隆!!! 山体崩塌,滚石陨落,斩魔剑虽然厉害,却也无法击穿如此厚重的大山,剑气没入山体过半,余锋已然散尽。 “赵家小子,滚远点看着,什么才是真正的土行仙法!”那黑袍用一副教育般的语气说道,勒令赵寒站在一旁。 在他眼里,无论是何易,还是赵寒,都太弱了些。 便是站在一旁,也只能碍手碍脚。 他口中念念有词,大地再次开始剧烈的震荡,那座石山的底部亦开始发出一连串的轰鸣,仿佛越升越高。 片刻之后,那一座巨大的石山,竟然直接腾空飞了起来!缓缓在半空中漂浮着,将半边天际完全遮挡了起来! 木行仙法!压山术! 黑袍人双手一推,便见那 座石山急骤陨落,朝着何易所在的方向猛地砸去! 轰隆隆!!! 石山落地,轰然炸裂,所引发的一连串地震之声,几乎让整个斛阳城开始颤抖 “赵家小子,学到了吗?”看着猛坠而去的巨大石山,黑袍人颇为自得的说道。 在用出这一招压山术之后,黑袍的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他有着绝对的自信,能直接将何易轰杀至死! “多谢仙尊指点,小子学到了。这家伙能死在仙尊的压山术之下,也应该可以感到荣幸了。”赵寒看着前方那个似乎早已被吓呆的身影,内心的痛快与舒爽感不言而喻。 一方面是因为能够击杀何易,另一方面,则是感叹于仙法“压山术”的威力。 实在是太强大了。 戎州第一仙门的实力,果真是名不虚传。 “咦?” 忽地,那黑袍脸上出现一抹讶然之色。 他发现那个即将要被石山压下的身影消失了。 就这样刹那的,没有任何预兆的消失了。 石山落入地面,轰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将周围的一切尽数遮蔽在尘雾之中,但那黑袍却是越发的警惕起来。 他发现自己小看了对方。 要知道,土行修士对于周围事物的感应能力是极强的,在功法全力运转期间,只要他的身体还与大地接触,那便是大地为身,身为大地。 方圆数里之内,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便是哪里的花儿被风掠过,他亦能感知的一清二楚。 可是现在,他居然无法感知到何易的存在! 既然无法通过大地感知到,那便一定是 在空中! 想及此处,那黑袍连忙高举手臂,一面厚厚的石盾在他头顶猛地凝聚起来!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何易的身影凭空出现在那黑袍的头顶之上,斩魔剑散发着耀眼的金芒,狠狠朝着黑袍一剑斩下! “三番两次害我弟弟,我要你们偿命!!!” “破!” 何易用尽了所有的愤怒,如一头暴怒中的狮子般咆哮着。 破字符主攻,幻字符随动,让何易的一切进攻手段都变得十分灵活与巧妙。 相对于一味只知道动用仙法狂轰滥炸的修真者来说,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 因为灵活,就代表何易需要频繁的使用破、幻两道字符,这对于他精、气、神的消耗,都是极大的。 活则活矣,却是无法进行持久战。 眼前这两名修真者,无论是赵胜还是黑袍仙尊,皆是土行修士,以何易对土行术法的了解,其防御的特性要远远大于进攻。 所以,何易每次出击,还必须使出全力,以便能够出其不意的破开对方随时有可能施展的防御性仙法。 这样以来,对何易的消耗也就更大了。 一面土墙被那黑袍快速拔了起来,肆虐的剑气在那面土墙之上破开一个巨大的豁口,虽然成功的击破了对方的法术,但剑气的威力同样被消耗了不少。 何易快步向前冲锋,越过土墙的缺口,身影隐藏在四溅的飞石后方,再次用出破字符,攻向赵侧面的赵寒。 以一敌二总归是不明智,他必须在短时间内首先干掉实力偏弱的赵寒。 那赵寒的反应也是极快,见何易来势汹汹,连忙使出飞石之术,幻出七八块尖锐的刺石,向前激射而出。 使出一招之后,赵寒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就此停下,在身前快速挥动袖袍,四周散落的泥土碎石受到他体内的土行灵气影响,纷纷腾空而起,在赵寒身前缓缓凝聚,形成了一座比房屋还要大上几分的石山。 “去死吧!” 赵寒一掌拍在那座石山之上,如同一颗从天外坠落的陨石,轰鸣而下! 木行术法:压山术! 虽然是现学现卖,声势也较黑袍所用的压山术小了许多,但其中暗藏的威力同样不可小觑。 破!! 此时,何易疾冲而至,速度快到至极。 破字符,本意破而后立,一剑既已斩出,便无收招闪躲之意,不破不休。 这一剑直接斩在石山之上,斩出一道巨大而笔直的缺口,溅射出的碎石尘埃瞬间将周围完全笼罩了起来。 遗憾的是,何易并没能够将这石山一剑斩断,金色的剑芒消散过后,一股巨大的压迫力便自何易的前方传来,连人带剑,一并被那石山撞了回去,轰隆隆一声砸在地面之上。 “中阶仙法,果然厉害!”赵寒学到一招威力强大的仙法,喜不自禁。 要知道,以赵寒原本的修为,是无法使出这“压山术”的。 他之所以能够成功使用,是因为这一击中,不但包含着他自身的灵力,更有着黑袍仙尊的灵力作为支撑和补给! 而这,正是土行术法的特点之一:分衍! 五行之中,土曰稼穑。 土行的特点,一为分衍,二为收纳,三为承载,四为沉固,具此四象者,皆为土行仙术。 所为分衍,便是分化和衍生的意思。 大地为土,一名土行修士只要站在大地之上,便可以将大地作为媒介,将自身的土行灵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至其他土行修士身上,作为其坚实的后盾。 “看你这次死不死!”赵寒声音低沉,紧紧盯着前方的深坑废墟。 与之前黑袍仙尊所用的压山术不同,这一次,他亲眼看着何易的身躯被石山砸中,并没有像之前一般诡异的消失。 “放心去吧,替老夫将夜郎天书取回来。有老夫的灵力作为后盾,你应该无所畏惧才是。”黑袍仙尊淡淡的说道。 “是,仙尊。” 赵寒又往那废墟之中看了一眼,犹豫片刻,却还是在前方凝聚出一层层厚重的石甲盾。 便在这时,他二人忽然发现前方的脚下,出现一个越来越长的黑色影子。 他们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原本应该被压在石山之下的何易,此时却是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他二人的身后,挥动斩魔,金芒顿现! “破!!!” 锋利的剑刃快速掠过黑袍与赵寒的后背,两串艳丽的血花瞬间绽放!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99章:护主心切 兵部校场之上。 公良雎与裴东二人,正于烈日之下操练兵马。 公良雎负责排兵布阵,裴东则于场中巡视,指正各部兵马挥枪的动作,配合的十分默契。 “雁形阵!”公良雎举起一面橙旗作为号令,校场内的兵马迅速还是变队列阵,速度出奇的快,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精兵之相。 见状,公良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北地民风彪悍,人人习武。所以这支斛阳军的整体素质,也是十分的不错,只要严加训练一段时间,在配上特殊的破魔之器,便可成为一支非常强悍的力量。 “刺!挑!劈!”裴东随即大吼一声。 “呼!喝!哈!” 士兵们随即一刺一挑一劈,动作连贯,行云流水,在身前洒下一片汗水。 “你,刺的时候一定要” 裴东发现了几名士兵动作上的失误,正要过去指正,便听一阵地动山摇,兵阵如同被压垮的麦田一般,瞬间倾倒了一大片人。 “发生什么事了?哪来的地震” 正疑惑间,一名传令兵快马自校场大门冲了进来,口中大喊着:“让开!急令!让开!急令!” “何事慌张!” “公良先生!裴都尉!小的巡城时,发现太守大人被两名修真者急追,已跑出城外去了!”那传令兵喘着粗气说道。 “什么!”裴东大惊失色,一把将那传令兵提了起来:“哪来的修真者!到底怎么回事!” “是赵家,我亲眼看到其中一人是赵家的赵寒!” “赵家!”公良雎的脸上满是杀气,砰地一声锤在校场的柱子上,大吼道:“各部听令!速速取甲!随我出城!” 青牛巷第三间民居,这里是杜刀与廖钱中平日里居住的地方。 自廖钱中被何易封做主簿,得到重用之后,杜刀这里却迟迟没有下达任命书。 这让杜刀很是郁闷。 按道理来说,他二人同时投奔于何易麾下,既然廖钱中得了重用,他就算不及廖钱中,至少也该有个一官半职吧? 就这么一直晾着,屁也不放,这算什么事情?难道是看不起自己不成? 杜刀这人,天生爱钻牛角尖,就这一个念头绕进脑子,绕来绕去,非但没绕出来,却是钻的更深。 于是每日里,就只能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你少喝点!”廖钱中刚刚从梦 楼回来,见杜刀又在买醉,便走过去一把将他手里的杯子夺了过来,狠狠摔在地上。 廖钱中就不明白,自己这个老伙计,怎么就这么蠢呢?多少年了,该吃的瘪都吃过多少次了,可还是如十几年前一样愣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还是一副孩子脾气! 廖钱中虽然无奈,但有时候也觉得挺好。 正是因为杜刀这种天生直愣的性子,愿意跟你掏心窝子,他二人的关系才会如此紧密,如此要好。 若真换成一个城府比他还深的,只怕关系早就崩了 可是,现在毕竟不是以前。 有了主子,伴君伴虎,总得有所收敛,不是吗? “我说老廖,你又不是我媳妇,老管这么多干吗呀!唉,你说那个姓何的也是,总把我晾在这里,到底是想干吗?”杜刀打了个酒嗝,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呸!”廖钱中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道:“就是要晾着你!等你什么时候不钻牛角尖了,什么时候就有事可做了!” 杜刀一怔:“听你这话,那姓何的是故意晾着我?” 廖钱中又呸了一句:“什么姓何的休得乱说!那是主公!” 杜刀叹了口气:“好,好,主公,主公,行了吧?” 廖钱中见他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却是忽地笑了出来:“行,你继续喝吧,我也不管你了。等主公问起来的时候我就说你不想干了,反正这份肥差,可是大把人排着队等着呢。” 杜刀惊异道:“什、什么肥差?他主公肯用我了?” 廖钱中道:“那是自然,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才行,只是之前没有用得着你的机会,否则你以为主公为何晾着你?要知道,你目前可是整个太守府里实力最强的人了。” 他这话倒是没有说错,那日何易所赐下的极品灵药,已经被杜刀慢慢炼化完毕了,修为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若说以前,杜刀只是勉强能与拿着破魔剑的贾绍打成平手,那现在,就算是十个贾绍绑在一起,也不是他杜刀的对手了。 杜刀喜于形色,连忙问道:“主公他” 砰砰砰!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之声。 紧接着,便听哐啷一声,院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飞进院子里,扬起一片尘埃。 “谁他妈敢踹老子家的大门!” 廖钱中与杜刀 寒着脸走出屋子,却见一个黑黑瘦瘦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口,背上一人,怀抱一人,喘着粗气,眼中大颗大颗泪珠滴落。 “救人!快救人!求你们,他快不行了”李良玉哭着说道。 廖钱中连忙往那人怀里看去,见周淳双腿尽失,面如金纸,只有出气没了进气,脸色顿时大变。 “小淳?快,快进来!老杜,去拿你的宝贝丹药过来!” “我就剩最后一颗” “最后你妈个头!快给老子拿出来!” 廖钱中破口大骂了一句,从李良玉怀里接过周淳,便往屋里冲去。 城南松林郊外。 红袖与钟慈二人激战了许久,皆受了些许轻伤。 红袖脚尖点在一团松叶之上,长发招展,黑裙飘扬,身姿如一只飞舞的蝴蝶,险险躲开钟慈刺来的一剑,随即玉指连动,发出一连串极具杀气的乐符,声音如刀如箭,似是破空矢响。 锵锵锵锵! 钟慈回身,面色冷如冰霜,疾速旋起手中长剑,将那几道音击挡下,随即二指捏出一道纸符,抵在剑身之上。 只道声:“急急如律令!”便见那纸符瞬间燃烧,化作一阵白烟袅袅,萦绕在剑身之上,不停盘旋,渐渐化作一道雷电委蛇。 紧接着长剑一挥,那道白色惊雷便自剑尖上猛蹿出来,疾速朝着红袖飞去。 红袖轻瘪秀眉,五指飞舞,琵琶之上,连珠之声不绝于耳,音波破空,如浪涛般涌向前方,与那惊雷轰在一处,发出一连串的爆裂之声。 谁都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见状,二人的脸色越发凌冽,同时向前冲去,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瞬间交织在一起。 “停!别打了!” 便在这时,贾绍带着一队人马从松林中的隐蔽之处跑了出来,口中高喊道:“别打了!别打了!红袖姑娘!主公出事了!” “什么!” 两道身影戛然而止。 钟慈冷哼一声,道:“想来是那恶鬼噬主,活该如此!可惜了这一城百姓。” “贱人!去你的乌鸦嘴!”红袖愤愤的骂了一句,随即与贾绍问道:“我哥哥怎么了?” “主公被两个赵家的修士追杀,恐百姓受难,不愿在城中动手,便从西边城墙翻出去了。” “赵家?快!带我过去!”红袖急声道。 一行人迅速离开,只留钟慈一人滞在原地。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00章:困兽之斗 何易在被石山压中之前,迅速用出了幻字符。 但他并没有即刻离开,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幻影。 若仍像之前那样,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只怕对方还是会有所防备。那样的话,自己接下来的进攻也同样不会奏效。 于是,何易便假装“硬接”下了那一记压山术。 在即将被石山砸中的前一秒,方才借着四周扬起的烟尘隐蔽了起来,借机绕向后方。 所幸,赵寒所凝出的石山并不似黑袍那样庞大,冲撞力也不如黑袍那般十足,否则只是这一个呼吸的功夫,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从石山的覆盖范围之下及时逃离。 “破!” 何易这一剑出其不意,同时在二人身上留下一道伤口。见攻击凑效,何易即刻化斩为劈,趁势追击。 何易心里明白,他虽然是以一敌二,但也同样占据一部分优势,那就是他可以倚仗斩魔剑的锋利,在一瞬间施展出攻击。 而对方虽然有两名修真者,但他们释放仙术需要时间,越是强大的仙法,所需要准备的时间就越长。 所以,只要自己的进攻足够快,足够猛烈,让对方没有施展仙术的机会,也未尝没有胜算。 那黑袍与赵寒的反应也是异常迅速,没有再给何易继续进攻的机会,在发觉后背受伤的那一瞬间,直接便用出了遁地术,眨眼之间移出数丈之外。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剧痛,他二人脸上皆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将他镇压在石山之下了!”赵寒想不明白。 他亲眼所见何易被石山砸中,就算还能出来,怎么可能身上一点伤都没有留下? “刚才应该只是压散了一道幻影而已。”那黑袍仙尊沉着一张脸,自知是小看了对方的手段,才吃了这一记闷亏。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剧痛,心中亦被勾起了几分怒火。 “赵家小子,还是让老夫来吧!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在他的操控之下,数颗巨石从地面上站了起来,翻滚着朝何易的方向碾压过去。 何易的攻击落空,身形在空中转了半圈,脚尖点地腾空跃起,再点在那几块滚动的巨石之上,与此同时,三道幻影骤然出现在何易身边,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速度,向赵胜与李护法当头劈下一剑。 “给我破!” 何易一声爆喝,剑气顿现! “这人想要抢攻,后退!”黑袍仙尊神色严肃,示意赵寒退在他身后。 眼前这四道影子,就连他也无法分辨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而且何易的身法十分的迅速,从越过那几块滚石开始,到劈下这一剑来,也不过是半个呼吸的时间。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根本无法再次施放仙术。 眼见剑刃即将落下,那黑袍的双瞳瞬间迸发出一抹亮色,大袖挥动间,却是将一方小小的龟壳祭了出去,华光灿灿,在他二人身前越变越大,形成一面一人高的龟壳盾牌。 法宝,玄龟盾! 当!!! 何易快速落下的一剑正劈在那龟壳之上,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他只觉有一股无比磅礴的反弹力从那龟壳之上涌来。 幻字符所产生的三道幻影,当场被龟壳那巨大的反震之力所震散,而何易自己,同样是被震的五脏翻腾,斩魔剑差点脱手而去。 “妈的,这是什么破法宝,居然拥有反弹攻击的能力!”何易向后退了数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气的想要跳脚骂娘。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点获胜的机会,被这龟壳一搅,又要重新寻找应对之策了。 那面龟壳盾,非但防御能力十分的强大,攻击力更是不凡,在那黑袍的控制之下,像是一块巨石般不停的升起落下,连番向何易的方向锤砸。 霎时间,地面便被龟壳砸出数个大坑。 何易一边躲闪,一边暗自思索对策,目光不经意间撇向李护法身后的赵寒。 这家伙嘴角挂着一抹恶毒的笑容,手上不断变幻着法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术法。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虽然那赵寒本身修为平平,但有着李护法的灵气作为其支撑,便能够跨越限制,使用出原本无法使用的强大术法。 所以何易不得不小心应付。 “幻!” 在躲过一次龟壳的砸击之后,何易再次用出幻字符,分出三道幻影,在混淆李护法视线的同时,快速向赵寒逼近。 必须先解决掉其中一个! “已经晚了!到此为止吧!”就在这个时候,赵寒的仙术也已经酝酿完毕。 轰隆隆 地面上再次出现一阵剧烈的震颤,大地开裂,出现十数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宛如深渊。 这裂缝出现的突然,几乎没有任何预兆,何易脚下不稳,踉踉跄跄,险些跌进裂缝里去。 他急忙稳住身影,飞身跃起,想要离开这一片颤裂的大地。 “你逃不掉的!”赵寒用一副胜券在握的语气说道。。 便在这时,异象顿生! 只见十数只由岩石塑成的巨大手臂,自那些裂缝之内急骤伸出,手掌大张 ,一把将何易及幻字符所化出的幻影尽数抓在了手中,迅速推向天空! “糟了!” 何易暗呼一声不妙,连忙用出破字符,斩魔剑金芒大盛,剑气划过,将那条束缚着自己的石臂斩断,趁机挣脱。 虽说成功逃离了石掌的束缚,但这一道剑气,却是暴露了何易的真身。 毕竟,另外三道幻影可不像何易这般,拥有自主思考的能力,在石掌的抓握之下,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找到了!仙尊,接下来就看您的了!”在施展出地缚之术后,赵胜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 他毕竟是越级使用的仙术,虽然有黑袍的灵力作为支撑,但对自身灵力的消耗仍旧是极大的。 黑袍点点头,目光锐利,凝视着高空中一支支巨大的石掌,厉声道:“爆!”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何易的瞳孔急骤收缩。 轰隆隆!!! 随着那黑袍落下的话音,半空中仍旧托举着何易身体的,那半截石掌瞬间发出一阵剧烈的爆炸! 何易首当其中,瞬间被四散的碎石淹没 高空之中浓烟四起,尘烟之中,一个带血的人影坠落而下,将地面砸起一片尘埃。 随后,余下的那些伸入高空,不断扭动的巨大手臂,也在黑袍仙尊的控制之下变握成掌,一个接一个的,像是拍苍蝇一般,朝着何易坠落的方向急速拍去! 砰!!! 砰!!! 砰!!!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没想到区区一个悟道者,也能耗费我们如此多的精力。不过这一次,那家伙应该是插翅难飞了吧!”黑袍仙尊望着那层层摞起,如同高山一般的石掌,沉声说道。 他微微抬起手臂,那面龟壳自发的飞了回来,慢慢缩小,钻入了他的袖袍之中。 悟道者又如何?就算手段再厉害,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凡人而已,凡胎,怎么可能承受的住如此庞大的力量? 只怕在第一次的掌击之下,就已经化作一滩肉泥了。 “赵家小子,去拿夜郎天书吧!”黑袍再次吩咐到。 他二人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情况,且算放下心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石掌堆砌的巨大石山,却忽地发出一阵剧烈的抖动,一道小小的裂痕出现在山脚之下,越扩越大,其内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呼之欲出!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黑色剑气,夹杂着阵阵阴风戾气从那裂隙之中迸发而出,直冲天际! 在这一击之下,整座石山轰然朝着两侧倒塌下去。 “那家伙还没死吗?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赵寒惊呆了,难以置信的咆哮道。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悟道者也是凡人,不可能像修真者一样拥有护体灵气,怎么可能在被压入山下之后,还能活着? 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 黑袍仙尊面色凌然,他注意到了这一道剑气的不同之处。 先前在与何易的战斗之中,对方也曾用出过数次剑气,但那剑气呈现金色,而且异常锋锐,极具穿透力,有些类似与金行术法中的金罡术和斩空术。 而这一次的剑气,却是黑色的极具破坏力与腐蚀性的黑色。 一块碎石溅射到黑袍仙尊的脚下,其上冒着些许黑气。 那石块的边缘处,分明有几分腐蚀消融的迹象。 最重要的是,他在看到这一抹黑气的时候,竟然自发的升起一种畏胆而逃的念头。 不是因为惧于这一道剑气的强大蛮横,而是仿佛毒蛇遇见了鹰隼,仿佛耗子见了猫一样。 就像是遇到了自己的天敌一般,出于本能的,下意识的想要逃走的怪异感觉。 这种感觉瞬间让他脊骨生寒,下意识的向后退了数步。 废墟之中,何易缓缓站了起来,半边身子几乎要被自己的鲜血染红。 他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感到深深的疲惫与无力。 何易快要脱力了。 连续的使用斩魔剑上的字符,对于精、气、神的消耗,都极为巨大。 最要命的是,趁着何易体弱力乏的时候,一直悬挂在他胸前的那颗冥丹,也趁机突破了舍骨的镇压,开始腾起阵阵黑气,钻入何易的体内四处作祟! 噗通! 噗通! 何易耳边,是自己心脏跃动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个晦暗而透明的黑影,也随着这种跃动的声音,缓缓出现在何易的身体周围。 在沉寂了将近一年之后,冥丹中的恶鬼,再度出现了 “需要我的力量吗” 在何易的意识深处,幽幽传来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声音。 紧接着,在雪原之中,黑色的冥火业障瞬杀月雪狼群的那一幕,悄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需要我的力量吗 ” 那声音仍旧诱惑着。 “不,我不要”何易拄着斩魔剑,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冥丹的力量有多强横,何易亲眼见识过。 但同样,如果贸然使用冥丹,他极有可能面临被夺舍的危险。 最后,就算依靠冥丹的力量战胜了眼前这两名修真者,那自己的意识也会被冥丹中的恶鬼所取代,变成另外一个人。 那自己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那自己的意志还如何延续? 何易眺望向远处的高空,意识逐渐模糊。 伤口处涌出的鲜血往下滑落,顺着青筋皱起的纹路往下蔓延。 爬到手臂,再爬上手背,顺着指尖,在斩魔剑上刻下一道道艳红的印记,最后在剑尖之上汇聚,一滴一滴,落入脚下的泥土中。 “不!你需要,你需要!”那声音尖啸着,在何易脑中不断回荡,大量黑色的鬼气如同茧丝般缠在何易身体周围。 何易喘着粗气。 抬了抬手,想要去触碰先祖舍骨,重新将其镇压下去。 可他现在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很快,他的身体便被一团团的鬼气彻底淹没。 “赵家小子,此人已是强弩之末,去,给他最后一击!”黑袍仙尊看着他层层弥漫的黑色鬼气,惊的心神俱颤。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那黑气如此惧怕。 一点道理都没有! 黑袍害怕,赵寒更是害怕,站在原地巍巍颤颤。 虽然相隔极远,但只要一看到那团黑气,赵寒就觉得头顶发麻。 听着那黑袍仙尊的命令,赵寒却是无可奈何,值得用体内所剩不多的灵气,凝聚出几颗刺石。 “休伤吾主!” “谁敢伤我哥哥!” 便在这时,斜里忽地传来两声怒喝,却是两个人影,一拔马,一跃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何易的方向而去。 来人,是红袖与贾绍。 在此之前,他们就在城郊附近,距离此处并不算远,是以能够在第一时间赶到。 贾绍满脸是怒,马蹄践踏着周围的泥土,在他身后扬起一片尘烟那是他从黎戎军中精心挑选的二十八位骁勇卫,各个弓马娴熟,武艺不凡。 原本皆是何易的贴身护卫,可是,他们才刚刚离开一会,就这么一小会,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看着倒在废墟正中的何易,贾绍怒意更盛,钢牙紧咬,以致双目充血,如一头发狂的猎豹。 “我干你娘的!” 贾绍鲜衣怒马,一条湛蓝铁索舞动的虎虎生风,急速向前扔去,顶端那处,却是绕城一个圆圈,朝着赵寒席卷而去,直贯长虹。 另一侧,红袖穿梭与树野丛林,一双美目含煞,那跃动的人影,如同林中鬼魅。 她将手中琵琶拨出连响,声音之中隐有一股肃杀,数声过后,那弦上玉指骤然加速,风舞成幻,听似乱如麻草,却暗藏着一股刀戈相击声。 指停声停,便见赵寒在身前所凝聚的数块刺石,受到音击的影响,瞬间炸裂粉碎! 轰轰轰!!! 尘烟起时,那湛蓝铁索也在同时到达,朝着赵寒当头罩下。 赵寒见状欲躲,但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便觉得周身一紧,却是被套了个结实,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挤在一起。 “这、这是何物?” 赵寒不断的挣扎着,想要用自己的护体灵气将这铁索撑破。 淡淡的褐色光芒亮起,可那铁索却自巍然不动,甚至将绕着那圈附近的灵气,都给硬生生勒的消散了去。 他哪里知道,这条湛蓝铁索,可是何易从州牧们遗落的乾坤袋中,为贾绍精心挑选出的不世法宝,连斩魔剑都无法伤其分毫。 其品阶虽然不知,但至少也要与斩魔剑为同级的兵器。区区护体灵气,怎么可能将这铁索撑破? “这是你老子的捆鬣绳!专捆你们这些修真杂种!” 紧接着,贾绍调转马头,夹紧马背,一手扯着铁索,拉着赵寒的身子便往回奔去。 赵寒被动的向前踉跄,大惊失色,连忙施展遁地术,整个身体消失在地面之上,可纵然如此,那湛蓝铁索仍旧牢牢缚着他的身体,被贾绍使劲一扯,又硬生生从地里扯了出来。 “杀!” 后方,二十八名骁勇卫各自刀枪出鞘,与贾绍擦肩掠过,纵马弛向赵寒。 “喝!” 他们手中所用,皆是破魔之器,威力极大,在经过赵寒身边时,刀枪齐下,转瞬间便在赵寒身上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一声惨叫,赵寒声色俱厉,双掌合十,随即两手迸出,拍在地面之上。 顿时,七八道裂隙以赵寒自身为中心向四周蔓延颤裂,阻断了马匹前进的道路。最前方几名骁勇卫勒马不及,从那裂隙之间栽了下去,坠入深渊。 “你们,你们都去死吧!” 凭借着从黑袍身上借取而来的灵力,无数尖锐的石锥猛地从地面蹿了出来!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01章:众志同心(一) 另一边。 红袖急往废墟内冲天而起的黑气中心冲去,却被一道黑色巨浪掀了起来,往后退出数丈。 “哥哥!” 看着如同虫茧一般,被黑气层层包裹的何易,她心下焦躁,厉声唤着。 想要接近,但又再次被那些骇浪般的黑色鬼气阻挡在外。 “敢害我哥哥!血债血偿!!!” 红袖回身,愤怒的看着站在远处的黑袍仙尊,弦乐连响,数把无形的音刃朝着对方急速飞舞而去。 “区区悟道者,也敢在本尊面前显摆?” 那黑袍虽然惧怕黑气,但对于红袖的攻击,却是直接无视了。 护体灵气展开,轻而易举的便将音刃挡了下来,紧接着,那黑袍脚下一踩,便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红袖连同身边的泥土碎石全部掀飞了出去。 “震地术,居然不用唱咒” 红袖目露惊异,在空中灵活的翻了个身,踩在一块石板上,在将落地时越向另一侧的地面。 震地术,并不算是土行最低级的仙法,按理说来应该有一段唱咒的时间,那黑袍却是瞬间用了出来。 这说明,对方的修为远不是普通修士所能相比的。 想及此处,红袖强压下心中对何易的担心,开始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注意着那黑袍的动向。 铮! 红袖连拨三弦,回音久久不散。 魔音连动,直贯那黑袍双耳之中,只觉天鼓鸣鸣,大脑如遭雷击般灼痛不已。 那黑袍连忙捂起耳朵,口中亦是发出一声“呃”般的痛呼,看向红袖,目光阴冷,脸上刀疤如蛆虫般蠕动着,十分的狰狞可怖。 他再一跺脚,只见满地的巨石急骤腾空而起,朝着红袖所在地方猛砸而去! “可惜了如此一个美娇娘,不过无妨,就算杀了,一样可以做成傀儡,伺候本尊。”黑袍一脸阴邪的自语道。 红袖的美貌确实非同一般,加之绝世妆容,说倾国倾城亦不为过,就算黑袍参悟天道多年,斩断已久,也一样在红袖面前动了凡心。 他那满是疤痕 的嘴巴不断开阖着,借着红袖疲于躲避飞石的机会,开始暗中唱咒,酝酿仙法。 见状,红袖目光一凛。 五指不断拨动琵琶,发出一道道贯耳魔音,企图通过声音来混淆对方的唱咒。 可为时已晚。 地面轰鸣,泥石翻腾,一声炸响之后,却从地面骤然腾出一条凶残无比的灰土长龙,身躯浩荡,直冲天际,延绵数十丈,盘亘在高处,俯瞰四野。 那土龙浑身一抖,便有无数尖锐的刺石,如同流星般坠落而下。 “仙门秘术,地龙卷甲,居然是地龙卷甲之术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红袖仰望着高空中的土龙,声音中透着惧意。 小型仙法可以不用唱咒,红袖虽是惊讶,却也没觉得如何。 可这地龙卷甲之术,却非是等闲之辈能够用的出手的。 仙门秘术,只有真正的仙门之人,方有资格习得。 “好了,交给你了,小家伙。” 放出这条土龙之后,黑袍便不在理会红袖,自顾遁至何易不远处,凝神看着那一道道冲天而起的黑色雾气。 他这次前来斛阳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那本拥有“统御亡者之灵”能力的夜郎天书。 可现在天书在何易手中,而此刻的何易却被层层鬼气所包裹。 最重要的是,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那些鬼气竟然会让他不由自主的升起畏惧之意! 十分莫名奇妙的畏惧之意 “这可难办了竞宝大会马上就要开启,若再完不成宗主交代的任务,只怕这些祸端,都要被推到老夫身上” 黑袍紧紧皱着眉头,警惕的朝前迈了几步,于一道黑气擦肩而过,只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骤然暴起,却是“蹬蹬蹬”后退了数步。 这般思索了片刻,黑袍以地缚术唤出两只石掌,朝着黑气中央处的,由何易所化成的“黑茧”抓去。 “从我哥哥身边滚开!”红袖心下大急,想要冲过去阻止黑袍。 但她还未有什么行动,便见空中盘亘的那条土龙发出一声怒吼,晃动着满 身鳞甲,朝着下方的红袖急冲直下,龙口大张,钟乳石般的龙牙闪烁着锐利的寒芒。 轰隆隆! 地动山摇。 土龙庞大的身躯将地面碾压出一道道沟壑,卷起千堆尘浪。 红袖险而又险的避开了土龙的冲撞,但那土龙的身躯实在是太大了,又在不断的扭动着身躯,她虽然躲过了正面,但仍是被土龙的巨尾狠狠拍在了后背上,当下口中呕血,几乎要晕厥过去。 一击不中,土龙再次腾空而起,再次朝着红袖碾压下去。 便在这危机关头,斜里忽地冒出一根纤长的藤蔓,绕着红袖的身子,猛地将她拉向远处。 轰隆隆! “红袖姑娘,你没事吧!” 杜刀注视着空中那条土龙,表情无比的凝重。 他抬手朝着四周扔出几颗种子,以灵力催动,便见七八道粗壮的蔷薇藤飞速生长而出,层层环绕,形成一道满是尖刺的藤墙,将他二人护在中央,抵挡着滚滚而来的碎石。 随后,他转头看向远处的黑袍修士,忍不住发出一声讶然。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赵家的一名护法长老之类的人物。在完全吸收了一瓶顶级仙药之后,此时的杜刀已经完全有能力与一名赵家的护法长老斗上几招,若在加上红袖,就算敌不过,也足以将何易救下,全身而退。 可现在看来,远不是他所现象的那般简单。 作为一名木行修士,杜刀的感知力要远远超过其他四行,饶是如此,他也仍旧感觉不出那个黑袍修士修为的深浅。 这说明,那黑袍的修为要远远高于他数倍! 这是个什么概念? 哪怕是放在练气宗,也至少是护法以上的职位。 再加上眼前这条巨大的土龙 仙门秘术,土龙卷甲术 这样的高手,赵家到底是从哪儿请来的? 练气宗吗? 这个念头在杜刀脑中一闪而逝。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02章:众志同心(二) 红袖与杜刀一边陷入苦战之中,而贾绍这一边同样也好不到那里去。 “分散!分散!” 贾绍见那赵寒使出仙法,连忙大声提醒身边的骁勇卫。 猝不及防之下,自己也差点被忽然冒出的石锥穿出个透心凉。 贾绍虽是避开了危险,但座下马匹受到惊吓,却是一个踉跄,暴躁的扭动着身躯,直接将贾绍从背上甩了下去,直落入大地上蔓延的一条裂缝之中。 若不是手里紧紧拽着那条湛蓝铁索,只怕是要落入深渊之中,死无葬身之地。 “老大!马儿不听话了,这下怎么办!” 骁勇卫们迅速分散来开,虽然有惊无险的躲开了石锥的突袭,但脚下的道路依然被无数的裂隙所阻拦。 最重要的是,他们座下的马匹受到仙法的惊吓,开始渐渐不受控制,无论他们如何鞭笞催动,都不肯继续向前冲锋。 “妈的,能怎么办!弃马,拼近战!敢伤害主公,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扯下那狗东西一块肉来!” 贾绍恶狠狠的说着,飞身下马,寻得一颗粗壮无比的老树,将铁索的另一头牢牢捆在树上,紧接着拔出腰间加持了破字符的长剑,发了疯似的朝着赵寒的方向冲了过去。 轰轰轰! 又是一道石锥突起,贾绍猛地一个前扑,使出一招懒驴打滚险险避开,紧接着起身再次向前,大步跨过几条裂隙,朝着赵寒一剑斩下! “狗东西,去死吧!” “” 赵寒虽然身体被缚,但双手却仍旧可以自由活动。 他见贾绍来势凶猛,亦知道那柄看似普通的长剑具有能够击穿自己护体灵气的威力,不敢硬接,只得将身前那截湛蓝铁索举过头顶,挡下了贾绍这一剑。 铛! 火花飞扬! 铛!铛!铛!铛!铛! 贾绍与赵寒贴身交兵,过了几招,谁都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紧接着,贾绍狠狠一脚踹了过去,那赵寒同样挥出一拳,重重击在贾绍胸口。 二人同时倒栽出去。 “杀!” 见赵寒倒地,余下的骁勇卫一个个欺身而上,手中刀剑拼命的往赵寒身上招呼着。 破字符的光芒如同一颗颗金色的眼睛,散发着摄人心魄的穿透力。 赵寒见状,连忙在其周身凝出一层石甲盾,将那些刀剑尽数挡下,锵锵之声不绝于耳。 “就凭你们这些个凡人,也敢扬言杀我?简直不自量力!” 赵寒先前之所以被刀剑所伤,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料到这些普通刀剑,居然能够破开自己的护体灵气。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只要能够有机会将仙法使用出来,便可直接立于不败之地! “地缚术!”赵寒面相极恶,藏于石甲之下,嘴皮不断开阖。 片刻之后,他一声暴喝,便见周围深不见底的裂隙之内,骤然伸出数只巨大的石掌,朝着一众骁勇卫席卷而去,当下便将几名骁勇卫抓在手中,用力一捏,化作一滩粘稠的血水。 赵寒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这已经是他第二次 越级使用地缚术了,体内的灵气几乎要被榨干。 不过,已经结束了。 召唤出这几条手臂,已经足够碾压眼前这些凡人了。 “大家当心!千万不要被这东西抓住!” 贾绍见有同伴惨死,当下红了眼睛,大步流星,却被一条袭来的手掌一掌拍的倒飞出去。 噗嗤! 到底是凡人之躯,受这一击一下,贾绍只觉五脏翻腾,耳鼓鸣响,当下喷出一口鲜血。 他强忍着痛苦再次起身,正欲继续向前时,之前那只手掌却又重新朝他卷来,贾绍躲避不及,直接被那手掌抓了个结实。 “妈的,我不信!我不信!天地置正气之于身,岂能败于一鼠辈?岂能啊!” 贾绍不甘的怒吼着,疯狂挥动着手中长剑,劈砍在那石掌的手指上,砍出一道道极深的剑痕,但那手臂似乎具有很强的自我修补能力,没过多久便会自动愈合。 感受着周身传来的越来越大的收紧力,贾绍有些绝望了。 “天地置正气之于身,岂能畏惧一群鼠辈?”当初何易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贾绍却时刻铭记于心。 因为这句话给予了他莫大的热血与勇气,并让他坚信,自己有一天也能够和主公一样,以凡人之力,斩修士,诛邪魔。 可现在,他们败的太快了。 从开始到现在,不过三四个回合而已。 看着身边一个个同伴惨死于那石掌之下,贾绍的心不住的颤抖着 那石掌越握越紧,贾绍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没过多久,他的脸上就被挤压成一片酱紫色,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神来临的那一刻。 “握紧你的剑!” 便在这时,一声轰响猛地在贾绍耳边响起,紧接着,他忽然感觉那手掌收紧的力量忽然减弱了几分。 起初,贾绍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就在那只手掌连同他的身体一起往下栽去时,他这才发现,原来那底部的手臂,竟然在一瞬间被什么东西给炸成了粉碎。 他抬头向前看去,只见一个无比飘逸的身姿,正提缰纵马朝他这边赶来。 手挽二郎连珠弓,不停的射出一颗颗银白色的弹丸,在那些石掌之下引发出一连串的爆炸。 “公、公良先生” 贾绍轻唤了一声,眼中重新焕发出希望的光芒。 “握紧你的剑!”公良雎大声提醒道。 一颗银白色的火丸随即射中石掌的手指关节,轰然炸响,三截石指被火丸击碎,贾绍得以脱身。而他下落的方向,正是赵寒所举的石甲盾! 握紧你的剑! 贾绍神色肃穆,双手紧握住剑柄,在身体落地之前猛地朝着那方石盾,一剑刺下! 噗嗤! 破字符的加持,加之迅速下坠所产生的冲击力,在加上贾绍原本的力量,那厚重而坚固的石甲盾骤然被这一剑刺穿,没有任何停留,连同着赵寒那无比脆弱的脑壳,急速的贯穿了过去! “骁勇卫听令!随我营救主公!”公良雎飞马 来到贾绍身旁,一把将他拉上了马背。 来不及去看那赵寒的尸体一眼,双腿一夹马背,率领残存的骁勇卫,朝着黑气冲天的方向绝尘而去。 土龙的冲撞仍旧在持续着。 杜刀勉强抵挡了一下,藤墙便被那霸道的冲击力撞成粉碎。 “杜刀,你可有对付这东西的办法吗?”红袖出言询问。 她毕竟只是一名悟道之人,与修真者对战的经验不多,对仙法的了解更是稀少,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杜刀身上。 土龙摆尾横扫,瞬间在地面上拍出一个深坑,地底深处,无数交错缠绕的根须出现在断裂的底层内部。 杜刀见状,眼神却是一亮。 “有!不过现在不行,需要让这土龙继续砸,多砸几个深坑出来。” 他略微扫了一眼断层中的树根,又对比了一下土龙那庞大的身躯,摇了摇头。 太少了,不够。 红袖道:“那就设法再让它砸几下!我负责吸引土龙的注意力,你站远点,看着它的动向,随时准备用驱藤术拉我一把!” 琵琶连动,大量音刃如狂风暴雨一般击在那土龙厚重的石鳞之上,大片大片的鳞甲脱落,插入地面之中,如同密集的墓碑。 土龙似是吃痛,朝着地面上的红袖一头撞去。 一根长藤恰逢适宜的缠上了红袖的细腰,在土龙的脑袋即将落地时,正好将红袖拉入空中,有惊无险的开了这一击。 一阵轰响过后,地面上再次多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不够,还不够”杜刀沉声道。 “那就再来!”红袖再次拨动丝弦,音刃肆虐! 轰! 轰! 轰! 在这一连串的音刃之下,土龙彻底愤怒了,不停的以身体作为武器,轰击着地上那两个无比灵活的人影。 地面上的巨坑越来越多。 “足够了!你先出去!” 杜刀操控长藤,将红袖送往远处,紧接着双掌拍向地面,一道无比浓郁的木行灵气瞬间被注入断层内的根须之中。 “缠绕术!” 巨坑中的树根几乎同一时间活了过来,数以万计粗壮的根须如同发了疯一般涌向空中,铺天盖地、遮天蔽日的缠绕住土龙那无比庞大的身躯。 一层,两层,三层很快,那巨龙便成了一条长蛇状的粽子。 这些疯长的根须不仅仅只是缠绕的效果。 在杜刀的控制之下,根须深深扎入土龙的身体之中,汲取着土龙身体内的养分。 不久之后,根须缠绕着的缝隙之间开始往外涌出大量的黄沙,越来越多,形成一道道黄色的沙瀑。 那条不可一世的土龙,终是被根须耗尽了养分,变成一座座巍峨的沙丘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03章:众志同心(三) 另一边,黑袍所控制的两只石掌已然将何易所形成的那颗黑茧捏了起来,放在掌心,用一根石指在黑茧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音,似乎很是坚硬。 想了想,他将那两只石掌一只摊平,一只化掌为拳,紧接着控制着那颗拳头,朝着另外一只石掌掌心的黑茧猛地锤了下去。 轰! 一声巨响,两只石掌片片碎裂,但那黑茧却是完好无损的从空中坠了下去。 “嗯?”那黑袍发出一声诧异,自语道:“不可能鬼气并无实体,便是再为浓郁,也不可能凝结为实体,怎么可能会如此坚硬?” 就在他诧异的功夫,黑茧砸落地面,发出砰地一声。 几道黑气伴随着震动,从那黑茧之上剥落,四散而飞,其中一道以极快的速度卷向黑袍。 嗖! 直接钻入了黑袍的口中! “呃!” “这不是普通的邪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袍脸色剧变,一只手掐着自己的喉咙,飞快的催动灵力,企图将那道进入体内的黑气驱散。 砰! 忽地,那黑袍的后背上忽然爆起一团红色火光。 这一记爆炸,虽然还没有强到破开他的护体灵气的程度,但那股灼烫的气息却仍旧给他带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你这混蛋!到底对我家主公做了什么!”贾绍坐在公良雎身后,指着黑袍破口大骂。 黑袍回头看去,见其一身盔甲,不由发出一阵冷笑:“普通的士兵?哼!” 他随意抬手一挥,七八颗飞石便朝着公良雎与贾绍等人砸去。 悟道者他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几个士兵? “是吗?那你可敢接我这一招?”便在这时,旁侧忽地传来一声爆喝。 一道嫩绿神芒划过,却是杜刀,正使着御风之术,衣发狂舞,从天边云中直落而下。 风属木,而杜刀又是木行修士,所以可以习得御风之法。 抬手间,三截尺余长的灵枝却比他更要迅速,直接扎入了那黑袍仙尊的护体灵气之中。 “将行就木!” 绿色光芒连闪,那三截灵枝开始在黑袍的护体灵气上快速生根,不停的抽取着黑袍散出的灵气,茎叶疯长,片刻的功夫便有大团大团的枝叶完全将其缠绕在内。 “快!此人修为不凡,千万不要给他还手的机会!”杜刀乘风而落,控制着灵枝愈收愈紧,更加迅速的吸收灵气。 五行之中,木行天生克制土行。 是以,杜刀虽然无法破开黑袍的护体灵气,但却可以变着法子用灵枝将其灵力吸收,以达到削弱的效果。 红袖见那黑袍身上护体灵气被杜刀扔出的灵枝尽数吸去,便屏息站定,转轴拨弦三两声,曲调未成,曲意尽出。 待再动时,却是嘈嘈切切,如铁骑迸出,千马奔腾,刀枪齐鸣,冰冷肃杀,一圈圈音波起伏,化作一柄柄无形利刃,朝四外飘散。 红袖兀自奏着乐曲,黑色的绣花绸裙跟着飘浮。 那紧密的声波传入杜刀耳中,亦是痛苦难言,连忙双手捂耳,心道一句:女人发起疯来,还真是可怕! 砰砰砰 前方,被灵枝所缠绕的黑袍受到此音刃影响,身上连续不断的发出阵阵炸裂之声,紧密而急促。 公良雎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以精湛的骑术躲开飞来的巨石,而后抬起连珠神弹弓,弓弦连响,一颗颗火丸激射,耀眼的火光在那黑袍身上响个不听。 与此同时,贾绍亦从马背上纵身跃下,与十数名骁勇卫并肩而行,手持破魔长剑,飞速冲往那黑袍身旁。 “杀!” 破字符亮起,十数柄刀剑齐斩而出,寒芒顿现,最终一声轰然,那个被灵枝所包裹的黑袍顿时被斩成数截,伴着层层碎石与尘埃,溅向周围各处。 “获胜了吗?” 烟尘之中,不见血迹,不见人影,只有一些泥土做成的残肢碎块散落。 红袖与杜刀往前踏出几部,目光警惕的扫向四周。 “这是傀儡术,当心一点,那家伙应该是用遁地术藏起来了!”杜刀说道。 他话音未落,便见周围大量碎石腾空而起,朝着他们几人便是一通狂轰滥炸! “快闪!” 他二人皆是一声惊呼,连忙往旁侧躲去。 “哼!一个以乐悟道的九流女子,一个小小的木行修士,一群普通的士兵蝼蚁而已!”后方,传来黑袍仙尊低沉的声音。 这声音中有几分慌乱,倒不是因为红袖、杜刀等人的攻击,而是因为那道钻入他体内的黑气。 黑气在钻入他口中后,霎时一分为二,一道钻入他的灵海之中,拼命搅和着。他体内的土行灵气,在遇到黑气之后,亦如同碰上了天敌一般,飞快的躲避散逃,以致他的灵海之中一片骇浪惊涛,隐隐有不受控制之感。 另外一道则直冲他的灵台之中,与他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两方夹击之下,顿时让黑袍苦不堪言。 最重要的是,那黑气扰的他心神不宁,根本无法进行唱咒。 若非如此,他一个仙门秘术,直接便能将眼前这些蝼蚁尽数轰杀至残渣。 “去死!” 黑袍咆哮着,紧接着脚下一跺,顿时又有无数的飞石,密集如雨点般砸了过去。 轰! 轰! 轰! 郊外野地,山石无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一时间,他们几人忙于躲闪,便是偶尔能够寻到机会进行反击,也都被那黑袍使用遁地术轻松躲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公良先生,红袖姑娘,劳烦你二人全力掩护我一阵,我需要时间!还有,贾绍,用你那捆仙索,试试能不能将那家伙捆住!”杜刀跃身躲开一块飞石,朝公良雎等人大声喊道。 土行修士,是五行之中最为难缠的一行,只要双脚还踩在大地上,随意可以使用遁地术隐藏自己,就算遇上比其高出数个等级的其他四行修士,也可随时全身而退。 想要彻底击杀一名土行修士,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如贾绍那般,在其使用遁地术之前,先使一样东西将对方锁上,这样就算遁入地中,也可随时将其拉扯出来。 二是想方设法将其击入空中,使其身体不能及时接触大地,自然无法使用遁地之术。 “你放心唱咒,我来掩护!”红袖点点头,她知道修士若要使用威力强大的仙法,便要提前准备,不得打扰,否则灵力反噬,还未伤人先伤己身。 而那个黑 袍修士一直使用这种下等的飞石术,明显就是不想给杜刀唱咒的机会。 原因很简单,他的五行正被杜刀克制。 就算修为远超杜刀,但这克制之道,在适当的条件下亦可直接跨越无限的鸿沟! 红袖五指在丝弦飞速掠动,速度疾如幻影。 曲!霸王卸甲! 剧烈颤动的音波在前方交织成一张锋利的音网,将袭来的飞石尽数击成粉碎。 红袖以音网拦截,公良雎以二郎弓单发火丸,以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有他二人在前护着,杜刀得以有了使用仙法的机会,御风而起,口中念念,周身很快被一股淡淡的绿色华光所笼罩,越来越盛。 浓郁的木行灵力波及周围,枯树上竟也慢慢生出鲜嫩的绿芽来。 地面上,大量的枯草如逢甘霖,开始快速生长,大地中的养分快速被草木吸收殆尽,没过过久,雪后湿润的大地开始渐渐变得干裂,开始出现一道道龟裂的痕迹。 不久之后,这周围百丈之地,尽数化作一片惨白的沙漠地带 “这下看你这么办!” 杜刀的身体自空中落下,显得有些气喘。 之前对付土龙所使用的缠绕术,以及现在所使用的萃取术,虽然不算什么厉害的仙法,但在如此大的范围之内释放,也几乎要抽干了他体内的灵力。 虽然如此,但仙法所造成的效果也是非常可观的。 大地变作黄沙,那黑袍便没有使用土行仙法的机会,这就等于直接断了黑袍的双臂。 “去!” 贾绍趁机甩出捆仙索,湛蓝色的铁链朝着黑袍当头罩下,红袖、公良雎也各自使出手段,攻向黑袍。 黑袍此时正处于对抗体内黑气的关键时刻,无暇估计其他,但眼下情况危机,他也再顾不上藏着掖着了,伸手入怀中,取出一方精金宝盒。 “想不到对付一群蝼蚁,也要浪费老夫一盒土灵兵!” 他被黑气扰乱,无法唱咒,周围的大地又被杜刀沙化,连飞石、震地这样的低级仙术亦无法继续使用。 他伸手将宝盒打开,其内却是一小坡闪烁着金芒的沙土,用嘴一吹,金砂四散飘飞,落入地面,瞬间化作一排排由身材高大的土灵兵,将袭来的音刃、火丸,尽数抵挡了下来。 随着金砂的落地,土灵兵的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数百、数千 一支严以待阵的土灵军队,已然集结完毕。 “喀喀” 数以万计的土灵兵手握大锤、石剑等物,朝着红袖等人冲锋而去。 “众军听令!随我冲锋!” 便在这时,另一边的山野之外,传来裴东洪亮的高喝。 地平线上,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同浪潮一般奔涌而来。 骑兵,步兵,弓兵。 漫山遍野,浩浩荡荡。 弯弓,抛射。 利箭升空,如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而下。 “援军来了!杀!”公良雎大吼道。 “杀!” 马蹄踏碎千斤泥,晴日掀起万片沙。 无尽的骑兵悍不畏死冲向那数以万计的土灵军队之内,如是两道滚滚山洪,猛烈的撞击在一起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04章:众志同心(四) “砰!” 何易一拳击在那厚厚的茧壁上,纹丝未动。 “砰!” “砰!” “可恶!可恶!” 外面震天的杀声喊声,兵器交击的声音充斥着何易的耳朵。 虽然看不见,他亦能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可恶!” “砰!” “可恶!” “” 茧内的黑气渐渐在何易面前汇聚成形,样貌与何易一般无二,但那表情却是邪恶的很。 一滴血水,顺着何易脸上的伤口滑落,顺着下巴滴下。 只见那个黑色的“何易”,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一般,张开扭曲的大嘴,将那一滴血水吞下,表情看起来极度的变态与满足。 锵! 何易用力挥动斩魔剑斩向那个鬼影,但对于没有实体的鬼气来说,丝毫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不够不够!我还要更多,更多!” 那鬼影咆哮着,身体上蹿出一团团黑色的如同蛆虫般的雾气,吸附在何易身上的伤口周围,一滴一滴吞噬着流淌出来的血渍。 何易伸手想要将那些黑色的虫子扯下,但那虫子的身体却十分具有韧性,他扯了几把,却是一条都没有扯下。 见势不妙,何易连忙取出先祖舍骨,企图通过舍骨内的杀气来镇压这恶鬼。 可奇怪的是,无论他如何催动,都不见舍骨又半点动静。 “没用的!今天,那个坏家伙是不会帮你的!”那鬼影桀桀怪笑着。 它所需要的血液似乎并不多,没过多久便停止了摄取。 黑虫飞回到那鬼影身上,与之融合在一起,它身体也随之涨大了几分。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难道你不知道吗!”鬼影愤怒的在何易身边绕了一圈,随即停留在何易面前,用那代表着眼睛的两个黑漆漆的窟窿直视着何易的眼睛:“够了,已经够了!你需要我的力量吗?” 那声音中,有几分渴望,还有几分乞求。 “不需要!你给我滚开!”何易并没有注意到那鬼影的表情,双目圆睁,手中斩魔剑挥起一道道剑影。 鬼影脸上的表情变了。 眼尾的弧度由上至下,嘴角的弧度同样由上至下。 “你不需要你不需要你为什么不需要!为什么!我们本来就是一体!本来就是一体!啊” 那鬼影忽然发疯似的咆哮着,两只手掌用力向内挤压着自己的脑袋,使它整个身体都开始扭曲变形,它的表情无比痛苦,看上去十分的人。 砰! 它把自己的脑袋挤压的炸裂,化成一缕缕黑烟,飞速从何易的七窍之内钻了进去。 没有任何痛苦,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何易眼前一黑,一亮,就这般一眨眼的功夫,何易的面前的一切事物都变了样子。 正在他眼前的,是一块无比熟悉的牌匾。 武安君府 这幅画面,正是皇城中的武安君府门前。 紧接着,他便看到一辆马车狂奔而来,停至门前。车帘掀起,一个身着淡黄长裙的小女孩,正扶着一个十月怀胎的妇人走下马车。 那妇人似乎快要生了,产婆跟在身后,被几名护卫 催促着。 这时,那对母女像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同时将脸转到了一个方向。 至此,画面骤然崩裂! “娘!姐姐!不!!!” 何易双目大睁,歇斯底里的喊叫着,浑身不住的颤抖 触景生情,生出的情,却让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痛哭落泪。 “为什么” 何易紧紧握着手中的斩魔剑。 他眼中,大颗大颗的泪水淌出。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东西!!!为什么!!!” 何易悲伤的吼叫着,举剑向前,全力刺向前方黑色的茧壁,发出“叮”地一声。 “给我破!” 斩魔剑上金芒大亮,顿时将周围的黑暗驱散了大半。 空空荡荡。 一人一影。 孤单,孤独 外界那若有若无的杀喊之声,重新将何易触景生情的悲伤之中拉了回来。 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狠狠叩击着他的心弦。 他的心跟着狂跳。 原来,就算没了家,自己也并不孤独。 还有同伴,还有兄弟。 还有一腔热血,还有一怀大志。 何易哭着哭着,笑了。 斩魔剑上散发出一抹淡淡的金色光晕,逐渐向四周扩散,似乎在告诉何易,他还有它。 “没错,还有你,老伙计。”何易抹了一把眼泪。 然后,他忽然怔住了,怔怔的看着斩魔。 这还是第一次,斩魔剑选择主动与他进行沟通。 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言语,而是一种热切而强烈的共鸣之感。 七道共鸣声,分别对应着剑身上的七道字符,但或许是因为何易只领悟了其中两道字符,所以,也就只有前两道共鸣之声听的比较清楚。 紧接着,这两道共鸣在何易的脑海之中,渐渐融合到了一起。 “这是二字相合!”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何易自这共鸣之中领悟道了一个全新的词意。 或者说,是斩魔剑通过共鸣,主动将这个全新的词意传达给了何易。 “剑阵。”何易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随着话音的落下,便有一团金色的光晕猛然从斩魔剑上爆发而出,以何易为中心点,向周围扩散出一个三丈有余的圆型阵法。 破字符与幻字符同时浮现在剑阵之上,首尾相连,融为一体,紧接着,无数个金色的光点同时在剑阵之内绽放,形成一柄柄完全由剑气所凝聚的金色利剑。 “剑阵!”何易再次大吼,随即举起斩魔剑,狠狠刺向前方黑色的茧壁! 紧接着,剑阵之中无数金色的小剑,也在同一时间,紧跟着何易的动作,疯狂的朝那茧壁上冲去! 砰! 一声巨响过后,黑色的大茧之上骤然破出一个洞来,狂风骤起,漫天的金芒连同漫天的黑气,交织纠缠,随同狂风一同消散。 “少将军!” “哥哥!” “是主公!主公没事!” 见何易成功破茧而出,陷入苦战的红袖、公良雎等人顿时来了精神,全军士气也是一振。 “你们怎么全都来了?连兵马都带出来了!”何易看着漫山遍野骑兵步兵,与土灵军队交战的场面,心中无比的骇然。 他知道那黑袍厉害,却没想到竟然会强大到如 此地步。 “当心,那家伙应该是练气宗的人!而且至少也是护法以上的职位。”杜刀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说道。 “练气宗?”何易深深皱起眉头:“云义,文坚,小绍,你们率军清缴土灵,且战且走,往远处引,千万别惊扰了斛阳城内的世家修士。妹妹,杜刀,你二人随我一起,去会会那位练气宗的‘客人’!” 言罢,何易高举斩魔,朝着那黑袍仙尊猛冲而去! 自何易破茧而出之后,那黑袍也终于将钻入体内的黑气驱散干净。 这整个过程着实让他苦不堪言。 仅仅是为了祛除这道黑气,整整消耗了他体内七成的灵力。 七成! 所剩不多的灵力,若是继续唱咒,使用仙门秘术,根本无法维持太长时间。 低级仙法倒是可以使用,可偏偏周围的大地尽数被杜刀化作了黄沙,无论是震地术还是飞石术,都发挥不出原有的效果。 总不能真的将一团沙子扔出去砸人吧?传出去还不得笑掉天下修士的大牙? 黑袍既是愤怒,又是无奈。 原本,取得夜郎天书是赵家的任务,他也仅仅只是过来催促而已。 可巧不巧的,就遇上了一个悟道者。 遇上了也就罢了,随手杀了便是,可谁知道对方的援军还能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 甚至还弄出了几万兵马 兵马也就罢了,可人手还配了一把堪比“加持法器”的兵刃,几个冲锋的功夫,便将他的宝贝土灵兵打的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黑袍气的想要骂娘,但何易不会在给他更多的时间了。 眼见斩魔剑袭来,那黑袍只得祭出法宝玄龟甲来抵挡。 “铛!” 冲击力与反震力几乎同时产生,两股力量撞在一起所产生的力量,将周围的泥沙掀起三丈高。 黑袍的双腿深深没入沙地之中。 杜刀扔出一根灵枝,刺入黑袍的护体灵气之上,快速汲取着灵力,暴涨的枝桠将黑袍的身体缠上一圈又一圈,升满倒刺的长枝蔓延至黑袍的嘴巴里,阻断了对方暗中唱咒的可能性。 紧接着,一连串的音刃同时落在黑袍身上,发出阵阵轰鸣。 鲜血伴随着被炸飞的泥沙洒落在周围各处,这位不可一世的黑袍,也终于在众人的围攻之下第一次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伤害。 黑袍一声痛呼,随即咬断深入嘴中的灵枝,锋利的倒刺将他的嘴巴扎的一片血肉模糊,再配上那张满是横肉与刀疤的连,更显恐怖狞恶。 “混蛋!你们这群蛆虫,竟然敢伤本尊仙躯!都给我去死!” 流沙滚滚升起漫天,如风扫落叶般将何易三人卷入其中,形成一股巨大的龙卷风。 飞速的旋转之下,那碎石沙土打在人身上,有一股针扎般的疼痛。 “当心点!站稳了!” 何易也不知道那黑袍又在用什么仙法,拉着红袖后退了几步,将她护在怀中。 红袖一张俏脸羞红,遂将琵琶扔在地上,双臂顺势环上了何易的腰。 何易:“” 红袖:“” 杜刀施展御风术躲开黄沙,飞入高空,从那风眼之中往下看去,却是空空如也。 “主公!那黑袍估计是跑了!” “跑了?”何易一怔。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05章:赵家往事 黄沙散尽,何易抖掉身上的沙尘,再往那风眼中央看去,果不其然,空空如也。 一个漆黑的洞口深入地底,想来是那黑袍用灵力震出了脚下的黄沙,又以遁地术逃逸了。 杜刀重新落回地面,神色凝重:“主公,那黑袍会使仙门秘术,又是与那赵家的赵寒一同过来的,必然是练气宗的人不假,应早作准备才是。” 事情牵扯到练气宗,何易也是变了脸色。 对于目前的何易来说,那练气宗就如同一个庞然大物,今天仅仅是来了一个练气宗的修真者,便已险些让他们陷入绝地,甚至连斛阳城的两万兵马都用上了。 若是多来上几个,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另一边的战场之上,没有了黑袍的灵力作为支撑,无尽的土灵兵顿时化作漫天沙土,消失不见。 公良雎与裴东率领大军一番修整,原地扎营,看起来并没有重返斛阳的意思。 他二人拔马来到何易身边,公良雎提议道:“少将军,赵家的赵寒已死,就等于脸面撕破,没有必要再顾及其它了。反正现在整个赵家都搬出了斛阳,与其给他们时间应对,不如先下手为强!” 说着,公良雎比划出一个斩首的动作。 何易仔细思忖片刻,便与杜刀问道:“赵家修士,有多少人?实力如何?” 杜刀想了想,却是苦笑一声:“这事您得问老廖去,我还真没那本事去打探赵家的情报。” “” 公良雎的提议确实不错。 虽然在太守府时,李艾也曾提议过出兵赵家,但却被何易否决了。 一是因为出师无名,二是因为还没有彻底与赵家撕破脸面。 但现在情况不同,既然已经杀了赵寒,赵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且,那黑袍如果真的是练气宗的人,那就更有必要在练气宗发难之前,提前将赵家从斛阳城里拔出去了。 否则背腹受敌,只会让己方更加被动。 “先回军,容我先找钱中问问赵家的情况,在定行动。”何易说道。 不知底细,总是会徒增伤亡,兵者死地,他身为统帅,不得不在发兵之前,首先考虑人员战损。 况且,那黑袍也有可能是在做什么暗事,或许是在背着练气宗做事也不一定,否则为何黑衣裹身,遮遮掩掩而来? “对了,小淳的情况如何了?”何易一把抓过杜刀的衣襟,急声问道。 “已经给周淳服下一颗灵丹,只是仍旧在昏迷当中,大夫说了,若是七日之内能醒得过来,那性命就算是保下了。若是七日之内醒不来”杜刀咽了咽口水,没敢把话继续说完。 他注意到了何易的神色,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越是这样,就越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太守府内,周淳一动不动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若不是胸前还有些许微弱的起伏,只怕所有人都会认为这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秦鸾坐在床边,不停抹着眼泪。 她一个妇道人家,经历家族没落、众亲背离、夫君惨死现在连唯一的儿子也是生死未卜。 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实在太过巨大了。 “鸾姨,您放心。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把小淳给救回来!”何易紧紧捏着 拳头,他又何尝不是伤心欲绝? 安慰过秦鸾之后,何易便将廖钱中、杜刀等人叫到一处,询问有关于赵家的情报。 “要说赵家,还是要从赵家的家主赵孤开始说起” 廖钱中低头沉思着,将自己所了解的赵家之事,从头到尾一并说了出来。 斛阳城里,原本没有什么赵家。 现在的赵家家主赵孤,本也只是斛阳城中的一名泥匠,而且手艺也并不算如何出众,说其名号,鲜有人知。 数年前,练气宗刚刚在斛阳城外开宗立派,正准备广收门徒,从那个时候开始,赵孤便有了去往练气宗拜师的心思。 可是他的年纪太大了,在被练气宗轰出山门数次之后,心知拜师无望,便用自己的手艺,往山下脚搭起一间简陋的泥祠,并塑了一尊练气宗宗主的泥像。 而后,他便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守在祠中,日夜参拜,希望能够通过此举来打动练气宗。 这种愚蠢的行为,在当年没少遭到别人的嘲笑与白眼,甚至就连练气宗内的人,都给这赵孤取了个“老蛤蟆”的别称。 寓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因为他的行为根本就感动不了练气宗。 毕竟这修行一事,要看其根骨、悟性还有年龄。 前面两项,只要稍微高一些,便算是有资格进入练气宗进行考核。 至于最后一项:年龄,却是一个硬性条件。 练气宗只招收十五岁以下的孩子。 一旦过了十五岁,人身内筋络经脉定型,也就被限制住了根骨所能到达的上限,除非能够花费极大的代价易经洗髓,否则永远不可能修炼至很高的境界。 当然,若能拥有超高的悟性与根骨,仙门自然也不会吝啬,正如数年前那位盗圣,以及元逸居士那般。 至于赵孤以及他那两个儿子,资质平平,又过了修炼的最佳年纪,自然会被练气宗拒之门外。 但这天下之事,无论大小,总归都有一个巧字在里面。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运气使然,那赵孤虽然饱受了许久的冷嘲热讽,但也因此而躲过了一场极有可能被灭门断后的灾难。 在练气宗成立半年,招收了大量的门徒之后,他们便急需要一大批灵产来提升门人的整体实力。 于是,练气宗开始在斛阳城内大量征民,为其搜寻灵产。 赵孤带着两个儿子,成功的在这座泥像庙里躲过了这场灭顶之灾。 紧接着,急于将一些没用的灵产卖掉的练气宗,开始萌生了培养“跑腿人”的念头。 灵产之事关乎重大,对于这个“跑腿人”的选择,自然也是重中之重,他们需要一个听话且忠诚的人。 左找右找,寻不得人,他们这才忽然想到,半山腰上还有一个诚心供奉练气宗的老头子。 于是,这个天大的“馅饼”就这样落在了赵孤的头上。 这到底是完全的巧合,还是那赵孤从一开始,就已经看破了一切? 没人知道原因。 反正从那日之后,赵孤从一个遭人嘲笑的泥匠,摇身一变,成为斛阳城内势力最大的赵家家主。 “无论是不是巧合,那赵孤肯定都是个厉害的角色,必须小 心应付才是。”听完廖钱中的讲述,何易的眉头越皱越深。 他倒希望那只是巧合。 如果那赵孤真的是从开始就已经看穿了一切,那他城府也着实太深了些。 “再说说那赵家的修真力量吧。”何易继续问道。 廖钱中想了想,说道:“赵家被练气宗所扶持,不过六个年头,且人丁单薄,所以本家实力一般。除了赵孤与他两个儿子赵疆、赵邺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实力,全是赖练气宗的名号,又收了赵开、赵拓两名义子,这才散开枝叶,壮大起来。另外,赵家还招募了六名食客,皆是实力强横的散修。” “其余的呢?” “主要力量便只有这些了。至于赵家第三代的子嗣之中,也就赵寒、赵胜两人还有几分修行的天赋了,其余人等,一无资质,二无根骨,若想修炼,就只能用洗髓丸强行提升资质了。但世俗之内,对于炼制洗髓丸的灵产与材料控制的异常严格,就算是赵家,也没自行炼制洗髓丸的能力。” “也就是说,真正具有威胁的赵家修真者,一共十三人。现在死了一个赵寒,还有十二个” 何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一方棋盘,楚河汉界,兵卒车马。 他将赵家所有修士的名字化为棋子,置于棋盘之上,可谓是兵强马壮,实力强大。 反观己方缺车少马。 不过,自己这边的卒子已然主动越过了河界,而且,刚刚又吃掉了对方的一兵,这就等于是拿来了对方的一枚棋子,握在了自己手中。 赵寒 虽然赵寒已经死了,但赵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若能利用一下,诱其车、马、炮孤军深入,分化削弱对方的实力,也未尝没有获胜的可能。 何易忽地说道:“杜刀。” “主公,您有什么吩咐?”坐在一旁百般无聊的杜刀,听到何易叫他的名字,连忙竖起了耳朵。 何易问道:“那赵家六名食客的实力,比你如何?” 杜刀想了想,答道:“原本我连与他们对敌的资格都没有,但现在嘛,我已经将主公所赐的极品丹药彻底炼化,不敢说能够取胜,但也足有一战之力。” 何易又细思了片刻,再问:“这斛阳城里的散修,只算你信的过的,能有多少人?” 杜刀说道:“大概有五六人左右。” “你替我带一句话给这些人,告诉他们,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替我何某做事,事成以后,一瓶上品丹药奉上!另外,派人给赵家送个消息过去,就说就说赵寒胆敢刺杀太守府别驾周淳,已犯死罪!于后天午时,在集市东门斩首示众。不过,万事都有的商量,念赵寒初犯,若赵家肯在后天之前拿出黄金十万两来太守府赎人,本官可以既往不咎。”何易仅仅攥着拳头说道。 这一次,他决定甩下血本,誓要与赵家不死不休。 “你们几个附耳过来。” 何易将一众文武叫到身旁,附耳低语,细细规划接下来的行动。 “接下来,我们只要如此这般”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06章:分化削弱 哐啷! 哐啷哐啷! ------ 赵家府邸内院,盛怒之中的赵邺把大厅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这大厅内不仅只有赵邺一人,赵家的其他重要成员皆聚集在这屋里。 他们的目光全都汇聚在桌前的一方木盒之上。 那里面,摆放着两条血淋淋的人手......赵寒的手。 血迹还未干涸,应是刚刚被人砍下,便火速送入了赵府之内。 其中一只手里还握着一封染血的书信,上面只留了一句话:赵家赵寒,行刺太守府别驾周淳,以犯死罪!若想息事宁人,便在两日之内凑足黄金十万两,以作赎金,否则按律施刑,定斩不赦! “这个太守府!欺人太甚!” 哐啷! 又是一阵摔砸。 ...... “该死的东西!居然敢绑架寒儿,简直就是不把我赵家放在眼里!”赵邺凶相毕露,满脸阴恶的说道,他还想要砸东西,但周边已经没有什么可供他砸的东西了,只能喘着粗气坐回原位。 赵家本家,人丁单薄,这一点向来是赵家的痛处。 要不然,他父亲赵孤也不会想出来那个收义子的办法。 人丁单薄也就罢了,偏偏本家第三代的子嗣之中,还就只有赵寒拥有不错的修炼资质,所以无论是赵邺,还是赵孤,都一直都对赵寒宠爱有加,并尽全力去培养。 可现在......居然被太守府给绑了? 而且还送了一双手回来...... 就算能保住性命,这人怕是也要废了。 想到此处,赵邺简直恨的牙痒痒。 “大哥,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寒儿做主啊!咱们赵家三代,也就寒儿这一根能够修炼的苗子了,这要是断了,咱们赵家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一个成熟妩媚的夫人,坐在一旁哭哭啼啼,不停用手帕抹着眼泪。 她是赵邺的正房夫人,也是赵寒的生母,李氏。 “弟妹放心,寒儿是我侄儿,这件事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还有,这件事关系到赵家的颜面,无论如何都不能传出去。”赵疆环视屋内众人,目光如刀。 “好了二嫂,你也先别哭了,对方既然敢公然要价,就不敢把寒儿如何。最要紧的是先想出一个救人的办法。”赵开紧紧捏着手中两枚铜珠,脸上看似焦躁,但内里却是在幸灾乐祸。 李氏哭道:“不敢?寒儿的双手都被砍下来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我不管!赵邺,你赶紧凑出那十万两黄金,先把寒儿给赎回来再说啊!若是寒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活了!” 砰! 赵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胡闹!十万两黄金,可抵得上我们赵家过半的家产了!岂能当成儿戏?” 李氏闻言,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赵邺的鼻子吼道:“是是是,家产重要,儿子就不重要了?赵邺!你今天要是不把寒儿给救出来,我就和你没完!” 李氏才不管那么多,她一个妇道人家,从来不过问家族之事,只关心自己儿子的安全。 赵邺心中本就烦躁无比,又见李氏一脸泼妇之姿,更觉厌恶,便大叫一声:“给我滚出去!”便叫下人进来,强行把李氏给拖了出去。 赵邺心中也是无奈,他又何尝不想救自己的儿子? 只是,他虽然在赵家地位不低,但最终的话语权却是掌握在赵孤以及赵疆手 中。 如此庞大的一笔钱,不说他没有私自挪用的资格,就算有,两天的功夫,让他上哪里凑去? 但那可是整整十万两黄金啊!就算用马车拉,也要足足装满两百辆马车!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十万两黄金的赎金根本就不现实,因为赵家在两天的时间里根本就凑不出来! “太守府......别驾周淳......不对不对,咱们是被绕进去了。”赵疆静下心来,沉思片刻,说道:“那周淳是周家的余孽,之所以留到现在都没有杀,是因为练气宗让咱们从周家手中得到那本夜郎天书,寒儿今日去周家的目的,肯定也是为了夜郎天书,但你们不奇怪吗?凭借寒儿的修为,怎么可能被太守府的人给抓了?还有,那周淳就是个酒楼打杂的下人,又怎么可能忽然成为太守府的别驾?” 坐在旁侧的赵开细思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说......是太守府的人在故意针对我们?他们也想得到那本夜郎天书吗?” 赵疆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而且,他们既然能够活捉寒儿,就说明太守府一直都在隐藏着实力,这其中必然有诈。至于十万两黄金这个根本无法实现的条件,许是为了激怒我们故意说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主动报复,一旦我们主动出手,就等于落入了对方的圈套。还有,一旦夜郎天书被太守得到,那练气宗交代的任务,我们也就完不成了......这事,还是听听老爷子的意见吧。” 赵疆随即派了一名下仆出去,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 片刻之后,家仆去而复返,将一封书信交给了赵疆。 “父亲信中如何说的?”赵邺连忙问道。 赵疆快速阅览了一遍书信,神色由严肃变为无奈,叹了口气,将书信递给赵邺。 “这是对方的分化削弱之计,想从内部分裂我们。老爷子说了,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在这两日之内,不能轻易去寻寒儿,更不能私下对付那斛阳太守,一切都等两日之后再说。” 赵孤的想法与赵疆一样,都认为这其中设有环环相扣的圈套,若是沉不住气主动跳进去,只会正中对方下怀。 赵邺接过书信看罢,脸色更显阴沉,厉声吼道:“那我儿子怎么办!” 他只有赵寒这一根独苗,而且在赵家第三代人中,只有赵寒的修行天赋最高,并且一直深得家主赵孤的喜爱。 赵邺自知这家主之位,是与他无缘了,但赵寒却极有可能顺势而上,成为赵家的第三任家主。 所以,若是赵寒真有什么闪失的话,他这一生的心愿也就彻底毁灭了。 赵疆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劝说道:“放心吧,既然老爷子都这么说了,我们只能听命......” “被抓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可以这么说!”赵邺冷冷的看了赵疆一眼,用力将手中书信揉成一团,冷哼一声,负气而去。 ............ 一个时辰后。 赵邺阴沉着一张老脸,孤身一人悄悄来到赵开家中,进屋之后,二人便是一番密语,其内容,自然是为了设法营救赵寒。 “二哥,不是我这做弟弟的不帮你,老爷子已经亲自发话:不得贸然对付那个新来的太守,你难道要让我违抗老爷子的命令吗?”赵开不动声色的拒绝了赵邺的提议。 说句实在话,就算赵孤不开口,赵开也不想去救赵寒。 而且,他巴不得赵寒赶紧出事。 因为 赵家本家的子嗣之中,除了赵寒之外,并没有其他拥有修炼天赋的人。 一旦赵寒死了,那他儿子赵胜......岂不是可以趁机上位了吗? 这可是上天给他送来的绝佳机会! 赵邺脸色阴寒的说道:“老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想让赵胜取代我儿子的位置?劝你早点打消这个念头。你信不信,咱们那个大哥一旦成功坐上家主的位子,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你们从赵家踢出去!” “怎么可能!我赵开自入了赵家大门,虽无大功,但亦有苦劳无数,他凭什么将我踢出去?”赵开背过身子,哼了一声。 但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赵疆要对他们动手了? 如果是别人告诉他,赵开肯定不会相信的。但这话出自赵邺口中,那他就要好好掂量掂量真假了。 毕竟,这一对兄弟表面上的关系还是十分密切的。 赵邺沉声道:“怎么不可能?我实话告诉你吧,赵疆几日前刚刚突破一层境界,寿命已经增加到了八百年!也就是说,一旦他坐上这个家主的位置,那就至少要坐满七百年,才会把位置交给下一代子嗣。七百年啊!够他生多少儿子的了?又怎么可能让你这一个义弟在旁边觊觎?到时候别说是你了,怕是连我,都要被他剔除出去!” 他这话倒是不假。 修士的寿命本就极长,随着修为的增加,寿命只会更长,等轮到第三代子嗣上位,都不知猴年马月了。 在如此漫长的时间内,赵疆完全可以将这个赵家变成自己的直系,怎么可能让他一个外姓的“义弟”过来插上一脚? “不,不对,险些被你给绕进去!”赵开摇了摇头:“你说这些,跟救你儿子有什么关系?” 赵邺面无表情的看了赵开一眼:“老三,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救我儿子只是一个噱头,取得夜郎天书才是目的!等我二人得了天书,即刻献给练气宗,等宗主一高兴,我们在趁机提出恳求,练气宗自然会答应区区条件。到时候,家主之位唾手可得!还用得着看他赵疆的脸色?” 赵开先是一喜,随即又露出一副狐疑之色。 那本夜郎天书,似乎确实对练气宗十分的重要。 为此,练气宗的副宗主甚至亲临赵家,与他们说起此事。 若能够抢在赵疆等人之前得到夜郎天书,在秘密送至练气宗处,必然会得到练气宗的嘉奖,而区区一个家主之位的奖励,应该不算什么问题。 但是......若是没有找到呢? 那样不仅会违背了赵老太爷的命令,连赵疆也会对自己恨之入骨。 “这......容我考虑考虑。”赵开没有即刻答应,而是陷入了犹豫之中。 赵邺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便没有强迫赵开直接做出选择,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想想赵疆平日对你的态度吧!还有,六位家族护法,我已经说动了两位。就算你不去,凭我三人的力量,也可在那太守府内进出自如,夜郎天书唾手可得!你好好想想,明日一早给我答复!” “......” 说赵开不心动,那是假的。 很多时候,他一个外姓来的义子,并没有什么决定的权利。 但他有选择站队的权利。 是选赵疆?还是选赵邺?还是......静观其变? 赵开深深皱着眉头。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07章:如同再造 内房,赵胜从头到尾,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暗里紧紧捏起了拳头。 他知道,自己那个野心勃勃的“二叔”,又在给自己这个“自诩聪明”的父亲下套了...... 赵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二叔的想法的,那纯粹是一种听完之后的感觉。 虽然从赵邺口中说出的话,十分的合情合理,开出的条件,也是十分的诱人,但赵胜就是觉得赵邺是在给他们下套。 赵胜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的感觉也会有如此强烈与真实的时候。 在历经那七日的万蚁噬心之苦的过程中,赵胜的性子变了许多,也想通了许多事情。 由乖张变得规矩,由浮躁变得沉稳。 赵胜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叫做“开窍了”,反正现在无论看到什么东西,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会下意识的去想一想前因的对与错、以及后果的善与恶。 他觉得自己就是“开窍了”...... 对于赵家,赵胜心里只有恨,人情单薄,兄弟冷眼,甚至父子之间......都没有多少亲情可言。 因为所有人都把精力集中在了一个叫做“修为”的东西上,便没有精力再去维护其他的东西。 譬如“亲情”。 ............ 赵胜心里恨,却也十分的无奈。 六年前,他父亲应赵家之邀,认赵老太爷为父,改名换姓。而赵胜,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赵家的孙子。 虽然不太愿意,但当时的赵胜还年纪尚小,并没有什么发言的权利,只能跟着父亲一同进入赵家。 起初几年,他们在赵家的地位还算可以,虽然说同样低人一等,但其中的矛盾也并不想现在这般大。 可自从赵老太爷有了退位的打算之后,赵家的嫡系便开始变本加厉的针对他们。 他无奈,是因为明白这其中的“利益”二字。 虽然赵胜并没有这份争夺家产的心思,但他们觉得赵胜有。 尤其是赵家这第三代子嗣中,虽然人数不少,但拥有良好资质的,也就只有赵寒和赵胜。 于是,就算赵胜真的没有,也变成了有,而且百口莫辩。 尤其是周围的同龄人经常会用来讽刺他的一句话:“你要是真没这个争夺嫡孙之位的想法,你就别修炼啊!” 去他妈的别修炼! 每次听到这句话,赵胜都想一巴掌狠狠抽过去,抽碎他们那颗嫉妒的心。 老子要是不拼命修炼,早他妈被你们玩死了! “父亲,此是赵家内部的分歧,也是内斗的隐患,孩儿觉得还是......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待赵邺走后,赵胜整理了一番衣衫,从房间走了出来,也没多说什么,就这么径直走到赵开面前,直接跪了下去。 前几日因为赵胜不战而败的事情,牵连他父亲受了不少的白眼与嘲笑,他不知道如何弥补,只能用膝下的黄金来暂时赎去罪孽。 赵开皱眉看了他一眼,寒声道:“这里没你的事,退下。” 上次噬灵丸的事情,确实让他在家族之内丢尽了颜面,所以这一段时间,他一直把赵胜锁在家里关着禁闭,并让李护法亲自看守。 赵胜倒也老实,总归是将那口气给咽了下 去,没有再照以前的性子四处给他惹事。 懂隐忍,知进退赵胜能有这样的成长,本来是让赵开十分满意的,可细看之下,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他发现自己这个儿子......野心没了。 非但如此,甚至连胆量都没了,开始变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没有了野心,没了胆量,便是没有了前进的动力,若是放在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可是在这赵家之中,或者说在整个修真一途之中,万万要不得! “父亲,我们当时之所以会加入赵家,目的只是为了得到修行的功法罢了。我们现在已经得到了,六年前就已经得到了!既然我们的目标已经达到,您为何还要继续参与他们本家的内斗?”赵胜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但声音却是有些颤抖:“现在更是加上了一个斛阳太守,甚至连练气宗也参与了进来,您就别再进去凑热闹了,避嫌才是......” “退下!”赵开砰地一掌拍在桌上,厉声喝斥:“我这么做,为了什么?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还不是为了给你以后铺路?” “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呵呵......父亲啊,您是在讲笑话吗?”赵胜怔了一下,忽地凄惨的笑了笑。 他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有些人,总喜欢在自己的野心上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口口声声为了别人,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了填满那颗日益增长的野心。 赵胜从来不觉得赵家像一个家,更不觉得赵开像一个父亲,反而像是两座巨大的山脉,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您让我吃那颗噬灵丸的时候......也是为了我吗?” “你出去!你给我滚出去!”赵开恨铁不成钢的喝斥着。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赵胜面色惨然。 ............ 赵胜逃一样的从赵家老宅里跑出来,他真的是片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了。 这个地方,外表看起来富丽堂皇如同宫殿,但其内在隐藏着的东西,却着实肮脏到令他作呕。 “掌柜!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拿上来!”赵胜走入城内,走入一家酒楼,想要买醉。 此时此刻,也就只能用酒,才能中和他心中的冰冷。 “这位客官,小店已经打烊了。想要吃酒,您还是明天再来......”那掌柜的想要拒绝。 “你刚才说了什么?小爷我没听见!”赵胜不屑的说道。随即从怀里取出几块硬物,劈头盖脸,狠狠朝着那掌柜砸了过去。 “诶?我说你这人,故意找茬是吗......”那掌柜慌忙躲开,正要发怒,却见那落在地上的东西,竟是几锭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眉开眼笑,将那银子一一捡起,道:“哎呦,这位客官您先坐,小店彻夜营业,要多少酒都有!” 言罢,那掌柜屁颠屁颠取酒去了。 世俗贪利,莫过于此。 赵胜看了那掌柜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这些世俗凡人之所以贪利,是因为需要,是因为养家糊口,是因为上老下小不幸灾病之时,能够及时拿出银两救治。 可是修真者呢? 这一辈子无灾无病,这一辈子衣食无忧,既然如此,为何却要 比世俗凡人更加的贪得无厌? 赵胜实在是想不明白。 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赵胜不停的往嘴里灌着酒。 他想醉,可体内的土行灵气却一直在自发驱散着进入体内的酒精,几坛子下去,赵胜非但没有喝醉,反而被那一肚子酒水撑的难受至极。 这让赵胜越发觉得委屈和难受。 于是,他跑到郊外,胡乱扔着仙法,嘶吼发泄,直到将体内的灵气全部耗尽,这才重新回到酒楼,重新买醉。 他让那酒楼掌柜在他面前扮猪跑,学狗叫,甚至将那掌柜当成坐骑,若是对方不肯,直接几锭银子砸过去,便又硬生生给那掌柜砸出一副笑脸。 这寂静的夜里,两个人不同的笑声,不停的回荡在夜空之中,久久不断。 “三少爷,你又在耍性子了。上次因为耍性子被别人抽的那一鞭子,这么快就忘了?”不久后,李护法皱着眉头走进酒楼之中。 他奉赵开之命看守赵胜,一直都在远远的跟着,若赵胜只是借酒消愁也就罢了,但现在的做法,确实已经有些过火了。 他若在不出面,指不定赵胜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忘了?好像......唉!”赵胜伏在桌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苦笑道:“你要不提这事,我还真就忘了。与那七日之痛相比,一鞭子算得了什么?我后悔啊,后悔为什么没早点忘了......呵呵,我说李叔,你知道自作自受这四个字,到底应该怎么写吗?” “......”李护法沉默。 自作自受怎么写,他知道。但他更知道“分内之事”这四个字应该怎么写。 毕竟,他也只是赵家的一个下仆而已。 赵胜盯着李护法看了一会,无声叹了口气,伸手往怀里摸去,却又摸出七八锭银子出来,嘴里小声嘀咕着“估计最后一次放纵了”,便将银子一股脑丢给那掌柜,随即从酒楼里走了出去。 阵阵刺骨的夜风吹过,让他略微清醒了几分。 随后,他抬头望向不远处那座高耸的太守府,陷入沉思。 他问李护法:“你跟了我爹整整二十年,我那个老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这个当儿子还要清楚......墙头草一样的人,值得你替他卖命吗?” 李护法道:“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赵胜面色怅然,幽幽道:“救命之恩,如同再造......那再造之恩,又如同什么?” 李护法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赵胜这个问题。 赵胜伸手拍了拍李护法的肩膀:“好了李叔,你回去吧!还有,我不是什么赵家的三少爷,我也不姓赵......我姓江,我本来就姓江!我,名为江胜!” 重新拾起以前的那个名字,江胜只觉得心中无比的痛快。 他转过身,没有再去看李护法一眼,径直朝着太守府的方向而去。 “三......江少爷!你要明白你在做什么!脱离了赵家,就等于扔了大把的银子和灵产!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李护法忽然提醒到。 江胜的脚步有着片刻的停顿,紧接着,便以更快的速度,没入前方的黑暗之中。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08章:计划行动 这一夜,太守府内灯火未息。 何易连夜与公良雎、廖钱中二人商议着接下来的行动,毕竟兵事之事,牵一而动全身,必须要慎之又慎,确保这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不会出现问题,否则一步错,步步错。 “主公,那十万两黄金的条件,赵家必然不会答应。赵寒有错在先,他们不占理字,所以明面上不敢如何。只是暗中,或许会有什么动作。”廖钱中说道。 “有动作又如何?若敢擅自闯入太守府,那便是无理,来几个抓几个!”公良雎倒是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赵家自然是有所忌惮的,这忌惮不是来自于太守府,而是斛阳城外的势力,比如练气宗。 练气宗虽然可以庇护赵家,但那也是建立在赵家安份、听话的情况之上。若是主动四处惹事,练气宗百分之百会在第一时间,舍弃这条走狗。 何易点点头,没有说话,仍在分析着赵家接下来有可能会做出的一些对策。 他之所以将赵寒已死的消息匿而不发,又提出十万两黄金这样一个根本无法实现的条件,最终目的就是要让赵家变成两个阵营。 一主静观其变,一主暗中救人。 如此,若能提前吃下选择暗中救人的那一批赵家修士,那么赵家的整体实力必然骤减。 此为分化削弱之计。 “三名。斛阳城内,无法动用大量的军队,只以我们这些人的实力,最多只能同时应付三名赵家修士。明日且先静观其变,一旦发现潜入府内的赵家修士超过这个数量,就按兵不动,另想办法吧!”何易思虑了许久,方才做出这个结论。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过程到底会如何进行,还要看明日究竟有没有赵家的人胆敢夜闯太守府了。 他们唯一动手的机会,只有在明日晚上。 届时,若是赵家的人没有来,或者来的都只是一些不入流的杂鱼,那便是食之无味,对赵家的整体实力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若是来的人数过多,或者实力过强,自己这边一口吃不下去,更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啊!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打草惊蛇。 这蛇指的并不是赵家,而是练气宗。 今日,仅是来了一名练气宗的修士,仅仅一名,就已经让何易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对付。 自己、红袖、杜刀、公良雎、贾绍,再加上整整两万全副武装的斛阳军,都没能将那黑袍修士留下。 这其中的实力差距,实在太过巨大了...... 这让何易不得不去寻找其他的方法,来对付日后必定会遇上的练气宗。 沉默片刻,廖钱中提议道:“主公,明日入夜之前,可先于东、北两侧各藏一百名弓弩手,配破魔利器,寻机偷袭。然后在令杜刀提前将府邸内的泥路化作黄沙,以免赵家的土行修士用遁地之法提前潜入府内。” 何易闭目思索,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一旁的公良雎道:“不可。少将军,明日一战,我们绝对不能于城内动手,否则非但会殃及无辜,城内的其他修真者也会闻讯而来。倘若站在赵家一方,形势立刻会被扭转。” 今日白天的战斗,廖钱中因为要给周淳寻找大夫疗伤,就没有参与进去。 他只是从杜刀口中得知了一些简单的战斗过程,并不知道真正的修真者的厉害之处。 仙人术法,威力极强,尤其是那赵家修炼的还是土行仙法,一旦施展开来,大地崩裂,满目苍夷,到时候莫说是太守府,便是周围的民居房舍,也会被仙法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坏,到时候,势必也会有大量的无辜百姓死于仙法之下。 这样的后果,何易承受不起。 再者说,现在的城内还有许许多多的外地修真者,倘若他们不嫌事大,转往这浑水里趟,那可就更加不好收场了...... “这个非常必要。云义,明日让人放出消息,就说赵寒被押送去了临县外的石峰古牢......务必将赵家的视线转移过去。”何易眉头紧锁,细细想着主意。 确实,战斗的地点肯定是不能放在城内的,只能提前放出消息,将对方吸引至更远的地方。 至于临县,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一来,两地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恰到好处。 二来,临县那地方...... “主公,依我看,还是提前遣太守府附近的百姓,将地点放在内府比较好。”廖钱中犹豫片刻,道:“若是将决战之地定在临县外的石峰古牢,必要提前押送赵寒前往,倘若赵家的人选择中道截车,岂不是要功亏一篑吗?仅凭些许士兵,怕是抵挡不住赵家截车的行动。所以,还是在太守府内安全一些。如若不敌,还可以让裴都尉遣两万斛阳军来援,对外便说是赵家意图行刺主公,此牵扯到政事,料想那些外城的修士也不敢参与进来。” 因为不清楚明天到底会来多少赵家修士,廖钱中的意见偏向于保守。 在城内行动,有两万斛阳军队在侧,进可攻退可守,若将战场引向城外,一来无所依仗,二来势单力薄,倘若赵家来人众多,他们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公良雎与廖钱中所说,都极有道理,也各有优劣,何易一时间也犯了难处。 倒不是说他好谋无断,举棋不定,而是这其中确实难夺。 一方牵扯自身生死,一方牵扯百姓安危,到底如何取舍选择? 何易于堂前来回踱步,权衡着其中利弊。片刻后,他回身问向公良雎,道:“平原现还有多少配备了破魔器的守军?” 公良雎略作沉吟,心思却是一动:“所余两千五百人,少将军是想将平原的守军提前调入临县?如此,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要是能知道一些赵家内部的情况就好了。知己而不知彼......总归是心里没底。”廖钱中不无担忧的说道。 两千五百名平原守军,虽说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但与斛阳城的两万将士比起来,总归还是差了不少。 ............ “站住!你到底是什么人?再往前闯,休怪我不客气了!” 三人正商议间,大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厉声的喝斥,紧接着,便响起几下刺耳的兵击之声。 何易与公良雎、廖钱中二人起身走向门外,向外望去,却见裴东手持利剑,正同几名府卫一起,与一个褐色衣衫之人缠斗一处,打的不可开交。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那人面对裴东凌厉的攻势,一直都是 在进行闪躲,腰间所悬挂的兵器,却是从始至终都为出过鞘。 借着月光,何易隐约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不由一怔。 赵胜? 他来太守府做什么? 看着那人的模样,何易紧紧皱起眉头,而后唤道:“文坚,停手吧!” 裴东闻言,向前狠狠劈下一剑,将赵胜逼退两步,随即带人撤至何易身前,将其牢牢护在身后。 “主公,这人是一名修真之人,半夜偷偷潜进太守府,定是想要对您不利,小心为妙。”裴东目光凌厉,与月下的剑刃一同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放心吧,没事的。”何易点点头,示意裴东等人放心,随即走下台阶,走向赵胜所在的方向。 何易与他,也算是老熟人了,从梦楼的冲突,再到酒馆前街的围堵,赵胜连续吃了两次瘪,应该有所仇恨才是。 可自己如今刚刚与赵家撕破脸面,赵胜便只身而来,被裴东等人围攻,也只是闪避,并不出手,看上去没有半分敌意。 如此,难道是赵家派他来做说客的吗?何易忍不住想到。 “赵胜,你为何夜闯我太守府?”何易主动开口。 他有些拿捏不准对方的意图。 据说,赵寒、赵胜二人,已是赵家这一代独有的两名修炼天赋较高的子弟了,现在折了一个赵寒,也就只剩下赵胜一人。按道理说,赵家应该不会轻易让赵胜来做说客。 毕竟,投鼠还需忌器呢,他们难道就不怕何易再次撕票,将赵胜一块绑了吗?这样以来,赵家可真就是后继无人了。 “我叫江胜。江湖的江,胜负的胜。”赵胜高声说道。 江胜? 何易看了廖钱中一眼,廖钱中立即会意,在何易耳旁解释道:“这赵胜并不是赵家的直系,他父亲乃是赵孤所收养的义子,原是江姓,以前在斛阳城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富贵人家。” “原来如此。”何易点点头,原以为是赵家让他来做说客,讨要赵寒回去的。 没想到,他居然是想要主动脱离赵家...... 如此也好。 这江胜在离开赵家之后,并没有选择去其他地方,反而在第一时间前来太守府,那必然是有投诚之意。 恰逢自己正在头痛赵家之事,若能从对方口中探得一些内部消息,那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也会更有把握。 想及此处,何易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既然来了,那就请入室小憩一番吧!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钱中,命人备上酒菜。” 言罢,何易转过身,自顾往大唐内走去,留下江胜自己,一脸愕然的留在院内。 居然......要设宴款待自己? 江胜真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有如此大的气度,要知道,自己可是三番两次故意找对方的麻烦...... “傻站着干什么?进去啊!”裴东黑着脸瞪了江胜一眼。 “哦,好,好......”江胜回过神来,又往那大厅内看了一眼,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09章:修士之境 下仆们很快将一盘盘的佳肴端了上来,置于席间桌上。 何易坐于主位,公良雎、廖钱中、裴东三人坐右侧,江胜于左侧,丰盛的宴席,满屋香味四溢,可是谁都没有去动那双筷子。 这般沉默着,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江胜注视着桌旁幽幽的烛光,默默想着心事,酒还未进,人却先醉了几分。 “你不恨我吗?”沉默中的第一句,却是何易首先说出来的。 他也从外面听说了一些关于江胜的事情,被噬灵丸折磨了整整七日,在一些人故意的传播之下,这事越传越离谱,几乎成了整个斛阳城的笑柄。 按道理说,像是江胜这样常年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受不得委屈吃不得亏苦,应该是睚眦必报才对,可何易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恨意,反而给人一种返璞归真的宁静。 “恨?”江胜一怔。他实在是没想到,何易会主动说出这么一句,顿时苦笑道:“恨啊!怎么可能不恨呢?就在前几天,我连做梦,都是在将你扒皮抽筋......可现在,我想明白了。种子是自己种下的,结出来的恶果只能自己吞下,半分怪不得别人。” 这句话说的,颇有一番彻悟之后的了然。 何易也没想到江胜能有如此高的悟性,心下对他的好感也提升了不少。 “一朝醒悟,此生受用,我敬你一杯。”何易赞叹一声,主动举杯相敬。 江胜慌忙举起酒杯,口中连道:“不敢当。”犹豫片刻,却没有急于将酒饮下,而是小声的问道:“太守大人,您......不怪我吗?” 虽然决定来太守府找何易,但江胜心里仍旧十分的忐忑,毕竟,二人之前发生过些许冲突,在即将到来的太守府与赵家的角逐之间,他一点都不看好赵家。 所以,若是何易这里容不下他,他就只能孤身离开斛阳,另寻他处谋生了。 见他那番忐忑的样子,何易有些想笑,但忍住了:“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怪你?” 江胜道:“我两次挑衅于您......” 何易将其打断,道:“我只当是闹剧而已,况且,哪一次我吃亏了?” “......”江胜哑然。 想想也是,第一次,自己被打的灵力反噬,险些走火入魔,脸上还挨了一鞭子。 第二次就更惨了...... “好了好了,旧事且不再提,你既然大半夜的来太守府找我,想必是有备而来。说说吧!关于赵家,你有什么情报?” 闲聊过后,何易直接进入正题。 时间太过紧迫,他们只有一天的时间来做准备,所以这份消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听何易问起此事,公良雎与廖钱中也是竖起了耳朵。 江胜既然投诚,必然首先让自己有用,否则太守府凭什么将他留下? “赵家现在分成两派,一派以家主赵孤为首,主静观其变,而另一派,则是以赵邺为首,准备在明天晚上暗中偷袭太守府,营救赵寒。太守大人应该早作准备才是。”江胜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一并说了出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何易低头沉思片刻,又问道:“明日来劫狱的,有几人?” 江胜想了想,答道:“明日,起码会来五名修真者!虽然赵孤已经发话,不许有人主动去救赵寒,但赵邺就那么一个儿子,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就在两个时辰之前,赵邺还去......还去找我父亲议论此事。不过,他们营救赵寒,好像只是个幌子而已,而最终目的,似乎是为了那本夜郎天书......” 此言一出,何易与公良雎等人皆是脸色大变。 五名修真者,这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所能应付的范畴。 在无法动用斛阳守军的情况下,三名修真者已经是他们所能应付的极限了,而多出的那两名修真者,将会直接决定整个战局的结果。 “夜郎天书?倒是有趣。这样也好,我也正愁找不到借口分裂赵家......”何易会心一笑,心思急转,连忙问道:“明日会来的赵家修士,都包括谁?实力如何?” 江胜道:“赵邺自然会来,另外,赵家的陈、尤两位护法与赵邺私交甚厚,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这三人修为不凡,皆已达到玄妙初期的境界。还有就是......我父亲,以及李护法。至于实力,则是了然境的巅峰。” “哦?何为了然之境?何为玄妙之境?”何易问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与修士修炼的层次与境界相关的东西。 以前因为不感兴趣的原因,便没有过多的去了解这些东西,但现在却是非常有必要提前了解一下。 “便是如此......” 江胜开始详细的与何易讲解。 ............ 修真之人,以修炼程度来讲,共分为八个境界。 分别为:初入、了然、玄妙、造化、生死、渡劫、羽化、天人。 初入者,刚刚踏入修行一途,纳一丝天地灵气入体,开始周天循环,但因修为不足,所以并不能释放法术。此境界,虽然没有增加寿命,但因为灵气入体的缘故,也已经可以说是百病不侵了,若能够真正达到寿终正寝,也算是变相的延长了寿命。 了然者,窥得真法,了然于胸。可以使用一些简单的五行仙法,至巅峰时,已能凭借一己之力引动异象,寿命也是大大延长。 玄妙者,探得众法之玄妙,可腾云驾雾,飞天遁地,凡俗世界,再无约束。最重要的是,在这一境界的修真者,已经拥有了驾驭法宝的能力,实力自然也是大增。 造化者,领略天地五行之大造化,暗合天道,五行术法,信手拈来,其体内灵力之充裕,如滔滔江水延绵不断,至此境界,可活万载岁月。 生死者,突破天道,逃脱生死,可与天地同寿。这一境界,也是世俗之内所有的修真者所追求的终极目标。 至于渡劫、羽化、天人之境界,世俗界内,不得而知。 传闻中,唯有那位稳居皇城的帝师庞适之,在这十年一日的疯狂摄取灵产的过程中,已然由生死之境提升到了渡劫之境。 但那人从未在世俗界内露过面,十分的神秘。 所以这渡劫之境到底如何,除非有人能够与其来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否则世人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你呢?还有赵寒,你们的实力又在哪个层次上?”何易再问。 只是这般听讲,虽是明白了境界 之分,但却毫无参考之意,想要彻底弄清赵家的实力,还需要做出一些对比才是。 江胜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了然境初期,赵寒则是了然境中期。但有一点必须要明白,虽然从序列上讲,只有半境的距离,但实力却是天差地别。就拿赵寒来说,三个我绑在一起,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更不要说了然境与玄妙境的差距了......还是那句话,早作准备才是。” 何易与公良雎、廖钱中二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随后,他们同时将目光落在了江胜身上。又同时诡异的翘起了嘴角...... 片刻后,何易开口道:“钱中啊,如今这斛阳城内,可还有空缺的职位吗?” 他嘴里虽然说着廖钱中的名字,但却是说给江胜听的。 对方既然无处落脚,必然是想来太守府里谋个一官半职。 果不其然,在何易说出这句话之后,江胜立即竖起了耳朵,忍不住紧了紧握着酒杯的手掌。 廖钱中心领神会,笑道:“主公可真是问对了,现在的仙当正急缺人手。不过,仙当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必须要足够的诚意才行。” 言罢,他笑眯眯的看向江胜。 江胜正为容身之地而发愁,见他如此这般,连忙急声说道:“我已经将赵家内部的消息全部说出,难道还不够诚意吗?” 他虽然不知道仙当为何处,但从廖钱中的表情和语气中,能看出些许端倪,绝对是份不错的差事。 廖钱中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够,还不够。” 江胜猛地站起身来:“我......” 砰! 便在这时,幽幽烛光之下,江胜背后的影子之中,忽地钻出一个黑色的人影,一记手刃重重击打在江胜的脖颈。 江胜两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主公,这个人要如何处置?” 李良玉从影子之中走了出来,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麻袋,三两下便将江胜装了进去。 自从周淳出事之后,李良玉便一直留在太守府内,他似乎将周淳当成了朋友,时常会去代替秦鸾,照顾周淳。 何易一面感叹情谊之重,一面又十分欣赏李良玉那一身神出鬼没的本领,便就赐了一官半职,且算将其留下。 “先关起来吧。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何易瘪着眉头思索着,看着被五花大绑装进麻袋的江胜,却是一阵苦笑:“你们说说,如此对待投诚之人,会不会适得其反?” 廖钱中笑道:“怎么会呢,主公既然有意安排江胜在仙当做事,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再说了,今日只是关他一阵,就能换到这样一个肥差,我估计啊,等他知道真相之后,指不定还要对主公千恩万谢呢!” 言罢,众人一阵朗笑。 那仙当,还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尤其是对于修真者来说,比任何的福地洞天都要来的实在。 今日廖钱中与杜刀说了此事之后,那家伙当场便激动的跳了起来,亲自跑到太守府内与何易表述忠心。 不说别的,单就是那一颗中品灵丹的月俸,比之练气宗来,都不遑多让。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10章:石峰古牢 “五名修真者......现在有这江胜在手,也可迫使赵开、李护法二人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以来,局势便仍旧在我们的计划范围之内,只要集中精力对付赵邺等人即可。” 何易往嘴里夹了一口菜,此时才算吃的有些滋味。 整日心事重重,不止食不知味,连觉都睡不安慰。心力交瘁,便是如此。 现在的何易,虽然成功的坐上了太守的位子,但仍是四面危机。他不想一直这样谨慎的走在随时可能破碎的冰面上,更不想虚与委蛇的与修真势力周旋,否则周淳之事,日后还会有更多。 所以必须牢牢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一味被动,处处都会被动,只有彻底清缴周围所有的隐患,方可高枕无忧。 这也是他宁可冒着陷入陷阱的巨大风险,也要主动与赵家撕破脸面的主要原因。 “虽然如此,此事仍需慎重才是。毕竟,以赵邺为首的三名修真者,其实力还要远超于赵开。”公良雎沉声说道。 修真一事,公良雎也有所耳闻,有关于修行的境界,就算是只差半境,实力也是天差地别。虽然可以利用江胜来对付赵开及李护法,但他们只是这五人之中实力最弱的两人罢了。 “......” “启禀主公,或许......还可以再更轻松一些。”这时,站在旁侧的李良玉忽地说道。 何易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即将目光转向李良玉脸上,问道:“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李良玉身上。 他们对于李良玉的了解并不多,所以只能静静等待,看看这位能有什么惊人之语。 李良玉自觉挺了挺胸膛,抱拳道:“主公只需借与在下两样东西,必能取赵邺之首级,献于主公帐下!” “哦?”何易心思一动,连忙放下筷子:“你要借用何物?若有把握击杀赵邺,这府内一切资源,任你随意调用!” 李良玉颇有自信的说道:“我不要其它任何东西,只需一柄能够破开修真者护体灵气的破魔利器,以及......赵寒的尸体!” 原本,何易这次的作战计划中并没有将李良玉包括在内。 虽然已经投入何易麾下多日,但更多的时候,李良玉的任务也就只是代替秦鸾照看周淳而已。 李良玉此人,虽然出身卑微,但为人却是十分的孤傲。若是不居人下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接受了何易的邀请,成为了太守府的一员,他自然不想再像以前一样,只做些偷鸡摸狗之事。 他想要主动立功,以压下周围的闲言碎语。 “你能杀了赵邺?有多少把握?这次的计划,可出不得半点意外!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廖钱中皱起眉头,看向李良玉的目光变得十分锐利。 不仅是他,公良雎、裴东等人亦是满脸的不信,他们都认为李良玉是急于立功,才会有此一言。 开战之前暗杀敌方主将,这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主要问题就在于他们对李良玉还 不了解,并不知道李良玉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若是普通战事,就让他试上一试也无妨,可现在即将面临的是赵家的修真者,一旦暗杀失败,必然会打草惊蛇。 到那时候,整个战局的不确定性就会变得更大。 他们冒不起这个风险...... “主公!我并非急于立功,而是确有十足的把握!诸位若是不信,我这就立下军令状,若事败,立斩我项上人头!”李良玉跪地请战,言语十分的自信。 何易低头看着李良玉,心中权衡这其中利弊,他知道李良玉有着一身如鬼如魅的潜伏隐匿的本领,可以完全隐入黑暗,利用影子杀人。 但何易不知道这种本领是否可以被修真之人看穿,毕竟,那些修士的感知力远超常人。 可转念一想,刚刚在打晕江胜的时候,身为修士的江胜也并没有发现李良玉的存在...... 或许......他真的可以办到也说不定。 “好!那就如你所愿!若能斩杀赵邺,此战头功非你莫属!”何易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一夜商议过后,诸事皆定。 天色蒙蒙亮起,何易便派出一支重兵押送囚车出城,去往临县之外的石峰古牢。 临县,名义上是一座县城,但其实早就无人在此居住了。早在几十年前,这里便被一场雪崩彻底掩埋过一次,之后冰雪消融,临县也就成了一处废墟,至今都无人再往此处迁徙。 临县地处偏僻,四周群山环绕,地势难辨,若非是久居此处之人,十分容易在此处迷失方向。再加上周围遍布的山峰如同一座天然的囚牢一样,所以这里便被建成了一座专门关押俘虏的监牢石峰古牢。 当然,在天下大一统之后,石峰古牢同样渐渐荒废,鲜少有人至此,也正因如此,何易才会将此地作为决战之地。 “云义,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七国争霸那段时间,发生在这临县的一次著名的以少胜多之战役?”何易坐于马背之上,神色如常,将手中马鞭指向前方五座一模一样的孤峰。 那五座山峰,从半山腰处向上,尽皆被凿成镂空,盘旋的山路陡峭而险要,依稀可以看到那一层层宏大粗壮的古牢石柱,端的是巧夺天工之相。 “哈哈!三十三年前,陈、周二国交锋此处。周国将领魏文领军八千,于此地伏击陈国大将曹旌,就藏兵在这五座峰上,万箭齐发,一日之内,射杀陈军六万,俘四万,并生擒曹旌,一战成名。我身为周国之人,怎会不知道此战?”公良雎笑着说道。 魏文乃周国名将,可惜英年早逝,虽然古牢之战声名鹊起,但不久之后就染上了寒疾,病死在了军营之中。 就连何易的父亲也曾感慨过,若是大周魏文仍在,他们根本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占领周国全境。 不过,用魏文的话说,这石峰古牢实乃天险要道,可迷惑、可拖延,可遍布机关、可暗藏精兵。只可惜山峰之上终年积雪,容易引雪崩而自伤,否则依此地而 建险关,必将是一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之地。 而何易,之所以选择将交战之敌选在此处,这个原因占了大半。 ............ 是夜,月色如墨。 临县之外的夜空下,五道浅光闪过,却是五个人影出现在了距离古牢不远的一处平原之上。 大风起兮,黑云翻腾,压抑而沉闷,石峰静静矗立在天与地的交界之处,好似一根根巨大的天柱,支撑着即将压下的黑色云层。 “二老爷,这里便是石峰古牢了。白天时,我暗中跟着囚车,确实被押送到了这里。您看我们......”尤护法站在赵邺身后,低声说道。 赵邺看着前方五座山峰,胸前越发觉得憋闷。 他总感觉这地方诡异的很,但具体诡异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据说,在往前的几十年里,这里发生过两间大事。 第一件,便是一场忽然而至的雪崩淹没了整个临县,一夜之间,数万人死于非命。至于第二件,便是古牢之战,被乱箭射死在五峰峡谷内的数万士兵。 二者加起来,起码有近十万具尸骨,被掩埋在那片废墟的中央了吧? 我想这些做什么? 赵邺烦躁的挥了挥手,打断道:“知道寒儿被关在了哪座山峰上吗?” 尤护法摇头道:“这倒是不清楚。老爷子那边已经发了话,不让我等私下救人,所以我也不敢打草惊蛇,只是远远跟了一阵,便回来了。” 赵邺闭目沉思了一会,道:“算了,这里有五座石峰,我们也正好五个人,就一人搜一座山峰吧!三弟,最远处那两座石峰,就交给你和李护法了。” 言罢,便也不给赵开反驳的机会,直接与陈、尤两位护法,分别朝着近处的三座石峰而去。 “这个老狐狸!” 赵开暗里捏着拳头,暗里骂了一句。 这五座石峰之间,空隙极大,相隔数里之遥,越是深入,危险便就越大。毕竟,谁都不知道内里到底有没有被提前布下陷阱。 “老爷,那太守府朝令夕改,紧急将赵寒从斛阳大牢押往石峰古牢,明显是在故意引诱我们过来,还是小心一些吧。”李护法叹了口气,说道。 江胜于昨夜去了太守府的事情,他没有告诉赵开。 他毕竟属于局外人,所以有些事情,他要比身处其中的赵开,看的更加透彻。 还有那个赵邺,从头到尾都没安什么好心。 明面上说着是为了营救赵寒,可他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 “来都来了,还说那些做什么?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与赵邺走的进一下,若是一走了之,让赵邺记恨上,那这个赵家,可就再无我们容身之地了跟上!”赵开说着,迅速施展遁地之术,往那最远处的一座石峰遁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11章:赵邺之死 五行仙法,各行都有各自用来快速行路的本领。 金行的御器术、木行的御风术、水行的行云术、火行的火云术、土行的遁地术等等。 赵开与李护法二人皆为土行修士,修为也已经达到了所谓的了然境巅峰,遁地的速度更是飞快。 虽然与石峰之间的距离还有数里之遥,但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到达了终点。 半山腰上,道路险陡,距离月色更近,静谧的月光也能将周围的环境映照出三分轮廓。 前方,巨大的古牢石窟宛若一只张开嘴巴的黑色恶兽,深处燃着的两盆炭火,则像是给这恶兽挂上了一双不停跳跃的眼睛,又给这周围的氛围添上了几分悚然之感。 “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一群无知凡人,究竟能搞些什么名堂出来。”赵开不屑的说道。 他二人抬步进入古牢的内部,失去了月华的庇护,眼前又变成漆黑一片,赵开与李护法同时展开护体灵气,那微弱的光芒才将周围映照的亮了一些。 这石峰古牢在许多年前就已经荒废了,狭长而宽阔的走廊两侧,尽是蛛网遍布的残缺牢笼,内部是早已干涸成黑色的血迹,以及散落遍地的腐朽白骨。 两只顽皮的老鼠发出“吱、吱”的声音,穿梭在一颗头骨的两只眼洞,说是炼狱之景,也不为过。 气氛诡异的有些可怕...... “当心点!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渐渐的,他二人来到了这座古牢的最尽头处。 想象中的陷阱与埋伏并没有出现,只有一座巨大的断头刑台,静静矗立在两只火盆的中央。 那上面,似乎有一个完整的人形轮廓,拉耸着脑袋,一动不动。 便在这时,赵开与李护法的眼神皆是一凛。 他们注意到,此时此刻被铁索牢牢缚在刑架上的人影,竟然是...... “儿子?” “不妙!是三少爷!” 他二人还没来得及惊讶,便听那断头台后方忽然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二位请留步吧!” 何易从后方缓缓走出,轻轻一推江胜的身子,昏迷中的江胜便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倒地时,他的脖子正好卡在了断头台中央,凹下去的缺口处。 “若再往前,他这条小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何易手中,握着一根粗壮的铁索,另外一端则连接在断头台顶部巨大的斧刃。 只要松开铁索,江胜即刻便会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赵开愤怒的吼叫了出来。 千算万算,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抓了自己的儿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我自然是太守府的人。”何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面无表情的看了赵开一眼,却是没有直接言明身份,转而说道:“说实话,我们并无伤害这位江公子的意思,你们二位只需在此静候几个时辰,至天亮时分,我们自然会主动放人。” 言罢,他重重咳嗽了三声,似是暗号。 很快,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斛阳军士,自左右两侧的黑暗中走出,抬来一张长桌,几壶美酒。 何易将手中的铁索交由另外一名军士 ,自己则缓步向前,与赵开、李护法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太守府意在赵家,与外人并无关联。二位既不姓赵,便撇开这趟混水吧!等事成之后,你们父子相聚,岂不美哉?对了,顺便告诉二位一句今夜,赵邺必死。” 何易那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却让赵开一阵恼火,暗里紧了紧拳头,咬牙道:“好大的口气!怎么,还未开战,你们就认为自己赢定了吗?” 何易摆出三盏酒杯,笑道:“谁胜谁负,不妨等等看。还是那句话天亮之前,必见分晓。反正你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 赵开脸色阴沉,心中犹豫着。 他虽然刚愎,却也不是傻子。 那赵邺与陈、尤二位护法,皆已到达玄妙之境,实力强悍,太守府若真有那个实力,能够一举击杀三位玄妙境修士,那他自然不能在去触动虎须。 若是他们敌不过赵邺......那也不关自己什么事情。 毕竟,自己儿子同在对方手中充当人质,就算赵邺知道此事,也不能因此而责怪于他。 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直接将这周围所有的士兵击杀,但凡漏了一个,自己的儿子都会有掉脑袋的危险。 虽然这个儿子并不受他待见,但总归血浓于水...... “好,老夫今日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能够击杀赵邺!” ............ 另一座石峰古牢之上,也正发生着几乎同样的事情。 赵邺带着两名赵家护法进入一座石峰古牢,至尽头处,同样一座断头台,静静矗立在石壁的末端,两堆燃烧着的火盆将周围映的大亮,三人身后的影子被拉出数丈之外,渗进两侧石壁上开凿的囚笼。 赵邺眯着眼睛,余光扫向左右,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脚下似乎踩到了某种机关,发出“咔吧”一声。 而后,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便从他头顶的上方砸了下来。 “装神弄鬼!”赵邺冷笑一声,护体灵气自发展开,一掌拍向那落下的黑物。 砰地一声,那黑物便被猛地击飞出去,重重撞在前方的断头台上,砸倒一只火盆,炭火四溅。 紧接着,赵邺忽地呆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 因为那个被他一掌拍飞出去的“东西”......正是赵寒的尸体。 “寒、寒儿.....?怎么会,怎么会......” 这一瞬间,赵邺浑身都开始颤抖。 这几年,赵邺为了培养赵寒,可是花了不少的心血。因为赵寒仙资极佳,又深得赵老太爷的喜爱,所以,下一任家主最有利的人选,本来应该是赵寒才对。 虽然他口口声声与其他人说,支持赵疆为下一任家主,但那不过是为了稳住赵疆,所以找出的借口而已。 家主的选择与传承靠的是什么? 寻常世家,是看资历、辈分、名望等。而修真世家,则只看实力! 赵寒的天资远胜于赵疆,虽然修炼的晚了两年,但通过这份天资,很快就会弥补过来,并且其实力还会远远超过赵疆。 而一旦 超过,他的儿子赵寒,必将会是下一任家主的不二人选! 所以,他这些年内所得到的灵产,宁可自己少用一些,也要分给赵寒,助其增长修为,若非如此,他的修为至少也能够与赵疆齐平。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看着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赵邺感觉整个天空都坍塌了下来。 这一瞬间,他的脑袋完全空了,脸上的冷峻之色骤然消失,所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残暴与疯狂...... “出来!给我滚出来!”赵邺愤怒的吼叫着。 他知道,这周围一定隐藏着太守府的人马,否则,自己儿子的尸体不可能会被无缘无故抛弃在这里。 前方的火盆仍在熊熊燃烧着,随着火苗不断的跳跃,赵邺身后,那纤长的影子也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张牙舞爪。 便在这时,赵邺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 “呃......” 他双目中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之色,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目光随即被一种莫名的惊恐之色所取代。 他腹部之前,如雪般白色的衣服上,忽地多出一个鲜红的小点,像是一朵落于雪地里的梅花。 紧接着,那朵梅花越来越大,转瞬之间,变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贯穿他整个胸腔的恐怖血洞! 鲜血像是一条红色瀑布般,随同着破碎的内脏从那血洞之内涌出,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便在陈、尤两位护法无比惊恐的目光之下,软倒在地,没了生机。 尸体昏暗的影子之下,一个漆黑的身影逐渐浮现。 正是李良玉。 他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赵邺,目光随即落在手中那两柄带有破字符的匕首之上。 “这也太厉害了吧?一把普通的匕首,再刻上这么一道字符,居然就能穿透修真者的护体灵气?真是不可思议!”李良玉喃喃自语。 “原来是你小子在作怪!当初就不该留你!纳命来!”在陈、尤两位护法回过神来之后,即刻用出仙法,朝着李良玉攻去。 他们自然认得这个,曾经作为赵家阶下之囚的小小盗贼。 二人虽快,但李良玉的反应更快。 他以盗悟道,自身的敏捷性远超常人,又使得“影遁”这等奇异的本领,在那两道仙法即将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迅速出脚,将另外一只火盆踢翻。 “二位,再见喽!下面这份大礼,就请你们收下吧!”古牢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而李良玉的身体,也在这一刻彻底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休想跑!” 轰隆隆!!! 那二人刚要去追,便在这时,整座石峰开始剧烈的晃动,似有一只巨大且无形的拳头,狠狠砸在了石峰之下。 嘭!!! 轰隆隆!!! 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这一次,古牢受到震动的影响,大量的落石从顶部砸下。 “这是......地震了吗?” “不!不是!他们要炸山!”陈护法惊恐的说道,他嗅到了一股无比刺鼻的火药味。 “妈的!中计了!快,快出去!” “......”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12章:奇兵取胜 轰隆隆!!! 剧烈的震颤仿佛要将大地撕裂,那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更像是来自地狱的索命之音。 随着山体不断的晃动,些许碎裂的石块从古牢顶部坠落,砸在众人周围,赵开手中的杯盏也随之倾倒,酒水洒落一地。 “你这家伙!究竟底做了什么?”赵开无比惊恐的说道。 能引得这般地动山摇,外面的战斗一定无比的激烈才是,他几乎能够想象出,那应该是一副何等恢弘壮观的战斗场面。 这些人,这些孱弱的普通人,竟然真的能够同时与三位玄妙境的修真者对战到这个地步? 他无法相信。 赵开身为修士,比普通人更加了解修真者的强大,同样,他也比普通人更加明白这二者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究竟有多宽多广。 普通人妄图与修士抗衡?若放在以前,他定然会嗤之以鼻。 可现在,赵开看着何易脸上那异常自信的神色,竟然也开始有几分相信了...... 可是他们所依仗的......到底是什么? ............ 在赵开打量着何易的同时,何易的目光也在赵开与李护法二人脸上徘徊者。 虽然心里紧张的要死,但他必须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他必须有足够的信心,才能让赵开惊疑不定,哪怕被对方看出一丝一毫没有把握的模样,可能都要出大问题。 “诶?我可什么都没做。”何易神秘的笑着,举起双手以表清白:“二位心中若是好奇,何不自己往外看上一眼?说不定,还能能亲眼目睹一场好戏呢!” 古牢的入口处,刺眼的光亮伴随着剧烈的爆炸之声传入洞穴内部,赵开与李护法二人早就已经好奇到了极点,听何易如此说,便也不在压制自己内心的想法,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他二人来到洞口处,很快便看到了那让人无比震撼的一幕,目光亦由好奇变成骇然: 遥远的地面上,一团团橘色的火焰不断绽放着,集中围绕在一座石峰的周围。 底部的岩石被庞大的冲击力一块块掀飞了起来,飞石像是一群铺天而来的饥饿蝗虫,还未及落地,便又被一团橘色的火焰吞了去。 想象中仙人斗法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他们只是在单方面的,在对一座石峰进行着最凶狠、最野蛮的毁灭...... 炸山,活埋。 这就是何易干掉修真者的办法!任凭你的护体灵气再如何坚固,能挡得住刀枪剑戟,也不可能挡住整整一作山峰的压力! 峰顶的滚石与积压的冰雪滚滚落下,形成一道壮丽的洪流,疯狂的摧毁着周围的一切,与越来越多的橘色火焰融在一处。 无数次的轰响爆炸过后,那座巍峨入云的高耸石峰,开始迅速向外倾斜! ............ 用以炸山的火药,是黎戎寨用了数年的时间储存下来的,原本就是为了对付斛阳城的兵马,但从何易兵不刃血的夺得斛阳之后,这一大批火药便就省了下来。 这一战,公良雎几乎拿出了所有的家底。 早些年里,公 良雎一直都在沉心研究如何对付修真之人的护体灵气,但一直毫无头绪,直到某一天,他看到一个半吊子的云游方士,照葫芦画瓢的学着修真者的样子炼制丹药,结果导致丹炉爆炸。 夺目的橘色火焰瞬间吞噬了整座屋子,那方士亦被炸的奄奄一息。 好奇之下,公良雎靠近搜索,从中寻到了一些黑色的粉末,并从那方士口中得知,导致爆炸的源头,就是这些东西。 在几经改良过后,便成了如今的“黑”火药。 山腰下,一处破败的藏兵洞内。 公良雎面色严峻,紧盯着远处那座即将塌陷的石峰,与身边的副将问道:“李良玉回来了吗?” “还没有。”那副将答道。 “可有发现修真者的踪迹?”公良雎又问。 “亦没有。”副将再次回答。 “......这个李良玉,在搞什么鬼?” 李良玉迟迟没有现身说明情况,公良雎也不知道那古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有没有成功击杀赵邺。 但现在考虑这些,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无论如何,今日一战已成定局。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传令下去,停止炸山,所有人立即躲入藏兵洞,全军准备破魔箭,崖边高举火旗为号!”略作思忖,公良雎果断的下了命令。 他们身处的这处藏兵洞,是数十年前的周国将领魏文所造,共有多处,分布于五座石峰之下。 当年也正是依靠这些,魏文才能够一战而成名。当然,这其中内幕,现在也就只有同为周国后人的公良雎知道了,而赵邺等修真者,却并不知情。 这,也算是变相的在底蕴上碾压对方了。 为将者,行战事,当顺天时、应地利,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 若只凭拳头大小来左右战局,与无知蛮人又有什么区别? 能以弱胜强,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赵家的修真者出来了!”不久之后,那副将大声喊道。 整座石峰彻底倾塌了下来,完整石峰顶部与大地来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亲密拥抱,将藏兵洞内所有的人都震的踉跄倒地。 滚滚烟尘将整座山谷完全覆盖,灰色的雾气遮天蔽日涌向四周。 便在这时,四散的尘烟之中,一红、一蓝两道流光,从地面的废墟挣脱而出,急骤冲向天空! 正是陈、尤两位护法! “快!去把旗拿过来!”公良雎大声命令道。 一面被火油浸透的大旗迅速被副官扯了起来,公良雎伸手接过,冲出洞口点燃。 “放箭!” 他孤身站在半山腰上,迎着烈烈的狂风大声呐喊,手中疾舞的火焰旗帜,犹如一条逆风而上的火焰游龙。 “放箭!” “放箭!” ...... 很快,应喝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传来。 山脚下,无数持弓带甲的人马,如同黑色衣裙般汹涌而出。 悄然潜伏的猎人们,在这一刻终于将自己冰冷而残忍的目光,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空中慌忙逃逸的两只鸟儿,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放箭! ............ 羽箭上弦,万箭齐发。 在赵开与李护法无比震惊的目光之下,那由无数金色的箭矢组成的、密不透风的巨大箭网,朝着空中的陈、尤两位护法笼罩而去。 与此同时,无数黑衣黑甲的斛阳将士,如同蚂蚁出巢般从各自藏身的藏兵洞内涌了出来,迅速包围占领了低谷下的各个出口。 “这、这怎么可能!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将周围彻底搜查过一遍了!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人马?”赵开惊声说道。 他们确实提前检查过了五座石峰古牢,但他们却不知道,这周围有着藏兵洞的存在。 让他们震惊的远不止于此。 那陈、尤两位护法刚刚从塌陷的山峰中冲出来,还正处于惊魂未定之中,眼见有无数的利箭激射而来,连忙展开护体灵气防御抵挡。 但他们高估了护体灵气的强度,也同样低估了破魔箭的威力。 在他们的身体与破魔箭接触的那一刹那,金光瞬间透体而过,带出一丝丝喷涌而出的鲜血,密集的箭雨几乎在一瞬间插满了他们的身躯。 紧紧只是一个照面,两名所谓“实力强大的玄妙境修士”,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的陨落。 “这......这......” 赵开与李护法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语无伦次,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本以为,真正的好戏应该会是“凡人苦战修真者”这样的戏码。 他们本以为,那些巨量的炸药已经是太守府最后的底牌了,却没想到,炸山那样疯狂的行为,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两位,感觉如何?”何易走向古牢的洞口,站在悬崖之边,负手而立。 此时的心情,岂止能用一个痛快来形容? 修真之人,各个眼高于顶,不将普通人当做人看,处处叫着“蝼蚁”二字。 可到头来,还不是在这些蝼蚁的算计之下丢了性命? 他们之所以会失败,主要原因就是太过轻视自己的对手了。 轻视,便会轻敌。 轻敌,便会败亡...... 或者,他们到死之前,都没有真正将自己看成对手吧? 如此遭人看不起,还真是......绝妙呢! “父亲,李叔。”江胜低着头走了过来,站在赵开面前,不敢抬头。 先前的晕厥,本就是江胜装出来的,他有灵气护体,并不会过久的陷入昏迷。 自太守府被李良玉打晕之后,他仅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醒来了。 在得知何易的计划之后,江胜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反而十分的配合何易的行动。 毕竟,他也不想与自己的父亲刀剑相向。 ------ (ps:有读者反映节奏太慢,我也想快啊!但是这本书的设定中,主角并不是那种运气逆天,拥有各种金手指的人,甚至连修真者都不是,想要战胜强敌,总要多一些转折和坎坷,才算是顺理成章。希望大家能够耐心看下去,多多支持!)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13章:夸下海口 “你,你连我都敢骗?”赵开指着江胜,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江胜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背叛赵家。 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精心的伪装,连自己的儿子,都在想着法子骗他...... 赵寒死了,赵邺死了,陈护法和尤护法也死了......等今夜过去,一旦赵家得知消息之后,必然会倾尽全力与太守府拼命。 他并不看好太守府。 这次虽然能够杀掉赵邺以及两位护法,但那只不过是阴谋诡计而已,正面对抗,只凭这些凡人,能有几分胜算? 况且,赵家的背后还有一整座练气宗支撑着...... 到时候,一旦赵家得知自己袖手旁观,最终也难逃一死。 完了,全完了...... “你这逆子!”赵开怒吼一声,便要出手对付江胜,掌心华光迸射,蕴含着十足的威力,拍向江胜的胸口。 江胜没有选择躲闪,亦没有做出防御之姿,而是选择硬生生的承受下了这一掌。 一声闷哼过后,江胜后退数步,嘴角有鲜血溢出。 “我是逆子?” 他的头更低了,前额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颊,看不清楚表情,只是从他口中,传出一声凄然的笑声。 “你说我是逆子?呵呵......我的好父亲啊!你到现在还看不清局面吗?啊?要不是因为我,您认为,您和李叔现在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吗?啊?”江胜不无悲凉的说道。 虽然随着江胜的到来,何易的计划也有所改变,但炸山这件事,却是早就已经定好了。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江胜及时去找何易,今日被炸的那座石峰,就应该是现在这一座,外面被羽箭射成筛子的陈护法和尤护法,也会换成赵开以及李护法。 可到现在,直到现在,自己的父亲都还在责怪自己?都还在往自己身上推着责任? 难道他从来就没有好好反思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江胜内心十分的痛苦。 “你还敢顶嘴!”赵开再次动手,向前击出一掌,但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侧,默不作声的李护法却一把抓住了赵开的手臂。 “老爷,事已至此,您就算打死少爷,又有什么用?”李护法低声说道。 “......” 赵疆手上的动作一顿,神色阴晴。 一声长叹过后,终是将手掌收了回来。 事已至此,就算一掌杀了江胜,又能如何?赵邺之死已是定局,今日过后,赵家还能在容得下他们吗? 显然不可能。 为今之计,只能另谋栖身之处。 赵开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被算计,像是一只被圈养的鸟儿,出不得牢笼,只能任人摆布。 “江胜,你先回去吧。找杜刀领一颗丹药。”何易走过去拍了拍江胜的肩膀,示意他先退下疗伤。 赵邺的死仅仅是个开始而已,真正的恶战,却还在后面。 他还需要江胜的力量,他也仅有这么点剩余的手牌可以打了,此时此刻,半张都缺少不得。 “是,主公。”江胜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而后平静的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身形便没入地面,遁向远处。 ............ 待江胜走后,何易重新将目光转至赵开身上。 这确实是一颗墙头草一般的人物,性如狡兔,喜欢利用“站队”来为自己获取利益,却又无半点忠义可言。 方才还扬言要看看何易如何能击杀赵邺,现在赵邺真的死了,反倒做出一副惊惧无奈的样子。 这难道不是装模作样吗? 他在做给谁看?做给自己吗? 何易的嘴边扬起一抹讽刺般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与赵家拔剑相向,对你有什么好处?”赵开实在是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与赵家为敌。 太守府与赵家,从来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牵连,而且因为朝廷律法的关系,二者之间更是少有往来或冲突。 就好像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为何刚一照面,便要毫无原因的挥出拳头? 其中的利益,从何而来?其中的仇恨,又从何而来? 何易嗤笑道:“好处?抱歉,我不是商人,做事不在乎有没有好处,但求扪心自问时,可以无愧。你们赵家,坏事做多了,自然......罢了罢了,立场不同,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如果非要说好处的话,你就当是我太守府里没银子了,饥不择食,想要从赵家身上剜下几块肉吧!” 他转身回到洞内,在经过赵开身旁时有着片刻的停顿。 说实话,刚才他本想将这赵开一并杀了,以免留患。只是碍于江胜,才不得不耐着性子与这个墙头草一样的赵开说上几句。 毕竟江胜已经投至自己麾下,成为自己阵营中的一员,而且还是自己仅有的两名懂得修真的部下之一。 日后仙当的开办,还全要凭着江胜与杜刀冲在前线流血流汗呢,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纰漏。 所以对于赵开,何易不能杀之一了百了,只能劝,只能展以手段,让这个喜欢站队的赵开,尽可能的倒向自己这边。 “我只说一句:明日之前,赵家必亡。无论你信与不信,且先走着瞧吧!反正无论如何,这都不会对你产生一点影响,不是吗?”何易轻轻拍了拍手,顿时便有一道诡异的黑影,从赵开身后的影子中剥离了出去,飞速来到何易身前,渐渐凝聚成一个黑色的身影。 在出其不意的将赵邺一剑穿心之后,李良玉没有选择去和公良雎汇合,而是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并悄悄隐藏在了赵开的影子之中,一旦发现赵开有心怀不轨之意,即刻便会被他剖心而亡。 “主公,要走吗?”李良玉开口询问。 “走吧,多说无益。”何易最后看了赵开一眼。 “是......” 见何易点头 ,李良玉一手搭在何易的肩膀上,施展影遁,连带着何易本人化作一团幽暗的黑雾,渗入地面,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空旷的石峰古牢之内,只剩下两团即将燃烧殆尽的火苗,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老爷,您要如何选择?”李护法看着赵开那张惊疑不定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事实上,他更加倾向于江胜那一边,起码在这件事情上,就能够看得出江胜比赵开更加具有远见。 赵开静静地看着夜空,似乎还在做着最后的抉择,半晌后,才忽地道出一句:“老李啊......胜儿是我儿子,虽然总是不听话,惹我这个当爹的生气,但毕竟也是手心里的肉,以后......你就跟着胜儿吧。” “老爷,您......” “就照我说的做吧。” 李护法面色诧异,还想说些什么,但赵开却直接打断了他之后的话。 “我累了,不想在选择了。胜儿既然选择了太守府,日后必然会与无数强大的修真者为敌......我没有信心,所以不想参与,但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江家的血脉,不能就这么断了。你明白吗?” “是,老爷。老奴明白了......” ............ 斛阳城本无宵禁之说,但为了这一次的行动免受那些外地来的修真者打扰,何易便提前两日,从太守府发布了宵禁令。 黄昏一过,即刻封锁整座城市的全部街道,谁都不允许从家中外出,若有违抗者,即刻入狱三十日。 有这道禁令在,就算今晚闹腾出的动静再大,那些修真者都得老老实实在城里窝着。 一来,斛阳城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二来,他们这次的前来斛阳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看什么热闹,而是为了参加竞宝会,若是因为一时的好奇而被关进大牢,错过了竞宝会的时间,那就得不偿失了。 “赵家现在可有什么反映吗?”回到太守府后,何易连喝上一口水的功夫都没耽搁,即刻将廖钱中叫来,询问赵家的具体情报。 算了算时间,子时刚过,距离天亮时分,只剩下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了,必须一分一秒都要用在刀刃上。 “赵家应该还不知道赵邺等人去往临县的消息,裴都尉已经带兵埋伏在赵家祖宅的周围,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廖钱中答道。 “如此甚好。”何易点点头,在大堂内来回踱步,飞速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对了,江胜回来了吗?” “已在主公之前回来,现在杜刀府上侯着,只等主公一声令下。” “好!速速传令给他,立即开始行动!”何易脸色严峻,附在廖钱中耳边,低语云云,连下了数道命令。 片刻后,廖钱中重重道了声“是!”,得令而去。 何易也自顾的取了斩魔剑,又在李良玉耳边说了几句,便只身飞马,迅速往城外奔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14章:急中生智 在何易原本的计划当中,只是想利用赵寒,先行引诱一部分赵家的修真者出来,以达到削弱赵家实力的目的。 但在江胜主动前来投诚之后,他便临时将计划改动了一番,并且决定提前向赵家举起屠刀。 江胜的作用,无疑是巨大的,大到可以直接打入赵家内部,混淆其视听,遮蔽其耳目,让其成为一只又笼又瞎的老虎。 这样,何易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只“老虎”的四肢,一条一条挨个斩断。 “伯父!不好了,出大事了!您快开门啊!侄儿有紧急状况需要向您汇报!”江胜回到赵家之后,第一时间便赶去了赵疆的练功房,用力的拍打着房门,脸上尽显焦急之色。 他知道赵疆一定就在这里...... 修真之人,可以利用打坐修炼来代替睡眠,所以通常情况下,夜晚也都是在练功房度过。 不久前,赵疆刚刚突破了自身的境界,可依靠灵产强行提升的修为,并不及苦修而来的那般稳固与融洽。 所以,他还需要很长一段的时间来稳固自己的境界。 也就是说,对方起码在数日的时间内,不得遭受半点内伤,或做出那种大量耗费灵力的事情,否则修为退逆,长期苦修而来的成果也会毁于一旦。 这也是赵疆为何会反对赵邺救人的主要原因。 至于赵老太爷所说的“避免中计”一事,他其实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这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事情?”赵疆从打坐中醒来,打开房门,见来者是江胜,眉头顿时一皱,这对江家父子,他是打心眼里厌恶。 “大伯,二伯父他......他背着您和老太爷,偷偷带着陈护法和尤护法,往临县外的石峰古牢救人去了!您看......”江胜不无忧虑的说道。 “什么?这个赵邺!怎么连老爷子的话都不听了!那太守府明显设了圈套,他怎么还主动往里面跳?”赵疆闻言,眉头更皱,在门口徘徊了片刻,连忙问道:“他们去了多久了?” 江胜答道:“入夜时出门的,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时辰了。” 赵疆急声道:“三个时辰?你怎么现在才来汇报!快,赶紧去备一份厚礼,我亲自去一趟太守府!” 赵寒刚刚被太守府的人扣押,事情还未解决,倘若赵邺与两位护法再有个什么闪失,那他们赵家就等于直接失去了近半的力量。 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这恐怕不行......”江胜摇了摇头,说道:“斛阳城颁下了宵禁令,城门紧闭,我们进不了城的。不如先去通知老爷子,让他老人家拿主意好了......” 一边说着,江胜抬头看了赵疆一眼,又连忙将头低了下去,显得有几分心虚。 将话题引导至那个最重要的节点上,江胜也难免有些紧张,他这次回到赵家的任务,便是能在不惊动其他五位赵家护法的情况下,将赵疆与赵孤二人引出赵家老宅,将赵家所剩的力量再次分割。 此时的情况,赵邺、赵寒等人皆已死去,赵开、李护法等也在何易所造的声势之下暂时保持中立。 一旦能够将赵孤、赵疆引出来,切断其与赵家内部的联系,那就等于是将赵家切成了一具空壳。 没了主要领导人的发号施令,余下的那五名赵家护法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他们也都是为了利益二字才投靠赵家的,一旦赵孤与赵疆失踪,甚至丧命,他们就完全没必要再为赵家卖命了。 “通知老爷子?”赵疆先是一怔,紧接着,一双眼睛便死死锁在了江胜的脸上,似乎在怀疑什么。 “为什么要通知老爷子?”赵疆紧盯着江胜说道。 “这......”江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回答我!”赵疆厉声说道。 “我......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大伯要是不想通知老爷子,那就不通知了。”江胜手心里见了汗,强作淡定,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太过心急了。 现在的赵疆还不知道赵邺被杀的消息,只是认为赵邺前去古牢要人去了,无论要不要的回来,赵邺都不会有什么危险,更别谈生死之事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担心太守府会对赵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充其量也就是扣押一阵,再借机坑上一笔钱罢了。 所以,赵疆现在还没有危机感,还认为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但江胜这句话,却给赵疆带来了些许危机感...... 毕竟,赵疆现在已经算是赵家的半个家主了,一干家中事务,无论大小,也都是先由赵疆处理,除非遇到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才会让赵孤出面解决。 而江胜直接让他通知赵孤,这明显给人一种“知道某些内幕”的表象。 “你不诚实。”赵疆的目光仍旧没有从江胜的脸上移开,眼神也是越发的锐利,像是一把尖刀似的,硬生生抵在了江胜的喉咙之上。 他缓步走入练功房内,背对着站在门口的江胜,言语冰冷的说道:“胜儿啊,你来我赵家六年,我这个做伯父的,可有半分亏待于你?若是想要瞒着我,在背地里做着对赵家不利的勾当,可别怪我大义灭亲了......” 言罢,赵疆自房内的墙上取下一柄镶有玉石金边的华丽宝剑,锵地一声拔出半截,锋利的剑刃之上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见赵疆动了杀念,江胜额头上的冷汗顿时潺潺而下。 要完了吗?不,不能...... 江胜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一环失败,满盘皆输。 江胜浑身颤抖着,在这心惊胆寒之中,却也让他急中生智,连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好,我说,我说!今日入夜时,二伯父曾去找过去父亲,说赵寒是因为得到了夜郎天书,才会被斛阳太守关起来的!伯父,您仔细想想,若不是因为如此,那斛阳太守怎么敢与赵家作对?” “他们是要趁着您还不知内情的时候,先去取了天书,然后直奔练气宗 将夜郎天书献上,到时候练气宗一高兴,他们再趁机索要赵家家主一位,练气宗必然答应,到那时候,别说是您了,就算是老爷子亲自出面,都不可能再将赵家夺回来了啊!” “你、你说什么?!” 赵疆一听,面色果然剧变,注意力也从江胜身上转移到了夜郎天书、练气宗等字眼之上。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赵家家主的位子,恐怕就永远都轮不到他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赵疆越想越是来气,一把将江胜提了起来,厉声质问。 江胜悄悄抬头看了赵疆一眼,见其脸上阴晴不定,心思急转,便又补充道:“大伯,您要知道,与二伯父暗中谋划的人,可是我亲生父亲啊!私自谋取家主之位,这在家规之中可是重罪,您可以大义灭亲,可是侄儿做不到啊!所以......所以才会犹豫了如此长的时间。” 江胜一边说着,眼泪鼻涕横流,虽然说的是假话,但他心里一直想着这几年在赵家遭受的屈辱,更是悲愤交加,看起来非常的真实,一点故作悲伤的样子都没有。 这让赵疆直接变成了一个哑巴。 想想也是,私自谋夺家主之位,这在家规之中,是要废去全身修为,在遭三刀六洞之大刑的,这与直接杀之了事,基本没什么两样。 而江胜能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无疑是等于亲手将自己的父亲送上了刑台,无论换做是谁,都要进行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 “事关赵家生死存亡,所以侄儿才想要赶快通知老爷子,至于背地里对赵家不利,侄儿是万万不敢啊!”江胜继续哭诉道。 这确实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起码从表面上看去,一旦让赵邺得到夜郎天书......那对于赵疆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如果赵邺还活着的话。 “......” 赵疆双目紧闭,越发显得焦躁难当。 看来,只能去向老爷子汇报,由他来定夺这件事了。 “好,你做的很好。今后,你父亲管辖下的赵家产业,就由你接管了。”赵疆安抚了江胜一番,便急匆匆的往后院赶去。 待赵疆走后,江胜仍旧跪在原地哭着。 只不过那哭声之中,却还包含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虽然已经开了心窍,但在这之前,江胜毕竟还是个养尊处优、未经历过生死之劫的纨绔少爷,刚才赵疆对他拔剑的那一霎那,他真的以为要撑不过去了。 万幸,万幸...... 在回赵家之前,何易曾让廖钱中带了一句话给他: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用无数句真话,将一句核心的假话包裹起来,这样,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无比的紧张之下,江胜忽然想到了何易告诉他的这句话,便就试着将一些无关紧要的真话,也就是赵邺找他父亲密谈的那件事情说了出来,果然当场凑效。 大鱼,终于上钩了。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15章:围攻赵家 赵家老宅不远处,杜刀正带着几个与他关系较好的散修人士,隐匿在几棵老树的后方。 他们的眼睛无一例外,都集中在那个安静无声的老宅前方。 在他们眼中,那座府邸的大门,便是一头远古恶兽紧闭的嘴巴,两侧悬挂的大红灯笼,便是这恶兽满是凶光的眼睛。 这一点都不夸张。 对于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散修来说,赵家就是一头凶猛的远古恶兽。 其实力之强,可以在片刻之间,将他们完全吞噬。 但现在,他们却在等待着,阻击即将出来的赵家修士...... “杜老弟,这事情到底靠不靠谱?那可是赵家啊!随便出来几个护法,就足以把我们全部留在这里!”一名膀大腰圆的散修说道,声音里有一抹恐惧之意。 “是啊是啊,趁着赵家的人还没有出来,我们还是早点撤走比较好......”另外一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前些年,因为盗圣以及元逸居士的一些所作所为,各地的仙门与世家开始频繁的打压各城的散修。 除了一些实力较强的散修被迫投降,成为世家的走狗之外,其余的散修可以说在这种无休止的打压之中吃尽了苦头。 甚至更多的时候,他们根本就不敢以散修的身份出现在外界。 杜刀第一次去见何易时,之所以用黑色的斗笠遮住全身,也是这个原因所致。 他们已经被打压怕了,成了惊弓之鸟。 “废话少说!来都来了,这个节骨眼上,谁他妈敢临阵脱逃,我杜某第一个不放过他!”杜刀的目光如利剑般锐利,挨个从那几名散修的脸上扫过。 想了想,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拔开塞子,往手心里倒出五颗洁白如雪的丹药,继续说道:“这是中品灵药,玉髓丹,一人先拿一颗,就算是这次行动的定金,等事成之后,每人补齐一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敢不敢拼这一把,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 丹药一亮出来,那几名散修的眼中顿时迸发出一抹极度渴求的神色,就好似那久久未曾碰过五石散的瘾君子一样。 “中品丹药,居然是中品丹药......” “老杜,这宝贝你从哪里弄来的?” “好!这一票,兄弟我接下了!我之所以修行,是为了终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而不是一直受那鸟毛赵家的窝囊气!”一位戾气颇重的中年散修从杜刀手中取来一颗玉髓丹,想也没想便扔进嘴里,咽了下去。 他当然要直接服下,因为一会过后,谁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 这等中品灵药,他们还是从来没有见过。 就算是死,至少,也要先尝尝味道...... 见有人带头拿了丹药,余下几人也终是把心一横,纷纷接过手中,也学着那人的样子,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他最后那句,可以说直接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修行,原以为可以出人头地,却没想到现在混的连个平民都不如,简直是窝囊至极。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赵家所赐。 “快看,赵家的大门开了!” 这时,忽地有人低声吼了一句。 果不其然,赵家府邸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走出三人,正是赵孤、赵疆,以及一名赵家的护法修士。 “先不要着急,跟上他们。这座老宅距离临县外的石峰古牢还有一段距离,等他们走到一半再动手,别惊动了赵家的其他护法!”杜刀低声嘱咐,双眼紧紧锁定在那三人身上。 ............ 另一边,裴东与贾绍带着数千名全副武装的斛阳将士,于三里外的一处山坳里扎了营寨,并按照何易的嘱咐,派出三批哨探,每隔一刻钟来回汇报一次,轮流监视赵家祖宅的动静。 这山坳里静的可怕,又漆黑一片,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焦虑的神色渐渐爬满了裴东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何易的计划,他自然是知道的,步步蚕食,分化削弱,去石峰古牢便是,现在仍是。 看似步步为营,环环相扣,但这其中凶险,可不止一星半点。 公良雎、江胜、杜刀,甚至是自己这边,无论哪一环出了岔子,等待他们的都将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裴大哥,探子回来了。”不久后,贾绍带着两名探子走入营帐。 “赵家的情况,如何了?”裴东凝神问道。 那哨探道:“大约一刻钟前,赵家家主赵孤等人离开祖宅,往斛阳方向去了。” “好!这个江胜,果然不枉少将军的信任。”裴东闻言,精神大振,一把握住腰间利剑,沉声道:“机会来了!传令全军,围死赵家老宅,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是!”贾绍抱拳,快步走出营帐。 不久之后,一阵代表着进军的号角声,随着瑟瑟的寒风,传遍整个山坳大营。 一路急行军,裴东率先带着一千轻骑蜂拥直赵家老宅门前,丝毫没有客气,扬起胯下马蹄,直接将那扇木门踏了个稀烂。 紧接着,无数的骑兵长驱直入,冰冷的铁蹄肆无忌惮的践踏着赵家前院的一切。 巨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陷入沉睡中的赵家之人,他们慌慌张张的从房间内走出来,但见冲进来的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顿时心惊胆寒,畏惧而逃。 “肃清!一个不留!” 裴东的声音无比冰冷,望着一众惊叫逃窜的赵家之人,果断的下了杀戮的命令。 他知道,赵家的所有直系修士已经全部离开了这座宅子,就算还有几名护法留守,也对他造不成丝毫的威胁。 因为一个“势”字。 他知道,少将军只身赴往斛阳这数月,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今时今日的胜利而做铺垫! 大势已成,便可所向披靡! “谁敢在赵家祖宅闹事!若是想死,老夫不介意送你们一程!” 西院,一道璀璨金芒冲天而起,御剑凌空,愤怒的俯视着一众冲入赵家的骑兵们。 此人乃是赵家的护法之一,金行修士,吴厉,一身修为不凡。 他快,却有一道湛蓝流光比他更快。 “老贼休得狂妄!”贾绍带领三千弓军与一千步军随后而至,见那吴厉言语猖狂,手中的湛蓝铁索舞起生风,直接发动幻字符的威力,飞速 朝那吴厉席卷而去! “雕虫小技!” 吴厉冷笑一声,以从革之术变幻出一柄金色长剑,直向那铁索之上斩去。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看似凌厉的一剑,却只斩中了一道幻影,而真正的铁索,早已将他的身体缠了个结实。 “放箭!” 贾绍一声怒吼,用尽全力拽着铁索的另一边,将那吴厉从脚下驾驭的飞剑上硬生生扯了下去。 半空中,无数刻有破字符的利箭如同狂风骤雨般刺破吴厉的身躯,待落地时,已然成了一具冰冷而僵硬的尸体。 至死,他脸上仍旧残留着一种轻视与不屑的表情...... “何人在此撒野?当真欺我赵家无人不成?!” 又有三道红光冲入天际,两蓝两绿,那是赵家最后三名护法修士,三人若是联手,将是一股无比强悍的力量。 但是,当他们看到地面上横死的吴厉之后,脸上顿时显露出惊惧之色。 要知道,吴厉的修为,在他们几人之中已是最高,可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便被瞬间斩杀,这不得不让他们怀疑对方的人马之中,隐藏着极为厉害的人物,而且极有可能是修为远超他们的修真之人。 越是这样想着,那几名赵家护法就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裴东横刀立马,直至那吴厉的尸体之前,举枪指着高空中的四名护法,高声道:“我乃斛阳都尉,裴东裴文坚,奉太守大人命令前来诛杀反贼!识相的就滚一边去,否则刀枪无眼,这就是下场!” 他将那吴厉的尸体戳在枪缨之上,示威般的高高挑起,面对高高在上的修真之人,全无惧意。 “荒唐!我赵家何时成了反贼?你这是在污蔑!”其中一名火行修士厉声质问。 “哼!污蔑?”贾绍带人围了宅子,冷哼一声,与那修士对质道:“你莫不是聋子?斛阳赵家,意欲谋反!这八个字,早就在城内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还想狡辩不成?我家大人,身具州牧使者的身份,乃是奉源真州牧之令,特来斛阳调查此事,难道你们还敢与州牧大人作对吗?” 此言一出,那修士顿时没了言语,很显然,无论是赵家谋反的流言,还是何易那个“州牧使者”的身份,他们都是有所耳闻的。 见对方闭口不言,裴东便直接无视了他们,大手一挥:“全军听令!继续肃清!” 一声令下,无数手举屠刀的斛阳将士,便如一头头饿了许久的猛虎一般,疯狂的扑向余下的赵家之人,血光迸现! 连根拔起,抄家灭族! 这,便是裴东所收到的,唯一指令! 不久之后,那三名护法修士便各自离开了,因利益而来,也因失去利益而去。 赵家到底有没有谋反,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前途,在赵家与太守府的角逐中,他们终是选择了中立的位置。 前车之鉴,他们可不想与那吴厉一般,死的不明不白。 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16章:木行灵兽 杜刀与那几名临时找来的散修静悄悄跟在赵孤与赵疆等人身后。 他们之中,除了杜刀的修为能够勉强与那名赵家的护法齐平之外,其他几名散修的修为则要低上许多,隐匿气息的手段也是比较拙劣。 整体与赵家这三人比起来,总归是低了一筹,没过多久,便被对方发现了。 “家主,后面有条尾巴跟着,要不要我过去清理掉?”一直跟随着赵疆的那名赵家护法不动声色的向后看了一眼,低声说道。 赵孤显然也发现了杜刀等人的存在,但却并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 虽然数量上确实要比自己这边多,但也仅仅只是一些了然境,甚至是初入境的杂鱼,随手便可以解决掉,绝对的实力摆在那里,来多少都是白搭。 “他们既然想跟,就让他们跟着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拦下赵邺、赵开二人,若是晚了一步,被他们提前取走夜郎天书,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赵孤的一双拳头越攥越紧。 现在,赵孤的心里充满了对于赵邺胆敢“背叛”自己的愤怒。 他实在想不明白,做为自己亲生骨肉的赵邺,为何要做出这样愚蠢的行为。 也不想想,就算他们提前将夜郎天书交给练气宗又如何?练气宗会让他去做赵家家主的位子吗? 绝对不会! 练气宗最初之所以会选择让赵家替他们打理灵产的生意,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看中了赵孤那极高的忠诚度。 老实本分、心无贪念,如此,练气宗才会放心的将门内的灵产生意交给赵家。 若是当着练气宗宗主的面,将自己的贪婪完全暴露出来,只怕练气宗即刻便会将赵家当成一枚弃子! 所以赵邺这么做,完全就是要将赵家拖入深渊! “这个蠢货!”赵孤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 “杜老弟,咱们故意释放出灵气让他们察觉,他们怎么还不停下?” 另一边,与杜刀同来的几名散修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停更好,这更说明,那些家伙已经钻进我主公所设的陷阱里了......都给我记住了,一会现身之后,就说咱们是赵邺派来的人,明白了吗?死也不能松口,千万别给我出什么岔子!” 杜刀舒缓了一下内心紧张的情绪,目光紧盯前方,双掌合十,口中念念,一记驱藤术用出,大量疯长的藤蔓顿时从赵孤等人前方狂涌而出,挡下了前方唯一的去路。 “前面的,给我站住!吾等奉赵邺老爷之命在此截路!今天晚上,任何赵家之人都不得离开此处!” 一声厉喝,杜刀率先从后方的黑暗中冲了出来,也不给对方问话的机会,绿色的灵气涌动,大量长满倒刺的长藤如同无数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铺天盖地的朝着赵孤等人围拢过去。 自从与那黑袍仙尊一战之后,他的修为再次精进了不少,同样一招驱藤术,所召唤出的毒藤比上一次粗壮了一倍不止,看起来极具韧性。 “我们也上!”其余几名散修见杜刀动手,也各自施展手段,施放仙法。 金光术、飞石术、赤炎术...... 一时间,各色虹芒不断闪现,给这漆黑的夜色凭空添上了几分亮丽的颜色。 “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对赵老太爷不敬!” 赵家的那名护法修士见状,顿时大怒,周身涌出大团大团白色的雾气 ,朝杜刀等人喷涌而去。 那雾气之中蕴含着十分凌烈的寒气,所到之处,所覆之物,尽数被裹上了一层淡淡的霜华,紧接着,几道冰柱的出现,更是将那几名散修施展的仙法尽数挡了下来。 不过,杜刀的驱藤术却不在其中。 虽然周围浓郁的寒气,多少让毒藤显出几分萎靡,但坚韧的藤身却仍旧朝着那名护法修士的方向席卷着,眨眼间便冲到了对方的身前。 “大意了!父亲,您先去阻止赵邺私自夺取夜郎天书,我与陈护法一同留下断后!”赵疆的目光穿透雾气,停留在为首的杜刀身上,冷声道:“那家伙的修为看不出深浅,实力至少也是玄妙境初期,再加上几名了然境的散修,仅凭陈护法一人,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疆儿,当心一些。等解决了此事,我便将这家主之位交给你,也免得再让其他人惦记。”赵孤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他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尤其是在听到杜刀所说的,他们是赵邺所派过来的时候。 一个家族,一个世家,一旦陷入内斗,那就距离灭亡不远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将家主的位子让出去。这样,也能早点断了赵邺那颗不知安分的心。 可事实,真的只是这样吗? 赵孤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后知仍未后觉。 直到现在,他仍旧身在局中,看不穿眼前的迷雾...... “赵疆交给我来对付!你们几个,联手对付那个赵家护法!” 见赵疆与陈护法同时迎战,杜刀却也不慌。 在完全吸收了何易所赠的那瓶极品灵丹之后,他的修为同样提升到了玄妙境初期,与赵疆相差无几,而他自身的木五行又刚好克制赵疆的土五行。 所以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杜刀丝毫不惧对方! “将行就木!” 杜刀集中精神,手中凝出三截灵枝,疾速甩向越发接近的赵疆。 以木五行灵气所凝聚的灵枝,拥有着汲取土五行灵气为己用的特殊效果,一旦命中赵疆,无论是多么坚固的护体灵气,都会在一瞬间被吸收殆尽! “上!” 见杜刀勇猛异常,那几名散修也受到了影响,变得十分悍勇,护体灵气自发展开,朝着另外那名陈护法围攻过去,各色妙法汇聚一处,像是一团绽放到极致的烟火。 “结!” 赵疆也不甘示弱,在身前结出一面厚重的石甲盾,将杜刀射来的三截灵枝尽数挡下。 紧接着,在赵疆的控制之下,无数巨大的石块从地面上腾起,集中朝着杜刀所在的方向轰去! 飞石术! 轰隆隆!!!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大量四散的尘烟很快将整片战场完全覆盖。 混乱之中,无数粗壮的藤蔓冲破尘瘴,在杜刀全力的催动之下,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大藤网,抵挡着袭来的飞石。 “硬接?哼!送你一座石山,看你还接不接得住!”赵疆冷笑着,暗骂一声匹夫而已,便将双臂高高举向空中,灰褐色的土行灵气以他自身为中心点,疯狂扩散四周。 地面再次发出一连串的轰鸣之声,只见一座十数丈高的巨大石山缓缓从地面升了起来,升入高空,带着剧烈刺耳的强风,猛然朝着那张大网落下! 轰! 嘣、嘣、嘣! ...... 那藤网虽然坚韧,但在硬挡下了无数饱含冲击力的飞石之后,中心处已然被压下一个惊人的弧度,像是即将撑破的肚皮一般,摇摇欲坠。 在被这座石山砸中的那一瞬间,藤网再也承受不住,一根根断裂开来。 紧接着,无数的裂石如江河洪流般汹涌而下,霎那之间便将躲在藤网下方的杜刀完全淹没。 “看你死不死!” 赵疆面容狞恶的注视着前方汹涌浑浊的气浪,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觉后背处一股凉意直贯前胸。 低头看去,只见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正从他胸前的血肉之中延伸出来,悄然绽放! ...... “这句话还给你!” 杜刀那张清新俊逸的脸,适时的出现在了赵疆的背后。 在刚刚结起藤网的时候,他便以提前扎好的草人为引,使用出了木行替身术,借着周围扬起的烟尘绕向赵疆后方,伺机偷袭。 那株插入赵疆体内的花儿根茎,正在拼命汲取着赵疆体内丰蕴的土行灵气,这对于由木行灵气凝结而成的灵花涞水,可是罕见的大补之物。 于是,那花瓣越张越大,中心的花蕊处不断开合,显露出一张毛骨耸然、满是倒刺的大嘴,在赵疆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疯狂的朝着他的脑袋撕咬而去! “木灵兽!”赵疆大惊,暗道了一声大意,迅速在双臂上凝聚出一层厚厚的石甲,死死抵住了那头木灵兽咬下的嘴巴。 通常情况下,达到玄妙境的木行修士,都会择以奇花异种,加以自身精血来孕育自己的本命木灵兽,这种灵兽并没有什么智慧,只会凭借生物的本能,来尽可能的吸收和吞噬周围一切带有养分的东西。 同境斗法,本就不占什么便宜,况且自身的土五行还被对方的木五行牢牢克制。 正如此时此刻的局面一般,土行赖以成名的绝顶防御力,在木五行的仙法面前如同枯朽,无论多么雄厚的灵力,都会被这头木灵兽尽数汲取。 赵疆想要移动身子,但他的双腿早已被地面上钻出的藤蔓牢牢缠住,藤身尖锐的倒刺深深没入他腿部的皮肉,血如泉涌,疼痛难当。 一时间,赵疆也没了办法,只希望另一边的陈护法能够早点结束战斗,过来协助自己。 但杜刀显然不会给赵疆这个机会。 此时的木灵兽已然牢牢限制住了对方的行动,他只需补上一击,便可直接将赵疆击毙! 长剑出窍,急骤刺向赵疆的后心! 寒光转瞬即至。 可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正陷入恐慌的赵疆,脸上的神色却忽然变得平静下来。 “小子,你高兴的太早了!”赵疆残忍的挑了挑嘴角,与此同时,一团夺目的光芒从他的灵台之中冲了出来。 那是一枚不足半寸的棋子,半黑半白,呈太极之状,周围流转着一道道深褐色的光华,直挺挺的朝杜刀所在的方向冲撞而去。 “法宝!”杜刀的瞳孔急骤收缩。 那枚法宝棋子来势极快,犹如闪电,杜刀来不及躲避,只能以剑劈之。 在剑锋接触到棋子的那一瞬间,只听叮地一声,骤然被击成两段。 噗哧! 那枚棋子便由杜刀掌心破入,侧肩穿出,只一瞬间,便在杜刀的右臂之上,击出一个贯穿整条手臂的恐怖血洞!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17章:最后一战 “呃!!!” 一声惨叫,杜刀当场捂着胳膊半跪在地上,巨大的碎骨之痛,只用了一瞬间的功夫,便让他彻底丧失了战斗能力。 威胁除去大半,赵疆顿时感觉轻松不少,开始全力应付那头食人花一般可怖的木行灵兽。 砰! 另一便,一名散修被那陈护法重创,身形倒飞出去,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体骨尽碎,五脏俱裂,当场没了生机。 砰! 又一名散修被陈护法击飞,倒在杜刀身旁,大口咳着淤血。 第三名,第四名...... 巨大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落败也是迟早的事情。 原本,杜刀认为自己可以凭借五行相克的优势,能够在短时间内战胜赵疆,然后在集合众人之力,一举杀掉另外一名护法,可终究是事与愿违。 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个法宝...... “可恶!可恶!”杜刀恨声说道。 倘若不是被突然祭出的法宝偷袭,那赵疆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不行了,这仗没得打。我说杜兄,咱们还是快跑吧!”一名散修气喘吁吁的说道,他半边身子受到水行寒气的侵蚀,麻木难动,几乎要失去只觉,体内的灵气也几乎要消耗殆尽。 再这么打下去,恐怕连逃跑的力气都要没了。 那一瓶中品灵丹的报酬虽然丰厚,但前提是要活着,才能享受战果。 若是就这么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是啊!趁着木灵兽还能撑上一阵,咱们还是跑吧!” 另外一名散修也不再藏着掖着,将自己珍藏的遁地符拿了出来,就要一人分发一张。 “我这里还有几张遁地符,用灵力催动,直接可遁往百里之外。不过,此物虽能保命,但这斛阳城,咱们恐怕永远也别想回来了。” 想到马上就要背井离乡,几人脸上皆露出一副伤感之色。 “逃?”杜刀瞪了那人一眼,钢牙紧咬,齿间渗血,面容越发显得扭曲。 诚然,以他们现在的情况,等到赵疆挣脱了木灵兽的束缚,便可轻而易举的将他们全部杀光,若不赶快逃走,等待着他们的,也就只有一个死字。 可是...... 可这是他们整个太守府禅精竭虑想出的计划,无比完美且成功的计划! 直到现在,赵家都还被蒙在鼓里,都还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赵邺身上,丝毫未有察觉是谁在暗中操纵一切! 如此完美的计划,真就要在自己这一环上,彻底失败了吗? 如果失败了,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主公?还有何面目去见老廖?有何面目成为仙当的主事之一? 杜刀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 “去他妈的逃跑!自从修真以来,老子被仙门看不起,被世家看不起,把我当个狗屁一样!如今,连一些凡人都敢拿起刀枪反抗,咱们要是逃跑,日后还有何面目活着?”杜刀全身都在颤抖。 今日来时,他听说李良玉仅以一人之力,便杀了玄妙之境赵邺;他听说公良雎只带着一群凡人队伍,便先后击杀两名赵家的护法修士。 还有现在,裴东与贾绍就在赵家祖宅之内,同时面对五名赵家护法! 他们可以做到,为什么到自己这里,就要面临失败? 他们仅仅只是一群凡人啊! 凡人尚且能够办的到,而自己等人自诩修为不凡,却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逃跑? 不! 杜刀在心里呐喊着。 “杜刀!你千万别冲动啊!蝼蚁尚且苟生......”一名散修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能理解杜刀的心情? 被仙门世家打压了那么多年,层层积压在心里的怒火,一旦被点燃,瞬间就可以将理智完全烧毁。 “要是......能有一颗噬灵丸就好了。或许还能拼上一拼。”另一名散修说道。 “噬灵丸?对了,我怎么把这东西给忘了!”杜刀脑中灵光一闪。 他虽然没有噬灵丸,但在数日之前,何易曾给过他另外一样东西...... 比噬灵丸还要危险百倍的东西! 想及此处,杜刀连忙从怀里摸出一颗翠绿色浑圆的珠子。 那是......七色妖花的种子。 “你们要是想走,就先走吧!好歹兄弟一场,也不能硬拉着你们送死......” 杜刀盯着那颗种子看了一会,终是把心一横,直接将那颗七色花种扔进了嘴巴里,顺着喉咙进入腹中。 紧接着,他全力催动着体内剩余的木行灵气,将这颗花种重新激活。 “快走吧。一会到底会发生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鲜亮的颜色,在杜刀的瞳孔之中不停跳跃着,最终汇聚一处,从远处望去,他的眼睛就如同两朵灿烂绽放的七色妖花一般,美丽且神秘。 “老杜,你真的不走?” “不走!老子修真,不为别的,就为争一口气,告诉那些仙门与世家,我杜刀就算不靠他们,也能挺起脊梁,也不是孬种!今天,老子就是死在这里,也要啃下他们一块肉!叫他们知道,散修,也不是好惹的!” 这一刻,七色妖花彻底在杜刀的体内生根发芽,紧接着,便有一种无比强烈的剧痛,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其中。 憋屈、愤怒、痛苦! 这一刻,他心中的戾气被彻彻底底的激发了出来。 ............ 赵孤在与赵疆分别之后,继续施展遁地之术,往临县的方向赶去,半途中,他停顿了三次,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的目标点,似乎错了.....大错特错。 让赵家内部产生冲突的导火索,是太守府抓了赵寒,并借此敲诈十万两黄金,可现在,整件事情的聚焦点,却是无缘无故的被转移到了赵邺的头上。 “不,不对。” 赵孤第四次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细细琢磨着,他隐隐觉得,自己已经落入了某个巨大的阴谋之中,在这背后,正有某个势力,或某个人,正在使尽浑身解数放出层层迷瘴,来遮挡他们的视线。 “这个太守府......到底耍的什么花招!难道真的铁了心要与我赵家为敌不成?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赵孤想不明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赵孤是个商人,比寻常人更加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利益是一切的动力。没有利益的事情,傻子才会去做。 他忍不住想起了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斛阳太守。 能够兵不刃血,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占领整个斛阳城,这样的人,会是个傻子吗? 绝对不会。 可是,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样的利益,在驱使着他与赵家做对? 赵孤想不明白。 正因为这其中没有半点利益,所以,就算他之前怀疑过太守府可能在用分化削弱之计,却也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中,太守府不敢,也没有理由与他们赵家为敌。 ...... 月影之下,清风掠过,小路两侧的柳枝摇曳,发出阵阵轻微的响动。 不知何时,在这条小路的尽头处,明月与地面交接的那个点上,多出一个浅浅的人的轮廓。 “什么人!”赵孤面色一沉。 是啊,自己早就该想到,会有人在这里拦截了。 “赵二狗,别来无恙?” 何易满是笑意的走了过来,言语轻蔑,说着那个赵孤最不愿意听到的名字。 由他父母所赐,却被视如敝屣的名字。 “果然是你这家伙!你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赵孤咬牙切齿,侧脸上的肌肉蠕动着,青筋渐渐鼓起。 “二狗兄,别那么紧张嘛!在下只是想要送你一件礼物,只是怕你不要,这才迫不得已让人带兵围了赵家。”何易仍旧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随即说了声“接着”,便将一个黑漆漆的布袋扔了过去。 “礼物?”赵孤将信将疑的看了何易一眼,便将那布袋打开,往里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那里面,却是装了一颗人头。 赵邺的人头。 双目圆睁,死不瞑目,那双早已失了神的眼睛,直勾勾对着赵孤。赵孤吓了一跳,怪叫一声,连忙将那袋子扔了出去。 “二狗兄,怎样?这件礼物是不是很合心意?在下知道你要去找赵邺,特地亲自将他给你送了过来。哦,对了,你还记得江胜这个人吗?这小子啊,现在已经是我手下的人了。” 何易嘴角上翘,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对付赵孤这样的老狐狸,必须先攻破其心,让其彻底陷入疯狂之中,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你、你......你可真是好胆。抓了吾孙,引出吾儿,中道策反,再用夜郎天书转移我赵家的注意......你难道就不怕练气宗出手吗?”赵孤又惊又怒,伸手指着何易,浑身都在颤抖着,他心中的愤怒已然达到了顶点。 “我敬你是州牧使者,三番两次忍让于你!就算是你故意斩断了赵寒的手臂,我都可以装作视而不见!你,你为什么还要如此迫害我赵家!” “为什么!!”赵孤疯一般的吼叫道。 “迫害?为民除害,不算迫害。”何易摇了摇头,缓缓从腰间拔出斩魔剑,金色的剑身在月华的照耀下,闪烁着神圣的光晕。 紧接着,他扔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州牧使者?呵呵,我可从来都没说过这四个字。” “你说......什么?你不是州牧使者?”赵孤的身子顿时僵在了原地。 将这一切串联起来之后,他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从对方第一脚踏入斛阳城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踏入了阴谋之中...... “我杀了你!”血红色的光芒渐渐布满了赵孤的眼眶。 他一声怒吼,如同一头老迈的猛虎,朝着何易猛冲了过去。 当最后那一抹理智也被彻底掩埋,赵孤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为修真者的长处与短处。 他忘却了自己的修为与仙法,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将眼前这个家伙亲手撕碎,然后一块块扔进油锅里烹煮! “放马过来!这天下,欲杀我者,何止一人?!”何易气冲霄汉,以剑尖指向赵孤,却是凌然不惧,原地化作一道金色流光,迎向袭来的赵孤。 在二人的身体即将碰撞到一起时,赵孤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冷酷且残忍的笑容。 他是在装傻,并且早就在暗中准备好了一击必杀的土行仙法。 “地缚术!” 地面轰鸣,一只巨大的石掌冲出,牢牢将何易的身体抓在了手心,于此同时,赵孤迅速在手中凝出一柄石剑,准确无误的插入了何易的心脏之中。 报复过后的快感,在赵孤心中一闪而逝,他期盼着接下来会出现在何易脸上的表情。 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与绝望的表情,能够瞬间让他的快感提升数倍!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 可惜的是,何易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甚至那柄石剑刺入的地方,也没有淌出任何血迹。 “怎么可......” 噗哧! 一截金色的剑尖从赵孤的脖子上探了出来,锋利的剑刃瞬间便切断了他的声带与喉管。 “我早知道你会刷诈,老狐狸。” 何易声音冰冷的说道,随即一脚踹在赵孤的后背,当斩魔剑离开赵孤的脖子之时,喷涌的鲜血瞬间洒满了整片天空。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18章:新的问题 赵家完了。 一夜之间,大名鼎鼎的斛阳赵家惨遭灭族,全家三十余口人无一生还,六名护法不知去向,赵疆、赵邺下落不明。 数日之后,有人在野外的小路上发现了赵孤的尸体,只是因为被鬣狗和秃鹫啃咬过尸体,所以无法确定死因,更无法推测凶手。 因为,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没过几天,练气宗派出数名内门弟子,前来斛阳调查赵家被灭族的事情,也并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而何易这边,计划之中唯一的漏洞赵家被灭族的当晚忽然执行宵禁令,被练气宗的内门弟子牢牢抓在了手中,并借此敲诈了何易一笔数额庞大的财产。 对此,何易只能选择妥协。 不过,这倒没有对何易造成太大的损失,因为他早在练气宗派人调查之前,便已经将赵家大部分的财产转移到了太守府内。 赵家之事,也算暂时告一段落,斛阳城也终于迎来了暂短的安宁。 这其中唯有一点,让何易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就是那名练气宗的黑袍仙尊。 从那日逃走之后,到现在都还没有再次露面。 何易一度怀疑对方的身份,以及最终目的...... ............ “老杜!恭喜,恭喜啊!”这一日,廖钱中忽然来到杜刀府上,连声道贺。 那天晚上,杜刀和赵疆、陈护法二人的决战,没有人知道过程如何,就连距离最近的何易也不知道。因为当何易等人赶到的时候,战场之上就只有因为脱力而晕厥过去的杜刀。 赵疆以及陈护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来之后,何易没有再去过问此事,杜刀也没有主动说明,这事便就不了了之,至于最终过的结果,杜刀虽然胜了,但也是一场惨胜。 他的整条右臂彻底废了,变成了一个独臂大侠,不过这对于杜刀来说,似乎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虽然一只袖子空荡荡的,但整个人看起来,反而比以前更加的有精神了。 “有什么好喜的,主公一直不让我出门,我这身上都快养出虱子来了!”杜刀病怏怏的躺在床上,连声抱怨着,见廖钱中进屋,连忙下床迎接。 “主公不让你出去,不也是为了你好吗?再说也不是你一人被关禁闭,江胜那小子更惨,直接被主公扔进石峰古牢了!”廖钱中笑着说道。 前几日为了应付前来斛阳调查情况的练气宗弟子,不让对方有所察觉,何易便将杜刀与江胜二人雪藏了起来。 毕竟有律法在前,若是被练气宗知道何易私下招募修真者,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且皇城也会有所察觉。 所以,二人虽是有功之身,却也只能暂时委屈他们一番了。 “切!什么为我好,我看就是没良心!”杜刀哼了一声,对何易的行为十分不满。 他只管发泄抱怨,丝毫没有注意到 廖钱中那张越发难堪的老脸,在不断的冲他眨眼示意。 “老廖,你的眼睛怎么了?若是生了眼疾,得趁早看大夫......” “谁在背后议论我?” “......” 何易忽地走了进来,却给杜刀吓的一个激灵,连忙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若说以前,杜刀还是因为利益以及廖钱中的关系,不得不投于何易麾下,那现在,在经历了覆灭赵家这件事以后,他对眼前这位主公,可是打心眼里服气。 他的性子虽说桀骜不驯,但何易从头到尾所展露出的手段与谋略,却是让他不得不心服口服。 “主、主公,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杜刀拉耸的脑袋,偷偷看了何易一眼,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愠色,这才放下心来。 “我来看看伤员,看样子,你还挺精神的嘛!看来这滋补灵气的丹药,你是用不到了?”何易似笑非笑,手里摆弄着一个玲珑剔透的玉瓶。 杜刀见状,眼中立马放起了精光,厚颜无耻的迎了上去,道:“没有没有,您看我这条手臂,现在还疼着呢!还有,我这内伤还没痊愈,呼吸都疼,不行,我头有点晕......老廖,快扶我一把。” 何易:“......” 廖钱中:“......” 杜刀兀自在那里耍着活宝,惹得何易一阵无语,很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将那玉瓶扔了过去:“好了好了,正事要紧。今日过来,主要是为了仙当的事情。” 说着,何易朝门外挥了挥手,道了句:“进来吧。” 便见一身白衣的江胜走了进来,与杜刀打了声招呼,神情略显拘谨。 他毕竟是个新人,修为又不及杜刀,自然不敢像杜刀那样胡言乱语。 说及仙当二字,杜刀的神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与何易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往内堂而去。 “主公,商铺的事情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人手也已经募集完毕,忠诚方面不用担心。至于武力方面,有杜刀与江胜二人坐镇仙当,应该可以镇住绝大部分心怀不轨的人。现在主要面临的,就是信誉问题,如何能让外界的散修信任仙当,这是目前最大的难题。没有信任,就算仙当开业,也不会有任何客人。” 驱散了家仆,关紧了门窗,廖钱中燃起了香炉内的熏香,便与杜刀、江胜坐在一旁,开始向何易说明目前的情况。 信誉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何易闭目沉思。 仙当这种性质的商铺,毕竟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世俗之中,如果没有强大的后台夹在中间作为担保人,便没人会轻易相信。 何易原本是想利用赵家的威望,来提升仙当的名望,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现在赵家已经被他灭掉了,在这斛阳城里,再想找一个颇具实力与威望的担保人,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虽然斛阳城内还留有许多外地的大世 家,但何易不敢轻易与那些人产生交集,一是信不过,二是怕消息泄露。 他们必须要保证仙当的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 若仙当的事情通过这些人传到其他城市,被一些精通商道的人嗅出气味,那他们日后势必会多出无数的竞争对手。 这是何易非常不想看到的。 “对了,那钟家的人,这几日都在做什么?”何易忽地想起那些钟家人士,虽然钟家并不是修真世家,但其所在的势力却贵为护国四圣宫之一,威望自然不会太低。 若能在仙当开业的当日,设法将钟家的人给骗过去,那一切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进行下去了。 廖钱中想了想,道:“说起这个钟家......这几日,总是频繁的进出斛阳城,而且似乎十分的急躁。我们对付赵家的当天晚上,因为宵禁的原因,那钟家还差点与城防军产生冲突,也不知究竟是何原因。” 廖钱中负责城内的所有情报,但因为何易与钟家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也不敢盯的太紧,万一被对方发现,裂隙也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 “哦?这事怎么不早点向我汇报?”何易眉头一皱,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忽地想起钟拙所说的那句话:钟氏一族,只做降妖驱鬼之事。 能让钟家如此急躁,甚至不惜与城防军产生冲突,也就是说......他们在斛阳城附近发现了恶鬼? 何易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严肃,问道:“钟家每次出城回城,一个来回,用时多久?” 廖钱中连忙答道:“钟家出城数次,来回的时间也是长短不一,最短一次仅用了半日不到,最长一次大约用了三天。” 何易又问:“那最短的半日,可是钟家第一次出城所用的时间吗?” 廖钱中点头:“没错。”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何易的脸色又是一变,道了声:“坏了!估计要出事!” 出事? 众人听的是一头雾水,如今斛阳新定,又除了赵家这颗毒瘤,还能有什么事情? 还不等他们询问,便听外院大门“砰砰砰”的响了起来。 廖钱中走出去将院门打开,只见贾绍正弯着腰站在门外,神色凝重,气喘如牛。 紧接着,也不知与廖钱中说了些什么,便见廖钱中瞳孔骤缩,似乎发生了什么惊恐的事情。 “主公。”片刻后,廖钱中清了清嗓子,一脸难堪的说道:“禀主公,西城门和北城门处,突然涌来大量迁徙的百姓,数量极多,就要不受控制了,裴都尉正带着将士们保护城门......” “这么快?走,快带我过去!”何易连声吩咐着。 钟家数次急匆匆出城,必然是遇上了难缠的妖魔恶鬼,往返半日,说明地点就是在斛阳城周围。 他预感此事会导致流民的出现,还想着有必要提前准备出空地与物资,用来安置流民,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自己撞上了。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19章:流民之患 斛阳西城门外,无数百姓挤在城门之前,黑压压的一片。 有超过五千名的平民,被守城的士兵阻拦在外,一眼望去,城前只剩下攒动的脑袋。 “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听到了吗!”守在城墙上的裴东高声喊道,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底下百姓的声音所淹没。 “求这位将军放我们进去,北边出大事了!要是回去,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啊!”一位年迈的村长对着城门跪拜了下去,恳求道。 “求大人准许我们进城,我的孩子已经患了很严重的寒症,急需让大夫治疗......”许多村民都跟着跪了下去。 这些百姓大都是轻装迁徙,随身所携带的口粮本就不多,加上北方的夜里寒冷难耐,许多人都在赶路的途中染上了风寒,急需要到城中医治。 老人病倒,孩童哭泣,叫天无应,叫地无灵,如今再要他们原路回去,无疑是要逼他们走上绝路。 “裴将军,现在该怎么办?您拿个主意吧。”一名副将说道。 “这......唉!”裴东看着城门下凄惨的百姓,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一时陷入两难。 可是在得到何易的同意之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将如此庞大规模的百姓放入城中的,所以只能装作闭目不见。 “大人,大人,我这老父亲已经晕倒了,还望大人开恩,放我进城给父亲治病吧!”一个中年百姓喊道,他的父亲已经年过花甲,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这位将军,我的孩子发了高烧,急需医治,求您可怜可怜我们...” “求大人放我们进去吧!” “......” 苦苦哀求无果,不知是谁开的头,众村民哭着喊着,一股脑的挤向城门,拼命推挤。 无奈,无助,惊恐,绝望。 看着城下那一双双眼睛,裴东心中虽是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 聚众迁徙的百姓,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叫做“流民”。 如果数量不多倒还好,直接入城登记就可以。 但如果数量过多,直接接收就会给城内带来很大的压力,造成人口拥堵,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所以,一般的城镇都是不会轻易让大量流民进城的。 再者,外面的百姓之中,有许多都患了寒病,这种病十分容易传染,若是在城内大规模的爆发,得不到控制的话,就会形成人人惧怕的瘟疫,一旦扩散,整座斛阳城立刻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没人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文坚!情况如何了?”这时,何易飞马而来,还未接近城门,便能听到外面那一片嘈杂哭喊的声音。 “少将军,你可算来了!”裴东在城墙上张望,见何易与公良雎等人快马奔驰而来,连忙迎了过去。 何易翻身下马,把缰绳交到贾绍手中,连忙问道:“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流民?可有问清楚原因?” 裴东左右看了看,低声在何易耳边说道:“不晓得可不可信,据说......是因为妖物作乱!” “妖物......果然是这样!”得到验证之后,何易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可是,这妖物从何而来? 难道是......北荒雪原中的妖兽跑出来了不成? 越是这样想,何易就越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 雪兽既死,蛰兽即出。 再加上这段时间前来斛阳落脚的仙门与世家 频繁的进出北荒雪原,若是无意间将其内部的妖兽吸引了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何易脸上的神色愈发显得严峻,要是真的跑出来几头妖兽,那可真的苦了北地的百姓了。 ...... 城外凄然一片,哭喊声哀求声不绝于耳,天寒地冻,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 放人,还是驱逐? 众人都在等待着何易的命令。 “小绍,你去召集全城的医师过来,再把太守府里的银两拿出一半来,买成治疗寒症的药材。” “文坚,你带两队人马,一队去城外搭建临时的帐篷,另一队去取府内剩下的另一半银两,全部买成米粮,就在城外搭灶烧饭,分给城外的百姓。” “云义,你带着医师,在城门口把关,患病的,先安置在城外治疗,至于没病的......”何易紧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 那外头可有不止一万的百姓,而斛阳城内的总人口也不过才五六万人,一下子涌进城里,非出事不可! “就先挑出一部分充军吧!”何易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随即又与裴东下了另外一道令:“钱、粮、药材,咱们都可以出。但必须要让这些百姓遵守秩序,若有人胆敢浑水摸鱼,趁机滋事,无论是谁,一律杀无赦!” “末将明白!”裴东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进城,可以,但是必须听话,若是有人火上浇油,只会乱上加乱,所以必须将隐患扼杀在摇篮中。 必要时,甚至可以杀鸡儆猴。 将诸般杂事安排好之后,城门开放,何易亲自带着一队士兵于城外搭建临时的帐篷,不久之后,裴东带人搬来了几十口锅灶,于城外点起炊火。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见斛阳愿意接纳他们,这些百姓也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在城门外拍起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挨个接受检查。 “老伯,您是哪里人?”趁着停下歇息的功夫,何易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到一间刚刚搭好的草棚里,询问一名老人。 这老人的脸上皱纹遍布,饱经风霜,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目光中满是伤感于落寞。 这样的年纪,本应静享天伦,却不想还要受这背井离乡之苦。 “禀大人,小人是百户村的人。”那老人巍巍颤颤的站起身,朝何易施了一礼。 何易连忙将老人扶起来,又看向旁侧的一个小伙子,问:“小兄弟你呢?” 小伙子憨厚的笑了笑,道:“俺是李家村的人,就在百户村东边,离的不远。” 何易点点头,随口问道:“你们那里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怎么一下子全部跑来斛阳了?” 那小伙子闻言,身体先是僵了僵,随即惊恐的说道:“鬼,村子里出现厉鬼了......” “厉鬼?”这次,却是轮到何易发愣了。 从之前钟家人的行为看来,何易也推测过这些村子可能出现了什么阴邪的鬼祟,但在经过一番询问之后,他又觉得不太像是闹鬼。 因为钟拙曾告诉过他,鬼祟这种东西通常不会在明面上出现,而是习惯藏于暗中,或者附于人身,悄悄的摄取魂魄滋养自己。可就现在这城门外面,光他能叫上名字的村子,就已经有二十余座了,真实的数量只会更过,否则也不会形成如此大的规模。 如此多的村庄开始逃难,这明显就是发生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何易唯一能够想象到的,就是异兽袭村。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猜错了。 “就算一个村子闹鬼......至于如此多的村庄集体迁徙吗?”何易忍不住询问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厉鬼与寻常的厉鬼不同,可以将活人变成僵尸。”老人叹了口气,说道:“肯定是因为有人动了土母庙里的神像,惹怒了土母,所以才会让那些妖物来惩罚我们。” “僵尸?土母?老人家,您别急,到底怎么回事,您讲明白点。” “是这样的......” 随着老人的叙述,何易也渐渐明白了些许原委。 李家村外,本有一处“土母庙”,庙中所供奉的乃是土母神。 每年冬季刚过,春还未来的这段时间,这座庙宇附近的几十个村落,便会共同去到土母庙中烧香祈祷,以盼今年能有个好的收成。 可就在半个月前,当村民们再次组织,去土母庙里祈愿之时,却发现庙中的土母神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尊异常丑陋,如同魔神一般的石像。 他们不知道那石像叫什么名字,但是从那石像出现以后,周边的村子便开始频繁下雪,气温也越发的寒冷低下。 于是,村民们便给那石像取了个名字,叫做“雪神像”,庙宇的名字也改做“雪神庙”。 这本来也没什么大事。 土母庙没了,再在旁边重新修建一座就是,周边的村落之间也都商量好了,上千户人家共同筹资,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这样以来,每户人家也出不了多少银钱,很快也就凑齐了修筑庙宇的银子。 可就在他们准备重建一座土母庙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第一批赶去修缮新庙的工匠,在不久之后便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凭空消失,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凭空消失?那可真是太诡异了。”听到这里,何易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看来真的不是北荒雪原中的异兽袭击村子。 那些大家伙若是出来,肯定少不了摧残与破坏。 毕竟,野蛮才是兽类的本性,就算是被一口生吞了去,也总归要留下些仓皇逃窜的脚印之类的痕迹。 凭空消失,那就显得十分古怪了。 “更诡异的还在后面。”那个模样憨厚的小伙子接过了话茬,继续给何易讲述。 不久后,派出去找人的那些村民回来了,可却不知受了什么样的邪惑,一个个双目无神,表情呆滞,问他们话,半天也答不上一句,他们钻到家里就开始呼呼大睡,任人怎么叫,都丝毫不见醒来的迹象。 其中有一位,便是这小伙子的表哥。 普通的农家房舍本来就不大,这小伙子平时也是跟他表哥挤在一张床上,可到半夜之后,他忽然被一股窒息感闷醒。 睁眼一看,却是他那表哥,正瞪着铜铃一般大的眼睛,死命的掐着他的脖子。 他拼尽全力从表哥手中挣脱,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向外跑。 仓皇逃窜之间,他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只见那表哥仍旧站在原地,却是伸手将床上的一条被子扛在肩头,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事后,小伙子躲在街道的角落,借着微弱的月光向外看去,只见七八个漆黑的人影,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扛着一个晕死过去的村民,摇摇晃晃向远处走去。 片刻之后,小伙子的表哥也加入了那些人的队伍里,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20章:拦截城门 “从那日后,基本每天晚上,那几个人都会趁着夜色回来,将熟睡中的村民掐晕,然后扛出村子。我们也曾对那些人进行围剿,但他们的力气变得极大,三五个壮汉都近不了身,用锄头砸破他们的脑袋,也像个没事人似的,连血都流不出来。最后,我们是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决定集体迁徙。” 许是又想起了那日恐怖的事情,那位小伙子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大人,您若是有办法除掉那鬼祟,可一定要把我表哥找回来啊!我表哥后脑勺上有一条疤痕,附近没有头发,一眼就能看出来。” “好。”何易点头,随即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都已经过去了。既然来了斛阳城,就先安顿下来,再慢慢想办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背过身去,何易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雪神庙。”何易暗自琢磨着这三个字。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土母神像被换成了雪神像,事情的结点也是在这里。 那么,到底是谁偷偷运走了土母神像,又故意将那雪神像放了进去? 何易很是头疼的揉了揉脑袋。 他原本以为今后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可事情的发展总归还是不尽人意,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着实叫人不得安生。 最关键的是,钟家于两日之后,便准备动身前往练气宗了。 届时,何易也要一并跟随前往。 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在两日之内解决了眼下的问题。 愁啊!愁! 这么多事情堵到一起,何易只觉脑中一片混沌,重重的叹了口气。 “哥哥在为何事烦恼?”这时,红袖婉婉而来,一袭流云红素群,长发半挽,手里拎着一方精美的食盒,走到何易身边。 打开一看,却是几样精致的小菜。 她看着何易从上午一直忙到现在,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便为何易做了些吃的带过来。 “没什么。”何易勉强的笑了笑,道:“只是眼睁睁看着百姓们受苦,有些感同身受,因此有所感慨。” 何易虽然没什么胃口,却也不忍辜负了红袖的一番美意,便拿起碗往嘴里扒了几口,一边咀嚼,一边想着土母庙的事情。 红袖见何易状态不佳,便也没再多问,就向着不远处的贾绍挥了挥手,道:“小绍!你也来吃些东西吧!” “诶?来叻!”贾绍笑嘻嘻的应了声,见有吃的,连忙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也不见外,抓起一条鸡腿就啃了起来。 何易快速将肚子填饱,与红袖道了声谢,便又向村民们打听情况去了,见他离开,红袖伸手将贾绍拉到一旁,小声询问道:“小绍,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 贾绍点点头,如实说道:“主公他啊,是赶不上时间了,两日之后动身去往练气宗,所以流民的事情,必须在两日之内解决。” “你说我哥哥他......要去练气宗?”红袖怔了怔,一双美目中饱含着诧异的神色。 “对啊,主公说练气宗早晚要成隐患,事先了解一下,不是坏事。”贾绍说道。 对于红袖,贾绍也 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按理来说,何易已是这一城之主,而作为妹妹的红袖,自然也应贵为郡主了。 可在红袖身上,却丝毫不见半点郡主的架势,反倒处处将自己的身份压的很低,哪怕是对下人。 这种行为,让所有人都倍感亲切,就连何易麾下一向沉默寡言、生人勿进的李良玉,都不会对红袖产生任何排斥心理。 所谓的贤内助,也不过如此了。 可“贤内助”这三个字,却不是用来形容妹妹的。 贾绍叹了口气,又偷偷看了看忙前忙后的何易,心道:主公也到而立之年了,却还未曾婚娶。而这位红袖姑娘,既是天生丽质,又聪灵贤慧,要是能当自己的主母多好啊! 可惜了,怎么就是个妹妹呢? 他是真的替何易亏的慌。 “主公!不好了!” 便在这时,一名传令兵远远的跑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 “钟家的人找过来了!拦在城门前,不让咱们放人进去!您赶快过去一趟吧!”那传令兵喘着粗气说道。 ............ 城门内侧,忽然而至的钟家人在门口处堵成一排,阻断了道路。 “让开!你要与守军为敌吗?”裴东厉声喝斥着,用长枪指着钟拙的胸口,令他让开城门。 他已经得到过何易的指令,若有人胆敢趁机滋事,必要时可以杀一以压众,以免乱上加乱,但这事情牵扯到钟家身上,可就没那么管用了。 钟家是什么性质,裴东自然也是知道的,专职驱鬼而这些流民之所以会逃亡至斛阳,据说也是因为妖邪鬼祟作乱。 这就让裴东十分的怀疑,是否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混杂在人群之中。 “现在还不能放,我要见太守大人。”钟拙半步都没有退让,语气里带着一股针锋相对的味道,血红的眼眸看的人脊骨生寒。 “你要见我主公?可以,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别在这里妨碍我们执行公务!若再不让开,我不介意先给你这把老骨头紧紧皮!” 因为这些钟家人的阻拦,大量流民拥堵在城门口,他们进不来,从城里运来的药车和粮车同样走不出去,外面还有大把大把的人在等着这一批物资的补给,若是耽搁的时间太长,流民内部聚集在一起的伤寒患者得不到有效的疏散和治疗,就有产生瘟疫的可能性。 哪怕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也不能不去重视,因为一旦爆发,就会是毁灭性的灾难。 “这位将军,劝你别冲动!一会等你主公来了,说不定还要感谢老夫呢!”钟拙无视了裴东的威胁,转而看向身后:“慈儿,查出来了吗?” “二叔,还没有。流民的数量如此庞大,仅凭我们几个,三天都不一定能排查的完。”钟慈摇了摇头,与几名钟家之人,各自手持一枚金色铃铛,挨个在流民们的耳边摇晃着,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铃声。 “三天?半天都不行!”裴东脸色阴沉,权衡利弊之后,终是大手一挥:“把他们给我抓起来!让百姓进城!” “是!” 一声令下,数百名守军高举武器,快速朝着钟拙等人围拢过去。 “停!退下!” 便在这时,何易正好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见双方即将发生冲突,连忙大声喝止。 “怎么回事?前辈,我听说您带人阻断了城门,究竟是什么原因?!”何易来到裴东身旁,却也没有让周围的将士们退下去,看着钟拙冷声说道:“您可以不理世俗之事,我行我素,但晚辈不能不理!今日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这扰乱民序与妨碍军务两项罪名,就必须要惩治到底!” 他虽然十分需要钟家的身份进入练气宗,但那是另外一回事,无论是谁,无论关系如何,以错定罪都是要摆在第一位的。 况且周围有这么多百姓看着,何易必须让钟拙说出理由,哪怕相信对方是出于善意。 “我可以解释,但只能解释给你一人听。”钟拙摇了摇头,从袖里取出一张折叠的信纸。 他早已料到何易会有此一说,便早早将要说的话写在了纸上。 何易神色严肃,接过那张信纸扫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 那信上只有一句话: 告太守大人,这近万名流民之内,恐混淆食魂摄魄之妖鬼,此鬼附于人身,若不作祟,则无法凭人眼辨别,只能以我族中所制“镇魂铃”将其诱出。 “食魂摄魄之妖鬼......”何易看罢,将那信纸紧紧攥在手中,而后扔进旁侧的火盆里烧毁。 “文坚,改变计划。将全部的流民安置在城外,多建临时的帐篷,多开炉灶生饭,将全部的大夫也放到城外去。还有,全力配合这几位钟家的兄弟,所有百姓在进城之前,必须要让钟家的兄弟检查一遍!”念及此处,何易果断的下了命令。 怪不得钟拙他们宁可冒着与城防军产生冲突的风险,也不肯主动解释。 因为,这种原因真的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否则人心惶惶,那才要出大乱子。 “太守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待何易吩咐完毕,钟拙适时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应该是我请前辈才是。”何易歉意的说道。 二人并没有离开城门多远,就近选择了一间客栈,于二楼僻静无人处落座,四下无人,这才敢说起妖鬼的事情。 “前辈,我听说你们从数日前,就开始频繁的外出,可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吗?”何易小声的询问道。 联系起从村民口中打探出来的线索,不难猜出钟家前几日外出的目的。 看来,斛阳周边确实出现了某些阴邪的东西。 钟拙点点了头,却又摇头道:“是,也不是。要真说起来,老夫甚至怀疑那忽然出现的鬼物,还与太守大人您有关。” 何易疑道:“与我?此话怎讲?” 钟拙严肃的说道:“几日前,你们的人与一名黑袍修士,在斛阳城外大战,当时那颗黑珠中的怖煞之气外泄。老夫怀疑,是那颗黑珠内的恶鬼逃出来了。”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21章:雪神庙宇 “您说冥丹?” 见钟拙怀疑自己,何易连忙摇头,否认道:“这怎么可能?前辈,并不是在下推卸责任,而是冥丹里的那个......那头恶鬼,我深知他的脾性。若是真的跑了出来,这方圆百里即刻便会化作焦土,哪会容许有人活着?试想,如您这般精通驱鬼之术的人,都奈他不得,那这斛阳城内,还有谁能挡得住它?又何必鬼鬼祟祟藏于人群?”何易解释道。 在与黑袍仙尊的那场战斗中,冥丹趁着何易受伤虚弱,将怖煞之气凝结成茧,将何易困在其中,妄图再次占据何易的身体。 但最终还是被何易破开茧壁逃了出来。 之后的一段时间,冥丹中的恶鬼虽然一直都没有什么异动,但何易仍旧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 何易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但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另外,何易深知冥丹内那头恶鬼的性格,就算真的逃了出去,绝不可能像普通的鬼祟一样,偷偷摸摸附着在普通人的身上。 听何易说的肯定,钟拙一时陷入了沉思。 诚然,以冥丹之内那头恶鬼的实力,确实没必要再借一些平民百姓的身体作孽。 “可那股鬼气,确实是在黑气消散后,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出现的。”钟拙的眉头越皱越紧。 “有没有可能......是那恶鬼想利用怖煞的气息来混淆视听,掩藏自己的身份?对了,李家村外面那座雪神庙,你们可有过去查看过?”何易问道。 来此之前,他询问过许多流亡而来的百姓,打探到的所有线索与矛头,无一例外的,全都指向了那座忽然出现的雪神庙,问题的源头,一定也在那个地方。 钟拙摇头,道:“虽然还未去过。不过你说的那个地方......应该是最不可能出问题的地方了。” 何易疑惑:“哦?这又是为何?” 钟拙解释道:“太守大人有所不知,从斛阳城去往练气宗的路,只有两条可走。一条绕过平原县,继续往东北方的小路而行,另外一条通李家村,走正北方向的大路。您所说的那座庙宇,正处在李家村这条小路上。现在距离竞宝大会的开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近几日,已经有十数个修真世家离开斛阳,赶往练气宗。这其中不可能没有修士选择第二条路。但凡有一家从那雪神庙路过,也早就将那邪祟消灭掉了,绝不会闹到如此地步。” “这样吗?”何易眉头轻皱。 钟拙所言,似乎也颇有道理,可下意识的,何易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与那雪神庙有关。 毕竟,修真者那副自私贪婪的嘴脸,早就已经深深刻进了何易的脑子里,他不相信那些路过的修士会真的出手替百姓除掉邪祟。 略作思忖,何易心中便有了定夺,与钟拙说道:“这样吧。眼下竞宝大会就要开始了,反正晚辈也要同您一起去,不如我们就选这条大路走,去那雪神庙里看上一看。若无事,也就罢了,若有事,就劳烦前辈助在下一臂之力,除掉那邪祟。能保一方百姓安定,也是一桩善举,前辈意下如何?”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走这条小路,反而能更快一步到达练气宗。”钟拙点头,将此事应了 下来。 他们原本也是打算走李家村外的那条大路,现在何易既然提了出来,也便卖个顺水人情。 毕竟,他们还需要何易手中的灵产,来竞下他们想要的那件东西。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如此,便多谢前辈了。”何易由衷的感谢道。 事不宜迟,何易建议立即收拾行装出发,钟拙也没有表示反对。 用他的话说,鬼祟之类的邪物一般不会在白天出没,现在出发,也正好能在入夜之前赶到雪神庙。 他们决定先在那里过上一夜,再贴上几道现形符,究竟有没有鬼祟,自然分晓。 临行前,何易又与钟拙要了一批镇魂铃、鬼画符之类的驱鬼之物,交给裴东,以备不时之需。 将一切交代完毕之后,何易便上了钟家的马车,连夜往那雪神庙赶去。 ............ 出城往北数里,穿过几片农田,便是一片未经开垦的荒芜平原。 严冬还未彻底过去,一望无际的白色荒野起了大风,将车帘吹的猎猎作响。 这里气温本就低下,被寒风扫过,让人遍体生寒。 似是天公不作美,天色很快变得昏沉,看样子,这里即将有一场大风大雪。 座下的马儿也忍不住嘶叫着,受这股强风与冷气的影响,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这鬼天气,怎么说变就变?”几名钟家子弟一边打着寒颤,一边抱怨着,紧裹身上的衣衫。 非但他们受不了,就连气血刚强的钟拙,都觉得寒冷难耐,忍不住从马车里去了一件大衣披在身上。 唯独何易是个例外。 因为吃过麒麟玉果的原因,何易丝毫不惧严寒,任凭风吹雪打,仍是一袭单薄的氅衣,危坐马背,独自想着心事。 这一幕落在那些钟家人的眼睛里,顿时生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皆在暗中议论这位太守大人,气血之刚,世所罕见。怪不得就算身具行尸之相,也没有被恶鬼占据灵台...... 确实越来越冷了......甚至比冬季最为寒冷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 何易心下觉得奇怪,照理来说,现在已经进入了初春时节,气温理应回暖才是,可现在却是越来越异常了。 “太守大人!照这个速度,天黑之前肯定是赶不到雪神庙了,不如分头行动吧!”钟拙在后方大声说道。 “您说什么?”何易回过头去。他正想着心事,且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并没有听清楚钟拙的话。 “我说!负责拉车的马儿行动受限,天黑之前可能到不了雪神庙了!不如你我二人快马先行,就让车队先留在李家村吧!等风小一些的时候再去!”钟拙的声音又高了几分。 他们在出发之时,就已经接近黄昏了,又如此走了大半个时辰,夜色即将来临。 而钟拙的车队上,还有着许多自濮阳运送而来,用以竞宝的灵产与物资,所以无法加快速度。 若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雪神庙,就只能分成两批,一批轻装先行,一批留下继续运送物资。 “也好!那我们就先过去 !”何易大声应道。 北方的落雪分量很足,一旦下起来,堆积的很快,车轮最容易陷进去,到时候马儿迈不动步子,只会更加耽误时间。 “二叔,我也去吧!李家村就快到了,不用留多少人手。”钟慈带着两名年轻的弟子走了过来,目光警惕的盯着何易。 他对这位“行尸之相,鬼气加身”的太守大人,没有丝毫的好感。 “......” 迎着狂风骤雪,一路上快马加鞭,一行人等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之前,来到了这座雪神庙前。 钟拙飞身下马,取出几张红黄分明的现形符,往这庙宇的门窗之上各贴了一张,便推门走了进去。 何易紧随其后,庙宇正中,映入眼帘,便是屹立中央的一座巨型石像,通体雪白,一尘不染,似是由冰雪雕琢而成。 那石像的形态如同佝偻的老翁,弯腰驼背,手中拄着一根拐杖,脸上挂着一方不知名的石皮面具,浑身包裹在大袍之内,仅露出的左臂上,攀着一条双头灰蛇,看起来很是诡异。 脸部的面具之下,一双紫红色的珠眼,闪闪烁烁,竟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让人心底生畏。 “就在这里住上一宿吧,倘若一夜无事,明早在赶一日的路程,就到练气宗了。”钟拙目光凶恶的望向四周,从包裹里取出几样现形符之类的,对付鬼物的法器,分发给身旁的两名钟家子弟。 多年来降妖驱鬼累积下的经验,他下意识觉得这地方有古怪。 不仅是因为这座诡异的雪神像,而是从他的手触碰庙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出现这种不祥的感觉了。 “警惕一些,不要放松精力。”钟拙沉声说道。 “各位,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见钟拙面色不善,何易越发的肯定自己心中所想,小声的询问道。 这降妖驱鬼一事,他是外行,最终结果如何,还是要看这些钟家人的手段。 “你?找个地方藏好,万一鬼祟出来,可别吓破了胆。” 何易正打量着那座神像,忽被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回头一看,却是那钟慈,正一脸鄙视的看着自己。 何易一阵无语,也不知究竟如何招惹了对方,他闲里打量着这男子 眉宇间自来一股英气,眼神虽说清灵透彻,但或许是因为常年驱鬼所养成的习惯,无论何时,他那双眼睛里都充斥着一股煞气。 这在外人看来,便是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敌意了。 本应是一位英俊潇洒之人,只是这言谈举止间,实在有失谦和,一副好皮囊,全都败在了这股臭脾气上。 怪不得钟家不入世俗,人人一幅谁欠了钱的表情,便是入了世俗,也要处处树敌。 “你这人,要是没事,便劈柴生火去!在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见对方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钟慈那张俊美白净的脸上,没由来的升起了几分红晕。 “看便看了,你脸红什么?”何易顿时生出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声嘀咕着,将目光从钟慈身上移开,四下寻找木柴,准备生火去了。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22章:惊悚之夜 夜色如墨。 这一夜,何易睡的并不安稳。 他本就是个谨慎的人,此时背靠诡异的雪神石像,加上庙外大风凄厉如鬼哭,是搅的他心烦意乱,好不安省。 夜色渐深,庙宇内的篝火也渐渐燃尽,诺大一个庙宇只留下些许萤火般的幽亮,昏暗光中,何易忽地听到外面传来些许响动,余光看去,紧闭的庙宇大门处,却是忽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凌冽的寒风卷进庙内,将贴在门上的一张现形符吹了下来,气温急骤下降了数分。 何易骤然睁开了眼睛,伸手将那张飘落而来的现形符抓在手中,随即看了一眼与旁侧靠墙休息的四名钟家人。 听他们说,这现形符一旦遇到阴秽鬼物,便会自发燃烧,化作一团明火附着在鬼物的身上,迫使其现出真身。 但这张符并没有起作用,其上也无灼烧的痕迹,应该只是一阵强风吹开了庙门而已。 何易走过去,重新将这张现形符贴在门上,想了想,便从庙中走了出去。 反正也睡不着,与其静等,倒不如出去重新调查一下线索。 ............ 经过半夜的时间,外面的雪已经积的很厚了,一脚踩上去,即刻没入脚踝。 天空中飘下的雪花大如鹅毛,纷纷扬扬的卷落而下,似烟似雾,仿佛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茫茫大雪之中。这样盛大的雪景,即使在冬季最严寒的时候都鲜少出现,在这冬去春来,气温回暖的时段中,就更加显得突兀。 “嗯?这是......” 何易在雪神庙的周围逛了一圈,借着微微洒下的月光,发现前方的雪地上有着一连串的坑洼,像是行人的脚印,虽然被大学覆盖了少许,但还是依稀看得见。 他大致数了数脚印的数量,至少应该有七八十个人从这里路过,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至于脚印所延伸的方向......李家村! 他猛地想起之前那个李家村的小娃娃所说的,每到半夜时,那些无故失踪的村民便会化作行尸,去而复返,往村子里袭击活人的事情。 本想跟上去看看,却又将脚步停了下来。 相比于那些行尸要去做什么,何易更加好奇他们的藏身之地在哪里。 与其跟随过去,倒不如等他们回来,再一路尾随至这些行尸的老巢,如此,便能彻底弄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太守大人,有什么新发现吗?”当何易重新回到雪神庙时,钟拙与钟慈二人已然从打坐中醒来,见何易胆敢独自一人走出庙外,不免有些愕然之色。 “发现一些脚印,应该就是村民口中所说的,那些失去神智的行尸留下的。” 顿了顿,何易继续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那些行尸的数量很多。而且,它们似乎往李家村的方向去了。如此,你们留在李家村的车队......恐怕会受到这些行尸的袭击。” 也不知道李家村里驻扎的钟家子弟有没有做好防范的准备,那行尸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但若是数量足够多的话,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无妨,区区一些行尸而已,还不会给车队造成威胁。”钟拙丝毫没有惧意,满不在乎的说道,似乎对自己族内的子弟很有信心。 “二叔,即有行尸来往,那必然是有鬼祟之物在背后操纵。我们五人轮流守夜,养足精力,等那些行尸去而复返,再尾随其后,找出源头,便可一举解决隐患。”钟慈寒声说道。 他这句话,倒是与何易想 到一块儿去了,便没有反对。 反正何易也是毫无睡意,便就让钟拙、钟慈,以及那两名钟家子弟继续休息,自己则重新走出庙宇,背靠大门,凝望着满是覆雪的大地,暗暗静静做起了守夜之人,静等着行尸们去而复返。 雪中庙宇,那仅有的几分嘈杂骤然安静下去,只有夜风游走,声若哭嚎...... 谁都没有察觉到,庙堂上诡异的雪神石像,那张惨白色石皮面具下的双眼,彷如活了过来一般,轻轻颤动了一下! ............ 整个前半夜相安无事,甚是平静。 何易一直守在门口,那四位钟家人,也在庙内正襟端坐,呼吸平稳,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不多时,那雪神石像忽地发出几声细不可闻的“咔、咔”之声,而后,便有一股细长的,淡淡的灰色雾状物,从那雪神石像的面具下飘了出来,在空中游荡了几圈,首先朝着距离石像最近的一名钟家子弟飘了过去。 呼! 疠风一扫,紧接着,那名钟家子弟忽然张嘴,吐出一道白烟,随后无比漠然的睁开了眼睛。 “钟然小兄弟,你接着休息吧!我还能再坚持一会。”何易听到庙内的动静,便推门进来。 现在时间尚早,前往李家村的行尸不可能那么快就回来,一会对付鬼祟,还要全凭他们钟家驱鬼的本事。 所以,这段宝贵的休息时间,何易也就尽量让出来,供他们养精蓄锐。 “......” 钟然双目无神的看了何易一眼,没有说话,但他那种空洞的眼神立刻让何易变得警惕起来。 那种目光,何易再熟悉不过了,每日清晨洗漱时,他都会从清水盆内映出的,自己的倒影脸上,看到这种目光。 那种空洞的、涣散的、失去焦距的,如同死人一般的眼睛。 用他们钟家的话说,这种神情,便是......行尸之相! “当心!这家伙被鬼祟附体了!” 何易当即一声大吼,直接将入睡中的其他钟家人惊醒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钟然行如鬼魅,动作极为迅速,在何易刚刚发声时,便猛地一个侧越,朝着距离最近的钟慈一掌拍了过去。 事发突然,钟慈又是刚刚醒来,躲闪不及,被这一掌击在左肩,顿时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几乎晕厥过去。 “钟然!你怎么敢”钟拙见钟慈受伤,目眦欲裂,怒火中烧,见钟然一击之后还要行凶,怒而使出全力,一剑削向钟然,将其整条手臂斩了下来。 可就算如此,那钟然仍旧像个没事人似的,将那条断臂捡起来当做武器,一边凄惨的诡笑着,继续发疯似的朝着钟拙等人冲了过去。 “行尸之相!不好!那只食魂摄魄的恶鬼,定然就藏在庙内!” 周围的庙墙早已贴满了现形符,若有鬼祟想从外面进来,现形符不可能不示警燃烧。 钟拙迅速出剑,再次将钟然所化的行尸逼退,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张鬼画符,与另外一名叫做钟闵的钟家子弟并肩而站,使出两道“定魂符”连续打在钟然的额头与下腹。 “急急如律令!” 钟拙紧接着念出符咒,便见一缕缕灰色的雾气迅速从钟然的七窍之内蹿出,逃似的蹿向雪神石像的位置。 “破!” 便在这时,旁侧的何易手上也有了动作。 破字符使出,金色的剑气破空而出,赶在那灰色雾气逃回石像之前,抢先 一步斩向了那座石像。 他看得出来,那石像便是这道灰雾的藏身之所,若能成功摧毁石像,那其内所藏匿的鬼祟便会彻底在现形符的作用下,显露原形! 想是这般想,可事实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了何易的预料。 那座石像忽地动了。 佝偻的腰盘瞬间挺成笔直,挥动手中握着的拐杖,准确无比的击在了斩魔剑的侧身。 便听“铛”地一声,斩魔剑下落的轨迹偏离,剑气落空,在石像前方的地面上斩出了一道极长的裂隙。 紧接着,便是一股无比浓郁的寒气,从石像的七窍之中喷涌而出,迅速扩散。 一个眨眼的功夫,整座雪神庙便被摸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坚硬如铁。 “钟前辈!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击不中,何易连忙抽身而退,环视左右,这间庙宇已然被寒霜封死了门窗,彻底变成了一个冰冻的密室。 他们眼前被大片大片的白色寒雾所笼罩,本就是漆黑一片难以视物,现在更是模糊不已。 “当心一些,这是北荒雪原内部独有的雪鬼,我以前也只是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睹其真容......” 钟拙的脸上身上,皆有一层霜华凝结,寒气直逼肺腑,说起话来都在颤抖着:“太大意了,亏我们还四处寻找恶鬼的真身,原来一直都在眼前。” 他们为了防止入夜之后被鬼祟偷袭,还特意在庙宇的四周贴上了大量的现形符,可没想到那头雪鬼从一开始,就一直潜伏在他们身旁。 “前辈,您先带着钟慈他们离开,这家伙既然拥有实体,就交给在下来对付吧。”何易将斩魔剑竖在身前,谨慎的说道。 雪神石像仍旧在不断的喷吐着大量的白霜与寒气,四周的霜层凝聚的越来越厚。 这寒气对于钟拙等人来说,影响极大,没一会的功夫,便被冻的脸色发青,但对服下过麒麟玉果的何易来说,却是丝毫没有影响。 玄冥雪兽之寒,都奈何易不得,况且区区一头雪鬼? 何易举起手臂,作势挥剑,但立即便被钟拙拦了下来。 “不!雪鬼并无实体,这石像也只是依附物罢了,千万不能将这石像破坏掉!它在这石像之中反而还好对付,一旦从石像中出来,便更加难以寻到真身!” 钟拙一手抱着晕厥过去的钟慈,取出数张召火符仍在四周,形成数颗熊熊燃烧的火球,在他周围缓缓流转,也将寒气驱散了几分。 熊熊的火光,给那石像脸上的面具染上了一抹红润,跃动的火苗与气浪,映射在那神像的眼珠中,明明就是一块石头,却也像是活过来一般,令它浑身透着一股人的气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钟拙伸手将钟慈交与何易手上:“太守大人,我这侄儿,就麻烦托你了!” 言罢,钟拙与钟闵各自祭出法器,施展符术,漫天驱鬼神符凭空出现在雪神石像的周围,形成一种十分晦涩的阵法,霎时间金光大放! “快离开这里!” 千万道线状的驱魔真气牢牢将雪神石像束缚在内,同时也将延绵不绝的寒气隔断。 何易趁机破开被冻住的庙门,将钟慈扛在肩头,飞速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23章:危机重重 钟慈的身体十分的冰凉,甚至比一具尸体还要冷上几分。 何易探了探他的脉搏与呼吸,十分的微弱,遂想起他之前挨了被雪鬼附体的钟然一掌,想来是被鬼气与寒气同时入体,侵蚀了五脏六腑。 可现在的钟慈正处于昏迷的状态,无法自行运功,而何易又不懂如何去除鬼气,所以,他必须尽快赶去往李家村。 那里有着十数位看负责守车辎物资的钟家子弟,只有与他们汇合一处,才能救回钟慈一命。 ...... 月黑风高,寒意凌冽。 何易大步在雪中跨行,速度快到极致,直至李家村外那口荒废的石井旁,方才放缓脚步,喘着粗气坐在井口旁休息,注视着前方空空荡荡的村口大道。 雪地上,行尸的脚印仍旧看的清晰,应是进去不久,还未出来,那些钟家人也都在村子里面,看守着马车。 这两方势如水火,一旦相遇,必是斗的你死我活,可现在,似乎有些太安静了。 略作犹豫,何易便搀着钟慈往里走去,只是一脚迈入村口时,即刻便停了下来,露出警惕之色,动鼻子使劲嗅了嗅。 耳边鬼哭狼嚎的风声里,隐隐夹杂的一丝腥气。 那是血的腥味,虽然被大风冲刷的很淡,但自小生于军营,见惯了战场厮杀的何易,却能够敏锐的捕捉到。 “不应该啊......眼下钟前辈正在雪神庙中与那雪鬼激战,它不可能再分出神来控制这一批行尸。又或者在这之前,这里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吗?” 他下意识的看向四周,空空荡荡一片,身边只有一根不断晃动着的木竿,其上挂着的那面招魂幡旗,像是一条红色幽魂般荡漾在风中雪中...... ............ 李家村内,已是狼藉一片。 墙壁上凌乱的血迹、破碎的车马残骸、散落的黄符,这里明显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而且看样子,钟家的损失应该十分的严重。 何易先将钟慈藏入一间民居之中,随后撑起了一方灯笼,独自在村子里逛了一圈,心中也是越发的惊异。 人,不见了,马车,也不见了。 如果说他们提前离开了李家村,那五六辆马车,至少也应该留下些许辙痕才是,可此时的何易,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无论是钟家的人,还是被雪鬼操纵的行尸,在经过了这一场战斗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的消失不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何易脸上的神色越发严肃,一只手,悄然握上了斩魔剑的剑柄。 既然没有任何离开的痕迹,那就只能证明,无论是钟家人,还是行尸,都还留在村子里,并且藏了起来。 而且极有可能,那些留在这里的中家人......也早已化作行尸了。 似乎是印证了何易的猜测,背后一阵阴风,忽地将他手中提着的灯笼吹灭了。 何易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想都没想,抽出斩魔剑便向后方狠狠斩去,剑尖处第一道字符微微亮起,幽暗光中,只见一个漆黑的人影,正张着血盆大口,喷吐着浓烈的血腥气味,疯狂向他咬来! 嗤! 寒芒闪过,一颗硕大的人头被何易削飞,旋转着滚落在不远处的红雪上! 暗影深处,十数具早已埋伏此地的行尸,在这一刻悄然出现! “果然如此!就连钟家的人都已经化作行尸了。” 何易看着倒在地上的那具无头尸体。红衣、旋群,俨然就是一名钟家子弟...... 他们各个精通降魔驱鬼的手段,却也在这里落了败仗,被雪鬼吸走魂魄,化作一具具行尸走肉。 “这些畜生,到底是被谁指使而来?”何易目视着前方,那双无波无澜,宛如枯井的双眼,在这一刻终于浮现出些许神采,跳跃着愤怒的火焰。 幸好! 幸好周围村落的百姓都已经离开了...... 若不然,还要有多少无辜之人,将在此地被夺了灵魂,化作一具具冰冷的行尸? ............ 在一阵透骨蚀心的寒冷之中,钟慈虚弱的睁开了眼睛,举目四望,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不知名的小木屋中。 “二叔......” 钟慈轻声唤了一句,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他只记得自己在雪神庙时,猝不及防挨了一掌,至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却是一丝一毫都记不起来。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暗中潜藏着的妖魔鬼怪,一定是现身了。 门外,依稀传来些许打斗的声音,钟慈动了动耳朵,艰难的用长剑撑起身子,走出木屋,缓缓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直至一处老巷拐角,钟慈正要说话,身子却忽地僵在了原地。 他正好看到,何易斩下一名“钟家子弟”头颅的那一幕...... “你这贼人!狼子野心!” 钟慈目疵欲裂,一股愤怒之火直冲颅内,提剑朝着何易而去。 ............ 何易一剑斩去,直接将一具行尸连肉带骨,拦腰斩断。 斩魔剑的锋利,连金铁都可以轻易斩断,区区行尸的身体,自然无法抵挡。 那大半截躯体被何易斩飞,鲜血与内脏落了一地,饶是如此,那行尸的上半身仍旧在地上攀爬,模样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何易所遇上的麻烦不小,这街巷周围所藏匿的,可不仅仅这一具行尸,只是此时笼灯熄灭,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仅靠着月亮洒下的那一点光芒,根本无法判断行尸的数量。 得想个法子才好...... “吼!” 忽然,斜里传来一阵低吼,这般对峙了许久,旁侧的黑暗中,终于有一具行尸按捺不住,再次朝着何易猛扑而来,利爪般的双手直挺挺朝着何易的脖子掐了过去。 何易双手握剑,全力向上挑去,破字之符再次亮起,与那行尸的手臂接触,便听一声剑啸,那两截双手却是齐齐被剑刃切断。 趁此机会,何易躲开扑来的尸躯,并趁势再次出剑,在那行尸的脑袋上留下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这等行尸,唯有将脑袋彻底破坏,才会彻底死去。 再次斩杀一具行尸之后,双方继续陷入僵持之中。 与寻常的那些毫无神智、只知道攻击活物的行尸不同,这一批行尸似乎颇具智慧,在何易一击斩下一具行尸的头颅之后,它们便没有继续再扑上来。 或许是在默默寻找着机会,又或许是在等待,等待更多的行尸围拢过来。 这时,何易忽地察觉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眼角余光看去,却见那来人身材纤长,手里握有闪烁着寒芒的长剑,正是先前晕厥过去的钟慈。 只是这风大雪大,天色又黑,何易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他来这里做什么?带伤之躯,摇摇欲坠,现在过来这里,不是帮倒忙吗?”何易暗暗焦急。 这周围,还不知有多少具行尸隐匿在周围的黑暗里,若是围攻而来,何易自己尚且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更何况是身受重伤的钟慈。 何易本以为对方是想来帮忙的,但哪里能够想到,那少年疾步而来,横眉怒目,也不问话,举剑便往何易后背刺去。 “贼子!我杀了你!” 这一瞬间,何易只觉的胸口 一热,便感觉有什么尖锐之物从他身后刺进了身体,又从胸前探出。 剑尖上滚动着艳红艳红的血液,落下几滴在地,消融几点冰雪,形成一朵娇艳无比的红花...... ............ 似乎是嗅到了新鲜血液的味道。 一直隐匿于黑暗中的行尸们,再次有了动作。 一前一左一右,它们几乎同时,在不同的地方现了身影,三面夹击,不知不觉中,封死了何易所有的退路。 “咳......” 何易咳出一口鲜血,感觉身体的气力正随着血液的溢出,开始一点点的流逝。 这一剑伤及肺腑,若不能及时封住伤口周围经脉,只怕熬不过一个时辰,血液便会填满他的肺部,让他窒息而死。 可此时三面被行尸围住,身后又有钟慈仗剑行凶,如何脱身,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小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咳咳......”何易向前走了一步,让自己的身体脱离刺入后背的剑锋。 锥心的剧痛,伴随着一股血箭喷射而出,将那钟慈染的浑身是血。 何易双指连动,将伤口附近的经脉尽数点了一遍,这才算将流血的速度止住少许。 “你这贼子,居然敢杀我同族兄弟!”钟慈的双瞳里流露着愤怒的火焰。 “杀你同族兄弟?......所以,你还没认清具体的情况,就一剑刺过来了吗?”何易低着头说道,表情有些许微微的扭曲。 他真的有些生气了,感觉自己真的不该让这些钟家人过来。 翊圣邪界,钟氏一族,降魔驱鬼,名声在外......可真到关键时刻,却各个都是一副花架子。 驱鬼之人反被鬼祟缠身,化作行尸,还有这个钟慈,本事没看出几分,坏事的本领倒是举世无双。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杜刀和江胜陪自己过来......以他二人的本事,应也不难对付一头雪兽吧? 何易叹了口气,死死攥着拳头,忍受着胸口处传来的痛苦,强压下心中怒火,凝声说道:“喂,喂,喂......我说钟家少爷,你......你是患了眼疾?还是得了失心疯?看不出隐藏的危险?还是......嗅不出这周围的血腥味?” 钟慈听他说至一半,便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方才确实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此时冷静下来,只感觉一股浓重的腥臭味被风刮来,直往她嘴巴里鼻子里钻,叫他恶心不已。 低头看去,只见地上那半截钟家子弟的躯体,虽然被砍去了下半身,但双臂仍旧在不停的乱动着,脸上铁青,双目失神,甚至双手的指甲都如同匕首一般延伸了出来。 他这才明白,原来这名钟家子弟,早已化作了一具行尸...... “我......” 奈何钟慈脾气犟,嘴上又倔,虽然已经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何易,却也没有落下颜面向何易道歉。 他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却忽听身后传来两声嘶喊: “慈儿!当心左右!” “小心!快闪开!” 便在这时,七八道白色的幽影骤然从黑暗中浮现,以迅雷之势朝着何易与钟慈二人扑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24章:月夜险境 何易眼观六路,五感何其敏锐。 在周围的行尸刚刚迈动脚步时,他便迅速做出了反应,回过身,探出手,一把夺来钟慈手中的剑,紧接着往前一扑,不顾钟慈的挣扎,死死将他扑倒在地上,险而又险的躲开了行尸的攻击。 “放开我!快放开!啊你这该死的恶贼!我杀了你!” 钟慈自小养尊处优,哪里有与外人这般亲密接触过?此时被何易那双大手牢牢按住胸口,当下便乱了心神,一拳捶在何易身上。 “别动!不想死就给我老实点......咳......咳咳......”何易着实动了真怒,两手死死按着钟慈。 他方才被对方一剑伤了肺腑,为不泄掉胸口最后那一股气力,便在喉咙里强忍着一口淤血。 此时忽然被钟慈锤了几拳,他那口淤血,便再也忍不住喷了出来正脸贴着正脸,正喷在那钟慈的脸上嘴里。 让何易没想到的是,强按没按住,这招咳血却是无比管用。 也不知是不是被何易那狞恶的模样吓到,只见那钟慈略微抿了抿嘴,脸色便是一僵,再也不挣扎了...... 趁着这个机会,何易抡起斩魔剑,狠狠砍翻两具袭来的行尸,随后拉起钟慈便往后方跑去,与钟拙、钟闵二人汇合一处。 “太守大人!你先离开这里再说!老夫还能挡上一阵!”钟拙面色凶恶,如一尊临世的金刚怒目,将数张召雷符打了出去,一时间电闪雷鸣,交织成一张雷网,将那些行尸牢牢困在原地。 “二叔!我来助你!”那个叫做钟闵的小伙子念着咒决,道一声“急急如律令”,便有一面镇魂幡旗被他祭了出去,在空中狂舞不停,将几具落单的行尸击的连连后退。 他二人身上多处渗血,脸上和脖子上有着大片的青淤皮肤,被一层寒霜所覆盖,看起来应该在之前那头雪鬼的手中吃了不小的亏。 饶是如此,他们仍旧半步不退。 “前辈,不可恋战!那雪鬼极有可能不止一头,我们先集中力量突围,再设法寻到那头雪鬼的真身!”何易沉声说道。 钟拙与钟闵既然活着从雪神庙走了出来,想必是将那庙内的雪鬼消灭了,但这些行尸仍旧在被某种力量控制着,这就证明,一定还有另外的雪鬼潜藏在周围的暗处。 这些行尸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凭他们四人,就算耗死此地,都不一定杀的完。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钟拙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行尸,一双浓眉紧紧皱着:“不要留手,全力攻击一个方向,一旦撕开豁口,马上离开包围圈!” “应当如此......” “我杀了你这混蛋!” 何易一个“此”字还未说完,便见那呆愣中的钟慈忽地回过神来,目光转向何易,脸上顿时涌出一股极度的厌恶之色,一声厉吼,执剑便往何易心窝刺去! “你这家伙!有完没完!” 何易眉头急皱,正欲躲开,一旁的钟拙却是忽抬起手,打掉了钟慈手中的长剑。 紧接着重重一巴掌,狠狠抽在了钟慈 的侧脸之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划破夜空。 “混账东西!闹够了没有?平日在家里刁蛮任性也就罢了,别出来给我钟家丢人现眼!脸都让你给丢尽了!”钟拙厉声喝斥着,怒不可遏。 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钟拙全部都在眼里,若不是这这位太守大人机敏,关键时刻将钟慈扑倒,就自己家这傻侄儿,哪还能有命在这里站着撒野? 无论是为了表示歉意,还是为了维护家族颜面,钟慈这一巴掌都得受着便是要打给何易看! “二叔!你、你打我?” 钟慈被这一把掌抽的两眼发晕,过了一会儿,他捂着脸抬起头,看了钟拙一眼,又看了看何易,竟然呜呜的低声抽泣起来。 天知道,这家伙刚才都对自己做了什么。 他居然......他居然...... 往自己的嘴巴里喷血? 想到之前被自己吞掉的那一口污血,他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腹部剖开,将胃拿出来使劲擦洗。 “我还不能打你了吗?!”终究是个未经多少世事挫折的孩子,钟拙深深叹了口气,呼吸带着一丝颤抖,转过头来歉然道:“太守大人,我这侄儿......唉!一言难尽,给老夫一个薄面吧!” “前提是不再没事找事!”何易再次压下了心头的怒火,狠狠瞪了钟慈一眼,且算卖了钟拙一个面子。 毕竟,一切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危机当先,若是再产生分歧,恐怕他们全部都要葬身此地。 言罢,何易便不再多言,挥起斩魔剑,连续数道磅礴的剑气冲入密集的尸群之中,将无数的行尸斩为两段。 见状,钟拙连忙打出一道道封魔符,暂时将两侧的行尸困在原地。 “速走!” 如此大好机会,何易自然不会放过,连番挥动斩魔剑,大开大合,依靠着无坚不摧的破字符,硬生生的在尸群之中开辟出一条血路。 ............ 风雪月夜,杀不尽的行尸走肉,如着魔般的围向了这座村子,数量越来越多。 那其中,甚至有许多行尸,并不是周围村庄的村民所化,而是来自于另外的某个地方。 一路上,四人且战且走,但尸群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直至李家村外,那些行尸仍旧在疯狂的追赶着。 想来是暗中藏匿的那只雪鬼给它们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跑活人。 否则消息一旦传开,这里将再无人至。 而雪鬼,也就再也品尝不到人类魂魄的滋味了。 嗖! 不久之后,七八具与众不同的行尸,自尸群后方一跃而起,腾空数丈之高,速度比普通的行尸快了不少,与何易等人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奔跑中的何易回头看了一眼,神情顿时大变。 因为那几具脱离尸群的“飞尸”,居然是清一色的鹤羽氅衣,这明显就是斛阳城中,那些世家修士的扮相。 遂想起这里是通往练气宗的必经之路, 难道......连前一段时间路过此处的世家修士,都没有逃过雪鬼的毒手吗? 那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正思虑间,其中一具飞尸忽然张口,自嘴里吐出一道道蓝芒,射往何易等人。 但他们毕竟只是几具毫无意识的行尸,虽然仍旧能够使用生前的仙法,但那准头却是稍欠。 蓝芒贴着何易与钟拙的身子,从旁侧穿了过去,击中一块大石,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轰鸣,不消片刻,那诺大一块顽石,竟完全被寒冰所封住! “这是水行仙法,冰封术?”钟拙大惊。 还未等他们诧异,便又有几种五行术法,从那些飞尸手中使出,金光术、驱藤术、飞石术,密密麻麻。 “这行尸会用仙法!我们分散开来,以免彼此波及!”何易说道。 他们只能选择继续逃跑,根本不能停下脚步御敌,否则一旦被后方的尸群围困起来,那可就再也无法脱身了。 “正当如此!”钟拙也知道其中利害,连忙点头应下,四人骤然分开。 此时正穿过一片雪地松林,何易强打起精神,挥动斩魔剑,将一些粗壮的树木拦腰斩断,重重砸在路上,荡起一片尘雪。此举虽然没有挡下那些修士所化的飞尸,但却成功的减缓了后方那些普通行尸的速度。 借此机会,何易得以有了反击的时间,挥出一道剑气,将两具飞尸拦腰斩为两段,压力也是急骤减少。 可反观钟拙等人那边,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他们钟氏的符术咒法虽然厉害,但一张符,也仅仅只能对一具行尸产生作用,根本无法与何易的那种覆盖范围极大的剑气相比。 不久之后,他们随身携带的符囊之中,已然见底,没剩下几张符了,至于镇魂幡等驱鬼的法器,也在与尸群对战的过程中尽数折了去。 “难道我钟拙今日,注定命丧此地?”看着逐渐蜂拥上来的尸群,钟拙无声叹息。 仅凭剩下这几张符,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全身而退了...... “破!” 数十具行尸迅速将他们围了起来,旁侧的何易见状,也顾不上节省气力了,迅速疾行过去,破字符连动,一时间剑气肆虐纵横,疯狂的破坏割裂着前方的一切。 “快走!”何易焦急的喊道。 “二叔......您先找机会逃吧,我......我留下。”钟慈神色低落,眼中泪花涌现。 看到几人现在的处境,他心中很是后悔,若不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自己的冲动莽撞,也不会导致现在这种局面。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大意,被行尸击伤,他们也不会在半夜前来李家村,更不会因为救自己,而被群尸围攻。 还有那位太守大人...... 钟慈朦胧着双眼,看着前方同样重伤,却仍旧在拼死抵挡尸群的何易,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25章:陷入绝境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见他们原地不动,何易越发显得急躁。 如此不计后果的施展破字符,对他的精、气、神消耗极为巨大,再加上之前被钟慈一剑刺出的伤口,来不及包扎,伤口仍旧再往外渗着血,他根本无法坚持多长时间,最多一刻钟的功夫就要彻底脱力。 他一人抵挡的勉强,很快便被淹没在滚滚尸海之中。大量行尸突破何易的封锁,朝着钟拙等人奔袭而去。 “逃?不能逃......”钟拙似乎很是忌讳这个字眼,使劲摇了摇头。 “我自小蒙受族中恩惠,习驱鬼之法,灭畏惧之心,学的便是遇鬼不退,以死为生!须知先入得地狱,才能斩杀厉鬼。今日若因惧死而逃,日后怕是再也提不起胆量了......就算侥幸而活,也是尘世一废人尔。” 钟拙那双眼睛瞪的越发明亮,盯着前方一群群的行尸,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随后,他伸手将囊内余下的符全部取出,道一声“急急如律令”,便见那些符飘忽急转,金光大放,升入空中,骤然急转,竟然朝着钟拙自己的身体打了过去,瞬间透体而入! “魂符?!二叔!不要啊!您会魂飞魄散的!”钟慈脸色大变,惊声叫了出来。 万道金光自钟拙体内飞涌而出,在周围凝聚成一张张半透明状的灵魂之符,随手拈来一张,便有无尽神威。 邪界禁术,魂符! 一旦施展,便可将自身的魂魄做为消耗品,来施展威力强大的灵魂之符! 但做为代价,一旦灵魂之力消耗完毕,施术之人也将面临魂飞魄散,不得轮回的下场! 钟慈想要阻止,但咒术已经施展,黄符入体,融入魂魄,早已不可收回。 砰! 便在这时,钟闵一记手刃,重重击在钟慈脖颈间,却是一声闷哼,身子一软,倒在钟拙怀中晕了过去。 “世叔!遇鬼不退,以死为生世侄愿与您同生!” 钟闵面色肃穆,眼神却是狂热的很,看着钟拙身上流转的金光魂符,展露出一种仿佛朝圣的姿态。 他亦学着钟拙的样子,同时将身上所剩的不多的符尽皆打入自己体内,白色的灵魂之焰瞬间燃烧! 遇鬼不退,以死为生! 这,就是钟氏一族,永恒不变的宿命! “太守大人!这里就交给老夫吧!”钟拙衣发舞动,金芒之中,那张狞恶的面孔,竟在此刻浮现出一股神圣的味道。 一张魂符被钟拙拈在手中,被灵魂之焰瞬间灼烧,紧接着,大片的雷网从天而降,以万钧之势冲入尸群,披靡横扫,眨眼间便有十数具行尸被劈成焦枯。 召雷符! 利用符、咒相合,引动一道雷电进行攻击。 这本不算什么厉害的符咒,但经由灵魂之力灌注,召雷符亦有所改变,化作了五雷神符,威力大了数倍不止。 有雷霆之威在旁协助,何易压力骤减,连续劈出数剑,将周围的几头行尸砍翻,而后找准机会脱离战圈,迅速向后退去。 “大人!我来助你!”钟闵随即替代了何易的位置。 魂符加持,金光如圣。 一道金刚符施出,顿时便有一尊半透明的怒佛金刚加于其身,手持降魔宝杵,狠狠朝着行尸群猛砸了过去,将追赶着何易的那一批行尸瞬间砸成了肉沫。 “这是......魂魄之力!前辈,您何故如此?”何易看着钟拙与钟闵二人周身萦绕的纯瑕白光,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悲壮之感。 他被冥丹中的恶鬼侵蚀过身体,亦算是半具行尸,自然能够感受到这股庞大的魂魄之力。 为了消灭这些行尸,他们竟然不惜消耗自己的魂魄?不惜冒着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风险? 此举虽然悲壮,可何易却是想不明白。 他们明明有机会全身而退。 来日方长,待回身做足准备,再卷土重来即可,又何必要与这些行尸同归于尽? “欲除天下恶鬼,必先舍身入狱!斩杀恶鬼邪祟,乃是我钟氏一族的本分,你则不同。你是斛阳之官,一城之守,治军保民才是你的本分!况且,世间可一日无我,斛阳城不可一日无郡守......”钟拙叹了口气。 在魂符的作用之下,他的肉身亦开始化作透明的金色,神光护体,看上去异常圣洁。 他将怀里的钟慈交给何易,说道:“至于我这侄儿......拜托了!” 他之所以主动施展魂符,其一,是尽钟氏一族应尽的责任,其二,无非是想着替自己这侄儿偿还一些亏欠。 毕竟,他曾无缘无故,刺了何易一剑。 一个做叔叔的,能做到如此地步,足以让人心生敬意。 “好!我答应前辈,若我何易不死,必保令侄无恙!”何易心知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便告了声保重,而后背起钟慈,往后方而去。 “他日若还能再见,老夫再言答报。”钟拙沉声道。 看着何易离去的身影,他忽地感觉对方那张面孔有些眼熟,似乎在很久之前见过。 “何易?”他仔细回忆着这个名字。 虽然相貌眼熟,但这名字,却不曾记得在哪里听过。 ............ 何易一路驮着钟慈,不知走了多少里路。 起初还能望见后方滔天的火光,雷电轰鸣,怒吼人叱,渐渐的,便暗淡了下去。 之前连续数次使用破字符,可是耗费了何易不小的气力,况且有伤在身,还背着一个受伤昏迷的人连续奔波了小半个时辰...... 何易的双腿有些颤抖,他真的是......一点力气都快没有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方才只顾逃命,没有仔细遍寻方向,加上天黑不可视物,到现在忽然发现......他们迷路了。 而且无法辨别方向。 “罢了罢了,先歇歇吧!等天亮再说......这段距离,就算钟前辈断后失败,那些行尸也不可能再追上来了吧?” 何易又想起钟拙那句:“欲除恶鬼,先入地狱”的豪言壮语,便觉心中一阵悲凉。 有这样一群为除恶鬼,不惜身死,甚至魂飞魄散的豪杰猛士,真乃天下之幸! 好在庙里的那头雪鬼已经被钟拙消灭掉了。 若不然,又不知会有多少路过的百姓,死在那雪鬼的手中,成为一具行尸傀儡...... ...... 何易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将钟慈平整放下,自己一边坐下休息,一边借着微弱的月光,艰难的包扎着自己身上的伤口。 何易不敢生火,这荒山野岭里,本就隐藏着许多未知的危险,又经历了雪神庙里那般邪秽的事情,若是贸然生火,谁知道会不会引来什么其他恐怖的东西。 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在来几具行尸,顷刻间便能要了他二人的性命。 “雪鬼......不对啊,若仅仅只是两只雪鬼也就罢了,可那尊雪神石像,明明就是人造之物啊?否则两只没有实体的雪鬼,怎么可能将一头石像运送至一座庙内?” 一想起此事,何易便觉得处处透漏着诡异。 他从钟拙口中得知,这北荒雪原中的雪鬼,与寻常的厉鬼略有不同。 寻常厉鬼,几乎全部是由惧、怖、怵、惘、,五种煞气组成,而雪鬼则完全不同。 它不属于任何五煞,而是属于五行之中的水行。 因此,说雪鬼是一种厉鬼,虽不算错,但也不算对。 若是深究其本质,则更加靠近灵兽一类。 只是因为雪鬼没有实体,又与大多数的厉鬼一样 ,拥有食魂摄魄的阴邪之能力,所以才被划分至厉鬼之中。 “到底是谁将那座石像放在庙里的?”望着幽幽夜空,何易低声自语。 他隐隐觉得,此事并不单单只是雪鬼作恶,在这背后,或许还有它人的阴谋。 ...... “二叔......” 不久后,旁侧那昏迷中的钟慈,身体轻颤了一下,嘴里唤了一声“二叔”,幽然转醒。 他睁开眼睛,望向四周,但见身旁只有何易一人,顿时便慌了神。 “我二叔呢......钟闵呢......”钟慈站了起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身体虚弱的晃了晃,摇摇欲坠。 他左边肩处,一股白烟冒出,结起一层厚厚的寒霜,连衣服都冻了起来,那个位置曾受过雪鬼一掌,寒气入体,肌肤坏死,并且有扩散之势。 何易本想伸手搀扶,转念想起之前的一剑,刚刚抬起的手臂却又放了下去,冷漠的说道:“钟前辈与钟闵兄主动断后,叫我们二人先走。” 闻言,钟慈身子一僵,脸上闪过一抹哀伤之色,狠狠咬了咬嘴唇,抬脚便往一个方向跑去。 何易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急声道:“站住!你要去干什么!” “不行......我得和二叔他们一起,我身上还有符......身为钟家人,遇鬼不退,以死为生......”风中隐隐传来钟慈那虚弱的声音。 “你给我回来!”何易简直气急,连忙追了上去,心道这人做事怎地如此冲动,便连脑子都不过,处处惹事生事! 你想回去也就罢了,关键是方向也不对啊? “你自己逃吧!别跟着我。”钟慈将手一抬,却是两道黄符甩了出去。 一道贴着何易的胸口,瞬间印了进去,白光闪过,当下便有一股暖流,包裹在何易胸前的伤口处,看样子,应该是疗伤一类的符。 另外一道,则是缠上了何易的双脚。 这一瞬间,何易只觉自己的双腿变的极重,像是挂了两颗千斤铁球一般,每次迈动步伐,都极为吃力。 千斤符! “他妈的脑子有病是不是!给老子回来!你二叔舍了命也要保你无恙,你这蠢货,就这么辜负他那一番苦心吗!”何易破天荒的骂了一句脏话,愤怒的吼叫道。 他实在是怒极了。 要不是之前答应了钟拙,若自己不死,必保钟慈无恙,他现在就想一走了之。 这等愚蠢之人,还管他去死! 好在那千斤符的作用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钟慈越走越远,很快就失去了作用,何易得以脱身,快速追了过去。 月夜之下,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追逐。 “站住!” “......” 嗖! 便在这时,前方那个奔跑中的身影忽地一个趔趄,脚下似乎踩了个空。 伴随着一声惊呼,钟慈身体急骤从地面上陷了进去,眨眼间消失无踪。 “怎么回事?”何易心中一惊,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却见前方的荒野之上,空荡荡的一片,活生生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由于天色太暗,何易并没有看清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下意识认为钟慈遇到了某种危险,又或者被某个暗藏的东西掳掠而去。 念及此处,何易连忙取出斩魔剑,横在身前,目光警惕的扫向四周。 他小心翼翼的向前跨出一步。 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呼也如先前的钟慈那般,脚下不稳,失去重心,无缘无故一个趔趄。 随后,一头扎进了脚下的地面中,诡异的消失不见......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26章:女儿之身 脚下踩空之后,紧接着便是一阵急速的下坠过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何易好生慌乱。 他拼命的大叫着,胡乱的挥动着斩魔剑。 便听咔嚓一声,剑锋似乎刺入了某个坚硬的东西之内,何易身躯一震,五指的关节被那股下坠拉伸的力量扯的喀喀作响,只是紧咬着牙,死死的握着剑柄,这才没有继续往下坠落。 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连月光都被完全遮蔽了,只有呼呼的风声,一股脑的朝他嘴巴里灌着。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何易憋屈的大吼了一声,那声音冲破了层层黑暗,在周围荡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回音。 等等......回音?怎么会有回音? 难道,这是一处悬崖不成? 可之前明明就是一片荒原...... 何易的身体悬在半空中,看不见任何东西,两条腿往边上伸了伸,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无尽的黑暗,无落脚之处,未知的恐惧......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掐着何易的喉咙。 这一下,直接让他的额头上现了冷汗。 “蜃界阵法!是蜃界术所产生的幻象!这件事,果然与修真者有关!”何易猛然想起自己在北荒雪原所遭遇的一切,心中暗恨,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的何易就这般悬在半空中,除了斩魔剑之外,周围再也摸不着,看不见任何东西,所以无法判断是该往上爬,还是往下去。 若是两侧崖壁上没有凸出来的借力点,一个弄不好,可就要坠崖身亡了...... 何易紧紧皱着眉头,将破字符点亮稍许。 他怕直接引动剑气,破坏石壁,所以并没有使用多少力量。 微弱的金色光芒将周围照亮了些许,待看清之后,何易的身上顿时又腾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在他前方不远,剑刃卡住的地方,那并不是想像中的悬崖峭壁,而是一层厚厚的冰障,其内部,有十数张陌生的惨白的脸,正用那一双双无神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 “行尸?不对,仅仅是尸体而已......难道这里就是雪鬼用来储存行尸的地方吗?” 何易往里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开,往另外的方向看了看。 下方不远处,有一截延伸出来的冰桥,钟慈的身体正歪在那冰桥的边缘处,许是下落时的震荡又加剧了他体内的伤势,此时又再次晕厥过去。 想了想,何易两腿一蹬,开始用力晃动着自己的身体,调整好用力的角度,在冰壁即将被斩魔剑划破的前一秒,猛地往那冰桥上跃了过去。 ............ “醒醒!还能走吗?” 何易站稳身形,借着破字符的光亮,快步走过去拍了拍钟慈的脸,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钟慈的脸上一片冰凉,甚至薄唇上都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那样子几乎与冰障内的尸体一般无二。 “怎会如此严重!”何易探了探钟慈的鼻息,很是微弱。 这一道冰桥,连接着两处悬崖壁洞,何易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将钟慈放下,倚在一块岩石旁,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向那张苍白虚弱的脸。 记得刚刚在地面时,钟慈的伤势还没这般严重,甚至还能使用符术来给自己疗伤,甚至束缚自己的双腿。 这才过了没多久,居然就成了涉死之状...... 略作沉思,何易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自己这经由麒麟玉果颠倒过后的水行体质,耐的住严寒,可钟慈却不是。 钟慈自幼修习驱鬼之术,血脉强横,若在清醒的时候,自然可以硬抗些许寒气,可他此时神 智不清,陷入昏迷,体内的血脉同样陷入沉寂,只凭这一身单薄的衣衫,自然无法抵御这般严寒。 还有雪鬼击在他肩下的那一掌...... 想到此事,何易连忙伸过手去,轻轻将钟慈的衣带解开一条,想要检查对方的伤势。 然后,何易怔住了。 他发现,这个名叫钟慈的“男人”......里面居然穿着女人才会穿的束胸? 有这玩意儿紧紧裹着,胸前那一对饱满也被死死的束在衣服内侧。 原来这家伙......竟然是个女人吗? 怪不得。 怪不得在李家村的时候,自己将钟慈扑倒压在身下时,会有那么激烈的挣扎与反抗。 感情自己两手抓着人家的胸,这换做哪个女人,估计都会挣扎反抗吧? 这一刻,何易彻底懵了。 他那双手,就这般停在钟慈胸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中只剩下那一道挤在一起,深陷下去的沟壑。 ...... 这可怎么办? 一阵寒风吹过,将钟慈凌乱的秀发梳在脑后,或是又受了寒风的侵袭,只见秀眉紧皱,两片嘴唇抿在一起,娇躯不停地颤抖着。 何易的手也在颤抖着,他手里捏着那束胸的一条带子,犹豫了半晌,终是一声长叹。 “非是我故意窥视你的身体,只因答应过你二叔,叫你绝不能出事......” 束胸撩起,内里春光隐现,但何易的目光却是无波无澜,凝视着钟慈受伤的地方,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里原本只有一个淡淡的白色掌印,经过寒气的不断滋养,此时已经变得如冰晶般通透,且向四周蔓延出一大片区域。 寒气透蚀皮肉,看起来整个肩膀好似被冰雕刻出来一般,里面骨骼经脉,血液流动,清晰可见,很是诡异。 依照这个势头继续下去,恐怕再过几日,她整个人都会变成一个冰块。 “这是中了寒毒了啊......”何易眉头大皱。 就算是巧妇,亦难为无米之炊,面对寒毒,他一时间也没了办法。 低头寻思了片刻,忽地想起从雪原深处逃出来时,在树洞中寻到的那两颗麒麟玉果,往怀里摸索了一阵,也都还在。 玉果伴生于雪兽玄冥,阴极生阳,连玄冥之气都不惧,治这区区寒毒,自然不在话下。 他本想将这两颗果实用在练气宗,替钟拙竞下那件驱鬼的法器,但现在已然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将一颗干瘪的果实取出,送向钟慈嘴边,可手伸到一半,却是一顿,又连忙缩了回来。 这麒麟玉果,会强行将食用之人的五行体质转换为水行,若是水行之躯,或者与水伴生的金五行、木五行体质的人吃下,倒还没什么大事。 但若让土、火两种五行体质的人服下,绝对会当场暴毙...... 不吃,危险。 吃了,更危险! 何易琢磨着其中的利与弊,他不晓得钟慈的体质到底属于何种五行,也不敢贸然将玉果喂下。 虽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可这人命关天的事情,终究让他狠不下心来,去进行一场没有任何把握的豪赌。 “再等等看吧!为今之计,要先走出这道悬崖,再想其他办法......”何易默默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外衣尽数脱下,裹在钟慈身上,搂在怀里,以体温为她取暖驱寒。 将这一切做完之后,何易亦是精神疲惫,昏昏欲睡,没过一会儿,便闭眼沉沉睡去。 ............ 从深夜一直到天蒙蒙亮,红日挂起山头,朝霞似火。 高处虽然是由蜃界之法所衍幻出的假象,但光亮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或许是因为朝阳初升,带来的一丝丝暖意,钟慈紧闭的双眼也在此时放松了几分,睫毛微微颤动,睁开了一条缝隙。 正入她眼帘,是何易**的上身,而她的头,正倚在何易怀中,靠着那个并不算宽厚的胸膛。 钟慈先是一楞,抬头看去,却是那贼人正闭着眼酣睡,低头一看,自己的束胸亦有被解开的痕迹,心里顿时又急又怒,便张开嘴巴,狠狠一口咬在何易肩头。 她下口极重,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只这一下,何易肩头的皮肉瞬间绽裂,鲜血急淌而出,涌入她口中,红艳艳的一片。 再次品尝到这腥血的味道,似乎又让她想起昨夜被这贼人扑倒的那一幕,下口却是更加的用力。 那一块肩头的嫩肉,几乎要被她硬生生撕扯下来! “啊!!!” 巨大的痛苦令何易瞬间醒来,一声痛嚎之下,使劲将钟慈推到一边,看着自己肩膀上血淋淋的牙齿印,忍不住怒道:“你这恶女!又发的什么疯!属狗的吗!” “你这无耻之人,净做些下流之事!我恨不能食汝之肉,饮汝之血!”钟慈捂着自己胸口的束胸,恨声说道,若身边有一把剑,她定然要一剑刺死眼前这个无耻淫贼! “我?我无耻?我是贼人?若不是我给你衣服,若不是我为你取暖,你怕是早就被冻死了!现在反倒......咳......咳咳咳......”何易怒极反笑,指着钟晴女身上的外衣,还要骂上几句,却不想怒气牵动了肺腑间的伤势,又咳出几口淤血。 “罢了罢了......权当是甩了一身驴肝肺。” 何易强压下心头怒火,暗暗告诫自己莫要动怒,以防暗疮复发,加重内伤:“我道歉,对不起,行了吧?我是恶人,我走!行了吧!” 他冷冷看了钟慈一眼,却连衣服也不要了,自行取了斩魔剑,转身朝着冰桥两侧的一处洞口走了过去。 钟慈不由怔住了。 直到这时,她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裹着的,是那贼人的衣衫。 而何易......则上身**着,在这冰天雪地中,独自承受着风的严寒。 ............ 钟慈默默看着何易离去的背影。 她明白,自己又一次误会了对方。 想起之前所做的种种错事,心中百般滋味涌出,卡在喉咙,终究化作一句: “对不起。” 钟慈低着头,蜷缩在角落里,向那背影轻声说道。 可惜,何易并没有听到...... 皑皑白雪,覆盖大地,钟慈独自坐在那条冰桥旁,感受着耳边吹来的寒风,心中只有无尽的歉疚。 这一瞬间,她那原本稚嫩的脸庞,也忽地多出几分成熟。 她开始回忆,因为自己冲动,她刺伤了前去调查行尸行迹的何易。 他明明救了自己,可自己非但不知道感谢,反而恼羞成怒,刺了对方一剑,方才更是再次将他咬伤。 再往前,在雪神庙时,因为自己判断失误,害钟然被雪鬼附身,化作行尸,二叔与钟闵为了救自己,甚至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使出了魂符之术...... 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 钟慈闭上眼睛,低声的抽泣着,两行悔泪,簌簌滑落。 身上的衣服,还留有一丝那贼人的余温,抬首望去,斯人却已不见......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27章:悬崖石窟 蜃界的幻象完全覆盖了整片悬崖的顶部,沿着高耸的石壁衍幻成了一座直入云中,不见尽头的巍峨高峰。 千仞绝壁,想要徒手攀爬上去,谈何容易,而下方更是一望无际的万丈深渊。 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目光所能触及之地,仅仅有这一条不足半丈宽的冰桥可以落脚,所以,何易只能将希望寄予两侧的壁洞,来寻找通向地面的出口。 何易步入一座壁洞之中,入眼便是一层淡淡的寒雾,从内处向外缓缓流淌,越往外越是稀薄。这本是一处封闭与黑暗的地方,但那寒雾之中,却是偶有些许淡蓝色的光点,散发着淡淡的光亮。 那是一种会发光的蓝色飞虫,外形像是草地间的萤火虫,但体型上却小了很多。 它们聚集在一起,吸附于墙壁之上,且越往内里走,飞虫的数量也就越多,看起来就像是一片会发光的石壁,正将这石窟映照的亮亮堂堂,烟雾缭绕之中,还颇有一股如梦如幻,神仙洞府的味道。 何易手里提着斩魔剑,拨开迷雾,小心翼翼的往洞窟深处走着,大约到百步的距离,那些蓝色的飞虫却是忽然飞来几只,贴在何易身上,用那狭长的口器狠狠咬了何易几口,痛的何易连番挥手,将那几只飞虫拍死。 低头看去,那被咬伤的地方却是有几小块米粒大小的皮肉不翼而飞,往外渗着血迹。 这一拍可不要紧,便见石壁上的那些飞虫,却忽地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发出嗡嗡之声,拍打着翅膀汇聚到一处,组成一道蓝色的惊涛洪流,疯狂的朝着何易涌了过去! 见状,何易飞速后退,随即从腰间解下千幻鞭来,在身前舞出一片幻影漩涡,险险将袭来的飞虫挡下,他现在正**着上身,没有衣服的遮挡与保护,如此多的飞虫,完全可以将他身上的皮肉完全横扫,便是瞬间化作一堆白骨,都是极有可能的。 片刻的功夫,何易手中的千幻鞭已然被啃食的不成样子。 他飞快的冲出崖洞,那些蓝色飞虫所组成的洪流,也在即将冲出洞口的时候瞬间分散开来,重新飞回石壁上。 它们似乎无法离开这处崖洞。 “奇怪了......” 略作思忖,何易再次试探性的朝着崖洞里走了一小段路,那些飞虫顿时出现汇聚之状。 他向后退去,虫群再次散开,飞回石壁之上,如此反复。 “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怀揣着满心的好奇与疑惑,何易退出这一侧的洞窟,重新回到冰桥之上。 这一条路,看来是行不通了,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另外的洞窟之中。 在他转过身时,钟慈也从另外一侧的壁洞内处走了出来,与何易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她忽地怔了怔,脸上显露出一抹慌张的神色,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她此刻心怀歉疚,根本不敢与何易对视...... 何易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兀自走着。 两人擦肩而过时,却见钟慈紧紧咬了咬嘴唇,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一般,叫了声:“喂!” 何易站定,回过头去疑惑的看着钟慈。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个恶女,只求赶快找到出路,将这恶女带出去,也算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 至于以后,他真的是半点都不想在与这恶女有所交集了。 “还......还你衣服。” 钟慈将身上披着的,原属于何易的那件氅衣脱下,快速递到何易手中,便又把头低了下去,俏脸上兀地升起几分通红。 一个大男人,就这样**着上身站在她面前,着实叫她难以投去目光。 何易怔怔看着手中的衣服,片刻后,却是没由来的苦笑了一声,心道,自己都已经走在绝路之上了,还与一个丫头片子计较什 么?便说道:“你的伤......如何了?” 其实,何易方才真的有过不再管她的念头,这样的劣性之人,还管她去死? 只是被半崖上的冷风吹去几分火气,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决定不计前嫌。 一来,何易并不是个轻易许诺之人,此前既然对钟拙许下过承诺,必不能食言。他亦叩心自问,今日若连一人都救不了,又何谈重回朝堂,复这一家之仇,救这一国社稷? 二来,眼下的困境,确实需要相互帮助,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 这钟慈毕竟身怀驱鬼之术,倘若这山崖之下出现什么厉鬼,也要她来想出应对的办法。 似乎没有想到何易会回应自己,钟慈先是一怔,随即连忙说道:“已经好多了。” 何易疑惑:“真的?” 他昨夜为钟慈检过伤势,确是寒毒不假,而且已入肺腑,连伤口周围的皮肤都化作了冰肌玉骨,如此严重的伤势,若不尽快以猛药祛除,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加恶化,渐渐化作一座人形冰雕,怎么可能自发痊愈? 犹豫了一番,何易便走去一步,距离钟慈更近:“让我看你的......” “是真的!”钟慈似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小退了一步,头却是更低,腮边的红晕一直蔓延至耳朵上,慌忙说道:“你、你快把衣服穿好!赤身**,像什么样子!” 我赤身**? 何易低头瞅了瞅,光个膀子儿子,哪里赤身**了?炎日下锄地的农夫,哪个不是如此? 不过看钟慈那满脸红晕的样子,气色确实有所好转,虽然心中疑惑,但那受伤之处毕竟位于少女的**之处,却也不好多问。便将衣服披在身上,继而说道:“既然没事,那就一起寻找出路吧!” “嗯。”钟慈轻轻点了点头。 ............ 这一处的壁洞,相比另外一侧来说要宽大的多,但周围黯然无光,漆黑一片,却也看不清什么东西。 何易正想用斩魔剑来照明,便见钟慈率先取了几张黄符出来,快速施了符咒,那黄符也是快速缩成了一个圆团,火苗忽地窜出,变成两颗火球漂浮在二人身边,将周围照的微微发亮。 “这又是什么仙法?”何易看的啧啧称奇。 这种对于火的操纵,就连真正的火行修真者,都不一定能有这般熟练。 要知道,施展五行仙法,与操纵五行灵气,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只要灵气充足,依葫芦画瓢,便能施展而出,但操纵二字,却是远远超出了那个范畴。 “这可不是什么仙法,而是我族内相传的符术,召火符。”钟慈解释着说道。 她伸手取来一颗火球递给何易,何易小心翼翼接过,那火球就如同一根灯芯般悬浮在他手掌之上。 “别担心,这是符火,不会灼烧人体。” “......” 这山洞也不知是人工所凿,还是天然形成,内部宽而广,别有一番洞天。 两人往前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开阔之地,却是分出一个岔道,一条是上坡路,另外一条仍旧是直行向前。 他二人是从地面上坠落下来的,若要寻找出口,理应往这条上坡路走,但何易猛地想起在在悬崖上所看到的,那面冰壁内封存的大量行尸,有些犹豫了。 这崖洞内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现在完全弄不清楚,若是贸然上去,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危险。 “喂!你快来看!”旁侧忽地传来钟慈惊呼的声音。 何易闻声过去,只见这洞内的一侧,却还有着几处略小的窟中石洞,那里面尽是些马车与物资,数量极多,几乎将整个石洞填满。 “这是我钟家的物资!奇怪......那雪鬼是以吸食生灵魂魄为 生,偏要抢走这些物资干什么?”钟慈指着地上堆积的几口箱子,上面贴着写有“钟家物资”的封条。 “这边也有!”何易进入另外一间石洞,这里同样堆满了装着灵产的箱子,有些已经被打开过,其内的灵产早早便被拿走了。 何易捡起几张散落在地的封条,上面分别写着: 石岭孙家。 南玻李家。 长白剑派。 建阳丁家。 ...... “这雪鬼到底袭击了多少修真世家?” 何易大略扫了一眼,却已有十几个修真世家遭遇毒手,非但人死,就连车马物资也被洗劫一空。 这真的是一头雪鬼所能办到的吗? 在地面上被行尸群袭击时,何易就已经有了这样的疑惑。 若说是有几名修士在毫无防备之下被雪鬼偷袭,吸走魂魄化作行尸,倒还有这种可能性。可这一批来,一批死......这怎么可能? 雪鬼固然厉害,但修真之人同样强大。 况且那些世家修士,皆有着飞天遁地之能,除非直接被瞬杀而死,否则根本不至于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但凡能活着逃出来一人,都可以轻易将消息传递出去...... “恶女,你对这雪鬼了解多少?那东西出了吸食魂魄之外,也会以灵产为食吗?”何易忍不住问道。 “你才是恶女!”钟慈白了何异一眼,略做思忖,却是摇了摇头,道:“雪鬼乃是北荒雪原之物,属稀有鬼类,就连我族中所传,记载天下厉鬼的《万鬼谱》中,也是寥寥数句带过,并无详细记载,我也是第一次遇见。”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但凡是鬼类,皆无实体可言,若要生存,也只能以魂魄、煞气等并非实体之物为食,所以,这修士所用的灵产,对于雪鬼来说应该没有用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或许就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了。”何易紧紧皱起了眉头。 那雪神石像,是在一个月前忽然出现的,而各地的修士也都是在这一个月之内,开始陆续从斛阳离开,前往练气宗参加竞宝会的。 若没有这些物资,还能说是巧合,可雪鬼既吃了人魂,却还要掠夺灵产财物......这明显有着人为的嫌疑,而且绝对是修真之人! 而且故意要将放出雪鬼的时间点,放在竞宝会即将开始之前的这一段时间。 是要将嫌疑对象引导至练气宗身上吗? 可以想象,如此多的世家与仙门之人被杀,如此多的灵产被掠夺而去,这一股祸水一旦引至练气宗身上,就算实力再强,也要面临灭门之灾。 但若换一种思维,也有可能是练气宗故意借竞宝大会之名,先将外地的修士们引来,再在背地里行杀人夺宝之事,若是有人问起,便将责任尽数推卸到雪鬼身上...... 那么......到底会是谁在背后作祟? 脑中一缕灵光闪过,何易敏锐的将其握在了手中。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见何易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钟慈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们......”何易摇了摇头,就在他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洞窟外侧的通道内忽地传来些许轻微的响动。 “嘘!” 何易竖耳细听,似乎是几名男子正小声说这什么,伴随着脚步的声音,渐渐变大。 “有人来了,把火灭掉!”何易警惕的说道,随即熄灭召火符,拉起钟慈躲入几口大箱的后方。 石洞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的黑暗。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28章:藏尸入洞 崖洞入口处,两道细长的影子缓缓出现在通道中,却是两个修士打扮的年轻人。 他二人合力抬着一口箱子,似乎颇为吃力,一边走,一边闲散的说着什么。 “哈哈!又赚了一笔灵产!他娘的,那当阳城的程家,不愧是北地第一大世家......好东西可是真不少,刚才运货的时候翻了一口箱子,里面可全部都是成品的天玑丹!天玑丹知道吗?那可是中品丹药了,满满一箱子,外界捧上手的宝贝,在这程家就跟不要钱似的!”一个低沉中略带兴奋的声音说道。 “什么狗屁程家,不就是一条无英山金翎阁的狗腿子吗?就算是金翎阁,去年还不是被那白龙寨的那群强盗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另外一人似是不屑,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再说了,你兴奋个什么劲?这些东西是要用来加强封印的!是消耗品!有你的份吗?我可告诉你,千万别动什么贪念,若是少了些许灵气导致阵法封印不稳,让那头成年的雄性雪鬼逃出来,咱们可都要变成行尸,被仙尊储存在上面!” “行了行了,这话你都说几遍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就是有点弄不明白,这么多上好的灵产,仙尊居然不拿来提升修为,反而要用来封印一头雪鬼?这不是暴殄天物嘛!”第一个人满脸疑惑的说道。 身为修士,看着这满地满箱的上等灵产,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只可惜他们口中的“仙尊”早就定下了这些灵产的用途,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分给他们。 “切,你才刚来几天?能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吧!这些灵产,对于仙尊来说就是垃圾,而那雪鬼才是真正的宝贝!还有上层冰封起来的那些尸体......” “尸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仙尊为何不囤灵产,偏偏要囤那些尸体?就算雪鬼能够操纵行尸,可那些没头没脑的东西,能有几分本事?”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第二个人神秘一笑,而后道:“话怎么那么多,快干活!仙尊还在封印内等着咱们呢!” “......” ............ 何易与钟慈就藏在洞穴的一处角落里,弓着身子隐蔽在几口大箱后方,屏息凝神,注视着外面进来的两人。 那二人明显就是修真之人,走路时会以护体灵气驱散周围的黑暗。 他们合力抬着一口装满灵产物资的箱子,放入一处洞穴之内,便就转身而走,其中一人下意识的往内处那条上坡路看了一眼,脸上似乎有几分惧怕之色。 何易顺着那人的目光,再往那上口瞄了一眼,心中更是好奇。 听他们的意思......那上面似乎是专门用来贮存尸体的地方? 是为了那头被封印的雪鬼,还是为了他们口中的那名仙尊? 见那二人就要走出洞口,钟慈却是有些忍不住了,低声道了句:“我们跟上去吧!”便要往外面走去。 何易见状,连忙将钟慈拉住,道:“不要命了?那可是修真之人,六感远超常人!” 钟慈挣扎开来,却是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句,道:“修真之人又能怎样?可别小看了本小姐。别忘了,我们钟氏可是连皇城都要极力拉拢的对象,怎么可能没有几分过人 的本领?” 言罢,她再次从囊袋中取出两张黄符,口中念念几声,将一张贴在了自己的灵台。 紧接着,便在何易眼皮子底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般瞬间消失,不见了踪影。 何易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吃惊,便觉额上一凉,伸手摸去,却是多了一张黄符出来。 钟慈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何易眼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又是什么符?”何易疑惑的说道。 那黄符贴在他的前额,极为牢固,便像是长在脑袋上似的,怎么都拽不下来,其上如同鬼画一般的符咒闪过一道红芒,但何易却并未察觉到任何变化。 “哎呀,你问那么多干嘛?走就是了,保管无恙。”钟慈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手上用力,猛地将何易从洞穴之内推了出去。 顿时一个趔趄。 何易心中一紧,连忙抽出斩魔剑,以做迎敌之姿,可奇怪的是,前面那两个修真者却真的像是没有发现一般,仍旧说着笑着往外走。 “这......” “怎么样,厉害吧?这叫隐身符,我们钟氏身入鬼地,全凭这一张符,莫说是那两个小小的修士,就算是雪鬼在此,也发现不了我们。” 钟慈颇有些自得之意,洋洋笑着,大大咧咧拽起何易的胳膊,紧跟着那二人走了出去。 这隐身符也确实是厉害,他二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跟在那两名修士的身后,任意说话,举止不避,丝毫不用担心被发现。 唯一可惜的是,符咒加身之时,断然不可与外人触碰,否则立刻便会现出原形。 何易啧啧称奇,便问道:“既然这隐身符如此神奇,那我们在李家村外对战行尸之时,你二叔与钟闵为何不用此符脱逃?” 钟慈怔了片刻,似是又想起了钟拙与钟闵,双唇紧咬,神色略显悲伤:“习驱鬼之术,灭畏惧之心。遇鬼不退,以死为生......这就是我二叔的宿命,以后,也会是我的宿命......” “......” 二人走出洞口,重新回到冰桥之上。 两侧悬崖间的空隙并不算大,形成一道狭长的一线天景,这座冰桥夹在两座悬崖之间,正处风口的位置,风啸不止,云涌不断。 何易与钟慈并肩而立,那两名修士则使了御风术和行云术,化作两道流光钻入蜃界云层,眨眼间消失不见。 御空飞行,乃是了然境中期才能习得的仙法,也就是说,这两人至少也是了然境中期的修为,甚至更高。 原本,何易还想借着隐身符的效果,出手偷袭,一举将这二人击垮,再逼问出路,但在认清这二人的实力之后,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另外,他不确定此时的蜃界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修士的存在,若是没有倒还罢了,若是有,那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与危险的境地。 不多久,那两名修士去而复返,却又抬回来一口大箱,继续往壁洞内处堆挤贮藏,如此反复十数次之后,他们开始往洞内搬运尸体。 从衣着上看,应该又是一批被雪鬼袭击的世家修士...... “奇怪了......雪神庙内的那只雪鬼,不是已经被钟前辈解决掉了吗?或者,那雪鬼还有什么磐涅重 生之类的特殊能力?”何易暗自疑惑。 又过了不久,尸体也尽数被那二人运送至崖洞的上口,然后,他们开始整理之前运下的灵产。 一口口大箱上的封条被扯下,一阵挑挑拣拣过后,那二人各自往背上负了一整袋,继而走向冰桥另一侧的,那个充满了蓝色飞虫的崖洞之内。 何易并没有跟上去,只是看着他们将手中的灵产捏碎,撒给石壁上的飞虫,身形也渐渐被那蓝色的光点所淹没...... “我们要不要跟进去?或许,他们口中那头‘被封印’的雪鬼,就在那崖洞里面。”钟慈忽地说道。 “进去干什么?遇鬼不退?以死为生吗?”何易摇了摇头说道。 那两名修士说,这些灵产是用来封印雪鬼的,而现在却是喂给了那些蓝色飞虫。 也就是说封印即是飞虫!而灵产,也就是开启封印的条件。 只要知道了这些,他们便随时可以进入其中。 再说了,既然在隐身途中不可与外物触碰,那就更不能在这时进入另一侧的壁洞了。 若是无意间被飞虫碰了一下,导致隐身失效,而自己手中又没有灵产可以喂给飞虫,怕是一瞬间就要被吞噬成白骨。 “咱们不会御空飞行,从空中离开,显然是不可能了,只能另外寻找出口。” 何易指了指崖洞里的那条上坡路:“那里应该是用来囤积尸体的地方。我们上去看看吧,一来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出路,二来......顺便找一找有没有你二叔和钟闵的遗体,若是没有......那就证明他们可能还活着。” 闻言,钟慈的身子顿时一僵,眼中随即闪过一抹希望之色。 这蜃界之内的雪鬼既然已经被封印住了,那上口处贮存尸体的地方,自然不会再有行尸的出现。 不但不危险,反而还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 往上走,穿过一条低矮盘旋的石阶通道,眼前再次豁然开朗,出现一座藏尸洞。 这地方似乎同样被设下过某种阵法,并无什么危险性,只是用来降低气温,以保证尸体不会腐坏。 这里的尸体大多都是那些世家修士的,也有少数的村民,被一排一排整齐的竖在中央,身上皆凝有一层链接地面的厚冰用作支撑,以确保尸体不会倒下,乍看上去,这满洞的尸体,就如一支整齐列阵的军队一般。 钟慈心中担忧二叔的安危,飞快的穿梭在这些尸体周围,一排排仔细寻找着钟拙与钟闵的影子,半个时辰过去,随着检查数量的增多,直至完毕时,却也没有寻到他们的遗体。 至此,钟慈再也按耐不住,蹲在地上,低声抽泣起来。 “二叔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她是喜极而泣。 天知道,她此时的内心究竟有多么的悲伤与愧疚。 “吉人自有天相。”何易不知如何宽慰钟慈,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来。 但这对于钟慈来说,却已是足够了。 “谢谢,真的谢谢你......还有,对不起.....”钟慈偷偷抹着眼泪,将头深深埋在膝间,低声说道。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29章:幕后黑手 在了解到钟拙与钟闵有可能还活着后,何易与钟慈也是放心不少。 那魂符之术,虽然对自身的损害极大,但只要不将魂力完全耗尽,便也不会造成生命危险。 虽说如此,但毕竟是损耗了自身的魂魄,所以必须好生静养极长的一段时间,用来滋养与恢复。 ...... 这间用来贮存尸体的冰室,几乎是完全密封起来的,有没有出路,一眼便可了然。 何易慢悠悠的在这尸堆中来回走动着,逮住个平民扮相的男人,就要仔细往人的后脑勺上瞅上一阵。 这一幕落在钟慈眼中,却是涕笑皆非,伤怀的情绪也被冲淡了几分:“你在找什么?” 何易随口说道:“在斛阳时,答应过一个孩子帮他找到表哥的。” 听他如此说,钟慈越发觉得好笑:“既然是寻人,你不看样貌,却盯着尸体的后脑勺看什么?那人脸还能生在后脑勺不成?” “......”何易无奈的白了一眼,道:“我又不认得那孩子的表哥,只是听说后脑勺上有一块白色细长的疤痕,所以如此。” “......” 这间冰室之中的尸体,大多都是身着氅衣的修真之人,并没有多少短褐百姓,这般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顺着上坡继续向上,仍旧是一间间的冰室,大约七八处,其内也都存放有大量的冰尸。 何易大致数估算了一下数量,只说修士的尸体,就已经有将近一千的数量了,甚至比那练气宗的内门弟子的数量还要多。 若这些尸体尽数被雪鬼操控,化作“飞尸”,那将会是何等恐怖的一股力量?他们那些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些行尸数量如此庞大,早晚必成祸害!不如一把火烧个精光。”钟慈声音凌冽,面色如霜,手里拿着一支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火把,紧紧攥着。 若是身旁有一桶火油,她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泼上去,然后全部烧毁。 “我说大小姐,你做事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啊?这里可是密室!你是要把自己也一并烧死不成?先找出路吧!”何易无奈的说道。 他与钟慈的想法不同,这尸体,无非就是一些工具而已,若是不被恶人操纵,根本不会有半点危险。 与其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花费大量时间来焚烧尸体,倒不如抓紧时间寻找出口,将这里的消息带出去,才能让更多的人幸免于难。 ............ 继续穿过几件冰室,这条上坡路也就达到了尽头。 一条死路,并无出口。 这让何易很是失望。 这已是崖洞之中唯一的上路了,若是不通地面,那就说明这一侧的崖洞之中根本就没有出去的路。 若是修真之人,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御空而行,从冰桥上方的蜃界云层中离开,但这对于并不会御空飞行的何易与钟慈来说,这里就成了一处绝对的死地。 两人原路返回,重新来到崖洞下方,往另外一条直行的通道探索,很快便又走到了尽头。 这条通道深入不远,尽头处,只有一间不大的石室,其内有石床、石凳,一张木桌,及一排宽大的木架。 看样子,似乎是供人居住所用。 桌子与木架之上搁置着些许青瓷玉瓶,堆放几样器具,甚至还有一本修行所用的功法秘册。 何易目光一一扫过这些物品,最终停留在旁侧那张石床上。 那上面放置着一件十分破旧的黑色袍衫,几乎拧成一团,像是被什么人随手丢弃在那里。 他走过去,拎起一方衣角,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件黑袍,只见其上多处缺口,有割裂,有烧灼,甚至还有些许被扯碎的藤蔓卷在其中。 何易随即陷入沉思。 片刻后,一个满脸刀痕,眼神恶毒的黑袍身影,忽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原来是他? 至此,何易终于确定了这个幕后黑手的身份便是那日,在斛阳城外与赵寒一起的黑袍仙尊! 可是,那黑袍仙尊不是练气宗的人吗?何易暗自疑惑。 而且据江胜说,那黑袍仙尊在练气宗内的身份与地位,也是极高的。 起初时,何易还担心那黑袍会将斛阳易主的消息如实传入练气宗内,惹得仙门修士围攻斛阳。可自从赵家覆灭之后,练气宗却是出乎预料的,专门派了另外的内门子弟,前往斛阳调查赵家的事情。 也就是说,斛阳城的消息根本就没有传入练气宗内...... 如果顺着这条线索继续往下推测的话,这黑袍的真实身份也就成了一个谜底。 或许,他根本就不是练气宗的人也说不定。 最重要的是,那黑袍去往斛阳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拥有“复活亡者”之力的夜郎天书,而周围又囤积了如此多的世家修士的尸体...... 虽说何易一时还无法猜出那黑袍仙尊的真实身份,但其最终目的,却已是昭然若揭。 他想通过夜郎天书,来复活这些修真之人的遗体!从而......组建一支唯命是从的亡者大军! 何易松开捏着衣角的手指,那件黑袍随即又落在地上。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 “何易!你看这里,这是练气宗的腰牌!”钟慈在那木桌上一阵翻找,却是挑出一块翠玉腰牌。 正面书“练气”,背面则篆刻着“洪陵”二字,应该就是那黑袍仙尊的名字了。 她亦算是对练气宗有所了解,细思片刻,便与何易说道:“我记得三年之前,练气宗的上一任宗主无故暴毙。之后,其座下弟子,洪敬、洪陵二人各执内门势力,争夺宗主之位,最后以洪敬的胜利而告终。至于洪陵此人,一直杳无音讯,没想到居然躲藏在这里!” 那洪敬与洪陵二人,原本同根而生,同胞兄弟,为了一个宗主之位,却连手足之情都不顾了。 据说,那洪陵在最后一战之中,被洪敬提前安排的卧底出手偷袭,以致容貌尽毁,面目全非,也因此得以混入乱阵之中,成功出逃,捡回一命。 听钟 慈这般说着,何易遂又想起黑袍仙尊那张满是刀疤的脸...... 应该不会错了。 争夺宗主之位失败,心中不甘,便想利用雪鬼的能力,来大量收集修士与百姓的尸体,再以夜郎天书的能力重新将这些修真之人的尸体复活,组成一支拥有仙法之威的亡者大军,反攻练气宗复仇...... 何易在脑中快速梳理着线索,整件事情背后的阴谋,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接下来整整半日,何易与钟慈在这崖洞内反复寻找了数遍,都没有发现另外的出口。 而那两名修士,自从进入冰桥另一侧的崖洞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这不禁让何易怀疑,另外一侧的崖洞之内是否存在其他的出口。 但他们不敢贸然进去。 那里面毕竟还封印着一头雪鬼,以何易与钟慈现在的情况,一旦被雪鬼发现,只怕当场就要被抽干魂魄,化为两具冰冷的行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何易脸上越发显得焦急。 他二人毕竟只是**凡胎,不似修士那般可以辟食辟谷,不久之后,钟慈的肚子便率先发出了一阵“咕咕”的声音。 “饿了?”何易似笑非笑的看了钟慈一眼。 也难怪,从昨日下午匆忙赶路,又在李家村遭遇行尸埋伏,连夜激战,直至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莫说是钟慈,就连何易都觉得饥渴难忍。 钟慈俏脸一红,连忙将头底下,道了句:“我才不饿。”可话还没说完,肚子便又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何易打趣道:“饿就是饿了,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我也饿喏,这个给你。” 说着,他便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扔到了钟慈的手中,接过一看,却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白面馒头。 钟慈见状,眼睛里顿时放出光来,不由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馒头?” “从冰室里捡来的。” “那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呃......你快吃吧,吃完了,咱们闯闯那封印雪鬼的崖洞,再这么耗下去,该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何易含糊其辞,随即又从怀里取出半张面饼,自顾的啃了起来。 这些食物,是自冰室内的尸体怀中搜到的。 修士虽然可以辟谷不食,但百姓却不行。 在北地,百姓们在外出时,一般都会将干粮袋子贴身隐藏,以防被冻的过硬,难以食用。 也幸好冰室之中掺杂着少许北地百姓的尸体,否则,他们可就真要饿着肚子行动了。 钟慈低着头,轻轻往那馒头上咬了一口,却还有几分柔软与温热,可那冰室里寒气冽冽,逼人肺腑,哪里会有这般温热的东西? 许是何易早早就将这馒头贴身而藏,用体温焐热之后,才拿出来的。 念及此处,钟慈又想起之前的种种误会,心中顿时生出一种难言的愧疚之感。 她却是没有想到,这位太守大人看似冷漠的外表之下,也还有着一颗细腻而柔软的内心。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30章:又见黑袍 就在二人吃东西的片刻,情况忽然有了新的变化。 崖洞之外,莫名刮来一阵大风,紧接着,便见大片大片的蓝色飞虫从另一侧的崖洞之中涌了出来,逃似的向四方散开,如漫天蓝色的星光。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深谷之中急骤传来一阵颤动,两侧的山体间,一道道巨大的裂隙浮现,地动山摇,将何易与钟慈震的一个趔趄。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何易与钟慈皆是一惊,快步走出洞口,正要往那冰桥上迈步,便被几块滚落的巨石堵住前路,重重砸在那冰桥之上,发出震耳的轰鸣之声。 砰! 一个人影从那洞口倒飞出来,砸在崖壁之上,那股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的身子压扁,血液迸射,化作一滩烂泥。 砰! 还未等何易转头去看,便又是一个人影倒飞而出......正是半日前进入的那两名修真之人。 顷刻之间,丧命黄泉。 这变故来的突然,根本不给正在吃东西的何易二人反应的时间,眼见那座冰桥就要被坠落的巨石压垮,何易连忙扔掉手中的半块面饼,大叫一声:“快跟我来!”随即拉起钟慈就往冰桥的另外一侧冲了过去。 轰隆隆! 就在他二人刚刚冲入另一侧的崖洞时,那座冰桥终于也承受不住坠石的压力,轰然分裂,落入深谷下的寒雾之中,消失不见。 链接两座山崖的唯一通道,就这般断裂开来...... “到底是......” “嘘!别说话!” 何易面色严峻,目光紧盯着崖洞深处一团淡淡的蓝色光晕,打断了钟慈的话。 不知道为何,他胸前的先祖舍骨不停地颤动着,自发运转,散发着浓郁的杀气。 这种情况,一般只有在冥丹作祟时,方才会出现,可现在,冥丹仍旧安安静静的悬挂在何易的脖颈间,丝毫没有作祟的迹象。 难道是内里那头雪鬼突破封印了吗?何易暗自思忖着。 可转念一想,却又不然。 那雪鬼虽说带着一个鬼字,但却属于水行之物,并不在五煞之中。 而先祖舍骨,也只会对煞气产生排斥作用,对于五行,则没有任何效果。 这就十分的奇怪了。 “喂!恶女,那隐身符,你身上还有吗?”何易小声问着钟慈。 之前的隐身符早已经失效了,他不确定里面到底有什么事情发生,只能再向钟慈讨要一张,以保万全。 “只剩最后两张了......”钟慈施了符术,将何易前额那张失效的隐身符摘了去,又重新贴了一张新的,二人的身体再次隐于无形。 “小心点,跟在我后面。”何易说着,小心翼翼往那崖洞之中走了进去。 ............ 蓝色的虫群大量的四散逃逸,崖洞内的光亮也比之前暗淡了不少。 或许是封印有所损毁,又或许是因为隐身符的缘故,一路走去,那些飞虫皆是萎靡不振的爬在通道两侧,没有再对何易进行攻击。 他们很快来到了通道的尽头处,这似乎是一座被从中央挖空的石山,盘路环绕四侧,高不见顶,下方则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其内寒雾充斥,夹杂着无数闪烁着蓝色荧光的飞虫,相互交融起伏,如同银河落水。 透过层层的迷瘴,依稀可以看到一个淡淡的巨大的幽影,在蓝色的雾海中不断的游动,似乎在积攒着力量,而后朝着上方的虫群狠狠的撞了过去! 轰隆隆!!! 何易与钟慈下意识的后腿了一步,便听一声剧烈的轰鸣,整座山体再次发生震颤,无数的蓝色飞虫随着这一次的撞击烟消云散,但很快又有更多的飞虫,自四面八方的洞口之内飞涌而来,钻入中央下陷的天坑之中,附着在那条蓝色幽影上,疯狂的啃食撕扯......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着天坑中的这一幕,钟慈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些不起眼的蓝色飞虫,居然可以将雪鬼克制的死死的? 这时,何易方才发现四周的盘路外侧,有着十数个大小不一的山洞,其内有风吹出,搅动着靠近的雾气。 既然有风,那就说明那些山洞并不是完全封死的,或许出口就在这些山洞内部! “我们走吧!趁着雪鬼还没有完全突破封印,赶快离开此地。”何易略带紧张的说道。 胸前的先祖舍骨再一次的颤动了起来,似乎在向何易示警。 他本就是个对危险极度敏感的人,见舍骨频繁的出现异动,下意识的看向四周,目光随即锁定在高处的一个山洞之内,那里面,似乎有着些许淡淡的黑色雾气,正如泉水一般,缓缓向外流淌着。 他隐隐听到了一阵痛苦的低吟。 “快!别再耽搁了。” 待山体的震颤渐渐止住,天坑中的雪鬼再次准备蓄力冲击封印时,何易连忙拉着钟慈蹿向内里的山洞,找寻离开的路。 “你等一下!我还不能走......”钟慈挣扎着,将何易的手甩到一边,而后取出一张空白符,一边看着天坑内的情况,一边以驱魔真气为笔,在那上面画着晦涩的符咒。 雪鬼本就难得一见,连她族中也并无详细的记载,更妄谈这封印之法了,这大好的机会,钟慈自然要详细记录下来,以供族中参考。 何易两眼一瞪,气急败坏的吼道:“你这恶女!又想干什么!遇鬼不退?已死为生吗?开什么玩笑!你想死,可别拉着我一起!” 对于钟氏一族的这种执拗,何易实在是无语了,知难而上虽说可叹可敬,但若一味的莽撞求死,不知变通进退,这钟氏早晚要面临灭族之祸。 “我......我不要你管!你要走,就自己先走好了,我也不想在拖累你了。”钟慈听他说的难听,鼻子一酸,随即执拗的将脸扭到一旁,但手上的动作却仍旧没有停顿。 “若不是答应过你二叔,我早一走了之了!还会陪你落到这鬼地方吗?来日方长,忍!忍耐!懂吗!”何易知道这些钟家人一个个皆是比牛还要倔的脾气,只得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不!你先走吧!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将这雪鬼的真身,以及封印之法记录下来,传回族内,填入《万鬼谱》中,日后若在有雪鬼出现,也能让族中的手足少一些伤亡......”钟慈心知何易是为自己好,却仍旧倔强的说道。 一道道红色印记被刻印在黄符之上,她不在理会何易,全神贯注,记录着天坑内所发生的一切。 ............ 这时,雪鬼再一次对着封印发动了冲击。 这一次冲击的力量,比前一次的冲击更加猛烈,蓝色的星雾之海受到这股冲击力 的影响,翻腾起滔天的海啸,虫浪一波又一波的溅射向周围。 山体再次开始剧烈的震颤,巨大的壁石一块块坠落而下,在周围砸起一片又一片的尘埃。 便在这时,一道褐色的神芒自山体顶部的那一处洞口冲了出来,却是一名中年修士,脚踏一方龟壳法宝,凌空悬浮在天坑的正上方,满脸阴沉的注视着那头被虫群严密包裹的雪鬼。 “耗吧!再耗费一些力道,老夫马上就放你出来。” 在见到那名中年修士之后,雪鬼似乎变得更加暴躁,加快了冲击封印的速度。 奈何那些蓝色飞虫似乎死之不竭一般,无论它杀掉多少,都会有更多的飞虫,从周围的山洞之内飞出,很快便填补上了被雪鬼冲开的空档。 “怎么,老婆儿子被杀,生气了?不过,杀掉你老婆的,是外面那些修士,与老夫可没有半点关系!非但如此,老夫反而还帮你报了仇,按理说,你应该感谢老夫才是啊!”那中年人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而雪鬼,似乎是听懂了那中年人的话语一般,变得更加疯狂,在周围卷起层层骇浪,再次冲向天坑之外。 “吼!!!” 三根如同尖刀般的巨大手蹼探出天坑,那雪鬼怒吼着,如同一头远古的寒冰巨人一般,紧紧扒着边缘的盘路,想要从坑中攀爬出来,另一只手继续抓向空中的中年修士。 半空中,无数飞虫状若疯狂的涌向雪鬼,那只巨大的手掌一边飞速前伸,一边被飞虫啃食,迅速消融着,至那中年人身前半丈处,彻底被撕扯零碎。 饶是如此,那中年修士仍旧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侧身躲避,闪出三丈之外。 “哼!我看你还能撑多久!一会就将你彻底炼化,成为我仙躯之养分!” ...... 这名中年修士,之前一直背对着何易,而这一侧身,何易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正是那日从斛阳城外逃走的黑袍仙尊洪陵! 只不过如今的洪陵,明显与那日不同。 满脸乌色,印堂黑紫,周身浓郁的护体灵气之上,似乎还掺杂了些许黑气,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侵蚀着他的护体灵气。 他那眼神虽然凌厉,但目光深处却显空洞,隐隐有行尸之相。 很显然,那日进入他体内的那道怖煞之气,仍旧没有被他彻底祛除。 “果然是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何易紧紧攥着拳头。 一头雪鬼,再加上一个修为极高洪陵,让何易根本升不起任何对抗的念头,尤其是在这山洞之中,身为土行修士的黑袍,几乎可以将整座山体化作武器,别的不说,单就是那一招仙门秘术地龙卷甲,就完全可以碾压他们二人! 山洞内震荡不断,断裂的山石纷纷从高空中砸落而下,随时都有被砸中的可能。 何易的身体紧紧贴着石壁,焦急的看着身旁的钟慈,正要催促时,她手中的符已然画完,夹在双指之中虚晃几下,道一句急急如律,便有一股无名之火猛窜而出,瞬间将纸符燃烧殆尽。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31章:坠入天坑 “好了吗?别愣着了!快走!”何易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周围坠下的落石上,一面躲避着,拉起钟慈冲向高坡上的一处洞口。 无论出口在不在里面,至少要先躲开这些坠石才行,否则一旦被砸中,他们身上的隐身符立刻便会失去效果。 “哼!看了这么久的戏,就想一走了之吗?”便在这时,悬浮半空中的洪陵忽地开口,目光冰冷的转向何易与钟慈的方向。 虽然他并不能看到,但却能够十分清晰的感应到何易的存在。 或者说,是能够感应到舍骨之上所散发的杀气。 一定有外人的存在! 没想到自己以蜃界之法隐蔽起来的藏身之地,居然会有外面的人混进来,洪陵好奇之余,却是一声厉叱:“给我现身!” 随即大袖猛挥,即刻便有一股腾腾的黑气自他袖中喷出,迅速扩散,化作漫天鬼雾,转瞬之间将何易与钟慈围困在内。 于此同时,何易胸前的先祖舍骨骤然自发而动,血红的杀气直逼天际,与黑雾交织缠绕在一起,如两支军队般厮杀在一处。 “这是......怖煞之气?怎么可能?”何易面色凝重,看着洪陵身上交缠在一起的灵气与煞气,惊诧不已。 按理来说,五行与五煞乃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就好比水与火,根本不可能融于一处,可此时此刻,这两种东西却真真实实的,同时并存在了洪陵的身上。 是因为他吸收了这头亦灵亦煞的雪鬼的力量,因此而产生了不完全的中和作用吗? 何易一边催动杀气抵挡,一边暗自猜测着。 在使用怖煞之气困住何易之后,那洪陵便露出满脸的痛苦之色,两只手死死的按着脑袋,将全身的灵气汇聚于双手和灵台中,在半空中诡异的扭动着身躯。 “哈哈哈!这黑气果然是五行灵气的克星!我若能够掌握,必将横扫整个练气宗!我!洪陵!......才是练气宗真正的主人!” 洪陵的表情狞恶,状若疯狂,双目中满是血丝,脸上虽然痛苦,但目光深处却满是兴奋之色,随即将手一甩,顿时便有大量的飞石汇聚一处 “压山术!” “不好!快进去!” ...... 不知何时,那黑袍仙尊已然在暗中准备好了一记仙法,朝着杀气所在的方向砸了过去。 这环山的盘路本就是横向一条,又不足丈宽,根本无法随意躲闪,无奈之下,何易只能狠狠推了钟慈一把,将其推入后方的山洞之内,同时施展破字符,剑气纵横而出,金光直袭那座石山之上! “破!” 何易全力出手,一剑将那坐不大的石山斩为两截,受到外物的碰撞,隐身符也在同一时间失去效果,现出身形。 “是你?怪不得气息如此熟悉......哈哈哈!简直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那洪陵先是一愣,随即流露出一种狂喜之色,仿佛见到了十分珍贵的宝物一般,用颤抖的声音狂吼道:“煞气!给我煞气!” 在斛阳城外时,他亲眼见过将何易包裹在内的那股煞气是多么的庞大。 仅仅是外泄出的一缕,就已经将参悟造化之境的他折磨的苦不堪言。 他尝试过用体内的灵气将怖煞之气驱逐出去,可没想到的是,那些让他赖以仰仗的土行灵气,在遇到怖煞之气以后,竟然如同冰雪遇见了烈日一般,快速消融。 片刻之间,便将他体内的灵气耗去了七成。 所以,他那日选择逃走,实属无奈之举。 否则他只要再使一次仙门秘术,或再用出几件法宝,定然能让那些斛阳军有来无回! “痴心妄想!”何易寒声说道。 “痴心妄想?呵呵,看来你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主动将那颗黑珠交出来,老夫或许还会留你一命,若是负隅顽抗......就先杀了你,再慢慢从你身上搜!” 言罢,黑袍周身灵力大盛,五指探出,无数坠石升入空中,朝着何易所在的方向疾速砸去! 轰隆隆!! 飞石如流星而落,坠在何易左右两侧的盘路之上,瞬间将这唯一的通路堵死。 在施展仙法之时,那洪陵的表情更显痛苦,怖煞之气虽然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能够暂时为他所用,但这柄双刃剑同样也在侵蚀着洪陵自身。 “把东西交出来!” 将何易两侧的道路封死之后,那洪陵急骤朝着何易飞去,以掌化爪,扼向何易的喉咙! “有胆就自己来拿!”何易凌然不惧,挥动斩魔剑,直迎而上! ...... 正如何易所猜测的一样。 捕捉雪鬼,储存行尸,夺取夜郎天书......洪陵的最终目的便是为了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亡者大军。 为了这个计划,他在这蜃界之下躲藏了三年,冒着尸骨无存的风险,多次只身进入北荒之中寻找雪鬼,甚至不惜暴露身份,与练气宗暗插在斛阳城的走狗赵家接触。 现在雪鬼捉住了,修真者尸体的数量也储存的足够多了,可就在《夜郎天书》这最关键的一环之上,却被眼前这个家伙坏了好事! 不过,临阵而逃虽然屈辱,但从斛阳离开之后,洪陵却发现了一种比亡者大军更加强大,也更加恐怖的东西。 五煞之气! 此物天克五行,若是能据为己有,足以扫平整个练气宗! 嗖! 洪陵的速度快极,如一道流星闪过,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便以冲至何易身前。 可就在他即将捏住何易的喉咙时,他的整条手臂却是直接从何易的身体上穿了过去,丝毫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于是,他那威力绝伦的一掌,便顺势击在后方的半坐石山之上,灵气透入,石山瞬间化作一堆碎石塌陷,滚落中央的天坑之中,被石山堵死的洞口逐渐显露出来。 便在这时,一张金色符忽地从山洞内部飞出,悄然贴在了洪陵那张满是疑惑的脸上。 “千斤符!” 巨大的压力骤然加身,这一瞬间,洪陵只觉得自己身上像是驮了一块千斤巨石一般,令他的身体急骤垮了下去,脚下的石地喀喀作响,被压出一道道裂隙。 “符、符术?......钟家人?”洪陵脸上有着片刻的诧色,吃力的伸出手,想要将脸上那张符撕下来。 “破!” 见此机会,早早便以幻字符逃离飞石封锁的何易,重新折返而回,挥动斩魔剑狠狠劈向洪陵的后背。 金色的剑气瞬间破开了洪陵的护体灵气,喷涌的鲜血伴随着金光的闪现,如雨点一般洒向后方的天坑。 ...... 这一刻,时间似乎有着片刻的静止。 在这之后,洪陵竭尽全力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周身灵气再盛,怖煞之气也在这一刻被他竭力释放出来。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交汇一处,轰然爆发,所产生的冲击形成一片片骇浪,将何易与钟慈二人尽数震的倒飞而去。 钟慈倒还好一些,后背撞在石壁之上,震出一口鲜血,便跌落在地。 但何易便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本就站在洪陵的身后,被这一股冲力掀飞,直挺挺落入山体中央的天坑之中。 危机关头,何易甩出千幻鞭来,企图用鞭身缠住盘路上的巨石。 但他失败了,那鞭身的长度不足,根本无法在那块巨石上缠绕一圈。 何易双目圆睁,目露绝望之色。 便在这时,边缘处忽地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掌,牢牢将鞭身抓在了手中! “快!向上爬!”钟慈俯在盘路边缘,紧紧抓着鞭子,用尽全力向上拉扯,几乎要把银牙咬碎。 ............ 另一边,在怖煞之气爆发开来之后,那洪陵的身上便升起一层黑色的火焰。 如果此时的何易能够看到,必然会失声惊叫出来。 那一股怖煞之气,正在争夺洪陵身体的控制权! 正如何易在北荒雪原之中,第一次使 用冥丹的力量时,所展现的场景一般无二。 业障加身! 煞气正在夺舍! 想来是何易那一剑,在伤了洪陵的同时,也破坏了他体内灵、煞二气的平衡。 “对了......这就对了......呵呵呵......”洪陵如同一个失魂落魄的疯子一般,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 灵气与煞气当然无法并存,但他在设法驱散体内的那道煞气时却是偶然发现,那似灵非灵,似煞非煞的雪鬼精魄,却可以从中调和,使灵气与煞气在他体内呈现阴阳交汇之相,相安无事。 在洪陵最初捕获到雪鬼之时,一共捕获到了三头。 一雌、一雄、一子。 他以初生的幼年雪鬼做为要挟,将雄性雪鬼封印在此处的天坑内部,雌性雪鬼则被他派往外界,吸食人魂,搜罗尸体。 昨夜,那头雌性雪鬼被钟拙斩杀,而幼年雪鬼也在今日,被洪陵彻底炼化吸收,用来中和体内的灵气与煞气。 这也是天坑中的雪鬼为何变得如此暴躁,不惜损耗躯体,也要数次冲击封印的原因。 但那头幼年雪鬼太过孱弱了,所得到的中和之力根本无法满足他的需求,而现在,他要做的,便是将这头成年的雄性雪鬼一并吸收! 当然,还有何易,或者说何易身上的那样带有怖煞之气的东西。 虽然洪陵并不知道那东西究竟从何而来,但此时此刻,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那东西还在何易的身上,就足够了...... 砰! “松手!” 洪陵一脚踩在钟慈的手背上,地面尖锐的碎石顿时刺破了那只白嫩手掌的皮肉,鲜血徐徐淌下。 钟慈闷哼一声,没有松手,反而握的更紧。 “你还真是痴心一片啊......不过,这小子有什么好的?” 洪陵冷冷笑着,脚下越发的用力,将钟慈的手骨踩的喀喀作响。 他低头看着钟慈那张如花似玉的俏脸,随即又想起那日斛阳城外,拼死也要救下何易的那个绝色的悟道女子,一时间,心中竟然隐隐升起一股嫉妒之意。 “真没想到,居然还会在这里碰上翊圣邪界的钟家人,念在钟氏一族曾与我有救命之恩,你现在松手,老夫还可以留你一命,也算是你钟氏的福报。”洪陵淡淡的说道。 数日前,他曾与一名红衣红发,面目狞恶的钟家人相遇。 那时的洪陵正被煞气折磨的苦不堪言,是那名钟家人告诉他,必须要找一样介于灵、煞之间的东西,用来调和己身,方可保下性命。 也正是因为这一句提醒,洪陵才得以找到中和煞气的办法。 钟慈牙关紧咬,长鞭却是丝毫不放,死死瞪着洪陵那张满是刀疤的丑恶嘴脸,恨声道:“我钟氏一族居然会救下你这种恶毒之人!真是瞎了眼!” “哦?” 洪陵先是一怔,便像是发觉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桀桀笑了起来:“罢了罢了。” 他一脚踢在钟慈侧腰,将钟慈踢出三丈开外。 千幻鞭本就是一条普通质地的长鞭,先前已经被崖洞钟的飞虫啃咬过,此时又受这股巨力的影响,顿时应声而断。 一声惊呼钟,刚刚爬到一半的何易,身体再次朝着天坑之中坠落而下。 那洪陵脸上掠起一抹冷笑,也是纵身一跃,朝着天坑之内跳了下去。 “吼!!!” 紧接着,雾海之内一阵翻腾。 见有活物落下,坑中那头雪鬼骤然探出那颗似幻似真的巨大脑袋,张开大口。 狠狠的,狠狠的,将这落下的二人,一口吞了进去! “不!不要” 钟慈艰难的爬回天坑边缘,眼睁睁望着这一幕,发出一声绝望而凄然的惨叫,在这山体之内回荡,久久不散......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32章:杀、煞 天坑之内被大量蓝色的飞虫与白色的寒雾充斥,看不见底。 那雪鬼的躯体也是一种半白的透明。 它没有实体,只是一种由寒气与水行灵气所形成的烟雾状的生命体。 所以,它就算将何易一口吞下,也仍旧无法如寻常的恶兽一般咀嚼或是消化。 当然,它的目标也并不是破坏何易与洪陵的肉身,而是......吞噬魂魄。 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何易眼前的寒雾不断的扭曲变形,化作一张张丑陋的鬼脸,盘旋纠缠在他的身体周围。 那些鬼脸尽是被雪鬼吞噬掉的魂魄,在被雪鬼的躯体融合同化之后,变成一只只伥鬼...... 而雪鬼之所以能够控制行尸,也俱是这些伥鬼的功劳。 “我也将成为其中之一吗?”何易凝视着那些伥鬼,下意识的这般想着。 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下去,恐怕即刻就会化作一滩肉泥吧? 反正自己是活不成了...... 略作沉吟,他张开怀抱:“这具躯壳,你们若是想要,尽管来拿吧!” 狂发乱舞,长衣烈烈,何易的目光平静如水。 似乎是听懂了何易的话语一般,那些伥鬼们顿时变得更加扭曲可怖,化作一道道白色幽灵,贪婪的朝着何易的身体冲了过去! “呃.....” 伴随着脑海中一阵剧烈的刺痛,何易的目光渐渐变得涣散起来。 “你......需要我的力量吗?”便在这时,在他的意识深处,忽地出现一个邪魅的声音。 “不需要。”何易淡淡的回应道,没有任何犹豫。 他早就料到了冥丹中的恶鬼会在此刻出来作祟。 “无论你问多少遍,结果都一样......” 他最后看了一眼高处不远,正与他一同下坠的洪陵,随即彻底失去知觉,意识也完全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 “呵呵呵......对,对!就是这样!” 何易被伥鬼入体的这一幕,落在洪陵眼中,顿时喜形于色。 他身上,黑、褐二色交织缭绕,相互侵蚀,相互攻击,给他的肉身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为了能够将煞气为自己所用,洪陵冒险在自己身上进行了一场实验。 但他失败了。 虽然利用那头幼年雪鬼,勉强中和了体内的灵气与煞气,但进入他体内的那一道怖煞之气却一直没有安静下去。 比如现在。 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煞气掠夺,只能勉强利用体内的灵气死守灵台,以确保身体的控制权不被夺走。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这幅残躯,不要也罢。 洪陵的目光紧锁在何易的身上,他真正的目的,便是在雪鬼吞噬何易灵魂的那一刻,将何易的肉身夺去! 这样以来,他的灵气、雪鬼之气、以及何易身上的煞气,便会完美的汇聚在一起! 这样以来,在他夺舍重生之时,体内的灵、煞二气便会自然融合! 完全没有任何的排斥反应! “尸解术!” 这一瞬间,洪陵激发了体内所剩余的所有灵力,肉身瞬间炸裂,血雨漫天,三魂六魄透体而出,紧跟着那些伥鬼之后,朝着何易的身体冲去。 这时,何易又忽地将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隙,注视着高处的众多伥鬼,以及洪陵的魂魄,嘴角翘起一抹冷笑。 “杀!” 便在这时,舍骨之上红芒大盛! 那犹如实质般的杀气,铺天盖地 的涌向四周,随着气流的盘旋,像是一条血色龙卷般,霎时间将周围的一切尽数卷了进去。 冲天的杀喊,震耳的马蹄,通鼓大噪,金戈兵鸣。 一支血红的军队,无数骑兵持枪冲锋,从龙卷之中践踏而出,枪刺箭袭,残酷而冰冷的剿杀着周围的伥鬼。 气势如虹! 而那些伥鬼,平日里也就只会趁人不备,做些阴毒之事而已,丝毫见不得光亮,哪里见过这等杀气冲天的铁血之阵? 在这支全副武装的血色军队面前,它们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除了慌乱逃跑之外,就只能被一面倒的碾压与屠杀。 “你们都在干什么!反击啊!上!都给我上啊!”这一下,洪陵的魂魄彻底慌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何易还留着这样一手,连忙指挥着伥鬼进行反击。 可惜没有任何的效果。 一群老鼠,在虎群面前,只有逃跑与被杀两种结果,在天生的克制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非但伥鬼尽灭,就连那头雪鬼,也在这支军队无坚不摧的铁蹄之下烟消云散。 血色大军很快便将洪陵团团包围起来,一名魁梧伟岸的将军飞马而出,在他面前勒紧缰绳。 一声马嘶,前蹄扬起,尽显英武之姿。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洪陵指着那来将,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完了,一切都完了......现在,他原本的躯体也没了,若不能及时找到一具新的躯体,等尸解术的时间一到,就算还能活着,他也要变成一只孤魂野鬼,孤苦的游荡在黑夜世间。 早知道,还不如直接将雪鬼炼化。至少,还能有个容魂之处。 “此剑,名为人屠。”那将军拔出腰间佩剑。 他这般解释,倒也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出于战争的本能,以及对敌方主将的尊重,认为应该报出自己兵器的名字,好让敌将得以瞑目。 “我他妈问你到底是什么......” 洪陵还要再骂,那将军却是直接拔马向前,手起剑落。红光一闪,将洪陵的魂魄斩为两截。 魂飞湮灭...... ............ “人屠......” 何易睁开眼睛,望着那位血红大将的背影,一时陷入沉思。 他并没有失去知觉,只是佯装出来,做给周围的伥鬼以及洪陵看的。 他知道舍骨一定会护佑他,正如以往的无数次一样。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血脉...... 何易的身体仍旧在向下坠落,但速度却是慢了很多。 先祖舍骨内的杀气虽然同样没有实体,无法将何易拖住,但他们却可以将周围的寒雾搅动成风,再以风的力量来减缓何易下坠的速度。 虽然作用并不会太大,但至少现在这个速度,是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摔成肉泥了。 当然,也仅仅只是不会被摔成肉泥而已。 砰!!! 在何易的身躯落地之时,周围的泥尘扬起数丈,地面深陷了下去。 那股巨大的冲击力,险些将他的五脏六腑震颤碎裂。 何易笑着呕出一口鲜血。 这一刻,耳边聒噪的风声,终于停了...... 在这片刻的安静之中,他的灵魂,仿佛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 ...... 天坑之下。 杀气虽然早已散去,但那个血红伟岸的身影却并没有随之消散。 他徒步走到何易身边,无瞳的眼洞紧落在何易身上,似乎像是在 思索。 片刻后,他忽地说道:“出来吧,斗了十几年,难道你就不想见见老朋友吗?” 说着,那红色的身影便就在何易身旁盘膝坐下,将那柄叫做“人屠”的长剑插入地面。 “喂!大叔,谁是你朋友?别自作多情好不好!” 不久后,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兀地从何易的身上传来,紧接着,便有一层淡淡的黑气从何易颈间的冥丹之中飘飞而出,落在血红色将军的面前,渐渐汇聚成型。 却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一身鹅黄裙衫,皮肤白净,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看上去稚嫩可爱,可那双水灵的大眼睛里面,却分明有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成熟。 那小姑娘抬起两只袖子,看了看自己身上装扮,似乎颇为满意,两步走到那坐着的将军面前,正与他坐下后的高度相仿。 “嘿嘿,大叔。你也感觉寂寞了?我还你为你那心肠都是铁石做的呢!”她一眼看穿了他的心事。 “......”将军沉默,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那小姑娘,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寂寞?或许吧...... 可寂寞到底是什么? 到底怎样才算寂寞?怎样又不是? 是不是寂寞了,就会主动去找一些事情来做? 可是正做着事情,为什么还是摆脱不了这寂寞二字? 小姑娘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露出两颗亮晶晶的虎牙:“斗了这么多年......也难怪。开始时,你强我弱。你明明可以将我抹杀,却偏偏不这样做。我问一句,这是为什么?” “......” 又是一阵沉默。 对于小姑娘的这个问题,将军似乎很是忌讳,避而不答,默默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 小姑娘两手叉起腰来:“我凭什么不能变成这个样子?” 将军叹了口气:“你不是人类。” 小姑娘哼了一声:“你也不是人类,为何化作人形呢?” 将军沉声道:“我乃舍利,之所以这般相貌,是受先主之意志影响。” 小姑娘道:“我乃煞骨,之所以这般相貌,也是受......他的意志影响!” 她指了指何易。 “他?”将军脸上的杀意骤起:“你分明就是馋他的身子!我警告你,若再敢夺舍,就算违天地好生之道,我也要将你斩于剑下!” 小姑娘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大叔,你若是不懂,就不要乱说好不好?我若不依他而生,如何结茧,如何定性?” 她后退了几步,欢愉的转了一个圈儿,小裙子荡开周围的寒雾,像是一只梦中朦胧起舞的蝴蝶:“看看我,好不容易才从他那满是戒备的意识中寻到这样一幅外表,而且,他喜欢。我结茧而生时,将这幅外表拿给他看的时候,他哭了!他居然激动的哭了?他一定喜欢!所以,我又如何不能变化?你看看,我处处为他着想,可他......可他......”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那小姑娘的脸上忽地一僵,有一种黯然的神色。 她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却是忽地弯下腰去,将脑袋,深深埋在了他的胸口,眼角处泪光涌现。 将军怔怔的看着自己怀中那颗小脑袋,半晌后,一声长叹...... 这一瞬间,一红一黑,两道身影迅速消散,化作两道流光,重新回到何易脖颈处的项坠之上。 一切又归于平静......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33章:黄粱旧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 当何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是天空的颜色。 白云朵朵。 他想要动身站起来,可身体却是一点都不听使唤,只有阵阵的锥心之痛,从他全身的肌肉骨骼传来。 他想要说话,可喉咙里却像是着了火似的,有一种撕裂与灼烧的痛苦。 还活着...... 身体上的痛苦虽然难以忍受,但何易却是在庆幸着,到底是**凡胎,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接摔下去,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然是苍天庇佑...... 冷风如同刀割一般划过何易的脸颊,这也让他那模糊的意识略微清醒了几分。 然后,何易发现自己的身体在缓慢的蠕动着。 他动了动眼珠,只见前方一个孱弱的背影,正将一条绳子握在手中用力的拉着,而绳子的另一头,则系在何易的身体下方。 那是一张完全由树枝所组成的担架。 不久之后,这缓慢的蠕动也停了下来,前方那个身影似是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紧接着便扔下手中的绳子,跑向远处。 何易听到了几只雪鸟凄厉的叫声,不知怎地,这声音就像是一柄钢刀似的,从他耳孔内穿了进去。 “呃!” 脑中一疼,便有一阵嘶哑的痛呼声,从何易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你醒了?” 刚刚小跑回来的钟慈,听到何易的声音,肩膀猛地颤了一下,眼中迸发出一抹无比欣喜的神色,快步走过去查看何易的情况。 “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钟慈目光热切的看着何易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一边用麻绳绑了雪鸟的翅膀,一边检查着何易的伤势。 何易虚弱的喘着气,想说一声:“哪里都不舒服。”可那双嘴唇却像是被针缝上了似的,无论如何都张不开。 无奈,他只得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朝着钟慈轻轻眨了眨眼睛。 “没关系,没关系,你好好养伤就行了。”钟慈似是被何易这幅样子逗笑了,但眼角处却藏着点点晶莹的泪花,她吸了吸鼻子,随即在何易眼前晃了晃那两只刚刚抓住的雪鸟:“等着,一会吃饱了,你就有力气了。” 她就这般坐在何易身边,将一团干净的白雪握在手心,待其融化过后,便就伸出一根小指,轻轻放在何易那双干裂苍白的嘴唇上。 一道略带温热的液体,顺着指尖,流入了何易的口中,甘甜且芬芳。 “......” 何易想说一声谢谢,可惜却无法开口...... 距离何易昏迷,已经过去整整两日的时间了。 从两日前,何易坠入天坑后不久,钟慈也顺着盘路跑到天坑之下,寻到了晕过去的何易,并用树枝做了一副担架,一步一步的将何易从天坑内拉了出来。 至于那头雪鬼,在舍骨剿杀了它体内的伥鬼之后,雪鬼的身体也随之分崩离析,自然消亡。而由蓝色飞虫组成的阵法,亦在洪陵魂飞魄散之后,随之消失不见。 来得快,去的快。 钟慈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想知道了。 只要他还能活着...... 野外的生活,对于常年奔走于不毛之地寻鬼除鬼的钟慈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两只雪鸟熟练的被她扒去羽毛,架在火堆上熏烤着,没过一会,便有一股淡淡的烤肉香味四散开来。 她扯下一截烤熟的雪鸟翅膀,小 心翼翼的去处内骨,又撕成小块,一点点的放进了何易的嘴巴里。 “快吃吧。”她声音轻柔的说道。 正要催促时,却发现何易那双睁开不久的眼皮,此时又重新合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钟慈怔了怔,无言的一声叹息。 雪鬼消散之后,李家村附近的气温终于恢复正常,气温回暖,阳光明媚。 钟慈拖着一个昏迷的何易,加之食物匮乏所导致的体力不足,所以走的很是缓慢,整整两天两夜,才行至李家村内。 她随意找了一间荒废的民居,将何易拖上木床,便想出去寻些药材来帮何易调理,当然,若是能够找到一辆马车,自然再好不过。 也算是运气使然,村子里的药铺中,正巧还有一些调理筋骨的药材被来得及被村民带走,他们钟家的马车,也仍旧停留在囤积货物的地方,虽然车上的物资早已经被搬空了,但这也正给昏迷中的何易空下了位置。 天色渐晚,不便行路,她便先在屋外生起炉火,就地煎起了药材。 ............ 屋内。 何易的眼皮微微颤抖着,似乎做了一个极为漫长的梦。 梦中,一个漆黑的身影不停盘旋在他的周围,时不时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这声音也是无比的熟悉。 许多许多以往的画面,随着这个身影,如同走马灯似的一张张出现在他眼前,陌生却又熟悉,而那道影子,却仿佛与这些画面融为一体般,丝毫不显突兀。 眼前的画面骤停,何易看到了一座华丽庙宇,内置大佛金身,有禅师普渡,僧侣诵经,香火不断。 门内,一个慈祥妇人一手拿着刚刚求到的竹签,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正向那禅师询问签意。 画面一片安定祥和。 “这是......明禅寺?” 何易刚想走过去,但那画面却不给他机会,再次急转。 庙宇起火,血色残阳,金身大佛之上血珠遍布,禅师僧第圆寂庙堂,在夕阳的映照下,就连这庙宇中的血腥,也显得几分神圣。 砰! 便在这时,一位魁梧悍将,手持染血长柄刀,推开那扇残破的庙宇大门。 当看到血泊中倒下的那一老一小两个身影时,悲愤的仰天长啸,无力的跪倒在地,紧接着,便被无数金甲侍卫团团包围。 画面中,所有人的面部都被一层朦胧所包围,唯有血泊中的那名小女孩,模样却是清晰。 “姐姐......” 梦中的何易一声轻唤,眼角隐隐寒着泪水。 ...... “乖,别怕,姐姐就在这里......” 月隐朦胧,烛光幽暗,将钟慈的侧脸渲染成了一种极具魅惑的红色。 虽无红袖那般绝色的美艳,但自身却是极具英气,那份不让须眉的气质,远不是红袖可以相比。 她轻轻伸出一根纤指,弹去了何易眼角的泪珠。 眼前这个男人,身居太守高位,统领数万兵马,能以凡人之躯,迅雷之势,在三日之内彻底覆灭赵家。 不想这等铁腕之人,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可他的姐姐,会是谁呢? 钟慈兀地想起,梦楼前挽着何易手臂的那个绝美的女子,顿时怔住了。 “你可别多想。” 片刻后,她的脸上没由来的升起几分小女子的羞怯,却 也不知在对谁诉说。 紧接着,她将一小口药水含进自己口中,随即轻轻的,印在了何易的唇上...... ............ 第二日清晨,何易在一阵耀眼的光照中醒来。 身上仍旧剧痛,但却已经减轻了许多,不似昨日那般难以忍受。 于是,他尝试着想要活动自己的身体,可努力了半晌,也就只能勉强将一只手抬起来,仅此而已。 “呀!你醒了?”睡梦中的钟慈察觉到何易的异动,猛然惊醒。 她这一夜都趴在何易的肩旁,许是又想起了昨夜嘴对嘴喂着何易伤药的事情,俏脸上通红一片。 “你怎么了?”何易看她那样子,只觉有些好笑。 经过药液的滋润,他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但声音仍旧极度虚弱。 “没、没什么。”钟慈脸上更红,连忙将头扭到一旁,掩饰着说道:“你身体如何了?饿不饿?这间房舍还有些许余粮,我去给你熬些粥吧。” 言罢,她便快步朝着内屋而去。 “......” 动不能动,何易一时成了个无事之人,所幸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昨夜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 明禅寺......那里肯定是明禅寺不假。 至于周围的人,虽说看不清样貌,但一定就是父亲与母亲。 十年前那日,何易家邸被围,杀出血路之后,自己率军直入皇城,而父亲则单刀匹马去往明禅寺寻找母亲和姐姐。 那时的冥丹与舍骨还在父亲身上佩戴着,并没有转交与自己。 而真正交于他的时间,则是在入狱的前一天,经由周老太爷之手转交给何易的。 所以,明禅寺内所发生的事情,冥丹与舍骨同样也是见证者。 “可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借由梦境将此事告诉我?”何易想不明白,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也不愿再去回忆。 不过,总归是明白了那日发生的事情,也明白了以父亲那样强大的本领,为何会被轻易抓住。 他是想与母亲和姐姐做伴啊...... “还有,为何梦中的父亲与母亲,样貌模糊不清,唯独姐姐的样子,却是那般的清晰?”何易心中疑惑。 若这件事,是冥丹或者舍骨主动想要告诉自己的,那留下姐姐的样貌,是想暗示什么? 何易的姐姐,天生患有一种怪病。 这病并非伤害性命的绝症,而是一种罕见的,名为“止生”的病。 意如其名。 他的姐姐,十岁时就停止了生长,无论是身高还是样貌。 何易刚刚出生时,姐姐是十岁孩童,至十五六岁时,仍旧是十岁的孩童身体,丝毫没有变化,虽说如此,但心智却不似孩童那般,反而极其聪慧。 甚至初为状元之时的何易,在智谋上也要略逊于姐姐。 “难道......姐姐还活着吗?” 对!一定是这样! 他又想起梦境中,冲入明禅寺的那些金甲侍卫,那明显就是镇国大将石铮的人。 以他和父亲的交情,若是发现姐姐仍旧存有一丝气息的话,他一定会选择隐瞒真相! 一定会! 念及此处,何易那颗沉寂已久的内心骤然升起一团火热,以至于他的身体,都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34章:重回斛阳 钟慈很快将一碗白粥端了过来,在汤勺里吹成温热,小口喂着何易。 这让何易感觉十分的不自在。 本想自己起身来吃,可现在体虚气弱,全身上下出了一张嘴巴之外,没有一处可以动的地方,且随时都有晕厥过去的可能。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任凭钟慈摆布了...... “对了,我昏迷时,脖子上颗珠子可有什么异动吗?”何易艰难的咽下一口米粥,含糊不清的说道。 温热的流食滋润着干涸的喉咙,那感觉就如同旱地久逢甘霖,说不出的舒适畅快。 他忽地想起在崖洞中,那个洪陵的身上也有一层与他一样的怖煞之气环绕,并且想要夺舍于洪陵。 看样子,这冥丹中的恶鬼,也有着与雪鬼同样的能力。 可以释放伥鬼,控制人身。 若是如此,那日后就更要小心谨慎了,绝对不能让怖煞之气再次外泄。 “有!”钟慈肯定的点了点头,待何易吃完,便将空碗置于旁侧,说道:“昨天夜里,这黑珠上鬼气腾腾,似乎要趁机出来,但另外一颗红珠却是自发与其对抗。只是,这红珠上的杀气明显要弱上很多,我连续用了三道镇鬼符协助这颗红珠,才勉强将黑珠压制下去。” 顿了顿,她又道:“你乃是一城之守官,还是早点将这邪物扔掉比较好,否则那一城百姓,可就要遭大难了。” 郡城之中人群密集,冥丹内的煞气一旦控制不住爆发开来,后果难以想象。 “仍不得。”何易摇了摇头,虚弱的说道。 这件事情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而是面对冥丹中的那头恶鬼,不能躲,只能彻底消灭,才能永绝后患。 现在,他将冥丹佩戴在自己身上,倒还能凭借舍骨的力量将其牢牢压制住,若是扔了,只怕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头比雪鬼还要强大数百倍数千倍的煞鬼出现,为祸人间。 “对了,那练气宗的竞宝大会......还有几日开始?”何易岔开话题。 “几日?后天就是了啊。”钟慈莫名奇妙的看了何易一眼,问道:“怎么?你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去练气宗参加竞宝大会啊?也不怕死在半山腰上......算了,你再休息一会吧,等我收拾好马车便送你回斛阳,至于练气宗,我自己去就是了。” 她拍了拍何易的手,丢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不可!”何易心中一惊,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身体骤地腾起半尺,又重重砸下:“你答应我!一定要按照期限将我带上练气宗......咳咳,咳咳咳......” 些许震动,牵动何易体内的伤势,险些便又晕厥过去。 舍骨与他的血脉相连,清醒时,舍骨为全盛,可以完全压下冥丹中的恶鬼,但若处于昏迷状态,舍骨便不是冥丹的对手了。 方才钟慈也说了,她连续用了三道镇鬼符配合舍骨,才勉强将冥丹压制下去,若是回了斛阳城,那还不得出大事! 钟慈急了,连忙扶着何易躺下,嗔怪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倔!都这个样子了,必须要静养才是!” “不行!”何易一只手紧紧抓着钟慈的手臂,厉声道:“答应我,就算我死了,也要将我的尸体带入练气宗!一定要 答应我!咳咳咳......咳咳咳......” 受到情绪的影响,何易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淤血喷在床被之上,染红一片。 钟慈心下慌张,担心何易的安危,连忙应道:“好好好,你别再乱动了,快躺下休息,我答应你便是了。不过,我还要先回一趟斛阳,找我二叔和钟闵......” 她话没说完,何易也只听了前半句,便又两眼一闭,昏迷了过去...... “你这家伙......” 钟慈神色复杂,轻轻叹了口气。 ............ 有了马车代步,行路的速度便快了许多,至黄昏前夕,钟慈已经驾着马车来到了斛阳城外。 经过数日的安置,流民的数量已经减少了许多,但还有不少患有风寒的人,被安置在外面临时搭建的棚舍内接受治疗。 为了一家生计,绝大部分的男人都接受了斛阳城的招募,进入军营,成为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预备军。 另外,公良雎派去众多人手,又配了监军与工匠,让与余下的百姓一起去西南十里外的荒地开垦,打算建造一座新的小镇,以供流民重新安家。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钟慈驾车进入城中,一路马蹄不断,待行至一间医馆门前,便飞身下马,急匆匆冲了进去。 “大夫!大夫!这里有病人急需医治!”钟慈害怕何易有什么闪失,也顾不上那么多礼节了,略扫了一眼前堂几名抓药的学徒,便大步流星,直奔后堂而去,险些将几名路过的病人撞到。 如此冒冒失失,也惹得周围一阵谩骂。 “诶!你这家伙想干什么!我家师傅正在后堂替病人疗伤,不得打扰!若要治病,先排队去!” “医馆重地,岂能随便闯入?赶快出去!否则我们就要报官了!” “......” 见有外人蛮横闯入,两名学徒连忙将钟慈拦下,厉声喝斥着。 由于大量的流民涌入,导致城中患风寒者极多,医馆人满为患。他们本就忙的不可开交,见有人欲要闹事,肯定不会给出什么好脸色。 “一边抓药去,本姑娘没工夫搭理你们!快让大夫出来!” 他们急,钟慈更急。 钟家一直以来都隐居于世外,而钟慈真正介入世俗之内的时间更是不长,还不懂得多少人情世故。 那火药似的脾气一上来,管你如何如何,说要医师出来,立刻便要见到,否则肯定不会罢休。 在两名学徒的拦截之下,她又强行疾走了一段距离,至那后堂门口,却见一名医师打扮的中年人,正与一位文士模样的人坐于院中,闲谈饮茶,聊的正欢。 哪里是在替人疗伤? 院中的两人也听到了前堂的吵闹声,却是一怔,尤其那名文士,更是显露出一副不悦之色。 “贱民!敢擅闯民宅,不怕官府将你抓起来吗?”那文士说着,便做出一副倨傲的模样,他看钟慈面上染尘,衣衫褴褛,与外面那些流民并无两样,便更显轻视。 “老娘懒得你!”钟慈瞪了那文士一眼,径直走向另外那位中年医师,催促道:“跟我走!去给伤者治疗,否则我便砸了你这医馆!” 若换成平时,有人胆敢带个“贱”字辱骂与她,钟慈定然一巴掌抽过去,以示惩戒,可现在救人要紧,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何易仍旧躺在马车上昏迷着,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她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诶?你这人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容我先给这位李大人医治,你先去外面候着!”那医师欲要发作,但见钟慈是个女子,而且姿色姣好,有一股巾帼英气,便强忍下了七分怒意。 眼睛一转,却又看见钟慈那截破烂的衣袖之下,玉白肌肤上点缀着的一抹淡淡的守宫红砂,遂想起身旁这位大人刚才拜托自己的事情,便说道:“当然了,你若是自己去求这位李大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着,他便朝着那位李大人点了点头,后者眼前顿时一亮,目光落在钟慈身上,越看越是满意。 虽然身子看上去脏兮兮的,但些许尘埃,却是遮蔽不住那张美艳的脸庞。 钟慈眉头轻皱,本想着强行将这医师押出去为何易看病,却又担心惹怒对方之后,不去用心治疗,便强忍着心中的急怒,转头看向那李大人,疑惑道:“你是病人?” 钟慈虽然不会看病,但这李大人面相红润,气色也是上佳,根本看不出一点患病的样子。 “没错,本大人正是这间医馆的病人。” 那李大人特意将“大人”这两个字咬的重了些,而后温言温语的说道:“不知这位姑娘是要给谁看病?父母老人?还是兄弟姐妹?若是缺少银子,本官可以出面,让孙大夫为你免去治疗费用。” 李大人显得极为自信。 想要驯服些许流民,那自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只要略做施舍,保管叫他们感恩戴德,甚至...... “废什么话!银子我自己会付,用不着你假惺惺!”钟慈摆了摆手,听着这李大人七嘴八舌扯着其他事情,心下烦躁不已,直接打断道:“我看你们刚才谈的正欢,可是已经治好了?” “这......”孙医师与那李大人皆是一怔。 什么情况?流民居然会不要施舍? “若是治好了,就赶快跟我走吧!伤者就在门外的马车上。”见那二人不答话,钟慈再次催促了一句,便转身往外面走去。 她要去拿剑。 若这二人再敢磨磨唧唧的推三阻四,便直接用剑架在他们脖子上,不治也得治。 “等一下!” 便在这时,那李大人忽地拦在钟慈身前,说道:“这就让孙大夫去为伤者治疗,不过,本官还有些事情,需要找姑娘商议一下。” 钟慈警惕道:“你有什么事?” 李大人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此处人多眼杂,又涉及怪力乱神之事,不方面说,还请姑娘与我进屋相谈吧。” 他一边说着,与那孙医师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连忙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替外面马车上的人治疗,你们慢慢相谈。” 言罢,便是会心一笑,将后堂的院门关死,眼中有着一种莫名的神采......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35章:双面危机 “怪力乱神?” 钟慈原本不想搭理这什么李大人,可这四字言及鬼神,传入她耳中,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难道是这斛阳城内,又出了什么邪祟的鬼怪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情确实也不能在人多之处谈起。 尤其现在,斛阳城仍有流民之患未解,而百姓又大多都惧于鬼神之事,避之不及。 若是消息泄露,非但会惹得民心惶惶。 她们钟家之所以会选择居于世外,一直在暗中进行降魔驱鬼的行动,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不想因为鬼怪之事给普通人造成太大的影响。 “既然如此,便带路吧。” 也是钟慈心智单纯,见那李大人的神色颇显严肃,便也不疑有它,跟在对方身后,走入一间密室之内。 她没有看到的是,在转身关门的一瞬间,那李大人的脸上,却是露出一抹淫猥的笑容...... ............ 门外。 孙医师命令两名学徒,将昏迷中的何易抬进了一间侧室之内,随即便将二人遣去门外,命令谁都不许接近这间屋子。 他先是替何易检查了一番全身多处骨折,气息微弱,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如此严重的伤势,饶是孙医师这种见惯了生死的人,都看的心惊胆战。 不过,虽说是气虚体弱,但那脉络却是跳动的强劲,端的一副气血旺盛之相,也不知究竟是何种原因。 若非如此,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看着年纪也不算大,难道是那小娘子的相公不成?可是,那姑娘的手臂上的宫砂分明还没有被人破去......算了,只能说你倒霉,若是早一点要了那姑娘的身子,也不会被李大人给惦记上。” 一想起那李大人变态的嗜好,孙医师就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 这几日,已有多位逃难而来的流民女子,遭了那李大人的毒手了,无一例外的被摧残致死。 想到一会还要替他收拾善后,孙医师也是暗暗头痛。 “你若不出点事,估摸着也没办法逼那姑娘就范,反正你内气虚成这样,也挺不了多久了。既然活着痛苦,那我就帮你一把,让你早日脱离苦海吧!到了阴间阎王爷面前,记得说我一声好啊!” 孙医师的表情渐渐变得阴沉恶毒,在这屋内一阵翻找,取出几味药材,开始细细研磨,调配害人之药。 他是医师,精通药理,完全能够调配出一副让人立即毙命,却又找不出任何痕迹的药物。 片刻后,一碗墨绿色的汤药已然调配完成,他自取来一把汤勺,将那绿色的液体盛出,慢慢往何易嘴巴里送去。 便在这时,何易那双原本紧闭着的眼睛,骤然睁开! ............ “李大人是吧?说吧!有什么鬼神之事?”进屋之后,钟慈双臂环抱,冷冷看着那李大人。 对方那种满是邪念的眼神,令她心中一阵恶寒,她兀地发现,自从进屋之后,那李大人反手便将门窗尽数锁了起来,并且这些门窗的内层,却还有着一道道精铁制成的栅栏。 关上之后,内里俨然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密室。 钟慈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神却是更显凶恶。 “姑娘,想必你也知道前几日,城门驻防的守军拿着一些黄符法器,挨个寻找鬼祟的事情吧?我实话告诉你,其实早就有鬼祟进入了城内,估摸着你要治病的那人,也是被鬼祟给害的 你别害怕,先喝些茶压压惊。有本大人在,什么鬼祟都难以进来。” 李大人动作娴熟的倒了一杯茶水,亲自递给钟慈,表面看上去极具亲和力。 这几日里,他以此为借口,已骗了多名年轻漂亮的流民女子。 她们也都只是普通百姓,对于鬼神之事,极为忌惮。 李大人深知此事,所以只要一将这事情说出来,那些流民女子顿时惊慌失措。 紧接着,他便以好言相慰,令其宽心,再将这“**茶”拿出,叫其饮下...... 着实是屡试不爽。 只可惜......他今日碰到的是钟慈。 啪! “一派胡言!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钟慈冷着脸,一巴掌打掉那李大人递来的茶水,寒声说道。 他若是用其它的理由,说不定钟慈还真的要被说服。 可对方居然以前几日的事情为借口,这就很让她怀疑眼前这人是否有其他目的。 雪鬼早已经消亡,所有的行尸也都被埋葬在了悬崖之下,根本不可能还有什么行尸或者鬼祟混入城中。 只怕是城中无鬼,心中有鬼才对! 茶杯摔落地面,发出一道刺耳的碎裂声,那李大人似乎也没想到钟慈会有这般举动,目露惊诧之色,但很快,那种目光便被一种**裸的邪念所取代。 “本官好生相敬,你却偏要不知好歹,敬酒不吃,难道想要吃罚酒吗?也罢......本官就喜欢你这等烈马,呵呵,这样驯服起来,才有成就感......”擦了擦手上的茶渍,李大人缓步走向钟慈。 至此,他脸上的淫晦之色彻底展露无余,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猛地朝钟慈扑了过去! “无耻狗官!本姑娘今日非但不吃罚酒,还要掀了你这摊子!” 若是寻常的普通女子,见那李大人包藏色心的朝自己扑来,只怕早就惊叫着慌忙躲闪了。 可钟慈却非是一般女子所能比拟的。 她灵敏的侧身一闪,便将那放置茶具的木几拎起当做武器,狠狠砸向那李大人的脑袋! 哐啷! 木屑四溅, 那正处在半空中的李大人猛然受这一击,顿时摔落在地,脑袋上亦多了一大片血迹。 哀嚎过后,他只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差点就要爬不起来。 钟慈再次拎起一张椅子,本想继续朝那李大人的脑袋上来一下,直接将这狗官打死,又忽地想起何易还在外面,也不知正被那孙医师如何“治疗”,心中焦急,便走过去,一手提起那李大人的后衣领,直接将其扔在铁栅栏前,厉声道:“快些将门打开!不然要你狗命!” “你、你居然敢打老子......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主记史李艾的佐馆!你敢伤我?”李大人伸手摸了一把后脑勺,入手一片艳红的血迹,却是将他吓的不轻。 不应该啊......怎会、怎会如此? 这几日被他骗入后堂的女子,要么就喝下了他的**茶,要么就迫于他的身份,屈辱而从,可眼前这个女人,怎么完全就不按套路出牌呢? 明明就是区区一个流民,居然敢对自己动手? “还敢大言不惭!你开是不开!”钟慈紧咬银牙,心中怒焰腾腾。她本就性烈如火,听那李大人至此还在威胁自己,便直接抓起对方的头发,朝着一根铁柱子上狠狠撞了过去! 一声闷响,那李大人的额头之上再次多出一片血红。鲜艳的血水顺着他额上的上 口淌下,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猩红的印记,看起来十分的悚然。 “开门!” 钟慈却不管那么多,见那李大人没有动静,又是狠狠一记重击。 “快打开!” “......” 几下过后,那李大人只觉头痛欲裂,几欲晕死过去,颤抖的求饶道:“别、别打、了,我开,我开......” 他真是怕了这个母老虎一般的女人,巍巍颤颤的将手伸向衣服里,将一个串有钥匙的铜环取了出来。 见状,钟慈一声爆喝,却是再次拎起了那李大人的脑袋,却比之前更加的用力,更加迅猛的,朝着铁柱子上狠狠怼了过去! 一抹血花飞溅,只见那那李大人双眼一瞪,两腿一蹬,顿时如同失了魂一般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呸!狗官!一会再来收拾你!” 钟慈恶狠狠的往那李大人脸上吐了一口口水,自行从对方手里取过钥匙,快速去开那扇铁门。 之前在后堂的院子里,她明显注意到了李大人与孙医师使着什么眼色,若二人皆是心怀不轨,那么何易那边,恐怕也要出事...... 得快一点过去! 那铜环上,钥匙的数量不少,足有十数把之多。 钟慈一把一把的往那钥匙孔里试着,却是没有发现,之前倒在地上的李大人,此时又忽地站了起来。 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钟慈的背影,那眼神要多恶毒就有多恶毒...... ............ 咔! 何易一把将那孙医师的手腕抓住,双目圆睁,死死盯着。 这幅样子,直接将孙医师吓的一个趔趄,手上不稳,差点将那碗绿色的汤药弄翻。 他惊恐的挣脱开何易的手,飞快向后倒退数步。 待回过神来,见何易仍是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无比虚弱的躺在原地,这才松了口气,且算放心。 原来只是醒了而已...... “你、是谁?这里......是哪儿?咳咳......”何易轻咳了几声,只觉喉咙发痒,干涸难当,头脑也是昏昏沉沉。 勉强从床上坐了起来,但眼前的事物却是异常的模糊,过了好一会才恢复了几分。 李医师长舒了一口气,略微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又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走过去说道:“这里是斛阳城的医馆,我是这里的大夫,方才是一个姑娘将你送过来的。” 医馆...... 大夫...... 已经回斛阳了吗? 难道钟慈并没有将我带上练气宗? 我这是昏迷了多久...... 何易浑浑噩噩的摇了摇头。 不行,得赶快找到钟家的人,这趟练气宗,无论如何也要去得。 这般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若是错了过去,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念及此处,何易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便要起身下床。 那孙医师见状,连忙将何易拦下,道:“你身上有伤,而且十分的严重,必须要好好休息才是来,先趁热把这碗药喝了吧。” 一边说着,他重新将手中的药碗递了过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36章:一怒杀人 “谢谢你了,大夫......对了,送我前来贵地的那名女子,您可知道去哪里了吗?” 何易与孙医师道了声谢,伸手将那药碗接过,正要往嘴巴里送,但见那碗中绿油油一片,眉头却是一皱。 他虽然不懂药理,但这绿色的汤药,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说她啊?她......把你送来之后就、就自己离开了,你还是快喝药吧,身体要紧。”孙医师两手垂在身下,做握拳状,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生怕何易察觉出什么端倪。 “你紧张什么?”何易将药碗送嘴边移开,余光扫过孙医师的表情,心下却是觉得不太对劲。 病人尚且不觉害怕,你一个负责治病的大夫,有什么好紧张的? “没、没有,你还是先喝药吧,若是凉了,这药效可就、大不如前了。”孙医师有些急躁的催促道。 “说话磕磕绊绊,还说你不紧张?”何易看了看那碗绿色汤药,又看了看孙医师脸上的表情,沉声道:“我且问你,这是什么药?由哪几味药材所煎?为何会呈现绿色?” “这......这就是一副承气养骨的汤药。”这个问题却是直接将孙医师给问住了,便随口糊弄着,反正区区一个流民而已,根本不懂。 “是吗?既然如此,就请孙大夫试一试药吧!”何易冷笑一声,伸手将药碗递了过去。 “我早先已经试过了。” “既然试过,那再试一次也无妨吧。” “......” 孙医师沉默着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眼见是圆不过去了,他索性也不再装模作样,将一只手悄悄伸向后腰处。 “你手里拿的什么?” 何易刚要发问,便听那孙医师怪叫一声,却是亮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来,朝着何易的脑袋便削了过去! 哗! 何易本就对他心怀防备,见其突然出手,立即便将手中的汤药泼了出去,直接浇了那孙医师一头一脸。 汤药中的毒素瞬间便侵入了对方的眼睛之中,烧灼般的痛苦令他下意识的去揉眼睛,却是越揉越疼,发出一阵阵哀嚎。 “狗东西!安敢加害于我!” 趁此机会,何易猛地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将那匕首夺入手中,紧接着一脚踹去,直接将那孙医师踢出三丈开外,身体重重砸在房门之上。 便听哐啷一声,那房门也被砸成一堆稀烂。 这一脚虽是重创了孙医师,但何易的这条腿同样是锥心的疼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背靠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稳。 这般缓了片刻,那孙医师也从地上爬起来,一面捂着眼睛,嘴里叫着:“杀人啦!流民杀人啦!快抓住他!”随即将两个学徒推往身后,自己则慌慌张张往医馆外面逃去。 “还敢跑?”何易咬紧牙关,猛地将手中的匕首掷了出去,噗嗤一声,准确无比的从那孙医师的后心扎了进去。 一声惨叫,鲜血如泉,当场毙命。 “杀、杀人了!快跑啊!” “快!快去报官,这里有人逞凶杀人了!” “......” 这一下,可是真的闹出人命了。 外面那些等待抓药的病人以及家属见状,顿时一阵慌乱,纷纷争先恐后的向外逃去。 何易眼疾手快,强忍着身上的痛苦,于横冲直撞的人群中抓来一名医馆学徒,厉声质问道:“将我送来的那名女子现在何处!说!” 那学徒伸手一指后堂,慌忙说道: “别、别杀我!我说,那位女子,被李大人带入后堂了!” “李大人?可是主记史李艾,李俞之?” “不、不是李艾大人,而是他的一名远房表弟,名叫李监,一直在李艾大人手下做事。” “滚吧!去叫官府的人过来!” “是、是,小的这就去......” “......” 待那学徒走后,何易那张脸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好你个李艾!野心还真是不小啊......居然敢将家族势力搬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才刚刚除掉一个赵家,这就迫不及待,想要重新组建一个新的世家了吗? ............ 喀。 一声脆响,那铁门上的铜锁终于被钟慈试开,但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身后一阵疠风袭来。 钟慈心中一惊,连忙往旁侧避开,只见一只生满黝黑毛发的拳头,猛地从她背后挥了出去,直击在铁门之上居然直接将精铁浇铸的栏杆击的深深弯了进去。 这得是多大的肉身力量,才能做到这样的效果? 疠风再出,那李大人一击不中,便再次挥动拳头砸向钟慈,拳风破空,隐含着一股极为爆炸性的力量。 钟慈现在一无符在身,二无兵器在手,自然不敢硬接这一拳,只能匆忙躲闪。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眼睁睁看着那铁一般坚硬的拳头,轻而易举的便在墙上砸出一个深坑,钟慈心中无比的惊诧。 若说这李大人只是一个普通人,打死她都不信。 砰! 又是一记重拳袭来,拳头直落在钟慈身后的墙面上,便像是一杆铁锤砸下似的,硬生生凿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趁着对方收招之时,钟慈急骤出膝,狠狠击向那李大人的小腹,却不想对方早有准备,另一只手直接挡在小腹之前,死死按在了钟慈的膝盖之上。 “别白费力气了,刚才是因为没想到你会突然动手,若不然,你以为能够伤到本大人?” 言罢,那只深深没入墙壁的拳头也被他抽了出来,疠风再闪。 就在李大人再次出拳进攻之时,钟慈忽地注意到对方那条,由于速度过快而探出衣袖的手臂,却是一怔。 那上面,布满了极为细密且浓郁的毛发...... 虽然正常人手臂的皮肤上,偶尔也会出现毛发众多的情况,但那李大人的手臂,却已然不能用“皮肤”二字来形容了。 或许,用“皮毛”二字更为恰当。 因为,那根本不像是人类所拥有的手臂,反而像极了一种......动物?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那李大人随后击出的拳头,也直接命中了钟慈的小腹! 砰! 仅仅一拳,钟慈当即口中喷血,捂着肚子跌落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原来也是个练家子,哼!小野猫?老爷我一会就让你欲仙欲死!”李大人的瞳孔被一层细密的血丝覆盖。 他一只手勾起钟慈的下巴,目光中丝毫不见属于人类的理智,充满了野兽般的**。 门外,忽然爆发出一阵哄乱与尖叫的声音,扩散的越来越大,隐隐能够听到有人喊着“杀人啦!”、“快报官!”之类的字眼。 那李大人手上动作一停,眉头紧皱。 “这个孙老头,怎么办个事都办不好!”他下意识的,认为是孙医师将何易杀了。 他虽然现在就想将面前这只 小野猫抓起来,行一场鱼水之欢,但那毕竟需要时间。若是欢愉进行到一半时,被闻讯而来的官兵发现,那可真就大事不妙了...... 略作思忖,李大人还是移步走向门口处,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便在这时,一道金光急骤从那门缝之外刺了进来! 却是一截锋利的金色宝剑,罡气环绕,无坚不摧! 嗤! 一刺一挑间,便见一颗硕大的眼珠,直接从李大人的眼眶里飞了出来! “啊!!!” 那李大人当下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一手捂着血淋淋的眼眶,状若疯狂。 他的力量出奇的大,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野兽一般,飞身蹿起,横冲直撞,直接将后墙撞出一个大洞,没有片刻的停留,飞一般的逃逸了出去。 “恶女!你没事吧!”何易将外面那层木门拉开,隔着铁制的栏杆向里看去。 后方的墙面被撞出一个窟窿,钟慈就倒在旁侧不远的一堆废墟之下,嘴角渗血,看起来很是虚弱。 方才受那一拳,若不是她紧急调动体内的驱魔真气护住五脏六腑,只怕当场就要被那李大人一拳打碎内脏。 “我......我还好,你快去追、去追那个李大人,千万别放跑了......有问题,那个人绝对有问题。”钟慈指着那面碎裂的墙壁,虚弱又焦急的说道。 “追?” 何易苦笑一声,却是摇了摇头,紧接着便有气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他现在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略微一动,全身都在疼痛,方才刺出一剑,也是勉强为之,就连走路都是问题,何谈出去追人?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李大人的身份,便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况且对方的眼睛已然被自己刺瞎,这样一个血淋淋的人,守军根本不会放他出城。 ...... 医馆内出了人命,很快便有大量的士兵赶来,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冲入后堂,一柄柄明晃晃的钢刀齐齐对准了瘫坐在门口,手持染血斩魔剑的何易。 他们显然将何易当成了作恶之人。 毕竟,这整个后院之中,也就只有何易的手中握着兵器。 不一会,一名盔甲鲜亮的小将自人群后方走来,口中高喊:“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在我斛阳城里杀人滋事!”但在见到何易的哪一刹那,却是吓的浑身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说道:“卑、卑职王杨,是裴都尉手下副将,见过主公......您、您没事吧?” 此言一出,周围的士兵们顿时炸开了锅,吓得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器。 也难怪,何易自从入主太守府之后,鲜少在公开的场合之下露面,这些士兵没有见过何易,也属正常。 “你觉得我像是没事的人吗?还不快去重新找大夫!”何易瞪了王杨一眼。 “是,遵命!”那王杨又是一个激灵,连忙跑过去将何易搀扶起来,随即对着手下的副将大喊道:“快!去把城中最好的大夫找过来!还有,立即去军营通知裴将军和公良先生!” “是!”那副将得令,就要往外走去。 “等一下!你们,先去把李艾给我抓起来,押入太守府!我要亲自审问!”何易一字一顿,语气之中满是杀意。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37章:片刻温情 何易被王杨搀上一辆崭新的马车,快速驶往太守府内。 他本想让钟慈和他一起回太守府疗伤,但却被钟慈以“还要寻找二叔与钟闵”为由婉拒了。 何易明白,她是不想破坏族中“不可参与世俗之事”的规定,倒也没有勉强,但还是另外派了一队士兵,跟随在钟慈左右,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毕竟,那个“李大人”随时都有回来报复的可能。 在临行前,钟慈与何易说了一句:“多加小心,我观那李大人,恐怕不是人类,而是......妖!” 这直接让何易升起了十二分的疑惑。 ............ 何易回到斛阳,并且身受重伤的消息一经传入太守府内,顿时便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从上至下,无有不震惊者。 戎州地界,斛阳城外,在自己的地盘之上,出了这等事情,一众官将在为何易担忧的同时,所有人都自发的戒备起来。 大量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在太守府周围,生怕再出什么事端。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如今的斛阳城还没有彻底安定下来,内有赵孤那些外姓的儿孙余孽还未清剿,外有无数无家可归的流民百姓,倘若何易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斛阳城非要乱了套不可。 红袖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带着上好的伤药,一来便赶走了候在旁侧的侍者。 对于何易的照顾,红袖向来都是亲手去做,亲力亲为,无论是饮食还是穿行,根本舍不得让外人碰上一下。 “哥哥!你怎么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前几日不辞而别,已是吓坏了城中诸位,现在变成了这样,你是故意要让妹妹难过吗?” 她坐在床侧,那种略带责备,却又饱含关切的眼神,顿时便让何易的心坎软了下去。轻轻拍了拍红袖的手,柔声说道:“我没事的,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 何易的内伤恢复的极快,而外伤却是迟迟不见好转,也不知究竟为何。 有可能是在天坑之中,被伥鬼入体时,反向产生了某种治疗的效果,也有可能是先祖舍骨的原因。 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之前在北荒雪原时,他的身体被野兽撕咬的一片模糊,伤势比现在重了数倍,却也一样生还了下来。 “你还嘴硬,都伤成这个样子了......”红袖幽怨的看了何易一眼,一边往他身上的伤处涂抹着跌打药物,眼眶却是红通通的,泪水在里面不停的打着转,只是强忍着,才没有落下:“哥哥身为一城太守,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亲力亲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要妹妹如何是好?要各位将军如何是好?要这一城百姓如何是好?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亲自犯险了,还不行吗?”何易眼中柔情似水,抬了抬手,想要将红袖眼角的泪水抹去,可伸到一半,却又忽地放了下去,随即尴尬的笑了笑。 别看他是一大男人,行事雷厉,铁腕手段。 可在某些方面......却还不及一个孩子的胆量。 红袖将何易的动作看在眼里,只觉有些好笑,脸上梨花带雨,嘴角却是微微上翘,说道:“你怕什么?哥哥替妹妹擦眼泪,不是应该的吗?” 说着,她主动抓起何易的手,轻轻的,贴上了自己脸庞。 两朵红晕迷人,神情软惜娇羞,美艳 不可方物。 何易老脸一红,只觉耳根子发烫,手却是没有移开,也不敢说话,老老实实给红袖的素手握着,任凭她如何摆弄。 “主公!你没事吧!” “少将军!李监那家伙胆敢加害于你!我已派人去拿他了!” “......” 这时,公良雎与裴东、贾绍等人急匆匆推门而入,但见床边的何易与红袖二人你侬我侬,顿时一怔。 “呃......不好意思,我们在门外候着,您二位先忙。”公良雎讪讪而笑,紧接着便朝贾绍脑袋上来了一巴掌,骂了句“鲁莽!”,连忙退出去,就要将房门重新关上。 天大地大,也不如少将军的终身大事大啊! “你们几个啊!唉......都进来吧!”何易也是吓了一跳,像是做了贼似的飞快抽回手掌,连忙把那几人叫了回来。 说真的,手心里那种柔软的触感,还真让他有些恋恋不舍。 都说温柔乡总会是英雄冢,果然如此。 “既然哥哥有事要与诸位将军商议,那妹妹就先退下了。” 红袖两侧的脸颊虽说也挂着丝丝红润,却不似何易那般羞臊,巧笑嫣然,大大方方与何易行了礼节,又与公良雎等人打了声招呼,便从侧门离去了。 “云义,城外流民的事情,进展如何了?”待红袖走后,何易轻咳了一声,用以掩饰着自己的尴尬,随即在贾绍的搀扶下起身下床。 公良雎向前一步,答道:“少将军,我和文坚已经派了足够的人手,在城外十里处开垦荒地,修建屋舍。相信不用两个月的时间,就会有一座崭新的小镇出现。此外,选择参军的流民大约有三千人,皆已开始训练,至于暂时留在城外的一众妇孺病老,暂时是由秦光与李艾负责管理。” 何易麾下目前人才稀缺,尤其是文职。 人少也就罢了,偏偏所要处理的事情极多且极杂,所以有时候一人还要当多个人用。 比如公良雎与裴东,在监督建造新镇的同时,还要兼顾新兵的训练,以及斛阳城日常的治安与巡逻。 甚至城门诸事,也要公良雎亲自定夺。 廖钱中与杜刀、江胜等人忙于仙当,拉拢四方散修,何易不在的这几日,府中一应的公文也都全部压在了廖钱中身上。 至于秦光、李艾,初来乍到,威信不足,一些重大的事件也暂时无法让他二人处理。 所以,公良雎便先让他二人前去处理流民之事。 一来,多露露脸,也能增加些许名望,二来,这虽然是一件苦差事,但若能做好,却也算是个不小的功劳。 只有如此渐渐的积累,日后才能够服众。 “这个李艾!”何易紧紧皱着眉头:“不是已经派兵过去拿他了吗?怎么还没消息。” 正说着,便听门外一阵骚动,一队斛阳守军正将李艾五花大绑,押送而来,往这屋里一推,直接强按在地上。 “主公!艾并无过错,为何抓我!”李艾不停的挣扎着,脸上有几分怒意,不明白何易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他这几日一直忙于安抚流民,为物资粮食的事情奔波,就在被抓起来的前一秒,他还正与秦光一起解决着一桩严重的流民斗殴案件。 就算没有功劳,苦劳总也有吧? 这一刻,他不禁有些怀疑,眼前这位主公究竟是不是一位明主了。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跪下!”裴东一看李艾那副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们在来此之前,便已听王杨说过了医馆中发生的事情。 自己的少将军,居然差一点便被人投毒害死!这叫他如何能不气?如何能不怒! 砰! 他一脚踢在李艾的后膝,便见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于何易面前。 “主公!属下有何过错?!为何这样对我!”李艾一声悲愤的怒吼,想要抬起头,但脖子却被裴东死死按着,脸上青筋骤起。 “你不知道?”何易并没有阻止裴东,只是在旁冷眼看着。 “属下并不知道!”李艾不服气的说道,他左思右想,却也没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错事。 当然,除了一件并不算错事的事情举荐自己的表弟为官。 可那件事情,公良雎也是知道的啊? 难道他没有告诉主公吗? 念及此处,李艾连忙看向公良雎。但此时此刻,就连向来与他关系不错的公良雎,都在一脸冷寂的看着他。 何易眯着眼睛,仅余的两条缝隙之中似有精光闪过:“拉出去,杖责五十,然后告诉他。” “是!” 两侧军士得令,拖着李艾便往外走,李艾大声喊冤,却也无济于事。 一条长板,两只军棍,执法的军士当着何易的面,自然要鼓足了力道,完全不敢留余力,重重打在李艾的后背。 十军棍下去,惨叫连连,五十棍结束,已是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现在,你知道了吗?”公良雎走出院外,来到李艾面前,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后背,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欣赏李艾的才干,也不愿看他受伤。 但人,都是有逆鳞的......而何易,无疑就是公良雎的逆鳞。 对于胆敢谋害何易之人,无论是谁,他都绝不会心慈手软。 李艾强忍着背后传来的痛苦,咬紧牙关,连牙缝里也迸出了许多血渍:“是因为我将当阳城的家眷接过来了吗?还有我那个表弟......主公是不是认为我想要在私下建立新的世家?冤枉啊!我那表弟任职,不是经过你的同意了吗?你是斛阳别驾,主公不在时,你完全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啊!” 李艾大声喊冤。 “不是这些。” 公良雎摇了摇头,蹲下身看着李艾那张满是青筋的脸:“你表弟强暴流民女子,并且串通一名姓孙的医师,意图毒害主公!” “什么?!毒害主公?这怎么可能!” 此言一出,李艾顿时大惊失色,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转过头看着屋内,高声大喊道:“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妄想加害于我!主公,您有所不知,我那表弟自从来到斛阳的第二日,就被流民传染了风寒,一直卧床不起,根本不可能会与外人串通毒害您啊!一定是有人想栽赃!一定是的!” 他表情屈辱而慌张,看样子不像是在作假。 不过,这李艾本就是颇具城府之人,若是铁了心想要装腔作势,那自然是无法分辨真假的。 况且何易亲眼所见,还亲手将那李监的眼睛刺瞎了一只,还能有假? “好!既然你说李监一直卧床不起,那便去你家中看看吧!”何易冷冷的说道。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38章:扑朔迷离 从太守府至李艾家中,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 何易独自坐在马车之上,又想起钟慈之前说的那句“李监并不是人类,而是妖”的话,随即陷入沉思之中。 所谓妖,是由某些开启了灵智的动物修炼而成的。 但其数量稀少,世间罕见,又对人类有着十足的警惕心,所以,妖族一般也不会出现在人类居住的地方。 世俗传说中,偶有妖族的多情狐女幻化为人,与人类相识相恋,其故事之凄之美,令人叹息。 但是,这其中又以编篡之言居多,数代人口口相传下来,早就已经失去了故事原本的真实性,其中究竟如何,谁也不知,所以妖类到底是善还是恶,也不能妄下定论。 “主公,这里就是属下的住处了,舍弟就在房中养病,您一看便知。” 李艾请何易与公良雎等诸位将领进入家中,推开一间厢房的房门,那屋里的床上果然有一人躺着,呈出一个凸起。只是身体与脑袋尽皆被埋在了棉被之下,也分辨不出那床上的人是否就是李监。 “舍弟带病之身,不能行礼,还请主公不要怪罪......” 听说李监与外人串通,欲谋害何易,李艾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心底却还是在不停的打着嘀咕。 因为何易没有理由诓骗他,就算想要除掉他,也不用找这么拙劣的借口,所以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的有些相信了。 此时此刻,见床上有人,李艾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他走过去掀开棉被的一角,却是忽地怔住了。 他目露惊恐之色,紧接着,全身也都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因为,那床被褥之下所躺着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弟弟李监,而是...... 一个妖娆女子的尸体。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李艾目光惊恐的说道。 “李艾,你搞什么鬼!”后方的裴东见李艾表情不对,一个箭步上去,直接将那层被褥掀了开,扔到一旁。 然后,所有人都怔住了。 只见那床上的女人,脑袋虽是完好无损,但从脖子以下,便开始呈现一种极为惨烈的样子,叫人难以直视。 她的衣衫破碎成条状,前胸、小腹满是带血的抓痕与牙印,至于下半身,已然是血肉模糊,溃烂的不成样子了...... 很显然,在她死去之前,还曾遭受过非人的奸污与虐待。 至于原本该躺在床上的李监,却是未见人影。 “李艾!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害人性命,包藏凶手,其罪当斩!” 后方,有人于心不忍,有人冷眼相看,但一直以来都做为何易贴身护卫的贾绍,却是不管那么多,直接将腰间的宝剑抽出,直指李艾的脖颈间。 只等何易一声令下,即刻便会将李艾头颅摘下! “主公!不是我!我......我实在是冤枉!”李艾还想解释什么,但此时此刻,他除了冤枉二字之外,却是一点理由都拿不出来。 毕竟,李监确实不在自 己家中,而且床上这具尸体,生前明显是被人玷污过的。 人赃并获。 若说李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李艾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那具女人的尸体,随即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何易面前,脸上颇有些兔死狐悲的神情。 何易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对那女尸的身份也产生了怀疑,便小声与公良雎问道:“云义,可知道那女尸的身份吗?” 公良雎点了点头,伏在何易耳边说道:“少将军,此女乃是李艾的妾侍,前阵子刚刚被他接到斛阳居住,据说,李艾对妾侍十分的疼爱,无论公务多忙,每日晚上,必定会回到家中,与此女团聚。” 听罢,何易不禁皱了皱眉头,略作思忖,心中便已有了定夺。 看来,自己是错怪李艾了。 这件事情非但与李艾没什么关系,他反而同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先起来吧。”何易叹了口气:“念你这几日劳苦,便赏黄金百两,棺木一口......将这女尸厚葬了吧。” 李艾浑身一颤,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一时老泪纵横,对着何易深深拜了下去:“谢主公厚爱!艾斗胆,请主公再赐三日时间,必亲手抓住李监,以证清白!” 爱妾惨死,还是被自己的弟弟玷污致死,李艾心中亦是悲伤万分。 他恨不得现在就将李监抓来,亲手戮之以报大仇。 何易沉默着,并没有答应下来。 他明白,虽然自己选择相信李艾,但自此以后,城中诸位同僚之间,肯定会对李艾产生偏见,也就是说,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李艾都少不了被同僚们防备、排挤甚至孤立。 所以,李艾必须亲手将李监抓回来,再行大义灭亲之举,才能彻底洗清嫌疑。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一人之力所能办到的...... 何易走向那屋内床边,轻轻从女尸的枕边捡起一缕柔软密集的毛发。 那确实不是人类所能长出的毛发。 “妖吗?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何易低声自语。 这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走来,往门口的公良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便见公良雎脸色一变,随即沉声说道:“少将军,李艾的管家求见,说在地下的酒窖里找到了李监。” ............ 李艾的管家,姓于,名甚昆,也是跟随了李艾将近十年的老人了。 他在当阳城时便跟随李艾,后来白龙寨作乱,李艾被迫逃难,这于管家也不离不弃的跟随在李艾左右,可以说是个少有的忠实之人了。 一刻钟前,于管家见李艾带着何易等人回来,还以为是要设宴款待,又念及何易太守的身份,可不敢随意怠慢,便直接去往贮存酒水的地窖中,想将李艾珍藏多年的好酒全部拿出来。 可谁知刚刚一进酒窖,他便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着,晕倒在一口酒坛旁的李监,吓了一跳,连忙跑出去报信。 “就在前面,这里平日贮酒,基本没什么人会过来,也 不知是谁将二老爷扔在这里......” 在于管家的带领下,何易等人先后步入酒窖之中。 当何易看到李监那张完好无损的脸之后,却是首先怔了一下,随即眉头大皱。 他明明用剑刺瞎了李监的一只眼睛,连整个眼球都被挑了出来,就算是神仙降世,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他重新长出眼球吧? “把他给我叫醒!”何易吩咐道。 哗!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淋在那李监的脸上,顿时一个剧烈的冷颤,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嘴巴被一团破布所堵,在见到李艾及何易等人之后,双眼顿时大睁,口中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拼命挣脱着身上的绳索,眼中噙着泪,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李监!你这该死的畜生!老子为了你的前途,前前后后跑断了腿,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啊?”李艾目眦欲裂,两眼充血,满脑子都是自己爱妾被活活强暴致死的情形,猛地从身旁的士兵手中夺来一杆长枪,就要给李监来个贯心通透。 他如何都不会想到,一直颇受自己照顾的弟弟,居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且还险些连累自己! “放肆!主公在此,岂有你动手的份?怎么,难道你想杀人灭口不成?”裴东一把握住枪身,冷冷看着李艾。 “好了,都闭嘴!” 何易瞪了他们一眼,随即走上前去,将李监嘴里的破布拿掉,问道:“李监,你可认得我吗?” 随即,他伸手按了按李监那只眼睛周围的皮肤,触感真实,光滑平整,并不像是用障眼法幻化出来的。 这就十分的奇怪了。 难道这两个李监并不是同一个人吗? 又或者,是有人打晕了这个李监,将其藏在酒窖之内,然后再乔装成李监的样子? 是针对自己而来的吗? 何易心思急转,紧接着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自己是在昏迷之中,被钟慈送回斛阳城的,估摸着去寻找医馆这件事,也是钟慈临时的想法,完全就是一个随机的事件,只不过恰好被自己碰到了而已。 可如果不是针对自己,那又是出自何种目的? 那个乔装成李监的人,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利用李监的身份与权力,来玷污女人? 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还有,他既然是用李监的样貌来伪装自己,又何必将李艾的小妾奸之杀之?这不是自露马脚吗? 这其中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认得、我认得,您是主公。”李监颤颤抖抖的说道。 “既然认得,那就说吧!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何易幽幽说道,声音冰冷,丝毫不带有任何感**彩。 “我说,我全都说......” “......”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39章:猴子成精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事实也正与李艾所说的一样,他这个弟弟李监,自小便身体不好,极易染病,从北边的流民迁徙到斛阳城外的第一天开始,他便被流民传染上了寒症,所以一直呆在家中卧床养病。 而负责替他看病的人,正是被何易用匕首掷死的孙医师。 治病之余,李监与孙医师二人时常聚在一起,闲聊杂谈,也算是臭味相投,几番来往过后,他们之间却也找到了一个共同的爱好:都对一些奇珍异兽、奇人异事有着莫大的兴趣。 这很快便让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之后,孙医师告诉李监,说就算是养病,也不能一直卧于床上,必须要时常走动,以保证体内血气活跃。 又说自己正好问人买了一只极通人性的灵猴,便邀请李监去他的医馆中一同看看。 李监按耐不住猎奇之心,便就去看了一眼果然如孙医师所说,那只猴子极有灵性,仿佛能听懂人言一般,让它做什么,它便做什么。 甚至还能与李监一同下棋,而且居然与他斗了个不分上下,各有输赢。 这一下,直接让李监如同发现了宝贝似的,便说与孙医师借这猴子几天,陪他下棋解闷。 孙医师虽然不愿意,但也不敢不应,只能将那只灵猴借给李监。 “你这家伙!主公让你说事,你扯什么猴子?说重点!”贾绍打断了李监的话,不满的说道。 李监连忙解释:“贾督察莫急,马上就是重点其实在下也怀疑,是这猴子将我打晕,扔在这酒窖之中的。那日与猴子下棋,它输了两颗棋子,紧接着便狂性大发,跳到树上不断的用棋子砸人,我过去一看,那猴儿居然是发情了!屁股红的像是烙铁一样,抓住什么东西就是一阵折腾。此事,于管家和我二嫂都可以作证。” 众人一听猴子发情,皆是轰然大笑,唯有李艾的脸色越发阴沉,死死盯着李监,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二嫂已经死了!就是被你这畜生给害死的!” 李监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否认道:“不是我!我已经被绑在这里四五天了,手脚被绑住,嘴巴也被堵上,怎么可能是我?对了,每天半夜最黑最静的时候,都会有一个黑影蹲在我身边,往我嘴里塞着香蕉虽然看不清楚,但我敢肯定,一定是那只猴子!一定是它将我打晕扔在这里的!” 李监不敢有丝毫的隐瞒,示意何易等人看向身后的角落。 诚如他所言,那里确实稀稀落落的扔着一些香蕉皮,而李监的双手又被死死的捆在身后,根本不可能独自进食。 这说明确实是有人在喂他。 “等等......你说,那猴子正处在发情期,对吗?”何易一手托着下巴,似乎找到了关键点的所在。 “没错,绝对是!”李监一个劲的点着头,他可不想就这么无缘无故的背上一个害主杀嫂的罪名。 如果这李监所说属实,那就应该没错了。 通人性,会下棋,如此通灵,那想必是只修炼成精的猴子了,会化作人形,也未尝没有可能。 此时又到了发情的时期,控制不住兽欲,所以才会发生这般惨案...... 念及此处,何易即刻沉声说道:“云义,文坚!” “末将在!”公良雎、裴东抱拳应道。 “火速通知守军,严格盘查所有过往的行人与车辆,但凡发现有独眼之人,立刻控制起来,若敢反抗,杀无赦!” “是!” 待公良雎与裴东走后,何 易又将目光转向李艾身上,略作犹豫,便说道:“俞之,你带人搜查全城,同样,但凡遇到独眼之人,全部控制起来吧。” “属下领命!”李艾长出了一口气。 何易用他,倒还罢了,若是不用,只怕他的仕途,就要自今日结束了。 将任务分配完毕之后,何易便让贾绍给这李监松了绑,而后将所有人都赶出了酒窖,只留李监一人。 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没有弄明白。 “我问你,那孙医师有没有告诉你,他那只猴子是从哪里寻来的?” “知道,知道!禀主公,那孙医师是从......” “别这么着急,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不想听到半句虚言,你明白吗?”何易直视着李监的眼睛,无神的双瞳宛如一片能够吞噬人心的沼泽。 “这......” 那李监犹豫了片刻,无比肯定的说道:“那只猴子,是孙医师在北地采药时,从一个路过的,专门贩卖奇异野兽的商人手里买下的。之后我还专门派人去周边的乡县寻找过这个商人。虽然没有找到,但在打探的过程中,确实有人说见过此人,绝对错不了。” “专门贩卖奇异野兽的商人?”何易怔了怔,随即再问:“那商人长什么样子,那孙医师可有与你描述过吗?” “有有有!”李监连连点头,道:“那人身长将近八尺,比寻常之人要高出一大截来,异域着装,体格非常的魁梧。哦,对了,那人的眼睛,似乎是蓝色的......” 异域着装,体格魁梧,蓝色眼睛...... 何易将李监的话重复了一遍,神色也越发显得严肃。 “莫非是......这下糟了!” 何易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脸色急骤大变,随即重重一拳砸在墙上,恨声骂道:“妈的!混蛋!这些挨千刀的修真者!快!李监,你快去通知诸位......咳!咳咳!” 何易半句话还没说完,却是急火攻心,旧疮迸裂,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双目圆睁着,便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般,随即两眼一闭,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不、不好了!诸位将军!主公吐血晕倒了!”李监满脸恐惧的喊道。 ...... 太守府内,人心惶惶,一众官吏焦急的候在门外,静等着医师的诊治结果。 这次前来的医师,是红袖的一位好友,姓南名溪,以医悟道,一身岐黄之术非常的精湛,据说曾只身赴入瘟疫扩散之地,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数县的百姓,人称“再世岐伯”。 早在数日之前,红袖为了减缓城中大夫的压力,特意将南溪从外地找了过来,为流民们治疗病症,这几日也确实大展身手,凡经手之人,无有不治。 有他在,众人也算稍稍放心。 半个时辰过后,南溪推门而出,将房门轻轻掩上,但眉头却是丝毫未展,也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南兄,我哥哥他的情况,如何了?”红袖走过去焦急的问道。 听红袖问话,其余诸将也在同一时间,将一道道凶神恶煞般的目光投到了南溪的身上,一个个紧捏着拳头。 若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只怕当场就要将他生撕活剥了。 南溪叹了口气,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药箱,一边说道:“我已施过针,性命算是保住了。” 众人闻言,这才算长出了一口气。 “什么叫总算保住了性命?我家主公的情况到底如何,哪里受伤,哪里得病,何时醒来,何 时痊愈,你倒是多说一些啊!”贾绍不悦的说道。 “对!少将军他到底是怎么了?得了什么病?赶快如实汇报!”裴东瞪着一双牛眼说道。 “你们啊,急什么?”面对诸将山一般的威压,南溪却是显得泰然自若,慢悠悠说道:“太守大人是伤而非病,病可治,伤就只能慢慢养了,怎么可能立竿见影?好了,就让太守大人安心养伤,这段时间切忌动怒,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说着,南溪朝着红袖及公良雎等人行了一礼,便往门外走去。 外面还有许多的患病之人在等着他治疗。 “怎么不可能立竿见影!” 这时,廖钱中快步从院门中走进来,与南溪擦肩而过。 他手里拿着一个白净玉瓶,内里全部都是修真之人所炼制的上品疗伤丹药。 事发之时,他正与杜刀、江胜二人,在仙当之中做事,并不知道何易回来并且身受重伤的消息。 还是之后钟慈找到他,与他打听有关于钟拙的消息时,这才知道了何易的事情,便带着一瓶几日前刚刚收入仙当的疗伤灵药,匆匆赶来。 若论起治伤治病,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修士所炼制的丹药,更加具有疗效了。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廖钱中推门而入,从玉瓶内倒出一颗丹药放入何易口中,不消片刻,何易那紧皱的眉头便有所舒展,苍白的脸上也多处几分红润。 果然是立竿见影! 就在众人感叹称奇之时,唯有那医道者南溪,静静站在门口处,背影显得很是落寞。 ............ “你也莫要灰心,自从修真者入世之后,医者的地位,已然大不如前了......” 诸将都冲入屋内查看可以的情况,只有红袖来到大门旁,将正要离去的南溪叫住。 她与南溪同为悟道之人,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这次特意将南溪找来,其一是想要将此人留在太守府内,为何易做事。 悟道之人的数量本就稀少,而以医悟道之人,更是少之又少,除了身处南方的那位“毒医”之外,红袖所知道的以医悟道之人,便就只有南溪一人了。 至于其二,也是不想看着南方那股势力日渐强大,成为哥哥的劲敌。 “是啊!大不如前了......” 南溪悠悠望着天边云朵,叹了口气:“我看,我还是去南方吧!红袖姑娘,你叫我来的意思,我也明白。可你也看到了,这里似乎并不需要我。” 那位太守大人,连修真势力都培养在手,自己这微薄的力量,如何能入得了人家的法眼? “怎么,这都几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心中的偏见吗?修真者如何?丹药又如何?你当真认为,悟道者就一定比修真者差?你当真以为,悟道者若不投奔那个弥城的楚负沧,就再无容身之处?”红袖白了他一眼,接连的反问着。 南溪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一定差。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事实吗?那我告诉你......”红袖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南溪的影子:“良玉,这是贵客,不得无礼。” “是,郡主。” 她话音一落,便见一团黑色的幽影,从南溪的影子内钻了出来,在他身后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 正是李良玉。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40章:蛮国消息 从南溪进入何易房间治病的第一秒开始,李良玉就已经潜伏到了南溪的影子之中,并且随时准备出手。 他这人不善言谈,性格又有些孤僻,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暗处待着,做为何易的“影子”。 “你也是悟道之人?以何为道?”南溪看了看李良玉,见其手中握着两柄明晃晃的匕首,顿时眉头一皱。 他是医生,是来治病救人的,是来行善举的。被如此的防备,实在令他心中不悦。 “以盗悟道。”李良玉沉声说道。 他这一身本领,本就是在盗窃的过程中领悟到的,所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原来是个贼。”闻言,南溪的眉头却是更皱,脸上升起一抹浓重的厌恶之色,道了句:“羞与为伍!”便拂袖而去。 “你说什么!找死不成?”李良玉顿时不乐意了。 正欲发作时,红袖却连忙将他拦了下来,脸上笑容更盛。 她任凭南溪离去,也不阻拦,只是在后方说道:“是啊!以盗悟道,那又如何?我这弟弟虽不入九流,却可以凭一人之力,独自击杀一名玄妙境的修真者!可你呢?扪心自问,你可办的到吗?” 南溪身子一震,脚步也有所停顿。 显然,李良玉在石峰古牢之中击杀赵邺这件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前阵子练气宗派人来斛阳调查赵家的案子,李良玉因为容易隐藏的特性,可以说独自揽下了绝大多数责任。 “我暂时还办不到。”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瞧不起我这弟弟?” “这不一样......唉!容我在考虑考虑吧。”南溪摇了摇头,自顾离去,渐渐消息在街巷的拐角处。 “我呸!主公还不一定答应留下他呢!现在臭屁什么?自视甚高的家伙!”李良玉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不满的牢骚着。 红袖笑着,一巴掌抽在李良玉的后脑勺上:“你懂什么?还不快去我哥哥身边!你是影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寸步不离!明白吗?” “呃......失误,纯属失误,上次主公让我帮忙给流民们搭建帐篷,就离开了一会。可我也没想到主公说走就走啊?”李良玉讪讪笑了一声,逃似的跑向了屋子里。 ............ 虽然一波三折,但何易总归是平安无事,红袖欣喜之余,又想起上午时,何易手心的温热,脸上没由来的升起两朵红晕。 红袖的身世凄迷,七岁时便因为一些原因,被生父生母卖入青楼,学习歌曲乐器。 她在风月场所混迹了十数年,见惯了各色各样的男人,听惯了各种各样的花言巧语,得到过各种各样的讨好奉承,可那颗心,却始终如同一颗磐石一样,从来不曾为谁动摇过。 而且这些年中,她也见惯了男人花言巧语之下的种种丑恶嘴脸,若不是辛苦习得一身乐道,只怕早就失了清白之身。 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或许都不会对任何男人动心了。 可不知为何,到了何易这里,她的心却会如此的悸动。 或许正如书中所言那般,情之所以不知所起,才会一往而深吧? “这个呆子,怎么就不知道主动点呢?人家好歹也有几分姿色啊......”红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侧脸,想起之前房间里的那一幕,对何易的不知风情暗暗恼怒。 便在这时,远处的街角拐出一辆马车,红袖余光看去,那驾车的红衣女子,却有几分眼熟。 “是她?” 红袖脸上 骤然冷了下来,咬了咬牙,便朝那马车驶来的方向走去。 ............ 在服下廖钱中带来的丹药之后,何易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没过多久便悠悠转醒。 见众人都在自己身边守着,感动之余,却是暗自心忧。 “好了,我没什么事情。云义,钱中,你二人暂且留下,其他人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赶快把流民的事情解决掉。多事之秋......真是多事之秋啊!”何易头痛的揉着脑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像全天下的倒霉事情都让自己给碰上了似的。 李监所描述的那个异族商人,据其体格与外貌来看,极有可能就是来自于北荒雪原另一侧的,一个叫做“蛮”的国家。 其所贩卖的异兽,有化作人形的神通,而那传闻中的蛮国之人,也是各个擅长御兽之道,天生能够与异兽对话。 所以,何易不得不去往那个方面思考。 他觉得,那个商人极有可能是蛮国派往这里的探子,但因为相貌迥异,容易被人看穿,所以便利用他们驯养的妖兽来打探这里的消息。 若不是那只猴子正好处于发情期,若不是正巧被何易碰到此事,只怕等蛮国的大军入侵而来的那一刻,他们也都不会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将军,眼下内忧基本解除,兵马健壮,粮草充足,便是发兵当阳,继续夺占城池也未尝不可,您又因何而愁?”公良雎见何易面色凝重,便忍不住问道。 斛阳城现在的力量,已经初具规模,两万余训练有素、各个配备破魔之器的精兵强将,加之杜刀、江胜,以及被仙当所吸引而来的散修势力,再加上红袖、李良玉等悟道之人,就算是仙门亲至,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是啊主公,若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我和云义身为臣属,为主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廖钱中颇为自信的说道。 他现在可谓是意气风发。 仙当自从开业之后,发展的势头极为迅猛,在得知那一颗中品灵丹的月俸之后,斛阳城内、甚至周边各处的无数散修蜂拥而来,各个削尖了脑袋,也要在仙当之内谋求一份职位。 再加上仙当的信誉本就极好,以物易物也是极为安全,于是,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便笼络了近百名散修,而且修为至少也在了然境巅峰。 手里掌握着如此恐怖的一股力量,廖钱中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帮何易扫平斛阳城内的一切突发状况。 “内忧虽无,可这外患,却是不得不防......云义、钱中,你们可知道北方蛮国?”何易叹了口气,暗暗有些自责。 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件事了,从那场围剿雪兽玄冥的战斗结束之后,他就应该预料到会有如此结果。 毕竟,蛮国之人天生便能与异兽通灵,北荒中的异动,那蛮国肯定也要比自己这一边更早察觉。 “蛮国?可是那个传说中的,人与妖混居的远古国度?”廖钱中与公良雎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皆有着无比惊诧的神色。 “不错。”何易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作恶那人,根本就不是李监,而是一只妖猴变化成了李监的样子。我仔细问过,将那妖猴送入斛阳城的人,异装蓝眼,定然就是蛮国的人了。料想他们是要利用妖兽的能力,来这里打探情报,一旦发现我们毫无防备的话,说不定直接便会越过疆界,举兵来犯,毕竟......唉!” 想了想,何易还是没有将雪兽玄冥的事情说出来。 倒不是他不相信公良雎和廖钱中,而是这 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不想更多的人因此而陷入恐慌。 何易真是恨极了那些来自修真大陆的“圣仙”,他们只考虑如何猎杀妖兽,提升修为,却丝毫不考虑这样做的后果。 原本,北荒之中有雪兽玄冥的存在,而雪兽玄冥,又是蛮国之图腾,所以对于蛮国来说,那片北荒雪原就是一处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所以在长达千百年的时间内,这两个国家才不会碰撞到一起。 可现在,雪兽消失了,在无数修真者的围攻之下生死不明。 这就等于是直接打破了两个国度之间的平衡点。 “这......主公,此事牵扯到国事,要不要先禀报于朝廷?”廖钱中深深皱着眉头,若是其他事也就罢了,但若真的有蛮国之人出现,那可真就有大麻烦了。 国事无小事,平心而论,两国之间的事情,不是区区一个偏远郡城所能应付过来的。 何易点点头,随即却又开始摇头,说道:“此事我也有想过,但是不可行。圣上整整十一年未曾露面了,如今的国家大事,都是由徐明全权负责,而他,又是修真大陆所来的那些圣仙所扶植起来的傀儡,向来都以那些人马首是瞻。倘若知道了这个消息,以修真者贪婪的本性,定然又会派出大量凡人的军队进入北荒雪原,寻找异兽,甚至是寻找蛮国。到时候,又不知要有多少满腔热血之人,被埋骨荒野。”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皆是一阵沉默。 诚然,以那些修真者自视甚高,不拿人命当回事的性子,只会让更多的普通人陷入火海之中。 他们根本不会在乎过程究竟有多残酷。 廖钱中仔细权衡片刻,出言道:“那蛮国商人既然将妖兽混于人群,必然是想了解我国内部的情况,如果我弱他强,他们定然会出兵来范,如果我强他弱,或者两方实力均衡,那他们就要考虑是否冒的起这个风险了。依我之见,不如就用我斛阳精兵,在平原县外拉起一条防御阵线,日夜操练,尽展军威,如此,就算无法造成震慑,亦可拖延一段时间。” 何易低头想了想,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否决,将目光投向公良雎,问道:“云义,你觉得此法可行否?” 公良雎犹豫了一番,却是摇了摇头,道:“想要展尽一国之威,起码要拉出一条延绵二十里长的阵线,所部兵马,至少也要五万精兵才能办得到,斛阳城兵马虽多,但若除去驻守与巡防,仅仅只能拿得出两万兵马,人数实在不够。若是缩短阵线,又不足以造成实质性的威慑......况且,将兵马驻扎在外,每日所要消耗的粮草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仅凭我们现在的储备,仅仅只能维持两个月,时间一到,所有的兵马又要重新调回来,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 事实确实如此。 威慑二字,需要足够强悍的实力摆在眼前。 妄想以一城之力来威慑一国,实在有些天方夜谭了。 “还有另外一个办法。”李良玉从何易的影子里钻了出来。 “哦?你还有什么办法,但说无妨。”何易饶有兴趣的看着李良玉那张稚嫩的面孔。 这个又冷又闷的油瓶子,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显露出远超常人的勇气与智慧。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41章:良玉良策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李良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脑袋,说道:“其实也不算是个办法吧!我刚才听你们商议的,都是些调兵遣将的事情。这些我可不懂,我就是想着,咱们为什么要怕他们打过来?假如......他们是在害怕我们打过去呢?你们想想,要是他们真想打,那直接打过来不就成了,干嘛还要偷偷摸摸的过来调查一番呢?” 对于公良雎和廖钱中的办法,李良玉却是有些不赞同。 他在加入何易的阵营,彻底改邪归正之前,一直都是个惯偷。 从他还没有成为一名悟道者,没有悟出这身移形换影的本领之前就是了。 既然是行偷窃之事,那肯定没少被人发现过。 尤其是在李良玉刚刚入行,刚刚开始做偷盗的事情时,每次偷偷摸摸的进入别人家中,心里总是怕的要死。 就害怕一不小心发出声音,被别人抓住自己,然后暴打一顿。 可是在经历过无数次这种事情之后,他发现,事情往往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被偷之人,在刚刚发现自己被人入室盗窃的时候,只会比行窃之人更加的提心吊胆,害怕对方既谋财又害命。 而这种恐惧感,往往会一直持续到双方真正面对面的那一刻。 如果那偷窃的人身材彪悍,是个穷凶极恶之徒,这种恐惧感便会越来越大,甚至变成一种放任,只求破财保命。 如果那偷窃之人畏首畏尾,是个怯懦鼠胆之人,这种恐惧感便会转变成一种愤怒与疯狂的、报复性的行为。 李良玉联想到了现在的情况。 这种比喻虽然不是非常的恰当,但此时此刻,那被盗与偷盗之人,却正如现在的何易与蛮国一样。 双方皆对彼此一无所知。 所以,双方皆会感到恐惧...... 何易先是一怔,略作思忖,顿时明白了李良玉想要表达的意思,随即与公良雎、廖钱中对视了一眼,三人眼中皆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 对啊......为什么不能是对方在害怕自己呢? 谈及国事,又是针对异族,何易等人的思维便陷入了一条死胡同里,脑海中仅剩战争二字,也只考虑如何才能在战争中取得最大的利益。 但李良玉此语,却是直接冲破了这条死胡同,拨云见日。 诚然,现在便谈及战事,确实是有些未雨绸缪了..... 假如那个传闻中的蛮国,比自己还要弱小呢? 他们极有可能,也是因为害怕自己的领土被入侵,所以才会派人前来调查。 毕竟,身为蛮国图腾的雪兽玄冥,都败在了修真之人的手中。所以他们内心之中,对于这片未知国度的惧意,也绝对会远远超过心中的好奇。 连雪兽玄冥尚且抵挡不住,他们怎会不怕? “此言绝妙!你继续说下去。”何易拍手称赞,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见何易难得的夸赞自己,李良玉那张小脸上也多出几分自得之色,继续说道:“咱们现在不是在找那只猴子吗?我觉得,等找到它之后,先不要打草惊蛇,它要出城,那就让他出城便是。猴儿受了重伤,又惊动了内城,自然不敢再回来,它若直奔蛮国,我们便偷偷跟上,一来,可以找 到去往蛮国的路线,二来,也可以弄清楚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李良玉言尽于此,等待着何易的决断。他暂时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何易拄着下巴细细思索,借此计向外延伸,预判着之后有可能产生的一系列变故,越发觉得可行。 故意放那猴儿离开,若回蛮国,便如李良玉所言那般,只要顺藤而上,便可以得到无数珍贵的情报。 就算它不回蛮国,想必也要去寻找那名贩卖异兽的蛮国商人。 到时候派兵围堵,一拥而上,直接将那蛮国商人活捉,再严刑拷打一番,自然也能将蛮国的情报问的一清二楚。 “妙,妙,妙!良玉,我却是小看了你啊......” 念及此处,何易一连说了三个妙字,抚掌而笑。 他发现,自己确实小看了李良玉这小子。 智慧可以慢慢累积,但急智却是不可多得。上次面对赵邺时,便是靠着李良玉的急智一举扳回劣势,现在又是。 这绝对不是运气或者巧合。 若是稍加磨炼,这小子将来定然也会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可以放心委以重任。 若是只留在自己的身边,当做一个影子使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此法确实不错,若能顺藤摸瓜,何止是一举两得?恭喜主公,您这是又发现了一个大才啊!”廖钱中也想通了其中妙处,忍不住夸赞道。 “良玉这个办法虽然可行,但也只是咱们的猜测而已,所以必须要做两面准备,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所以,廖主簿那个以势压人的办法,也得尽快行动起来。最起码,也要从现在开始,抓紧时间募兵训练,多屯农田才是。另外......”公良雎略作沉吟,心中又生一计,便说道:“少将军,可派人带上一份厚礼去往当阳城,寻那当阳太守,借数千兵马,二十万旦粮草回来,以做应急之用。” 情报是一方面,实力又是另一方面,既然两国之间的通道已被打开,那双方之间早晚产生碰撞。 到时候若是我弱敌强,必然会遭受侵略。 毕竟,这中原大地之富庶,可要比那塞外雪寒之地强太多了。否则西、南方的那些异族部落,也不会如此频繁的发动战争,入侵疆界。 “问当阳城借兵借粮?”何易紧皱着双眉,摇了摇头,道:“这兵马、粮草,乃是一城之倚仗,如同一个人的左膀右臂,要想让那当阳太守主动卸下两条臂膀借与我们,怕是没那么容易......” “少将军,此言差矣。”公良雎神秘一笑,反问道:“您莫不是忘了,咱们是如何得来这座斛阳城的了?无非一些兵马粮草而已,对咱们有用,对某些人来说就不一定了。在那长生二字面前,兵马粮草算得上什么?廖主簿,你说对否?” 说道最后,公良雎将目光投向廖钱中。 廖钱中先是一怔,随即开怀大笑,颇为豪迈的说道:“不错!主公勿忧,我不日便动身一趟,亲自去会一会那位当阳太守!届时,直接将修行所用的丹药与功法砸在他的脑袋上!在如此巨大的诱惑力面前,我就不信他不借兵!” “没错,而且还是只借不还的那种!哈哈哈......”公良雎跟着打趣道。 ...... ...... 院门外,红袖张开双臂拦在了钟慈的马车前。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脸上带有浓浓的敌意。 在红袖心里,何易这次外出之所以会受伤,甚至险些丧命,完全就是因为这些钟家人的妖言惑众。 若不是他们,不动声色的将何易蛊惑走,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故。 “我是来见太守大人的。”钟慈说着,冷冷的看了红袖一眼,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向太守府内。 二人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还有些冲突,所以,钟慈也不会给红袖什么好脸色。 在医馆之外告别何易以后,钟慈先去找了廖钱中,询问有关于钟拙的消息。 也确实是寻到了...... 那日对战行尸群,钟拙与钟闵各自施展了魂符之术,陷入苦战之中。他们二人原本抱着必死之心,可在战斗经历到一半时,却是被一队前来寻找何易的斛阳军士救下,也算是万幸了。 之后,钟拙、钟闵同那一千名将士,在这附近连夜寻找何易与钟慈,却是没有寻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念及何易极有可能已经带着钟慈去往练气宗避难了,便就与军队告别,直奔练气宗而去。 也就是说,钟拙现在已经身在练气宗内了。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钟慈心中有一种解脱般的舒畅之感。 “我家哥哥有伤在身,不便见客,你请回吧!还有,这里是太守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红袖寒着脸,见那钟慈想要进门,便一伸胳膊,将她拦下。 她二人的身子贴的很近,红袖动了动鼻子,却是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 这顿时让红袖感到十分的诧异。 这个男人婆,明明就有伤在身,不思好好修养,居然还特地打扮了一番? 真是见了鬼了! 出于一个女人的第六感,红袖下意识觉得对方这般行为,是别有用心的,目光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就像是一只护着幼崽的猫儿。 钟慈余光撇了红袖一眼,知道她与何易关系密切,不愿惹起冲突,便说道:“好,我不进去,就劳烦姑娘去和太守大人汇报一声吧。” 在李家村时,她曾答应过何易,就算是死,也要将何易的尸体带入练气宗。 所以她这次前来,便是为了实现这句诺言,要带何易去往练气宗的。 毕竟钟家这次前来竞宝,所带的物资已经全部遗失在了蜃界下方的崖洞之中,若想要成功竞下那样驱鬼的宝物,就只能依靠何易了。 所以无论是于公于私,何易都必须与她一同前往练气宗。 “好,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等我哥哥伤好了,自然会来见你。”红袖冷哼一声,就要将院门关上。 她自然知道钟慈来找何易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贪图自家哥哥手中的灵产与资源罢了。 前一阵子初次碰面,还叫嚣着自家哥哥是什么“行尸之相,早晚祸害人间”这样的鬼话。 这才过去多久?就巴不得热脸贴上来...... 哼,想得美!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42章:女人可怕 “你等一下!” 见红袖想要搪塞自己,钟慈脸上忽地多出几分紧张,连忙向前跨出一步,用脚抵在两扇门中央。 “你要干什么?把脚拿开!” 红袖紧紧皱起了眉头,脸上写满了敌意,使劲关了关门,但中间的门缝已然被钟慈的靴子牢牢卡住。 钟慈透过中间的缝隙看向内院的房舍,一边用力往里挤着,一边说道:“不必麻烦你通报了,还是我自己进去说吧!” “你说进就进?这里是太守府!可不是你家!走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红袖一脸厌恶,见对方的脚卡在门缝中间,不能关上,心思一动,便抬起自己的脚来,使劲朝着钟慈的脚掌踩了过去。 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想是这般想,可谁知钟慈同样有所防备。 就在红袖的鞋子即将踩在钟慈的脚上时,钟慈同样急骤抬起脚。 等红袖一脚踩空,她便顺势而下,反而狠狠的踩在了红袖的鞋子上,顿时留下一个沾满泥雪的、脏兮兮的脚印。 “你!” 红袖脚上吃痛,却没想到自己会吃这样一个闷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着钟慈的鼻子,怒道:“你这男人婆!上次因为我家哥哥被修真者偷袭,没能跟你分出个高下!今天,本小姐非得再与你斗一斗不可!” “你哼,本姑娘可没工夫搭理你!让开,我要见何易!”钟慈被红袖骂了一句男人婆,心中的怒气也是急骤上窜,目光一寒,便狠狠往那大门之上推了一把,顿时将红袖推了一个趔趄,踉踉跄跄的摔在了地上。 “郡公主!您没事吧?”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可吓坏了旁侧候着的两名婢女。 眼见事情几乎就要开始不受控制,其中一名婢女连忙跑去何易处报信,另外一名婢女,则慌忙将红袖从地上扶了起来,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让开!看我怎么教训这个无礼的家伙!”红袖简直要气炸了。 见那男人婆居然真的敢硬闯太守府,便一把将身旁的婢女推开,气冲冲的走过去,一手抓住钟慈的肩膀,猛地往后一拉,另外一只手高高扬起,二话不说,朝着钟慈的脸上便狠狠打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钟慈的脸上顿时多出五道红印。 “你......你这骚狐狸!居然敢打我?好,今天就跟你分个高低!”钟慈下意识捂着脸颊,被这一巴掌打的有些发懵,那火药一般的脾气,也在这一刻被猛火引燃,彻底炸开了。 于是,她同样挥起巴掌还击,重重打在了红袖脸上。 啪! 红袖精致的面庞上,同样留下五道指印。 ...... “你这家伙!我怕你不成!” 啪! 红袖又挥出一巴掌,狠狠抽在钟慈脸上,将钟慈打的一个趔趄。 ...... “这么点力气,你没吃饭吗!” 啪! 钟慈紧咬着牙,双目几欲喷出火来,抬手在红袖脸上留下一片紫红。 ...... “那也比你这男人婆厉害!”红袖气的咬牙切齿,飞身朝着钟慈扑了过去。 “你这骚狐狸,叫你知道我的厉害!”钟慈银牙紧咬,猛地伸出手来,一把抓起了红袖的头发,狠狠的向两侧拉扯着。 “啊你这泼妇!居然用扯头发这种下流手段!”红袖一声尖叫 ,两手同样扯住了钟慈的头发,狠狠往外拽着。 “你才是泼妇!啊你给我松开!”钟慈不甘示弱的说道,随即发出一阵尖叫。 这两人本都是绝色的女子,可此时此刻,却是各自披头散发,扭打在一起,打耳光,扯头发,甚至用嘴巴相互撕咬......半点没有平日里的样子。 这座院子之内,无论是侍者,还是府卫,皆被眼前这一幕给震住了,一时竟忘了上前阻止。 这女人打起架来,还真是可怕啊! ............ 何易原本正在与公良雎等人商议要事,正谈到关键之处,却是被院中的吵闹声给打断了。 正要询问左右发生了什么事,便见一名婢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急匆匆说道:“太守大人,不好了!外面郡公主和一个红衣服的女人打起来了!” “什么?谁敢在太守府撒野?”何易面色一凛。 他出门往外看去,只见红袖与钟慈二人,就像是两个泼妇似的扭打在一起,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当场愣在原地。 不仅是何易如此,就连公良雎、廖钱中等人,都是一脸的懵相。 就算是观看修真者之间,那种毁天灭地般的战斗,都不及眼前这一幕来的震撼。 这未免......也太泼辣了吧? “你们两个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住手!” 何易愤怒的吼了一句,快步冲到她们二人中间,且算将两人分开。 但见她们脸上肤上,道道红印血痕,惨不忍睹,一时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吩咐下人,赶快去拿伤药过来。 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何易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两个女人之间的仇恨到底是因何而生的。 上一次在梦楼之外,她二人初次见面,就开始相互嘲讽,甚至还当面约架。 这一次更是过分,居然在太守府里便打了起来! 真当自己这个太守只是摆设不成? “哥哥,此事你不要管!我今天必须让这男人婆知道厉害!” “何易,你先等我一下!我今日必须要和这狐狸精分个高低!” “说话注意点!我哥哥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我便叫了,你又能如何?”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放马过来!我怕你不成?” “......” 这两个女人根本就说不到一处,三言两语,又各自起了怒意,就要再次掐在一起。 “够了!都给我闭嘴!”何易再次将二女拉开,看着她们披头散发的样子,顿时一阵无语。 他转头看向红袖:“妹妹,为什么要打架?” 红袖把头一偏,委屈道:“你怎么不去问她?” “你......唉!罢了罢了。”何易无可奈何,只得看向钟慈:“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钟慈冷哼一声,也是将头一偏:“你怎么不让她先说?” “你们......”何易只觉自己头都要变大了:“你可真是要气死我不可!”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流民的隐患还未解决,就又多了一个未知的蛮国势力,再加上练气宗的事情,何易心中本就已经十分的烦躁了,再被红袖与钟慈这么一激,索性便不再管她们,只扔下一句:“都不说是吧?好,你们打!继续打!回头挨个治你们个扰乱太守府的罪名!” 言罢,他便冷着一张脸,自二女中央穿过,拂袖离去。 “......” 红袖与钟慈顿时沉默了。 她们明显能够感觉到,何易是真的生气了。 虽然有些落不下颜面,但念及何易伤势未愈,不能动怒,却也不得不暂时停下争斗。 “哥哥,你千万注意身体,妹妹知道错了,还不行嘛。”红袖走过去搀着何易的胳膊,在他耳边用撒娇的语气,轻柔说着,吐气含香。 这一下子,何易只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融化了,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你啊你。” 何易无奈的苦笑了一声,看着红袖那张娇艳如花的面孔,却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红袖的小翘鼻,惹来一阵粉拳敲打。 他一手握住红袖伸来的拳头,小声说道:“好了好了,这次暂且饶你。你先回去吧,等事情忙完之后,我.....” “太守大人,竞宝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现在出发,应该能在明日清晨之前到达。若是再作耽搁,等到练气宗封山闭谷,我们就再也进不去了。” 就在何易的话说到一半时候,钟慈走了上来,出言提醒着。 她故意将声音放的很大。 不知为何,看着何易与红袖亲昵的样子,她心中竟然升起一种无比难受的感觉。 就好像是自己一直寻而不得的东西,却忽然出现在别人的手中一样。 或许是因为赌气,她本可以再等一会,等红袖离开之后再说这件事,可鬼使神差的,偏偏就在这时选择说了出来。 “哥!你要去练气宗?”红袖一听,手上动作随之一僵,脸色也是剧变。 “我......这次只是借用钟家人的身份,去练气宗探探情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何易一时无言,余光瞄向钟慈那边,忍不住腾起几分火气。 她是故意的吗?到底想干什么! “不许去!哪里都不许去!你明明答应过我,以后都不会再以身犯险了......”红袖张开双臂拦在何易身前,神色焦急不已。 “妹妹......”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快回去!”红袖扯着何易的胳膊,就要往屋里拉着。 “好了,别闹了!此是公事,你插什么嘴!”何易脸色一沉,甩开红袖的手臂,厉声吼道。 他知道红袖是为自己好,可这趟练气宗,无论如何也要去得。 机会稍纵即逝,若不牢牢把握,贻误战机,得不偿失。 所以,他只能狠下心来,以快刀斩去乱麻。 “哥哥......你居然吼我?”红袖呆了呆,眼眶一红,指着何易,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好说歹说,怎么还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何易冷着脸说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 “你!好好好,你想去死,我这个外人,还能拦着你不成?你去好了!”红袖掩起面庞,低声抽泣着,两行泪珠却是无声的从指缝里滑了出来。 何易一手在前,紧紧握着,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只能长叹一声,不再去管红袖。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何易与钟慈点了点头,紧接着走出门外。 在登上钟家的马车那一刻,他又恢复了往常那般冰冷的神情。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43章:白头冻月 因为时间紧迫,出城之后,便是一路的策马狂奔。 何易毕竟是一城太守的身份,所以,自然是要钟慈来做马夫的,自己则端坐于车内,沉默不言。 看似是在假寐,但脑海中却是飞速运转,谋划着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 他习惯于设想出多种方式,以防应变之时,能有更多的选择供他参考。 “现在,整个戎州的修真势力,几乎都派了人手前来竞宝。甚至是与戎州临近的辽州、燕州、青州等地,也有所调遣。这些人,过半折在了雪神庙中,余下一半,若能再出些事端,那么,整个戎州的修真势力,便会在整体上有所削弱......”何易仔细思虑着,忽地想起那个黑袍仙尊洪陵,低声自语道:“得想个反间之计才行。” ............ 一夜很快过去。 在第二日的清晨时分,一望无垠的原野前方,终于被一道延绵百里的巍峨山脉所阻挡。 “太守大人,练气宗就快要到了,我们是不是要调换一下了?”钟慈放缓马车前进的速度,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彻夜未眠,显得很是疲惫。 “也好,换我来驾车吧。”何易走出马车,与钟慈调换了位置。 他现在伪装的身份,只是钟家的一名普通弟子,而钟慈却是濮阳钟家的大小姐,若是再让钟慈做车夫,未免让人看出端倪。 前方,山脉壮阔,延绵不绝。 在这一条无限延伸的山脉之中,却有一座终年积雪的高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此山唤名“白头山”,蓝白色的主峰顶,四象延绵,有厚云浓雾缭绕,竟遮的日月时隐时现,如同仙境一般,煞是壮观瑰丽。 练气宗便是位于这座山峰之上。 仅仅是外山,便有这等巧夺天工的景象,实在震撼人心。 若不是在此之前,何易曾与廖钱中询问过这练气宗的来历,怕还以为是何等惊才绝艳,举世无双之人,会择此福地开宗立派。 可事实上,其华丽的外表之下,却藏匿着无数的恶与肮脏...... 数年前,不知是因遇难亦或仇杀,有几名落魄方士逃难至此,仗着会使用一些障眼法,便于附近这的个村镇里坑蒙拐骗,蛊惑了不少信徒供奉他们。 北方疆域外,大多是些未开化之地,气候极寒,山势极险,所以鲜少有人进入。 这几个落魄道人也是运气好现这白头山,又是无主之地,自然先到先得,便带着蛊惑而来的一众信徒,在此地落脚生根,开宗立派。 据说当时,为了给这高山铸阶,建造宗府,可有不少边疆百姓,被活活累死在这白头山上。 “世之毒瘤!当除之而后快!”公良雎也曾这样评价过练气宗。 他隐姓埋名,在北地隐居的这些年里,见了太多练气宗所犯下的罪行,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比那些山盗野匪,还要恶毒几分。 再后来,戎州牧源真游历至此,见此处实乃福地洞天,又距离斛阳城不近不远,索性便将练气宗作为了扶植的对象,不遗余力的培养,经此一事,练气宗的身份与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一跃成为北地第一仙门。 ............ “停下!此处是我宗派山门,若想进入,请先出示请帖!” 山脚石梯旁,数名练气宗的弟子从半山腰处御风而下,将何易与钟慈的马车拦了下来。 竞宝大会真正开始的时间,在今日正午,也就是说,仅剩下不到两个时辰。 大量世家的人与物资,一批批 的涌入练气宗内,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练气宗在两日之前便将山门彻底封锁了,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都要事先征得练气宗的同意。 钟慈跳下马车,将一面代表钟家的身份牌亮了出来,说道:“我二人是濮阳钟家人氏,特来参加竞宝大会。” “濮阳钟家?”一名练气宗的弟子接过身份牌,仔细看了一眼,却是摇了摇头,略带敌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我等尊从宗门之命,只认请帖,二位若是没有,便请回吧。” “请帖?请帖早已被我钟家的其他人带上山了,你们且先让我进去,随后再差人送来便是。”钟慈剑眉一挑。 练气宗发与钟家的请帖只有一张,却是在她二叔身上放着,可眼下钟拙早就入了练气宗,就算想要拿回请帖,也得先上山才行。 “屁话,要是谁都先上山后拿帖,我练气宗岂不要乱套了?”那名练气宗的弟子明显不相信钟慈的话。 “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另外一名练气宗弟子满是警惕的说道,一手按在剑柄之上。 这一段时间里,有许多外界的散修伪造了世家的衣装与信物,企图蒙混过关,进入练气宗盗窃灵产。 在经历了几次失窃过后,练气宗便下达了这道只认请帖的命令。 “我看你们就是存心刁难!”大老远的过来一趟,路遇许多危险不说,此时却连山门都进不得,钟慈顿时不乐意了,冷眉寒目,便要上前讨个说法。 “让我来吧。”便在这时,何易忽地伸手将她拉回了身后,小声示意她不要冲动。 这毕竟是在练气宗的地盘上,他们既是客人,理应遵从宗主人的安排,否则便是故意滋事了。 若将事情闹大,别说是登山入宗,参与竞宝了,恐怕就连钟拙等人都要被赶下山来。 略作思忖,何易便走上前去,先与那两名练气宗弟子略施一礼,歉然道:“两位兄台,实不相瞒,我钟家来此之前,曾遇到了些许麻烦,所以走散了。” “关我们什么事?想上山,先出示请帖。”那练气宗弟子漠不关心的说道。 何易眉宇间挤出一丝愁容,无奈的说道:“二位若因此而不让我们进山,等回去之后,便只能将此事如实相告于翊圣宫内。二位想必也知道,我翊圣宫与列为州牧大人关系匪浅,若是向源真州牧提及此事,恐怕会怪罪与贵宗只因区区一桩小事,若引得州牧大人震怒,实在是不值。” “这......” 听何易这般说,那几名练气宗的弟子顿时流露出犹豫之色。 翊圣宫是何门派?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护国四圣宫之一,虽然与修真并无关联,但却深受皇室器重,就连当今国师都要对其礼让三分。 眼前这个“濮阳钟家”,虽说仅仅只是翊圣宫的一个小小分支,但两者却是同宗同族,一脉同源。 若真论起身份地位,他们练气宗可是远远比不上钟家的。 何易见他们心中动摇,便继续说道:“这样吧。我们二位兄台也是受命在身,也不为难二位,就在山下等着便是。还请二位上一趟山,去将此事说与钟家的钟拙前辈,是真是假,自然知道。” “那好吧!你们在这里等着。”那几名练气宗弟子相互看了一眼,却是再也不敢拒绝。 不久之后,那两名练气宗弟子去而复返。 钟闵跟在他二人身后,从高处的石阶之上一眼便看到了下方的何易与钟慈,顿时喜形于色。 “晴女师妹!钟易兄弟!” 钟闵连番朝他们挥动着手,应该是接受过练气 宗的治疗,气色看起来相当的不错。 这晴女二字,是在叫钟慈的表字,至于这个钟易,则是何易为了伪装身份,临时所用的假名字了。 “钟闵师兄!你们果然没事!”钟慈同样显得十分欣喜,像是一只小兔子似的原地跳了起来,从石阶下跑了过去。 示出请帖之后,那些练气宗的弟子便不再阻拦,将何易等人放行。 在白头山的山腰上方,有一座急转而下的谷底,唤名“冻月谷”,气候温凉,风景宜人,练气宗的总部,便就在这片山谷之内。 虽说不高,却也要攀登很长一段时间的石阶。 这里浓雾弥漫,让人如处云中,四周若隐若现的景色亦是美轮美奂。 很快,通往山下的道路被这浓雾所遮掩,目视不过三丈距离,美则美矣,却也是个充满危险的地方。 “这周围的迷雾暗合阵法,你们跟紧了,千万不要离开我三丈以外。”钟闵走在最前方,一边带路,一边解释道:“也不用着急,刚刚得到消息,练气宗已经将开启竞宝大会往后推迟了一日,明天才会正式开始。” “怎么突然推迟了?”何易疑道。 按理说这次竞宝,广邀北地各路仙门世家,颇为隆重,应该不会随意将时间延后,可练气宗却偏偏这么做了,颇有些爽约的嫌疑。 钟闵摇头说道:“原本练气宗所邀请的,乃是北方四州所有的仙门与世家,至少应该有三十余处势力。按照他们仙门的规矩,但凡请帖发出,就算是不来,也要专门差人交还请帖,以示尊重。可奇怪的是,直至今日清晨,却还有十几处世家之人未曾赶到。或许是路上出了什么事端,有所耽误,练气宗怕直接开启竞宝大会,会引得那些来晚的世家仙门不悦,所以才会推迟。” 听钟闵这般说着,何易与钟慈却是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并非是未曾赶到,而是那些仙门世家的修真之人,早已被雪鬼吸食了魂魄,埋葬在崖谷之内了...... “无妨,都说仙门内景堪比天上神宫,既然推迟了时间,便好好欣赏一番。”何易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推迟几日更好,也能多些时间供他调查练气宗的情报。 “好,我先带你们安顿一下。”钟闵点头说道。 这次前来参加竞宝会的人,皆携带了大量的财物,为避免引起一些误会和纷争,各个仙门世家的临时住所之间,便被隔出了极长的一段距离。 上山之后,钟慈先将何易带入了钟家之人所在的楼阁,嘱咐好生休息养伤,便匆匆跟着钟闵离开,寻她二叔去了。 何易在那空荡荡的屋子里待了一会,便觉得坐立难安,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躲在暗处窥视似的。 “难道是最近的事情太多,神经太敏感了吗?”何易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连续做着深呼吸,强迫着自己放松下来,但那种感觉确是越发的强烈。 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钟家子弟,而钟家本就鲜少与外界联系,更别谈仇恨二字。 况且钟家所带来的车马物资早已尽数丢失,空手上山,便等同于失去了与其他修真者争夺宝物的资格。 如此,既不会遭人觊觎,也不会对他人产生威胁。 已经安全到了这般地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来......自己真是太敏感了。 何易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四处逛逛,看看情况。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44章:特殊客人 练气宗的外门弟子众多,但这山门之中,却并没有多少内门弟子。 原本诺大一片山谷,只显得清清冷冷,很是奇怪。 “不是说这练气宗坐拥弟子近千,声势浩大,乃北地第一仙门吗?怎么感觉......就像是个败絮其中的花架子一样?”何易有些疑惑。 但转念一想,却也能猜出几分原因。 练气宗开竞宝会之前,想必是往北荒雪原派去了一批人手寻找灵产,伤亡不少。且在以往与洪陵之间的内斗中,应该也折损了不少内门弟子。 所以人数锐减,也能说的过去...... 怪不得,他们就连对待赵家被灭这样的事情,都是草草调查,敷衍了事。 感情都是因为宗门内部人手不足。 又或许......他们认为赵家是毁在洪陵手中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洪陵,也算是间接的替自己背了黑锅。 “有意思......” 何易身着一身红色交领旋群,系赤色抹额,长发竖在冠内,看上去就是一个十分干练的钟家子弟。 他在这附近逛了一圈,遇到几个路过的修真之人,有心想要打一声招呼,套几句话出来,可是却根本无人理会自己。 从南阁至演武场,再至北阁楼外,皆是如此,似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防备二字。 也难怪,练气宗的那份宝物列单,早早便公示了出去,这些世家修士不愿与人交流,想来也是担心被其他人窃走了自己出价的底牌,导致竞宝失败,所以才会各个都是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 在这如同冰封的冷漠人际关系中,唯独有一处例外。 穿过宽阔的演武场,何易来到练气宗北阁的楼宇之外。 目光所见处,便有两位长者坐与不远处的亭中,各执黑白棋子,正博弈攻杀。 时而沉思轻落,谋而后动,时而落子铿锵,杀伐果断,真如两军对阵,战场博弈一般,俨然入境。 旁侧不远,雅山曲石间,数位颇为年轻的男女聚在一处,虽是一身俭朴的旧衣,但其气质却是非凡。 那几人似乎都是重逢的知己旧友,摆了桌椅酒壶,安坐于雅山之下小酌。 对酒当歌,情趣盎然,好不快活。 相对于那些只为达到目的,丝毫不近人情的修真者,这里充满了的令人轻松愉悦的气息。 “也不知这些都是何许人也,若是能相识一番,实为绝妙。” 君子爱才,何易见那些人棋技高超,酒令娴熟,当下便动了结交一番的念头。 他这般看了一会,却是会心的笑了笑,正欲再往前走时,这座楼阁的上方,却是忽地传来一阵十分悦耳的音符。 何易抬头看去,却是一名俊美文雅的男子,正倚在朱红栏杆前,闭目吹奏一支长笛。 那笛音清澈虚渺,悠扬飘荡,似是一副云起雪飞的灵动画卷,听的人耳目一名,心旷神怡。 他身旁,一名白衣素裙,身材高挑的女子,手挽一条纤长红绫,于风中起舞,身姿婀娜,衣袂飘飘,如同月宫仙子,正点缀在这幅由笛声所绘制的画卷之上,显得融洽而自然,丝毫没有违和的感觉。 何易一时沉醉。 “君为何而来?” 便在何易听得入神时,那男子似乎也有所察觉,停下吹奏的动作,目光回望来,对何易报以善意的一笑。 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声乐停息,那女子也停下了舞姿,将红绫收 于肩膀,看向何易,一双美目之中先是疑惑,随即便闪烁出一种诧异的神色。 “在下闻声而来,打扰二位雅兴,多有得罪,实在抱歉。”何易歉然说道。 他也没想到这男子的感知会如此敏锐。 自己明明已经将脚步放的很缓很轻,又在笛声的覆盖之下,可还是被发现了。 “兄台客气了。” 那男子收起竖笛,微微躬身朝着何易施了一礼,言语很是谦逊。 他似乎将何易当成了前来参加竞宝大会的修真者,继续解释着说道:“此处之人,皆为凡俗之人,喜欢弄些俗事俗物,玩耍娱乐,确实是吵闹了些。若因此而打扰了仙君清修,还望勿要怪罪才是。” “哪里的话,是在下冒失了。”听他这般客气,倒让何易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回施了揖礼。 佳人美景,加之轻松谦让的氛围,让何易心情大好。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内里院落,看那雅山处几人,对棋博弈,饮酒作乐,无拘无束,豪放自如,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十分羡慕的感觉。 生而为人,本来就该如此自在啊! 凡俗之人......何易细细琢磨着那男子方才所说的话。 也就是说,这院中之人,也都是一些凡人吗? 可若只是普通的凡人,怎么可能会接受练气宗的邀请? 难道是......悟道者? 这三个字,在何易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位仙君,莫不是也对这些俗物有兴趣?” 便在何易心思急转的功夫,那阁楼之上的男子却是一跃而下,身轻如鹞,行至何易面前,饶有兴趣的说道:“在下楚负沧,表字君道,闻州南城人氏。这位乃是在下的知己,天香。” 说着,他又主动介绍起身旁那位一袭白衣素裙的美貌女子,似乎有主动结交的意思。 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与何易做了几个手势,然后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敬安礼。 “兄台见笑了,在下钟易,戎州濮阳人士,也并非是修真之人。”何易自我介绍道。 闻州南城,乃是南方沿海一带的郡城,听红袖说,天下悟道之人,约有六七成汇聚在那座南城之中。 这楚负沧既然是从南城而来,那必然是悟道者了,只是如此的兴师动众,横跨万里而来,也不知究竟想从这竞宝会中拍得什么东西。 “钟家?可是终南山翊圣邪界的钟氏一族?”楚负沧眼前一亮,态度更显温和:“既如此,那你我二人便属同道中人了。若不嫌弃,便入院小憩一番。今日,负沧便借这练气宗的地方,尽些薄谊。” 楚负沧侧过身来,手握长笛,却是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三言两语,叫人好感顿生。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这般热情相邀,何易却是不好直接拒绝。 而且,他对这些悟道之人也是十分的好奇,便答应下来,随在楚负沧身后,进入这座满是悟道者的小院之中。 ............ 说起这“悟道”二字,其实涵括颇广。 无论是何人、何种身份,只要时常心无杂念的沉浸于一事一物,必有收获此为悟。 收获积少成多,至一定程度,便可参破道理,物人相连,心物合一,终成悟道之人。 比如元逸的以字悟道、红袖的以乐悟道、李良玉的以盗悟道、南溪的以医悟道......究其本源,皆来自人心的执着与执念。 钟家同样如此。 其符术、驱鬼之术,同样衍生自那颗“遇鬼不退,已死为生”的灼灼之心。 所以,楚负沧说自己与钟家为同道中人,也不算错。 “诸位同袍,今日有客到来这位钟易兄弟,来自翊圣邪界的钟氏一族,身份超凡,一会摆出酒盏,切莫怠慢了贵客。”楚负沧来到小院中央,高声说了一句。 一时间,桌上觥筹停歇、棋间杀气顿失、行书断了延绵、投箭砸倒壶身,端的是风景尽坏,禅意尽失。 何易忍不住一阵汗颜。 到底是生疏之人,一时入不了此情此景,只会产生破坏的效果。 不过,这周围的悟道之人也不见怪,很快就再次进入情景之中。 “钟家?我听说,钟家画符所用之‘鬼书’,玄妙非凡,可能让某见识一番?”这时,不远处风屏前方,一位正在练习书法之人提笔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何易。 这人身材瘦小,装束不修边幅,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持着染墨的毛笔,看起来如同醉鬼,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楚负沧在旁小声与何易介绍道:“此是兰陵七贤之一,姚籍。以书法悟道。” 何易点点头,连忙道:“原来是姚兄,久仰。” 那姚籍却是把眉一皱:“什么久仰,什么姚兄,你又不认识我。而且我方才所写书法被你断了连贯,意境全无,你得用一张鬼画符赔我,要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一边说着,那姚籍把手一伸,就要向何易讨一张符过去。 何易饶有兴趣的看了那姚籍一眼,却也不生气,他虽然不会什么鬼书,但身上确是有几张黄符,直接从囊中取出一张出来,笑着说道:“好!兄弟果然是真性情。那我也不客气,想要我这符也行,咱俩比划比划,你若能胜我一筹,这符自然奉上,若是你不如我,那我可也不认。” “好胆,名不见经传,口气倒是不小!” 姚籍还没说话,旁侧假山旁饮酒的几名悟道之人,却是忍不住插了一句。 “姚兄以书悟道,其书法之造诣,岂是你能相提并论的?莫不是故意要输吗?” “没错,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们钟氏以除魔驱鬼为职责,就算在书法之上造诣再高,想必也要落下姚兄数筹!又何必多此一言?” “你若是想故意献丑,借此送物,那不比也罢!别污秽了我等的双眼。” 那酒桌旁的几人纷纷说道,还以为何易是故意借比试之名,讨好姚籍,各个脸上带着一股不屑的味道。 听他们一个个如此说着,何易脸上笑容却是更盛,将符重新收回,说道:“我可没说要和姚兄比试书法。” 凭他人精一般的心智,之所以会如此说,只是为了试探这些人究竟是真性情,还是装出来的。 现在看来,果然各个都是性情中人。 这一下,直接让何易心中,对于这些悟道之人的好感大增。 “那你要比什么?” “就比......酒量如何?”何易指了指姚籍手中的酒壶,笑着说道:“姚兄的书法,自然要比在下厉害,而我最厉害的是符术,既然最厉害的本事无法比较,那自然要比第二厉害的了,我看姚兄也是爱酒如命之人,不如就地比划比划?谁先趴下,谁就接受惩罚,如何?”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45章:猜测身份 此言一出,那桌旁喝酒的几人顿时来了兴致,纷纷开始起哄。 “我看可以!这个老姚,平时不是总以酒仙自称?这次正好探探你的酒量!” “哈哈哈!就他还自称酒仙?我呸,只有酒称,却无酒胆,平日里静娴妹子找你喝酒,总是推推脱脱,我看你这次怎么推脱!” “钟易对吧?易兄弟,这次看你的了!要能把他放倒,静娴妹子估计可要看上你了呢!” “喂!你们几个瞎说什么呢!这位兄弟与姚籍拼酒,跟老娘有什么关系?” “......” 见众人都在起哄,何易又是兴致勃勃、一脸示威般的看着自己,姚籍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诚然,他平日里自称酒仙,谎称酒量如何大,但那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若真是论起酒量,其实也就一般。 而他们口中的静娴妹子,那可是以酒悟道的高手,真正的千杯不醉!跟她拼酒,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姚籍心里直犯嘀咕,又看了看何易,见其面色苍白,气虚体弱,料想也不是什么能喝的料子,自己也不一定就会输,索性把心一横,说道:“好,那就与你比一比!不过事先说好,我之前练习书法,已经饮下不少,若是想要比试,你也得先喝一部分!” “啊?我说姚籍,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是啊!你这酒壶不也是刚刚取来的?能下多少酒?拿来给我看看......” 周围众人顿时一阵鄙视,就要去抢姚籍手中的酒壶。 姚籍吓了一跳,连忙将酒壶护在怀里,口中连声说道:“去去去,你们几个,怎么胳膊肘老是往外拐?我这是为了公平!公平懂吗?要不然胜之不武!” “我呸!” “我呸!” “我呸!” “......” 众人齐声呸道。 一番打趣过后,这酒桌上的气氛已然变得活跃起来,何易也不想因为些许酒水而失去一个了解悟道之人的好机会,便插嘴说道:“诸位听我一言,姚兄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是比试,起点总归是要统一的,为了公平起见,我确实应该先喝一些......只是,要喝多少才算?” 姚籍眼珠一转,连忙说道:“周围这么多人看着,要喝多少,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这句话就十分的讨巧了。 酒桌之上,又是客人身份,这一句看着办,就直接决定了何易接下来要喝的酒,肯定不会少到哪里去。 闻言,众人又朝着姚籍投去一阵鄙夷的眼神。 “你们慢慢喝,钟兄,我可是滴酒不沾之人,所以就先失陪了,还望勿怪。”楚负沧笑着说道。 “我们还能把钟兄弟吃了不成?你走你走,这里不欢迎拒酒之人。”那个名叫静娴的女子瞪了楚负沧一眼,她的名字听起来十分文静,但那性子,却像极了一员嗜酒如命的沙场猛将,十分的豪爽。 她与何易挥了挥手,大大咧咧的说道:“钟家兄弟,过来座!某姓穆,名月,表字静娴。你可别上那姚籍的套,这家伙可是贼的很,你随意喝,意思意思便是,一会拼起来,那姚籍也不一定赢你。” 见何易似乎也是个好酒之人,那桌上对饮的几人便将何易拉了过去,让出一席,摆出筷子一双,酒杯数盏,让何易随意品尝。 何易摇了摇头,自取酒坛倒满整整一盏,高声笑道:“酒乃赋情之物,易既然落座,岂能有不饮之理?此处有:雅趣、新友、高谈、阔 论、美景、佳人,饮者有此六境,当饮满六大碗!” 言罢,何易连饮六盏,却是面不改色,将那空碗往桌上一仍,大呼一声痛快! “好!好一个饮者六境!我穆月敬你一杯!” “钟老弟一身豪气,吾等皆不如也!我张仲麟也敬你一杯!”一名身着将军戏袍、背插龙纹靠旗的中年武生豪迈的说道。 这仙门中所酿的酒水极烈,寻常人若能喝下三盏,已是海量,如何易这般连续饮下整整六大盏,还能大呼痛快,实乃豪气冲霄也! “佳人?哪里来的佳人?钟家兄弟,你莫不是在说我们静娴妹子?” “我呸!喝你的酒去!” “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 “咦?姚籍那个滑头去哪里了?” 气氛已是高涨,众人频频向着何易敬酒,那姚籍见何易连喝十数盏,面不改色,惊的心惊胆战,却是脚下抹油,溜之大吉了。 ............ 楚负沧与天香二人,在离开内阁小院之后,便重新返回楼阁。站在窗户边上,透过暗窗向下看去。 见何易只用了片刻的功夫,便与院中的悟道者们打成一片,却是眉头微皱。 若只是穆月与张仲麟这两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倒还罢了,但眼下所有的悟道者都对此人心生好感,那就只能说明,此人非比寻常。 “钟家......钟家之人性子刚烈,怎么可能如此好与相处?”楚负沧沉思片刻,转头看向身后的天香,柔声问道:“香儿,之前看你一脸的诧异之色,可是认得此人吗?” 天香点了点头,姣好的容颜藏在洁白的面纱之下,却是一句话都未说,只是与楚负沧眨了眨眼睛,做出几个手势。 “你是说......曾在斛阳城碰到过此人?并且,你姐姐之所以拒绝我的邀请,就是因为此人?可是......为什么?”楚负沧微微有些诧异。 近几年,因为修真之人当政的缘故,频繁使用高压政策,剥削百姓,迫害军民,视凡人之性命于草芥,天下早已怨声载道。 是以,不少州郡的百姓,都开始在暗中谋划起义之事。 楚负沧身居南方闻州,靠近国土疆界,手里也握有不少的情报。非但华夏之内的隐患日益增多,就连异族都开始蠢蠢欲动。 他有预感,社稷即将崩裂。 所以,他们一行人,之所以会不远万里来到戎州,一是为了调查北地民情,二便是为了寻找北方悟道者的领军人物元逸居士,来商议联手一事。 可结果却是大大出乎了楚负沧的预料。 元逸死了...... 那一代天骄,领袖绝伦般的人物,居然就这般悄无声息的逝去了。 在楚负沧大感惊讶的同时,也只能将目标转向元逸的徒弟:红袖、天香二人。 好在他与天香,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并且互生情愫。 他以为通过天香的关系,可以轻而易举的说动红袖加入他们一方。 却没想到还是被拒绝了,无比干脆的拒绝。 这让楚负沧备受打击。 “天下悟道者,七成已在我手,余下三成,唯元逸前辈是从。现在元逸不在了,你姐姐便成了主事之人。只有将她说服过来,悟道一心,才能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存有一席之地......香儿,我说这些,你明白吗?” 或许是因为民风彪悍的关系,这北地百姓的行 动,要比南方快出许多。 尤其是这戎州境内。 先有白龙寨攻伐当阳,敢于直接与仙门对抗,后有斛阳赵家悄然覆灭,城池暗中易主他人。 这不得不让楚负沧暗自感叹,原来这天下间胸怀大志之人,不仅仅只有他自己...... 所以,他唯有赶在群雄逐鹿开始之前,首先凝聚起一股强劲的实力,才能够在乱世来临之际,彻底站稳脚跟。 楚负沧这番话,虽无责怪之言,但听在天香耳中,却是有责怪之意。 她默默垂下头,双手在胸前不停的比划着手势,神情黯然,令人垂怜。 天香是一名哑女,自小便是。 她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却又担心楚负沧读不出她所示出的手语,显出几分慌张与急躁。 “好了好了。”楚负沧见状,却是有些于心不忍,连忙走过去握住了天香的手,柔声说道:“我明白你心中所想。你姐姐对你有恩,所以不愿强求她来,可是......罢了罢了。” 楚负沧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天香的脸颊,目光略显迷醉。 自己这位红颜知己,哪里都好,唯一美中不足,便是无法开口说话。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缺陷,才让他更加的想要去呵护与疼惜。 ...... 不久后,敲门声响起。 姚籍踏上楼阁,快步行至楚负沧身旁,衣着端正,腰板笔直,脸上毫无玩世之色,显得十分恭敬。 与在酒桌旁时,那种邋遢与滑头的模样相比,几乎判若两人。 “少主,底下那位,恐怕隐藏了真实的身份,并非是钟氏的族人。”姚籍正色说道。 “哦?此话怎讲?”楚负沧面色一凛,他同样有所察觉,只是不太肯定。 “其一,我方才出于试探,故意与他讨要一张鬼画符,没想到对方真的拿了出来,这根本不是钟氏族人的行事作风。其二,钟氏族人常年修习驱鬼之术,摒除心惧,可以说个个都是心高气傲,性烈如火之人,根本不可能有此人那般左右逢源的本领,仅仅用了几句话,就引得静娴、仲麟等人好感大增。”姚籍肯定的说道。 “确实。此人与红袖姑娘有些关系,又能让从来不参与世俗事物的钟氏族人冒着破坏族规的风险,主动帮他隐藏身份,想来也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楚负沧思忖片刻,不无忧虑的说道。 而且,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便能与楼下的诸位打成一片,足以见其人格魅力。 这样的人,可比那些城府极深的老狐狸,还要可怕!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必要让其为我所用,否则日后,定会添一劲敌!” “若是不能为我所用呢?日后如若为患,不如及早......”姚籍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楚负沧脸色一变,他明显发现身旁的天香,娇躯微微颤了颤。连忙说道:“诶,怎么会呢?” 他转身背对着天香,用略带责备的眼神看了姚籍一眼,重新来到窗边,伸手过去,将珠帘掀起一角,指着下方的一众人等,笑道:“你且看看,那不是正与穆月、张仲麟等,聊的正欢吗?” 姚籍心领神会,连忙道:“啊,是啊是啊,而且我看静娴那匹烈马,似乎对这位钟兄颇有些好感呢!少主,不如我等从中撮合一番,您看如何?” “哈哈哈,如此妙哉!” 阁楼之上,笑声朗朗。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46章:闲谈琐事 虽然身上的旧伤还未痊愈,但何易也是铁了心,要与这些悟道之人好好结交一番。 所以对于敬酒之人,是来者不拒。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有整整一大的坛酒水,被灌进了何易的腹中。 这饮酒之道,一为文酒,二为武酒。 这文酒,行:酒令、投壶、接词赋诗,情到深处时,指点江山、激荡文字,诉说世间百态。 这武酒,斗:射箭、划拳、牛饮鲸吞,酒到浓处时,粗犷豪放,不拘小节,道尽人生沧桑。 何易自小生于军营,常与将军对饮,酒量本就极好,长大之后又转而习文,所以不论是对文酒还是武酒,投壶还是射箭,皆是得心应手。 先来还与对面武生划拳掰腕,转身又与临侧之人斗酒赋诗,其乐融融,逍遥快活,很快便令周围众人刮目相看,赞叹不已。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众人皆有几分醉意。 趁着酒劲,何易便开口问起这些悟道之人的来历,道:“诸位,我有一事不明......这练气宗地处戎州最北,而诸位又是长居闻州,两地相隔万里之遥,为何要跋山涉水前来此地?” 他不清楚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但主要目标绝对不可能是竞宝大会。 练气宗的请帖只在北方各州派发过,也就是说,这些悟道者在练气宗派发请帖之前,就已经来到北方了。 “实不相瞒,我等前来此地,是为了陪同少主人寻找我悟道之人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穆月脸上爬出两朵酒红,神采却是飞扬,取来酒壶又为自己满上一盏,说道:“本也不想来这练气宗,只是这次竞宝大会的宝物列单之上,确有一件我们十分需要的东西,所以才会过来。” 另一边的张仲麟也是点了点头,道:“静娴说的没错,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希望来见识见识,这北方的修真仙门比之南方如何?话说会来......唉!据说从修真者之法传入世俗的第一天起,当今圣上便沉溺于修行二字,已经十年未曾理会朝政了。无能之官横行霸道,无所作为,各地乱成一团,原想北方会好一点,可事实,却还不如南方......” 何易心中一动,连忙顺势问道:“哦?南方是何种情况?” “南方诸州,皆已开始......” “仲麟,来,我敬你一杯!” 张仲麟正要说,另外一名悟道之人却是直接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转而看向何易,忧心忡忡的问道:“钟兄,听说你们钟氏一族已经被皇城接纳,可知道皇宫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些悟道之人,多是些闲云野鹤之人。他们隐居避世,避的是太平盛世,倘若天下太平,自然会脱离世俗,自由潇洒,畅快人间。 但若社稷崩裂,天下大乱,连一块净土都没有的话,他们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 何易怀抱酒坛,牛饮一通,却是摇头苦笑着说道:“我濮阳钟家,只是邪界的一条旁支而已,莫说还入不了皇城,就算入得了,也不会过问此事。否则有违族规,诸位就不要在问我了......” 皇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何易自然是知道的。 但他现在是钟家人的身份,自然也要以钟家人的口吻来回答。 毕竟,这钟家的族规,负责除魔驱鬼,却不管除奸惩恶,只要外界不主动将麻烦引向钟家,哪怕浮尸遍野,血流成河,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何易若是说了出来,反倒会惹得他们怀疑自己的身份。 ............ “让开!别挡路!把东西交出来!” “这里就是那些悟道者落脚的地方?谁是主事之人?” “我们乃是渤海高家之人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 就在闲聊之间,阁楼之外忽地传来一阵愤怒的挑衅与谩骂之声。 众人回头望去,却见是十数名身着青绿色氅衣,腰悬长剑的世家修士,不由分说,便朝着内里闯了进来。 “诸君请止步!不知诸位来此北阁,有何贵干?” 楚负沧原本就在阁楼之上,距离最近,见有人忽然闯入,立刻便带着天香与姚籍走出阁楼,将那些修士拦了下来。 他言语虽是彬彬有礼,但那些高家的修士却不买账,他们各个面带怒色,似乎十分的生气。 很快,高家的那群修士之中走出一人,身着青衫白衣,手持乌木宝剑,上下打量了楚负沧一番,随即以剑指之,厉声道:“我乃是渤海高有望,你可是这里的守门人吗?” 高有望剑眉星目,气势凌人,目光炯炯,看起来十分具有攻击性。 楚负沧笑了笑,也不怪对方言语冲撞,仍是十分温和的说道:“此处并无门,何来守门之说?某之所以留在此地,只是不想让外人打扰了内里诸位的兴致,如此而已。各位若有事,便请暂回,等午后再来,某亲自设宴款待。如何?” 说着,楚负沧指了指院中,正对酒当歌、高谈阔论的何易等人。 “哼,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条看门狗?告诉你,我高家昨夜有宝物被盗,现在四处皆已寻过,唯独此处没有查找,所以前来搜查!”那高有望的言语仍旧十分的刺耳。 昨夜,他高家的一车灵产不翼而飞,连车带马,消失不见。 那辆马车上装有灵产的箱子,皆被贴上了带有他们高家灵印的封条,这种灵印对于灵力十分的敏感,若是被修真之人触碰,哪怕是最低级的初入境修士,都会直接发出示警之声,传入施法者的耳中。 可怪就怪在这里。 灵产消失了,但灵印却没有被触发。 也就是说,盗了他们高家灵产的人,并不是修真者。 可此时的练气宗内,除了北阁内的这些悟道之人以外,几乎全部都是修真之人。 所以,他们有理由怀疑那车灵产,就是被这些悟道者盗走的! “我们断然不会拿你们高家的东西!这里又无修真之人,要你们的灵产有何用处?” 被如此侮辱,楚负沧的脸上亦是多出几分愠色,饶是如此,他仍旧选择忍耐。 这里毕竟是练气宗的地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高有望冷哼一声,说道:“到底有没有拿,让我们搜过便知!” “我们这里有贵客来访,诸位若是想搜,还请午后再来吧!”楚负沧仍旧是那句话。 “呦呵?我说要搜查!你们听不到吗?区区一些悟道者,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哼!口口声声午后再来,只怕你们是想趁机将灵产转移到别的地方!之前还只是怀疑罢了,现在,定然就是你们偷的!” “没错!若不敢让我们搜,那便是做贼心虚!敢盗我们钟家东西,我看是活得不耐烦了!” 见楚负沧推推切切,不敢让他们进去搜查,这些高家修士顿时发出一阵怒斥。 “我礼仪相待,汝等若再出言不逊,休怪我不客气!” 听对方仍旧乱泼脏水,胡搅蛮缠,楚负沧那温润的神色也在这时急骤冷了下去,目光如同一柄利刃。 有客而来,自然是好生招待,不可怠慢。但若来者不善,那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先礼后兵,若是对方执意挑事,他也不会惧怕。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 “少主,发生什么事了?” 听着外 面吵吵闹闹,这酒自是无法继续再喝下去了,穆月皱着眉头,从假山上取了一对八棱金瓜锤,拎在手中,快步朝着院外走去。 张仲麟等人也是面色不善,各自取了兵器,与楚负沧站在一处。 只有何易仍旧坐在内里院中,丝毫没有挪动脚步,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外面所发生的事情。 既不管,也不问。 他牢记着自己“钟氏一族”的身份,只要麻烦不在自己身上,就算是发生流血事件,也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在这练气宗上,众多修士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发生灵产被盗的事情?倒是奇怪......”何易往嘴里夹了一口菜,一边咀嚼,一边懒懒散散的伏在桌上,闭目假寐,将外面的对话听在耳中,想着心事。 喝了这么多酒,他亦有了几分醉意。 ............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之上,有两名年过半百的老者,正暗暗注视着北阁之内所发生的一切。 “宗主,我们要不要出面调解一下?那些悟道之人毕竟还有些用处,若是折在高家手中,等事成之后,怕就没人肯替我们洗清嫌疑了。”略微靠后的那位老者,在旁观察了片刻,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那位宗主笑了笑,苍老的声音之中,还包含着一种撕裂般诡异的沙哑:“让他们打吧!打起来最好,打死几个更好!若没有冲突,如何显得真实?” 身后那名老者想了想,却是有些不以为然,他最不喜欢做这动脑筋的事情,便说道:“若不是因为那个叛徒,这三十余家的灵产,现在就已经得到手了!还用得着往后推迟吗?” “呵呵,不用着急,不是有一句话叫好事多磨吗?原本,本尊还在头痛如何洗脱嫌疑,没想到我那个不成器的叛徒弟弟,却是在不经意间帮了我们的大忙啊......”那练气宗主嘴角弯着笑着,脸上满是残忍之色,往内堂里唤了一声:“叶青徒儿。” “师尊,您找我?”一年轻的弟子从内堂出来,在那宗主身旁躬身站定。 “那些钟家的人,到底有没有将土母庙里的那只雪鬼除掉?” “禀师尊,已经除掉了。”叶青连忙说道。 “你确定吗?”那宗主瞳孔一收,顿时便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释放而出。 “确定。徒儿昨日亲自下山,往土母庙内查看过,确实有过激斗的痕迹,并且,雪神石像也已经被毁坏了。”叶青的身子躬的更弯,额上冷汗涔涔。 那股无形的压力牢牢锁定在他的身上,连呼吸都被挤压的无比艰难。 “好,如此甚好,一切尽在计划之中!可有寻到洪陵的踪迹吗?这家伙,一日不死,我心难安!” “还、还没有。徒儿已派出大量人手去往土母庙附近搜寻了,洪陵利用雪鬼杀了过往的世家修士,夺走数额巨大的灵产,想必也不会离开太远......” “一定要尽快将他给我揪出来!那可是十六处仙门世家的灵产,若是全部被他吸收,只会更难对付!明白吗!” “是......徒儿明白。” 叶青大气都不敢喘,慌忙退了下去,可还没走多久,便又重新折了回来,与宗主说道:“师尊,濮阳钟家的人说要找您。” “哦?果然来了!也好,便去见见这传闻中的钟氏一族吧。” “......”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47章:善辩之人 北阁楼外的气氛很是紧张,双方都是半步不让,只差一点火星,便会彻底炸开。 悟道者一方的人数,并不比那高家一方的人数少,若是真的打起来,也不一定会落得下风。 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只是因为此是练气宗的地盘。 倘若因为一场冲突,而被练气宗赶下山去,那明日的竞宝大会也就无法继续参加了,得不偿失。 而高家这一边却没有那么多顾虑。 毕竟,他们的灵产是在练气宗内被盗的,自然也要在练气宗内找回来。 虽说主要还是因为看护不当,但练气宗同样有一部分责任。就算怪罪下来,他们仍占一个理字。 “既然你们执意阻拦,也别怪我们不讲情面给我打!”高有望大袖一挥,人群中顿时涌起阵阵绿色的华光,就要施展仙法,进行攻击。 密集的木行灵气如同落入水中的雨点,在周围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要打便打!老娘可不怕你们这些修真者!”穆月好酒好战,一身英武之气,手握两柄八棱铜锤,看上去极具破坏力。 张仲麟从背后取下两杆靠旗,交叉胸前,将楚负沧等护在身后,一声厉叱,身上气势急骤变化,杀气腾腾,如同一位久经沙场的绝世将军。 战况一触即发! “等一下!” 便在这时,姚籍连忙拦在双方中央,说道:“凡是要将证据!你说我们盗走了你们的东西,可有证据吗?” 高有望冷冷一笑,道:“若是有证据,早将你们全部抓起来了!事实如何,一搜便知!” 姚籍眼珠一转,却是说道:“口口声声说是我们盗走,那我问你,你们高家的灵产,是在何时被盗的?” “两个时辰前,天色还未彻底亮起的时候!”高有望说道。 他们高家,此次带来的灵产数量颇多,为防止出现意外,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检查一次,确实是在前两个时辰被盗的。 “既然如此,那你听我这话,可有道理这窃贼既然是在练气宗内行窃,势必要小心谨慎,防止露出马脚。所以这:蛰伏、查物、避人、探路、行窃、周旋、善后、退走、藏物,诸般事宜,缺一不可,然后才能折返而归。其中曲折,至少也要两个时辰才办得到!你说对是不对?”姚籍捏了捏嘴边的一撇胡子,很是冷静的分析着。 高有望仔细想了想,却是没有反驳。 确实,这练气宗可不比其他地方,到处都看得见修真之人。盗贼若要行窃,势必小心谨慎,伺机而动,否则一旦被人抓住,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算下来,也确实需要至少两个时辰,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那看来是误会了。”话说道这里,楚负沧也明白了姚籍的意思,便将话茬接了过来,道:“诸位有所不知,一个时辰前,我这里刚刚来了一位贵客。这院中所有的人,皆在与这位客人饮酒畅谈,半步未曾出去过。此事,这位贵客可与我们作证!” 言罢,他们让出两侧,将何易所坐的酒桌显露出来。 高有望侧了侧脑袋,见院中确有一人未曾出来,随即皱起了眉头。思忖片刻,却是不屑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而不是随便找来糊弄我们的借口?” 楚负沧脸色一变,道:“哼,濮阳钟家,名声在外,岂会替 人作伪证?” “......” 院中,假寐中的何易听到外面提及自己,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心道,这是想将战火往自己身上引吗? 看来这个楚负沧,以及姚籍,也并非是什么好与之人...... 这份心机,着实不简单。 ............ 虽然钟家并不是修真世家,但因其特殊的族规,以及与皇城的关系匪浅,所以名望还是很高的。 楚负沧这般说着,顿时将那些高家之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何易身上。 “濮阳钟家?” 高有望仍旧十分的怀疑,带着一群人进入小院,迅速将何易围拢起来,面色不善的说道:“这位兄弟,你确定能给这些人作证吗?” 何易正襟危坐,两手捧着一杯刚刚泡好的解酒茶,小口品着,却是没有说明能与不能,而是用一个旁观者的口吻说道:“钟某确实是一个时辰前来的,这点不假,但这不能证明什么。我一个人一双眼睛,难道还能看住这里所有的人不成?” 一边说着,何易指了指穆月、张仲麟等一同喝酒之人,继续道:“我只能证明他们几人的清白,至于其他人,与我无关。” “钟兄弟!你......你明明可以替我们所有人证明清白,怎么......” 穆月等人见何易不愿为他们开脱,显得有些急躁与不悦,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何易直接打断了。 “不!我只能证明一部分。”何易固执的说道。 何易不是傻子,这些高家之人不是傻子,楚负沧、姚籍二人更不是傻子。 反而与何易喝酒的才是一群傻子。 当然,这个傻字,指的不是愚蠢,而是单纯。 若非如此,何易也不会主动升起结交之心。 他若真的直接一口揽下,不仅会让这些高家更加怀疑他们是否串通,他自己也会惹得一身烂泥。 因为,这些高家之人明显就已经“认定”了东西是被悟道者们盗走的,若是一味的替他们开脱,只会起到反面效果。 “不过,高兄既然已经问起我了,那我反倒要问上一句:高兄,你们家的灵产,是在练气宗里丢的,可对?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去找练气宗盘问,反而要来这里?”何易挑了挑眉毛,面无表情的说道。 “对!钟兄说的不错!你们在练气宗丢了东西,又不是在我们这里丢了东西。为什么不找练气宗要?”穆月似乎抓住了破绽,连忙跟在何易后面说道。 “没错!哪有问客不问主的道理?” “你们想找失物,找练气宗要去!别在我们这里撒野!” “......” 悟道者一方纷纷说道。 “伶牙俐齿的家伙!”高有望瞪了何易一眼,怒声道:“别在这里混淆是非!练气宗是这里的主人不假,但请你我而来,却不是为了宴请宾客,而是来做买卖的!何来主客之说!” “就算如此,也不能不问主家的意思,就随便在这练气宗之内动手。”何易有些诧异,也没想到高有望能这么快就看穿自己话中的弱点,心下忍不住对其高看了几分。略所思忖,便继续说道:“容我说句公道话。此时,练气宗山门已关,进不得也出不得。所以,你们高家丢失的灵产一定还在练气宗内。咱们有 一说一:来到这里的所有人,目的都是相同的,便是为了竞宝二字。灵产既然被盗,那盗窃之人想必也是为了在明日的竞宝之中能够多一份底气,所以只需等到明日,看谁会在出价之时拿出你们高家的灵产,那这盗窃之人便是谁了。” 高有望仔细琢磨着何易的话,却是摇头说道:“倘若没人拿出来,怎么办?” “怎么会没人拿出来呢?”何易微微一笑,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隙:“倘若真的没有,那这幕后的黑手,可就昭然若揭了。” 高有望连忙问道:“是谁?” 何易冲着高有望勾了勾手掌,附耳过去,与他低声说了些什么。 “这......有这种可能吗?” “为何没有?你们高家亦在斛阳城落脚过一段时间,想必也知道这次前来的世家数量。彼时多少,现在又有多少?消失的那些世家之人,到底去了哪里?谁,才有这个能力,让如此多的世家修士,在一夜之间完全消失?高兄,这些蹊跷之事,你可有仔细想过?” 何易话音一落,便见高有望面色一凛,细思片刻,脸上却是越发显得阴沉。 “受教了!告辞!” 片刻后,他冲着何易略作抱拳,便直接带着一众高家子弟,离开北阁。 ...... 三言两语,非但化解了冲突,还叫那高家之人主动离开。 这一幕,放在一众悟道之人眼中,还颇有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味道,显得很是高深莫测。 精通诡辩,巧舌如簧,是个厉害的人物。楚负沧与姚籍相视一眼,在心中如此评价道。 “钟兄弟,你可真是厉害!”穆月大大咧咧的说道,拉着何易就要坐回原处:“刚才真是错怪你了,静娴给你陪个不是。来来来,咱们继续喝,不醉不归!” “对了!你这老姚,说好了与钟兄弟拼酒,怎么开溜了?” 众人再次起哄起来。 但这次,何易却是摇了摇头,拒绝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搁,若有缘份,他日再聚吧。到时候定会与诸位好好畅饮一番,告辞。” 言罢,何易与这些悟道之人一一作了揖礼,快步离去。 看着何易渐渐远去的背影,姚籍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这次可是办砸了。” 他原本是想着借用那些高家的修士,来试探一下何易的真实身份,不想非但没有试探出来,反而让何易心中起了芥蒂。 “无妨。此人颇有城府,看不透深浅,暂时不用一味拉拢。”楚负沧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目前来说,还是以寻访隐居于北地的悟道之人,以及劝服各路反抗势力为主。” 姚籍点点头,正色道:“这戎州境内,三处规模较大的势力中,黎戎寨已经覆灭,北海水师常年于海雾之中蛰伏,寻而不得。所以我们接下来的目标,就只能是白龙寨了。我已暗中派人与那位张寨主接触过,只是他们颇为防备......说是必须要您亲自过去一趟。” “亲自过去吗?也好......待我寻访完北地的各路悟道者,便亲自去见见那位张寨主吧。”楚负沧点了点头,回身望着身后的诸位追随者,笑道:“走!难得今日兴致,我便陪你们喝上一杯!”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48章:圣人之言 待何易回到南阁处的居所,便给自己沏了茶水,一边散着体里的酒精,一边思索着之前所发生的事。 “灵产居然会被盗,简直离谱......”何易有些想不明白。 这种下三滥的事,居然会发生在堂堂练气宗之内? 若是传了出去,怕不是要笑掉各路仙门与世家的大牙。 而且据说,与高家类似的被盗事件,在这几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但窃贼却一直都没有被真正抓住过。 这就十分的奇怪了。 想了想,何易便在桌上摆出三只茶碗,分别代表着:暗处的盗贼、各路修真世家、练气宗。 先说这盗贼: 若他们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灵产,大可以在斛阳城时便动手。 那时的世家之人还不像现在这般防备,且斛阳城内人多眼杂,也更加容易浑水摸鱼。 而现在的练气宗已经封了山门,上山下山都要出示请柬,他们就算偷到手,也带不出去,更无法在竞宝大会中使用盗来的灵产,否则一旦被各路世家认出,必然会群起而攻之,死无葬之地。 也就是说,这些盗贼所做的事,是一件只有风险,却没有任何好处的事。 而这种事,就算是傻子,都不会去做。 这些盗贼的目的,似乎不像是为了偷窃而偷窃,反而像是...... 为了挑拨各家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之间相互起疑,发生冲突,甚至是制造流血事件? 何易细细琢磨着,联想到现在的练气宗内,各路修真世家之间充满猜忌、充满防备的冷漠关系,越发觉得有这种可能。 “也不好说......这些盗贼挑拨世家间的关系,最终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何易摇了摇头,又想了片刻,便将代表着盗贼的茶碗扣起,目光转向第二只茶碗。 各路修真世家。 竞宝大会,所竞之物,自然是价高者得,谁的灵产多,谁便能竞下更多、更需要的东西。 换做各路世家之人的思维,在自家的灵产被盗之后,第一感觉,定然会认为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也就是一同前来的其他世家干的,目的就是为了削弱其他世家手中的底牌。 而且他们一旦陷入这个思维,就会变得越来越多疑,越来越怀疑周围的一切。 然后慢慢的,所有修真世家之间的关系,也会随之降低至冰点。 从目前的况来看,也确实如此。 也就是说,自己的推论是对的! 有人想要调拨各路修真世家之间的关系! 念及此处,何易再将目光投向第三只茶碗之上———— 练气宗! 会有这种可能吗? 何易眉头紧锁,低声唤道:“良玉。” “主公,有什么吩咐吗?” 李良玉从何易的影子里探出一颗脑袋。 “我写一封信,你秘密潜入渤海高家暂住的地方,将书信放在显眼的位置,注意隐蔽,千万不能被外人发现。”何易叮嘱道。 “是,主公!” 李良玉点点头,便又将脑袋缩了进去。 ............ 咚咚咚...... 这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将何易从沉思中惊醒。 何易收回思绪,走过去将门打开,却见一张俏丽的面孔,正倚在门旁微微笑着,注视着他。 来人正是钟慈。 相比几前的虚弱不堪,她此时的脸色虽然仍旧不是太好,但却多出几分红润,应当是经过悉心的调理。 如此继续下去,她体内的寒毒,应该是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晴女,钟前辈如何了?”何易随口问道。 “我二叔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魂力有些消耗,需要休养......咦?你上怎么有一股酒气?”钟慈动了动那只俏鼻,一双眼睛在何易脸上扫来扫去,见他脸上确有酒后的红晕,却是两眼一瞪,怒道:“你喝酒了?” “我......我新认识了几个朋友,投缘的,所以忍不住就......” “你这人!凭地胡来?昨天还因为吐血而晕过去一次,刚刚才好转一点,你就开始喝酒?那狐狸精说的也没错,我看你就是嫌自己命长!”钟慈顿时大怒。 “不是,我......” 何易正要解释,可话还没有说完,便觉面门之前一阵疠风,却是这大小姐挥动的拳头,使劲朝自己上打了过来。 何易下意识的抬手抵挡,将钟慈的拳头握在手中,只觉掌心内绵软柔嫩,那种少女独有的光滑如玉的肌肤触感,不觉让他怔了一下。 钟慈也是一怔,随即一抹粉红颜色,悄然爬上脸颊,替代了先前的怒意。 她低着头,不留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而后,便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咳,我去给你倒茶。”何易轻咳一声,显得很不自在。 他方才那样去抓一个女子的手,虽说是下意识的行为,但......确实有些不合礼数。 “喝了那么多酒,你的子......没出什么问题吧?”钟晴女心里有些复杂,走过去趴在桌台上,手指不住的摆弄着鬓角的一帘秀发,不敢直视何易的眼睛。 何易知道她仍对自己怀有几分愧意,便摇了摇头,主动转移话题,笑道道:“对了,你二叔呢?怎不见人?本官好歹也救了他侄女,也不来亲自说声谢谢?” 钟慈给了何易一个白眼,说道:“看把你得意的!我二叔他们,其实也就比我们早到一个晚上,我将崖谷内发生的事告诉二叔了,他觉得有必要将此事告诉练气宗,便去找那洪宗主去了。” “这练气宗的宗主还不知道这件事?”何易心中一动,疑声道。 “应该不知道,我二叔说起此事时,那宗主表现的十分诧异,他们认为洪陵早就已经死了。”钟慈摇了摇头。 “不知道吗......不可能啊?”何易沉默着,一手拄着脑袋,另外一只手的手指缓缓在桌面上敲打着,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方才开口说道:“晴女,你不觉得奇怪吗?” 钟慈一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个洪陵,三年前就已经被逐出练气宗了。” 何易摇头说道:“不,不止是洪陵,还有雪神庙的事。你想想看,练气宗所处的这个位置,若要出去,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平原县,一条通李家村外,且李家村外的那条路,还是比较容易通行的大路。练气宗内门弟子众多,外门弟子更是多不胜数,来往办事,几乎每天都要从那里经过。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雪鬼的存在?” 何易这番话,一针见血。 练气宗没有理由不知道洪陵以及雪鬼的事。 就在赵家覆灭的那一段时间,练气宗还派了几批内门弟子去往斛阳城调查原因,但他们却并没有如同各路世家那样,遭遇雪鬼的袭击。 “万一他们是因为走了小路,所以才不知道的呢?”钟慈说道。 “你傻啊?”何易翻了翻白眼,无奈的说道:“我问你,若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容易通行,一条艰险陡峭,你会选择哪一条?” “当然是大路了,除非大路出了什么事,或者迫不得已,才会走......等等,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钟晴女顿时垭口,她虽然做事冲动了些,却也是个外秀慧中的女子,在得到何易的点拨之后,便恍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压低声音道:“你是说,那些上山下山的练气宗弟子,是早就知道走大路会有危险,所以才会选择走小路?” “正是如此。”何易点头说道。 “可是......他们要是知道那雪鬼的存在,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各路世家择小路而走呢?” 何易细思了片刻,不解道:“我也是想不明白这一点。或许是为借世家之手除掉洪陵?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这件事一定是他们故意隐瞒起来的。” “可万一事败露,惹怒了其他世家,对练气宗又有什么好处?”钟晴女又待细想,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耸了耸肩膀,说道:“管他呢,反正与我钟家无关。你也是,明明就是个局外人,怎么什么事都看的如此清楚?怪不得我二叔就说......说你有大才,还叫我以后有机会多向你学习呢!要不......你现在就教教我?何先生?” 她难得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说这一声先生,语气里带着几分嗔的意味,莞尔笑着。 何易听的猝不及防,含在口中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呛得咳嗽了几声,连声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已。这让我教你......我还真没什么好教你的。” “我不信,私塾先生都教得,为何你教不得?休要糊弄本姑娘!”钟晴女脸色红润,狠狠瞪了何易一眼。 见她目光中饱含兴趣,何易知道此事敷衍不过,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但若真要教她,却又从何教起? 仔细思忖后,何易便开口说道:“我且问你,‘吾三省吾’这句话,你可知道?” 钟慈点头,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圣人之言,我当然知道,本姑娘三岁时就已经熟读了。” “既然知道,那......”何易想了想,而后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三思而后行’这句话?” 钟慈郁闷道:“知道呀,问这个做什么?” 何易两手一摊,道:“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便没什么好教你的了,若你当真能与这两句圣贤之言,恪守,夜夜为伴,将来成就定然非同凡响。” “......” 钟慈顿时无语,道:“没了?” “真的没了。”何易苦笑。 听罢,那钟大小姐顿时为之气结,愤愤道了句:“哼!没调的家伙!我就是来告诉你,这几天别乱出门,免得被那盗窃之人暗下毒手!” 言罢,便从香囊中取出一物,狠狠砸向何易,而后摔门赌气而走。 何易接住那物,低头看去,却是一份宝物列单,详细记载了后天竞宝大会的竞宝流程。 中间处,有一处被红色朱砂圈起的地方,中央写着“雷击木”三个字。 应该就是钟家十分想要得到的那件宝物了。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49章:欲搅风云 “慈儿?慈......你这孩子!怎么又冒冒失失的......” 钟慈夺门而出时,脚步飞快,却是差点撞上刚刚走过来的钟拙。 “二叔,我出去走走。”钟慈头也不回的说道。 “......” 钟拙摇了摇头,推门进入屋内,见何易也在,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疑惑的神色。 不过很快,那抹疑惑便被一种恍然之色所取代,而后伸手捋了捋胡子,老怀大慰的笑出声来。 自己这侄女啊,不得了喽......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自己一个糟老头子,就不瞎掺和了。 “钟前辈?!” 何易听见笑声,抬头一看,却是惊喜的叫了出来,连忙起迎了过去。 自从李家村外遇险那一,他们分路而走,钟拙与钟闵留下对抗尸群时,何易便一直为他二人担忧。 毕竟,那时行尸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况且其中还混淆这不少由修真之人所化的飞尸。 此刻看到钟拙他们安然无恙,何易自然是开心不已,二人毕竟患难与共过,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这份谊,不可为不深厚。 “太守大人,之后的事,我已听慈儿说过了。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暗中控制雪鬼......” 钟家以驱鬼为己任,目的是为了保护天下不受厉鬼邪祟的侵害,可现在竟然出现了厉鬼被人为纵,残害他人的事,这不得不让钟拙心生惆怅。 “唉!这世道,人心险恶啊!” 钟拙叹了口气,不再去想此事,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递与何易手中,说道:“这是我从族中带出来的上品疗伤药物,由护国四圣宫之一的命延宫所制,效果极佳。你且收下,可不能拒绝。”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何易眯起眼睛笑了笑,接过玉瓶,从中倒出一颗丸药,直接扔进了嘴巴里。 这丸药的效果确实不凡,刚一入口,便化作一道温和的清流顺着喉咙向下流淌,很快延伸至各处经脉,快速修复着何易体内的伤势。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内伤便已好了大半。 有这种堪比仙丹的药物无限供给,也难怪钟家会经不住惑,选择投靠皇城了...... “在这练气宗内,我便不以太守大人称呼你了。既然你暂时是钟家的份,就且叫我一声二叔吧!我长你十余岁,也不算占你便宜。实不相瞒,我这次国来,是要与你商议一下明竞宝的事......咦?” 钟拙进入屋中,找了张椅子坐下,本想倒一杯茶水解解渴,却见桌上的三只茶碗皆倒扣着,顿时一阵错愕。 他看了旁的何易一眼,也不知这位太守大人,又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若说以前,钟拙只认为何易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被鬼气所困扰的世俗官吏,那么经此变故之后,他对何易的印象,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被困那,钟拙是被斛阳城的军队所救下的。 何易麾下的军队。 钟拙所见到的那支军队数量也不算多,仅仅千余骑兵,但却是真真实实的打破了他对于世俗军队的认知。 那时的钟拙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一支凡人的军队,竟然也能拥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一支千人队伍,对阵同样数以千计的行尸群,非但无所畏惧,而且丝毫不落下风。 刀刀枭首,枪枪贯心,如同风扫落叶,顷刻之间便将行尸群尽数屠净。 这样的精兵,放眼天下,可能也有仅有神武宫下所统御的金甲卫,才能够与之一战了。 手中握有这样一直雄兵,可世人却丝毫不知其名。 只能说这位太守大人,非是池中之物,或早或晚,必一飞冲天...... “钟二叔还请放心,想要什么,您尽管说!”何易拍着脯说道。 他知道钟拙话里的意思,钟家的车马物资早已全部丢失,若是想要参与竞宝,就只能依靠何易的协助了。 “真的?”钟拙显得有些狐疑,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在何易上扫来扫去:“这几,各路世家丢东西的事,不会是你做的吧......” 他倒不是说故意信不过何易,而是何易这般......确实让他无法相信。 别的世家前来竞宝,那灵产物资都是成车成车的往山上拉,可到了何易这里,却是两手空空而来,除了一张嘴巴之外,什么都没带。 他知道何易是个伶牙俐齿之人,可这竞宝会以物易物的规矩摆在那里,显然是不可能空手白狼的。 除非就是盗窃其他世家的灵产,除此之外,钟拙还真想不出何易能有什么办法替他们钟家竞争宝物。 “二叔可莫要冤枉我!这失窃之事,几前就开始发生了,我来此处不过半,如何去偷?”何易没想到钟拙会如此看待自己,顿时哭笑不得,只能安慰道:“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不过,钟二叔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谈及正事,何易的表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钟拙道:“什么事?” 何易沉声道:“我一旦帮您竞到宝物,您立刻带着钟慈与钟闵下山,绝不要等到竞宝大会结束!” “你这小子,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看何易神色肃穆,钟拙那双血眉也微微皱到了一处。 ............ 是夜。 何易悄然跃上楼顶,负手而立,望着高空半隐于云雾中的明月。 正如此时的格局一般,云里雾里,层层迷障。 天下万事,万物,皆处于变化之中。 每个人,每个势力,也都在昼夜不停的行动,都在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在做着或明或暗的事。 此为局势,是天下走向的大势,唯有知天数者方才能够看穿。 练气宗亦有自己的局势。 它要发展,要壮大,要调遣弟子,要规划行动,要扫平障碍......所以,它定然也会定下一个又一个的目标,再设下一个又一个的局势,最终达成目的。 何易此来,为练气宗而来。 为破局,也为设局。 若想凭借薄弱之力,对抗如同庞然大物一般的练气宗,就必须先要以入局,找到练气宗的弱点。 然后才能破其局、设己局。 “这风这云,便由我来搅动吧......”何易低声自语。 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介入局中的办法。 “主公,书信已送至高有望处。” 不久后,李良玉从黑暗中遁出,站在何易后说道。 一刻钟前,何易将李良玉派往高家的住处送信。 原因无他,只是自己人微言轻,有些事,必须要有一个分量足够的见证者。 “你先藏起来,若无暗号,不要随意出来。” “是!主公。”李良玉沉声说到,随即消失无形。 ...... 何易面无表,注视着前方夜空,静静等待。 不久后,一青衫白衣之人御风而来,化作一道流光,在何易面前落下。 正是白天时,在北阁之中,与何易有过一面之缘的高有望。 “这封信是你写的吗?”高有望手中拿着一封书信,白纸黑字,寥寥几笔,只有邀约,却无落款之人。 “不错。”何易大方承认。 “你说能帮我高家寻回被盗的灵产?” “可以。” “......” 高有望满是怀疑的盯着何易,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许端倪,但却失败了。 又想起眼前这位的份,不由冷哼一声,质疑道:“据说你们钟家,从来不过问世俗之事,为何偏偏要说帮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何易默默看了高有望一眼,摇了摇头,却是反问道:“世俗?世俗二字,是这凡人堆里生出来的,百年黄土,过眼云烟......高兄,你既然修行仙法,不会还认为自己是个世俗之人吧?” 钟家之所以避世,其原因在于“鬼”之一字。 钟家世代与鬼邪斗争,恩怨纠缠一处,若是入世,鬼邪之物必然随之入世,搅乱三界苍生。 可修真者会怕鬼吗? 何易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旦入了修真一道,就与世俗再染不上半点关系了。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高有望略显厌恶,冷冷看了何易一眼:“我高某虽然修行,但也是从世俗走出来的!我父母为世俗,我兄弟为世俗,我根基在世俗,我宗祖亦在世俗!为何到了我这里便不是?你这家伙,白天时就与我诡辩,企图混淆黑白,现在还是如此,究竟想要干什么!” 在浅浅月光的衬托之下,高有望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分明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光彩。 何易忽地怔住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为修真之人的高有望,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与何易所见过的,只知目的与手段的修真之人,完全不同。 这一刻,何易心底对于修真者的刻板印象,开始被颠覆。 若这天下内的修真者,能有一半,与高有望的想法相同,那这天下之病,修真之毒,也未尝无药可解...... “我并没有想干什么,只是对于一些事的好奇心远超常人而已。高兄若是信得过我,跟我走一趟便是。若是信不过,这便请回吧。”何易淡然说道。 随即脚下用力,从阁楼之上凌空跃下,飞速遁入远处黑暗,形很快消失不见。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50章:暗夜迷蕉 夜黑,月隐。 何易的影如同一道暗夜的幽灵,不断穿梭在一众修真者居所的顶部。 停顿、观察、轮换,寻找着蛛丝马迹。 他的动作虽然敏捷,但速度却算不上快,对于后方的高有望来说,轻而易举便可跟上。 “我说,这里可到处都是修真之人,你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被当成窃贼抓起来吗?”高有望看的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白天时,何易曾在悟道者的居所附耳与他。所说的话,虽然没有挑明,但在那只言片语中,却尽是对练气宗的猜忌与质疑。 也就是说,何易怀疑盗窃他们高家灵产的幕后黑手,就是练气宗。 高有望起初认为何易大言不惭,企图挑拨高家与练气宗之间的关系。 可细思之下,却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练气宗毕竟是这北地第一仙门,名声在外,实力何其强劲。其宗门重地之内,怎么可能会容忍外界盗贼的存在? 况且他们早已将此事告诉练气宗了,可对方的回应却十分冷淡,表面上答应尽快将窃贼揪出来,但却从来没有做出过实际行动。 这确实有违常理。 难道说......真的是练气宗在监守自盗吗? 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 “高兄勿忧,我自有隐匿之法。” 待高有望跟上之后,何易回过头神秘的笑了笑,随后便从袖囊中取出两张黄符,道:“此乃钟家秘符————隐符。贴于眉间印堂,外人不可见,高兄可要试上一试?” 言罢,他大大咧咧的将一张符箓塞到高有望手中,毫不见外,又将另一张贴在自己脑门上,形眨眼间消失不见。 “隐、隐符?” 高有望目露惊诧之色,下意识的调动体内的木行灵气感应周围,果然于无形之中探查到了自己旁隐隐有着人的气息。 只可探得气息,却不见人形,饶是高有望见多识广,此刻也被钟家符箓的奇妙所震撼。 “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这等奇异的符术!如此珍贵的符箓,你确定要给我?”高有望惊叹无比。 他没想到何易会如此的大方和豪爽,与其他的那些个‘恨不得将自己所有东西都藏起来’的修真之人完全相反。 “得了,一张符箓而已,啰嗦什么?”何易无奈地扔给高有望一个白眼,见怔着不动,便自顾从他手中夺回隐符,紧接着将手一抬,直接贴在了高有望的脑门之上。 一道金光闪过,符箓瞬间生效。 “快走吧!如果那些窃贼还揣有其他目的,今晚一定还会行动的。”何易挥了挥手。 “希望如此吧......”高有望用嘴巴吹了吹垂至嘴边的符箓,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对于此事,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 凭借着隐符的效果,何易与高有望二人,站在这北阁楼宇之上,眺望四野,目光如鹰,寻找着一切可疑的人或物。 很快,两个时辰过去,夜色更加浓稠。 渐渐地,这如同巡逻一般枯燥的行动,叫高有望开始沉不住气了。 “钟老弟,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高有望沉声说道。 倒不是怀疑何易叫他出来的动机,而是距离竟宝大会的开始,只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了,而且今高家灵产被盗的消息,又刚刚传出去,可以说是人人提防。 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些窃贼真的还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再一次出来行窃吗? “高兄,稍安勿躁。” 何易满怀信心的看了高有望一眼,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另作他问:“你们白天四处寻找丢失的灵产,想必激怒了不少其他世家的修士吧?” “这......确实如此。”高有望苦笑着叹了口气。 白天的时候,他带人一家一家的搜查,若有拒绝的,便直接硬闯进去。 这肯定会让其他世家生出一种被冒犯的感觉,所以定然也会有冲突发生。 可是高有望也没有办法。 自家灵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盗了去,他高有望可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他都必须尽全力将这一批被盗的灵产追回来,否则事一旦传到外界,定然会对高家的名誉产生很大的影响。 “那这其中,怨气最大的是哪一家?”思忖片刻,何易又问了一句。 高有望无奈道:“唉!别提了,还不是那个府天城的陈家。他们本就与我高家不和,此次搜查,差点撕破脸面,却连大门都进不得!” “府天陈家?”何易心中一动,凌厉的目光随即扫向侧下。 陈家所处的那座楼阁之前,一道比夜色还要黯然的幽影一闪而过。 “跟上!”何易连忙提醒了高有望一声,随即脚下用力,猛然向下越去。 ............ 陈家临时住所的大门前,无端起了点点胧雾。 这雾中隐隐夹杂着一种十分清淡的香气,似乎是某种熏香在点燃时散发的味道。 何易与高有望小心翼翼跃入院内,警惕的观望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有一片安静与祥和。 “人呢?” 高有望手捏法决,暗中备好了仙法。 之前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同样被他的双眼捕捉到了,但此刻却丝毫感觉不到他人的气息。 而且,就连房间内的一众陈家子弟的气息,也开始变得若隐若现,像是被某种东西隔断感知一般。 “高兄,我们去陈家放置灵产的地方,对方的目标一定是那里!” 何易抬脚走,第一步还未迈出去,便听后传来“扑通”一声。 回头看去,只见高有望一脸的冷汗,像是被抽空了浑的力道一样,无力的瘫软在第。 这一摔不要紧,那张贴在他上的隐符也在此刻失去了效用。 “高兄?你这是怎么了......”何易皱着眉头,看着高有望那一脸的苦相,来不及细问,连忙将其拖至一处隐蔽的角落。 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一转眼就成了这副模样。 “大意了,没想到居然会被自己的仙法反噬。”高有望勉强从地上坐起,双指飞快点向自己颈间四,紧接着撕下一块衣角,牢牢的将自己的口鼻捂住,喘着粗气说道:“这雾,这味道,有点不对劲。似乎有着阻断我体内灵气的效果。早就听闻北荒附近特产一种灵草,唤名迷蕉,其焚烧所生烟雾,便具有这种功效。想来应该是此物不假了。” “你是说这雾气有毒?”听他这般说,何易也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屏住呼吸。 “不不不,并没有毒,对普通人来说反而还有清心凝神的效果。只不过,这种由迷蕉燃烧而产生的烟雾,会在不知不觉中让修真者体内的灵气归于沉寂,停止周天运行......而我刚才暗中捏了法决,所以才会如此。”高有望摇头说道。 为了预防随时到来的危险,高有望先前便在暗中,将一道法决捏在手中,以应万变。 却没想到被这雾气阻断了灵气,导致周天循环停止,灵气沉寂,差点被那道准备好的仙法反噬。 若不是他在最后关头主动将灵气散去,只怕当时就要打在自己上。 失去了护体灵气的庇佑,就算当场丧命,也不无可能。 何易小心翼翼,缓缓地呼吸了几次,见体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既然这烟雾只会对修真者产生效果,那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吧,我一个人出去看看。” “别,我还是与你同去吧!”高有望放心不下,咬了咬牙,厉色道:“我乃民兵出,现在虽然不能使用仙法,却还有一武艺作为依仗。胆敢盗我高家灵产之贼,我今必须亲手抓住!” 经由此事,高有望越发相信何易所说的,此事是练气宗所为。 先用迷蕉的烟雾阻断修士的灵力,使其无法通过灵力感受周围的动静,然后便可轻而易举的盗走灵产。 最后,再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令各个世家之间相互猜疑。 这样以来,谁都不会怀疑到练气宗的头上。 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见高有望面带决然之意,何易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点头同意。 想了想,却是从怀中摸出一把刻有破字符的匕首递了过去,道:“拿着防。” 高有望摇头:“不用,我.......” “拿着吧,别见外。” 何易微微弯了弯嘴角,脸上那种自信的风采,似乎有种安定人心的魔力。 “......” 从钟家出来的时候,何易一共就带了两张隐符,就算高有望的那张已经失去效用,何易也没有多余的给他使用了。 所以,他们必须更加的小心谨慎。 这间院子并不算太大,何易与高有望很快便找到了陈家放置灵产的厢房。 二人从建筑的拐角处向外探出脑袋,借着月光望去,那间屋子的大门确实有着被人打开的痕迹。 一条细窄的门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阵阵轻响。 过了不久,那扇门又重新被人缓缓推开,有两名黑衣遮面的男子一前一后从房间中走出,在附近观望了一阵,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便往厢房内部挥了挥手,沉声道:“快,机灵着点!尽量别出声,把这些灵产都抬到后山的药园里埋起来!” “师兄,我们昨天不就拿了高家十箱灵产吗?怎么今天要全部抬走?”另外一人小声问着。 “这是师尊的命令,不该问的别问!” “知道了,师兄。” “......” 烟雾层层遮笼,加之天色太暗,何易这边只能看到些许淡淡的人影。 虽说如此,但那些人所说的话语,他二人却是一字不漏的听在了耳里。 师兄,师尊......在这白头山冻月谷内,除了练气宗外,谁还能有这般称呼? “妈的,果然是练气宗的人在背后搞鬼!” 高有望一脸戾气,狠狠捏着手中匕首,就要冲过去与人搏命,何易见状,连忙将他按了回去,低声道:“你不要命了?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人数,你又被烟雾断了灵力,贸然出去太危险了!先看看再说!” 高有望看了何易一眼,似乎对自己的手颇有信心,略带不屑的说道:“怕什么?有这迷蕉的烟雾在,我失了灵力,对方定然也同样失了灵力,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谁胜谁负!再说了,一旦动手,屋内的陈家人势必会被惊醒,到时候群起而攻,只会更加的轻而易举!” 何易摇头道:“不可!对方是练气宗的人,一旦吵醒陈家的人,倘若对方以抓贼之名反咬我们一口,贼喊抓贼,又该如何?竟宝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在练气宗与我们之间,你觉得陈家会选择相信谁?” 世家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竞得练气宗手中的宝物,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不是必要,没有人会去选择得罪练气宗。 再说了,那陈家本就与高家不和,若能趁此机会将高家赶走,他们更是会减少一个竞争对手。 谁占优势,不言而喻。 高有望也不是傻子,被何易这一点拨,虽然明白,心里这口气却是难以下咽,忿忿道:“不能动手,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 “眼睁睁看着,不也好的吗?”何易耸了耸肩,伸手指向前方:“这可都是证据,如果我猜的不错,等天亮之后,陈家发现自己所有的灵产都丢了,就算撕破脸面,也要挨家搜查。而你们各家之间的矛盾,也将会达到一个新的顶峰。” 高有望眉头越皱越深:“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让练气宗白占便宜!” 何易安慰道:“这便宜要是占的太多,也最容易将自己搭进去!高兄,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说道最后,何易的话锋却是一转:“跟我一起搞点事?” 高有望一愣:“你又要做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 何易忽地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那双原本如同死尸一般的眼睛,竟在此刻泛起点点精光。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他附耳与高有望,低声言语,说起计划......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51章:竞宝开始 这一日,练气宗里笙歌鼎沸,鼓乐喧天。 十几个世家大户尽数落座,静静等待着竞宝大会的开始。 由于人数过多,练气宗的正厅大堂内无法容纳,因此,就只能将竞宝的地点安排在中央的演武场上,由练气宗的门内弟子提前置放好桌椅,供以上等的茶水、茶点,并派数名仆童侍奉在各桌左右,可以说接待的十分周到。 按理说来,这本该是一场浩大的竞宝盛宴,可奇怪的是,在座的世家诸位,却无一人面带笑容,各个冷着一张脸,对周围的一切都极具敌意。 而这其中,尤其以高、陈两家的人,脸色最为阴沉,目光频频扫向周围的人,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现场的气氛僵硬到了极点。 何易跟在钟慈身后而来,与钟拙、钟闵座于一处,许是受这莫名冰冷的气氛所影响,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连招呼都省下了。 “真是奇怪,看这些人的脸色,怎么好像各个都是在防贼似的......”钟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谁知道呢?或许,他们是真的在防贼也说不定啊。”何易淡然笑了笑,很是随意的从桌上拿起一块茶点,整个往嘴巴里塞去,模样很是惬意。 “哼!在等等看,老夫倒要见识见识,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在暗中作乱!”钟拙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怒意。 昨日从清晨开始,一直到傍晚十分,便一直有世家的修士登门而来,扬言自己的灵产被盗,要入院搜查。 他们态度强硬,每句话中都带着浓浓的质疑与敌意,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好。 钟家之人心高气傲,性烈如火,自然不可能让人随意搜查自己的住处,凡来者一律拒之门外。 奈何登门质问者越来越多,眼看就要引起一场冲突,钟家这才在何易的劝说之下,敞开大门,令那些世家之人进来搜查。 虽说清者自清,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但那退出的一步,却是被迫而退的,并不是心甘情愿。 所以,就连钟拙这样中立的人,也不由得生出几分不满。一部分是对于世家修士,另一部分,则是不满练气宗的不管不顾。 对于这种情况,何易倒是乐得所见。 盗窃灵产的幕后黑手,无疑就是练气宗了,事实摆在眼前,绝对错不了。 虽然何易并不清楚练气宗究竟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但他们确实已经挑起了各家修士之间的仇恨————何易同样希望看到这种仇恨越来越大。 最好能打起来,最好能再打死几个,最好能将这仇恨波及到其背后的仙门,最好再来几场硬仗...... 他巴不得所有修士全都死了。 这样以来,他便可以直接派出大军,收复整个戎州! ...... ...... 说来奇怪。 也不知道在这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一日之内,整个北阁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暴躁的搜查者,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相向。 在经历了几次大规模的冲突之后,为了不让损失变得越来越大,各方被迫罢手。 在这之后,各路世家将情报共享一处,这才恍然发现,原来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的世家都多多少少的丢失了一些灵产。 有的丢失了几箱,有的丢失了几车,这还算是少的,其中损失最为惨重的就是陈家和高家。 这两家,几乎所有的灵产都被洗劫一空,连一口箱子都没有留下。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在得知陈、高两家全部家当被盗的消息后,那些损失较少的修真世家,反而从中得到了些许平衡,那一腔的怒火,也渐渐的被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所替代。 至此,风波暂时平息。 北地严寒,这白头山上常年积雪,冻月谷内更是气候凌冽。 这对于一众修士来说算不上什么,倒是另一侧的那些悟道之人,一个个身裹厚重的冬衣兽皮,显得有些另类。 不过,他们并不在意这些修真者的眼光,聚在一起闲谈等待,哪怕受到一些世家弟子的指指点点,也全然不在乎。 “钟兄,我们又见面了。” 楚负沧一行人来到何易身旁,主动打起招呼。 “原来是楚兄,幸会。” 何易起身回礼,余光往他身后看了看,仅仅带了两人跟随。 其中一人是姚籍,另外一人何易却不曾见过,全身裹在一件厚厚的长袍内,头戴黑蓝色头巾,一副苗疆装束,看不清面容如何。 二人距离不近,但何易却能够清楚的嗅到一股淡淡的苦涩药味,想来应是一位用药高手。 “这位乃是蓝仇,南诏人氏,向来不喜见人,钟兄勿怪。”楚负沧注意到何易的目光,笑着解释道。 随即话锋一转,看向何易身旁的钟拙:“想必这位就是钟家的钟拙前辈了。在下楚负沧,久闻钟前辈天生异相,有撕虎吞狼之面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钟拙血发红须,面目狰狞,若非熟识之人,仅是看上一眼都要被吓出一身冷汗,所以名声在外。 楚负沧能一眼认出钟拙,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与杨冶老儿有些交情,不必见外。”钟拙淡然的点了点头,他显然知道楚负沧的身份。 “哈哈。杨师曾多次与我提起过您,若有机会,晚辈定当设宴,叫杨师与前辈好好叙旧一番。”难得有与钟家高层接触的机会,楚负沧借机抛出橄榄枝。 “不必了,有损家规。” “......” 似乎没想到钟拙半点面子都不给他,楚负沧脸上的笑容有着片刻的凝固。 不过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压下了心中的不满,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恭恭敬敬道:“既如此,就先不打扰前辈了,晚辈告辞。钟兄,告辞。” 又朝着何易行礼,随即转身离去。 “楚兄慢走。” 何易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楚负沧的背影。 ............ “少主,钟家避世已久,可不是只靠礼贤下士就能拉拢过来的。为今之计,还是要以白龙寨、北海水师二处,为主要的拉拢的目标。” 待回到悟道者们落座的位置后,姚籍亲自为楚负沧递了一杯清茶,借机附在耳边,小声的提醒着。 “这我自然知晓,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他可以与钟家那般亲密?” 楚负沧接过茶杯,以饮茶的动作作为掩饰,偷偷看向正与钟慈、钟闵说笑的何易,目光中有几分羡慕,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究竟要如何去做,才能够让那个从来不理世俗之事的钟家,主动替他隐瞒身份? “蓝兄,你如何看?”楚负沧小声询问旁侧的蓝仇。 “少主是让我观人?还是让我看病?”蓝仇声音嘶哑,像是沙漠中许久未曾饮水的旅人。 “看病?蓝兄,你是说......”闻言,楚负沧与姚籍对视一眼,目光同时转向蓝仇,眼中尽是诧异。 “......” 随着时间的推移,演武场上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随着最后一批世家修士的到齐,等待了许久的竞宝大会,在一道热烈的炮响之中,终于宣布开始。 “竞宝会启!告予各家诸位,此次竞宝,共有宝物五十八件,分凡宝五十五件,珍宝三件。” “凡宝摆置于武场中央的置宝台,供诸位任意挑选,若有多家看中一件凡宝,直接在侍者处竞价即可!” “待凡宝竞完,侍者会将珍宝三件逐一呈上,供在座诸位共同竞宝,公平出价,价高者得!若无竞得宝物者,一不可出言辱骂,二不可无端滋事,三不可刀剑相向。劳请各位务必遵守!” 有练气宗的弟子上前宣读了竞宝的规则,紧接着,一位身穿灰色氅衣的中年人缓缓自大堂内走出来。 行至演武场中央,便向四周行了礼节,中气十足的说道:“各位,本尊乃是练气宗宗主,洪敬。今日有幸与各位聚集此处,实乃缘分,我便与各位同坐,赏雪赏宝。” 言毕,那练气宗主同样坐入席间,而后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两排身材高挑的女侍者缓步从场外走来,每人手上皆捧有一尊玉盒,置与中央处的宝台上方。 打开盒盖,珠光宝雾顿时溢于台上。 “这练气宗倒是精明,明知道各路世家都是冲着那三件珍宝而来,却还要先放凡宝,再放珍宝,以此推彼,以赚取更多。不去做生意真是可惜了。”钟慈目光鄙夷的说道。 虽是如此,但她的目光却是早已被那一方方玉盒中的宝物所吸引。 那些凡宝,虽然对钟家来说并无用处,但其精致的外观、俏丽的颜色,却对女人有着致命的诱惑。 “怎么,要不要过去看看?”看她那一副滑稽的模样,何易有些想笑。 “好啊!走......”钟慈双目放光,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慈儿,不可。”便在这时,首座的钟拙却是瞪了钟慈一眼。 这次参加竞宝大会,他们钟家所带的物资灵产尽数丢失在雪神庙中,哪里还有资本用来买这些凡宝? 若不是何易答应替钟家拍下那件雷击木,他们此时说不定早已离开了,哪还能淡定的坐在这里? “二叔,我只是看看嘛......”钟慈不敢忤逆钟拙,讪讪地吐了吐舌头,又重新坐了回去。 场内这些凡宝,对于各路世家来说并没有多少诱惑力,除非一些具有特殊功能的法器之外,鲜少有人出价购买。 再加上前日夜里,所有的世家几乎都被盗走了一部分灵产,这就使他们的出价变得更加谨慎。 于是,这本该热闹无比的竞宝场面,就显得无比寒酸起来,大半个时辰过去,那场内的五十五件凡宝才被竞下寥寥数件。 照这个势头下去,估计等到天黑也等不出那三件珍宝。 何易微微偏了偏脑袋,目光很是随意的从那练气宗宗主的脸上略过,将对方那副略带愕然的表情尽收眼底。 片刻后,他起身伸了个懒腰,与身旁的钟慈说道:“走吧,我们也去场内看看。” 言罢,不由分说拉起钟慈,便往会场中走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52章:疯狂竞拍 这竞宝大会,转眼间过去大半个时辰。 但那置宝台上的凡宝,却并没有几件成交的。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各路世家心中暗暗开始着急。 倘若因此而耽误一,便又多出几分变故,如果夜间再有盗贼兴风作浪,那他们手中的灵产就要再经历一次洗劫。 无奈之下,世家修士们只好在背地里私自商议,叫手中灵产所剩不多的世家,先去将那些凡宝以最低价买下。 反正他们最后也争不过那三件珍宝,倒不如做个顺水人,后万一有什么难处,其他世家也不会坐视不理。 理所当然的,有两处剩余灵产最少的世家被推了出去。 当然,说是这么说,但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番心境了。 世家修士,平在郡城之中呼风唤雨,无人敢忤逆,可如今却被动接受了别人的控制。 这种感觉,多少也让这两处世家感到脸上无光。 他们表面上虽是答应了,可暗地里却都是咬牙切齿,对那行盗的贼子恨到了骨子里。 ............ “寒山雪蛛丝,是我白头山特有的一种雪蜘蛛所产的蛛丝,坚如铁,柔如弦,刚柔并济,不可多得!起价是十箱下品灵产。” 置宝台前,一位材妙曼,玲珑有致的女侍者,向一名世家修士如此介绍道。 “什么?这就比拇指略大一点的东西,居然要整整十箱灵产?怎么这么贵!” 那修士看了看盒子里那拇指粗细的一卷蛛丝,显得有些犹豫。 这团雪蛛丝虽说也勉强能够炼制法器,奈何数量实在是太少了,就算买下来,也无用处,实乃鸡肋之物。 这时,何易与钟慈二人缓缓走了过来,面带歉意,与那修士说道:“既然仙兄嫌贵,不如让给在下,如何?” 何易一早就看到了这件雪蛛丝的不凡之处,对于修真之人虽然鸡肋,但若作为乐器的丝弦使用,却是上上之选。 他从斛阳出来的匆忙,还与红袖闹出了一些矛盾,心中多少有些歉疚,便想将此作为礼物送与红袖,希望能够讨得些许欢心。 “你想要这东西?” 那修士一怔,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来争价,连忙说道:“那你要吧!我退出,就不参与竞价了。” 言罢,溜之大吉。 “......” “十箱下品灵产,记濮阳钟家账上。” 何易走上前去,直接将那盒中的雪蛛丝拿起放入袖囊,紧接着便与钟慈说道:“你也去四处看看吧,喜欢什么就拿,全包在我上。” “真的?”钟慈先是一喜,随即便连连摇头,“还是不要了,你能帮我钟家竞下那件雷击木,已是天大的恩,况且在那崖洞之内,你还曾救我一命......” 或许是又想起了前几所发生的,那一连串不愉快的事,钟慈的脸上忽地多出几分苍白,几分病态。 轻轻拽着何易的衣角,默默垂下了头。 何易无奈,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况且,你们钟家为了帮我进入练气宗,不也是冒着破坏族规的风险吗?去吧,喜欢什么就拿,我好歹也是一城太守,难道连这点底气都没有?你好歹对我有点信心嘛!” 何易轻轻拍了拍钟慈的肩膀。 一边说着,目光隐晦的,朝着高有望的方向看了一眼。 二人相互点了点头,表异常严肃。 何易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钟慈脸上那抹病态的白色,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散。 仅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便布满了钟慈整张脸颊。 她的瞳孔,也开始渐渐变得涣散...... “那......我去另一边看看,就不跟着你了。”钟慈将子偏到一旁,背对着何易说道。 感受着体内突然而至的痛苦,除了恐惧和疑惑之外,她只能选择咬紧牙关,强行忍受。 无论如何,她不想再让他看到,也不想再让他替自己担心。 ............ “此是何物?”何易行至第二件凡宝前。 “长山明珠,产自长山尽头,拥有清心净神的功效,可让修行之人更加快速的进入修炼状态,起价二十箱灵产。”那侍者将宝盘上的红布揭开,显露出一团晶透如冰的宝珠,煞是剔透丽人。 “此珠我要了!记濮阳钟家账上。” 略作沉吟,何易便将这颗长山明珠收入囊中。 虽然对自没什么用处,但对杜刀、江胜等人来说,却还是十分有用的。 并且这竞宝会上,只需要报上家名,记入内账,等大会结束后再统一将灵产交送至练气宗处即可,十分的方便。 这也让何易的行事,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这是何物?”何易行至第三件凡宝前,指着那台上一个小瓶说道。 “此物名为益寿丹,又称小洗髓丸。可以祛除体内杂质,达到延年益寿的功效。起价五箱灵产。” “我要了!记钟家。”何易点头买下。 延年益寿?可以作为奖励之物,赐与立功之人。 “这又是什么?”何易行至第四件凡宝前。 “九花玉露,此为酿造中品灵酒的酒引子,凡世不可多得,起价三十箱灵产。” “我要了,记钟家。”何易再次买下。 灵酒?拿回去酿造出来,让军中的同袍们尝尝滋味! “离火坠,下品法器......” “我要了,记钟家账上!” “百年雪莲......” “我要了,记钟家账上!” “柳灵枝......” “我要了,记钟家账上!” “......” 整个大会场上,就见何易一人来回奔波。 如此反复,他接连拿下三十多件凡宝,直至将两袖的袖囊塞满,坠重不堪,这才停下了那般近乎疯狂般的扫。 购买宝物,就好像是在菜市场买菜一般迅速。 这一幕,不让周围的世家之人瞪大了眼睛,心中纷纷猜疑,钟家何时有这么大的手笔了? 稍作整理,何易双手抱拳,却是朝着周围的各路世家行了一礼,言语略带得意的说道:“诸位仙兄,原以为这次竞宝会出现一番争抢,没想到如此简单,就被我钟家以底价买到如此多的宝物,承让,承让。” 他虽是言语谦逊,但这话听在各路世家之人的耳中,就显得十分的刺耳,仿佛在笑其囊中羞涩,连一些凡宝都买不起。 “这小子!未免也太狂妄了些!” “区区一些凡宝而已,谁买谁是冤大头!有什么好显摆的!” “哼!先让他蹦跶一会,咱们可都是冲着那三件珍宝而来的......” 世家之人十分的不忿,见被一个并非修真世家的钟家抢了风头,背地里开始议论起来。 高有望环顾左右,见众人皆是心生不满,嘴角不由挂起一抹冷笑,沉声说道:“各位,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小子一来一回,疯狂购买凡宝,片刻的功夫,恐怕已经用出去五百箱灵产了!他钟家远避世俗,又非修真世家,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多的灵产?” “是啊!五百箱灵产,亦称得上一笔巨大的资产了。” “我陈家苦心经营数年,才勉强拿的出五百箱灵产,他钟家又不做灵产生意,何故如此轻松便能拿出来?” “我记得昨前往钟家住处搜查时,可是连半箱灵产都没看到!” “听说他们钟家上山时,连一辆马车都没有,完全是空手而来......” “难道说......不会吧......堂堂钟家,竟会做如此下作之事?” 被高有望这么一个提醒,周围的世家之人越发觉得古怪。 回想起前夜灵产被盗一事,再看今何易疯狂竞拍宝物的举动,很难不让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处。 可是,这做的也太明显了吧?好像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似的...... 实在太诡异了...... “现在证据不足,况且有练气宗主在场,先不要轻举妄动!”高有望将手中的茶杯捏的咔咔作响,寒着脸提醒道:“且先看看,若灵产真是被他们盗走的,哪怕得罪皇城,我高某人也要将其枭首解恨!” ............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场中那五十五件凡宝便所剩无几,几乎全部进了何易的口袋。 而且,这些凡宝全部都是由最底价拍下的。 虽然表面上赚的盆满钵满,但何易自己明白,在暗地里,他早就已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各路世家对何易产生了怀疑,就连钟拙都忍不住对何易产生了疑惑。 “小子,你我皆是空手而来,哪里有那么多的灵产?前其他世家的灵产被盗,不会真的是你小子干的吧?” 钟拙将何易拉到一旁,小声地询问道。 “我一介凡人,哪有那么大本事,在这练气宗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何易左右看了看,却不见钟慈与钟闵的影子,不由疑道:“前辈,闵兄和晴女呢?” “慈儿脸色不太好,我让钟闵先送她回去休息————别打岔,老实告诉我,真不是你干的?”钟拙细细盯着何易脸上的表问道。 钟拙从一开始就有所怀疑。 如他所言,眼前这位太守大人,虽然居高位,但毕竟只是一介凡人罢了,又为何要隐瞒份,前来参加竞宝大会? 如果只是来这里竞宝,钟拙是断然不信的。 那么,他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前辈休要冤枉我!”何易苦笑着说道。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反正这么多灵产,我可拿不出来。还有那件雷击木......答应你的事,老夫已经做到了,你可不能食言啊。”见何易不愿承认,钟拙也不好问,只得做罢。 “嘿,前辈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何易看起来信心十足。 ...... 又过片刻,剩余的凡宝也被其他世家竞下,收入不菲。 那练气宗宗主洪敬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老怀大慰,对这一笔不菲的收入颇为满意。 虽然心下对于钟家会主动竞下超过半数的凡宝而表示疑惑,但想到钟家一直以来的立场,以及背后皇城的支持,洪敬便也没想那么多。 再说了,钟家既然偏要出这个风头,就让他出便是,这样以来,所有人的矛头也都只会指向钟家,丝毫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如此,何乐而不为? 这样想着,洪敬却是怀然一笑,命侍女们将置宝台上的空盒收起,起说道:“诸位,接下来的三件珍宝,本尊会让人一件一件公示,在座各位皆可出价。” 说着,他朝旁侧挥了挥手,很快便有两名侍女,各自举着一件托盘走来。 “这第一件,乃是一对子母琉璃宝塔,水行,上品法器。” 侍者声音高亮,声音传入周围一众修士耳中,叫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眼神发光。 何易的表逐渐变得凝重,正襟端坐着,暗里调整呼吸与绪,脑中飞速设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况,以及应变对应之策。 压轴的好戏,即将开始。 何易的计划,也将开始! 棋盘已设,落子无悔。 他苦心谋划了这么久,便是在等今这个机会! 这临门一脚,无论如何也要给它踢进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53章:争夺法宝 女侍者高举着一方宝盘,徐徐来到场地中央。 自盘中红布之下,丝丝蓝色的光华,在不经意的晃动间流淌而出,掀开来看,更是寒气骤起,宝色耀光。 只见一大一小两座玲珑宝塔,璀璨夺目,煜煜生辉,玲珑剔透,实乃世之珍奇,叫人不觉乍舌。 “这便是子母琉璃宝塔。由于此物乃是成品法宝,锻造艰难,所以价值远不是普通灵产可以衡量的。此宝物底价颇高,若用灵产交易,则需一百箱灵产起步,还请诸位见谅。当然,若诸位若能用手中等价的宝物交换,自然更好。” 这时,练气宗宗主从席间起,向着周围一众修士歉意的说道。 成品法器,在这世俗之内可以算的上十分罕见了。 修真之法虽然经由修真大陆传入世俗,但这锻造法器的方法,却仍旧被那所谓的“十圣仙”牢牢掌握在手中,并没有教给世俗中的修士。 虽有些许天资卓越之人,以无上悟,自行参悟了法器锻造之法,却也被修为境界所限,只能勉强锻造一些下品法宝。 再加上法宝的锻造材料极为难得,因此成品的法器,就更加显得弥足珍贵了。 这件子母琉璃宝塔,若不是因其五行为水,只能供与水五行的修真者使用,而洪敬所修炼的又是土行仙法,他根本不会将此物拿出来竞拍。 “应当如此。”坐在周边的修士们纷纷附和。 “我愿以一百箱灵产,换取这对子母琉璃宝塔!”当下便有人开了价格。 这声音出自于会场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众人侧目看过去,却是一个北地的小家族,于是个个露出鄙夷之色。 法宝的重要,相对于灵产来说,本就要贵重许多,以灵产作为交换,还只出底价,那就显得十分吝啬了。 “哼!仅凭底价,就想换走这对成品法宝?简直是笑话!我扶风马家,愿以十本中品仙法,换取子母琉璃宝塔!”一名体魄健壮的中年修士高声喊道。 “诶,马兄此言差矣,练气宗以修习土行仙法为主,你拿这金行仙法出来,有何用处?”一位坐在旁侧不远的青衣老者笑道:“我这里有十本中品土行仙法,威力绝伦,宗主若能练成,势必能够带领宗门,威震北地啊!” “哼!中品仙法又如何?我出八十瓶中品聚灵丸,保证让洪宗主的实力突飞猛进!”斜对面的桌案,又有人开出了新的价格。 灵丹。 虽说其珍贵的程度不如功法诀要,但这八十瓶中品的聚灵丸加起来,价值亦要远远超过十本中品仙法。 青衣人目光一寒,道:“照你的意思,是看不起洪宗主现在的实力?” “我可没这个意思!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那人气愤的说道。 “两位莫起争执,此是竞宝,自然价高者得!我出一百二十瓶中品灵丹!” “我愿出一百五十瓶中品灵丹!” “我出一百五十瓶中品灵丹,外加十本中品仙法!” “......” 各方竞相出价,争夺甚猛,这些家族平里皆是眼高于顶,十分高傲的人物,一旦被别人压价,便会生起几分怒气,来回数次之后,这演武场上,便隐隐开始弥漫出一股硝烟之气。 加之前些子灵产被盗,本就积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经由此事为引,就连一些原本关系甚好的家族,亦开始冷脸相迎,气氛好不紧张。 若不是有练气宗主在旁,只怕现在就要打起来。 “在激烈一些吧!现在越是愤怒,之后发泄起来就越是没有理智。”何易在旁看着,心中冷笑连连。 他下意识看向练气宗主洪敬,而对方脸上,则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或许,他也想要这些世家争的激烈一些,好让那三件珍宝能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去吧? 如意算盘打的倒是不错,只可惜...... ............ 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价,这对子母琉璃宝塔最终以两百瓶中品灵丹,外加二十本中品仙法的超高价格成交。 这大大超出了洪敬的预料。 或者说,他大大低估了外界的世家对于中品法宝的渴求。 想想也是。 修真之人的修为境界,越往高处越是艰难,虽然有着数不尽的灵产辅助修士修炼,但亦不可之过急。 所以单论修为,世家其实并不比仙门差上太多,差就差在仙门秘术以及法宝之上。 仙门秘术暂且不提,只有进入仙门方才有资格进行修炼,那一招“地龙卷甲”的威力,给何易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 而高品阶的法宝,更是比仙门秘术还要罕见和强大。 毫不夸张的说,眼前这些世家之人,若能拥有一件中品以上的法宝,实力即刻便会翻上数倍,一举成为仙门之下,第一修真世家! 因此,就算争破脑袋,他们也要想方设法的将这几件法宝拿下! “第二件珍宝,九霄雷击木,金行,经由九天神雷灌注而不焚,乃是锻造上品法宝的材料之一,因其天生剑形,就算不经锻造,亦可当做中品法宝使用。起价一百箱灵产!” 第一件珍宝既然已经落锤定音,场内的侍者很快便将第二件珍宝置入场中。 掀开红绸,只见一段褐色木枝,跃然盘中,外形似是一柄宝剑,剑之上点点焦枯,如梅花般点缀分布,应是神雷灌注时所留下的。 乍一看平凡无奇,甚至有几分丑陋,但是很快,何易便觉察到前的冥丹开始出现阵阵异动,仿佛遇上了自己的天敌一般。 “九霄雷击木!” 听到此物的名字,钟拙即刻双拳紧握,显出几分紧张。 九霄神雷,乃是世间至刚至阳之雷,专克邪鬼祟之物。 本来凡人不可妄贪天物,可在机缘巧合之下,神雷之力被灌注于木中,因此,天物亦可被人所得。 他们钟家此番前来,便是为了这柄雷击木! “此物,我孙某人出价一百八十箱灵产,外加三十瓶中品灵丹!” 这柄雷击木刚一亮出,顿时便有世家给出一个极高的价格,堪比上一件子母琉璃宝塔的成交价。 虽然同属中品法宝,但因为雷击木的特殊,亦可以用作锻造上品法宝的材料,所以更加显得珍贵。 “我出两百箱灵产,外加四十瓶中品灵丹!” “我出两百五十箱灵产,外加五十瓶中品灵丹!” “......” 竞争的场面异常激烈,所出的价格也是一路飙升,高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程度。 钟拙听在耳里,心中也是暗暗叫苦。 如此高的价格,恐怕也就只有苦心经营多年的世家,才有可能拿的出手。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旁的何易,而后深深叹了口气。 就算眼前这位居太守高位,恐怕也不可能拿的出如此多的资源吧? 要不,还是算了吧...... 此时此刻,钟拙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前辈不要担心,我话既已出,言出必行,只是还不到我出价的时机。”何易似是看穿了钟拙的心事。 钟拙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算了,就算你手中真有那么多资源,也不要再争了。看看现在的架势,若真出了风头,事后也要成为众矢之的,得不偿失。” 看着前方你争我夺,一副即将撕破颜面的局势,钟拙忽地有些庆幸自己弄丢了来时所带的物资。 若自己真的加入其中,与其他世家拼命争夺,等待竞宝大会结束以后,又不知要为钟家树立起多少敌人。 “见宝心动,人之常。此中道理,也没那么难以理解,只是暂时被利益蒙蔽了双眼而已,若要化解,倒也不难。”何易忽地说道。 “哦?你还有什么办法?”钟拙浓眉一挑,疑声道。 “嘿嘿,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您得答应我,一会不管发生什么,您都不要惊讶,如果有人质疑,也请务必要站在我这一边。前辈可做得到?” 何易卖了个关子,神秘一笑,没有回答钟拙的问题,他直视着钟拙的眼睛,等待一个必须要有的回答。 因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必须有钟拙配合才行,倘若露出马脚,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你这小子,又要搞什么花样?如今两手空空,你拿什么去和其他世家竞争?” “这个前辈无需担心,您只说答不答应。” “这......” 钟拙一时哑然。 他看着何易,忽然想起被雪鬼抢走的,那十数批世家的灵产宝物。 难道从崖洞中离开之后,这小子又去而复返,将那一批灵产带回来了? 但这根本不可能啊! 自己侄女可是一直在由何易照顾,若他回去取走财物,自家侄女怎么会不知道? 钟拙自认猜不透何易的心思,可不知为何,何易却总让他莫名其妙的产生一种强而有力的信任感。 或许是因为亲眼见过斛阳城强大的军队,又或许是因为何易救过自己的侄女。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雷击木,对于世间的妖魔邪祟具有强大的克制效果,若能成功竞得,一可以直接提升钟家的实力,二可以间接的减少钟氏一族,在后驱鬼过程中的伤亡,对他们钟家的重要不言而喻。 为了帮助何易登上练气宗,他已经破过一次族规。 若是就此功亏一篑,实在不值。 年及此处,钟拙终是将牙一咬,肯定的说道:“好!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老夫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好!就等前辈这句话!”何易心中大喜,信心亦是倍增! 此时,对于雷击木的竞价已经达到了两百箱灵产,外加一百二十瓶中品灵丹的天价。 而且这个时候,周围参与竞宝的修士,其绪已然达到了一种临界点,只需一点星火,便会彻底爆发。 何易所需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此时若不出手,为时晚矣! “我出价!” 就在众人正争的头破血流之时,何易忽然站了起来,厉声吼道:“濮阳钟家!一万三千箱灵产!五千瓶灵丹!” 噗通! 听到何易说出的价格,钟拙子猛地打了一个哆嗦,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54章:众矢之的 哗!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非但是周围世家,就连那练气宗主洪敬,亦是无比吃惊,目瞪口呆的看着何易,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一万三千箱灵产,五千瓶灵丹...... 这是个什么概念? 如此巨大的数目,怕是将整个戎州地界来来回回搜刮上数十遍,都不一定能找到如此多的灵产! 这简直就是胡乱开价! “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在此口出狂言?我方才刚出了一个适中的价格,你便多出近百倍于我!哪有这般竞价的!我看你这家伙就是来故意闹事的!” 上一个给出价格的世家,指着何易的鼻子,愤怒的说道。 “没错!如此数量的灵产与灵丹,就算是稳坐皇城的仙门大派,恐怕也没办法直接拿出如此多的数量吧?”另一人质疑道。 “别说是雷击木这样的中品法宝,就算是上品法宝,也不值这么多吧!” “满口胡言!扰乱竞价,你到底想干什么!” “此是何人?我看他与濮阳钟家之人坐于一处,难道是钟家的子弟吗?”有人疑惑道。 面对众人的质问,何易倒显得十分淡然,对周围的指点谩骂之声视若无睹。 他自行走到会场正前,环顾各处,便如同见到了群犬乱吠的景象一样,颇觉有趣,忍不出咧嘴大笑了起来。 “我出百倍于你,那又如何?我出价高,这东西自然是我的,你们若买不起,便各回各家吧!怎么,各位难道觉得我坏了规矩?无妨,若是如此,还请各位说说,我到底坏了哪门子规矩?”何易双臂环,颇为自傲的说道。 “我看你纯粹就是来找茬的!” “此子好生狂妄,快将其驱逐出去!” “......” 周围众人虽是气恼,谩骂不断,但却也没什么办法。 毕竟这竞宝会,竞的就是价格,眼前这人虽然出价高了许多倍,但也没人规定不准这样做......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能拿出这么多东西?” “没错!且不说那五千瓶灵丹,只说一万三千箱灵产,堆起来怕是要比一座小山还高!就连我等修真世家都拿不出来,你们钟家又如何拿得出来?” 一众世家修士纷纷将矛头转向练气宗主洪敬,道:“洪宗主,不是我等有意刁难,只是这般出价,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依我看,不如洪宗主先让这小子将灵产拿出来,若他真能拿的出,我们自然无话可说!” “没错!让他们拿出来瞧瞧!要是真有,就当我们什么都没说!” “是啊,你们的东西呢?拿出来看看!” 群愤慨,这场竞宝会,眼看就要无法继续下去。 那洪敬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场中已然成为众矢之的何易,却是将目光一转,看向坐在席间的钟拙,沉声说道:“我说钟老弟,并不是本尊不相信你,可这众怒难平,你们钟家,难道真能拿的出如此多的灵产和灵丹吗?” 从内心来说,洪敬还是比较相信钟家的。 一来,洪敬知道这柄雷击木对于钟家的重要。 对于寻常修士来说,无非只是一件中品的法宝罢了,但对于翊圣邪界的钟家来说,却可称得上是“邪界至宝”。 二来,钟拙前几曾单独邀约自己,并说明了雪鬼潜伏在雪神庙内,袭击世家修士的事。 这就说明,那十几处惨死在雪鬼手中的世家,其所携带的灵产物资极有可能已经落入了钟家的口袋。 所以能开出如此极端的价格,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至于最后,那便是钟家的声誉了。 为护国四圣宫之一的翊圣宫的嫡系,立场绝对中立,没有理由故意拿他们开涮。 “......” 钟拙还能说什么? 难道要说根本拿不出吗? 一旦说了,不用练气宗动手,那些盛怒中的世家弟子怕是当场就要将自己生死活剥了。 事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钟拙心中纵使有万般疑问,也只能硬着头皮选择相信何易了。 他根本没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洪宗主,我钟家之所以如此出价,只是对此物势在必得,并没有其他意思。怎么,难道那三千箱灵产,还真要老夫一箱一箱给你搬来不成?”钟拙佯装出一抹不悦之色,心中却是叫苦连连。 “钟兄勿恼,既然钟兄亲自开了口,本尊自然相信。好了,继续竞价吧!” 见钟拙面色不善,那洪敬连忙打起圆场,心下也是越发的肯定,雪神庙中十几处世家的灵产,一定落在了钟家手中! 这样也好...... 他原本还想着等竞宝大会结束以后,亲自带人去寻找的,现在钟家既然帮他们找了回来,倒也替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 “洪宗主,你不会真以为只凭一个钟家,就能拿的出如此多的灵产吧?” 洪敬想要将麻烦一笔带过,但在座的各路世家却不愿意了。 历经灵产被盗,充满火药味的竞宝过程,再被何易以百倍之价碾压,他们心中的火气早已被彻底点燃。 “不错!老子偏偏不信!姓钟那小子,你今若拿不出来这么多灵产,那就是在戏弄我等!” 啪! 便在这时,高有望一拍椅子,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道:“我与在座各位,前皆去钟家的住处搜查过!莫说是一万三千箱灵产,便是连一株灵草都没有看到!你现在出价三千箱,只怕那东西来路不明吧?” 言罢,高有望话锋一转,指着何易的鼻子厉声吼道:“说!我高家丢失的灵产,是不是你这家伙偷的!” 高有望怒意冲顶,连珠般向何易抛出多个质疑,周灵光涌动,就要准备仙法进行攻击。 此言一出,场中的气氛瞬间凝固。 是啊! 前因为灵产丢失一事,已有许多世家之人前往钟家的住处仔细搜查过,根本没有半点灵产的影子。 而且,钟家还是最晚来到练气宗的那一批,有许多人更是亲眼看到这些钟家之人,空手上山,并没有携带任何资源。 之前在竞拍那些凡宝时,何易便是出手阔绰,花费数百箱灵产,一口气买下几十件。 当时就已经有人开始生疑了,但却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 现在被高有望指了出来,那各路世家修士,就好似被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后觉。 原来如此! “高兄说的不错!你们钟家空手上山,若不是因为盗窃,哪里来的那么多灵产!” “堂堂钟家,居然会做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简直可耻!” “混蛋!赶快把我陈家的灵产交出来!否则今就叫尔等死无葬之地!” “......” 陈家的灵产在一夜之间被洗劫一空,今竞宝,虽说人都在场,但却连参与出价的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周围其他世家纷纷出价,他们除了眼馋之外,还憋起了满满一肚子的火。 此刻被瞬间释放,当场便彻底失去了理智。 “交出灵产!” 那陈家领头的人一边叫骂着,周灵力涌动,顷刻间,仙法成型。 赤火术! 一道散发着灼气息的火焰长蛇迅速自他口中喷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何易的方向席卷而去! 何易冷笑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猛地蹿向前方的置宝台,一把将那雷击木抢入手中,随即向后跃起,险而又险地躲开了那条红色赤炎长蛇,厉声说道:“怎么,明明是你们自己废物,看守不当,反倒怪罪别人?说我钟家偷窃,有本事拿出证据!” 他脚尖点地,借力腾空,一举跃出演武场,紧接着转向外跑去。 临走时,却还不忘嘲讽一句:“不是想要小爷的灵产吗?有胆就跟过来!一群酒囊饭袋!” “......” “不好!那小子想溜!快拦住他!” “还想跑?拔地术!”另外一名世家修士见何易想逃,飞速施展土行仙法,拔起一面土墙,拦截在何易逃跑的路上。 “你们两个下手当心点,抓活的!要是打死了,可就问不出灵产的下落了!”高有望在旁提醒道,随即施展驱藤术。 绿色的光华涌动,无数的藤蔓飞涨,层层缠绕地面,将那面拔起的土墙拦了下来。 借此机会,何易一脚踏上那半截土墙,借力向后,飞快的朝着练气宗后山的方向遁去。 “那小子跑了!快追!” “赶快拦下他!问灵产的下落!” “......” 事关灵产,这些修士哪还有功夫理会接下来的竞拍? 毕竟,他们每家都有灵产被盗,若能及时追回,那么在最后一件珍宝的竞争中也会多出几分底气。 所以,在何易第一时间逃离之后,整个会场完全乱了。 “洪宗主!这些人有违竞宝会的规矩,难道你就坐视不理吗?”眼看着何易被一众修士围攻,陷入危险,钟拙也无法再淡定不下去了,只能选择向洪敬施压。 他希望练气宗主能够亲自出手,阻止这场莫名其妙的斗争。 “钟兄,不是我不想管,而是众怒难平啊!”练气宗主洪敬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对于这样的突发事件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问的姿态。 他现在巴不得有人主动站出来成为众矢之的,又怎么可能会去插上一脚? 毕竟,那盗窃灵产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他心里可是亮的跟明镜似的。 “钟兄勿慌,此是我练气宗的地方,谅他们也不敢如何,无非就是追问灵产的下落罢了。依我看,你们钟家的那位小兄弟一定是去证明清白了,对吗?除非......那些灵产真的是你们偷的。”洪敬意味深长的看了钟拙一眼,说道。 “洪敬!你!” 听洪敬说的难听,钟拙脸色一黑,当下就要发作。 “师叔!不好了!” 便在这时,后忽地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回头看去,却是钟闵,正匆忙朝着这边赶来。 一边跑着,一边呼喊道:“不好了!师叔,晴女师妹......晴女师妹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晕过去了,浑冰冷,像是中了毒!师叔,您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 听闻钟慈出事,钟拙脸色大变! “快带我去看看!” 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暇去思考何易究竟要做什么,连忙回去看望钟慈去了。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55章:后山药谷 刹那之间,整个会场变得冷冷清清,仅剩下洪敬一人,悠闲品茶。 他目光往向何易等人远去的方向,森寒的冷笑了一声。 打吧,打的越激烈越好,等搜到了钟家的灵产,最好再来个自相残杀,最后,自己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死在雪神庙的,加上现在的这一批,差不多三十处世家......数万箱的灵产,上万瓶丹药......应该足够解掉燃眉之急了。”洪敬低声自语道。 ...... 不久后,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洪敬身后,却是一位年长的老者,躬身道:“宗主,我们何时动手?” 洪敬抿了一口清茶,垂目沉思片刻,道:“再等等吧!现在闹的正欢,若能再死一批,接下来的事情也会更加简单。你先派人去将山门封住,无论是谁靠近,一律杀无赦,决不能放一个活口离开!” 那老者点头道:“属下明白,只是......如今门内人手不足,若全部派去镇守山门,内部可就无人能用了。” “这个你不用管,区区一些世家修士,本尊还不放在眼里,去安排吧!” “是,宗主。”那老者应声接令,略作犹豫之后,便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有些蹊跷。” “什么事?” “前夜,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去盗陈家的灵产......事后我仔细问过,确定他们只是盗空了陈家的灵产。可从昨日那些世家的表现来看,似乎所有的世家都有过丢失灵产的情况。” “哦?所有的世家都在前夜丢了灵产?”洪敬不由一怔,想起竞拍凡宝时,那些世家吝啬的模样,似乎还真是如此,便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宗门内部还有另外一批盗贼的存在?” “这只是属下的猜测,也有可能是门下的弟子私自盗取的。毕竟那日晚上使用了迷蕉的烟雾,灵力阻断,我亦感受不到是谁做的。”那老者犹豫着说道:“要不要我亲自去查一下?” 洪敬沉思片刻,摇头道:“罢了,此事先往后放一放吧。前一阵子,宗门在北荒雪原内部折了不少人手,又被洪陵蛊惑离开一部分内门弟子,如今已无多少人可用了。等我们除掉这些世家以后,立刻开山收徒,利用这些世家的灵产重新培养一批新弟子,至于以前的,全部扔进北荒雪原吧!免得人多嘴杂。” “是!属下明白!” ...... 练气宗后山处,地势险峻,又有大雾笼罩,严重扰乱视线,给人的通行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不过,何易在前天夜里已然来过一次,早就偷偷记下了地形,所以行动也算迅速。 至于身后追赶的一众修士,可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他们虽有仙法在身,奈何受到大雾与地形的影响,飞天陷雾,遁地撞石,一路磕磕碰碰。 也是何易时不时的故意弄出点声响,告诉那些世家修士自己的位置,他们才能勉强跟上何易的脚步。 前方不远,云雾渐渐变淡,显出一片低矮山谷,内部葱葱郁郁,是一处灵圃药园。 有大片刚刚生长出嫩绿的芽儿,焕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后山药谷......就是这里了!”何易低声自语。 前天晚上,听那伙盗窃的人说,被他们盗走的灵产全部都埋在这个地方。 而此时,几乎所有的世家修士就在自己后面跟着。 若自己能将埋藏在这里的灵产找出来,那练气宗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到那个时候,这些世家修士胸中的怒火,也将会尽数转移到练气宗身上! 这,就是何易最终的目的! 利用世家之人,消灭练气宗! ...... “站住!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我练气宗药谷!” 拨开云雾,药谷的入口若隐若现。 守在谷口的两名药童,见药园忽然来了外人,一时有些发蒙,还以为是宗主派了人手视察,待靠近了些,这才发现来人面生的很,而且装束打扮也与练气宗完全不同,连忙上前阻拦。 何易漠然的看了那二人一眼,直接无视了对方的警告,脚步不减反增,速度更快! 趁着那两名药童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形如一道闪电般,急速从那二人中央蹿了过去! “大胆贼子!速速离开此地!” 那两名药童见状大怒,正要回身追击何易时,便听前方谷口处,又急骤传来一阵阵叫骂的声音。 抬头一看,顿时吓得僵在原地。 只见近百名世家修士,如同一条条饥饿的野狼一般,或飞天,或遁地,红着眼睛,疯狂朝他二人冲了过来! “滚开!” “别当老子的路!” “......” 一阵践踏过后,那两名药童的身体几乎完全被踩进了泥土中,过了半晌,其中一人才勉强撑起身体,虚弱的说道:“不、不好!出事了......快、快去禀报宗主......” “......” ...... 药谷内部灵蕴丰盛,浓密的灵气雾散布在四周,肉眼可见,是一片清净祥和。 何易从进入药园之后,便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拼命在谷内狂奔,只看哪里有被重新翻过的土地。 前日,何易虽然凭借隐身符,一路尾随那些盗窃的练气宗弟子,直至此处药谷入口,但隐身符的作用时间也随之到达极限。 以至于他没办法继续跟踪下去。 所以,何易只知道练气宗将陈家的灵产藏在这片药谷内,却不知道具体掩埋的位置,只能临时现找。 “东西到底被藏在了哪里......” 药谷内部应是被刚刚被浇过水,到处都是湿润的泥土,给何易的寻找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眼见后方那些修士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何易心下也是越发的焦急。 那可是近百名盛怒中的修士,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倘若不能在自己被围攻之前找到那些灵产,今日非但自己要死无葬身之地,更会连累钟家之人受苦。 这是何易万万不想看到的...... “会藏在哪里呢?” 这附近,除了种植灵草的苗圃之外,还有许多外形类似于粮仓的圆形茅屋,何易疾走过去,用剑在那茅屋外侧划开一条缝隙,只见内部堆积了大量干燥的药叶,但却并不是世家丢失的那批灵产。 “嗯?这是......迷蕉的味道?” 何易动了动鼻子,忽地感觉这种药草的味道十分熟悉,像极了前一夜里练气宗所释放出的,那种可以阻断修士灵力的迷蕉。 何易一时有些疑惑。 他记得高有望说过,这种迷蕉生长在北荒雪原内部,虽然不算罕见,但皇城却明令禁止过,世俗内的修士绝不能私自踏入北荒雪原内部,最多也就是在雪原外围碰个运气而已。 那么,练气宗又是从哪里弄到这么多迷蕉的? 难道说,他们早就背着源真,开始打起北荒雪原的主意了吗...... 又或者,他们已经知道了源真已死的消息,所以才会变得这般肆无忌惮? 越是细想,何易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若非因为如此,他练气宗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敢通过残害其他世家的方式来掠夺灵产? “在那里!快抓住他!” “这家伙可真能跑!先把他给我打残了,看他还怎么跑!” “......” 这时,正在后方拼命追赶的世家修士们冲入药谷,见何易正鬼鬼祟祟的躲在一座药仓后方,纷纷施展仙法,攻了过去。 一时间,各色的光华充斥在整片药谷上空,将半边天际渲染成五颜六色。 一连串仙法劈头盖脸砸下,覆盖了很大的一片区域,何易无力躲闪,只能借那一个个的药仓勉强隐藏身形。 “还想跑?让我来困住他!” 高有望御风而行,看着底下被修士们围攻的何易,不禁暗暗心急。 连忙手掐法决,口中吟咒,木行仙法施展,便见七八条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缠向何易。 只一瞬间,便将何易的手脚牢牢束住,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高兄好样的!” “终于抓住这小子了,让我一剑解决了他!好解心头之恨!” 见何易终于被抓,周围的世家修士大声叫好,有被怒气冲昏头脑之人,即可扬言要将何易斩杀。 “各位不要冲动,若是杀了他,我们的灵产岂不是再也要不回来了?况且这人已被我缚住,无法再逃,且先问问,再动手不迟!” 高有望连忙制止了其他人的举动,随即伸手指向何易,道:“你已无路可逃!快说!你把我们各家的灵产藏在了哪里!” 下方,何易尝试着挣扎了一番捆在身上的藤蔓,却是松懈的很,只要稍微用些力气就能挣脱。 想来是高有望在担心自己安危,怕其他修士下手不知轻重,这才抢先出手。 ...... “呸!污蔑!你们说我盗了灵产,可有证据?”何易拒不承认。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若在不说出灵产的下落,老子要你的命!” 高有望满脸盛怒,大步行至何易何易面前,一把攥住了何易的衣领。 看似是在质问,可实际却是背对着一众修士,正悄悄与何易使着眼色,压低声音道:“你这家伙,搞什么鬼?前夜跟踪练气宗的人,不是已经找到陈家那批灵产的下落了吗?” 何易无奈摇头,小声道:“隐身符失效,我只跟到了这处药谷,并不清楚具体的位置。” 高有望心下一惊,连忙道:“那怎么办?若再不转移目标,那些家伙非把你生撕活剥了不可!” 何易往左右看了看,道:“别慌,办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埋藏地点,但肯定就在这处药谷之中。练气宗做贼心虚,料想不出片刻就会带人过来驱赶我们,到时候你看我眼色,往火上浇一把油,不用我们找,练气宗也会主动露出马脚!” 高有望装模作样的质问了几声,继续低声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何易打了个眼色,道:“看到周围的药仓了吗?那里面放的全部都是干燥的迷蕉,等练气宗主一过来,我趁势挣脱藤蔓,你只管让人对着我放火,将这些迷蕉全部点燃。” 如此多的迷蕉,如果全部燃烧起来的话,所产生的烟雾应该可以覆盖起整座山谷,到时候所有人的灵力都被阻断,谁也无法施展仙法。 包括那练气宗主洪敬......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 高有望眼前一亮,随即点点头,道:“那你小心点,灵火可不比凡火,极难熄灭,千万不要沾上。” “这个我自然知道。”何易点点头,忽地说道:“来,打我。” “什么?” “打我啊,做戏做全套,别让其他人看出来。” “这可是你说的,事后可别怪我啊。” “你下手可得轻一......” 话没说完,便见高有望一拳朝着何易的面门袭去,口中厉声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砰! 他这一拳,没有附加灵力,只是干脆的拳头。 但力道却出奇的大。 那一拳不偏不倚砸在何易眼眶,顿时多出一道又红又紫的眼圈。 “姓高的你混蛋!打人不打脸————” 何易心中暗骂了一句,身体顺势向后倒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56章:乱成一团 “你凭地污蔑我?你们的东西是在练气宗里弄丢的,又不是在我家弄丢的,你们不怀疑练气宗,反而还要赖我?真当我钟家好欺负不成?” 何易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狠狠瞪了高有望一眼,只觉眼部发肿,整张脸就跟变了形似的,再看对方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简直恨的牙痒。 这混蛋下手这么重,绝对是故意的! 高有望顺藤摸瓜,接着何易的话,继续往下说道:“哼!此次竞宝大会是练气宗举办的,为主家,怎么可能会盗我们的灵产?” “怎么就不可能?” 何易继续将话题往练气宗上引:“你们为客人,在主人家丢了东西,主人却坐视不理,你们觉得这正常吗?练气宗就算不想尽办法将盗贼揪出来,至少也应该象征的派人四处找找吧?可如今练气宗不闻不问,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少在这里胡言乱语!你说练气宗是幕后黑手,可有什么证据吗!”高有望问道。 “证据?证据是靠你们自己去找的!难道还能自己溜出来不成?说不定,你们被盗的那些灵产,就埋在这片药园底下呢!你们何不搜搜试试?”何易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 这一番话看似胡言乱语,可细思之下,却也有几分道理...... 正如何易所说的,这几世家灵产被盗一事,他们早就派人向练气宗反应过了。 这么大一件事,练气宗就算再不想管,表面功夫也是要做上一番的。 毕竟,这事若是传出去,对练气宗的威望和颜面都会有很大的损失,可此时的练气宗,却完全是一副冷处理的态度,这确实不合常理。 众人面带疑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难道真的要在练气宗内搜查? 说的轻巧......在没有切实证据的况下,这样的举动对于练气宗来说,无疑是一种**的挑衅。 若是没搜出来,岂不是又将练气宗给惹了? ...... 何易的目光从那些世家修士的脸上一一扫过,等待着他们做出决断。 这么多怀妙法的世家修士一起行动,要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将这药谷掘地三尺,根本不怕找不到那些被盗的灵产。 便在这时,药谷外部浓密的云雾再次翻腾。 隐约可见两个模糊的人影,正驾驭法宝,穿越雾气,朝着何易等人的方向飞快赶来。 “混账!既然敢污蔑我练气宗,我看你是找死!此药谷乃是我宗门地,尔等还不速速离开!” 云雾中,一道黄钟般浑厚的声音传来,正是练气宗主洪敬。 “糟了!”何易暗道一声不妙。 若那洪敬此时赶来,他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必须赶紧让场面乱起来! “我说的是事实!何来污蔑?” 一边说着,何易迅速挥动手中的雷击木。 这块剑形的木头看似驽钝,可实际上却比利剑还要锋利几分,剑在挥舞的过程中泛起点点雷光,轻而易举的便将缚在上的藤蔓尽数斩断。 高有望一直都在注意着何易的举动,见他有所动作,立刻便与旁的一名火行修士喊道:“不好!李兄,那小子要逃!快放火烧他!” “死到临头还想跑?” 那李姓的修士正值怒急,被高有望提醒过后,心中一惊,想也没想,便直接用出了早已备好的仙法。 落炎术! 一团巨大的火球如同陨石般从九天坠落而下,迅速朝着何易砸去。 何易早有防备,在对方施法的第一时间便抽后退,那颗巨大的火球落在他前的药仓上,顿时燃起一片大火,黑烟浓密,迅速扩散。 “没打中!快!李兄,千万别让那小子逃了!”高有望连声催促。 这处药谷颇为广阔,只一间药仓所产生的烟雾显然不能将这里完全覆盖,他连声催促周围的修士,自己也施展起木行仙法,象征的阻挠了一番。 “赤火术!” “地火焚!” “......” 那修士一连用出数道仙法,劈头盖脸砸了过去,在何易巧妙的引导下,顿时便有七八处药仓被成功点燃。 大量的黑烟冲天而起,到处散发着一片呛人的味道。 “还不住手!你是要烧了我练气宗不成!” 药谷之外,洪敬影在半空中急骤加速,如一道闪电般飞至,眼睁睁看着那几座装满迷蕉的药仓燃起大火,连忙施展仙法。 无数落石如雨点般坠入火场,企图将燃烧的火焰扑灭,但此时火已成型,飞落的巨石虽然密集,却也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 “洪宗主不要担心,我来助你灭火!————风卷术!” 高有望见状,连忙施展木行仙法,搅动狂风,吹向燃烧中的火焰。 “不要!”洪敬大惊! 想要出言阻止,奈何为时已晚。 在强风的作用下,大火虽然有所衰减,但火后的浓烟却是更盛。 不消片刻,滚滚的烟尘便将整片山谷完全覆盖。 “混账......你们这些混账!居然敢烧我药谷?”洪敬简直气急败坏。 那些药仓之内装的可都是干燥的迷蕉叶,别人不知,但他心里却是一清二楚。 为了搜集到这些迷蕉,有超过半数的练气宗弟子折损在北荒雪原,致使宗门内部人手锐减,无人可用,所以才会打起各路世家的主意...... 他本想将这些迷蕉作为一张王牌,用来扩展自己的野心,却没想到,竟会在一之间彻底付之一炬。 “灭火!快灭火!都愣着干什么!” ...... 似乎是上天不佑,除了迷蕉被烧这件事之外,让洪敬最为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一名土行的修士施展出拔地术,原本是想将烧着的药仓与未着火的药仓分隔开,是一片好心。 可就在那块地面刚刚升起来的时候,只见数十箱带有封条的灵产,随着大地的升高与震动,从泥土里落了下来。 那封条之上,赫然写着“府天陈家”四个大字。 “这......这是我陈家的灵产!竟然真的被埋在了这里!”一名陈家的修士惊呼了出来,他转而看向旁侧的洪敬,质问道:“洪宗主!此处不是你们练气宗的地吗?为何会有我陈家的灵产!” 这一会的功夫,又有几处世家寻到了自己丢失的灵产,纷纷来到洪敬面前质问。 眼看事要瞒不住了,洪敬的脸色,也在这时变得越发沉...... “闭嘴!给我去死吧!” 扑哧! 便在这时,洪敬五指前伸,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之中,将手掌直接探入了那名陈家修士的躯体。 再出来时,一颗鲜红活跃的心脏,已然出现在洪敬的掌心。 眨眼睛击杀一人! “洪敬!何故杀人?莫不是做贼心虚,所以......” 扑哧! 见洪敬当场杀人,又有世家修士前来质问,可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颗飞石贯穿了体,当场毙命。 “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洪敬目露凶光,脸上数道血迹,看起来十分的狰狞。 他本想先挑起世家内战,自己只要收尾就行了,可事到如今,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反正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全部都给我去死!” 洪敬一声厉喝,周华光绽放,仙法施展,飞石激! 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各路世家的修士根本来不及闪躲,瞬间又有三人的体被刺石洞穿,瞬间死于非命。 “杀!” 这时,跟随在洪敬后方的那名老者也随之赶来,二话不说,直接挥剑斩向距他最近的一名修士。 顷刻间,鲜血飞溅,人头落地。 “洪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就算你是练气宗主,也不能乱杀我世家之人吧!” “别欺人太甚!肆意杀人,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 扑哧! 砰! 洪敬与那名老者根本听不进耳,见人便杀,转瞬之间,又是两名修士惨死。 ............ 很快,药谷之内乱作一团。 面对洪敬的屠杀,世家的修士们也纷纷开始进行反击,但并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 随着大火与烟雾扩散,有超过半数的世家修士不小心吸入了迷蕉烟,灵力阻断,几乎变成了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废人。 而洪敬与那名老者则不同,他们深知迷蕉的特点,在入场的第一时间便屏住了呼吸。 于是,场面呈现一面倒的趋势。 药谷内部,高有望屏住呼吸,寻到躲藏在烟雾中的何易,无奈的说道:“何易!那洪敬杀红了眼,迷蕉又暂起不了作用,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就算不进行呼吸,迷蕉的烟雾一样能够顺着人的眼睛、耳朵甚至是毛孔进入体内,但那太慢了,估摸着至少也要半个时辰才能起作用。 以现在的形式来看,那些世家修士根本撑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就会被洪敬给屠尽。 若再不逃,一会可就连逃的机会都没了。 “离开?离不开的。” 何易一边暗中观察着战场,一边摇头道:“你没发现到现在为止,练气宗就只有洪敬和那名老者两个人吗?若我猜得不错,山下肯定还有大量的练气宗弟子埋伏,随时准备偷袭,一旦出去,只会更加危险!” “山下还有伏兵?”高有望的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次的竞宝大会本就是一个陷阱,就算和平结束,练气宗也绝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何易肯定的说道。 前方战况不容乐观,洪敬与那名练气宗的老者联手使用仙门秘术,唤出一条巨大的地龙,将整个药谷盘绕了一周,几乎封死了出去的路。 大地剧烈的颤抖着,整个药谷隐隐有着崩塌的趋势。 前方,世家修士几乎全都在各自为战,由于迷蕉的原因,他们只想赶快逃命,并没有太多反抗的**。 这更让他们变成了瓮中之鳖。 “得想想办法......高兄,这迷蕉的烟雾似乎不够,你再去放几把火,烧几座药仓,我过去拖延一会时间!” 何易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祈求迷蕉的烟雾赶快扩散。 想了想,何易取出匕首,飞快的往雷击木上刻画出“破”、“幻”两道字符。 这次出门本就是乔装的份,而斩魔剑又太过耀眼,所以并没有将斩魔剑带出来。 现在就只能依靠这柄雷击木了。 与斩魔剑同为中品法器,想来威力也不会太差吧......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57章:石土阎罗 数名想要逃跑的世家修士,被练气宗的那名老者拦了下来,各色的仙法齐出,来回斗了十数个回合,双方各自都有损伤,勉强算是旗鼓相当。 而洪敬那边就显得十分轻松。 依靠着修为之强、法宝之利,哪怕独自对战十数名修士,也丝毫不落下风。 仙门秘术施展,地面轰然升起,坠石流星陨落,上下夹击,当场便将数人砸城泥。 场面一度惨烈。 ...... 何易小心翼翼的潜伏在谷内的烟雾之中,目光牢牢锁定在洪敬上,寻找着机会。 洪敬可不比赵家之流,其修为之高,甚至比洪陵还要厉害。 他只有一次机会。 若不能给洪敬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待对方做出反击的时候,同样只需要一击,自己绝对非死即伤...... “洪敬!我等自认没有招惹于你,当真要赶尽杀绝不成!” 一名修士大声质问着,但换来的却是洪敬冰冷无的一掌。 灵气入体,瞬间四分五裂,撒出漫天的血雨。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练气宗为何要突然对自己下死手。 “老子今天跟你拼了!大家一起上!” 在短暂的慌乱过后,那些世家修士终于彻底被激起了血,联合一处。 一名世家修士沾的满同伴的鲜血,模样看起来十分的狰狞,雾涌术全力施展,整个人在顷刻间化做一团凌冽的寒雾,将洪敬包裹在内。 冰封术在同一时间用出,层层寒霜瞬间爬满了洪敬的全。 “缠绕术!” 与此同时,另外一名修士也全力施展仙法,地面上无数的长藤破土而出,冲向天际,将洪敬整个人缠绕成一团。 全力施展的双重束缚,哪怕是修为远超他们的洪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挣脱。 “机会来了!” 趁着洪敬被世家的修士们限制住了行动,何易高举雷击木,何易猛地从烟雾中蹿了出去,一跃而起,冲向高空中的洪敬。 同时,口中高声喊道:“前面的世家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他需要其他修士的配合,否则无法跳跃到那样的高度。 “我来助你!” 一名土行的世家修士应道,随即施展地缚之术,唤出一条巨大的石掌将何易推入高空,速度也是更快! “破!” 便在即将接近洪敬之时,何易一声厉喝! 破字符使出,便见一道饱含着雷电之力的蓝色剑气瞬间成型,比以斩魔剑为引所施展的破字符更加的迅速! 快若惊雷! 扑哧! 夹杂的雷电的剑气,瞬间从那层层的藤蔓与冰层中央斩入,没有任何停顿的将其一斩两段! “成功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一处。 喀、喀...... 涌雾渐渐散去,那中央厚厚的冰层内部,不见鲜血,不见人物。 只有几块破裂的碎石落下,早已不见了洪敬的踪影。 “那是石傀儡!洪敬逃了!”有修士大声说道。 逃? 可能吗? 便在这时,下方忽地传来高有望的声音:“何易当心!那家伙在你后面!” 何易骤然听到这声呼喊,心中猛地一惊,想也没想,直接便向后挥出一剑。 破! 剑气腾腾,正斩在一块飞速袭来的巨石之上,便听一声轰鸣,巨石与剑气同时炸裂,无数的尘沙与碎石,瞬间将何易淹没...... 待烟尘散去,何易轻轻拍打着上的灰尘,头上却是见了冷汗。 “好险......” 方才若不是高有望提醒,这块忽然而至的飞石,只怕当场就要将自己砸成泥。 ............ 不知何时,那洪敬已然出现在了何易的后。 他双手上抬,掌心的灵力如同两团跳跃着的白色火焰,仙法使出,地面轰鸣,巨石汇聚...... 一座十数丈的巍峨高山缓缓从地面升起,烟尘蔽,黄沙遮天。 “都是你这家伙坏我好事,先送你归西!去死吧!”洪敬的目光落在何易上,面色冷寂的说道。 压山术! 虽然没有进行唱咒,但经由洪敬所施展的压山术,其威力已有泰山压顶之势,比普通的压山术威力高出数倍不止。 临近的几名世家修士趁机使出仙法,攻向驮着大山洪敬,却被对方以一面盾状的法宝弹开。 见攻击无效,他们只能暂且退开,以避免被压山术波及。 何易面色凌然。 他正被地缚术所唤的石臂托着,在高空,根本无法躲闪这座袭来的大山。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剑阵!” 何易剑指前方,破、幻两道字符同时绽放出阵阵蓝色的雷光,数以千计的,由雷电之力所形成的蓝色小剑,悄然浮现在何易周围...... “去!” 剑尖所指,惊雷闪耀! 那无数的蓝色小剑汇聚一处,如同一道雷光瀑布般朝着上方的石山激而去,发出一连串震耳聋的轰鸣,眨眼间没入山体内部。 剧烈的震颤之下,那座大山由内而外,裂开几道巨大的缝隙。 “破!” 见状,何易再次挥剑。 破字符所引发的巨大剑气与山体碰撞到一起,内部与外部同时产生的震,瞬间将石山分裂摧毁,化作无数的碎石落地。 趁此机会,何易连忙从那石臂上跳跃而下。 ...... “想不到区区一个凡人,居然也能破掉本尊的压山术......” 高空中,洪敬的目光中显出几分讶异,不过很快就被无尽的冰冷所取代。 “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剑阵!” 何易脚尖刚刚落地,便再次幻出无数带有雷电之力的小剑,集中攻向高处悬空的洪敬。 连续两次使用剑阵,对何易的消耗极大,可是没有办法。 他必须快攻,速攻,叫洪敬无法集中精力唱咒,施展威力强大的仙法。 尤其是仙门秘术。 一旦让对方施展出来,他们所有人都会瞬间陷入险境。 “雕虫小技,仅凭这些就想伤到本尊?哼,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练气宗为何被称为北地第一仙门!” 洪敬一声冷笑,将那面盾形法宝遮在前,轻而易举的便将靠近的小剑挡了下来,在密集的剑雨之中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他冷冷的看了何易一眼,开始闭目唱起法咒。 “不好!” 何易大惊,连忙朝着周围的世家修士大喊:“你们这些家伙!快阻止他!再让他用出一次仙门秘术,我们所有人都要被埋葬在这里!” 冗长的法咒一字一顿的从洪敬口中唱出,受灵力引动,大地开始剧烈的颤抖。 “仙、仙门秘术......” 世家的修士们回过神来,脸上万分惊惧。 他们并没有听从何易的建议去阻止洪敬唱咒,反而是惧于仙门秘术的威力,哀嚎着四散逃窜。 可以看着他们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一声叹息。 拼尽全力尚有一线希望,现在逃跑,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好一群乌合之众...... ...... 药谷之外,地龙狞恶,卷动几次躯,便将一批仓惶逃窜的世家修士碾成了泥...... 药谷之内,石破天惊,大地开始崩裂,不久后,一条巨大的铁石手臂破土而出,伸向天际,又将几名修士拍的四分五裂。 那只大手撑住地面,不断的向大地施压,很快便将地面按压的凹陷下去,似乎有什么巨大而恐怖的生物,要从地底深处爬出! “破!” 何易挥出一道剑气,斩向那只从地底探出的石臂。 轰隆隆!!! 在剑气的冲击之下,那手臂上多出一条巨大的豁口,其内部的泥沙犹如流动的液体一般倾泻而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血红颜色。 “破!” “破!!” “破!!!” “......” 何易连续施展破字符,希望能够在仙法成型之前将其毁灭。 数道剑气轰击在那条石臂的缺口处,但只有第一道剑气产生了效果,将石臂的伤口扩大了少许。 剩余的几道剑气,则像是击在某种异常坚固的物体上,瞬间消弥。 透过伤口,何易看到了那条石臂的内部。 是一截洁白如玉的石骨...... 与此同时,在大地剧烈的轰鸣声中,一颗巨大的铁石头颅,从地底深处,缓缓探了出来...... 面容狞恶,獠牙毕露,那种无形中的威慑,令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没用的!就算再凌厉的攻击,也只能伤到些许皮毛而已!根本无法撼其筋骨!” 随着洪敬的一声长啸,他所施展的仙法也随之完成。 “今,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仙门秘术:石土阎罗!” “吼!!!” ...... 大地塌陷,飞沙四扬。 半尊无比庞大的石土阎罗从地底攀爬而出,仰天长啸。 只是其吼出的声音,便叫山谷崩裂,震的人耳鼓生疼。 抬手间,无数的世家修士纷纷从天空坠落,摔的粉碎骨。 砰! 那石土阎罗一手拍向大地,地面瞬间塌陷,五指一抓,即刻便有一座堪比山丘的巨石被它从地面抓起,朝着何易所在的方向狠狠掷去。 “幻!” 何易连忙施展幻字符,幻出两道残影分散逃逸,十分惊险的躲开了巨石的砸击,紧接着一路向后,快速朝着山谷内部的迷蕉烟内跑去。 与强大的仙门秘术硬撼,无疑是白白送死,他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迷蕉烟雾之上了。 得想办法再撑一阵...... 略作犹豫,何易将手伸向自己的脖颈处,稍微用力,将那挂有冥丹舍骨的项坠扯了下来...... “想跑?看你快还是我快!” 见何易想要逃走,那洪敬大手一挥,那石土阎罗也随之行动,手掌变作石拳,朝着何易的方向挥舞而去。 双方体型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那阎罗出拳的速度亦远远超出何易逃跑的速度。 何易回头看去,眼睁睁看着那拳头在他眼前越来越大,只得再次施展剑阵。 成千上万道的蓝色小剑汇聚在何易后,密集相连,形成一面厚实的剑盾,阻挡在阎罗石拳的必经之路上。 砰! 轰隆隆!!! 那阎罗的力量之大远远超乎预料,只用一拳,便将何易的剑阵击成粉碎! 强大的冲击力形成一股剧烈的狂风,无数堪比人高的碎石四处溅。 何易首当其中受到波及,被几颗大石砸中后背,脏腑震,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差点栽在地上。 危机关头,他双脚拼命前蹬,借着强风与撞击所带来的力量,飞速坠入前方的烟雾之中,眨眼间消失不见。 “哼,垂死挣扎!看你能逃到什么时候!石土阎罗,给我狠狠的砸!” 药谷下方到处都弥漫着迷蕉的烟雾,洪敬担心自己的灵力被阻断,不敢亲自下去,便纵着石土阎罗,开始对药谷内部进行无差别的攻击。 一时间天地崩裂,地动山摇。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58章:背水一战(一) “何老弟,你怎么样?没事吧!” 药谷内,浓厚烟雾中的某处,高有望拿着一支火把快速赶来,将何易从地上搀了起来,快速拖向一块大石后方,隐藏影。 现在谷内的迷蕉烟已经很浓,比天时的云层还要厚重,很难被人从外面发现。 “应该受了点内伤,不过还撑得住。” 何易嘴角的鲜血溢出,顺着下巴滴滴答答的落在衣服上,样子看上去有几分凄惨。 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那一击的余波,却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仙门秘术,石土阎罗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哪怕是一击过后所产生的冲击力,都不是凡人之躯所能抵挡的,若不是那只拳头被剑阵所凝聚成的剑网拦了片刻,只怕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化成一滩烂泥,连尸首都不会找到。 再一次的,何易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同时也深深的感受到,想要对抗仙门,甚至攻入皇城驱逐圣仙,是一条何其艰辛的道路...... “外面有仙门秘术所唤出的地龙把守,里面又多了这么一个大家伙,打不能打,逃不能逃,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高有望面带焦虑的说道。 他已经将这药谷内部所有的迷蕉全部点燃了,处烟雾最浓的地方,哪怕高有望一直憋气,体内的灵气也早就被阻断了。 他现在也就相当于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得想办法把那家伙拉下来......” 何易将嘴角溢出的鲜血抹去,抬头往烟雾之外看了一眼,忽地想起一事,便与高有望说道:“我记得你们木行修士,都会在体内培养一头木灵兽,可对?灵兽会不会受到迷蕉烟雾的影响?” 木行修士不同于其它四行的修士,动辄改变天象,移动地貌。 木行仙法通常还是会落在植物上,无论进攻还是防御的手段,与其他四行比起来都有所不及,这是劣势。 但优势就在于可以培养自己的本命木灵兽。 何易记得,同为木行修士的杜刀就有一头木灵兽,高有望为世家修士,肯定不会缺少。 “我的木灵兽倒是不会受到迷蕉烟的影响......” 听何易说起自己的木灵兽,高有望的眼神里顿时布满警惕之色,犹豫道:“你不会想用我的木灵兽来对付这尊石土阎罗吧!你可别开玩笑啊,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好吗?” “......” 虽然不知道高有望的木灵兽到底是什么,不过看他那样子,似乎宝贵的很。 见高有望还在犹豫,何易没好气的给了他一拳,道:“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这个时候还藏着掖着!快点让灵兽出来,在等一会命都要没了!” “这......好吧!” 高有望心想也对,于是将牙一咬,道:“不过事先说好,一会我召出木灵兽,你可不能笑话我!” “都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了,我还有功夫笑话你?快点!” “......” ...... 石土阎罗的两只手掌,便如同两把万斤巨锤,每一次砸在地面,都会引起一阵剧烈的震颤。 大地龟裂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巨大裂隙,一旦跌落,便如同坠入深渊。 高有望勉强稳住形,摊开衣袖,便见一片翠绿的长叶探出,紧接着,一株无比纤细、瘦长的植物,从他的袖口钻了出来,落地扎根。 那植物颜色翠绿,茎叶弱,看上去人畜无害,顶部尔等穗子巨大而饱满,花花绿绿,像是一个怀胎十月的妇人一般,几乎完全将茎部压弯。 就连何易也没想到,为堂堂世家修士的高有望,其木灵兽竟然是...... 一株粟谷? 农田里随处可见的庄稼? 何易紧紧抿着嘴,强忍着笑意...... “混蛋!你说过不笑我的!”高有望气急败坏,骂骂咧咧的说道。 “我......我没笑......”何易嘴角上扬,艰难的说着。 “你明明就想笑!告诉你,别小看老子的五彩粟!几年前渤海城闹饥荒,老子的灵兽一量产百斛粮食,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呢!” “......” “好了好了,听我说。高兄,一会我先出去吸引洪敬和那阎罗的注意力,你让你的......木灵兽,找机会把那家伙拉进迷蕉烟里!”况紧急,何易及时止住玩笑,说起正事。 下方烟雾弥漫,极为浓密,一旦能将洪敬拉下来,很快就可以将其灵力阻断。 没有了灵力的供给,石土阎罗也会随之停止行动,不攻自破。 高有望心中一紧:“有把握吗?” 那石土阎罗乃是仙门秘术,威力绝不是寻常仙法可以比拟的,哪怕不小心被碰到一下,也要丢掉半条命。 “......没有,但总要试试。况且,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能半途而废不成————幻!” 言罢,何易深吸一口气,将雷击木紧紧捏在手中,随即施展幻字符。 他自认机关算尽,亦没有多少把握。 可是,他不想去找失败的借口。 唯有背水一战! “君子知命不惧命!高兄,一会全赖你的木灵兽了!” 何易最后提醒了一句,三道影子,分三个不同方向,朝着烟雾之外狂奔而去。 ............ “给我出来!” 石土阎罗双掌怒砸,大地震裂,那巨大的手掌拍在地面,瞬间深陷下去,将大地拍出一个五指状的手印。 大片大片的碎石飞沙与迷蕉的烟尘交融一处,使谷中显得更加混沌。 便在这时,那缭绕的烟雾之中忽然向外延伸出三条灰色的细线,仔细看去,却是三个一模一样的何易,冲破迷障,正朝着阎罗的方向狂奔不止。 手中持剑,咬牙切齿,似乎要来一场正面的硬碰硬。 “蚍蜉撼树!找死!” 洪敬站在石土阎罗的头顶上,冷漠的看着眼前这可笑的一幕。 那就好像三只朝着大象狂奔而去的蚂蚁一样,他只要随意踩上一脚,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让对方灰飞烟灭。 “去!” 石土阎罗抬起两只手臂,用力碾向奔跑中的两道幻影,巨大的影遮盖天空,强烈的风压令人无法喘息。 以何易的速度,根本无法在阎罗手掌落下之前,逃出覆盖范围。 何易在赌! 那石土阎罗只有两只手掌,而何易的形却有三道,并且每一个何易之间的距离,都正好大于手掌的宽度。 也就是说无论对方如何攻击,都不可能一次的将三个何易全部击中! 何易赌的,就是自己的真不会被石土阎罗的手掌砸中! 轰隆隆! 双掌拍下,两道幻影瞬间消散。 就是现在! 何易钢牙紧咬,在石土阎罗的手掌落地,引发地震的前一秒,双脚急骤发力,高高跃向空中。 “破!” 紧接着,他以剑气开路,扫清前方胡乱溅的碎石飞沙,一举跃在了石土阎罗的手背之上! “躲在后面算什么本事!有种就跟老子硬撼!”何易盯着上方的洪敬,发出一声怒吼。 在成功踏上石土阎罗的手背之后,他的脚步不减反增,形骤然加速,顺着石土阎罗的手臂继续向上疾行,直奔洪敬而去! 破! 何易再次施展破字符,不过这一次,剑气并没有扩散出去。 为了将这一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他将所有的剑气都依附在了剑刃之上,化作了极其锐利的剑罡。 剑影纵横,一剑破空! “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显摆?” 面对何易一往无前的攻势,洪敬表现出的却是一脸的漠然,凭他的境界,根本不会将何易放在眼里。 那面盾形法宝悬浮前,浑厚的灵力盘绕了一匝又一匝。 剑芒转瞬即至。 当! 一声脆响,火花迸! 何易本就是急攻,手上拿捏不稳,又被那盾牌挡了一下,巨大的反震之力,令他手中的雷击木瞬间脱手而飞,坠入下方的滚滚烟雾之中。 而何易的体也向后一个趔趄,从那阎罗的脑袋上向后倒去。 危机关头,他将双手紧紧抓住阎罗耳朵上的一个凸起的位置,这才勉强坠落下去。 “哼!兵器都没了,看你还拿什么与我硬撼!去死吧!” 洪敬哪里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 当下催动灵力,一掌拍向何易的脑袋,眼中满是嗜血与残忍之色! ............ 高空之上,大风凌冽。 何易衣发乱舞,眼睁睁看着洪敬那袭来的一掌,却是不闪不躲,仿佛认了命一般。 “何易!快闪开啊!” 下方观战的高有望大声呼喊,见何易就要被杀,连忙催动木灵兽释放出大量长藤,朝着洪敬所在的方向席卷而去,企图阻止这必杀的一击。 可惜他的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放心,你死了我都不一定能死......” 便在这时,何易忽地说道。 仿佛在对高有望说,又仿佛说给眼前的洪敬。 紧接着,何易向前挥出一拳,目标则是洪敬袭来的掌心。 一丝丝淡淡的黑烟,自他紧握的指缝内,飘然散开......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59章:背水一战(二) 在看到何易手中溢出的那股黑烟的一瞬间,洪敬没由来的感觉到一阵心悸。 不知为何,在他的内心深处,竟会忽然涌现出一种...... 一种想要夺路而逃的,十分荒诞的念头...... 这是怎么回事? 那种怪异的感觉,不禁让洪敬大为惊诧。 “那是什么东西!难道这家伙还有什么后手不成?”洪敬暗自好奇。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念头,是因何而起,更来不及慢慢细想,那无比凌厉的一掌,便已然与何易的拳头,狠狠的碰撞到了一起...... 轰!!! ...... 这一刹那,便见一圈一圈的如同涟漪般的气浪,以二人为中心,飞速向四周扩散开来。 “啊!!!” 在被洪敬击中的那一瞬间,何易手臂上的肌肉寸寸崩裂,巨大的痛苦,令他忍不住发出一阵悲惨的吼叫。 何易咬牙强忍。 就在整条手臂彻底失去知觉之前,他忽地将拳头一松,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之前偷偷握在手心里的冥丹,使劲按进了洪敬的掌心...... “靠你了......” 下一秒,何易便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击的倒飞出去,从石土阎罗的耳朵上坠落下去。 耳边风声呼啸,在视野被层层烟雾遮挡的前一刻,何易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是劫后余生的笑容。 “何兄弟!我来救你!” 下方,高有望正命令木灵兽驱使藤蔓,顺着石土阎罗的身躯向上攀爬。 见何易被洪敬一掌击落,连忙分出一条长藤,自半空中卷起何易的身体。 紧接着,快速将他拉入了迷蕉烟雾之中。 ...... ...... 石土阎罗的头颅之上,洪敬一脸的恐慌与不安之色。 他刚才的那一掌,确实重创了何易不假。 但在最后关头,当他的手掌与对方的拳头接触的那一瞬间,只觉自己的手心里忽然多出一样东西。 入手圆滑、冰冷...... 摊开手掌一看,却是一颗漆黑无比的珠子,正黏在他的掌心,“滋、滋”的往外释放着一道道黑色的浊气...... 这一刻,那种想要夺路而逃的念头,再次出现在洪敬的脑海,且比之前更加的强烈,令他忍不住头皮发麻,眼皮狂跳。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咦?” 洪敬抖了抖手腕,想要将那颗黑珠甩掉,可那黑珠却像是生在了他的手心一般。 如论如何用力,都没办法将其取下。 并且,那颗黑珠之上所冒出来的黑烟,还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只是片刻的功夫,竟然就已经蚀透了他的护体灵气。 继而腐蚀着他的皮肉,几乎与手掌融合在了一处,且还在继续向掌心内部凹陷!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的整个手掌已然变成一片漆黑!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可以侵蚀本尊的护体灵气!” 洪敬的整条手臂开始微微颤抖,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修行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却从未听说这世间有什么东西,能够直接腐蚀天地之间最为纯粹的五行灵气。 见那掌心的黑色越来越浓,隐隐有向上蔓延之势,洪敬连忙调动体内的灵力汇聚于掌心,企图将这黑气逼走。 但他失败了...... 那宛如浩瀚江河般涌去的土行灵力,非但没有成功将黑气驱散,反而在周天运转的过程中,将一部分黑气带入了他的丹田气海之中。 紧接着,那些黑气开始变得暴躁,开始疯狂的冲击着洪敬体内的灵气。 就如同一头头饿狼,忽然发现了数不尽的羊群一般。 一场近乎疯狂的腐蚀与破坏,在洪敬体内迅速展开...... “不!这怎么可能!” 洪敬惊恐的发现,自己体内那浓郁到极致的灵力,居然......在害怕这几道黑气! 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一样,疯狂的逃窜,甚至于想要脱离他的控制! “不!!!” 这一瞬间,洪敬的面容开始极度扭曲。 虽然体内的灵力有所失控,但洪敬很快便将心中的恐惧压了下去。 他到底也是一宗之主,称得上是个手段雷厉,杀伐果断之辈。 见自身的灵力对那黑气无效,便直接将牙一咬,以左手化剑,狠狠朝着另外那只被黑气侵蚀的右手斩去! 事到如今,唯有自断一臂,方可解决危机! 扑哧! “呃!!!” 一道血剑喷射而出,半截漆黑的手臂脱落。 洪敬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虽说手上的黑气被他壮士断腕的举动成功切断,但体内的那部分黑气,却仍旧在他的丹田气海中肆意的翻腾着,令他痛苦不堪。 “高兄,快!” 随着体内灵力的分散,洪敬身下那尊石土阎罗也随之停止了行动。 这大大减轻了何易这边的压力。 与此同时,木灵兽所唤出的大量长藤也随之攀爬上了石土阎罗的头顶,将灵力失控的洪敬层层缠绕,飞速向下拖拽...... ...... 下方,何易强忍着疼痛,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 他整条右臂的肌肉几乎完全爆裂,只要稍微一动,便有一种锥心的痛苦传遍全身。 虽说受伤不轻,但何易总归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只要能够成功将洪敬拉入迷蕉烟中,阻断其体内的灵气,到时候无论对方的修为有多高,也都会变成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 到时候谁生谁死,就全凭各自的手段了。 “接下来,就要看高兄你的了......给,用这个。”何易努力的偏过头去,看了看另一侧的情况,随即将一支匕首递给高有望。 这支匕首刻有破字符,哪怕洪敬的护体灵气仍未完全消散,也能够一匕穿心,取其性命。 “放心,你且休息片刻。管他什么仙门宗主,只要灵力被阻断,还不是一个凡人?”高有望恶狠狠的看了洪敬一眼。 他乃是民兵出身,颇有勇力,又有木灵兽作为依仗,对付一个缺了手臂,又被阻断了灵力的人,还是很有把握的。 “洪敬老儿!我今日定要取你狗命!” 在洪敬坠入迷蕉烟之后,高有望第一时间挥动匕首,狠狠朝着洪敬的心窝捅了过去。 砰! 可就在这无比关键的时刻,高有望只觉眼前一黑,便猛地被一样软绵绵的东西砸倒在地。 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具世家修士的残躯...... “宗主!我来助你!” 不知何时,那名与洪敬一同前来的练气宗老者,已然解决掉了周围剩余的世家修士,飞速赶往地面。 “石中剑!” 那老者自然也知道谷内烟雾的厉害,在身体即将触碰到迷蕉烟之前,双手快速捏出几道法决,唤出两把纯粹由灵力构成的,看起来极具破坏力的巨石大剑,握于手中,快速朝着缠在洪敬身上的藤蔓斩了过去! 已经施放出去的仙法并不会受到迷蕉的影响,有此剑在手,哪怕灵力被阻断,他也有一战之力。 “五彩粟!播种!” 高有望反应也快,一声令下,只见那株五彩粟谷,便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开始疯狂抖动顶端那颗巨大而饱满的穗子。 大量的粟种朝着那名老者挥洒而去,目标则是对方手中的两柄石中剑。 石剑属土,粟种属木,二者天克。 乍一接触,那片密密麻麻的种子,便牢牢吸附在两柄石剑之上,极为迅速的生根发芽。 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两柄锋利的“石中剑”,已然变成了两根驽钝的“庄稼剑”。 剑锋尽失,威力自然大大减弱。 非但没有将洪敬身上的藤蔓斩断,反倒是重重的砸在了洪敬身上,将其狠狠拍飞,滚落远处。 “宗......混账东西!拿命来!” 眼见有人坏事,那老者怒不可遏,须发皆竖,三两下扯掉石剑上的粟谷,朝着高有望猛攻过去。 “你我都失了法力,以为老子还会怕你吗?五彩粟!叶刃!” 高有望再次下令。 那株五彩粟上的两根弯曲细长的叶片,瞬间变成两柄十分锋利的叶刃,朝那老者的脑袋削去。 与此同时,高有望亦取了匕首,飞扑过去。 一人、一灵兽左右夹攻,与那老者激战到了一处。 ............ 另一边,何易看了一眼激战中的两人,目光最终落在了被藤蔓束缚的洪敬身上。 对方虽然被煞气入体,但那并不足以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想了想,何易便强忍着右臂碎裂的痛苦,捡起掉落在一旁的雷击木,艰难的朝着洪敬的方向走去,想要给与对方最后一击。 此时的洪敬,正不停的在地面上翻滚哀嚎,表情十分的痛苦。 他需要承受的不仅仅是肉身上的疼痛。 眼睁睁看着自己苦修而来的灵力,被那未知的黑气一点一点的蚕食,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何易低声自语,一剑刺向洪敬的心脏。 只要能够成功击杀洪敬,就可以宣告练气宗彻底覆灭了。 到时候群龙无首,余下的那些门徒之中,又无惊才绝艳、可以震慑四方之人,绝对会一哄而散,成不了气候。 只要自己这一剑刺下去,至少斛阳城,就算是彻底解放了...... 而自己,也可以安心的以斛阳为根基,发展壮大,再无后顾之后...... 扑哧! 雷击木自洪敬胸前刺入,带起一抹鲜艳的血花,但只是刚刚刺入皮肉,便停止了继续的深入。 剑尖距离洪敬的心脏只差半分! 何易深深的皱起眉头,手上继续加力。 “你这家伙......简直该死!总有一天,本尊要让你、还有整个钟家,都付出血的代价!” 洪敬满目狰狞,那两颗充血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何易。 在那层厚厚藤蔓的下方,洪敬的一只手掌,正牢牢抓着雷击木的剑刃,阻止着何易刺入他的心脏。 “尽管嘴硬吧。” 何易并没有理会对方,继续死死的向下按着剑柄,可那洪敬的力气明显要比自己大的多。 几次用力无果之后,何易索性放弃,将剑柄松开,紧接着从地上捡起一块坚硬的石头,狠狠朝着洪敬的天灵盖上拍了过去。 “本想给你个痛快,既然你想死的惨烈一些,那便如你所愿。” 砰! 一砖拍下,洪敬当即头破血流。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堂堂一个仙门宗主,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只‘蝼蚁’拿着石块砸自己的脑袋? 洪敬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任由血水从他眼前划过。 他的眼中写满了屈辱...... 砰! 砰! 砰! ...... 何易才不管那么多,只是一砖一砖的砸着,下手也是用尽了全力。 几次过后,便见洪敬鼻骨塌陷,牙齿碎裂,整个脸部已然被砸成一堆红彤彤的烂肉,早已分不清耳鼻口的位置。 堂堂一宗之主,仙门至尊,落得如此境地,也实在是凄惨至极。 可饶是如此,他也仍旧没有失去意识。 “还没死?你这脑袋可真够硬的......” 何易缓了口气,又换了一个更大的石头,准备给洪敬的脑袋来上最后一击。 “结束了......去死吧!” “噗!” 就在洪敬即将被何易爆头的那一瞬间,意外再现! 只见洪敬原本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张开满是血沫的大嘴,猛地将一口血雾喷在何易脸上。 趁着何易下意识闭上双眼的时候,便听那洪敬一声厉喝,竟然直接将束缚在身上的藤蔓尽数挣断。 紧接着,他迅速出拳,狠狠朝着何易的脑袋挥去! “喝!” 事发突然,何易来不及躲闪,只得同时出拳,与洪敬拼力。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洪敬的拳头之上,却忽地被一层厚厚的石甲所包裹,其上灵气环绕,颇具威势。 在看到石甲浮现的那一刹那,何易脸色剧变! “灵力!这怎么可能!你的灵力应该被迷蕉......” 砰! 咔、咔...... 转瞬之间,两颗拳头狠狠的碰撞在一次,何易仿佛听到了自己左手手骨碎裂的声音,那股强劲的冲击力自左臂传入五脏六腑,致使血脉翻腾。 何易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瞬间倒飞出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60章:背水一战(三) “你太天真了......凭本尊的修为,就算是迷蕉的烟雾,也无法完全阻断我体内的灵力!” 洪敬脸上满是破碎的皮,模样看上去异常狰狞,目光盯在何易上,像是血之花上睁开的两只眼睛。 他亦受了不轻的伤,一手捂着自己的断肢部位,大口喘着粗气。 方才之所以不做反抗,只是想集中精力,去消耗体内的黑气罢了。 “竟然能将本尊的弄成这般模样......早知如此,在你们上山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将你们一网打尽!” 洪敬此刻也是十分的后悔...... ...... 大约半年前,他偶然间得知了源真等人死在北荒雪原的消息,于是,便想着赶快寻到源真的尸首,以及那数名圣仙的遗物。 那可是一笔绝对珍贵的宝物!倘若能够被他找到,绝对能让他的实力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上升到圣仙之列,甚至超越圣仙! 于是,他即刻派出了几乎所有的门徒,深入北荒雪原进行探索。 可就是这一次的贪念,直接便让其门徒损失惨重。 因为洪陵...... 一想起这个名字,洪敬就恨的牙痒痒,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这家伙自从逃出练气宗之后,也不知从哪里收服的一对雪鬼,趁着他们练气宗门徒深入雪原,遭遇危险之际,出手偷袭。 以雪鬼的能力控制了近半的练气宗门徒,致使宗门弟子自相残杀,近千名门徒,生还者不足百人。 从那时起,练气宗元气大伤,到现在也没有缓过来。 没办法,洪敬便想出了竞宝大会这场‘鸿门宴’,企图通过残害周边的修真世家,来搜罗足够多的灵产,并以此作为基础,重新培养一批门徒。 反正还有一个洪陵可以替自己背黑锅....... 就算被人问起,也只管将责任推到洪陵上就是了。 这原本是一场天衣无缝的计划,洪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为何会弄到如此地步? “都是因为你!坏我好事!” 洪敬一声怒吼,越想越是愤怒,调动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幻出几颗飞石,直接朝着何易所在的方向激而去! ............ 另一边。 高有望与那名练气宗老者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 高有望乃是木行修士,对于土行来说,原本就是克制的一方。 再加上一头完全不受迷蕉烟雾影响的木灵兽,可以说从战斗的一开始,便已立于了不败之地。 战不过十个回合,在高有望与木灵兽的夹击之下,那名练气宗的老者很快败下阵来,被数道叶刃戳穿心脏,当场毙命。 来不及品尝胜利的果实。 他看到洪敬在迷蕉烟雾之中仍然可以使用仙法,不大惊,害怕何易有失,连忙催动木灵兽上前救援。 “洪敬!你盗我高家灵产,杀我高家子弟,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五彩粟————驱藤!” 无数条粗壮的藤蔓,从何易脚下的地面破土而出,快速卷起何易的体,拉向远处,险而又险的避开了洪敬发出的飞石。 “哼,雕虫小技!压山术!” 洪敬见一击没有得手,再次施展仙法,地面轰鸣,一座石山缓缓升起。 高有望见状,连忙控制木灵兽洒下粟种,大片大片的粟谷扎破土而出,须根疯长,交织纠缠,牢牢的将那座石山封锁在了原地。 看到自己的木灵兽牢牢克制住了洪敬的仙法,高有望顿时信心倍增,挥动匕首迅速前冲,与木灵兽一前一后攻向洪敬。 “洪敬!今就是你的死期!” 扑哧! 电光火石之间,高有望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了洪敬的膛。 可就在此时,高有望忽地怔住了。 想象中鲜血横飞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他眼前的洪敬,也不再是之前的洪敬。 而是一尊嘴角挂着冷笑的石像。 “石傀儡?不好!” 这一瞬间,高有望的瞳孔急骤收缩。 便听一声巨响,旁侧的木灵兽瞬间被一块巨石砸入地面。 紧接着,一只悄然浮现的手掌,从后方狠狠的扼住了高有望的咽喉! ............ 砰! 随着木灵兽被重创,那无数的藤蔓也随之消亡。 何易的体重重砸在了那堆腐朽的枯藤中,随着冲力向后打了几个滚,直至撞在一块巨石之上,方才停下。 “咳、咳咳!!” 何易的脏腑再次受到震,只觉眼前忽明忽暗,差点就要晕厥过去。 艳红的鲜血顺着额头的伤口缓缓在他脸上划出一道红线,有些许血液顺着眼角,淌进眼睛,何易的视线,也跟着被渲染成一片模糊的红色。 朦胧间,他看到了前方正在发生的一幕...... ...... 高有望被洪敬死死掐着喉咙,脸上青筋暴起,舌头长伸,表痛苦,挣扎也是越来越无力。 “高兄......” 不行,我得救他...... 何易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世家之人活着。 作为见证者也好。 将这里发生的事说出去,让世俗中的人们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眼中神秘而强大的仙门,是何等的肮脏和龌龊。 得想个办法...... 何易使劲晃了晃脑袋,想要让视线变得清楚一些,他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可还没走两步,便又瘫了下去。 他实在是没有一点力气了...... 怎么办? 何易有些绝望了。 他本想利用洪敬所设下的鸿门宴,来一次反其道而行,希望能够借助世家的力量来除掉练气宗。但那些人太不争气了...... 他想利用冥丹中的煞气侵蚀洪敬的修为,却没想到对方亦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他想利用迷蕉的烟雾阻断对方的灵力,效果也并不理想...... 他已是机关算尽,奈何天命弄人。 “洪敬,你放了高兄......我们......我们谈谈......” 何易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跟我谈谈?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洪敬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与本尊相谈?哈哈哈!别急,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洪敬原本没想理会何易。 一个将死之人而已,等自己解决了最后一个世家修士,再派人剿杀了那几个钟家人和悟道者,一切就都结束了。 虽然其中有些变故,但凭空得了十几处世家所带来的灵产,也算是达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可在他听到何易竟然要和自己“商谈”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放、放了他......我这里有你要的东西。”何易虚弱的说道。 洪敬冷冷的看了何易一眼,并不答话,手上越发的用力,捏的高有望喉咙咔咔作响。 胜负已分,绝无逆转的可能。 此时此刻,洪敬反倒不是那么着急下杀手了。 慢慢的将他们折磨死,岂不更加痛快? 见状,何易连忙大声说道:“放了他!难道......你不想知道戎州牧源真的死亡之处吗?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北荒雪原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 药谷之内,有着片刻的沉寂。 听何易说起源真以及北荒雪原的事,那洪敬脸上的表,有着一瞬间的动容,手上的力道也松懈了几分。 高有望得以有了喘息的机会,飞速以手肘击向洪敬的脑袋,想要趁机挣脱。 他快,洪敬的动作却是更快,迅速踢出一脚,准确无误的命中在高有望的侧腹。 只听砰地一声,高有望的体便如一颗脱镗的炮弹般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被满地的枯朽淹没。 “好了,本尊已经放开他了。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洪敬一步步走向何易,眼中闪烁着一种诡异的神色。 知道戎州牧源真,不是什么难事,知道北荒雪原,也不算什么难事。 但知道源真死在了北荒雪原,就显得十分的奇怪了。 就连他自己,都是费尽心机才打探到的消息,对方区区一个凡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知道戎州牧源真的下落。”何易的目光宛如一潭死水。 “哦?我凭什么相信你?”洪敬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你会相信的。” 何易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束带,道:“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你可以拿出来看看,是真是假,自然知晓。” “......” “我警告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洪敬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他怕事有变,直接施展仙法唤出一座石囚,将何易牢牢束缚在原地,又静等了片刻,这才将手伸向何易的束带。 摸索片刻,取出一颗干干瘪瘪的红色果实...... “嗯?” 那果实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外表干瘪丑陋,无光无华,就算是被乞丐捡到,都可能会直接丢掉。 洪敬脸色沉,觉得自己被何易耍了,正要发怒,却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连忙将果实放在眼前,细细观看。 不过片刻,他脸上的表便由愤怒转变为惊讶。 紧接着,一种极度的震惊的神色,缓缓出现在了洪敬的目光之中。 “这是......麒麟玉果!竟然是传说中雪兽玄冥的伴生之物!麒麟玉果!” 辨认出此物之后,洪敬几乎失声叫了出来。 他自然明白麒麟玉果代表着什么。 既然能够拿的出麒麟玉果,这就证明眼前这个家伙亲眼见过,甚至亲自接触过那头传说中的雪兽玄冥! 戎州牧源真......麒麟玉果......雪兽玄冥...... 难道说源真的死因,是深入北荒雪原,猎杀雪兽玄冥未果而死的吗?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快说!” 一想会到有这种可能,洪敬便显现的十分激动。 “你先放高兄离开,我自然会告诉你。”何易摇了摇头。 “哼!你也配与本尊谈条件?若不从实招来,我现在就杀了他!”洪敬脸色一变,当下幻出一柄细长的石中剑,抵在了高有望的脖子上。 何易闭上眼睛,冷漠的说道:“你威胁不了我。” 洪敬脸色一变:“本尊可不是在威胁你!若再不说,便先杀此人,然后将你们钟家的人也一并杀了!” “......” 何易的眼皮微微抬起,随即再次闭上,仿佛没有听到洪敬的话语:“我只数三声,你如果不答应我的条件......” 随后,他用一种无比决绝的语气说道———— “我会自杀。” “......” “小子,你还敢威胁......” “一。” 何易数一声,打断了洪敬的话。 “哼!就算你死了,本尊也一样可以将你的祭炼成傀儡!” 洪敬紧紧攥着剑柄,手臂微微颤抖着。 “二。” 何易仿佛没有听到,继续数着。 “......” 洪敬死死盯着何易,脸色晴不定。 “三!” 三声既出,何易张开牙齿便往自己的舌根咬去! 没有任何犹豫! ...... “住手!我可以放了他!” 便在这时,洪敬连忙将石剑扔到一旁,大声喝止了何易咬舌自尽的举动。 他原以为何易所说的自杀只是用来吓唬自己而已,可在最后的关头,他分明从何易上看到了一种必死的决然。 对方是真的想要自杀! 迫不得已,洪敬只能选择妥协。 毕竟,一旦何易死了,他就再也无法获得有关于北荒雪原的报了。 相比起来,一个世家修士的命,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一旦本尊发现你说谎,或你所说的报没有价值,我还是会杀了他!”洪敬恶狠狠的说道。 随即从怀中摸出两颗灵丹,自己先吞下一颗,想了想,便又往何易的嘴里塞了一颗。 他看得出何易的伤势,随时都有陷入昏迷的危险。 “你放心,我这里的报,保证会让你大有收获。”见洪敬终于肯罢手,何易终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样很好...... 只要还活着,那自己的计划就不算完全失败。 只是接下来,自己或许还要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大约一年前,源真、青衣臣等六位圣仙,在北荒雪原内部设下蜃界大阵,率数千名中原修士围剿雪兽玄冥......” 略微缓了缓气息,何易便将北荒雪原中发生的事,与洪敬徐徐道来......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61章:寒毒再现 “你的意思是,进入北荒雪原的除了六名圣仙之外,还有数千名中州精英修士?这怎么可能?”洪敬惊疑不定的说道。 北荒雪原的入口就在他练气宗附近,若只是圣仙偷偷进去,他们练气宗或许不会察觉,但若出动数千修士,那么大的阵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说说,那一战的结果如何?” 洪敬并不敢轻易相信何易的话。 但这如果是真的,那此刻的北荒雪原,便就成了一处巨大的藏宝之地。 且不说那六名圣仙的遗物,更是还有这数千名中州修士所遗落的兵器法宝! 数千件! 若能将那些东西找到,他又何必费尽心机的,去谋夺那些世家的下品灵产? “修真者一方虽然获得了胜利,但谁都没有活下去。” “什么意思?” “剿兽之战结束后,他们起了内斗。” 何易抬头看了洪敬一眼,继而说到:“雪兽凶恶,与源真等人大战数,最终被杀。可到了划分战利品的时候,却又忽然起了争端。青衣臣从后偷袭,一剑刺死源真,却又被另外一名圣仙所杀,他们为了争夺雪兽尸体的所有权,开始自相残杀,最终同归于尽,谁都没有活着走出北荒雪原......” 何易所言,真假参半,他故意隐瞒了元逸居士的报,而将源真等人的死亡归结为分赃不均,这也正符合了修真者贪婪的本。 “六名世俗间最为强大的修士,围剿一头世俗间最为强大的圣兽......最终因内斗而亡。” 虽然何易仅用三言两语便将故事讲了出来,但为一方仙门之主的洪敬,却能够想象出那的战况究竟有多么的壮观。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也就是说,非但那六位圣仙,就连雪兽玄冥的尸体,也在北荒雪原之中吗?” “不错。”何易点了点头,说道:“若洪宗主不信,可以亲自赴雪原查看。” 言罢,何易用眼角的余光瞄向洪敬。 将对方引入北荒雪原 ————这便是何易的真正意图。 既然自己无法将对方消灭,那就只能通过其他的途径...... “哼!想将本尊引入北荒雪原?以为本尊会相信你的鬼话吗?我且问你,如此惊骇世俗的报,你又是从哪里得知?” 洪敬也不是傻子,一眼便看穿了何易的心思。 “此事是我亲眼所见,有麒麟玉果为证。至于信与不信,我相信洪宗主自有考量。”何易漠然说道。 “......” 洪敬一时陷入沉默。 确实如何易所说。 报或许有假,但麒麟玉果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而且就摆在他眼前。 这说明何易确实进入过北荒雪原的最深处,而且确实见过雪兽玄冥,否则根本就不可能得到这颗麒麟玉果。 信?还是不信? 这是个大问题...... 旁侧,何易将洪敬的表尽收眼底。 他看得出洪敬已经心动了。 修士对于灵产、法宝的渴望,犹如饕餮之食,只会嫌少,不会嫌多。 如果说六位圣仙的遗物还不足以彻底勾起洪敬的贪婪,那么再加上一头,连圣仙都想要得到的雪兽之尸呢? 面对数额如此巨大的筹码,足够让洪敬的贪婪,彻底将理智淹没吗? 何易决定再添一把火。 “洪宗主,你若还是不信,我可以亲自为你带路!但前提是,我要亲眼看着高兄及钟家的人安全离开白头山!” ...... ...... 南阁,钟家临时居所。 钟慈脸色煞白的躺在上,虽然盖着厚厚的棉被,但体却仍旧在不断颤抖着...... 她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钟拙刚刚替她擦拭干净,便又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缭绕着寒的气息。 “慈儿!这究竟怎么回事?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看着钟瓷毫无血色的脸庞,钟拙心痛不已,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源源不断的将自己体内的驱魔真气灌入钟慈的体,企图查清病因,可无论灌注多少,都犹如石沉大海一般,丝毫没有回音。 只能从钟慈的体之内,感受到一股仿佛来自深渊的,彻骨蚀魂的寒意...... “师叔,我把南城的那几位悟道者请过来了,他们那里有以医悟道的高人。” 没过多久,钟闵推门而入,将楚负沧、蓝仇二人引入室内。 “快!二位快请!若能医好我这侄女,老夫后定当报答!”钟拙连忙起相迎,将位置让了出来。 他膝下并无子嗣,一直都将钟慈当做自己的亲闺女看待,倘若钟慈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前辈言重了,钟家与我悟道之人虽不同源,却属同道,令侄女有险,我等也定会竭尽所能。”楚负沧谦虚回应,随即与蓝仇点了点头。 在竞宝大会的会场时,蓝仇一眼便看出了钟慈怀重病,并且隐隐有发作之状,只是当时双方并不熟悉,便没有当场说明。 他将此事告诉了楚负沧和姚籍,他二人皆认为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可接触钟家,可让钟家欠下自己恩的机会。 于是便早早让蓝仇做好了准备,以随时应对钟家的求援。 果不其然...... “二位稍等,我先替钟小姐探探脉象。” 蓝仇将随携带的医药箱放在桌上,快步行至边,开始替钟慈号脉。 “蓝兄,我师妹现在的况如何?到底是何原因?”这般过了许久,钟闵忍不住出声询问。 蓝仇移开号脉的手指,双眉微皱,似是有些不太确定病因。 又经了一番望诊,这才用一种略带疑惑的语气说道:“寒气入体?不应该啊,凭钟家那一驱魔真气,就算达不到修真者那样的百病不侵,也不可能会被区区寒气所扰。真是奇怪......” 驱魔真气属于极阳,而寒气又属邪之气,天生被克...... 所以按理来说,就算钟慈真的得了病,也最不可能是与“寒”有关的病症。 可此时的钟慈偏偏就是一副寒气入体,五脏俱冻的样子。 这就十分的奇怪了...... 略缩思忖,蓝仇转看向后的钟拙,问道:“钟前辈,令侄女寒病发作,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钟拙连忙答道:“半个时辰前,慈儿说自己口中干燥。钟闵去取清水煮,待回来后,便看见慈儿一动不动趴在桌上,陷入昏迷,浑冰冷无比。” 蓝仇一怔,疑惑道:“突然发病?” “没错,是突然发病。” “那之前几,令侄女可有什么异常的况吗?” 钟拙仔细回忆了一番,摇头道:“没什么异常,练功打坐,衣食住行,都与往常一样。只是在来练气宗之前遇到了一些波折,受了些内伤,但在数前就已经痊愈了。” 在何易与钟慈登上练气宗的第一天,钟拙便让钟慈服下了族内特制的疗伤药。 那伤药来自于护国四圣宫之一的命延宫,效果远不是普通的丹药可以比拟,只需一颗,便能将一个半死之人从鬼门关内拉回来。 所以就算是之前受过内伤,也应该早就痊愈了。 “倒是奇怪......罢了,容我先将令侄女唤醒,再行问诊。” 听钟拙这般说,蓝仇越发显得疑惑。 片刻后,他从自己的药箱内取出一根银针,十分精准的扎入钟慈手腕上的一处位,轻轻搓捻记下,便听昏迷中的钟慈一阵咳嗽,虚弱的睁开了眼睛。 “二叔......” “慈儿,你这是怎么了?”钟拙连忙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去额上的冷汗。 “可能是......雪鬼寒毒......又发作了......”钟慈虚弱的说道。 她显然并没有将寒毒的事告诉钟拙。 当初在崖洞的时候,钟慈体内的寒毒突然好转,原以为没什么大碍了,又怕钟拙等人担心,于是便没有说。 没想到今再次发作...... “雪鬼寒毒?”蓝仇两眼放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他是医,更是毒医,喜制毒,也喜解毒。 这雪鬼寒毒的大名,蓝仇早有耳闻,但却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亲手医到这中雪鬼寒毒的人,这不让他兴趣倍增。 “蓝医师,可有解毒之法?”钟拙问着,一双拳头紧紧捏起,看得出心中的焦虑与紧张。 “有倒是有......” 蓝仇深深皱着眉头,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道:“要治此寒毒,办法有三!但以目前的条件来看,一个都无法实现。” “你这人,有什么办法尽管说出来!如果需要用到什么,我与师叔另想办法便是!”钟闵在一旁催促道。 蓝仇点了点头,道:“寒毒亦为水毒,这第一个办法,便是找一个水行修士,先与令侄女气脉相通,而后鄙人再施以猛药灌注,将寒毒至那名水行修士的体内,如此,必能保住令侄女命!” “何为气脉相通?”钟拙瘪着眉头问道。 “咳,所谓气脉相同,便是......”蓝仇轻咳一声,看了躺在上的钟晴女一眼,略带尴尬的将钟拙与钟闵拉倒墙角,小声说道:“便是双修。” 意思明了。 钟拙脸色一变,沉声道:“断然不行!以我侄女那子,若是知道要找个人与她双修,非要咬舌自尽不可!你再说下一个办法。” “这第二个办法,便是效仿前人刮骨疗毒之法,先将经络血脉封住,在行祛毒之事。不过,这雪鬼寒毒并非寻常毒物,在下也仅有不到三成的把握!” “不到三成......”钟拙皱着眉头,随即摇了摇头。 把握太低了,他亦不敢去赌。 “那第三个呢?” “至于第三个......便是以毒攻毒。寒毒属水,五行之中,土行克制水行,若此时能调制出一种五行属土的剧毒,再投以令侄女体内,便可暂时压制住这寒毒。待这两种剧毒彼此消耗大半,再行医治,便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蓝仇缓缓说道。 这三个办法,第一个根本不可能,第二个又太过冒险,这第三个办法虽好,但这一时半会儿的,又让他们上哪儿找那土行的剧毒去? “这可如何是好?” 钟拙似是备受打击,失魂落魄的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侄女那虚弱不堪的模样,着实心痛不已。 “前辈放心,给在下一炷香的时间,必能调配出一副土行剧毒。”相对于钟拙的忧心,蓝仇倒是显得自信满满。 一副毒药而已,对常年与毒物打交道的蓝仇来说,并不算难事。 “钟前辈,钟兄,调配药物需要时间,我二人就先告辞,一柱香的时间内定然回来。”楚负沧躬行礼。 看到蓝仇如此自信,楚负沧的心里同样是十分欣喜的。 如果他们今真的能够替钟慈解毒,那这份恩,也就算了施下了。 待后天下大乱,就算他无法让钟家站在自己这一边,至少也不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62章:以血为引 听闻何易会亲自带路,洪敬沉默了。 思虑许久之后,他终于选择暂且相信何易。 圣仙遗物、雪兽之尸,这惑不可谓不大,洪敬下定决心想要赌一把。 反正由他带路,自己见机不妙,大不了直接遁逃就是了...... “本尊需要三天时间恢复灵力,三天之后出发!告诉你,别想在耍什么花招!” ............ 与洪敬达成协议后,何易先将高有望送回,而后重新返回钟家的居所。 到门口时,正与刚刚走出房门的楚负沧、蓝仇二人相遇。 “钟兄弟?你这是......” 楚负沧见何易满伤痕,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很是诧异。又联想到何易在竞宝大会上,被近百名修士追逐而去,随即便释然了。 与何易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去,赶制土行剧毒。 何易心中同样疑惑,回头看了一眼,却也没多想什么,直接推门而入。 “钟前辈,您要的雷击木,我也算不辱使命了......” 他将雷击木取出,放在桌上,目光从钟拙、钟闵二人的脸上掠过,见他二人眉头紧锁,毫无欣喜之色,不由一怔。 目光最终落在钟慈上,脸色却是急变,连忙问向旁的钟闵,道:“闵兄,晴女这是怎么了?” “师妹的寒毒发作了。”钟闵很是担忧的说道,随即诧异的看了何易一眼,“你这又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何易摆了摆手说道。 他只是受了些外伤而已,洪敬已经替他治疗过了,目前并没有什么大碍。 倒是这寒毒......究竟是怎么回事?应该已经痊愈了才对啊...... 何易快步走到边,略作思忖,便将钟慈的被褥掀开一角,往她受伤的肩膀看去。 只见大片冰肌覆盖,比在崖洞天坑之时还要严重几分,顿时眉头大皱。 那受伤的位置距离口本就极近,此时又开始继续向四周扩散,若再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待那寒毒自肩膀蔓延至心脏,一切就晚了! “何易,别,别担心我,我没事的......”钟慈目光迷离,气息十分的虚弱。 不知为何,此刻能够在见何易一面,她心中竟然莫名的生出几分欢喜...... 只是刚一开口,便有一股紫色的血液,自嘴边流淌下来,看的周围众人心惊胆战。 “别说话,晴女,你先休息一会。” 何易连忙出声阻止钟慈说话,以免气息外泄。 他用手帕擦净血迹,转头看向钟拙,问道:“前辈,晴女她变成这个样子,多久了?” “已经半个多时辰了......唉!” 钟拙此刻也是十分的自责,看着桌上那柄梦寐以求的驱鬼神物‘雷击木’,却是半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当初从族中所带来的灵产物资,既然已经全部丢失,那就老老实实原路返回便是,又何必非要再来一趟? 这雷击木就算再珍贵,可也不如自家侄女的命珍贵啊! “半个时辰?竟然发作的这么快!”何易万分疑惑。 钟慈中寒毒,已是许久前的事了,且从天坑中离开之后,已经逐渐好转。 就算旧毒复发,也应该有些前兆才对。 可现在这样子,分明就像是被压制了许久的东西,突然间爆发一样...... “我之前看到北阁的悟道者来过,可有医治的办法吗?”何易问道。 “那位蓝医师说,可以使用以毒攻毒的办法,他们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来调制药物。”钟拙答道。 “一炷香啊......” 何易紧紧皱着眉头,又看了看钟慈上寒毒扩散的速度。 也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对不起......我总是给你添麻烦,真的很对不起。”钟慈忽地说道。 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苍白的脸上,竟悄然多出两朵红晕,有种病态的美感。 当时在李家村的民居中,自己与他,又何尝不是这般样子? “你不要说话。”何易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就算有,也已经还清了。” 何易知道钟慈在说什么。 当时在雪神庙,自己确实是恨死了这个既暴躁又任的大小姐了。 可是后来,在那个封印雪鬼的蜃界天坑中,自己受重伤陷入昏迷,也是钟慈一步一步的,不辞劳苦的将他拖回了斛阳城。 只是这份恩,就足以让何易原谅她之前所做过的一切。 “就......就算你这样说,我心中......还是愧疚。”钟晴女梗咽着:“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她几乎用尽了全的力气,将自己的手臂抬起,轻轻放在何易的前。 她清楚的记得,在李家村内,他们被行尸围困时,自己刺出的那一剑,便是从这里,一穿而过...... 看着看钟慈如此憔悴的模样,何易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绞痛,他轻轻握住钟慈伸来的手,安慰道:“不会的,你不会死,我有办法,相信我。你先好好休息,不要说话。” 何易上还有两颗麒麟玉果,若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喂钟晴女吃上一颗试试,也总好过等死。 似乎是何易的鼓励起到了作用,钟晴女原本苍白的俏脸上,忽地升起几分嫣红。 “让我说一会吧......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她目光迷离的看着何易,微微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摸一摸何易的脸庞,但终究因为羞怯而退缩。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钟慈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这一咳不要紧,却又不慎牵动了伤势,开始大口大口的呕吐血液,将前的被褥与衣服,染成一片血红。 此时此刻,寒毒已然又往外蔓延了数分,渐渐爬上了钟慈的心脏...... “晴女!撑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何易大惊失色。 “慈儿!你坚持住啊!怎么可能会这样......明明前几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突然就......”钟拙焦急的来回踱步,可想了半天,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急火攻心之下,向来沉稳冷静的钟拙也被冲昏了头脑,厉声道:“我去催!就算不惜动武,也要让那悟道者在半炷香内把解药调配出来!” 言罢夺门而出。 “......” 何易直直盯着被血迹染红的被褥,在那白色的单上,格外的惹人注目。 他仿佛没有听到钟拙所说的话,低着头,飞速的回忆着从雪神庙开始,直到练气宗的这段时间。 “不对,不对......” 从钟慈中寒毒开始,到现在已有将近十,若是发作,早就应该发作了...... 不对...... 之前在崖洞旁的冰桥之上,钟慈的寒毒就已经发作过一次了,可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被压制了下去。 到底是被什么压制下去的? 何易闭目沉思,开始回忆其中的一些细节。 ...... 从李家村内,自己被钟慈一剑刺伤,随后,一口鲜血喷在了钟慈的脸上。 剑。 内伤。 血...... 冰桥之上,钟慈陷入昏迷,直至第二清晨醒来,狠狠咬在自己肩膀的那一口...... 咬。 剧痛。 血...... 对了!是血! 何易心中一亮,他忽地想起来,在李家村的那夜,自己喷在钟慈脸上的那口鲜血,其实有一部分正落在了钟慈的嘴巴里,不慎被她吞下。 再往后,钟慈清晨醒来,还以为被自己玷污,便一口咬伤自己的肩膀。 如此,便又有一部分自己的血液被钟晴女吞咽下去。 所以,那雪鬼寒毒才会在这一段时间里,一直被死死的压制着! 是血! 要知道,那麒麟玉果自己同样吃过! 虽然原本的药极为猛烈,但经过自己血液的中和,药自然大不如前,所以亦不会产生颠倒五行的效果。 是血!!! 想明白此事,何易忽地大叫一声,与一旁的钟闵说道:“快!快去取一只碗来!我曾吃下过麒麟玉果,血液里还残留有比较温和的药!” “......” 锋利的刀刃划破何易的手掌,大量鲜血似泉涌一般流淌而出,很快,便将那只瓷碗填满。 钟慈呆呆的看着何易,心中五味陈杂,便似是那一刀割在了她的心头,叫她心中无比难受。 “晴女,快喝了它。” 将这一切做完,何易草草包扎了一下掌心的伤口,便从上将钟慈扶起来,将那一碗殷红的血液递到了她嘴边。 钟慈将头扭到一旁,沉默着,眼角挂着泪痕,肩旁微微颤动...... 何易知道钟慈心里在想什么,便伏在她耳边,柔声说道:“你的心事,别人看不清楚,我却比谁都明白。但你也要知道,你从不欠我什么。” “不!我不要!我宁愿死,也不想再做伤害你的事!” 此时此刻,钟晴女再也忍不住,就这般伏在何易前,失声哭了出来。 她不想,也不愿意以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痛苦。 “你这恶女,都什么时候了还耍脾气!给我张嘴!” 何易好话说尽,见她还敢反抗,不由怒从心起,狠狠抓住那恶女的下巴,将她的嘴巴撬开。 而后,将那一碗殷红的鲜血,狠狠的灌入了钟慈的嘴巴里! 两行清泪,顺着钟晴女的脸颊,落入碗中,融入血里,消失不见...... ............ 门外。 刚刚带着土行剧毒而来的楚负沧与蓝仇,恰好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少主,看来这里不需要我们了。”蓝仇低声说道。 为毒医,蓝仇看的自然最是清楚,在何易喂下那一碗鲜血之后,钟慈的体便以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只一小会,脸色便由苍白变得红润。 “这位钟兄,还真是占尽天时啊......”楚负沧一手撑着回廊的柱子,很是烦躁的说道。 实在可惜。 他们只晚了一步。 可就是这一步,便让他们错过了一个结交钟家天赐的良机。 蓝仇满含深意的看了楚负沧一眼,沙哑的笑了几声,道:“少主,看来遇到让你头痛的对手了?” “那倒不至于,现在还没弄清楚这位钟易兄的份,便不能轻易当做对手看待。况且,这钟家本就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若能拉近关系,自然是意外之喜,就算不能,也不会影响大局。”楚负沧摇了摇头:“从半个时辰前,这练气宗的后山就一直动不安,我预感有大事将要发生,去通知姚籍他们,尽快离开此地。” 蓝仇一怔,道:“少主,那您呢?” 楚负沧道:“我还要去走访北海水师以及白龙寨。不久前有消息传来,已有人寻到了北海水师,他们答应接见,条件是只许我一个人去。” “不可!少主,万一有诈......” “哈哈,不入虎,不得虎子?天下之大,还未有我楚君道不敢去的!”楚负沧爽朗一笑,颇显万丈豪。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63章:再入北荒 在喝下何易的鲜血之后,钟慈很快恢复过来,不久后沉沉睡去。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何易体内麒麟玉果的药效已经所剩无几,所以,他亦无法确定寒毒是否已被彻底根除。 虽然表面看上去,钟慈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可万一再次发作,又待如何? 所以,钟拙必须立刻将她翊圣邪界,请求族内的高人为其再次祛毒。 “贤侄,保重!你我二人有缘,日后定然还会再见的。”钟拙拱手说道,他将何易称作贤侄,有亲近之意。 “钟二叔,闵兄,保重......”何易点头应道。 “......” 临别并没有多少寒暄。 钟拙心中挂念钟慈的伤势,草草与何易道别,便带着钟慈策马而去,一路快马加鞭,很快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倒是高有望,十分感慨的与何易发出了邀约。 “何兄弟,此去一别,再相见不知何年何月。你的这份恩情,我高家定然会牢记于心。”高有望怅然地拍了拍何易的肩膀。 经历此事之后,高有望也算收获颇丰。 竞宝大会之前的那一夜,何易与高有望分路行动。 何易暗中跟随盗窃的练气宗弟子,去往练气宗后山,寻找藏匿灵产的地点。 而高有望,则趁着迷蕉烟雾四散的时候,带领数名高家弟子,偷偷拿走了不少别家的灵产。 这便是何易当时的计划,也算是给之后的行动做铺垫。 虽然在这次的竞宝大会中,高有望没有竞拍到任何的宝物,但他此刻所拥有的灵产,却比来的时候多出了将近五倍,这其中还包含不少从其他修士的遗体上搜出来的下品法宝,其价值不可估量。 有这样一批庞大的灵产,他们高家的实力也定然会提升数倍,若能全部消耗,便是正面对抗一座仙门,也有一战之力。 “高兄,以后若有机会,我定然去往渤海城,亲自拜访。”何易同样十分的感慨,将一封书信递了过去,“另外,这封书信还要麻烦高兄,帮我送至斛阳城太守府。” 他对高有望十分具有好感。 他觉得,高有望与其他的修真者不同。 起码来说,高有望虽然进入修行一道,却从来没有忘过本。 何易仍记得对方所说的那番话————“我父母为世俗人,我兄弟为世俗人,我宗祖亦是世俗人!为何到了我这里便不是?” 这句话,让何易感触良多。 若这天下修士都如高有望这般想法,那自己就真的可以放心过上避世隐居的生活了...... “送去太守府?”高有望狐疑的看了何易一眼,似乎若有所思。 但他并没有多问什么,伸手接过书信,最后向何易行了一个揖礼,飞身上马。 那胯下的马儿一声长嘶,高有望也同时大声说道:“何兄弟,我看得出来,你是做大事的人!若有机会来到渤海,我高有望定会还你一份大礼,以报今日之恩!————珍重!” 一声珍重,高有望亦率车队离去,渐渐消失在何易的视线中。 “珍重!” 此时此刻,野外凌冽的风雪中,只剩下何易那孤单的身影,火红衣衫,随风飘舞。 如一团炙热的火焰,撩动着彻骨的雪寒...... ...... 不久后,洪敬带着一队练气宗的弟子从山门内走出,约有近百人,行至何易身边。 这批弟子,已是他宗门之内所有的精锐了。 洪敬决定从险中求一次富贵。 在何易的以死相挟之下,他不得不将高有望放走。 也就是说,他在这次竞宝大会上所设下的圈套,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戎州境内所有的仙门和世家。 到时候,练气宗必然会被群起而攻。 所以,洪敬只能选择破一次釜,沉一次舟。 毕竟,那六位圣仙以及一头雪兽的诱惑,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这是一颗七日丧魂丹,服下它。” 洪敬将一颗黑漆漆的丹药递给何易,道:“此是慢性毒药,每隔七日,必需服下一次解药,否则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洪敬领教过何易的厉害,可以说应变能力十分的强悍,为了防止何易半路逃跑,他只能选择用药物来进行控制。 “如你所愿。” 何易伸手取来丹药,也没多说什么,在洪敬的注视之下,直接扔进了嘴巴里,吞入腹中。 此时受制于人,何易别也是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走吧!” 将一切准备完毕,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往北而去。 “......” 一路无言。 当何易再一次踏足北荒雪原时,心中不知不觉的,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感慨与怅然。 遥想起当年,自己在北荒雪原中的遭遇,仍旧恍如梦幻一般。 如此的不毛之地,并不是凡人所能掌控的。 而传说中北荒雪原的另外一侧,更是有古老的蛮国虎视眈眈。 因此,先帝大笔一挥,在此划出疆界,以保世俗之人的安全。 可现在,却偏偏有人要倒行逆施,破坏这条天然的屏障...... 何易忽地想起张槊、石川等人。 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全逃出了北荒雪原。倘若成功离开,那他们现在又会在哪儿呢? ...... 此时距离那场惊天动地的剿兽之战,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路上的景色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倒是多出些许野兽栖息的痕迹。 这倒也算正常。 北荒之中,既然已经失去了雪兽玄冥这位王者的威慑,其余众兽自然也要纷纷蛰出,为自己抢夺新的地盘。 这就导致了他们在赶路的同时,还要频繁的击杀袭击而来的恶兽,这般过了将近两个月,才算勉强进入了北荒深处。 “吼!!!” 一声凄厉的吼叫过后,一头十分雄壮的雪原巨蝎,被洪敬以法宝贯穿了心脏,甲壳破碎,鲜血肆意挥洒。 那雪蝎也是异常凶悍,只是临死前的挣扎,便夺取了七八位练气宗弟子的性命。 至此时还活着的,算上何易与洪敬,也仅剩下不到十人了。 “出没的凶兽越来越强了,你说,距离一年前大战的地点,还有多少路程?”洪敬紧紧的盯着何易,气喘如牛的问道。 如此连续不断的战斗了近一个月,就算是强如洪敬这样的修士,都隐隐有些乏力。 至于其他的练气宗弟子,更是没有一个身上不带伤的。 “大概还有二十里路程,如果洪宗主不嫌累,我们可以连夜赶路,明日一早应该就能到达。”何易很是随意的说道。 这段时间,何易并没有参加任何的战斗,当然,洪敬也不敢让何易参加战斗。 万一出了什么事故,那可就再也没有人知道那场大战的位置了。 “今夜修整,养足精神,明日一早上路!你们几个给我保护好他,我去布置蜃界幻象!”洪敬下令原地修整,并让余下的那些弟子守在何易左右。 美曰其名保护自己的安全。 但其真实的目的究竟如何,何易心中自然是无比的清楚。 这个老狐狸,从头到尾都在防着自己...... ...... 算了算时间和路程,明日应该就能达到目的地了。 何易叹了口气。 他手里没有兵器防身,又被洪敬喂下了七日丧魂丹,自然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只是这几日里,他明显能够感觉到洪敬对自己的杀心越来越重。 “这家伙早晚会对自己动手,若要金蝉脱壳,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何易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闭目养神,脑中飞速的思考着脱身的办法。 ...... 北荒雪原中的凶兽大多都在夜间出没,危险无比,所以他们只能在白天赶路。 至于晚上,就十分随意了。 有蜃界阵法所产生的幻象保护,基本上没有凶兽能够进来。 入夜。 何易照常燃起了一堆篝火,一边取暖,一边将切割好的兽肉架在火上熏烤。 不一会,阵阵肉香便四散开来。 何易故作惬意的将一块肉皮放入口中嚼着,往四处扫了一眼。 洪敬已然进入了一种老僧入定的状态,打坐修炼,恢复着体内的灵力,其余的练气宗弟子同样如此。 目前还醒着的,也就只剩下一直看守何易的那两名弟子了。 趁他二人不注意,何易悄悄从袖囊中翻出几片发黄的草叶,合着烤熟的兽肉一并送入嘴中,慢慢咽了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微风略过,树上枝丫耸动。 寂静的夜色之中,忽地传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却是何易的肚子,正不停的叫唤着。 咕噜噜...... “两位兄台,你们先吃着,我去方便一下。”何易站起身来,捂着肚子说道,脸上一副着急如厕的模样,“方才喝了一些雪水,可能不太干净。” “坐下!哪里都不准去!” 见何易想要找借口溜掉,那两名弟子当场将何易拦了下来。 “二位,人有三急,在下现在肚子难受的要命,快忍不住了......” 话没说完,何易的肚子又是一阵叫唤,这一下,直接叫他的额头见了汗。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还是装的?警告你,别想耍什么花招!给我原地待着别动!” “想走也可以,身子可以去,脑袋留下!” “......” 那两名弟子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将腰间的宝剑拔了出来,强迫何易重新坐下。 见他二人油盐不进,何易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强忍着腹中的疼痛,重新坐回原处,口中念叨着:“好好好,不去就不去。” 只是话音一落,便听何易的股间处,忽地发出“噗嗤”一声。 紧接着一股十分浓烈的臭味,随风散开,在这篝火周围游荡,久久不散。 好一个惊天的臭屁......何易害臊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若不是为了活着,他真不想做这粗俗之事。 “你......你做了什么?————呕!” 那两名弟子动了动鼻子,只觉两道能熏死人的臭气灌入鼻腔,当场就将口中正在咀嚼的食物吐了出来,死死捏住鼻子,满脸嫌恶的瞪着何易,恨不得直接将他杀了。 “不好意思,这我可忍不住,是你们不让我去方便的。”何易面带尴尬的笑了笑。 然后————噗嗤...... 又是一道浊气,被何易释放了出来。 噗嗤、噗嗤、噗嗤...... ...... 这几个臭屁下去,端的是惊骇世俗,气冲云霄。 何易只觉得身心一阵畅快,却是苦了那两名守在一旁的练气宗弟子,只能苦苦憋着呼吸,脸色涨的通红。 没过多久,其中一名弟子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指向旁侧,骂道:“滚!离远点拉去,别恶心老子!” “明白,明白......我尽量离远点。” 何易羞愧的笑了几声,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小跑着,快速蹿入旁侧的一片枯林之中。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64章:月夜遁逃 何易之所以会如此,正是因为之前和着兽,所吃下的那几片叶子所产生的效果。 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功效,仅仅是能够加速催出体内的浊气而已。 也就是促使人放。 而且,还是十分恶臭的那种臭...... 虽然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在恶心人这一方面,却比任何东西都要好用。 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 为了节约灵力,洪敬所布下的蜃界幻象并没有多大,只有几丈宽窄,恰好能容下这十几个人。 既然他们想让何易离远点方便,那何易就只能去蜃界之外了。 这也正顺了何易的心意...... 蜃界阵法,外面看不到里面,内里也同样看不到外面。 在离开蜃界之后,何易速度不减,直接奔往更远的方向。 ............ “良玉,有什么发现吗?”何易蹲在一棵树下,小声的询问着。 他话音一落,便见这漫天皎洁的月光之下,群树枯朽的幽影之中,一个黑色的人影,兀地从地面上钻了出来,像是一条诡秘的幽灵。 “主公,这周围的况,我都已经探查过了,并没有找到您说的剿兽之战的遗迹,也并没有找到源真等人的尸骨。”那黑影抱拳说道。 正是一直守在何易边,被当做‘影子’的李良玉。 他本领奇特,可以随意遁入影中,尤其是在夜间的时候,更是难以被人发现。 何易怕他被洪敬察觉,所以迟迟没有让他现,只有在洪敬入定修炼的状态,全神贯注恢复灵力的时候,何易才敢让李良玉出来,暗中替自己做一些事。 李良玉以盗悟道,偷东西的本领一流,最拿手的便是偷梁换柱,暗中掉包。 不久之前,何易让他暗中施了手段,趁洪敬休息的时候,用一包普通药丸替换掉了七丧魂丹的解药给何易服下。 也就是说,何易所中之毒,早就已经解了。 所以一路走来,他可以有恃无恐。 还有那几片能够让人放的树叶,也是李良玉替自己找来的。 若非有他藏在边,这两个月里,何易就只能老老实实被牵着鼻子走,断然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难道是我记错方位了吗?”何易揉了揉脑袋,很是头痛的说道。 这片雪原中的景色,处处都是大同小异,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如今又已过去一年多了,就算何易的记忆力再好,也只能回忆起一个大概的方位。 “如果找不到的话,那可真就难办了啊......” ...... 一年前大战的那处位置,是雪兽玄冥的地盘,是整片雪原之中的最强者才有资格拥有的地方。 虽然现在雪兽不在了,但新上任的继承者,定然也是此时的北荒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按照何易的计划,本是想着利用这个新的“雪原王者”,来除掉洪敬及其手下的练气宗弟子,但如果找不到的话,那这个计划也就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主公,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觉得颇为古怪。” 李良玉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之前巡视的时候,我在北侧发现了十几处相连的篝火,并且周围还有着大量被食用过的兽类骨架。如果猜的不错,这附近应该还有另外的一批人的存在。” “另外的人?”何易一怔。 心想,难道洪敬还在暗中派遣了另外一批门中精锐不成?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按照李良玉的描述,那篝火共有十几处,以此推算,那一批人至少也要在百人以上。 能深入北荒腹地数月而不被消灭,其实力定然十分强悍,起码个个都是修为极高的精英弟子。 以练气宗的实际况来看,他们断然不会拥有如此多的精英弟子。 如此看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只是,会有这种可能吗? “主公,如有变故,不妨及早脱,若等到明,那洪敬发现您在骗他,只怕不会罢休。”李良玉十分担心何易的安危,如此劝说着,将自己那两柄匕首中的一柄递给了何易。 “也好,免得夜长梦多。”何易沉声说道,随即看向自己的手臂。 一条若有若无的虚线,正牢牢缠在他的手腕上。 而这条线的另一端,则延伸至蜃界幻象之内,看守自己的两名弟子...... “必须设法除掉那两个看守,否则我们根本无法离开!” ............ 何易走出蜃界的时间已然不短,渐渐的,那两名负责看守何易的练气宗弟子,也开始心生警惕。 他们原本并不相信何易会逃。 一来,何易中七丧魂丸之毒,如果没有解药,要不了多久便会丧命。 再加上这鬼地方危险重重,就连他们这些修士,都难以抵挡周围潜伏的凶兽,更何况区区一个普通人? 二来,他们早已使用灵气,在何易上绑了一条灵隐线。 一旦何易离开他们超过十丈的距离,必然会将灵隐线挣断,他们也会在第一时间察觉。 可现在,虽说灵线还在,但何易过了这么长时间都还没回来...... 这不得不让他二人心生怀疑。 “喂!你小子还没方便完吗?”其中一人从蜃界幻象中探出脑袋,向外喊了一声。 “就快了!鄙人腹痛难当,还请两位兄弟担待担待......” 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何易若有若无的声音,似乎距离已经很远。 那两名弟子相互对视一眼,越发觉得不妥。 “我们过去看看,那小子肯定又想在背后搞鬼。” “走!若让那小子逃了,师尊肯定不会放过我们......”言罢,二人寻声去往何易的方向。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两名弟子刚刚踏入林中的那一刹那,一道白色的电光急骤从侧面出,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其中一人的喉咙上,鲜血立刻迸而出。 一击封喉! 那人想要开口吼叫,却被何易的大手死死的按着嘴巴,至死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另一边,李良玉在同样的时间,用同样的手法偷袭了另外一名练气宗弟子。 只是这人明显要比另外一人警惕的多,在遭受偷袭的那一刹那,下意识的挥剑抵挡,兵器碰撞,发出“锵”的一声脆响。 “什么人!” 借着微弱的月光,那弟子只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黑影。 “要你命的人!” 一击不中,李良玉再次挥动匕首,与此同时,何易也扔下尸体飞扑过去,与李良玉一前一后,攻向那弟子的要害之处。 电光火石之间,那弟子跟本来不及施展仙法。 虽然成功的用兵器挡下了前方李良玉的袭击,但随即便被后的何易直接刺穿了心脏。 临死之际,那弟子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拼命地喊出一句———— “师尊!救我!” 声音凄厉,划破整片夜空。 受这一声惊响,原本正在打坐清修的洪敬,猛然间睁开了眼睛,形化作一道电光,急骤冲向何易所在的方向。 “良玉,快走!” 见事败露,何易连忙招呼着李良玉,往北边更暗更远的方向逃去。 ............ 一路奔袭了大半个时辰,何易脚步不停。 那洪敬驾驭法宝一直紧追在后,不断的凝聚出一颗颗巨大的飞石砸向地面,只是夜黑林密,准头稍欠,被何易借助地形一一躲过。 “主公,你先走吧,我去引开对方!”李良玉焦急的说道。 仙法的威力虽然强大,但李良玉凭借着自己的影术,有足够的信心能与洪敬周旋上一阵。 就算最后不敌,也一样可以遁入影中,借夜色的掩饰安全脱。 但何易就不一样了,**凡胎,哪怕被飞石砸中一次,立刻便会丧失逃跑的能力。 “不必,你我同走。”何易摇了摇头。 北荒雪原太大了,甚至比世俗中的一个州都要大。 一旦李良玉和自己走散,又寻不到来时的路,就算能够成功从洪敬手上逃走,也会彻底迷失在这片雪原之中。 最终不是被凶兽杀死,就是饿死冻死...... 见何易不答应,李良玉脸上更急,若是何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也没脸再回斛阳城了。 “主公!您三思啊!” 李良玉还想再劝,却被何易直接打断,道:“放心,这附近隐藏了大量强悍的远古凶兽,我料那洪敬也不敢使用威力太强的仙法,一旦与咱们打起来,若是惊动了多头附近的凶兽,他自己也一样在劫难逃。” 一边说着,何易飞躲开几块飞石,趁机向后看了一眼。 确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洪敬此时追的十分轻松,所施展的飞石术,也不过是为了减缓何易逃跑的速度,威力并不算大。 毕竟,北荒雪原与其他郊野不同,这里的凶兽大多都在夜间进行觅食。 洪敬也不得不考虑到这一点,他真正的目的,是等到天亮,或者等到何易的体力耗尽的那一刻,再行动手之事。 另外,何易还有着自己的想法:“良玉,你所说的那十几处篝火,距离此处还有多远?” “很近,前面不到半里便是了。”李良玉答道。 “走!我们过去!”何易加快速度,形如脱弦的利箭一般,快速向前方冲去。 ——————————————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65章:异族先锋 半里之路,转瞬即至。 来到李良玉所说的,那十几处燃尽的篝火堆时,何易的脚步也有所放缓。 粗略的往那边扫了一眼,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这些篝火周围,明显有着人为的痕迹,而且排列分布十分的具有规律。 或许李良玉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有过丰富军旅生涯的何易,却能一眼就辨认出来,这是一处临时的营寨。 而且,应该是一支人数较少的先锋部队。 “果然是这样......” 见此景,何易越发的可以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主公!当心后!” 便在这时,李良玉忽然厉声提醒。 只见高空之上的洪敬,形急骤俯冲而下,直朝着何易的方向冲去。 李良玉见状,挥起匕首想要拦截洪敬,却被三颗忽然而至的飞石断了前路,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止步后撤。 “主公!接鞭!” 危机关头,李良玉将一条千幻鞭扔向何易这边,何易抬手接过,随后猛的向着后方甩了出去。 刺耳的破空声中,那道诡秘的鞭影,如同游走的龙蛇般朝着洪敬撕咬而去! “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尊面前班门弄斧!”洪敬不屑的说道,直接伸手抓向袭来的鞭体。 区区一条普通的鞭子,连让他躲避的资格都没有! “是吗?只可惜你并不是班门中人。”何易冷冷一笑。 狂妄、自负、目中无人。 这就是修真者的弱点! “幻!” 就在千幻鞭即将被洪敬抓住的同时,何易迅速发动幻字符,只见眼前一闪,那道鞭影瞬间一化为四,虚实交替,自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事发突然,洪敬一手抓空,目光亦是一凝,却不等他拦截第二道鞭影,真正的千幻鞭就已经将他的体层层绕住! “给我下来!” 何易手上急骤发力。 在千幻鞭的带动之下,竟然直接将那洪敬从脚底踩着的法宝上,硬生生扯了下去,从高空迅速坠落! “良玉,不要恋战!我们走!” 千幻鞭毕竟只是凡物,根本不可能实质的伤到洪敬。 之所以能够暂时得手,只是因为对方不了解千幻鞭的特罢了,一旦被他反应过来,直接便可以挣脱束缚。 趁着这个暂时的空当,何易连忙弃鞭,招呼着正想趁机进攻的李良玉,继续逃向更远的地方...... “这次应该追不上来了吧?”何易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天色极黑,树林又十分的密集,地面上又被厚厚的雪层所阻挡。 一旦能够逃出洪敬的视线,他就再也无法通过土行之法感应大地,探查自己的踪迹了。 可就在这时,异况再次发生! 何易与李良玉还没跑出多远,便觉脚下一空,似乎是踩到了某个陷阱。 紧接着,他二人脚下堆满簌雪与落叶的地面迅速塌陷下去,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不好!” 何易目眦裂,体一个踉跄,瞬间同李良玉一起坠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面巨大的,缠满荆棘的栅栏从天而降,直接压在了深坑的顶部,将出口牢牢封死...... ...... “哈哈哈!这是你自己作孽,可怨不得我!” 洪敬刚刚挣断千幻鞭,正要慌忙追击时,忽见何易一脚踩入陷阱,顿时乐了。 “我说你怎么一直往这边跑,原来是早就设下了陷阱......想引老夫过去?哼,你们也太天真了!” 他走至陷阱旁边,看了一眼何易旁,正怒目盯着自己的李良玉,下意识的认为,这陷阱是李良玉在此设下,用来坑害自己的。 另外,他已然注意到了李良玉对于何易的尊称。 “主公”。 这两个字,可不是一个寻常的称谓啊! 而且,此人明明就是一副钟家弟子的扮相,可一路走来,却从不施展符术,反倒是一些奇怪的招式层出不穷。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 透过陷阱顶部的缝隙,何易看到了洪敬那双满是得意之色的眼神,心中有些绝望。 看来自己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死之一字,自己倒是不怕,就是可惜了李良玉这员良将,还没机会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一展风采,便要同自己一起,葬在这北荒雪原...... 只能说是,天不佑人...... 天不佑人啊! “只可惜落下来的不是你!”何易恨声说道。 “哼!只凭这些陷阱,你真以为困的住本尊吗?”洪敬不以为然,道:“罢了,反正你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就让本尊来送你最后一程!” 洪敬冷冷笑着,开始施展仙法,控陷阱周围的泥土向中心处汇聚。 一剑毙命,未免太过简单。 他要将何易彻底活埋,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敢害我主公!妈的,老子跟你拼了!” 眼见落入陷阱中的沙土越来越多,旁的李良玉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开始用匕首向上攀爬,要找洪敬拼命。 只是在他的双手刚刚触碰到陷阱顶部的栅栏时,那栅栏上遍布的荆棘藤蔓,忽地延伸出一道碧绿的光芒,犹如闪电一般击在李良玉的口。 “呃!” 李良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瞬间坠落而下。 滋啦...... 滋啦...... 这似乎是一种奇妙的阵法陷阱。 在将李良玉击落之后,那绿芒丝毫未见减弱,反倒是渐渐增长,形成一道道闪电般的扭曲的绿色长鞭,疯狂向四周席卷蔓延,只一瞬间,便将陷阱底部的何易与李良玉的牢牢束缚。 尖锐的荆棘深深扎入皮之中,叫人疼痛难当。 “这是什么东西!” 李良玉从地上坐起,不端的挣扎着,但那散发着光芒的荆棘藤却是越收越紧。 缓慢的蠕动中,那荆棘的尖刺犹如利刃一般狠狠切割着皮,不消片刻,李良玉上便多出了无数细小的伤痕。 “良玉,别挣扎,这东西越挣越紧。你来我的影子里,应该可以脱。”何易沉声提醒道。 “是!” 李良玉恍然,连忙施展影道之法钻入何易的影子之中,缠在上的荆棘也随之落在地上,光华尽失。 “先别出来,事应该没那么简单。”何易再次说道,他也没想到这荆棘陷阱居然会内藏玄机,如此厉害。 略微定了定神,何易再次观察这处陷阱: 面积极大,足有六七丈宽,近十丈深,这绝对不是用来捕获普通野兽的,再加上这越收越紧的荆棘藤,明显就是为了防止猎物逃跑所设。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猎物,才有可能从如此大的陷阱中逃走? 答案很明显。 便是这北荒雪原中,叫人人畏胆的远古凶兽! 而有资格将北荒内的凶兽作为狩猎对象的,恐怕也就只有一种人了...... “真的会是他们吗?”何易紧皱着眉,低声自语。 ...... 陷阱上方,洪敬也同样被数道荆棘藤牢牢缚在原地,不断的挣扎着。 那荆棘藤虽然厉害,却也无法破开洪敬的护体灵气,但是靠着极为强大的韧,那洪敬一时也无法挣脱荆棘藤的束缚。 双方谁都奈何不得,只能在原地僵持着。 “这是什么!木行仙法吗?不,不对!这绝不是灵力的气息!” 洪敬为修真之人,对于五行灵力的气息可以说是十分熟悉了,这荆棘藤上散发着的绿色光芒,表面看上去像是木行灵气,但其实质却完全不同。 并且,如果是木行仙法所唤出的藤蔓,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韧。 “去!” 洪敬控制着自己的法宝,狠狠砸在那荆棘藤的末端,粗壮的藤应声而断。 可他还没来得及喘息,便又有数道沉寂的荆棘藤,从陷阱顶部的栅栏上快速蔓延出去,以一种更加凶猛的姿态卷向洪敬。 “地缚术!” 见状,洪敬再也不敢留手,连忙施展仙法。 大地一阵轰鸣,地动山摇之间,两条的巨大石掌破土而出,冲天而起,狠狠抓向那些卷来的藤蔓,二者很快碰撞在一起,互相制衡缠绕。 这般过了许久,那荆棘藤的力量才渐渐耗尽,绿芒尽散,化作几条枯萎的干藤,被石掌撕扯粉碎。 “谁!给我滚出来!” 待制服荆棘藤之后,洪敬驾驭法宝,遁向天空,目光凌厉的扫向四周,大声的喊道。 土行修士,只要双脚站在地面,便可以借助灵力,感受周围百丈的地面上的一切动静。 方才被荆棘束缚时,他本想通过这种感应探查一番何易的行动,以免对方趁机逃走。 可这一查不要紧,洪敬惊讶的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然被包围了...... 约有将近百人,正悄然潜伏在他四周,缓步朝他近...... 不用想也知道,设下那陷阱的人,一定也是隐藏在周围的那一批人。 “鼠辈!还不现!都给我去死————石锥术,起!” 面对未知的敌人,洪敬选择主动出手。 灵力升腾,虚空震颤,强大的仙法之下,天地为之动摇。 轰隆隆! ...... 石锥术,乃是土行之中最为简单的仙法之一,从地面升起一座石锥来刺穿敌人。 虽然是个极为简单的仙法,但在洪敬体内雄厚灵力的加持之下,其威力也变得极为恐怖! 只见数以千计的巨大地锥骤然破土,密密麻麻,带着击毁一切的巨大威力,以洪敬自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 凡灵力波及之处,任何的枯树山石尽皆被石锥击毁。 眨眼之间,一座方圆百丈的“石锥森林”,已然形成! “吼......” “吼......” 似乎是在回应洪敬的宣战。 幽暗的月影之下,密集的锥林之中,忽地亮起无数绿如鬼火的光点。 渐渐地,八头体型巨大的北荒凶兽,自暗中悄然浮现影,发出一阵阵示威般的低吼。 而在那些巨大凶兽的边,一队体型魁梧的黑色人影,迈着整齐的步伐,悄然出现!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66章:妖蛮二族 陷阱之中,何易忽然感觉到脚下的颤动,心知洪敬施了仙法,暗道一声不妙。 这里四面无路,顶部又被那些诡异的荆棘藤封锁,若是石锥出现,他根本无法躲避。 幸运的是,那些石锥没有从陷阱内部突起,这不让何易送了一口气。 “这个洪敬,又突然发的什么疯......” 何易并不知道地面上发生了什么,警惕的等待了片刻,不见有新的动静,这才稍作放心,顺着石臂向上攀爬,避开藤蔓,从那栅栏的缝隙里探出了半截脑袋。 只是,在看到地面况的那一刹那,何易的目光突然凝固。 就在陷阱的旁边,一个比他的脑袋还要大上几分的,尖锐如刀般的野兽指甲,正在他眼前停下,距离他那脆弱的鼻尖,只差半寸...... 那是一头巨大的灰色熊罴,披石铠,威武不凡。 而在那头灰熊的旁侧,近百名金发蓝眼,体格雄壮的异域男子,正手持石矛,披一种毛发极长,尖利如刺的彘皮衣,与高空中的洪敬对峙。 “妈的,真是见鬼了。到底还是碰上了这群蛮国的家伙......” 何易在心里骂了一句,不动声色,就要重新将头缩回去。 可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忽然而至,一把拽住了何易的头发,将他狠狠的从陷阱中拉了上去! 锵! 在重回地面的那一瞬间,顿时有七八杆锐利的石枪飞速刺向何易! “慢着!留下一个活口,带去獬将军处审问!”一名年轻的蛮国将领忽地喊道。 他与旁侧的几人挥手示意,又往何易上绑了几条绳索,押往军队后方。 紧接着,所有蛮国士兵的目光,都一致对准了高空中的洪敬。 “上!” 一阵冗长沉重的号角声响起,蛮军阵营中,八头堪比山岳的庞大妖兽,率先朝着洪敬发动了进攻,钢牙如剑,利爪如刀。 ...... “番邦鼠辈!也敢与本尊一战?” 虽然洪敬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但从体态与着装上看,无非是些番邦异族。 “仙门秘术:地龙卷甲!” 此时此刻,洪敬也施展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仙门秘术。 大地裂变,泥石滚滚,巨大的地龙扭动着满鳞甲,盘亘守护在洪敬周围。 “吼!!!” 一声惊天龙吼,山摇地动,风云为之翻涌,天地为之色变...... ............ 砰! 后方,两名蛮军将何易扔至一座简陋的帐篷前,与里面的一位着黑色兽皮衣甲,正背对着他们的男子说道:“獬将军,前方发现两个不知哪里来的细,现已抓住一人,蛮将军正率领百名先锋军,以及八位妖族勇士正在捉拿另外一人。” “稍等片刻。” “......” 那座简陋的帐篷周围,平放着十几名受伤的蛮族士兵,有些伤势极重,生命已是垂危。 那位獬将军手持药臼药杵,将些许草药捣碎,涂抹在其中一位伤员的伤口之上,似乎极具刺激,乍一触碰,那伤员发出一声低沉的痛呼声。 将一切做好之后,那獬将军转过头来,看向帐篷之外,竟然是一张十分怪异的兽脸。 似羊似鹿,颊生须,额上一角,双目威严。 看向何易,眼中隐隐有雷霆之光闪烁...... 天下间竟还有如此奇异的相貌? 何易乍一看,只觉得自己眼花了一阵,使劲睁了睁眼睛再次看去,确定那人脸上并不是面具。 真正的兽面人......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獬将军,乃是一位妖将! “给他松绑。” 那獬将军威严的目光直视着何易的眼睛,片刻之后,他眼中的隐雷消失,目光也随之变得十分的温和,平易近人。 听闻要给何易松绑,那两名蛮族士兵却是一怔,不由说道:“这、这恐怕不妥吧?万一这家伙要害您怎么办?” 獬将军摇头说道:“不会的,我这一双眼睛,能辨人心善恶。此人且并无恶意,断不会做这胡乱杀人之事。” “......” 只凭一双眼睛,就能分辨人心善恶? 何易听的一头雾水,但那两名蛮族士兵却好似十分相信,伸手将他上的绳索解开。 随后,便听獬将军笑道:“别那么惊讶,你是人,我是妖,有些道理,你也不必一窥究竟。” 何易站起来,诧异道:“你也知道世俗界?” 獬将军解释道:“我妖族本就存于世俗,与世俗中人共同生活,奈何成员数量太过稀少,又喜欢隐于丛林河流,以至于在人类诞生国家之后,被渐渐的边缘化......千年之前,世俗中的帝王四处抓捕妖族之人,企图将我们圈养至金銮中观赏,我妖族的先祖无可奈何,又秉承女娲娘娘之言,不能妄害人类,只得带领族人逃至此处。” “原来如此......”何易恍然。 怪不得史书对于妖族异兽的记载,从千年之前巴蜀异人成书《山海经》之后就彻底断了,原来是整体迁徙到蛮荒大陆中了...... “你且稍作等候,待我们拿下那人之后,先送伤员回去疗伤,便放你离开。”獬将军很是豪爽的说道。 难得见到一个世俗中的人,他也觉得十分惊奇。 ...... 洪敬与蛮军的大战,引发起一连串的地震,八头巨型妖兽围攻那条地龙,利爪锋利,尖牙撕咬。 它们的力量十分巨大,几乎与地龙部分上下,奈何血之躯,就算是一铜皮铁骨,一时间也难以将那条完全由铁石组成的地龙完全击败。 轰隆隆!!! 一头虎妖跃入高空,挥动利爪,狠狠拍在地龙上,将无数的龙鳞打散,但自亦被地龙的长尾击中,飞速砸落在地,溅起一片泥尘。 待烟雾散去,那巨大的虎躯消失不见,在深坑之中,渐渐化成一个虎兽人的半妖,重伤不起。 另一边,洪敬虽然被那近百名蛮兵包围,但却并没有什么压力。 在威力绝伦的仙法之下,大量的蛮族士兵轻而易举的被飞石碾压,伤亡惨重,而他们投掷出的长矛,出的羽箭,却几乎无法对洪敬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何易在后方看的心急不已,不由说道:“獬将军,我看还是把那些蛮兵召回吧!攻击没有效果,只是白白送命罢了。” 獬将军摇了摇头,道:“无妨,蛮族常年在北荒搏杀,以凶兽的血为食,自然也有独特的杀敌手段。” 说着,他指了指蛮军后方远处,那里正站着几名穿宽大斗笠的蛮族巫师。 “你且看吧!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们世俗中人,何时掌握了这般恐怖的力量?竟然能让天地之力为自己所用......” 在獬将军的了解中,世俗中人大多十分孱弱,偶有勇猛之士,最多不过力举一鼎。 可是眼前这人的能力,已经完全超出了獬将军的认知。 何易叹道:“将军有所不知,世俗界现在正遭大难......远在寂海之外,有一处修真界,那里人不叫人,而叫做‘仙’,各个会施五行仙法,十分厉害。眼前此人名为洪敬,原本也是世俗中的普通人,奈何被长生二字冲昏头脑,成为了修真界的傀儡。现在的世俗界,早已被他们占据。” “哦?还有此事?!”獬将军表现的十分诧异。 ...... 蛮军后方,五名蛮族巫师口中高声吟诵着某种不知名的咒语,听起来十分晦涩刺耳。 渐渐地,那些蛮军上升腾起一种淡淡的血色雾气,缭绕四周。 “杀!” 有这层血雾在,蛮军顿时变得极为勇悍,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快了数倍不止。 并且,这种血雾也同时延伸到了他们所用的兵器之上。 一名蛮军弯弓出一支利箭,脱弦之后的速度快到了极致,眼几乎捕捉不到。 扑哧一声,命中洪敬的后肩,血花骤现!竟然直接击破了洪敬的护体灵气! “呃!” 洪敬一声痛呼,抬手凝出一块飞石,将那名蛮兵砸进了泥土之中。 与此同时,那些血雾也渐渐汇聚起来,在那蛮兵的尸体上方,凝结成了一颗血红鲜艳的圆形珠子...... “那是什么?”何易目光一凛,连忙问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何易的错觉,他从那颗血珠之上,竟然隐隐感觉到一股十分纯粹的五行灵力,比他放在仙当内售卖的中品灵丹还要纯粹! 獬将军解释道:“那是血丹,蛮荒界中,除了我们妖族之外,几乎所有生灵体内都有一颗血丹,乃是蛮族的力量本源,其效果,与我妖族的内丹类似。平时沉寂在体内,而那些蛮族所吟唱的咒语,主要作用便是催动他们体内血魂珠的力量。” “血丹......不对啊......”何易深深皱起眉头。 他再次感应了一番,那血丹向外散发的气息,分明就是五行灵气...... 如果被洪敬得到了...... 念及此处,何易双目顿时圆睁,大叫一声:“不好!” 只见前方战场,那洪敬的眼中满是诧异以及贪婪,拔下肩头上的羽箭,驾驭法器,飞速朝着地面上悬浮的那颗血丹抓了过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67章:进入蛮荒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洪敬的身体悬于搬空,仰天大笑,周身浓密的灵气直冲天际,看起来比之全盛时期的灵力还要强大数分。 甚至,之前被何易断去的那条手臂都重新生长了出来。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何易的目光紧紧盯在远处洪敬的身上,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 他原本以为洪敬经历了长达一个多月的,高强度的雪原战斗,又被蛮族先锋军围攻,就算不死,也应该是强弩之末了,可没想到仅仅过去两日,对方的灵力就完全恢复了。 蛮族血丹,一定是因为蛮族血丹! 这个念头不禁让何易心中一颤。 轰隆隆!!! ..... 全盛状态下的洪敬,所施展的压山术,堪比真正的山岳。 那座石山缓缓从高空坠下,几乎遮盖了半个蛮荒中的村庄,无数蛮国的百姓瞬间丧命,连着房屋一起被压成肉饼,有些甚至还在熟睡当中,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在那片支离破碎的山脉之下,无数条血雾在灵力的控制下渐渐汇聚,形成一颗颗艳红的血丹,密密麻麻的漂浮在山巅之上...... “收!” 洪敬伸出手掌,在灵力的控制之下,那些蛮族血丹纷纷跃向他的掌心。 “哈哈哈!!!真没想到,本尊竟然也能拥有这般机遇!蛮族血丹,妖族内丹,修行至宝!哈哈哈————” “我说源真那个老不死的,为何拼上身家性命也要进入北荒雪原,原来剿杀雪兽玄冥只是一个幌子,进攻蛮荒界,猎取血丹和妖丹,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真乃天助我也,哈哈哈————” 蛮族,以狩猎远古凶兽为生。 从出生开始,就开始食用凶兽之肉,饮凶兽之血。 久而久之,便会在体内形成一颗蛮族血丹。 此丹乃是凶兽血肉的精华所在,对于蛮族来说,可以强健他们的体魄,让他们不会惧怕北荒的严寒,可以增加他们蛮性与凶性,使其临战不退,悍不畏死。 而在修真之人眼里,那便是以活人炉鼎所炼化的极品丹药! 其内所蕴含的灵气之精纯,甚至比世俗中最为珍贵的上品灵丹的效果还要强大! ...... 村庄的街道上,无数的蛮荒百姓四散奔逃,哭喊声不绝于耳。 洪敬五指探出,数百道灵气之箭激射而出,无情的屠戮着逃亡的百姓。 转瞬之间,无数猩红的血丹从那些蛮族百姓的身体中浮现,漂浮在半空中,那洪敬大袖一挥,尽数将其收入囊中。 “混账!上天亦有好生之德,你怎敢妄杀百姓!” 砰! 地面上,獬将军率领数位妖族勇士急奔而至,一声厉喝,身躯骤然化作一条羊首龙身的威武妖兽,脚踏七色祥云,腾入空中。 其头顶那支尖锐的长角,迸射出万道雷光,轰向洪敬。 与其同时,四头虎妖,以及两头熊妖,亦显出真身,攀上山岳,快速朝着洪敬的方向冲去。 “哼!等本尊炼化了足够多的血丹,再来找你们算账!” .虽然这些蛮族的人,在他眼里不过土鸡瓦犬,但若是对上妖族,洪敬也确实有几分忌惮,其利爪之锐,力量之强,就连地龙都能够轻易撕碎。 他不想现在就与这些妖物硬拼。 眼见周围的蛮荒百姓已经死的差不多了,那洪敬冷哼一声,祭出法宝盾牌抵挡住獬将军的雷电,随即快速施展地遁术,逃逸而去。 “休想逃跑!” 那獬将军怒声吼道,急电再次奔腾,将前方的大地轰出无数的沟壑,想要断绝洪敬的退路。 奈何为时已晚...... “獬将军,可有留下洪敬?” 这时,何易被那牛妖驼着,飞速赶至战场中央,看到周围那些蛮族百姓惨死的模样,心中亦是一阵绞痛。 那虽然不是自己的族人,但好歹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况且,他们丝毫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何要落得如此地步...... “我悔不该听你之言————唉!”獬将军回头看了何易一眼,十分悲痛的说道。 看着满地伤残的百姓,他心中亦是十分的后悔。 若是当初听了何易的建议,直接去追击重伤的洪敬,哪里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他原以为,对方就算逃走,也不过苟且藏匿,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会做出屠杀百姓这样残忍的事情! “追!我誓要将这万恶之人活吞了不可!” ...... ...... 妖族的嗅觉天生便十分的灵敏,洪敬虽然逃去,但气味仍在。 虽说一路追寻,但他们的速度仍旧晚了一步。 当到达距离最近的另外一座村子的时候,这里依然遭遇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整个村子,数百条人命,无一人存活。 废墟之中,一对佝偻的蛮族老人身上被穿出无数血洞,在他们身旁,一名幼小稚嫩的妖族孩童被活生生的撕破胸膛,将还未成型的内丹取走...... 鲜血淋漓...... “可恶!可恶!” 獬将军双膝跪地,一拳砸在地面之上,语气中带着一股浓浓的恨意。 这还是人能干的出的事情吗!简直是禽兽不如! “将军,从气味上分辨,那家伙应该是往西边的山林里去了。那里面凶兽众多,他绝对跑不远的!此乃天赐良机,我们继续追吧!否则等气味消失,可就没有任何办法了!”一名虎妖说道,声音中充满杀机。 “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家伙在去下一个村子进行屠杀!”獬将军说道。 “慢着!” 便在这时,何易出言将其打断,道:“将军,不能追!那洪敬狡猾无比,他已经得到了数百颗血丹,现在肯定想要抓紧时间吸收其中的灵力,我猜测,他绝对是想将我们引入山林,利用凶兽牵制我们!这样,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獬将军红着眼睛,“那要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吗?若是再有百姓被屠,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最佳的机会!” 他大手一挥:“追!” 何易连忙将其拦下:“将军,千万不要一错再错!倘若我们都死了,谁还知道这里的事情?谁还能去其他地方传达危险的讯息?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去往其它村镇,一面尽可能疏散百姓,一面养精蓄锐,等待洪敬再次出现。” “......” 獬将军紧紧捏着拳头,沉默半晌,终是一声长叹...... ............ 连续赶路一日,何易等人来到一出名叫腕骨村的地方。 据獬将军所说,这里乃是继续进入蛮荒大陆的必经之地,洪敬若要继续行屠杀之举,必然会经过这里。 周围还有几个不大的村庄,獬将军火速派遣当地的民兵,去通知其他村落的百姓离开。何易提议在派出一批人手前去其他地方寻求支援。 毕竟,那洪敬可是掠走了数百颗血丹,一旦被他成功吸收了血丹中的力量,他的实力必然会再次提升一个等级。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更加的艰难。 “虎兄,可以帮我把所有蛮军的兵器全都拿过来吗?我或许可以帮你们改良一番......”何易也没有闲着,与一名虎 目前,除了那几名妖族勇士,尚且拥有与洪敬一战的实力之外,其余的蛮军基本完全就是摆设。 虽然可以配合蛮巫,激发血丹的力量,但那过程太过漫长。 以洪敬的狡猾,他一定会率先击杀蛮巫,不会给他们任何一点施展巫咒的机会...... 所以,何易想要将破字符刻在这些蛮军的兵器上,以便能够破开洪敬的护体灵气。 另外...... “虎兄,你能否变幻成兽形?”何易的声音中,有一股兴奋之感。他想尝试一下,可否将破字符用在这些妖族人的身上。 妖族在幻化成兽态之后,本就力大无穷,若能在配合上破字符的穿透性,定然能够极大的增加威慑力。 “让我变兽形?你要做什么?”那虎妖一脸的疑惑。 “一会你就知道了。”何易笑而不语。 “......” 那虎妖虽然疑惑,但还是随从了何易的意见。一声虎吼叫,顿时在他眼前变幻出一头数十丈高的巨大猛虎,獠牙撕露,看起来十分的凶悍,威武雄壮。 “虎兄,你平时都用爪子攻击吗?”何易快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眼前那个,对于自己来说如同一张小床般的老虎指甲。 “那当然,我虎无归的利爪,连山岳都可以轻易抓裂......”那虎妖很是自傲的说道,将头颅高高昂起,看起来十分的不可一世。 “你只看到了我的爪子,獠牙才是我最厉害的兵器......” 虎妖还想再自夸一番,忽地觉得脚下一痛。 低头看去,却见何易提着一把石矛,正一点一点的在他的指甲上刻这什么诡异的符号...... “你在干什么?”那虎妖一怔,忍不住问道...... (ps:167章和168章顺序发反了,今天刚改正过来,修改有一天的审核时间,明天就可以看到了,抱歉,这几天天天加班,有点注意力不集中了,见谅。)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68章:血红之夜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洪敬的身体悬于搬空,仰天大笑,周身浓密的灵气直冲天际,看起来比之全盛时期的灵力还要强大数分。 甚至,之前被何易断去的那条手臂都重新生长了出来。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何易的目光紧紧盯在远处洪敬的身上,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 他原本以为洪敬经历了长达一个多月的,高强度的雪原战斗,又被蛮族先锋军围攻,就算不死,也应该是强弩之末了,可没想到仅仅过去两日,对方的灵力就完全恢复了。 蛮族血丹,一定是因为蛮族血丹! 这个念头不禁让何易心中一颤。 轰隆隆!!! ..... 全盛状态下的洪敬,所施展的压山术,堪比真正的山岳。 那座石山缓缓从高空坠下,几乎遮盖了半个蛮荒中的村庄,无数蛮国的百姓瞬间丧命,连着房屋一起被压成肉饼,有些甚至还在熟睡当中,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在那片支离破碎的山脉之下,无数条血雾在灵力的控制下渐渐汇聚,形成一颗颗艳红的血丹,密密麻麻的漂浮在山巅之上...... “收!” 洪敬伸出手掌,在灵力的控制之下,那些蛮族血丹纷纷跃向他的掌心。 “哈哈哈!!!真没想到,本尊竟然也能拥有这般机遇!蛮族血丹,妖族内丹,修行至宝!哈哈哈————” “我说源真那个老不死的,为何拼上身家性命也要进入北荒雪原,原来剿杀雪兽玄冥只是一个幌子,进攻蛮荒界,猎取血丹和妖丹,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真乃天助我也,哈哈哈————” 蛮族,以狩猎远古凶兽为生。 从出生开始,就开始食用凶兽之肉,饮凶兽之血。 久而久之,便会在体内形成一颗蛮族血丹。 此丹乃是凶兽血肉的精华所在,对于蛮族来说,可以强健他们的体魄,让他们不会惧怕北荒的严寒,可以增加他们蛮性与凶性,使其临战不退,悍不畏死。 而在修真之人眼里,那便是以活人炉鼎所炼化的极品丹药! 其内所蕴含的灵气之精纯,甚至比世俗中最为珍贵的上品灵丹的效果还要强大! ...... 村庄的街道上,无数的蛮荒百姓四散奔逃,哭喊声不绝于耳。 洪敬五指探出,数百道灵气之箭激射而出,无情的屠戮着逃亡的百姓。 转瞬之间,无数猩红的血丹从那些蛮族百姓的身体中浮现,漂浮在半空中,那洪敬大袖一挥,尽数将其收入囊中。 “混账!上天亦有好生之德,你怎敢妄杀百姓!” 砰! 地面上,獬将军率领数位妖族勇士急奔而至,一声厉喝,身躯骤然化作一条羊首龙身的威武妖兽,脚踏七色祥云,腾入空中。 其头顶那支尖锐的长角,迸射出万道雷光,轰向洪敬。 与其同时,四头虎妖,以及两头熊妖,亦显出真身,攀上山岳,快速朝着洪敬的方向冲去。 “哼!等本尊炼化了足够多的血丹,再来找你们算账!” .虽然这些蛮族的人,在他眼里不过土鸡瓦犬,但若是对上妖族,洪敬也确实有几分忌惮,其利爪之锐,力量之强,就连地龙都能够轻易撕碎。 他不想现在就与这些妖物硬拼。 眼见周围的蛮荒百姓已经死的差不多了,那洪敬冷哼一声,祭出法宝盾牌抵挡住獬将军的雷电,随即快速施展地遁术,逃逸而去。 “休想逃跑!” 那獬将军怒声吼道,急电再次奔腾,将前方的大地轰出无数的沟壑,想要断绝洪敬的退路。 奈何为时已晚...... “獬将军,可有留下洪敬?” 这时,何易被那牛妖驼着,飞速赶至战场中央,看到周围那些蛮族百姓惨死的模样,心中亦是一阵绞痛。 那虽然不是自己的族人,但好歹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况且,他们丝毫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何要落得如此地步...... “我悔不该听你之言————唉!”獬将军回头看了何易一眼,十分悲痛的说道。 看着满地伤残的百姓,他心中亦是十分的后悔。 若是当初听了何易的建议,直接去追击重伤的洪敬,哪里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他原以为,对方就算逃走,也不过苟且藏匿,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会做出屠杀百姓这样残忍的事情! “追!我誓要将这万恶之人活吞了不可!” ...... ...... 妖族的嗅觉天生便十分的灵敏,洪敬虽然逃去,但气味仍在。 虽说一路追寻,但他们的速度仍旧晚了一步。 当到达距离最近的另外一座村子的时候,这里依然遭遇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整个村子,数百条人命,无一人存活。 废墟之中,一对佝偻的蛮族老人身上被穿出无数血洞,在他们身旁,一名幼小稚嫩的妖族孩童被活生生的撕破胸膛,将还未成型的内丹取走...... 鲜血淋漓...... “可恶!可恶!” 獬将军双膝跪地,一拳砸在地面之上,语气中带着一股浓浓的恨意。 这还是人能干的出的事情吗!简直是禽兽不如! “将军,从气味上分辨,那家伙应该是往西边的山林里去了。那里面凶兽众多,他绝对跑不远的!此乃天赐良机,我们继续追吧!否则等气味消失,可就没有任何办法了!”一名虎妖说道,声音中充满杀机。 “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家伙在去下一个村子进行屠杀!”獬将军说道。 “慢着!” 便在这时,何易出言将其打断,道:“将军,不能追!那洪敬狡猾无比,他已经得到了数百颗血丹,现在肯定想要抓紧时间吸收其中的灵力,我猜测,他绝对是想将我们引入山林,利用凶兽牵制我们!这样,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獬将军红着眼睛,“那要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吗?若是再有百姓被屠,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最佳的机会!” 他大手一挥:“追!” 何易连忙将其拦下:“将军,千万不要一错再错!倘若我们都死了,谁还知道这里的事情?谁还能去其他地方传达危险的讯息?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去往其它村镇,一面尽可能疏散百姓,一面养精蓄锐,等待洪敬再次出现。” “......” 獬将军紧紧捏着拳头,沉默半晌,终是一声长叹...... ............ 连续赶路一日,何易等人来到一出名叫腕骨村的地方。 据獬将军所说,这里乃是继续进入蛮荒大陆的必经之地,洪敬若要继续行屠杀之举,必然会经过这里。 周围还有几个不大的村庄,獬将军火速派遣当地的民兵,去通知其他村落的百姓离开。何易提议在派出一批人手前去其他地方寻求支援。 毕竟,那洪敬可是掠走了数百颗血丹,一旦被他成功吸收了血丹中的力量,他的实力必然会再次提升一个等级。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更加的艰难。 “虎兄,可以帮我把所有蛮军的兵器全都拿过来吗?我或许可以帮你们改良一番......”何易也没有闲着,与一名虎 目前,除了那几名妖族勇士,尚且拥有与洪敬一战的实力之外,其余的蛮军基本完全就是摆设。 虽然可以配合蛮巫,激发血丹的力量,但那过程太过漫长。 以洪敬的狡猾,他一定会率先击杀蛮巫,不会给他们任何一点施展巫咒的机会...... 所以,何易想要将破字符刻在这些蛮军的兵器上,以便能够破开洪敬的护体灵气。 另外...... “虎兄,你能否变幻成兽形?”何易的声音中,有一股兴奋之感。他想尝试一下,可否将破字符用在这些妖族人的身上。 妖族在幻化成兽态之后,本就力大无穷,若能在配合上破字符的穿透性,定然能够极大的增加威慑力。 “让我变兽形?你要做什么?”那虎妖一脸的疑惑。 “一会你就知道了。”何易笑而不语。 “......” 那虎妖虽然疑惑,但还是随从了何易的意见。一声虎吼叫,顿时在他眼前变幻出一头数十丈高的巨大猛虎,獠牙撕露,看起来十分的凶悍,威武雄壮。 “虎兄,你平时都用爪子攻击吗?”何易快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眼前那个,对于自己来说如同一张小床般的老虎指甲。 “那当然,我虎无归的利爪,连山岳都可以轻易抓裂......”那虎妖很是自傲的说道,将头颅高高昂起,看起来十分的不可一世。 “你只看到了我的爪子,獠牙才是我最厉害的兵器......” 虎妖还想再自夸一番,忽地觉得脚下一痛。 低头看去,却见何易提着一把石矛,正一点一点的在他的指甲上刻这什么诡异的符号...... “你在干什么?”那虎妖一怔,忍不住问道...... (ps:167章和168章顺序发反了,今天刚改正过来,修改有一天的审核时间,明天就可以看到了,抱歉,这几天天天加班,有点注意力不集中了,见谅。)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70章:驻防血战 “愣着干什么!快跑!” 虎无归被那股剧烈扩散的灵力激的连连后退,与后的那几名蛮巫喊道。 灵力所过之处,坚固而厚重的石壁牢牢的将虎无归的体束缚。 点石术,顾名思义:点之化石。 如果在找不到破除仙术的办法,要不了多久,他整个人都会被石壁同化,最终彻底变成一座雕像。 “吼!!!” 眼见石壁距离自己的脑袋越来越近,危机关头,便听一声极具威慑的虎吼,虎无归瞬间显出真,躯体爆张,变作一头巨大的猛虎,瞬间将前爪上的石壁撑的爆裂,化作一堆碎石落下。 “你这杂碎,尝尝你虎爷爷的厉害!” 虎无归挥下利爪,卷起阵阵强风。 在它那庞大的躯之下,洪敬则如同大树旁的一颗矮草一般弱小。 砰!!! 虎爪转瞬及至,像是一座大山般朝着洪敬砸了过去,发出一声震耳的轰鸣。 巨大的力量之下,整个村口的位置瞬间化作一片废墟。 “成功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在虎无归上,希望这凶猛的一击能够奏效。 但实际况究竟如何? “所有人,退后!”虎无归沉声说道,一张虎面极度的扭曲和狰狞。 方才那一爪拍下,他只觉有什么东西,深深扎入了掌心的垫之中,十分的疼痛。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够十分明显的感觉到,那东西就是洪敬的躯...... 这家伙......体竟然坚硬到了这般地步吗? 静等了片刻,他缓缓抬起利爪,向下看去。 只见洪敬满染血,仍旧站在原地,脸上似笑非笑,挑衅似的伸出舌头,品尝了一番嘴角兽血的味道...... “你这混账!” 虎无归乃是堂堂万兽之王,哪里经得住这般挑衅?当下一声怒吼,再次挥动利爪,猛地朝着洪敬抓去! “破!” 虎爪之上雷霆涌现,前被何易刻在他指甲上的破字符也在此刻产生效果,迸发出金芒万道,蕴含着将一切毁灭的力量! “呵,妖族,不过如此而已!” 地面上,洪敬一声冷笑,也不躲闪,双目之中充满着蔑视的神色。 他将左臂微微抬起,灵光闪过,顿时出现一阵强烈的压迫之感。 仙门秘术,地龙卷甲! 与此同时,大地内处忽地传来阵阵龙吟之声,紧接着,一条狰狞的地龙瞬间破开大地,张开龙口,残暴的朝着虎无归席卷而去! 虎无归见状,一双虎目爆睁,同时发出一阵虎啸,利爪尖牙齐出。 一龙,一虎,碰撞一处。 相互撕咬,互相角力,大片大片的龙鳞破碎,大片大片的血分离...... ...... 唯一的一头妖族被地龙缠住,眼下再无威胁可言。 洪敬目光森寒,继续展开屠杀。 无数的小型仙法砸向四周,数不尽的蛮兵命丧当场...... 虽然他们的血丹被蛮巫彻底激发,又手持威力无穷的破魔利器,奈何,根本无法突破洪敬边三丈的范围。 就算偶尔有强壮的蛮兵靠近,也都在挥出兵器之前,被洪敬施展点石术,将一道土行灵力打入体内。 在仙法的作用之下,他们的很快便被土行灵力同化。 当场化作一尊人形雕像...... “啊!!!挡住这头恶魔,一定要挡住他!决不能让他从这里过去!否则,我们的家园早晚会毁在这头恶魔的手中!” 一名浑是血的蛮族士兵惨叫着,他的右腿被一块飞石压在地面,无法起战斗,只能用语言激励周围的同族战士。 “杀!” 数十名蛮兵悍不畏死的冲向洪敬,拼命掷出手中的石矛,但很快便被无数的飞石击溃,连带着他们的躯一起埋入大地。 ...... 当何易从村子里赶来的时候,正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虎无归被地龙折磨的伤痕累累,倒在地上,双目紧闭,似乎与那条地龙同归于尽。 蛮兵死伤无数,战场上到处都是残缺的尸体,鲜血汇聚,形成一片片血红的泥潭。 原本五百人的兵力,只不过这一会的功夫,便剩下了一百余人,且都被一座座石囚牢牢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经历了如此之多的杀戮,那洪敬的双目渐渐被一股血红的颜色所笼罩。 似乎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变态的**,他控制着那最后的几十名蛮兵,在他面前排成一排。 而后,洪敬挥动袖袍,数百道灵气之箭激而出,每一道,都准确无比的命中了那些蛮兵的心脏。 血色的雾气之中,一颗颗猩红的血丹,逐渐汇聚...... “哼!能够让本尊想用你们的血丹,那是你们的荣幸!”眨眼间屠杀数百人,洪敬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 噗通...... 看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何易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在北荒雪原之时,源真是如何对待那些死囚以及士卒的...... 对于他们来说,人命到底属于什么? 仅仅是可以被利用的东西吗...... “呃!” 便在这时,何易只觉前一,紧接着一股无比强烈的刺痛感,直接传入他的大脑,叫他忍不住抱住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 不远处,洪敬敏锐的捕捉到了何易的声音。 他猛地转过去,但见何易就在那里,先是一怔,随即便冷哼一声,道:“你还真是命大啊......” 若说之前,他还对何易那层出不穷的手段有所忌惮,但此时此刻,在他的巅峰状态之下,一切世俗凡人都不过蝼蚁而已。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你才是真的命大!”何易死死的捂着脑袋,强行忍耐着大脑中的刺痛,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没有选择逃,逃也逃不掉...... 而且,这种忽然而至的疼痛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易将手伸入口,顺着那发的地方,却是触碰到一张质地柔软的皮卷...... “这、这是......” 何易心中一动,刚刚想起那皮卷是什么东西,正要取出,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脑海中的剧痛忽地加剧了近乎十倍! “呃!啊!!!” “啊啊啊!!!” 这忽然倍增的剧痛,几乎侵蚀了何易的理智,使得他双目充血,浑不住的颤抖着...... 他狠狠的将脑袋撞向地面,一连数次,直至头破血流,那种痛苦都丝毫没有减轻。 ...... “怎么,你是在向本尊求饶吗?” 洪敬残忍的笑着,不知为何,此时能看到何易这副模样,竟然让他内心腾起一种无比愉悦的感觉。 就是眼前这个小子,接二连三的坏自己的好事..... 洪敬一步步朝着何易走去。 他的脚步很慢,似乎想要多欣赏一番。 “想伤我主,先过我这一关!” 李良玉从何易脚下的影子之中跃出,挥动匕首,攻向洪敬。 “良玉!不要过去!!!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走!!!”何易歇斯底里的喊道。 但这一次,李良玉没有听从何易的命令。 “主公放心,就算到了九幽地府,良玉也会始终追随主公!” 就算明知道自己不是洪敬的对手,李良玉也仍旧的一往无前! 他的份是何易给的,他的尊严也是何易给的...... 在遇到何易之前,他只不过是一条见不得光的肮脏老鼠罢了。 唯有何易看出了他上的闪光之处,让他能够有所用处,让他能够发挥长处...... 士,为知己者,虽死无悔! “杀!” 双匕之上,破字符金光闪烁。 砰! 但他还未及对方前,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击中,体瞬间倒飞了出去,将一座颅骨房屋砸成废墟。 “我看这次谁还能救的了你!”洪敬厉声说道。 他的形急骤加速,猛地朝着何易扑了过去! ...... “你这恶徒,还想在此撒野!” 轰隆隆!!! 便在这时,晴天白里忽地多出阵阵惊雷之声,无数道雷霆闪电从高空之中奔流直下,形成了一场密集的雷霆之雨,将洪敬完全覆盖其中,雷电交织,将地面轰出一个又一个的大坑。 獬将军率领数百残军归来。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与凶兽的恶战,损失不小,每个人的上多少都带有一些伤口。 虽说是一支疲惫之师,但在看到村子外面尸骸遍野的惨像之后,他们仍旧怒不可遏。 “杀!今就算我等战死,也不能让此人继续作恶!” 獬将军一人当先,显现出真“神雷獬豸”,脚踏祥云,额上独角雷光大放,率领数名妖族勇士,数百蛮族将士,全力朝着洪敬攻去! “哼!人在多又如何?在本尊造化境的实力面前,你们又能蹦跶几分?” 洪敬目光凝视着云层中不断翻腾躯,释放雷电的獬将军。 “仙门秘术!石土阎罗!” 秘术施展,大地颤裂,一尊无穷高大的石土阎罗从地底攀爬而出,伸出巨大的手掌,朝着天空中的獬豸真抓了过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71章:诡异画面 村子外面的战斗异常焦灼。 四头妖兽爬上石土阎罗的体,疯狂的撞击与撕咬,红色的血砂如同瀑布一般从阎罗的躯体上奔流直下,淹没了很大一片区域。 那石土阎罗同样不甘示弱,挥动铁拳砸在妖兽们的躯体之上,顿时将一头妖兽击的皮开绽,骨头几乎碎裂。 那般强悍的力量,就算是妖兽也无法完全抵挡...... 獬将军的真躯体升入云层,不断的施展雷霆之术劈向洪敬,其余的蛮兵则迅速退向后方。 这种巨大化的战斗,并不是他们那弱小的如同蚂蚁一般的躯所能加入的。 仅仅是一次碰撞所产生的冲击和余震,便能够将他们全部埋葬...... 蛮兵们想要退走,但洪敬却不会这般轻易的放过他们。 毕竟,蛮族士兵体内的血丹,可要比寻常的蛮族百姓所产出的血丹,质量要高出数十倍,就好比世俗界的上品灵丹和极品灵丹的区别。 而洪敬又已经进入造化之境,普通的血丹对他来说,效果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巨大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选择进攻这座驻防的村庄。 “想走?门都没有!” 洪敬祭出法宝盾,抵挡住獬将军施展的雷电,随后快速施展拔地术,在那些蛮兵的后方拔起一道数百丈宽的石墙。 “都给我去死吧!” 洪敬一声厉叱,灵气之箭激! ............ 随着石墙的缓缓升起,何易的视线也被阻挡。 他无法在看到外面的战况,也无心在去观战。 此刻,他脑中的剧痛已然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主公......” 不远处的废墟之中,李良玉挣扎着爬了出来,嘴角溢出些许黑紫色的血液。 他摇摇晃晃的走出几步,却又忽地吐出一口鲜血,再次栽倒在地。 那一击虽说没有直接取走他的命,但却令他的脏腑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他只能勉强抬起一只手,拼命伸向前方。 眼前,何易的影忽地变得模糊...... “呃!!!啊!!!!!” “......” 何易拼命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上渗出的冷汗将地面打湿一片。 他颤抖的将手深入怀中,将那张皮卷取了出来,紧接着狠狠扔向远处。 那皮卷在空中迅速展开,却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半空,轻微的晃动着,散发出一圈一圈淡淡的光晕...... 那是———— 夜郎天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砰! 何易再次将脑袋狠狠的撞向地面。 在斛阳城时,何易从鸾姨手中接过夜郎天书之后,便一直将此物藏在衣服的夹层中间。 他认为,此乃引发祸端之物。 夜郎天书,乃是旧夜郎国王所创,传闻拥有“统御亡者”之大能,天便是邪恶无比,根本不适合出现在外界。 否则一旦被他人夺去,后果不堪设想。 哪怕此书已经被何易自己所得,他也不愿去研究这等邪物的用法,一心想要寻一处荒寂无人的地方,将夜郎天书彻底埋葬。 只是后来,大量的事务缠,叫他自顾不暇,便就先将这件事放到了一旁。 再加上夜郎天书质地极薄极轻,带在上,几乎和没有一样。 久而久之,就连何易自己都忘了,他上还藏着这样一件邪物。 ...... 也不知究竟是何原因,此刻的夜郎天书似乎被某种东西彻底触动,不停地向何易的脑海中传达着一幅幅充满负面的**与仇恨的画面。 在一阵阵连绵不断的刺痛之中,似乎有着某种并不属于自己的意志,正在这片意识的大地中渐渐的整根发芽,蔓延出一道道扭曲而狰狞的猩红字迹...... 那到底是什么? 夜郎天书,到底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何易咬紧牙关,一边感受着夜郎天书所要表达的那股意志和绪,一边忍耐着脑海中传来的阵阵刺痛。 ............ 轰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战场中的石土阎罗轰然倒地,那庞大的躯体,将大地碾压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隙。 最后的时刻,那阎罗仰天长啸,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紧接着,他那原本就无比庞大的躯再次暴涨数分,仿佛内里充了气一样,变成一种滚圆的形状。 “不好!快闪开!” 云层之上,獬将军大声提醒着那几头重伤的妖兽,但还是晚了一步。 便听一声剧烈的爆炸,那石土阎罗的躯瞬间爆裂崩塌,无数的巨大石块四处飞,重重砸在那四头妖兽上。 几声不甘的厉吼声后,妖兽们已然被阎罗的躯彻底埋葬...... “不!!!” 眼见自己的同伴被活生生砸死,獬将军发出一声悲愤的长啸。 受心境的影响,他额上的长角所散发出的雷霆之力,也有着片刻的停顿。 这也让下方疲于抵挡雷电的洪敬,得以有了还击的机会。 “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人?我看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这一瞬间,洪敬找准机会,迅速祭出法宝。 那方宝盾急骤冲天,飞速旋转着,化作一道雷厉的流星,眨眼间从獬将军的躯之中穿过。 只听“扑哧”一声。 一个巨大的血洞,骤然出现在獬将军的躯之上...... 雷停,云散......鲜血如瀑。 獬将军的体渐渐变得僵硬,随即从云中坠落,将地面上那道石墙砸成粉碎...... “妖族?哼!在本尊的全盛状态之下,也不过如此而已。”洪敬面无表的说道,随即将目光转向何易的方向。 “下一个就是你!让你又多活了一会,也算是本尊的仁慈了!这次,看你还能怎么逃!” ............ “呃!!!” 脑海中的刺痛感越来越严重,一种仿佛来自幽冥的可怕声音,从何易的嗓子里挤了出来...... 那些恐怖与悚然的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在何易的脑子里旋转。 他似乎看到了在洪水淹没夜郎古国之时,那仅剩的夜郎王与数百名夜郎巫师是如何的不甘与绝望。 那数以万计,飘在无尽高空的夜郎军亡魂,是如何拼了命的想要重返自己的,想要重新苏醒,以完成自己的复国之愿。 在他们的体,被漫山的洪水与泥石淹没的那一瞬间。 漫天亡魂,齐声悲鸣! “这是......夜郎古文!这种悲鸣的声音,就是夜郎天书上所记载的文字!” 至此时,何易脑中的刺痛感终于开始减弱。 “原来......必须正确吟唱出夜郎天书上的古文......才能够真正的统御死去的亡者......”何易声音颤抖。 他抬首望向前方,战斗已然结束。 洪敬赢了...... 为什么? 何易望着前方倒下的一具具蛮族士兵的躯,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他们虽然不是自己的同族,但至少,也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而悍不畏死的英雄...... 为何英雄的宿命,总是不能善终? 良玉...... 獬将军...... 虎无归...... 还有那些无辜惨死的人...... 为什么? 何易眼前一片恍惚,似乎看到了不久之后,整个蛮荒被屠杀殆尽的惨相。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苍天啊,难道连你也要助纣为虐吗......” 看着眼前这一幕,何易心中十分的难受。 “主公......你快走,快走吧......那些......异族,不需要......您去同......”李良玉虚弱的声音传来。 “可到底是因我而起......” 何易很是自责。 这一刻,何易真有一种要去和洪敬拼命的冲动。 若不是自己将洪敬引到这里,这些蛮荒之人也不会遭受如此大难。 可无奈的是,他有心杀敌,手中却无利器。 斩魔剑被他放在了斛阳城,并没有带出来,雷击木也已经按照约定赠与钟家。 至于冥丹舍骨,在来此之前便已经被洪敬施法封印在了练气宗内。 没有能够破开修士护体灵气的兵器,就算硬着头皮冲出去,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何易闭上眼睛,缓和呼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以便思考对策。 只是心神不宁,刚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不断的涌现出一张张有关于夜郎古国的画面。 便在这时,何易忽地感觉到,自己脑中的画面出现了某种变化。 夜郎古国的遗迹,渐渐的变作了蛮荒中的景色。 蛮族和妖族的尸体堆积如山...... 他忽地发现,那片虚幻的尸山之中,有某具蛮族士兵的尸体,竟然缓缓抬起了手臂。 向着天空,发出了一丝不甘的怒吼! 紧接着,那尸体竟然直接从尸堆中爬了起来,手中握着残破的石矛,仰天咆哮! “吼!” “吼!” “吼————” 三声怒吼,更像是一种富有感的呼唤。 也在这时,赤血大地之上,由这三声怒吼的引动,所有的蛮族和妖族的尸体,都开始不停的颤动起来,缓缓从尸堆中探出手臂和脑袋...... 这幻象是...... 夜郎天书啊......你是想要我将这些尸体,再次复生吗...... 何易缓缓睁开双眼。 犹豫片刻,他伸出手来。 将夜郎天书牢牢握在手中! 是啊! 夜郎天书即便是邪物又如何? 为了不在让其他无辜的人受到牵连,我便用上一次,又有何妨?!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72章:亡者复生 看着步步逼近自己的洪敬,何易开始回忆那些亡魂悲鸣的声音。 随即开始吟唱这段神秘莫测的夜郎古文...... 他所要复生的目标,就是那些倒在地上,失去生命的蛮族士兵。 虽然不知道复生之后的亡者是否具有与洪敬一战的实力,但何易现在只能这么做。 除此之外,他已经没有任何能够解决眼前这场危机的办法了...... 一段晦涩而嘶哑的夜郎古文,开始一字一顿的,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声音,从何易的喉咙中吐出...... ...... 天色似乎开始变得暗淡,有风刮过,些许飞沙开始在何易的身边盘绕。 那些细微的沙土仿佛烟尘,时而凝聚时而分散,仿佛一张张不断开合的嘴巴,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嚎叫声。 这画面虽然无声,却仍旧叫人忍不住脊背生寒。 “嗯?那是什么东西!” 这种忽然而至的诡异画面,让洪敬警惕的停下脚步。 他方才没有注意,直到出现这种异相之后,他这才发觉何易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散发着些许光亮...... “我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洪敬大袖一挥,成片的碎石沙土从地面掀起,重重击在何易身上,将何易击的倒退数步。 与此同时,夜郎天书上的最后一排文字,也从何易低声的吟唱中发出...... 这一刻,邪风四起,黑云下沉,天地彻底变了颜色。 夜郎天书从何易手中脱飞,蹿入空中展开,释放出一层又一层淡淡的白色幽影,狂风呼啸,厉鬼哭吼,阴沉的天色中,数百道若隐若现的白色亡魂,在战场上空,不断的盘旋飞舞着。 那是死去的蛮军亡魂,正在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唤醒...... “夜郎天书!居然是夜郎天书!没想到此物竟然会在你的手中!”洪敬失声叫道。 他当然认得此天书。 早在很久之前,洪敬便下令给斛阳赵家,让他们设法从周家手中获取此物。 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对付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叛徒弟弟,洪陵。 当时的洪陵为了重新夺取练气宗的宗主之位,千方百计的抓来几只雪鬼,并让雪鬼替他制造了一支行尸大军。 在后来的几次冲突之中,给他们练气宗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尤其雪原中的那次偷袭。 那一战,原本近千名练气宗弟子,在洪陵行尸大军的消耗之下,最终仅剩下了几十人。 宗门的地位也因此岌岌可危。 然而,唤醒一支行尸大军容易,要培养一批得力的弟子却是十分困难,不仅需要时间,更需要消耗一笔数量庞大的灵产。 所以,洪敬才会发起竞宝大会这场“鸿门宴”。 另一方面,行尸大军到底仍是由雪鬼来掌控的,若是能够设法得到这部真正能够“统御亡者”的夜郎天书,洪陵的行尸大军自然不攻自破。 只是后来,他安插在斛阳的赵家不知为何便遭遇了灭门。 他起初以为是洪陵在背后搞的鬼,可现在看来,赵家的灭亡,与眼前这人也脱不了干系! “交出天书,留你全尸!” 洪敬的双眼之中充满了渴望与贪婪的神色,身形加速前冲,伸手便朝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夜郎天书抓去! 倘若此书能够被他所得,那这蛮荒之界,将会彻底被他所统治! 而且,在不久的将来,他亦能够依靠蛮荒界的亡者大军,一举反攻世俗大陆! “想要拿夜郎天书?你先问问他们答不答应吧!”何易恨声疏说道,随即抱起李良玉迅速后撤。 村子之外,乱石堆中,一头死去的妖兽缓缓从地面上爬起,随后是第二头、第三头。 紧接着,周围遍地的蛮兵尸骸,也渐渐的用兵器支撑起了躯体...... 他们的毛发与肤色,呈现一种十分诡异的灰白颜色,双目之中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洪敬的后脑,仿佛知道导致自己死亡的,便是眼前这个家伙! 亡者复生。 何易不确定这些复生者具不具备辨别敌我的能力,只能暂且避开,以免波及到自己。 ...... “哈哈哈哈————夜郎天书!以后就是本尊的宝物了!” 洪敬距离夜郎天书越来越近,只差三尺,他就能够得到这卷天书。 可就在这时,他忽地发现,自己的肩膀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那东西力量极大,并且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感,使得洪敬的身体忍不住腾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只见一头原本已经死去的虎妖,此时正站在他的背后。 一手攥着他的衣服,张开满是尖牙利齿的血盆大口,狠狠朝着他咬了下去! “吼!!!” “没用的!————呃!!!” “滋滋......” 丝丝黑色的烟雾,从虎妖的牙齿与洪敬的护体灵气接触的地方腾起,疯狂的腐蚀着,散发出一股股浓烈的腐烂与焦臭的气味。 死气。 夜郎天书上所记载的文字,又叫做“复生死文”。 其作用,并不是直接将一个死人复活成鲜活的生命,而是临时的赋予死者行动的能力。 在本质上,这类复生的亡者仍旧属于死人。 既然是死人,必然带有死气。 虽然与冥丹中的煞气虽然略有不同,但其效果确是相同的,都对于灵气有着很大的克制效果。 只是不如煞气那般强悍罢了。 “狗东西,你做了什么!” 洪敬一声惊呼,看着那一丝丝的黑色死气,便又想起了练气宗后山,被何易按在他手心的那颗黑珠,顿时吓得肝胆俱裂,迅速将双手扼住那头虎妖的咽喉。 用力一扭,便听“咔吧”一声,虎妖的喉骨尽数粉碎。 这种手段,虽然对活人有用,但对于已经死过一次,早已没有任何意识与痛感的亡者来说,却没有半点用处。 虎妖的牙齿很快刺入了洪敬肩头的嫩肉,一咬一撕,便有一大片血淋淋的皮肉被掀了起来。 “你这团烂肉,给我滚开————地缚术!” 洪敬一声哀嚎,顾不上肩头处飚飞的鲜血,连忙调动灵力,施展地缚之术,唤出一条巨大的石掌将复生后的虎妖抓入空中。 但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那虎妖的周身开始腾出大量的黑色死气,没过多久,石掌上的灵力便被死气腐蚀殆尽,分崩离析。 “杀!” 与此同时,数百名复生的蛮兵,也挥动着兵器向前冲去。 他们仍旧留有部分生前的记忆,面对着这个杀死自己的罪魁祸首,几近疯狂的扑了过去! 死气升腾,与洪敬身上的灵气碰撞一处,便像是浇在烈火之上的大雨一般,大量令人作呕的刺鼻烟气迅速扩散,将所有人都笼罩了起来。 ...... “主公,先让这些......亡者拖住洪敬,我们......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李良玉很是虚弱的说道。 “好......” 何易点点头,看向前方战场,随即一怔。 他敏锐的发现,獬将军和虎无归并没有随着夜郎天书的能力而复生,仍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原地。 也就是说...... 他们还活着?! “良玉,你先等一下。” 何易快速跑到因为重伤而化作人形的獬将军身旁,使劲掐了掐他的人中,片刻后,獬将军悠然转醒,看着不远处的战场,阵亡的将士们重新复活,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伤势并不算重,虽说被洪敬的法宝洞穿了身躯,但并没有伤到要害。 只是从高空坠落,暂时陷入昏迷罢了。 “先别说那么多,虎兄也还活着,你带上他,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去下一个地方重组防线。”何易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前方的战况异常焦灼,这批亡者大军,也不知能不能将洪敬留下。 倘若不能,他们就只能另想办法。 至于拼死一搏,实乃不智之举。 因为,总要有人活着,将危机继续传达下去。 若是全部阵亡,让洪敬成了暗处之人,一村一城的继续屠戮下去的话,那整个蛮荒界,迟早会彻底沦陷。 “走!” 獬将军咬牙切齿,看着正与亡者战斗的洪敬,目光中带有浓浓的恨意。 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有不甘。 “去两百里外的三神古庙!”獬将军把重伤昏迷的虎无归背在身上,“我现出真身,亦没有把握获胜,若在让他吸收上千颗蛮兵的血丹,实力只会更加强大......如今,唯有将此事告诉我妖族的三位先祖圣灵,请他们亲自出手,方才可以彻底解决危机......” 妖族先祖,有神祇之位,虽说肉身早已寂灭,但仍旧是蛮荒界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走吧......” 何易最后看了那些复生的亡者一眼,随即取回夜郎天书,背起李良玉,与獬将军快速离开......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73章:三神古庙 天黑之前,何易与獬将军等人成功赶到了下一处村落。 他们并没有停留多久,只是简单的为虎无归和李良玉处理了一下伤口,补充了些许物资,紧接着便问村子里的民兵讨了两头格温顺,速度却十分迅疾的“雪驹”为坐骑,连夜赶往獬将军口中所说的三神古庙。 一路奔袭,在穿过十几座村子之后,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荒凉。 至天亮时,前方的风景却是陡然一变。 眼前,虽是一片寒冷的荒芜之地,但在那最为空旷的地方,却忽然多出一座宏伟且壮丽的建筑,像是一座完全由冰雪雕琢的蓝色庙宇,高耸入云中,与周围冰天雪地融为一体,煞是恢弘。 “到了,就是这里了!”獬将军指着那单独的一座建筑说道。 “......” 寻常的蛮族居民都是以巨大兽颅作为房屋,相比之下,前方这座完全由巨石垒砌而成的建筑确实显得非同一般。 这座庙宇,从远处看去,很是宏伟壮观,待离得近了,却又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风貌。 高处的房檐上无数倒悬的冰柱,如密集的钟石,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墙壁深蓝色的石砖,每一块上都带有风霜侵蚀的印记。 两侧雕琢着一张张巨大的兽面纹路,样貌各有不同,看起来有一种无形的威严之感,外表看起来残破,但仍旧傲然矗立,显示一种与岁月抗衡的峥嵘与风骨。 古朴,老旧,但并不破败; 沉重,严肃,但并不冰冷。 “妖族部将,獬真,求见先祖古神!” 獬将军登上石阶,站在那座巨大的石门之前,自报家门后,随即将一道法印打入大门。 流光一闪而过,獬将军的声音很快扩散在这空旷之地的上空,形成一层又一层的回响。 这时,墙壁上方,那一张张兽面纹的眼睛忽地散发出些许光芒,如同一头头苏醒的诡异猛兽一般,时亮时暗,仿佛与回音产生了某种共鸣。 何易余光四顾,警觉的向后退了一步,便在这时,前方紧闭的石门却忽地发出一连串“喀喀”的声音。 些许灰尘落,一条漆黑的通道就此出现在他二人眼前。 一股无形的威势,伴随着浅浅的龙吟之声,从内里传来。 “龙?”何易与李良玉对视一眼,皆是无比疑惑。 那分明就是龙的声音。 世俗之图腾,居然也会存在于蛮荒吗? “何易,你也不必惊慌。其实我妖族的先祖,与你们世俗有着莫大的关系。”獬将军仿佛看出了何易的疑惑,出言解释。 “况紧急,你们这便随我进去吧。” ...... 四人抬步进入,两侧墙壁上的灯火跃然亮起,跳跃的火苗将周围的黑暗照亮了几分,何易得以看清周围的面貌。 继续向前走出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座宽敞的石室,十分的空旷,最高处有天光洒下,映在石室尽头处,三副巨大的壁画之上。 何易的目光很快被壁画所吸引。 左侧:刻画着一颗结满果实的参天大树,正被一群衣不蔽体的蛮族和妖族的人摘采,大树的树之上,生有与人无异的眼睛和嘴巴,看起来像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十分的和蔼可亲。 右侧:一名头戴王冠的强壮的蛮族战士,正站在一头死去的凶兽头颅上,高举手中染血石斧,振臂高呼,下方攒动的人群齐声欢呼。 最后,何易将目光停在最中央,也是最为巨大的那副壁画之上,表瞬间动容。 那上面刻画着的,是一条五爪金龙...... 真正的五爪金龙。 华夏之图腾...... 吞云吐雾,腾入高空,见首不见尾。 在那绵长的躯体之后,庇护着数以万计的蛮族百姓。 它以躯为长城,阻挡着四方荒野中的妖兽...... 华夏神龙,不庇华夏,竟然会来此庇护蛮族...... 何易遂想起獬将军所说的那件事。 千年之前,世俗中的帝王企图捕捉他们先祖,也就是壁画上的这条五爪金龙,想要将金龙圈养至皇宫中赏玩...... 金龙无可奈何,又秉承女娲娘娘之命,不得伤害凡人,只得带领族人逃至蛮荒界中...... 我的天! 瞧瞧那些历代的皇帝,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倘若妖族这个强大的群体仍旧存在世俗,此时又怎会让那些圣仙如此猖狂? “何易,李良玉,你们且稍等片刻,待我二人先将先祖金龙的神识唤醒。”獬将军与虎无归走向壁画前方的一座小型祭坛,用锋利的匕首划破掌心。 几滴鲜血落下,瞬间被那座祭坛吸收。 随后,他二人一左一右,盘膝坐于祭坛两侧,用一种极为拗口的语言,吟唱出唤醒金龙神识的咒语。 ...... 古庙中的三座壁画,分别讲述了三个故事,皆与蛮荒有关。 左侧的古树,以自己的果实哺育了两个族群的生命; 右侧的蛮族战士,则好似一位强大的领袖一样,统领蛮族团结一处。 中央的五爪金龙,率领妖族,帮助蛮族击退了肆虐的远古凶兽; 其共同点,无论是树妖、金龙还是那位蛮王,皆对这片土地具有非常大贡献。 “主公,这东西如此陈旧,看起来像是数千上万年以前的东西......”李良玉忍不住说道。 他走上前去仔细观看,将一只手放在左侧的那副壁画之上,轻轻触碰那上面的纹理,凹陷之处,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处处可见。 “良玉,此是蛮荒圣庙,有圣灵在内,不得造次!”见李良玉触碰壁画,何易连忙阻止。 “是,主公!”李良玉转吐了吐舌头,讪讪退下。 便在这时,那副可有古树的壁画之上,忽地产生了点点透明的涟漪。随后,那副画面之内的参天大树,竟然诡异的扭动了起来! 其上那张若有若无的人脸,表急骤由慈祥变为愤怒! “何人胆敢擅闯三神古庙!”一个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响起。 轰隆隆!!! 古中央的地面开始剧烈的颤抖,脚下的石板开裂,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 紧接着,一条比手臂还要粗壮的树根猛的从地底之下破土而出,朝着李良玉的方向席卷而去! “良玉!快闪开!”何易的瞳孔瞬间收缩。 李良玉想要闪躲,那条树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根本不给李良玉反应的时间。 他只看到一条幻影从眼前掠过,便觉上一紧,脚下腾空,被那树根牢牢缠住体,甩入空中。 “良玉!” 何易飞速奔去,捡起李良玉掉落在地的匕首,狠狠斩向那条树根,只是体刚刚腾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压下。 一名躯庞大的蛮族巨人的幻影悄然浮现,将何易牢牢握在掌中。 稍稍用力,便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骨碎之声...... “喀喀......” “啊!!!!!!” 巨大的痛苦,令何易忍不住发出一阵嘶吼,凄惨的声音,回在整个古...... ...... “蛮祖大人!树祖大人!还请手下留!” 这声惨叫惊醒了祭坛旁的獬将军与虎无归,他们唤醒金龙神识的行动也随之中断。 睁开眼睛,但见何易与李良玉被两位祖神牢牢控制,连忙开口求。 “咦?” 那蛮族巨人的幻影闻声回头,在看到獬将军与虎无归的时候,却是发出一声讶然:“你们......妖族的小娃娃们,你们来古庙做什么?” 獬将军焦急的说道:“二位祖神大人,还请先放开他二人,我们有十分重要的事要汇报给龙神大人。” 蛮族巨人幻影将何易抓到眼前,仔细看了几眼,道:“你说这两个入侵者?” 何易解释道:“我们并不是入侵者,只是......” 树祖将他打断:“笑话!后天生灵来到先天圣灵之地,不是入侵是什么!” 何易艰难的摇了摇头,不明白对方所要表达的是什么,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人有先天和后天之分。 但很明显,他们将自己当成了入侵的敌人。 “后天生灵?先天圣灵?难道不一样吗......恕晚辈难以明白。” 何易考虑着应该如何才能解除这场误会。 “不一样,不一样!我们是盘古精气中诞生的先天圣灵,包括这片蛮荒大陆上所有的生命,全都属于先天!你们的本质虽然也是先天,但你们原本是没有生命的,是娘娘将你们捏出了形状,这才有了你们......所以算是后天。”蛮族巨人的幻影摇头说道。 “所以对于这片地域来说,你们就是入侵者!因为,是你们破坏了上古神祇定下的规矩!”壁画上的参天古树高声说道。 “娘娘?上古神祇?” 何易仔细想了想,脑中忽地蹦出一个古老传说:“你们是指————女娲娘娘?” 他脑中飘着千万个问号。 世俗炎黄,万千百姓,确实是由女娲娘娘用黄土所捏的,这点不假。 并且,女娲也确实是上古神祇之一。 可这原本是世俗界中的传说,蛮荒又是如何知道的?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74章:世之封印 “树祖大人!您误会了!” 獬将军与虎无归连忙上前,替何易解释道:“他们虽然是从世俗而来,但并不是有意的,而是被人追杀,不得已来此避难的......” “这不可能!你不要被这些巧舌如簧的家伙蒙蔽双眼!”那棵参天古树明显不相信,沉声说道:“自神隐一战后,众神祇将混沌分成十处,并设下极为厉害的制。此二人来自世俗界......如果我没记错,那里应由风、雪、雷、云四兽所限制,只凭世俗之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突破四位圣兽的封锁!” ............ 神隐一战、十处混沌、风雪雷云...... 何易快速分析着古树言语中的重要内容,仿佛发现了某种惊天之密。 原来这个世界......是被神祇们封锁过的世界吗...... 如对方所说,风、雪、雷、云四兽,其中的雪字,指的应该就是雪兽玄冥了。 有那个庞然大物看守北荒雪原,只凭借世俗之内的凡人,永远不可能穿越那片区域,来到蛮荒的世界。 可惜的是,现在的世俗早已被修真者牢牢掌控...... 虽然凡人无力突破封锁,但对于拥有强大仙法,可以无限增长实力的修士来说,想要战胜雪兽,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雪兽已经被杀死了,所以北荒雪原的封锁也就等于破灭了!”何易双目圆睁,看着那壁画上的参天古树,凄厉的吼道:“是修真者!他们从寂海之外而来,入侵我所生活的大陆,控制我们的家国,残害我们的人民————他们自称圣仙,会使用五行仙术,可呼风唤雨,召火控水,雪兽玄冥便是被他们围剿而死的!我猜测,他们下一个目标点,肯定就是蛮荒界!” 何易联想到“蛮族血丹”对于洪敬的作用...... 那些从修真大陆而来的仙人,之所以率军围剿雪兽,最终目的肯定是为了踏平蛮荒,掠夺这些东西! “是仙族?这更不可能!”蛮族巨人的幻影似乎吓了一跳,厉声道:“当年神隐一战的亡魂尽数被封入寂海,形成五煞鬼族,牢牢的将仙族封印在寂海之上,他们根本不可能突破鬼族的封锁!” 参天古树同样说道:“寂海中的煞气天生克制仙族,便是最为弱小的煞鬼,都能给仙族带来极大的伤害,他们绝对不可能突破鬼族的封锁!” “正如你们不可能突破风、雪、雷、云四兽的封锁一样!” “正如我们蛮荒界的人,绝不可能走出这片雪域一样!” “你在说谎话!胆敢破坏神祇的规矩,必须接受惩罚!拿命来吧!” 巨人幻影表狞恶,舞起手中巨大的利斧,便朝何易挥砍而去! “我没有说谎!修真者的强大,绝不是你我两界所能抗衡的!若不重视,迟早会有灭顶之灾!” 何易的体被树根缠绕,动弹不得,眼见那大斧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何易几乎要绝望了,只是本能的求生**,还是让他大声喊道:“现在就有仙族的傀儡,正在外面屠杀你们的族人!若是不信,你们大可亲自去看!” 獬将军也道:“是啊!两位祖神大人!现在就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修真者,正在屠杀蛮族的同胞!” 虎无归喊道:“祖神大人!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如果再耽搁,还会有更多的百姓被屠杀!” “......” “说谎!神祇留下的封锁,绝不可能被人打破!” 那蛮族巨人的幻影避耳不听,手中巨斧丝毫不减速度。 何易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便在这时,一道黑影掠过,那柄巨斧戛然而止。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 何易忽然觉得上一松。 他再次睁开眼睛,却诧异的发现,原本缠绕在自己上的粗壮树根,此刻已然转移到了那柄巨斧之上,阻止了巨人幻影的攻击。 “树祖大人,您这是......”巨人幻影诧声道。 “先不要妄行杀戮......我能感受到外面有种令人不安的气息,正在扰动我的命脉。”参天古树很是严肃的说道。 树的命脉,自然就是根部。 它在这片疆域生存了上万年,其根须遍布整个蛮荒大陆,这片大地上所发生的一切事都逃不过它的感知。 而巧不巧,此刻正在外面兴风作浪的洪敬,又正好是一名土行修士。 所使用的土行仙法,无论是地裂压山,还是飞石卷沙,都会在不经意间改变地貌。 这自然会触动树祖深深扎入地下的根部。 “什么?!难道封锁真的被突破了......” 闻言,那巨人幻影顿时变得神色肃然,戒备的望向不远处的大门。 “让我将其捉回古庙,一看便知!”树祖开始扭动躯,大地颤动...... ............ 另一边,洪敬好不容易将复生的亡者全部解决,便撞上十数名强大的妖族部队。 这一批援军,正是獬将军等人从路过的那些村子里抽调出的人手。 双方酣战一处,数百回合,不分胜负。 洪敬虽有仙法作为依仗,奈何被复生的亡者消耗了不少的灵力。 而妖族的攻势又十分猛烈,叫他根本抽不出时间,去酝酿强大的仙门秘术。 况且,妖族大多皮糙厚,便是不小心挨了几下普通的仙法,也不足以致命。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不久后,大量的蛮族战士和巫师加入战场,巫师们开始齐声吟唱某种未知的神秘巫咒。 血丹,蛮族之力的源泉。 平时一直都会沉寂在蛮族之人的体内,只有在这种巫咒的催动之下,才会彻底激发。 如血一般的雾气从那些战士们的体内散发萦绕,他们的肌开始鼓涨,双眼渐渐被一层杀戮的**所覆盖。 在血丹的加持之下,他们的力量与速度增长了数倍不止,投掷出的长矛,竟拥有了足以破开洪敬护体灵气的力量,也能在一定程度之上对其造成损伤! “不妙了......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弱,必须先找一处清净之地恢复灵力,如果再这么消耗下去,迟早会被这些人耗死。况且现在已经搜集到了足够多的蛮族血丹,待自己将其部吸收了,再重新杀回来不迟!” 做好打算之后,洪敬便不在留手,全力调动体内剩余的灵力,在周数十丈之内形成一道道蕴含着爆炸般威力的灵力浪潮,将周围的妖族勇士和蛮族战士尽数卷入其中! 在无法以唱咒的形式来酝酿仙法时,直接运用灵力进行攻击,无疑是最快速、最霸道的手段,但对于灵力的消耗,同样要比仙法多的多。 一招之下,洪敬体内的灵力直接便被耗去六成。 “等着吧!本尊早晚将你们杀尽!灭族!” 洪敬愤怒的撂下一句狠话,紧接着施展遁地之术,整个人瞬间没入地面之下。 喀......喀喀..... 这时,就在洪敬消失的地面之上,忽地响起几声轻微的碎裂之音。 伴随着这种声音的出现,洪敬突然发现,自己遁入地下的体,竟然无法自由行动了...... “嗯?怎么回事!” 他来不及疑惑,顿觉有一股巨大到根本无法抗拒的拉扯力,直拖着他的体向后飞移,在地面下拖出一道极长的裂隙。 巨大的压力疯狂挤压着洪敬的体,很快便将他的长衫衣袖撕扯破裂。 先前收集在袖囊中的蛮族血丹,一颗颗的从他的袖中脱离而去,“哒、哒”地跳跃着落在地面之上,如同散落的血泪。 “不!我的血丹......我的宝物!” 洪敬眼睁睁看着,想要伸手去抓,只可惜晚了一步。 数道粗壮的树根如同洪流一般,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 ...... 砰! 古中央的地面上,突然破出一处黑漆漆的地洞,紧接着,便见数道粗壮的树根从那地洞中探出。 其上束缚一人,正是洪敬。 “是你!又是你这丧星!当初就该直接将你千刀万剐!” 树根重新舒展开来,那洪敬一眼便看到了前方的何易,疯狂地挣扎着体,双目几喷出火来。 他现在心里无比的后悔,若当初直接将何易杀了,根本不会出现如此多的变故。 “你们又是何方神圣!” 洪敬紧咬牙关,警惕的看着那一人一树的幻影,暗自着酝酿仙法。 虽然体内的灵力所剩不多,但也足以让他唤出一条地龙出来。 “神重地,岂容你在此撒野!” 树祖感知敏锐,很快便发现了洪敬的小动作,将束缚着洪敬的树根快速收紧,只听一阵霹雳吧啦的碎裂声,那洪敬周的护体灵气骤然碎裂,溢出的灵力在这座黑暗的神庙之中显现出点点星芒。 巨大的收紧力,令洪敬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直接晕了过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75章:诸事落定 蛮族巨人幻影伸出巨掌,将那破碎的星芒抓来几颗,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神色即刻变得严肃。 紧接着与树祖点了点头:“看来是真的......这的确是仙族灵力!” “虽然早就料到有此一天,可没想到,居然会是最不可能突破封锁的的仙族,率先打破了神祇所留下的平衡......”树祖十分忧虑的说道。 当初神祇划分十界,大多都是以“力量压制”来进行封锁。 比如何易所在的世俗大陆,其边界被风、雪、雷、云四方圣兽看守,所使用的便是绝对的“力量压制”。 人族不过百年寿命,穷其一生,就算再如何锻炼,在那四方圣兽的面前也不过蝼蚁之力,根本无法突破封锁。 比如蛮族。 树祖根须遍布整个蛮荒,其身上所结出的果实养育了大半个蛮族,所以被尊为祖神。 并且,身为上古神祇亲手所种下的先天神树,只要树祖想做,顷刻之间便能毁灭整个蛮族大陆上所有的生命! 当然,这两种方法也仅限于封锁弱小的种族。 对于拥有无限寿命,修为上限可以达到无限高度的仙族来说,这两种办法就不可行了。 因为,没有任何生命,敢说能够彻底在力量上彻底压制仙族。 所以,上古神祇们只能通过“先天克制”的方法,将神隐一战所遗留的死灵们投入寂海之中,形成绝对克制仙族之力的煞气,方才能够将仙族封锁。 按理来说,这种先天克制的封锁是永远无法突破的,可现在,仙族之人居然走出了寂海,来到了其他的世界。 “这下可不好办了......若是仙族大军来袭,只怕我这身老骨头,都要被他们啃食干净。” 这不得不让树祖万分的担忧。 凭借仙族这种“没有上限”的天生优势,一旦给了他们足够多的时间修炼,十方世界将没有任何生命能够抵挡仙族的入侵。 “树祖前辈!如您所见,眼前这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仙族。”何易指着晕厥过去的洪敬,解释着说道:“此人本是我炎黄一族的凡人,只是被仙族之人培养,方才拥有了修行的能力。” 从这三位蛮族的祖神口中了解到一些有关于十方世界的过往与秘密之后,他心情沉重。 因为,这祸水真正的源头,其实来自于世俗,更来源于自己。 仙族,并不是主动突破封锁。 而是他与父亲,亲自将仙族之祸引入世俗之中的...... “错在于我,而不在天下!” 噗通! 何易整理衣衫,十分庄重的朝着两位祖神深深跪了下去。 紧接着,便将十多年前,那一段寻仙问药的往事,与他们三位缓缓道来。 包括一年前源真等人围剿雪兽之事,以及世俗界在这些年里所发生的事情。 他心中虽有万分愧疚,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 他必须竭尽所能的,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弥补回来,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此事错不在你,而在于帝王之欲。倒是你,孤身一人,却要背负如此沉重的罪孽,也算是有心了,起来吧!”蛮祖幻影沉声说道。 他乃是蛮国第一任蛮王,最能理解这种希望永世统治国家的欲望。 相比来说,倒是何易这颗哪怕天下负我,我亦不负天下的赤诚之心,更能触动蛮祖的内心。 “据你所言,仙族之人还没有彻底脱离寂海鬼煞的封锁,只能通过那通天祭坛来缓慢的转移,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树祖说道。 “虽说真正的仙族之人并不多,但他们已经在世俗扶植起了大量的傀儡,我所在的国家已经被他们牢牢控制,下一步,早晚会将目标转移至其他的地方。他们之所以围剿雪兽,或许就是为了日后入侵蛮国而做准备。”何易怅然叹了口气,朝着两位祖神深深拜了下去,“晚辈斗胆,在此恳求两位前辈帮忙!” “帮你?” 树祖闻言一怔,“你也看到了,蛮祖乃是图腾之身,根本无法离开这座三神古庙,至于我这把老骨头,早已在此扎根,又如何能帮你?” “晚辈希望......能够将妖族迎回世俗!” 何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仅仅依靠一族之力,想要对抗强大的修真者,实在太过艰难。就算最终能够成功,世俗也会尸横遍野。 当初绿林起义,六十余万大军,一月之内尽数埋骨皇城之外,无数的尸体堆砌成一座座大山,延绵数里。 这对于整个世俗来说都是一记警钟,也从那时候起,世俗凡人的反抗之心,被彻底泯灭,整片世俗大陆,也彻底沦为了修真者的“饲场”。 何易手中虽有兵马数万,却迟迟不敢用来对付修真者,便是因为如此。 因为,惨胜不如不胜..... 所以,他必须联合一切有可能联合的力量,共同对抗修真者,如此,放才能够增加胜算,也能减少世俗界的损失。 而妖族本就属于世俗,此时回去...... “混账!你在胡说什么!神龙大人乃是我蛮荒的守护神,凭什么跟你回世俗界!”巨人幻影顿时大怒! 他乃是蛮荒界中的成就最高的一任蛮王,曾与五爪神龙并肩作战,深深明白神龙所率领的妖族的强大。 虽然龙已经死去,但这条龙魂,以及龙的威严仍旧存在于蛮荒界中,再加上妖族之人强悍的力量,足以震慑蛮荒各处的凶兽。 倘若失去了神龙及妖族的庇佑,蛮荒百姓的生活又将变成往日血淋淋的面貌...... 何易凌然不惧,道:“二位祖神!你们应该知道,世俗、蛮荒之间的封锁既然已经被打破,那些仙族的修真者早晚会入侵这片大地!与其将战火烧至蛮荒,倒不如让我迎妖族返回世俗!以世俗为战线,亦可保蛮荒太平啊!” 树祖冷哼一声:“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你世俗物产丰富,因而被仙族入侵,我蛮荒大地无比贫瘠,他们为何要来这里?” 何易并没有否认事实,点头说道:“修真之人,之所以会入侵我的国家,是因为我世俗之中拥有大量能够提升他们修为的灵产————此灵产,仅仅只是些许草木而已。修真者去我国处掠夺草木,尚且不是大难,至草木掠夺干净,他们自然会将目标转移至别处。我想,与我国距离最近的蛮国,定然会是修真之人的下一个目标。” 说到这里,何易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这灵产二字,对于贵国的概念则完全不同。蛮族血丹,妖族内丹,这在修真之人的眼中同样属于灵产一类,所谓‘吾之草木,汝之性命’,一旦修真之人跨过疆域,那对于贵国便是赤裸裸的屠杀,此乃灭族之患!” “屠杀,灭族?哼!你未免太低估我蛮国的实力了!”蛮族巨人目光凶恶的说道。 “诚然,无论是蛮族还是妖族,都是十分强大的存在,这一点我不否认。”何易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很是平和的说道:“然而战斗是一方面,战损的代价以及战胜的收获,又是另外一个方面。蛮荒蛮族与凶兽厮杀,是为食物,为繁衍而战,战胜可收获食物,哪怕战败,也能够埋骨英雄冢中,收获殊荣。但若与修真之人战斗呢?您身为蛮祖,可有考虑过这一点?” 与修真者的战争,无论最终是胜是负,所要付出的代价都是极大的。 尤其蛮荒蛮族。 若日后,这里真的被修真之人入侵,一旦失败,灭族灭国。 退一步讲,就算最后真的击退了修真者的侵略,那他们所剩余的兵力,还能否经得起一次凶兽的暴动? 要知道,这里可是充满了各种凶兽的蛮荒大陆,而不是四方安逸的世俗大陆! “是啊!蛮祖大人,这位何易小兄弟所言非虚!”獬将军指着被树祖牢牢控制的洪敬,道:“我亦亲眼所见,此人连续屠了两座蛮族的村庄,将血丹全部掠夺吸收,数日之内实力暴增数倍!倘若多来几人,边界早晚失守。此时事关重大,依我看,还是先唤醒我先祖神龙的龙魂,由他老人家做决定吧!” “......” 蛮祖和树祖相互看了看,四目相望,却是一阵沉默。 半晌后,树祖首先开口道:“神龙大人......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也不知是何原因,这几年,神龙大人的龙魂变得越来越虚弱。我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什么!” 闻言,何易与獬将军皆是一惊。便听獬将军道:“怎么会这样?我先祖可是真正的五爪金龙,有神祇之位可保龙魂不灭,怎么可能会死?” “可事实就是如此。我已用本源的生之力替龙魂治疗,但也只能减缓虚弱的速度,根本无力回天。”树祖很是遗憾的说道。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何易沉思片刻,道:“如果猜的不错,龙魂应该是十二年前开始变得虚弱的吧?” 树祖点头说道:“不错,确实是从十二年前开始的!” “果然如此......”何易叹了口气,“龙,乃我世俗之图腾,牵扯整个世俗界的气数命脉。也可以说,世俗强则龙魂强,世俗弱则龙魂弱,世俗亡则龙魂亡。十二年前,那正是修真界入侵世俗界的时候......” “......” 听何易这般说,树祖一时间也没了言语。 他与神龙相识上千年,又怎会没听说过龙与世俗的关系? 只是...... “我不相信!”树祖与蛮祖同时说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世俗真的如你所说那般,我们自然会唤醒龙神大人!” “獬真,虎无归!我且代表神龙大人,命你二人为先锋哨探,跟随此人前往世俗,查明情况!” 言罢,数祖开始疯狂的扭动根部,将何易、獬将军等四人牢牢束缚,紧接着拖入地面之下。 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何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蛮荒边境的某处村庄......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76章:重返斛阳 两个月后,北荒雪原,世俗边界。 当何易的脚步再次踏入这片熟悉的地域,心中由衷的升起一股无比亲切的感觉。 到底是家乡的滋味,让人倍感安心。 从练气宗到蛮荒界,在北荒雪原中一来一回,便过去数月,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斛阳城有没有什么变化。 还有这天下...... “獬将军,虎兄,不如你二人先与我同去斛阳,稍作休整,如何?”在告别蛮荒的护卫队后,何易同后的獬真以及虎无归说道。 他们受二祖的嘱托,跟随何易来到世俗,一面提前熟悉世俗的环境,一面了解修真之人的况。 对此,何易自然表示欢迎,倘若他们能够临时加入斛阳,那就相当于凭白得了两员大将,何乐而不为? “何易兄弟,我二人的相貌与世俗迥异,还是不跟着你了,至于调查世俗这件事,我们自有办法。”獬将军说道。 他二人就算化作人,也一样会显露出妖族的特征,若不小心隐藏,很容易便会被人发现。 “我这里有一块獬豸尾甲,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可捏碎此物,我和虎无归定然在第一时间赶去支援。” 獬将军将一块绿色的鳞片交给何易,道了一声保重,便自行离去。 何易默默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许久,轻声说了句:谢谢。 跨过边境,何易、李良玉二人一路朝着南面最近的平原县而去,准备租一辆马车赶路,也好尽快赶回斛阳。 但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没走多久,前方的视野线上,便出现了一支浩浩的队伍,其内遍布旌旗,迎风烈烈,旗上大多书有“裴”字,也有少部分书写着“江”字和“贾”字。 “主公,前方可能是裴东大哥和我们的斛阳军!”李良玉注视那旌旗片刻,很是兴奋的说道。 在外面奔波数月,度过危险无数,猛地见到自家亲人,那种激动的感觉简直难以言表。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何易一拍脑袋,恍然说道。 数月前,因为蛮荒细的事,他特意让斛阳军尽数出城,在北荒外围拉起延绵的阵线,以壮声势。 为此,还不惜让廖钱中往当阳城跑了一趟,又借来兵马数千,粮草无数,以备不时之需。 但现在的蛮荒,已然成了自己的“盟友”,后方腹地得以安全,自然也不用在做这劳军耗粮的事了。 正想着,便见一队人马从那大军之中分离而出,由一小将率领,携“贾”字先锋旗,朝何易这边狂奔而来。 “小绍!是我们,是我们啊!我们回来了!”李良玉不停的向前挥着手,大声喊道。 呼啸的寒风,很快便将这声音传去。 “主公!良玉!” 那马上的小将闻言,显得很是激动,纵马飞至,却是噗通一声,跪于何易前,双膝深深陷入雪中。 两眼通红,声音沙哑———— “主公!您终于回来了!” 此人正是贾绍。 “少将军!” “主公!” “......” 裴东与江胜等人同样快速赶来,见到何易,亦是眼眶泛红,显得很是激动。 何易一一将他们扶起,笑道:“怎么,这才不到百不见,就受不了了?后若是让你们常年驻扎一城,那你们岂不是要得相思病吗?” 听何易说的有趣,众人顿时一阵大笑,冲散了些许久别的伤感。 几人暂回大营,小叙一番。 不久后,裴东建议让何易先回去,表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 “难道斛阳出什么事了吗?”对此,正准备同众人把酒言欢的何易,表现的很是疑惑。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顿了顿,裴东继续说道:“只是以前的那些斛阳旧官,似乎开始在背地里酝酿什么谋了。” ............ 斛阳城,太守府内。 公良雎正伏在一张侧案之上,埋头处理公文。 经过这段时间的安稳发展,流民之患已经完全解决,民生安定。 财务方面,有仙当这只专下金蛋的母鸡在侧,自然也不用继续发愁。 至于农耕、水利方面,城外大片新的农田正在准备开垦,水渠的修建也已经提上了程,目前虽然还没有看到太大的成效,但在不久的将来,定然会有具有极大的作用。 这些是好的方面。 至于隐患,仍旧藏于暗处。 “云义,你找我?” 不久之后,廖钱中进入太守府内。 他似乎刚刚办完什么急事,满额都是汗水,进屋之后,抓起一壶冷茶便往嘴里灌,直至肺部气息全无,这才将那茶壶扔下,大口喘着气。 “你做什么去了?怎么累成这个样子了......”公良雎颇觉有些好笑,心想这老廖平时也是个喜怒无形的人,怎么今天如此失态。 廖钱中一股坐在公良雎对面,道:“别提了,上次主公托那渤海高家送了一封书信给我,说李家村的废墟附近有大量灵产埋在地底,我派人搜寻了两个多月,几乎将那一带挖空,这几方才有些进展————你猜找到多少?” “哦?难道比你仙当里的存货还多?”公良雎笑着说道。 “那倒没有。” 廖钱中摇了摇头,仙当中的东西虽然不多,但那都是顶级货色,可不是一些下品灵产何易相提并论的,他伸出三根手指:“那地方目前已经搜出整整三千箱灵产了,而且废墟的清理还不到一半,等搜查完毕以后,估摸着至少也得有八千箱灵产,几乎等于五个赵家的全部家底了!主公真乃神人也!” 这不由得不让廖钱中兴奋。 他苦心经营了小半年的仙当,也不过赚取灵产五百余箱,这点东西,最多也就只能雇佣三到五名了然境中期的普通修士。 按照这个速度,若要去其他的郡城发展仙当势力,少说也要两年的时间。 可现在凭空多出八千箱灵产,这就大大缩短了廖钱中的规划。 也就是说,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大肆募集四方散修,随时都可以潜入其他郡城,建立第二家、甚至是第三家分当! “如此甚好!若仙当能够快速壮大,我们后亦能减轻不少负担。” 仙当,是何易手中最具潜力,也是最为秘密的一张王牌。能够快速成长,公良雎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的。 但他与廖钱中的经历不同,对于修士的问题来说,更多的则是担忧,因此,他不得不提醒廖钱中一句:“修士寿命极长,对于你我这般不到百年寿命的凡人来说,大多都无忠诚可言,更别谈义二字。所以发展虽好,但在募集人选时,一定要慎之又慎啊!” “修士重利而不重义,这个我自然明白。不过仙当的规模暂时还没那么大,一切还都控制的过来。”廖钱中话锋一转,道:“对了,你这次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公良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还是之前拜托你的那件事。那个孙戴......以他为首的斛阳旧官,这段时间来往频繁,听说今又四处在发请柬,宴请那些旧官到他府中小聚,也不知道背地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哼,难道他们还敢造反不成?”一提起那些旧官,廖钱中心里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最近太守府的库房刚刚多出些余盈,那些旧官就立即跑来讨要以前的太守刘仪所欠下的俸禄。 可那是前任太守刘仪欠下的,与现在的太守府有何关系? 非但如此,他们还以推举贤才为名,想要大肆在斛阳城中安插亲信,被拒绝了几次之后,便开始心生不满,故意懈怠公务制造麻烦,并且以缺乏人手作为理由向太守府施压...... 实在是可恶至极! “主公在时,他们自然不敢造次。可如今主公数月未归,那就不好说了。”公良雎摇了摇头说道。 何易去练气宗参加竞宝会的事,此时还是个不能外传的秘密,对外只是说外出游历,考察民生,可这终究只是个托词而已。 这么长时间看不到人,那些斛阳旧官难免会想到别处。 现在斛阳虽说有大军数万,但是为了镇守北荒边疆,防止蛮国入侵,基本都派遣出去了,从当阳城借来的数千人马也都派出去了。由裴东、贾绍亲自领军,甚至还让江胜带了数十名仙当的修士过去。 如今斛阳城中只剩下三千多的守军,又无大将镇守,公良雎担心,如果一旦出现造反的况,恐会引起动。 “云义放心,我早已在孙戴等人边安排了眼线,一旦抓住他们作乱的把柄......”廖钱中一边说着,狠狠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即刻快刀斩麻,宁杀错,不放过!这群蛀虫,杀之一了百了!” 廖钱中深谙报的重要,早些年便以贩卖斛阳报为生,在掌握了仙当这股力量之后,获取报的方式与速度也更加的迅速。 现城中各处,基本都有他的眼线,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可冲动!”公良雎连忙制止,道:“你所说的,我又何尝不想?那些人虽然可恨,却多少有些才能,若全杀了,这一城六县,十几万的人口,谁来治理?” 他伸了个懒腰,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一人已任三职,还要临时代理太守的职务。若再多,怕是要活活累死喽!现在还是人手不足啊!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主公当初的烦恼......” 主公啊,你到底在哪儿?公良雎忍不住想道。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77章:斛阳风波 斛阳城。 孙戴府邸门前,正是一片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来往宾客如云。 “感谢各位同僚,百忙之中前来参加老母的寿诞,我孙某人真是不胜荣幸啊!哈哈哈......” “孙大人,贺喜贺喜!” “恭祝孙老太寿诞!今天孙大人可要陪我们痛饮一番啊!” “应该的,各位请快入座!” “......” 那孙戴前挂着一串红结,亲自站在门口迎接来往的宾客。 表面上虽然笑的切,但目光却是时不时瞄向旁侧的两名,正在收回请帖的家仆。 那请帖的外部,被一层淡金色的纸张所包裹,拆开之后,方才能够看到内部真正的请柬。 分为两种:一种是大红色纸,上书一个“请”字。另一种则是浅红色纸,上书一个“邀”字。 对于手持不同请帖的人,待遇也不尽相同。 他们对于请帖的筛查十分严格。 手持红色“请”字帖的人被统一安置在了正府,而少数手持“邀”字帖的人,则在几位家仆的引导下秘密进入侧院,也不知背地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你们几个,先在这里守着,等宴会开始,就好酒好菜招待,若有人问起我来,便说体抱恙,先去休息了,明白吗?都给我机灵点,这件事不容出现任何差错!” 过了片刻,孙戴特别吩咐了那几名仆人一声,随后警惕的往周围看了看,就要往侧院里去。 便在这时,不远处忽地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呦!这不是孙戴孙大人吗?恕廖某记不佳,不记得今天是什么大喜的子......我看你宴请的大多都是诸位同僚,却为何偏偏不请我啊?难道,你是看不起我廖某人吗!”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正停在孙府门前。 前方的车夫掀起帷帐,车内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廖钱中。 见状,那孙戴的脸色有着一瞬间的变化,但他也算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很快便又恢复了过来,低声笑着迎了上去,说道:“原来是廖主簿......实不相瞒,今乃是家中老母的寿诞。下官前几令人外出发帖,也曾送至贵府,可谁知廖主簿一连几都不在家中,所以就......嘿嘿,廖主簿可千万不要怪罪,下官这就给您一封新的请柬。” 孙戴陪着笑脸,心里却是将廖钱中狠狠骂了一遍,心道,这家伙不是好几天前就出城办事去了吗?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还真他娘不是时候啊! 在这斛阳城中,若何易不在,那他的顶头上司,也就只有公良雎、裴东和廖钱中三个人了。 公良雎是个谦谦君子,习惯于将一切事摆在明面上解决,虽然智慧过人,但却从不屑于耍什么谋诡计,所以不用防备。 而裴东此人,在孙戴眼里也就只是一介武夫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唯有这个廖钱中......着实让孙戴无比的忌讳。 表面看起来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可若真耍起狠来,那可是比他见过的所有人的手段,都要毒辣的多...... 最重要的是,孙戴知道廖钱中有个叫做杜刀的好友,乃是一名实力强大的修真者...... 所以,就算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触廖钱中的霉头。就算无法在明面上对付自己,也能在背后对自己捅刀子......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谁知道你是发柬,还是发?本官事务繁忙,可不似孙大人那般清闲!”廖钱中哼了一声,目光如一柄尖刀般狠狠割了孙戴一眼,随即跨下马车,径直走向旁侧一处小摊,讥讽道:“本官只是来吃一碗阳面而已!瞧给你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言罢,他还真就往那摊位上一坐,吩咐伙计端来一碗白面条,一边冷冷盯着孙戴,一边开始狼吞虎咽,将那面条嘬的溜响。 清理了一天的废墟,东奔西走指挥调度,他确实也是饿极了。若不是公良雎紧急从城外唤他回来,他连一碗面都没得吃...... “这......” 当着周围这么多同僚的面,被廖钱中讥讽了几句,那孙戴很是尴尬的杵在原地。 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更不敢出言顶撞廖钱中。 那模样,就像是吞进了一只活苍蝇似的,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既然廖主簿还有要事再,那下官就先招呼其他宾客去了......” 孙戴暗地里仅仅捏起拳头,一边说着,转过去,那双眼睛的深处,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等着吧!马上就让你们全部完蛋!”孙戴心中愤恨的吼道。 ............ 一碗白面,廖钱中吃的满头大汗。 自从跟随何易,领了这斛阳城的官衔之后,他的材又滚圆了几分,尤其肚子的部分,放松的时候,那简直就跟一个怀胎六月的妇人似的。 再配上他那张颇为憨厚的脸,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活生生的弥勒佛。 扔下筷子,廖钱中满足的拍了拍肚皮,却也不走,又问伙计要了第二碗阳面,紧接着便与驾车的车夫使了个眼色。 那车夫点了点头,随即便开始轻轻挥动手中的马鞭。 看似漫不经心,但那手势却暗含规律,似乎在向某人发出某种信号...... 不久之后,远处忽地传来几声清脆悦耳的鸟叫之声。 那车夫的脸色也是跟着一变,迅速走到廖钱中旁,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大人,事有变。下面的兄弟们并没有真正混进孙府......报上说,那孙戴送出了两种不同的请帖,有一批人被他秘密送至了侧院。那里的看守非常严格,兄弟们暂时还没有办法混进去......” 这车夫是廖钱中所打造的报体系中,专门负责监视这些斛阳旧官的报头目。 他们这一批人精通口技、易容之术,极善伪装,常常扮做各种不起眼的下仆,在斛阳各个大小官吏的府中都有渗透。 孙戴府中当然也有,但这家伙明显防着一手。 这更说明了内里正进行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混进去?你们怎么办的事!” 廖钱中眉头一皱,略带责怪的瞪了那名车夫一眼,低声道:“连请帖这种东西都分辨不出来吗?以前穷苦时尚且机敏过人,怎么现在条件越来越好,反而失了眼力?” “是属下的错!”车夫连忙承认自己的失职,小声说道,“也是那孙戴留了一手,送请帖时,在另外裹了一层金纸在外,兄弟们一时大意,所以才会......”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非要责怪你......以后做事注意点,千万不能在主公面前丢了我们万通门的脸面!去,联系另外的兄弟,半个时辰之内,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混进去!”廖钱中沉声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那车夫应了一声,连忙小跑着离开。 ............ 随着来往宾客越来越多,孙戴府中很快变得闹非凡。 廖钱中就在门外的小摊上坐着,慢慢悠悠的吃下两碗白面,也不离开,目光一直盯着孙府内处,脸上挂有一层淡淡的冷笑,似要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之所以会来这里吃面,目的便是要将孙戴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上。 如此,他的人方才有机会趁虚而入,混入那处侧院。 “这个廖钱中,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计划不成?” 孙戴藏在大门内侧,时不时向外看上一眼,想要等待廖钱中包餐之后离开。 可让他无奈的是,廖钱中一连吃下两碗面条,但却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又问伙计要了一壶清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渐渐地,孙戴额上便见了汗,只觉心神不定。 那廖钱中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他的上,如果就此舍弃宴会上的宾客,直接进入侧院,恐怕更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正院的宾客越来越多,而门外的宾客却是越来越少,孙戴所邀请的人基本已经到齐。 不久后,一位青衣仆人走了过来,低声在孙戴耳边说道:“大人,这人都已经到齐了,那廖主簿却又不走,您看我们......” “你先去侧院安置诸位同僚,我先招待正府的宾客,等廖钱中走了再说!”孙戴烦躁的挥了挥手,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一直都在廖钱中上停着。 “是,大人。”那仆人躬的说道。 在弯下腰的同时,他的目光同样瞄向廖钱中的方向,很是隐晦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快速走向通往侧院的小路。 “哼,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我们走!” 见自己手下的兄弟成功混入侧院,廖钱中心中大定,表面上却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骂骂咧咧的瞪了孙戴一眼,重返马车之上,张扬而去。 见他离开,那孙戴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赶忙吩咐周围的家仆将府邸的大门关闭,紧接着直奔侧院小路而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78章:秘密接见 天色越来越晚。 孙府侧院的一处厅堂内,大门紧闭,熏香缭绕。 十余位斛阳官吏分别坐于两侧,相互之间小声的交谈着,略有嘈杂。 他们也是来此之后,才发现请帖的不同之处,并不清楚孙戴叫他们来这里的意思。 说来也是奇怪,今日本是孙戴设宴款待众人,按理说应该坐在大堂的主位之上,可他却偏偏在席间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故意将大堂上的主位留了出来。 “孙大人,今日难道还有其他重要的客人吗?”过了片刻,有人忍不住问道。 孙戴闻言,自己饮下一杯闷酒,很是闷闷不乐的说道:“今日家中老母寿辰,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说起此事。可是......唉!实在是不值啊!” 言罢,孙戴一声长叹,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愁苦。 这下,周围的一众官吏更是诧异,其中一人连忙道:“不知孙大人因为何事发愁?此处都是旧日同僚,又无外人,不妨说出来听听......诸位若能帮上忙,自然会尽绵薄之力。” “是啊!孙大人,何故委屈自己?大家共事多年,已是挚交,哪里还分彼此?” “没错,孙大人到底有何事?直接说出来便是,让大伙替你分分忧......” 众人纷纷应道。 “我并非是在为自己发愁,而是替在座的诸位发愁啊!” 见周围众人出言支持,孙戴又凭空多出几分信心,神色却是越来越凄凉。 片刻后,哀声说道:“唉!想当初刘太守在位时,对我等倍加信任,视我等为心腹之人,言无不听,计无不从......可如今刘太守被那何易所害,城池亦被夺去......我等恪尽职守,不但不被重视,反而屡次遭受打压。如此以往,我等非但官位不保,性命也将不保啊!” 这一席话说出,周围众官顿时沉默下去。 诚然,自从何易坐上太守的位置以后,很快便将一些重要的职位悉数分给了公良雎等人,可谓包揽大权,就连最晚来到斛阳任职的秦光和李艾也都得到了重用,却偏偏不理会他们这些旧日的官吏。 非但如此,在何易占领斛阳的初期,因为无钱无粮的原因,就直接将城中所有官吏的俸禄全都砍去了一部分,并且在资金充足之后也仍旧没有恢复。 这自然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可是惧于何易的威严,敢怒也不敢言......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我们毕竟只是一介文官,手中并无实权啊......” “是啊!那何太守手握大军,你我与之抗衡,岂不是以卵击石吗?” “我早已将那何易杀太守、夺郡城一事,秘密写信给戎阳城州牧大人,可是半年过去,还是杳无音信,料想是被他派人截去了......” 众官纷纷叹息。 砰! 见众官对于何易的不满全部被激发,那孙戴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道:“所以,我才会以设宴之名叫你们过来————各位同僚,实不相瞒。戎阳城州牧大人的使者,现就在我府中做客!” “什么?难道州牧大人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倘若州牧大人出手,那奸贼何易必然命不久矣!我们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惊,随即手舞足蹈,兴奋之色难以言表。 那何易之所以能够稳坐太守一位,无非是极为严格的封锁了消息,所以外界并不知道斛阳城多了一个反贼的事情。 如今事情败露,且看他还能蹦跶多久! 便听孙戴道:“一会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我相信使者大人一定会给我们做主的!” 话音一落,他即刻向外招了招手。 门外候着的家仆得令,连忙退去。 不久后,将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请了进来。 戎阳城派来的使者! 见状,这屋内的所有人同时站了起来! “下官孙戴,恭迎使者大人,请使者大人主位就坐!”孙戴带头说道,将那使者引向大堂正中的主位。 “恭迎使者大人!”众人齐声应道。 那使者一身火色绸衣,头戴玉冠,剑眉星目,肤色白皙,端的是一表人才,天庭饱满,看上去颇具贵人之相。 年纪轻轻便能被州牧大人看中,自然是锋芒毕露。 轻咳一声,尽显傲然之态。 那使者一脸傲相,问孙戴道:“本官昨日便来此处传令,你们为何迟迟不让斛阳太守来见我?反倒在此处设宴,到底有何居心?” 那孙戴率领两侧官吏,纷纷朝着使者跪了下去,表情诚惶诚恐,齐声道:“非是下官不肯,而是本城太守早已被逆贼诛杀,城池也被夺去,还请使者大人替我们做主,替刘仪太守报仇啊!” 他们开始一个劲的诉说何易的“暴行”,说他是如何用奸计夺走城池,又是如何残忍的杀死前太守刘仪的,如何贪财,如何专横,反正就是一通瞎编乱造。 说到激愤时,甚至有人低声哭了出来。 “哦?竟有此事?” 那使者眉头一挑,怒道:“如此重大的事情,你们为何不及早向戎阳城汇报?反而到了这个时候才说!” 孙戴以头抢地,哭诉道:“非是我等不想,而是从那何易自领了太守一职后,便一直派人暗中监视我等,实在无法向大人汇报情况啊!” 另外一人同样叩首说道:“是啊大人,我们半年前就有写密信给州牧大人,但都被何易那贼子半路给截去了!” 使者闻言,眉头更皱。 略做沉思,却是冷哼一声,说道:“没想到州牧大人管辖之地,竟然会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情......无妨,本官这便去太守府一趟,如若老实交出城池倒也罢了,若不老实......哼!本官就拿他项上人头祭奠刘太守!” 那使者言语狂妄自负,似乎对付一个太守,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听在孙戴等人的耳中却是变了味道。 他们深知何易手段的厉害,连忙劝阻道:“大人,千万不可冲动啊!那何易早已掌握大权,手中现有精兵三万,所向披靡!若大人轻易露面,只怕他会对您不利......依下官看,还是请州牧他老人家亲自出手比较好......” “胡闹!这种小事,岂能惊动州牧大人?丢失城池,屈身事贼,如果州牧大人怪罪下来,这个罪名你担得起吗!”使者厉声呵斥道。 “下官不敢!只恐大人出事,就再也没有人能救我们了......”孙戴战战克克,不敢言语。 “好了,起来吧。此事不必担心!”那使者漠然看了他一眼,心思一转,也知道这一众官吏在担心什么。 他口中默默叨念了几句咒法,只见一股无名之火,急骤从孙戴等人跪下的地方蹿了起来! 那火苗原地腾起四尺余高,遍布整个大堂,却是没有伤到孙戴,亦没有点燃任何东西,只是将他们从地上惊起,连连后退了数步。 其对灵力的控制,已经达到了如此精妙的地步,由此可见,修为必然不浅。 “修......修真者!使者大人,您居然是一名修真者......”孙戴大为震惊。 “少见多怪!本官乃是州牧大人亲传弟子,你有何异议?”那使者满脸傲色说道。 世俗之中,虽然明令禁止朝廷官吏修行,但也不是每一座城池都要严格恪守。 比如戎阳城。 戎阳乃是戎州牧源真的居住之地,自然也要与戎州境内的其他几座城池有所不同。 戎阳城的官吏可以修炼仙法,但必须经过州牧的同意的才行。 看到眼前这位使者大人竟然是一位修真者,孙戴顿时信心大增。 他连忙说道:“使者大人,那何易数月前出城,至今未归。并且他临走前将城中所有的兵力都调出城外了,仅留了两千兵马把手城门,太守府空虚。我手下现在有五百死士,可协助大人,一举将太守府夺回来!” 他本以为眼前这位使者,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原是想借用这张虎皮,令太守府的守军不敢轻举妄动,事成自然最好,就算不成,他也可以说是使者强迫他进攻太守府...... 可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是一位实力强大的修真者! 如此,他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那何易就算再厉害又如何? 就算手握重兵又如何? 难道还能抵挡得住修真者不成! “哦?原来你早就有了计划......”略微沉吟,那使者便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也省的本官亲自动手了。事不宜迟,今晚就开始行动吧!两个时辰后,我们一起去太守府逼宫。” “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准备,您且歇息,尝尝我们斛阳的佳肴。” 见使者答应,孙戴显得很是兴奋。 宴会继续进行,在大堂一处角落中,一名手中端着酒壶的仆人眉头紧锁,趁人不备,默默退了出去......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79章:以假乱假(一) “什么!那孙戴竟然私自接见了州牧的使者?居然还是一名修真者!” 太守府内,廖钱中接到自己人所带回的报,眉头直接拧成了一股绳。 他有想过那些斛阳的旧官想要在背地里造反,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串通了戎阳城派来的使者。 当初何易夺下斛阳城的时候,虽然迫刘仪写下了让贤书,但那不过是做给斛阳城内的人看的,他们并没有傻到将事传往外界。 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因为,一旦斛阳易主的消息传出去,他们绝对会被冠以反贼的罪名,被各方势力群起而攻之。所以他们严密的监视着城中所有的旧官,就是为了防止事泄露。 现在,终于要瞒不住了吗...... “两个时辰后,也就是亥时三刻,他们便会派人前来攻打太守府......廖兄,我们没有多少准备时间了。”公良雎一手托腮,一只手轻轻敲打着桌案上的公文,陷入沉思。 “云义勿忧,只是区区五百死士而已,既然现在城内的守军不足,那这件事便让仙当来办吧!”廖钱中沉着脸说道。 他这半年来不遗余力的笼络起了一大批散修,花了大笔灵产养着,也是时候拿出来用了。 “仙当......” 公良雎略作斟酌,却是摇了摇头,道:“不行,彼时主公也吩咐过,仙当在成立初期要完全从太守府脱离,自成一派,绝不能让外界看出仙当与太守府有半点关联。一旦仙当插手太守府的事,只怕会坏了主公的大事。况且,仙当还是主公手中的一柄还未完成的利器,好不容易才有些许发展,若在这里折了太多,实在可惜。” 公良雎倒不是怕那五百死士。太守府虽然兵力有限,仅有不到百名府卫,但装备却是十分精良,且各个手持破魔利器,对付区区五百死士自然不在话下。 他是在担心那名具修为的州牧使者。 修真者......从来都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上下波动极大,其本的修为每高一层境界,实力便会提升数倍。 虽然现在并不清楚那使者修炼到了何种境界,但为戎州牧源真的亲信,想必其修为也不会太低。 至少,也要比曾经的赵家家主修为要高,甚至都有可能达到仙门高层修士的水准。 现在的仙当虽然笼络了不少散修,但其中大多数人的修为都还不及杜刀和江胜,如果双方实力差距过大,就算将仙当所有的散修全部调过来,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反而会因为仙法的碰撞毁掉整座太守府。 必须智取,不可强袭...... “不对......我记得主公说过,那戎州牧源真早就已经死在北荒雪原了。根据这段时间传回的报,说戎阳城内的官员争权夺势,早已乱作一团,本根不可能有人发号施令......那这州牧使者,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看八成是冒充的......”廖钱中很是纳闷的说道。 他曾数次派人去往戎阳城打探过消息。 所得的报是:戎州牧源真不知所踪,无人管理政务,戎阳城近两年来群龙无首,城中已隐隐出现下官夺权之相。 如果是这样一种况的话,那这个“州牧使者”的名号,必然也当不得真。 或许真的是来自戎阳城,但绝不会是戎州牧亲自委派的。 “有这种可能......若是有下官想要夺权,势必要来拉拢斛阳、当阳、濮阳三城的势力。如果这使者的份是假的话......那我们何不以假乱假?” 公良雎脑中灵光一闪,随即笑眯眯的凑了过去,小声的与廖钱中言道:“廖兄,我记得去年年末,仙当刚刚创立之时,主公曾在你那里留了一方信印,可有此事?” 廖钱中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公良雎在他耳边低语云云。 廖钱中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抚掌笑道:“好一个以假乱假,浑水摸鱼!妙,实在是妙!” 二人目光相视,皆是会心一笑。 廖钱中道:“此计还需修士辅助,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调一批仙当修士过来。” 言罢,起匆匆离去。 ............ 两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 在这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公良雎仍旧安安静静的埋头处理公文,并没有踏出太守府一步。 倒是廖钱中来来回回,进出太守府数次,给一些仙当的散修穿上统一的服装,并安插在府内各处。 将一切事宜处理完毕后,他又将一方装有信印的宝盒放在公良雎的桌前,随后便端坐在对面的一张桌案前,开始协助公良雎处理公文。 一切如往常一样,简单枯燥...... 夜色渐沉,距离太守府不远处的一条街巷中,一群黑衣裹面的死士,正在悄然聚集,朝着太守府的方向步步近。 月黑风高,正是一个杀伐的好时机。 “冲!攻占太守府,胆敢阻挡者一律杀无赦!” 孙戴带头高喊了一句,那五百死士当即便冲向太守府的大门,去势汹汹。 可直至门前,都没有碰上一个守军,现场安静的有些渗人。 这不让孙戴大为疑惑,他知道太守府此时并没有多少人把守,但也不至于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事不宜迟,先攻进去再说!”旁侧一名官吏提醒道。 紧接着大手一挥:“上!”那五百死士顿时涌向太守府的大门! 嘎吱...... 一声轻响。 就在那些死士即将硬闯大门之时,太守府原本紧闭的大门却是忽地被人从内部推开。 紧接着,便有数十名青衣长衫,宽袍遮首,同样着装的年轻男子从门内缓缓走出。 与此同时,一阵裹着狂砂的无名之风急骤刮起,将那些死士尽数拦了下来。 “我家主人有令,让我等在此恭候诸位。若有事,就请入内府相谈!若无事,便速速离开吧!”其中一名领头的男子摘下兜帽,高昂着头颅说道。 他面色倨傲,仿佛眼前这些人根本入不得他的法眼。 孙戴直接怔住了。 想象中的激战与杀戮并没有出现,对方反而是一幅“算准了你们会来”的样子。 这就好似自己蓄力许久才拼命挥出的一拳,却直接打在了一团空气上,那种无处着力的感觉着实令他难受万分。 并且,他分明从对方那些人的眼中读出了两个字: 蔑视。 这种眼神顿时让孙戴怒火中烧! “休得目中无人!给我上!一个不留!”孙戴脸上青筋暴起,愤怒的喊道。 对方不过只有几十个人而已,且都是空手而出,手无寸铁,他相信自己费尽心机培养出的死士,能够在一瞬间将对方全部消灭! “杀!” 五百死士齐声呐喊,向前冲去。 “谁敢在此放肆,找死!” 太守府前,领头的男子面色一寒,目光中杀意顿现!挥手之间,无数道纤细如针的土行灵力如箭雨瀑布一般倾泻而出!每一道,都极其精准的贯穿了一名黑衣死士的心脏! 噗嗤噗嗤噗嗤———— 眨眼之间,孙戴所派出的人便损失超过半数,余下之人尽皆胆寒,巍巍战战不敢上前。 他们虽是死士,也做好了随时失去生命的准备,可那也要视况而定。 面对强大如仙人一般的修士,他们丝毫提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 “修、修真者......太守府里居然有修真者?这怎么可能......” 眼见自己引以为傲的死士们一瞬间便被击溃,孙戴彻底慌了神,他实在想不明白,太守府什么时候会和修真者扯上关系。 “废物,都给我退下!” 这时,一直在旁冷眼观看的州牧使者忽地喝斥道,随即缓缓从人群后方走来。 但凡修士,在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灵气便会自发的在体内进行周天运转,在这个过程中,总是会有稍许的灵气在不经意间溢出体外,形成一层层微弱的波动,除非刻意隐藏或者灵力枯竭时才会消失。 而这种溢出的灵气波动,可以令其他修士十分明显的感觉得到。 所以,他从最开始就看出了这些人的份。 只是好奇,太守府的官吏居然会和修真者勾结在一起...... 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不过一想起这些人原本就是反贼的份,便释然了。 “哼,修真者又如何?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这些散修究竟有几分本事!”言罢,那使者的目光很快被一种残暴的神色所填满。 他快速前冲,脚下骤然加速的同时,一团团疯狂的烈火自他周喷薄而起,然后骤然爆裂,化作漫天急剧膨胀的火海,快速朝前方涌去! 火行仙法,火云术! 以化火海,焚烧一切! 他要一击之下,连人带府,通通烧尽! “放肆!太守府前,不得施展任何仙法!”那名领头的修士凌然不惧,厉声喝斥道。 见那使者来势汹汹,领头修士面色凛然,周灵光急骤绽放! 无比浓郁的灵气,仿佛不要钱一般喷涌而出,在前方形成一道完全由灵力凝结而成的巨大白色光幕,完全挡下了袭来的火云,将整座太守府牢牢护在其后。 一白,一红。 两种颜色在太守府门前碰撞到一起,迸发出一团耀眼的光芒。 如此对峙,久久不散...... ...... 片刻后,那红色的火光之中,却是率先发出一声讶然:“咦?” 他发现了些许不妥。 这火云术,虽然算不得什么厉害的仙法,但也不是一般的修士所能抵挡的。 况且对方根本没有用仙法进行还击,只是单纯的使用灵力来进行防御...... 要知道,这种不施展仙法,只使用灵力的防御手段,非但对于自的灵力消耗极大,而且与正常的仙法比起来,防御也要差上许多。 可对方居然能够面不改色的,以纯灵力的形式,将他的火云术完全挡了下来。 这就说明,对面那人体内的灵力极为深厚!并且...... 根本没有将自己的进攻放在眼里! “你未免太过狂妄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那使者勃然大怒,全力催动仙法,烈焰迅速膨胀,火海滔天!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80章:以假乱假(二) 太守府内,公良雎扔下一本公文,抬头看向府外的天空。 那片被仙法渲染的如晚霞般的夜空之下,白色的灵气光幕浮动,薄且稀疏,看起来随时都有破碎的可能。 公良雎的目光中渐渐露出些许忧色。 门外大战的大战一触即发,这种况之下,他如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 廖钱中同样如此。 其实,门外的那些仙当修士,修为并不算高,最厉害的那名领头的修士,也不过才是了然境初期的修为,比半年前的江胜和杜刀还要稍弱。 但他们全部都是土五行修士。 土行的优势在于“分衍”二字,只要体接触地面,便可以与大地融为一体。 因此,土行修士能够以大地为引,将自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的灌输给其他的土行修士...... 所谓的以假乱假之计,凭的便是土行修士的这种特点。 不用仙法进攻,只用灵力防御,再以二十余名土行修士的灵力做为储备,只供那名领头人随意使用。 这样以来,除非对面那名‘州牧使者’的修为远远超过这二十多名土行修士的总和,否则双方必然会陷入僵持之中。 他要的就是这种僵持,时间越长,对方心中的顾虑也就越大...... ............ 事实也正如廖钱中所想的那般一样。 不久后,天空中的火云开始变得暗淡,奔腾的火苗稍显收敛,但那张完全由灵力所形成的防御光幕,却仍旧明亮夺目。 那使者见火云术起不到作用,索收了回去,漫天的火焰汇聚,重新化作人形,站在原地冷冷看着对面那名领头的修士————却是面色如常,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变化。 这不让他心中无比的震惊。 凭心而论,如此长时间,如此大面积的使用纯粹的灵力进行防御,对体内的灵气消耗极大。 就算是他本人,在消耗了如此大量的灵气之后,也要有几分喘息。 可对方竟然一点疲惫的样子都没有...... 这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对方的修为要高于自己,二是用了某种未知的手段,比如厉害的法宝之类,来增加灵力的防御。 并且,前者的可能比后者要大,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对方祭出的法宝...... 最要命的是,如果对方仅仅是一个人倒也罢了,偏偏后还站着另外二十多名修士,这不得不让他心生顾虑。 那些人皆隐藏在宽衣大袍之下,看不清表和修为。 倘若将对方尽数激怒,群起来攻的话,他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够全而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使者质问道。 “哼!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上我了?胆敢在我太守府前闹事,胆子倒是大!”领头的修士寒声说道,心下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方才的对峙,虽然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但他们这边已经有四位修士的灵气被消耗一空。 若不是被宽大的兜袍遮住了表,只怕当场就要露馅了...... “本官乃是州牧大人亲自指派的使者!尔等又是何人?”那使者高声说道。 “州牧?你是说源真吗!” 便在这时,太守府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公良雎和廖钱中二人缓缓从府内走了出来。剑眉上扬,目光凌厉的看着那使者:“我居真宫办事,什么时候轮得到源真插手了?怎么,皇城难道没有事先通知你们戎州吗!” “居......居真宫?” 这一下,倒换成那使者发愣了。 心道,这伙人不是谋权篡位的反贼吗?什么时候又和居真宫扯上关系了? 他转而望向后的孙戴,后者同样满脸的震惊之色。 “假的!肯定是假的!如果你们真的是居真宫的人,怎么可能会用那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来夺城!”孙戴色厉内荏地吼道,体却是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出数步。 为斛阳城内的高官,他自然之道居真宫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那是这个国家,目前最高的统治阶层之一,由帝师庞圣仙亲手创立...... 就连九州的州牧,都要直接接受居真宫的差遣...... “假的?哼!睁大你的狗眼看着!” 公良雎挽起长袖,手中却是多出一方宝印,虽只有些许火光映照,却也显得灿灿夺目,煜煜生辉,一看便不是凡物。 他随手将那方宝印向后倾斜了几分,只见底部,艳红的“护国居真”四字,煞是惹人注目。 廖钱中趁机上前一步,与那使者说道:“皇城半年前便发下令书与戎阳城,将我们暂借城池的事告诉源真州牧了!你为一州臣使,如何会不知道这件事?难道......你这份是冒充的不成!”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险些便让那使者招架不住。 他仔细看了看公良雎手里的那方信印,质地特殊,乃是顶级的宝物料子。 这样珍贵的东西,寻常修士就算得到,也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用来制造法宝,而不会用来制作信印。 再加上周围那二十多名看不出深浅的修士...... 普天之下,除了居真宫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有哪处势力,能够拥有如此多的修真者...... 看来,自己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上了。 “这......误会,都是误会!下官这里也有州牧大人的任命文书,并非假冒。” 这般想着,那使者的额头上直接便见了冷汗,从怀中拿出一封文书出来,连声解释道。 尤其廖钱中最后那一句,更是直接戳中了他的死。 他是戎阳官吏,也是州牧亲信,这点不假,但这使者的名头...... 确实是他假冒的。 自从源真失踪以后,戎阳城里早就乱成了一团,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的争夺权势,勾心斗角。 若皇城真有书信送到戎阳,很有可能也是被其他人给截了...... 想及此处,那使者便忍不住心中暗恨,狠狠瞪了旁的孙戴一眼。 若是因此而得罪了居真宫,那他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任命文书?拿来我看!” 公良雎冷声说着,走过去一把将那文书夺了过来。 摊在手中随意瞄了几眼,表面上很是严肃,甚至还十分谨慎的与廖钱中对视了一眼。 可二人都从对方的目光深处看到了一抹忍俊不的笑意。 这文书的落款时间,写的是两个月之前,但戎州牧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文书必然也是伪造的。 也就是说,两边都在装模作样,企图以假乱假,浑水摸鱼。 但此时己方的气势更盛,“地位”也是更高,那接下来该怎么玩,可就是自己说了算了! “使者?本官怎么没听说过......如何称呼,报上名来!”公良雎寒着脸,将那文书扔了过去,傲然质问道。 “下官范豫,表字景平,现于戎阳城任职。”那使者范豫连忙答道。 “深夜来此,还妄图火烧我太守府!你是何居心?”公良雎再问。 “这......没、没什么。” 范豫一时无语。 他还能怎么说? 难道说来捉拿反贼吗? 若真这么说了,自己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打扰诸位清修,多有得罪,下官这就告退了。” 说着,那范豫又狠狠瞪了孙戴一眼,心中骂了一句混蛋,便逃一样的遁向远处。 ......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当太守府是你家不成!” 便在这时,后方的黑暗之中忽地亮起两团闪烁不定的幽绿光芒...... 像是一双眼睛,又像是两朵跃动着的鬼火,看起来十分的渗人,一阵如同幽鬼低吼般的恐怖啸声,隐隐从那黑暗的街巷中传来。 那幽暗的最深处,一株巨大而丑陋的植物幽影,扭曲着如同鬼魅般的躯,若隐若现...... “什么东西!啊————” 黑暗中,忽地传来一阵范豫惊恐的惨叫,至一半时,戛然而止,再也没了下文...... 这突然而至的变故,将太守府前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砰! 不久后,黑暗中再次传出一声巨响。 便见那刚刚离去的范豫,体犹如炮弹一般倒飞而回,将太守府门前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他的上沾满了一种浓稠恶心的绿色粘液,像是被某种未知巨兽的舌头过,目光惊恐,似乎看到了某种极度可怕的事物。 “哈哈哈————很不错嘛!杜刀,没想到半年不见,你竟然连那株七色妖花都驯服了......”暗巷内忽地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主公过奖了,还要多谢主公信任,肯将这珍贵的灵种赐给属下。”另一个声音说道。 紧接着,一队人马,缓缓从街巷里走了出来。 左侧,杜刀、江胜。 右侧,裴东、贾绍。 中间骑马那人,不是何易,还能是谁? “主、主公!是主公回来了!” “主公,你终于回来了!” “......” 公良雎与廖钱中浑一颤,见何易终于从外面回来,自然是激动万分,连忙迎了上去。 要知道,他们已有数月,没有得到任何关于何易的消息了,怎么可能不担心? 眼见自家主公没事,又怎么可能不激动? 但现在也不是寒暄的时候,何易示意两人稍安勿躁,目光逐一从孙戴等人脸上扫过。 见他们眼神飘忽,一副心虚之相,便问道:“怎么回事?” 公良雎指着孙戴等人,又指了指被埋进大坑里的范豫,道:“此人声称是州牧使者,联合孙戴等人深夜来此,意图攻占太守府!” 一边说着,他特意躬下去,将那方居真宫的信印递交到何易手中,示意自己等人现在伪装的份。 何易恍然,遂将那居真信印收起。 略作沉思,却是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使者大人’!既然来了,不如就在这里住上几吧!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小绍,好好招待。” “是,主公!我保证让他在牢里住的舒舒服服的。”贾绍嘿嘿的憨笑了一声,从马背上将他那条湛蓝色铁索拿了下来。 贾绍给此物取名“捆仙索”,本就是一件罕有的法宝,经由何易亲手篆刻夏禹书上的幻字符之后,再次发生质变,已堪比上品法宝。 一旦被他的“捆仙索”束缚,就算是修真者,都逃脱不掉!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81章:以假乱假(三) 贾绍将那范豫绑了,连夜送入大牢之中。 何易让人在牢里点燃了少许迷蕉叶,又强行往那范豫的嘴巴里塞了一团碎叶,在确定对方体内的灵力已经彻底被阻断之后,这才取来一盆冷水,猛地一下浇在范豫的脑袋上。 哗! 范豫猛地打了个激灵,幽幽转醒。 看到对面的何易等人,以及缠在自己上冰冷的铁索,立即开始不断的挣扎。 他想要调动灵力施展仙法,却发现体内的灵力正如同一汪死水般的沉寂,无论如何也无法唤醒。 “呜......呜!” 范豫陷入绝望,奈何嘴巴被堵上,只能从喉咙中发出一阵惊恐与不甘的呜咽声。 ...... 不久后,廖钱中将一台盛放了大量刑具的架子推了过来,又命人端来一盆烧的正旺的炭火,里面的烙铁被烧的红里透白,煞是刺眼。 他将那块烙铁夹出火盆,缓缓的在范豫眼前晃了晃,那种滚烫灼的温度顿时让对方一阵惊呼。 “主公,要用刑吗?”廖钱中低声询问道。 这玩意,平时也就只能用在凡人的囚犯上,对修真者根本起不到半点效果,可现在范豫的灵力被阻断,无法展开护体灵气,也就与凡人一般无二。 他确实很想尝试一下,将这玩意儿用在修真者上的感觉...... 何易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 既然廖钱中选择唱红脸,自己就只能唱白脸了。 毕竟,何易还指望着从他的嘴里撬出点报,如果真的对这家伙用了刑,恐会产生反面效果。 “我也不折磨你了,老实交代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冒充州牧大人的使者?”何易伸手将堵住范豫嘴巴的东西取下,问道。 “我真的是源真州牧的使者啊!大人,下官有盖印文书在,绝不骗你!”范豫连忙说着,转头看向旁侧的公良雎:“我已经让这位大人看过,是真的!” “休得胡言!” 何易见对方还想狡辩,顿时大怒,厉声叱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源真州牧失踪已经将近两年了,恐怕早已被人所害,如何还能亲自任命使者?”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我居真宫之所以来此地落脚,便是为了调查此事。你假冒使者......我看那暗害州牧大人的真凶,肯定就是你!快说!若再不从实招来,就别怪我对你用刑了!” 何易言罢,廖钱中很是配合的举起烙铁,就要往那范豫的脸上烫去。 这个范豫,也算是个风流俊美的人,如果这一下烙实了,这幅容貌恐怕就要彻底毁掉了...... “别、别!我说,我说......” 见状,那范豫猛地打了一个冷颤,连声说道:“大人!下官实在是冤枉啊......下官其实是戎阳城的别驾,平时就是协助州牧大人处理政务,如果州牧大人不在,信印便暂时由下官看管。所以......” “所以你就伪造了州牧大人的文书?”何易冷笑着说道。 “这......下官也实属无奈。数前,有皇城的御令传入戎阳,奈何州牧大人消失已久,下官又实在不敢耽搁皇令,迫不得已,这才伪造了州牧大人的文书......”那范豫战战兢兢的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错怪你了。”何易故作恍然,连忙道:“来人啊,快给范大人松绑!” 别驾一职,本就是州牧最为心腹的佐官,州牧不在时,完全可以代州牧处理一些事。 所以这伪造文书一事,对于范豫来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罪。 当然,何易原本也没想对他如何,只是想要从他口中出一些报而已。 与其施以重刑,迫对方说一出一些半真半假的报,何易更喜欢通过这种“怀柔”的方式,让对方心甘愿的将实话说出来。 ...... “范大人,你也别怪我用此手段。毕竟,州牧失踪可不是小事,况且上面已经下了死令,我不得不小心应付......这里,就先给你赔个不是了。” 何易命人给范豫松了绑,又将地牢中的天窗打开,散着迷蕉烟雾,随后亲自给范豫端来一碗醒神茶。 为了能够继续从对方口中获取报,他必须彻底将自己代入一个“居真宫修士”的份里,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对方产生怀疑。 “不敢当,不敢当......既然是误会,解开了便是,也怪下官没有及时说清楚。” 感受着体内的灵气渐渐恢复活力,那范豫着实松了口气,伸手接过何易递来的茶水,心中竟然忍不住升起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要知道,居真宫可是护国之圣宫,其宫主庞适之乃是进入世俗的第一位圣仙,实力远超其他九位州牧。 因此,居真宫的份与地位,自然也要远远超过世俗中的其他修士。 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和居真宫搞好关系的话...... 范豫心里打着小算盘,看向何易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十分的灼。 何易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坐在范豫对面,旁敲侧击的问道:“范大人,如今源真州牧不知所踪,戎阳早已群臣无主。这个时候,皇城怎么还会给戎阳城下令?难道,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范豫抱怨道:“急,也不急......唉!还不是因为那个挨千刀的通天祭坛,每年因为此事,我们戎州都要忙的焦头烂额。” 通天祭坛! 此言一出,旁侧的公良雎等人顿时变了脸色。 “通天祭坛?沉寂了将近两年,难道皇城准备再次开启通天祭坛了吗?”何易眯起眼睛,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但内心中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通天祭坛这四个字,代表着世俗与修真界连接的唯一通道。 祭坛的每一次开启,都会伴随着一名“圣仙”降临世俗界。 前两年,因为六名圣仙葬北荒雪原的缘故,各州每年上缴给皇城的灵产大大缩减,因此打破了通天祭坛一年开启一次的速度,也正好给了何易两年发展、壮大实力的时间。 若非如此,他们根本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占领斛阳城。 何易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 如果通天祭坛再次开启的话,那下一位前来的圣仙,就有可能被安排到戎州境内。 一旦出现这种况......可就不好办了。 ...... 范豫点点头,说道:“皇城来讯,准备在一年后重新开启通天祭坛,召新的圣仙进入世俗,所以提前派人来通知此事。可如今州牧大人杳无音信,根本没人能去处理这件事,所以下官才会伪造州牧大人的文书......此实属无奈之举。唉!我本想让斛阳赵家去通知练气宗,可谁知刚刚进城,就被你们城中的官员拦下了,说有人造反夺城,所以......” “所以你就轻易相信了?” 何易那双无神的眼睛落在范豫脸上,皮笑不笑的说道:“听说你们戎阳城里,现在争权争的厉害。难道范大人你......也想趁机占了这斛阳城吗?” “下官不敢!”范豫被何易一语道破心事,连忙将头低下,大气都不敢喘。 他之前确实是这样想的。 与其在戎阳城里和其他的官吏勾心斗角,倒不如占据一座边城,当一方土皇帝来的自在。 “哼,谅你也没那么大胆子!”何易冷声说着,随即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我等也是受庞宫主密令,不能与外人提及,所以那些斛阳旧官也并不知,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小绍。” 贾绍应道:“主公,有何吩咐?” 何易道:“先带范大人下去休息吧,明让赵家家主赵胜过来一趟,若范大人有什么要吩咐的,直接告诉赵胜便是。” 自从赵家覆灭以后,为了避免让外人看端倪,何易便让江胜、江开、李护法等人继续住在赵家的宅子里,表面上还是替练气宗办事,但暗地里却是在帮仙当打理生意。 有赵家的名声在外撑着,也给仙当初期的发展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那就先谢谢大人了,下官告退。” 范豫听闻何易肯替自己引荐赵家家主,顿时大喜,心中也越发肯定何易“居真宫”的份。 ............ 待范豫离开之后,何易一行人重新回到太守府中,连夜商议事。 驻扎在北荒边界的斛阳大军,何易暂时没有引回,只抽调出一部分兵力交给贾绍,让他带人去斛阳周围各县,抓捕那些零散的练气宗外门弟子。 又让杜刀引一队仙当修士,火速去往练气宗清剿残余,将能带走的东西全部掠夺,带不走的一律烧毁,以避免死灰复燃。 紧接着,何易将自己在蛮荒中所见到的一切,包括妖族,甚至是五爪金龙迁徙至蛮荒界的事,尽数告诉了公良雎等人。 他们脸上的表由最开始的愕然,很快转变为一种极度震惊的神色。 “世俗之图腾,竟然会抛弃世俗......难怪这千百年来世俗战乱不断,好不容易大一统,却又被修真二字祸乱......” “强大的妖族背离世俗,整体迁走,这实在是巨大的损失......若有妖族相助,如今的世俗也不会变的如此不堪。” 众人纷纷发出感慨。 “少将军,这个范豫,您打算该如何处置?放虎归山,恐会出事。”旁侧,廖钱中不无忧虑的说道。 那范豫既是戎阳城的人,又知道了斛阳易主的消息,虽然现在被他们冒充的“居真宫”的份给暂时唬住,但假象总会有被拆穿的一天。 只怕事一旦传入皇城,进入那真正的居真宫的耳朵里,可就大事不妙了...... 何易略作思忖,摇头说道:“无妨,那范豫心虚无比,被我说破心思,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还有意巴结于我。如此贪婪虚伪的小人,也配为虎?就把他放回去,继续争权夺势去吧!最好再和戎阳城内的修士发生几次冲突,这样以来,也更方便我们后攻占戎阳。” 顿了顿,何易又想起孙戴等人意图造反的事,便说道:“另外,就在近期准备一场试举吧!选些家清白的人才出来,填补斛阳城中各处官职的空缺。至于以前的旧官,能换则换吧。” 人手不足,尤其是精通治理之道的政才,何其稀缺。 这也是何易一方目前最大的短板。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继续任用以前的斛阳旧官。 竟有此事,何易越发觉得这一批人,就好似火堆旁放置的火药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也是时候将那些家伙一脚踢开了......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82章:战略方针 其余的事情,都可以暂时往旁边放一放,唯独一点,不得不让何易首先考虑。 通天祭坛的事情。 按照范豫所说的消息,一年后,那通天祭坛就要再次开启了,也就是说,明年的今日,又将会有一位新的圣仙降临世俗。 两年前的雪兽之战,六位圣仙、数千名中州的精英修士死在北荒雪原,如此大的动静,皇城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有六州的州牧之位空缺,没有圣仙的镇压,各处反抗、起义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光是戎州这种偏远寒冷的地方,便有黎戎寨、白龙寨、北海水师等数路人马起兵反抗,更别提其他地方了。 天下即将大乱...... 皇城之所以要继续开启通天祭坛,料想也是为了平定各方叛乱。 他们想要继续召来新的圣仙,并委以州牧之位,镇压各州之内的反抗势力。 如果一年后,那位新来的圣仙被皇城安排到了戎州,那可就真的不好办了啊...... “云义,钱中。关于那通天祭坛的事情,你们怎么看?”何易痛苦的揉着脑袋说道。 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座城池落脚,好不容易才除掉练气宗。 若皇城真的往戎州派一位圣仙,那一切都又要回到原点了...... 非但斛阳遭殃,就连与北方边界接壤的蛮荒,也会被迫陷入战乱。 二人沉思片刻,廖钱中首先说道:“主公,如今练气宗覆灭,仙当得了大量灵产,可以继续向其他郡城发展势力。一年之内,属下有信心发展出一支规模不亚于任何一座仙门的修真势力!” 公良雎也说道:“廖兄所说乃是其一。少将军,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若能够在这一年之内拿下整个戎州地界,消灭境内所有仙门,日后就算真的来了新的州牧,也不过是个无权的傀儡罢了,根本掀不起半点波浪。” 诚然,己方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得以喘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完全有机会将现有的势力,扩大到一个不容小觑的地步。 何易当初落脚平原县,可谓是一穷二白。 手中一无兵马,二无钱粮,尚且能在一年之内夺斛阳,诛赵家,灭练气宗。 况且今时今日,自己已然手握重兵,又有仙当修士这等利器协助,何愁大事不成? “云义所言极是!”何易眼中一道精光闪过,拍手叫道:“来人啊!取戎州地形图过来!” 遂命人取来一张戎州地形图,平铺在桌案之上。 指点江山,坐筹帷幄。 公良雎、廖钱中二人,在旁辅佐,献计献策。 主仆对坐,促膝夜谈。 ............ “戎州境内共有四座郡城,斛阳、当阳、濮阳、戎阳。其中当阳城距离斛阳最近,周围又无关隘可依,易攻难守,我们若要发兵,当阳城是首选。少将军,我有一鹬蚌相争之计。”公良雎起身献计。 何易道:“云义请讲。” 公良雎拿起一面小旗,置放在当阳城外的一处山谷上,继续说道:“此山谷内有一处山寨贼寇,名为白龙寨,曾率军攻打当阳城未果,被仙门中的修士阻止。其实力虽然未知,但能够正面与仙门抗衡而不灭,想来也是极为厉害。依我之见,可许兵甲、粮草等厚利与白龙寨,令其再次出兵,将当阳军的主力,以及城外仙门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届时,我军只需一支精兵强攻后门,定可破城!” 廖钱中思忖片刻,道:“主公,云义此计虽然不错,但下官觉得,还是不要直接出兵夺城。” 何易疑惑道:“哦?这是为何?” 廖钱中答道:“这斛阳的兵马,还是能不动则不动的好。我虽然不懂如何率军作战,但我了解修真者,若当阳城外的仙门不除,就算我们夺了城池,也会受其牵制。此外,那白龙寨可否值得信任也是个问题,若他们半路反水,将事情告诉当阳城,那我们可就变成众矢之的了。” 公良雎道:“此事大可放心,我曾仔细问过秦光、李艾二人,说那白龙寨极度仇视修真者,想来也是一些与我们相同的可怜人。雎愿凭三寸之舌,亲自前往白龙寨游说。” “......” 公良雎、廖钱中二人的想法略有分歧,一个主张率先攻城,再缓图仙门,一个主张先除掉仙门,再行夺城之事。 这算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思路了。 前者快则快矣,但风险确实不小,极有可能暴露自己的意图。 后者稳则稳矣,却又太过缓慢,也不知何年才能达成目的。 何易闭目沉思着,脑中飞速权衡着利弊,半晌后说道:“当阳城的情况究竟如何,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不如这样————钱中,你先派人送一封书信去当阳城,交给那马尚马太守,说我不日便去登门拜访。他才收了我们的灵产和功法不久,想必不会拒绝。”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何易准备亲自动身去一趟当阳城,摸清当阳守军、城中世家、城外仙门以及白龙寨之间的关系,然后再做定夺。 “是。” 廖钱中点头应下,想了想,继续说道:“主公,戎阳城在斛阳西侧,中间隔着一座濮阳城,又有天海、上怀两座关隘所阻,路途遥远,难以一时攻克。不如明日,我借口护送范豫回戎阳城,再将仙当现有的人手分出一半,暗中送过去,提前在那边发展仙当势力,您觉得如何?” 廖钱中想要提前在戎阳城发展仙当的势力,越早越好,日后对付仙门,仙当也可以作为主力使用。 至于斛阳城的仙当,一切基本已经稳定,留下赵家,也就是江开和江胜二人在此打理生意足矣。 “完全可以。”何易应允,道:“那个范豫,在戎阳城的势力应该并不大,若非如此,也不会打起斛阳城的主意......如果有机会的话,可在暗中使用仙当的势力推他一把,帮他做大一些,并挑起些许矛盾,让戎阳内斗起来,多死一些修真者。” 何易之所以选择放那范豫一条生路,目的就是为了让范豫回去,继续扰乱斛阳城的各处势力,以免一家独大。 若能借此机会,在戎阳城发展仙当,自然更好,日后攻占城池时里应外合,胜算也会更大。 “当阳城为出兵首选,戎阳城则要徐徐图之,那剩下的,就只有这座濮阳城了......”何易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地图上的濮阳城,道:“濮阳城内的世家为钟家,钟家向来保持中立,应该不会阻挠我们攻城。至于如何消灭城外的仙门,却是个难题......” 仙门的势力何其庞大。 何易能够成功将练气宗覆灭,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受天时庇佑,完全是运气使然。 那时的练气宗,正值洪陵背叛,利用雪鬼所控制的行尸杀了不少的练气宗弟子,再加上洪敬贪婪,频频派人去北荒雪原中寻找奇珍异宝,致使内门弟子伤亡过多,实力大减,不得已而发起竞宝大会,企图坑害世家修士,夺取灵产。 这才给了何易趁虚而入的机会。 若是直接对上一个完整的仙门,他自认没有任何把握...... “少将军,依我看来,此事也并非是个难题。”公良雎忽地神秘一笑,朗声说道。 “哦?云义到底有何妙计?快快说来!”何易不由得一怔。 仙门的事情着,向来都让何易头痛不已,但看公良雎那模样,却像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除掉濮阳城外的一样。 这让何易感到的十分诧异。 “少将军请看此图!” 公良雎从桌案上取来一支毛笔,蘸上些许朱砂红墨,往地图的左上角画出一个圈来,道:“濮阳城外的仙门,名为长白剑派,其位置在戎州与辽州的接壤之处————少将军,可还记得西北方‘无亘州’吗?” 说出这个名字,何易与公良雎都有着片刻的沉默。 “我当然知道。”何易闭上眼睛,下意识捏着拳头。 无亘州,无根之州......北戎军的埋骨之所。 那个地方,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公良雎来说,都是一处伤心之地。 “无亘州入口的位置,就在戎州与辽州交界处附近。我们可以利用居真宫的信印,伪造皇城的命令,迫使长白剑派深入无亘州内探索。”公良雎神色黯然,道:“那个地方......邪门的很,我总觉得那里存在着某种看不见的,却又极度可怕的东西......” 当年皇城勒令北戎军进入无亘州探索,数次无功,几乎全军覆没,十数万大好男儿命丧九泉,北戎军也因此一蹶不振,渐渐销声匿迹。 至于公良雎,做为那几次进军过程中为数不多的生还者,至今都还对那个地方留有极大的阴影。 根据他的描述,那无亘州黄沙遍地,其深处存在着一座极高的山峰,唤名“不周”,隐约可见,遥不可及。 无亘州时常刮起大风,且越是靠近那座山,风越大越烈,席卷黄沙,几乎要将人埋葬。 待大军探索到深处的时候,那风亦变成了一把尖刀————岁月的尖刀。 每次刻在人身上,便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苍老,最终莫名其妙的化作一堆枯骨...... “不周山,不周......风兽不周!”何易忽地想起在蛮荒界的三神古庙时,树祖与他说的那些上古秘事。 世俗界被风、雪、雷、云四头圣兽所封锁。东北方的北荒雪原,对应的圣兽为雪兽‘玄冥’,那西北方的无亘州,所对应的圣兽应该就是那头传说中的风兽‘不周’了。 “此事可行!且交给杜刀去办,尽快行动。”何易沉声说道。 那风兽不周的实力尚且不知,但做为与雪兽玄冥齐名的圣兽,实力绝对不会弱到哪里去。 六名圣仙,加上数千名中州的精英修士,尚且奈何不得雪兽玄冥。 那区区一座仙门,自然也会被风兽不周轻易消灭...... 听闻何易要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杜刀去做,廖钱中却是吓了一跳,道:“主公三思,杜刀生性冲动易怒,恐怕会误事啊!” 他与杜刀相识多年,彼此之间十分了解,说杜刀是个愣头青也不为过。 这般莽撞之人,若是被仙门看出了端倪,只怕会坏了大事。 何易摇了摇头,笑道:“我倒是觉得,杜刀乃此事的不二人选!居真宫地位超然,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十分正常。以杜刀这个脾气,正好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若换做一个谨慎之人,反而会引起怀疑......此事就这么定了,告诉杜刀,让他自由发挥便是。” “这......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廖钱中细思片刻,恍然笑道。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83章:美人心思 经过一夜的商议,对于戎州境内其他三座城池的行动,大致的方针已经定下。 要保证能在一年之内拿下整个戎州,他们就必须分三路行动,在各处提前准备,扎实根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 “少将军,要不要去后院看看红袖姑娘?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红袖姑娘茶饭不思,时常为你担心......” 事商议完毕之后,天色已经渐渐亮起,公良雎问何易要不要去看看红袖。 可这一问,却是将何易给问住了。 说实话,他有些胆怯,不太敢去。 并不是不敢面对红袖,而是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感。 这种事......没有经历过,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况且那自己坚决离去,一点都不顾红袖的感受,也不知道......她现在还生不生气? “红袖她......唉!罢了罢了。” 何易烦躁的挥了挥手,不再去想这些儿女长之事,低声说道:“云义,我且去你府上住几吧。等时机一到,我便动去当阳城。” 若现在相见,不过几又要分离,到时候,只怕红袖又要替自己担心。 与其这样,倒不如不见。 “少将军......” “莫再多言,你这就回去准备吧。” “这......唉......” 公良雎无奈,只得先退了下去。 ...... ...... 满园绿色,一汪池。 太守府后院,红袖独自坐在池边,像是绿景中唯一的一朵花儿,被衬托的如此艳美丽,妩媚动人。 她怔怔望着塘中无忧无虑的鱼儿,轻轻拨弄手中的丝弦。 有音,无曲。 半晌后,一声轻叹...... 她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自从把心悬在另外一个人上以后,所有的一切就开始变得不受控制,也不能控制。 感的事,谁又能控制的了? 不久后,清竹、月婉二人进入后院,来到红袖旁,说道:“小姐,我去问过,说太守大人已经搬到公良先生府上居住了。” 她二人目光中含有怒意,在心中暗骂何易没良心,也为自家小姐感到不忿。 夜相盼......竟然只等来一个避而不见的结果? “你们说,哥哥为什么要躲着我呢?”红袖秀眉轻蹙,低声自语道。 是因为离开之前,对那三言两语的矛盾无法释怀? 还是遇上了什么不得已的事...... 如果是前者倒还好说,如果是后者...... 红袖隐隐担心。 月婉闻言,冷哼了一声,道:“那个没良心的东西,肯定是被钟家的那个媚子给勾了魂,我真是想不明白,那个男人婆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我漂亮呢,跟咱们小姐更没得比......清竹,你快去公良先生府上骂醒他!” “你少说两句。”清竹没好气的看了月婉一眼,伸手将她拽到一旁,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动作。 能够被骂醒的,只是脑子里的见识。 但这明显是太守大人心中的疙瘩。 她是想去骂的,可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就算过去骂,也得是小姐亲自过去才行。 清竹不似月婉那般大胆泼辣,但心思却是玲珑透彻,能明白红袖心中所思。 想了想,便上前说道:“小姐,太守大人昨回来以后,先是审问了一个从戎阳来的修士,紧接着便与廖先生,公良先生连夜议事,整整一夜未眠。有可能是遇到了某个棘手的事,让太守大人疲于应付,又怕小姐担心,所以才会搬到公良先生府上的。” “原来是这样吗?”红袖猛地回过头去。 最近斛阳城内发生的事确实很多。 又是流民之患,又有蛮国的探子出现,而且还有一群斛阳旧官在背后密谋着什么。 何易数月不归,这刚刚回来,肯定会被事务缠,否则断然不会不理自己。 这般想着,红袖的心顿时好了不少,轻轻咬着下唇,自语道:“肯定是这样,看来是我误会哥哥了。” 言罢,她脸上立即起了笑颜,兴致勃勃地拉起清竹月婉的手,道:“既然哥哥事务繁忙,饮食起居定然落下了。走,你们陪我去一趟厨房,熬碗参汤给哥哥补补子!” 见红袖脸上霾去的比翻书还快,清竹、月婉顿时一阵汗颜。 靠!小姐她根本就没有生气嘛! 害的人瞎担心...... ...... ...... 何易将太守府内的一部分公文,搬到了公良雎府上,大概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便又开始埋头处理公务。 人才短缺的问题,从来都没有彻底解决过。 目前何易麾下,虽有有公良雎、廖钱中协助,但他二人只能算是谋士,并不精于治理,更何况公良雎还要治军,廖钱中还有偌大一个仙当的事要办,二人也都是分乏术。 至于秦光、李艾二人,为官不久,尚且还不能服众。 若以后自己去了当阳城,那这斛阳要交给谁来治理,同样也是个大问题。 又过半个时辰,一应公文终于批阅完毕,何易起伸了个懒腰,正要休息,忽听外面有叩门声响起,还以为是谁来拜访了,便走去开门。 哪知道映入眼帘的,却是红袖那双略带笑意的眼眸。 “红袖?” 何易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哥哥,听说你一夜未眠,小妹特地熬了参汤,给你补补子。” 虽不是在太守府内,红袖却一点不见外。 令月婉将参汤放在桌案上,随后亲密的挽起何易的手臂,道:“哥哥怎么不说话?” “没、没什么。” 何易说话有些磕磕绊绊,脸上升出些许红润,有几分羞臊,像个做错事后被抓的孩童一样,笔直的杵在原地。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 尤其是这男女之事...... 虽然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但若是除去那十年的牢狱之灾以及两年的逃亡过程,他在这方面的心智,其实就和一个十几岁的大男孩没什么区别。 除了青涩,还是青涩。 见何易那一副呆愣羞涩的模样,红袖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好气的瞪了何易一眼,说道:“好了,若还是因为以前的事,哥哥大可不必内疚。我知道,哥哥志在四方,自然不会偏安一隅,只盼保重体,勿要再让妹妹担心了......” 何易心中感动,却也不知该如何去表达,轻轻叹了口气。 沉思片刻,却还是说道:“红袖,再过几,我可能还要去一趟当阳城,准备......” 他话还没说完,便明显感觉到红袖挽着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红袖,我......” “哥哥,你就不能说些别的吗?或者晚一点再说这些话......”红袖把头低下,目光含泪,声音有些失落。 她知道何易还会离开。 但是,她也希望能够在这为数不多的,能够陪伴在何易边的子里,尽量多一些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 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何易以为是红袖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连忙解释道:“妹妹放心,这次去当阳城,只是与那太守会面,并没有什么危险。”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妹妹如若不信,可以与我同去。” 这话刚一说完,何易就后悔了。 如果仅仅只是去见当阳太守的话,那确实没什么危险。 可计划总归赶不上变化,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又该如何是好? “哥哥说的可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反悔。” 难得听到何易要带自己出去的话,红袖顿时喜笑颜开,挽着何易的胳膊坐到一旁,又取来两只酒盏,二人小酌一番,对饮闲聊,倒也颇为快活。 二人聊着聊着,红袖说起元逸居士。 以前,在这北地有许多悟道者,都想推举元逸为领袖,尤其在修真者刚刚入世,祸害人间的那几年,元逸的声望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悟道者们希望元逸能够带领他们反抗修真者。 元逸虽然答应了,却也没有成立什么宗派之类的组织,也没有发起过反抗,只是潜心钻研夏禹书上的文字。 并且十分明了的告诉其他的悟道者,时机未到,若非必要,不得与修真者产生冲突。 “师傅说,世俗为人,修真为天,若要彻底根除修真之患,相当于以人胜天,非是十人百人所能办得到的,此道艰难长远,需要寻找另外的办法。”红袖缓缓说道。 “元逸前辈能将世事看透,实在令人敬畏。”何易将斩魔剑取出,抚摸着剑上的七道字符,深深的叹了口气。 能以凡人之躯,参透天书,打造出这柄堪比灵器的绝世斩魔剑。 能看透天机,一语道破修真者围剿雪兽的举动是酿祸之举,并只前去阻止。 以一己之力,将源真、青衣臣等数名圣仙留在北荒雪原,将消息封锁。 若非如此,世俗中那些疯狂且贪婪的修士,恐怕早就越过北荒雪原,挑起世俗与蛮国之间的战争了。 如此惊艳绝伦之人,却英年早逝,实在是世俗之不幸...... 第一卷:生当做人杰 第184章:动身当阳 “师傅虽然不在了,却也还有几位悟道者仍旧留在戎州,哥哥若想将笼络,可要加快速度了。若是耽搁的时间太长,恐怕会被别人占了先机。” “哥哥怀天下,早晚会与群雄逐鹿,谋取天下。这些人才,若被他人招揽,后必成哥哥劲敌......” 红袖小声的与何易说道。 她虽然为元逸的徒弟,但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又是青楼歌姬出,份卑,自然无法做到元逸那般一呼百应。 所以时间一长,大多数的悟道者都选择了离开,或重新返归山里,隐姓埋名,或另投他处,重新来过。 红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这部分力量,转而投到未来的敌人麾下,致使昔手足,有一天会兵戎相见。 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哦?难道这戎州境内,还有其他势力准备招兵买马,起兵反抗吗?”何易疑声说道。 若是如此,那可就有趣的多了。 红袖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戎州人士,但此刻应该还在戎州之内。那人姓楚,据说是昔楚国的皇室后裔,北地的许多悟道者都已经被他笼络过去了。” 何易正要拿起酒壶,闻言却是一怔,道:“妹妹所说此人,莫不是闻州南城,楚负沧?” 红袖疑道:“哥哥也知道此人?” 何易微微点头,说道:“在练气宗时,我已经见过他了。此人怀大志,不拘小节,颇有君子风范,其麾下姚籍、穆月、蓝仇、张仲麟等,皆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红袖眉头微蹙,道:“那楚氏本就有篡逆之心,经过多年的韬光养晦,其在南方的名望已然不小,笼络门客无数,且其中大多数都是悟道之人,号称“八百悟道”。近两年,楚负沧离开南方,周游各处,企图收拢全天下的悟道者为其效命,由此可见其野心之大。哥哥若要起事,此人后必将是个难缠的对手。” 何易一声苦笑,道:“随他去吧,难道我还能阻止人家笼络人心不成?” 何易心中,对自己的定位十分的清晰。 他志在天下,而不在得天下。 何易的初衷,一是为了驱除九州各处的仙门傀儡,消灭入侵世俗、荼毒社稷的圣仙,以弥补自己引修士入朝的错误。 二是想要杀回皇城,营救圣驾,为父亲报仇,还自己一家清白...... 只是这两件事,几乎就要耗尽了何易所有的精力。 他实在是没办法再去想象一个莫须有的敌人。 那楚负沧,如果能够带领一众悟道之人,彻底清扫南方各个州郡的仙门,那也算是变相的帮了自己。 所以有何不可呢? 至于以后逐鹿天下......何易还真没有想过这件事。 倘若皇帝仍旧圣明,自己宁愿再将手中的地盘还回去,然后寻一僻静之地隐居。 那才是自己真正想要过的生活...... “什么叫随他去?”红袖闻言,不满的瞪了何易一眼,道:“哥哥莫不是有了仙当辅佐,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悟道者了?” 何易连忙解释道:“这是哪里的话!我时常因为边的人才不足而烦恼,妹妹若有门路,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红袖欣喜拍手,思索片刻后,道:“哥哥即将动当阳城......现有一对孪生兄妹隐居于当阳,二人皆有大才,楚负沧三次请他们出山都没有成功,哥哥此去当阳,务必要抓住机会才是......” 红袖接连荐举了两人。 “哦?那我倒要见识见识。”何易顿时来了兴趣。 居然能令楚负沧这样的人,不惜三顾茅庐也要请出山来...... 这不让何易十分的期待。 ...... 一晃数过去。 将斛阳城中的一概事务处理完毕后,何易准备动前往当阳城,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数前,当阳太守已回信至何易府上,信中表达出对何易的到来十分欢迎,并隐隐谈及灵产一事,似乎想要再跟何易讨要一些。 对此,何易一连冷笑了数声。 灵产这东西,何易手上并不缺少。 你要,我有。 就看你能不能付得起这个代价了...... 相比起斛阳城的地广人稀,当阳城要更加繁华一些,人口也要更多。 当阳城位与戎州的最南边,靠近青州地界,与青州渤海城外的渡口接壤,是一条商业要道,因此多有商旅经过,给当阳城的经济带来了巨大的好处。 更因为靠近渤海河的原因,使当阳城周边的土地异常肥沃,有良田千顷,被称为戎州粮仓。 若谁能夺得此地,仅是每年所产的粮食,便足以供应一支十万人的大军。 当年叱咤一时的北戎军,之所以能够纵横北方,平犬戎、灭匈奴,全是靠着当阳城的补给。 “俞之,这当阳太守,是何脾?” 经历一赶路,车马行至当阳城外,何易掀开车帘,往那高耸的城墙上看了一眼,一边观察其守军面貌,一边小声问道。 此次出行,除了红袖之外,何易还将李艾、江胜二人带在了边。 之所以会让李艾同行,是因为他以前在当阳城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对这里也算熟悉。 至于江胜,为赵家曾经的三少爷,一直都在替练气宗经营灵产的生意,这些来年,自然没少与当阳城的修真世家打过交道。 有他二人在旁,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李艾牵了马缰徐徐入城,且将马匹寄存在驿馆之中,而后答道:“禀主公,那太守名为马尚,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干,就是为人太贪,也太吝啬了些。这当阳城的税收要比斛阳高出三成,军饷却还比斛阳低上两成,有功不赏,有错重罚,因此军心不稳。上次白龙寨率军攻打当阳城,只是略施小计,便成功策反了城门守军数百,若不是那城内正好有几名无英山丹鼎派的修士,只怕城池当天就要失守了。” “看来此人不足为惧。倒是这个白龙寨......到底是何方神圣?”何易对此深感好奇。 这一段时间里,何易不止数次听到这个白龙寨的名字。 又是攻占城池,又是对抗仙门...... 如此明目张胆的造反,倒是将何易想做而又暂时不敢做的事,统统做了一遍。 若不是事务缠,他还真想与那白龙寨结交一番。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李艾说道:“白龙寨,来历不祥。没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就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其内部有两位寨主,一位姓张,一位姓石,名字不祥。这一伙贼寇起初只有几十人,以白龙谷为据点,渐渐壮大之后,便将当阳城西侧的常县、青邑县打了下来......还有,主公,这个白龙寨治理民生的方式十分的奇特,可以说闻所未闻。” 何易顿时来了兴趣:“哦?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个奇特之法?” 李艾皱着眉头说道:“他们用厚禄征募巧匠,大肆鼓励匠人发展奇技巧,扬言要‘以工利农’,并开办一种叫做‘科学院’的私塾,不教人读四书五经,而是令工匠为先生,教授孩童匠技......” 一旁的红袖听的好奇,忍不住插嘴道:“这不就是效仿墨家学派吗?有什么稀奇的?” 李艾摇了摇头:“不,白龙寨的作风绝对不是墨家学派,他们......恕我无法用言语表述,若有机会,主公与红袖姑娘亲自去那二县看看,就知道那地方到底是如何奇特了。” “......” ............ 几人一边说着,本想先去找一家客栈暂时安顿,可没走多远,前方的道路便被一群当阳城的士兵给堵上了。 “闲杂人等,都给我让开!谁敢拦路,一律视为劫囚,杀无赦!” 街道正中,一名银甲的将领横枪立马,驱散了周围的百姓。 在那将领后,数十名军士围着一辆囚车缓缓前行,看这架势,应该是押往刑场而去的。 那车上关押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囚犯,着一脏兮兮的白色囚衣,头发胡乱的披散而下,盘腿坐在囚牢之中,腰杆却是的笔直。 从旁经过时,何易注意到,就算是面对行刑,那囚犯的目光仍旧非常沉稳,表从容淡定,处之泰然,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 倒是个坚毅之人。 与此同时,周围百姓的议论之声,也纷纷传入何易耳中,言及这个囚犯,基本都是“好官”、“死了可惜”这类的话语。 这不让何易十分诧异,便吩咐李艾四处打听这囚犯的真是份。 片刻后,李艾去而复返,小声说道:“主公,此人乃是当阳城中的一位将领,名为陆呈,为官多年,名声极好,对待军民都很不错,之所以被抓起来,据说是因为惹上了徐家的人。” 何易眉头一皱,问道:“徐家?可是修真世家吗?” 旁的江胜接过话来,小声说道:“没错。主公,这徐家乃是当阳城内的修真世家,与曾经的赵家关系还算不错,常有商业来往,我也认得其中几人。” 何易点了点头,随即又看了那囚笼中的男子一眼,沉声说道:“可惜了一个好官......” 这年头,大多数的官吏为了保全自己,对于修士的恶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胆子直接和修士唱反调的人,着实不多了...... 这般想着,走这。 何易一个没注意,突然与前方某个年轻的少年重重的撞了一下,二人皆是一个趔趄。 “抱歉,你没事吧......” 何易正要说句抱歉的话,却发现眼前那少年理都没理自己。 他眼神凌厉,目光专注,牢牢锁定在后方驶去的囚车上,紧接着,便将腰间的利刀拔出一截,寒锋夺目,快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