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机械师》 第一章 王府世孙 穿越了,明朝万历三十三年,长沙城吉王府。 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朱由栋已经可以冷静地分析自己的处境。 他原本是湖南大学机械系的讲师,带着四个本科班的《机械制图》课程,还在努力地攻读一个博士学位。 朱由栋记得那天是个周末,约了朋友在黄兴步行街吃饭,谁知走到司门口附近,周围人潮汹涌,突然感觉后脑勺一阵疼痛,好像被人用棍棒打了一下,当时就两眼漂白昏倒在地了。 当朱由栋从昏迷中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陌生的床上,身边还有几个小姑娘伺候着,穿着打扮都甚是古朴典雅。 几天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灵魂穿越了,现在的他是吉王府的世孙,凑巧也叫朱由栋,不过只有十八岁。虽然只有十八岁的皮囊,但三十岁的灵魂却携带着系统的知识体系。 这半个月以来,朱由栋呆在王府的内院里,承奉司的宦官和侍女一个接一个伺候着。朱由栋实在不喜欢这样,于是,他想出门散散心,重点是想一个人散散心。 承奉司是王府的宦官机构,设承奉正、左右承奉及内承奉,最高品级为正六品,掌王府一应具体事物的办理与辅导之职,是为王府内相,负责打理后宫内院的生活琐事。 生怕奉承司的人执意跟着伺候,朱由栋便趁她们走开的时候,准备悄悄溜出王府的内院。绕过好多亭台楼阁,朱由栋这才走出后宫内院。 外院的殿宇也不少,走马楼、承运殿、东牌楼、八角亭,转转悠悠,最后看到了仪卫司,总算是找到了王府的一个大门口,端礼门。 可是,朱由栋刚走出王府的端礼门,一个身穿王府仪卫服的侍卫就匆忙跟上前,卑躬屈膝地说道: “小爷,您这是要出门呀,小的给您带着路。” 端礼门是仪卫司驻地。仪卫司掌管着王府仪仗,以便让王爷出行时,仪仗排场威风。仪卫司设有仪卫正一人,正五品的官级,仪卫副二人,从五品。典仗六人,正六品。 但这个仪卫年纪很小,应该只是仪仗队里的一个小侍卫。仪仗队的侍卫有几十人不等,轮流值勤担任门卫,没有品级,工薪少得可怜。 朱由栋原本不打算理会这个小侍卫,但见对方卑躬屈膝的样子,自己又没有一点主子的脾气,自然不会怒怂回去,只好回应道: “我出去走走,在家里都闷半个月了,你去忙你的吧!” 逃过了承奉司的人了,这会儿,朱由栋又怕仪卫司的人跟着,只见那个小侍卫保持着卑躬屈膝的姿势,说道: “世子妃已经交代小的了,要是小爷出门的话,命小的一定紧紧跟着,保护好爷的安全。” 世子妃是朱由栋在这一世的亲生母亲,刚从昏迷中苏醒的那段时间,世子妃还经常来看望朱由栋。朱由栋对世子妃的印象还算不错,落落大方、体贴温柔。 不过这些天,朱由栋就很少见到世子妃的身影了,听承奉司的宦官和侍女们说,世子妃在冲虚观照顾世子爷,也就是朱由栋在这一世的亲生父亲。 虽然没见着面,不过朱由栋的脑海中已经有了系统的历史知识。 世子爷叫朱常淳,一心求道,很少住在王府里。现在的吉王是朱由栋的祖父朱翊銮,是第一代吉王朱见浚的玄孙,朱见浚是明英宗朱祁镇的第七子。 令朱由栋疑惑的是,世子妃按理应该是特意交代了整个仪卫司,可按这个小侍卫的说法,好像世子妃是单独交代了他,这个小侍卫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必了,我就是想一个人走走,你回去吧,别跟着了。”朱由栋这会儿果断地怂了回去。 小侍卫仍然没有起身,为难地说道: “世子妃也是为了小爷的安全着想,要是爷不让小的跟着,世子妃可就得惩罚小的了。” 见小侍卫仍然卑躬屈膝,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朱由栋的前世身为大学教师,有着十几年的文化修养,又如何忍心针对一个孩子,只好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跟着。 “多谢爷的体谅,小的一定会保护好爷,不会再让爷遭到袭击的。” “袭击?你的意思是,半个月前我是被人袭击了,才导致昏迷的?” “爷就是在端礼门外被人袭击的,当时正赶上集市开张,这里的人又多又杂。爷应该避开仪卫司,独自离开的王府,所以才遭人毒手了。” “那么,是谁想要害我?” “这个……小的还不能断言,不过请爷放心,长史司审理所已经在彻查此案了。” 长史司审理所?朱由栋还没有和长史司的人接触过,不过他的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了相关的系统知识。 长史司掌王府政令,总管王府事务,置左、右长史各一人,正五品。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书疏等,皆由王府长史奏上,是为王府外相。 长史司下设几个所,有审理所、典膳所、奉祠所、典宝所、良医所等,其中,审理所掌推按刑狱,禁止横暴干犯国法,典膳所掌祭祀、宾客及饮食。 朱由栋注意到,小侍卫虽然没有卑躬屈膝了,可还是哈着腰、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一起沿着大街走着,离王府越走越远。 眼前的长沙城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朱由栋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方向。他该往哪儿走,他该去哪儿,朱由栋感到一片茫然。或许,他想去的地方,永远永远再也无法回去了。 “爷,这长沙城里里外外,小的恐怕比您熟悉,要不爷说个地方出来,小的立马就带你去。” 听到小侍卫的这番话,朱由栋总觉得,对方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窘迫。 “岳麓山吧,那里不是有个书院嘛,我想去那儿转转。” 朱由栋也就只能说出这个地方了,当然那也是他想去的地方中目前还能够到达的。 “书院?咱们王府里面就有书院,爷何必大老远地去岳麓山呢?” 按小侍卫的语气,好像那个地方根本不值得一去,可在朱由栋的心里,那里可是千百年来,整个长沙城最值得一去的地方。 “哎,跟你说,你也不懂。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朱由栋突然问道,就好像前世询问教室里的学生一样。 “我叫周峰,十六岁了,老家是岳阳府的。” “岳阳?那怎么跑长沙来了?年纪这么小还进了王府的仪卫司。” 朱由栋是十八岁的皮囊,三十岁的灵魂,因此总觉得这个叫周峰的仪卫年纪小。 “爷,小的还是坦白交代吧,其实小的是靠关系进了王府仪卫司,我姑母是世子妃宫里掌事的姑姑,正是靠着这层关系我才得到这个差事。所以,世子妃交代的事情,小的誓死也得尽心尽力。” 朱由栋这才明白,原来这王府的仪卫虽然不起眼,但总算是个体面的差事,又是在王府里做事,没有点关系可能还混不进来。为了谋到这个差事,有些人家甚至散尽了所有的积蓄。 “不要说得这么严重,以后你要是想跟着我就跟着吧,不过我有个要求,不要张口闭口,爷啊、小的啊,我听着不习惯,以后我就喊你小周,你喊我公子就好了。还有,跟我说话的时候,不要卑躬屈膝的,要抬头挺胸说话,明白了吗?” “啊?明……明白!” 朱由栋听得出来,周峰肯定是一脸的错愕和不解,或许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皇亲国戚,竟然会有说出如此怪异的话,又或许他恐怕会深深地怀疑,他的小爷是不是被人袭击后,脑子坏了。 第二章 河东河西 朱由栋要求周峰改口,不得喊爷,不得自称小的,还得抬头挺胸说话,身为仪卫司小侍卫的周峰,身体僵持了好久,这才纠正了过来,抬头挺胸询问道: “如果公子真的想去岳麓山,我这就去把仪卫司的马车牵来。” “马车可以有,不过仪仗队就免了,我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朱由栋嘱咐道。 “我知道了,公子稍等。” 周峰说着,便快步跑回到仪卫司,很快就拉来了一驾马车。朱由栋注意到,周峰的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侍卫,心想怎么又跟来一个,不禁拉脸皱眉,但不做言语。 “公子,请见谅我多带了一个侍卫来。”周峰显然看出朱由栋不高兴了,急忙继续解释道: “因为等会马车到达江边的时候,我们要改成搭船过江,马车需要有个人留下来看守着。可是世子妃交代我,公子外出的时候,必须时刻守护在公子的身边,所以我不能留下来看马车,就只能多带了一个侍卫来了。” 听周峰神情紧张地胡乱解释一通之后,朱由栋没有责怪,但仍然不苟言笑,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出发。 “公子请上车,我们这就出发。”周峰撩起马车的门帘,拉朱由栋上了马车。 此时,朱由栋坐在马车里,两个侍卫坐在马车前赶马驾车,马车踢嗒踢嗒地往目的地出发了,但朱由栋却没有任何的方向感,似乎连马都不如。 “小周,我怎么觉得,马车一直在绕着王府的围墙走啊?” “公子,你很少出门,不知道了吧,我们的王府大着呢,他们都说,整个长沙城王府就占去了十之七八。”周峰的语气显然比刚才轻松多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那么大,除非老百姓们也都住进了王府里。” 朱由栋虽然嘴里说着不可能,可是眼前的王府却是很大,他们的马车似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王府。这就是封建官僚的本质啊! 朱由栋不敢相信,等他世袭成为吉王后,这个王府就是他的了。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该沾沾自喜还是惭愧羞耻。 不过转眼一想,此时已经是万历三十三年了,长沙城的这只特大级寄生虫也就快到头了吧!罢了,暂且不去多想,来日方长,生存还是毁灭,还是慢慢地从长计议吧! 刚才周峰说要过江,想必就是湘江了,竟然从王府去岳麓山需要过湘江,朱由栋大体上知道了王府在长沙城的位置。 朱由栋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图景,以湘江为界,岳麓山那边是河西,岳麓山的对面是河东,而王府和整个长沙城都在河东。 正当朱由栋还在遐想长沙城的地图,只听见马车前面的周峰对另一个侍卫窃窃私语道: “磊子,你可听好我说的了,跟公子说话的时候,不要卑躬屈膝的,要抬头挺胸,明白了吗?” “不明白,那样岂不是冒犯了小爷?”这个侍卫倒是说了实话。 “不明白也得明白,这是公子要求的,不然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对了还有,不得自称小的,不得喊爷,喊公子,记住了!” 朱由栋忍不住笑道: “小周,你倒是挺会教的啊!赶鸭子上架,填鸭式教学呀!” “公子,让你笑话了。他叫汪磊,是我的老乡,我平时都叫他磊子。他这个人脑子不好用,脾气又直,不过公子放心,磊子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坏心眼的。” 说起坏心眼,朱由栋倒是想起了自己被人偷袭的事,究竟是谁跟自己过不去呢?是王府里的人,还是王府外的人呢? “那你们说说,我们王府里面,谁有坏心眼?” “镇国将军!谁都知道,镇国将军和世子爷之间一直斗得很厉害,小爷上次被人暗算,肯定是他们的人干的。”磊子口无遮拦,率先答道。 “别胡说!小心你的脑袋!”周峰机智地警告磊子,转而对朱由栋说道: “公子,你可别听磊子乱说,他也都是道听途说的,不过都是王府里的流言蜚语罢了。镇国将军和世子爷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也就是公子的亲叔叔,又怎么可能会加害于公子呢!” 朱由栋“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马车前的周峰和汪磊也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朱由栋听着“踢嗒踢嗒”的马蹄声,脑海中想着吉王府宗亲的复杂关系。 他的祖父也就是现在的吉王有一个王后和一个贵妃,王后是世子爷的母亲,也就是朱由栋的祖母,贵妃是镇国将军的母亲,镇国将军有一个女儿,已经十四岁,封了郡君。 朱由栋心想,如果世子爷和镇国将军之间的嫌隙只是流言,那么究竟是谁想要害自己呢?贵妃身居高位,郡君又还是个小姑娘,都不可能有加害之心,难道是他的婶娘镇国夫人? “公子,我们准备出城门了,出了城门,前面就到江边渡口了。”周峰的话打断了朱由栋的遐想。 朱由栋掀开窗帘往外看,只见一座高耸的城门映入眼帘,城门上面写着“驿步门”三个大字。朱由栋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系统的图景,长沙城的九座城门环绕着七公里的城墙。 西临湘江四座城门为德润门、驿步门、潮宗门、通货门。东向两座城门是小吴门和浏阳门,南向一座城门是黄道门,北向两座为湘春门和新开门。 驿步门外就是渡口,马车缓缓停下,车前的帘子被撩了起来,朱由栋钻出车舆,在周峰的牵引下走下了马车,眼前的视野顿时浑然开朗。 这个渡口比想象中大很多,江两岸和江面上有着数十艘大大小小的舟船,汹涌的人潮靠着这些渡船来往于湘江两岸,无论下山进城,或是出城上山,都得通过渡船过河。 “公子,我们登船吧,磊子留在来看守马车。”周峰邀请朱由栋登船。 “爷,您登船慢点,小的看着马车等您回来。”汪磊嘴笨,说话的时候仍然卑躬屈膝。 朱由栋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默默地登船去了。周峰意领神会,摆出一脸嫌弃的模样,叮嘱汪磊道: “磊子,马车你可得看好了,老老实实在车上等着,别偷偷溜到别处去玩,要是我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你,下次你就不要想跟着一起出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啰嗦!你快登船去,照顾好我们的小爷,可别再出意外了。” 汪磊毫不理会周峰的嫌弃,推了周峰一把,赶他去登船,自己屁颠屁颠地回到了马车。 于是,在侍卫周峰的随从下,朱由栋踏上了前往河西的渡船。渡船脱离缰绳,离开此岸,朝彼岸缓缓划去。 麓山巍巍,湘水泱泱! 朱由栋分明认出了眼前的碧水青山,一样的湘江之水,一样的山丘绿麓,一样都叫朱由栋,只是物是人非,灵魂跟着湘江之水倒流了四百年。 一阵感伤之后,渡船已经到了河西,就要靠岸了。 “公子,你看前方,是岳麓书院的牌楼!” 朱由栋看向周峰手指的方向,果然那里有个石质的牌楼,上面铭刻有“岳麓书院”四个大字。河西渡口设立牌楼,想必是作为地标引导江中渡船,并供候船人驻足休息。 朱由栋看到“岳麓书院”四个大字,顿时心动不已。前世的他在湖南大学机械与汽车工程学院学习工作十年,岳麓书院就是一个圣地,书院的辉煌遥不可及。 梦回书院,一梦千年!朱由栋犹记得自己曾写过,没想到这样的梦竟然成真了。 第三章 岳麓书院 渡船靠岸,朱由栋走下渡船,沿着牌楼后面的岳麓书院坊,向书院的方向越走越近。一路上,侍卫周峰和陌生的路人打打闹闹,俨然把这次的外出当成了游山玩水的机会。 没有人能够体会朱由栋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仔细勘察着坊间的每一栋建筑、每一株花木,寻觅着和前世的点滴联系。然而,没有一个熟悉的画面,就连书院本身都让他失望了。 当朱由栋站在岳麓书院的院门阶梯下,他并没有感受到灿烂辉煌的光芒,而仅仅只是一座冷冷清清的破落书院。什么情况?历史都是骗人的? “公子,这里好像没有什么人呢,我去叫门!” 周峰走上阶梯,挥起拳头,用力敲了几下院门。 咚咚咚!咚咚咚! 门后,急切的脚步声传来,院门开了一个小缝,一位年老者出现在了门缝里。 “你们是谁呀?现在不是祭祀的时间,你们来做什么?”老头不客气地说道。 周峰一听这老头的语气,心里十分不爽地回道: “怎么就不能来了?我们家公子想来,管你什么时间呢!” 朱由栋见不得周峰如此无礼,正急忙走上前,只听见那位老者又问: “公子?你们是哪家的公子?” “说出来你可别哆嗦,我们家公子就是吉王府的世孙,还不开大门迎接!”周峰脱口而出,朱由栋没来得及制止。 “小周,你退下,让我来说。”朱由栋亲自向老者恭敬地问道:“这位老先生,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你真的是吉王府世子爷的公子?”老者的表情显然不太相信。 “没错,学生朱由栋,家父是吉王府世子。” 老者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打开了书院的大门,略显敷衍地迎接道: “公子有请,还赎老朽手脚不便,不能以礼拜迎!” “老先生不必多礼,是学生冒昧打扰了,还请见谅!”朱由栋学着拱手以礼道。 在老先生的指引下,朱由栋迈进岳麓书院的大门,来到了礼殿的讲堂前。眼前,恢宏的建筑和冷清的气息形成鲜明的对比,让朱由栋不禁心生疑窦: 按理说,在这里应该看得到大师讲学、学子满堂的景象才对呀,为何连个人影都没有呢? 朱由栋不由得问道: “请问老先生,书院的山长一般什么时候开堂讲学?”山长是历代对书院讲学者的称谓,或许是因为刚开始书院都是建在名山之中吧! 老先生听到朱由栋这么一问,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又挥了挥手,笑道: “早就没有什么山长了。自从前任山长、我的恩师阳和先生走后,这十几年来就没有人被聘为山长。老朽无依无靠,就暂代打理着书院。” 没有山长开堂讲学,怪不得书院都见不到一个书生。可是堂堂岳麓书院怎么没有山长呢?朱由栋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追问道: “老先生,竟然您的恩师都已经过世十几年了,那为什么不聘任一位新的山长呢?没有山长讲学,又如何吸引学生来书院读书?” “就算聘请了山长,恐怕也没什么两样哟!书院讲的是人性哲理之道,学生的心却在科举和名利场,都热衷求学于长沙府学、长沙县学以及善化县学呢!” 老先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出了另一个事实。朱由栋想起了南宋时著名的“朱张会讲”,就是闽学和湘学之间的交流,对本体论和工夫论的深层次讨论。 虽然朱由栋也知道,书院的功能有讲学、藏书和祭祀,但如果书院里没有了讲学,仅仅只是用于藏书,和偶尔几天开展祭祀圣贤的活动,那岂不是形同荒废? 这么说也许有些失礼,但朱由栋还是忍不住问道: “老先生,那书院不讲学,就这样荒废着,岂不是可惜了?” “老朽岂会不知惋惜!可是官府没有拨款,我一个老头子还能怎么折腾!”老先生言辞激烈,语气中对书院的情义显然不比朱由栋少。 朱由栋连忙赔礼道:“老先生息怒,是学生斗胆了,还请先生怪罪!” 老先生似乎看出了朱由栋的诚意,胸中的怒火顿时平息了下来,转而建议道: “公子要是想听讲学,可以去河东城南门外的灵官渡,那里有个惜阴书院,山长是嵝山先生。再说了,你们吉王府不是有旸谷书院嘛!” “老先生,我今天之所以来这里,就是和您一样,对岳麓书院情有独钟。”朱由栋说着,突然想起了一个主意,说道: “如果我帮书院申请到了官府的拨款,老先生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 “公子贵为吉王府世孙,老朽何德何能让公子有求。” 朱由栋的这个请求若是实现了,那必将一改历史的发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朱由栋轻巧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先生,我想在书院开设机械科,不知是否可行?” 朱由栋原本就是湖南大学机械系的讲师,如今回到湖南大学的前身岳麓书院开创机械科,真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机械科?”老先生显然不明白朱由栋说的机械指的是什么,不禁捋了捋胡须,疑惑地说道: “自科举创立几百年来,有分常科和制科,这常科里老朽只听说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不曾听闻有机械这一科啊?” “老先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机械科也是有祖师爷的哦!”朱由栋略显俏皮地打哈道。 老先生听了,顿时瞪圆了眼睛问道:“哦?还请公子赐教,这机械科的祖师爷是谁?” “机械科的祖师爷就是有木圣之称的张衡和马钧。” 朱由栋对机械史非常熟悉,东汉的张衡发明了浑天仪、地动仪,三国时的马钧发明了指南车,又改造了织绫机,改良了用于农业灌溉的工具龙骨水车,还改制了诸葛连弩。 这两个人物老先生自然也是知道的,笑道: “罢了!老朽已经年老体衰,随时都有可能见我恩师去了。想当年,我恩师阳和先生在世的时候,这里也是宾客满堂、座无虚席的。若是公子有办法让这里恢复生机,老朽愿为公子差遣。” “朱由栋不敢,还得由老先生为学生引路啊!” 说着,朱由栋便和老先生一起漫步于岳麓书院。在老先生的引领下,朱由栋分明参观了书院的讲堂、藏书阁和文庙。 相谈之中,朱由栋还请教了老先生为何官府不给拨款,为自己的下一步行动做好心理准备。 在书院里开设机械科虽然只是一个不经意的想法,但朱由栋心里非常笃定,要去实现这个想法。 现在是万历三十三年,他们朱家的大明王朝已经内忧外患,留给朱由栋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争分夺秒地去开辟一个新世界。 第四章 渡口遇袭 老先生姓周,是岳麓书院首任山长周式的后人。这是老先生亲口告诉朱由栋的,自豪感溢于言表! 朱由栋随周老先生一起漫步于岳麓书院,侍卫周峰紧随其后,寸步不离公子朱由栋。 经过讲堂,便来到了藏书阁。藏书阁里藏书万卷,阵阵书香扑鼻而来,朱由栋不禁问道: “书院里藏书这么多,为什么没有学生想着来此翻阅呢?” 老先生解释道: “这些藏书不过是古籍和旧书,大多是程朱一派的理学,与当下流行的王阳明心学相抵触,因此很少有人前来翻阅,何况哪个书院会没有一些藏书呢,恐怕公子王府上的藏书比这些还多吧!” 朱由栋对王府的书院并不感兴趣,身旁的侍卫周峰却插嘴附和道: “那当然了,我们王府的书院什么都多。我们家公子格外重视你们这个书院,那可是给了十足的面子了。” 周峰的语气傲慢,朱由栋忍不住责备道: “小周,怎么说话呢!我让你抬头挺胸和我说话,可没允许你对老先生如此无礼!” 周峰见公子的脸色严肃,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卑躬屈膝,向老先生赔礼道: “刚才是我口无遮拦,还请先生多多谅解!” 老先生早已看出,周峰穿着仪卫服,是王府的侍卫,知道他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并无轻蔑之意,也就笑了笑,不追究了。 从藏书阁出来,朱由栋跟随老先生来到了文庙,这里是祭祀孔圣人和其他诸位先哲的地方。 “全城的文庙就属岳麓书院的规模最大,每到祭祀的日子,全城的师生都会聚在这里祭拜圣哲,就算书院平时再怎么无人问津,但祭祀那天这里却是热闹的。这也是老朽一心留下来打理书院的原因。”老先生感叹道。 说起书院的无人问津,朱由栋趁机向老先生请教了向官府申请拨款的难处。原来官府之所以没有批准拨款,是因为长沙城学生们的反应不强烈。而学生们之所以不愿到岳麓书院来,无非是因为这里没有吸引他们前来的理由。 学生到书院主要就是想听大师的讲学,岳麓书院没有大师,学生们自然不会舍近求远,从河东跨越湘江来到河西。然而,要想吸引到学生,就必须聘请一位大师任书院的山长。 这样一来,势必就造成了一个死循环,官府不拨款就聘请不到大师,没有大师的书院就吸引不到学生,吸引不到学生,官府就更不愿拨款了。 而河东城南门外灵官渡的那个惜阴书院,因为山长是嵝山先生,慕名前往的学生络绎不绝,官府就非常愿意给惜阴书院拨款。 短短半日的功夫,朱由栋两次从老先生的口中听到嵝山先生,不禁奇怪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是问道: “学生想请教先生,惜阴书院的嵝山,此人做的是什么学问?” 朱由栋原本以为老先生对这个嵝山没有好感,毕竟因为他把全城的学子吸引到了惜阴书院,似的岳麓书院得不到拨款。然而,老先生却欣然一笑,别有敬意地说道: “这位嵝山先生姓吴,名道行,因历乡试不果,终未走上仕途,一生以讲学授徒为业。他从小就对岳麓书院有倾慕之情,方七岁,闻长老谈岳麓先贤讲学,便肃然倾听,指示古来忠义大节,辄色喜,为先贤之忠义大节所感动。” “没想到您对他这么了解,该不会你们是老相识吧?”朱由栋不得不表示怀疑,毕竟吴道行七岁的事情老先生都知道。 老先生再次大笑,说道: “说起来,我和他也算是同门吧!万历十年,我的恩师阳和先生讲学岳麓书院,已逾而立之年的吴道行,从游就学其门下,与之大畅良知孝弟之旨,一时遂相引重,深得我恩师的赞赏。” “既然如此,那阳和先生过世之后,嵝山先生为什么不来主持岳麓书院的讲学,而去了惜阴书院呢?” 说了半天,其实这才是朱由栋想问的重点。岳麓书院可是北宋时期就创立了,可比河东那个惜阴书院牛气多了。 老先生轻轻一笑,道出了原由,原来,在阳和先生还在世的时候,吴道行就已经被聘为惜阴书院的山长了。哪怕吴道行对岳麓书院情有独钟,他总不能背信弃义,抛下惜阴书院吧! 对于向官府拨款这件事,其实朱由栋的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敢问先生,假如我以王府世孙的身份出面,长沙府衙会答应给岳麓书院拨款吗?” “大明宗室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如此明文规定,藩王宗室不能干涉官府的行政,老朽奉劝公子,对于官府的拨款还是应该敬而远之啊!”周老先生说着,拍了拍朱由栋的肩膀,好似在安慰他。 听老先生这么一说,朱由栋这才知道大明朝竟然还有这样的规定,没有一点的权力,没有一点的自由,这大明朝的王府难道都是用来养猪的吗? 朱由栋心想,若是当真这样,那他以王府世孙的名义向府衙申请拨款,恐怕就有所不妥了。不过,他已经答应老先生让岳麓书院恢复生机了,朱由栋于是坚定地说道: “先生请放心,就算拿不到官府的拨款,我朱由栋就想办法用王府的钱让书院重现生机了。” “公子莫急,依老朽看来,我们不如换一个思路想,官府之所有不拨款是因为没有学生肯来书院,若是有其他的办法把学生吸引过来,那不就可以倒逼官府主动给书院拨款了。” 老先生的这番话点醒了朱由栋,既然他想在书院里开设机械科,那又何必去聘请什么大师任山长呢,他在这个时代不就是机械领域的大师吗? 在周老先生的同意下,朱由栋决定当即开设机械科,明日便开堂讲学。 日暮西边,岳麓山头。 侍卫周峰提醒时辰不早了,朱由栋这才想起是该打道回府了。于是告别周老先生,约定明日再会,让先生静候佳音。 临行前,老先生见天色已晚,于是递给了周峰一个火把。周峰谢过之后,护送朱由栋匆匆离开岳麓书院,趁着渡口的渡船还没有收工,长沙城的城门还没有关闭。 转眼已经来到了河西的渡口。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若是船舱有灯火亮着,那就表示船家还在接客。但是,当他们来到渡口时,却见渡船上的灯火并没有亮着,船上也不见船家的身影。 “有人吗?船家?过江去不去?”周峰站在岸上,朝渡船大声呼唤了几声,没听见有回声。 就在他们靠近渡船的时候,突然两个黑衣人从船舱里冒了出来,在火把的火光之下,每人手持一把闪亮的匕首,从不同的方向刺向了朱由栋。 “公子小心!有刺客!” 周峰眼疾手快,用手里的火把袭击其中一个黑衣人,然后拔出身上的短刀,阻挡另一个黑衣人。然而,黑衣人还是接近了朱由栋。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本公子?”朱由栋虽然及时躲过了正面攻击,但手臂还是被锋利的匕首给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啊!可恶!”朱由栋咒骂了一声,躲闪开来,从地上捡起了还燃着火的火把。 “公子,你快上船,我来掩护你!”周峰守护在朱由栋的前面,以一敌二。 朱由栋登上了一艘渡船,但是他并不会划桨。幸好周峰击退了两个黑衣人,黑衣人见没有机会下手,便溜之大吉了。 “公子,你的伤势如何?快到船舱里躺好!” 周峰随即也登上了渡船,还是那个问题,没有船家怎么走?朱由栋正迟疑,只见周峰熟练地摇起船桨,渡船缓缓驶离了河西渡口。 真是令人诧异,身手不凡的侍卫竟然还有掌舵的功夫!周峰没有闲心炫耀自己的划船本事,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疑问,究竟是谁一而再地袭击堂堂吉王府世子家的公子呢? 此时月黑风高,江面波光粼粼,船桨猛烈地拍打着江水的声音急促有力,朱由栋右手拿手帕紧紧捂住左手手臂上的裂口子,双眼不停地环顾四周,总感觉周围杀机重重,仿佛江水里还埋伏着黑衣人随时会跳上渡船。 真是无比漫长的一刻,周峰拼尽全力终于把渡船划到了河东的渡口,并大声呼救还在岸上看守马车的侍卫汪磊。 “磊子,快来帮我扶公子一把!” “可回来了!周疯子,你带着公子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去了这么老半天!城门都快关了!” 磊子听到周峰的呼喊,猜到是出事了,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帮着周峰把朱由栋扶进了马车,并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快马加鞭地进了城。 第五章 宦官可恶 终于回到了王府,周峰让磊子去安放马车,自己争分夺秒地送公子回王府内院。谁知,周峰跟随朱由栋来到后宫内院的门口,便被堵在门口的几个宦官一齐拦住了。官阶较大的那个老宦官一般很少露面,这会儿堵在门口显然是有备而来,好像早就掐准了朱由栋回来的时间。 朱由栋的老祖宗朱元璋曾主持编撰《皇明祖训》,不许宦官读书识字、不许宦官兼任外臣文武衔、不许穿戴外臣所穿戴的冠服、品级不得超过四品,等等这些规定就是怕宦官专权误国。但这些祖训还是一步步地被违背了,宣德皇帝甚至还专门在宫内设立内学堂,教宦官识字,以代替皇帝批阅奏章。与此同时,藩王宗室的权力被被逐渐削弱,甚至连出行的自由也被控制。 朱由栋手臂上的伤口疼痛得厉害,忍不住凶道:“没看到我受伤了吗?还不把路给我让开!” “仪卫司的人是王府外院的侍卫,不得进入王府的内院,我们也是按规定做事。小爷,您别急,竟然已经到了我们后院,我们承奉司的奴才这就带您去处理伤口。” 宦官认出了周峰的仪卫服,毫不客气地说明了理由,丝毫没有给朱由栋面子。另外几个宦官被召唤了过来,他们的脸上堆砌着干冷的笑容,令朱由栋感到极不舒服。 周峰知道王府的规矩,仪卫司的侍卫至少需要得到世子妃或是镇国夫人的授意,才可以进入王府的内院。见承奉司的人咄咄逼人之状,周峰只好告辞道: “公子,没有世子妃的同意,我是不能进去的。您快跟他们去处理伤口吧,别耽误了时间。” 周峰正要把朱由栋交给承奉司的人时,却听见公子根本没有想让他离开的意思。 “小周,你跟着我进来,我看谁还敢拦着!”朱由栋管不了这些破规矩,若不是周峰,他差点就死在了渡口,他决定来个先斩后奏,说道: “你们承奉司的人都听好了。仪卫司的侍卫周峰护主有功,本公子决定升周峰为内院带刀侍卫,事发突然,本公子会亲自向世子妃禀明一切的。” 这么做到底是否符合规矩,朱由栋虽然有点儿拿捏不准,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有人要害他,而他却分不清谁是自己人。只有眼前的这个侍卫,周峰刚才在渡口已经用行动宣誓了效忠,不管用什么办法,朱由栋都觉得,他必须让周峰成为他的心腹,他也只能相信这个人了。 竟然只需要世子妃的同意,朱由栋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世子妃是他的亲生母亲。何况世子妃还特意交代周峰保护他的安全,朱由栋这一招先斩后奏算是十拿九稳的。 承奉司的人听到朱由栋的这番话,脸上的表情扭曲而复杂,虽然显得十分为难,但还是识趣地让道了。官阶较大的那个宦官表现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还假模假样地吩咐小宦官道: “你们两个,一个去把长史司良医所的良医正请来,另一个去禀告世子妃,就说公子爷已经在侍卫的护送下,安全回来了。” 朱由栋似乎听出了宦官的话中别有意味,但来不及多想,便在周峰的陪同下匆匆逃离这些宦官,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朱由栋深知那些宦官惹不起,见四下没有其他人,小声问道: “小周,刚才那个老宦官你认识吗?” “当然认识了,他可是王贵妃身边的红人曹公公。自从王后殡天之后,吉王殿下专宠贵妃一人,连带曹公公在承奉司也是一人独大。” 周峰小声回答之后,这才想起公子手臂上的伤口,慌忙说道: “公子,我还是先帮你把伤口清洗一下吧,不然怕感染了就不好了。等会良医正来了,直接上药包扎就好了。”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会的事情还真多,给你把刀你能击退刺客,给你船桨又能划船,现在又要你帮我清洗伤口,看来我真得好好感谢你了。” “能为公子效劳,那是我的福分啊!再说了,刚才公子还提拔我为贴身侍卫了,要说感谢那也应该是我感谢公子的隆恩。” “我提拔你,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以后你就我的带刀护卫,可以自由进出着后宫内院,我呢,也有安全感一些。不过说真的,小周,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公子见笑了,我一个乡下人,从小就在山上和水下摸爬滚,这些小本事还不都是被逼出来的。像公子这么娇贵的身份,哪有机会学习这些,公子要学的都是大本领吧!” 他们一边说着笑,周峰一边已经帮朱由栋把伤口清理干净了。所幸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上了药之后,过了十天半个月应该就会愈合的。 这时,那个宦官已经顺利请来了长史司良医所的良医正。良医正的官阶为正八品,是背着药箱,匆忙赶到的,见伤口已经清洗,便直接上药包扎了。 而另一个去向世子妃通报的宦官,曹公公特别交代,要向世子妃透露两个消息。一个是公子又一次遇袭受伤了,另一个是关于新提拔的贴身侍卫。 跟镇国将军和镇国夫人相比,世子爷和世子妃在王府的名声显然要好很多。世子爷一心修道,世子妃相夫教子,真正做到了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不参合四民之业。 然而,世子妃也并非好惹的,世子妃的娘家在武昌,父亲是湖广承宣布政使司的右布政使。之前朱由栋遭到袭击昏死过去,世子妃就授意长史司审理所彻查此事,没想到才过了半个月,那些人竟敢再次行凶。 “长史司审理所的人难道还没查清,究竟是谁想加害我栋儿?”世子妃严厉地质问前来通报宦官。 “回娘娘,审理所的人似乎找不到任何线索。”这个回答宦官似乎早有准备。 世子妃知道,从宦官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于是问起了朱由栋的伤势。 “栋儿的伤势如何?” “伤在手臂,看起来只是皮外伤,良医正已经前去处理了。” “栋儿今天是去了什么地方?” “听说是去了河西的岳麓山,用了仪卫司的马车,有两个仪卫司的人护送着。” “你们承奉司的人消息还真是灵通嘛!” 宦官低头不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世子妃看穿了宦官的心思,转而说道: “今儿世子爷回府了,要在府里住一晚,本宫就不去看栋儿了,你过去通报一声就是,退下吧!” 那宦官见世子妃正要赶他,便急忙地说出了另一件事。 “回娘娘,还有一件事,曹公公让小的来跟娘娘交代。公子爷想把一个仪卫司的升为贴身侍卫,还准许他带刀自由进出内院。” 宦官的语气轻蔑,好像在说朱由栋淘气任性,说话做事不按祖宗的规矩,这是想让娘娘出面管教管教的意思了。 “那个侍卫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叫周峰。” 世子妃知道,这个叫周峰的侍卫就是宫里掌事姑姑的侄子,当时还是她安排进仪卫司的。宦官的意思世子妃是知道,可是这半个多月,栋儿一连遭遇两次袭击,私自提拔一个贴身侍卫,这也不能怪他胡闹,于是为朱由栋开脱道: “现在是非常时期,贴身侍卫的事我准了,不过一个不够,得再多一个,等审理所什么时候查出并捉拿了真凶,再让这两个贴身侍卫回仪卫司。” 第六章 夜半打更 朱由栋的伤势得到了稳定,良医所的良医正功成告退。虽然只是一个小伤口,但毕竟是个娇贵的公子哥,朱由栋只觉得这个躯体真是中看不中用。 身边没有宦官和侍女,朱由栋正好可以和周峰谈谈今天在渡口发生的事情。之前在渡口,朱由栋还以为自己又要死了,根本不敢去想那些黑衣人是谁。这会儿,朱由栋惊魂甫定后,这才问起了周峰。 “小周,刚才在渡口,你和那两个刺客交过手,你能否猜到这些黑衣人的来头,是官家的杀手,还是私家的杀手。” “那两个黑衣人武功平平,并不像是官家的,应该是民间的三流杀手。”看来周峰早有分析,很快就回答了朱由栋的疑问。 私家的?朱由栋不禁觉得奇怪,自己是王府的公子,不可能会得罪什么平民百姓,如果那两个真的来自民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官家的人私下里悄悄请了私家的杀手,想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对自己下黑手。 “小周,你觉得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吗?”朱由栋看周峰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周峰正想张嘴,突然又想了想,这才有了结论,说道: “这要看半个月前的袭击和今天这一次是不是同一拨人指使的。” “怎么讲?” 周峰于是解释道: “半个月前,公子是在仪卫司的端礼门前遇袭的,那时候街上的人多杂乱,我们对行凶人一无所知。本来我们暂且可以把那次的遇袭当成是一个意外,可是今天在渡口再次遇袭,说明公子的遇袭很可能不是意外。” “也即是说,如果这两次行凶是同一拨人指使的,那就说明他们执行的是针对我的刺杀行动。”朱由栋明白了周峰的意思。 可是,朱由栋还是不明白。吉王府身为大明宗室,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按理说,不可能得罪其他官家。朱由栋只不过是吉王府的世孙,何况世子爷又沉迷修道,对王府的事置之不理,朱由栋更应该不可能招惹来这些杀手。 “我听说,王府内部有流传一些是是非非,小周,依你看,究竟是谁想害我?” “这……这实在是不好说,公子……那些是是非非不过都是流言蜚语,又没有真凭实据……”周峰吞吞吐吐,显得十分为难。 朱由栋也不强求,他心里已经十分清楚,唯一的可能就是来自于王府内部的矛盾。至于这个矛盾,或是王后和贵妃的矛盾,或是世子爷和镇国将军的矛盾,或是世子妃和镇国夫人的矛盾。 朱由栋身为王府的世孙,在这个王府里,和他同一辈的人只有镇国将军和镇国夫人的千金,也就是郡君朱欣。朱由栋并不知道,自己和这个堂妹之前是不是有过矛盾,看来他得找个时间会一会这个堂妹了。 “公子,您就别多想了,想必这个时候世子妃已经知道今天的事情,长史司审理所的人应该会加紧查办的。” 周峰正说着,承奉司的那个宦官,从世子妃的寝宫过来了,向朱由栋通报道: “公子爷,世子妃说,今晚世子爷回府住,就没有过来了,并准许了贴身侍卫的提拔,还说一个不够,可以再多一个。” “知道了,退下吧!”朱由栋赶走了宦官。 周峰听到,可以再提拔一个贴身侍卫,急忙问道: “公子,不知另外一个贴身侍卫的人选,公子心里是否另有安排?” “我想想,嗯,我确实有想到了一个人。” 朱由栋猜到了周峰的心思,故意说另有安排,见周峰显得有些失望,又说道: “小周,你觉得今天替我们看守马车的那个磊子,如何?” “什么?公子想到的那个人就是磊子?”周峰的情绪来了个大转弯,显得有点儿兴奋,继续说道,“太好了,磊子要是知道自己以后不用守门了,一定会高兴得三天睡不着觉的。” “先别高兴得太早了,跟着我,你们或许会更辛苦,另外,今晚还有一件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去完成。”朱由栋这语气就像是老师给学生布置作业似的。 原来,朱由栋是要周峰去请人抄写几份告示,明日一大早就粘贴在各书院、府学、州学以及县学的门口,告示上就这么写:今日恰逢岳麓书院开设机械科,特聘机械师朱由栋开堂讲学,欢迎各位学子莅临河西岳麓书院听讲。 “公子,你都受伤了,明天还是不要出门了吧!” “不行,今天已经答应岳麓书院的周老先生了,明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书院,为新开设的机械科开堂讲学。” 朱由栋让周峰快去准备告示,最好是能带上磊子,务必在明早辰时之前把告示都贴出去。周峰表示一定完成任务,便匆忙告退,找磊子去了。 周峰离开,朱由栋便开始备课。第一次在岳麓书院开堂讲学,朱由栋百般思索,不知道从何讲起。毕竟机械这门技术,已经在历史长河中孕育了几百上千年,只不过一直没有形成系统的知识罢了。 就在朱由栋苦思冥想的时候,寝宫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人定,亥时” 这是承奉司负责打更的宦官。打更是一种夜间报时制度,他们一边在后宫内院巡夜,一边打梆子报时,兼防火防盗。 朱由栋也是通过这半个月的适应,才习惯了靠打更人来知晓时辰。朱由栋了解过他们的计时方法,一夜分为五更,每更约两小时,即晚上7点到9点为一更,9点到11点为二更,午夜11点到1点为三更,凌晨1点到3点为四更,凌晨3点到5点为五更。 要是钟表可以普及就好了,每个人都可以自己掌握时间,也不会每天过得恍恍惚惚。想到这,朱由栋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可以把机械钟表作为讲学的主题。思来想去,朱由栋决定由浅入深,先从机械史着手。 在钟表的历史上,人们主要是利用天文现象和流动物质的连续运动来计时。日晷是利用日影的方位计时,漏壶和沙漏是利用水流和沙流的流量计时。漏刻作为一种计时工具,由漏壶和标尺两部分构成。漏壶用于泄水或盛水,标尺用于标记时刻,使用时置于壶中,随壶内水位变化而上下运动。 满怀信心备好课之后,朱由栋安心躺到了床上,等待第二天的开讲。只是思绪缭绕,朱由栋总是不经意间就思索起自己的处境。 半个月前,当他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如同卡夫卡的作品那般荒诞离奇。 也许不久之后,他将世袭吉王的爵位,然后和大明王朝共存亡。或者,他可以改变现状,甚至不惜推翻朱家的三百年基业。又或许,他会远赴新大陆,开辟新世界…… “善行无迹,恒德乃足,夜半,子时” 宫外又传来了一声打更,是三更,朱由栋想到,他真的该睡了。 第七章 学生没来,刺客来了 伴随着手臂上的轻微伤痛,朱由栋缓缓进入了梦乡。在梦中,他回到了半个月前,在吉王府初次醒来的情景。朱由栋睁开眼睛,寝宫里站着一排的宦官和侍女,她们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公子爷活了,公子爷活过来了,快去给世子妃通报一声!”她们突然一阵骚动和兴奋。这些都是些什么人?怪模怪样的,难道都是表演系的学生?朱由栋莫名其妙地爬起床,却被身边的两个侍女扶住了。 “公子爷,您可千万不能起身,良医正说,您的脑部受到了严重的撞击,能够醒来已经是万幸了,公子爷,您快好好躺着吧,不能再震荡了。”一个侍女哭着鼻子说道。脑震荡?朱由栋是觉得有点头疼,但还没严重到脑震荡的程度。 朱由栋左看看右瞧瞧,并没有看到摄像机和摄制组的工作人员。“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得走了,学生们还等着我上课呢!我的衣服呢?我自己的衣服呢?”朱由栋念叨着,不管不顾,起身绕过宦官和侍女,在寝宫里寻找着出口。 可是没有出口,里里外外都是宫殿阁楼,没有一个通往现代都市的出口。“这里是吉王府啊!公子爷!你要去哪里?公子爷!”宦官和侍女们齐齐下跪。 “吉王府?你们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我要回去!我不要你们给我下跪,我不需要你们的伺候!我想要回到那个自由平等的世界去!我不想看到你们,都走开!”朱由栋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跑出了寝宫。 突然,整个宫殿漂浮在了空中,一瞬间飘上万丈高空。朱由栋俯身一看,云层之下大都市的光影隐隐约约。朱由栋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从空中楼阁上直线坠落。 高空坠落的惯性让他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浑身颤栗!又是一场梦,这半个月来,朱由栋不知做了多少次这样的梦。 朱由栋走出自己的寝宫时,侍卫周峰已经在门口侯着了。“早上好!等久了吧?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起晚了!” 朱由栋的开场白顿时让周峰无言以对。周峰愣了一下,转而说道:“公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磊子已经在端礼门外侯着了。” “好,我们这就出发!”朱由栋正要走出内院,身后追上来两个侍女,说道:“公子爷,公子爷!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朱由栋这才想起肚子还是空的,忙转身对侍女说道:“你们去把早膳打包起来,送到端礼门,我要带走。”侍女听了便立即去准备。 朱由栋出了内院,朝王府外院的端礼门走去。周峰见朱由栋步履匆忙,说道:“公子不用着急,我和磊子已经把告示都贴出去了。” “都贴出去了?你们做事还是挺麻利的嘛!应该忙得都没有时间吃东西了吧!” “公子不是也还没吃嘛!” “没关系,等会在马车上一起吃。”朱由栋说着,侍女已经把早膻打包好送来了。 上了马车,朱由栋把自己的早膳分给了周峰和汪磊,一开始他们也还不敢要,直到朱由栋以主子的语气要求他们吃,他们这才津津有味地吃了个精光,吃货本质尽显无余。 朱由栋问起,不知告示贴出去后的效果如何,会不会吸引到学子前去听讲。周峰说道:“放心吧,告示贴出去后,马上就引来了许多学生的围观,我想他们肯定会抽空去一趟河西吧!” 朱由栋这才放心。马车一路抵达河东渡口,周峰照例陪同朱由栋搭船前往河西,汪磊留在河东看守马车。很快,朱由栋终于再一次回到岳麓书院,这一次他的心情少了一些感伤,多了一份期待和忐忑。 书院的周老先生已经把讲堂整理出来了,朱由栋心里整理着有关时钟的讲稿,默默地等着学子的到来。一刻钟过去了,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半个时辰过去了,书院门外传来了动静,不过只是一个樵夫路过而已。 又过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学生的身影出现。朱由栋有点失落,看来是自己没有一点大师的号召力,或许是大家对机械都不感兴趣吧,又或许可能是他们对于机械的概念不是很懂?朱由栋不停地猜测着各种可能性。 直到两个时辰过去了,终于传来了急促的走动声。“有人!”周峰率先察觉到了异动。朱由栋以为是有学生来了,兴奋道:“在哪,有几个学生?” 周峰走出讲堂,来到书院门外查看是什么情况。不过并没有任何身影出现在书院的门口。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突然跃过书院的大门,出现在了书院的檐壁上方,略显惊悚! “公子小心,有刺客!”周峰警觉地意识到来者不善,回头大喊道。只见那黑色的身影飞檐走壁,很快便落在了讲堂前,目标直指朱由栋。 此时,周峰从书院门口飞一般地跑向讲堂,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周峰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手中的利剑就要刺向公子的心脏了。 朱由栋此时的心情非常沮丧,第一次在岳麓书院开堂讲学,没有吸引到学生前来听讲也就罢了,怎么就把刺客给吸引来了呢! 朱由栋没有躲闪,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如果死亡可以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他不会做任何垂死的挣扎,而任由刺客一剑刺穿他的心脏。 只是有一点他觉得不甘心,自己昨晚辛苦了一夜准备的讲稿,竟然一点用处也发挥。朱由栋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一名教师,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他都有义务把知识传播出去,然更多的人从知识中得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技术力量。 而此时此刻,朱由栋想到,在明朝的万历三十三年,正是机械技术快速发展的时间点,自己身为机械系的年轻讲师,他哪来的权利告别这里,不管是谁选择了他,竟然他出现在了这里,就应该克服一切困难,做好该做的事情,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这千钧一发之间的反思后,朱由栋幡然醒悟,他不能就这么死掉,不能就这么离开。朱由栋睁开眼睛,黑衣人的利剑距离他的心脏仅有十公分。 朱由栋听到远处的周峰嘶声力竭地喊道:“公子,快躲开啊!” 第八章 假刺客,真郡主 周峰那嘶声力竭的叫喊没有来得及唤醒朱由栋。朱由栋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利剑离自己的心脏越来越近。周峰以最大的速度冲过来,试图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是他心里清楚,他做不到了。最终,朱由栋没来得及躲开,周峰也没来得及阻止,然而,极其意外的是,那把利剑也并没有刺进朱由栋的心脏。什么情况?原来是黑衣人自己不干了! “哎呀,不好玩,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蒙面人的嗓门一开,朱由栋和周峰霎时目瞪口呆了,这分明是一个女人的声线,而且还是个傲娇的女人,他们可从未见过如此傲娇的女刺客,傲娇地握着剑,傲娇地跺着脚。 趁蒙面人停手的时候,朱由栋赶紧撒腿就跑,逃离到了安全的位置。这个蒙面人究竟是谁?没等朱由栋猜测,周峰终于赶到了他的身前,拔刀护主,一副誓死保护的姿势。 “你大胆!竟然行刺堂堂王府的公子爷,你这样是死罪知道吗?你到底是谁,还不撕下你的伪装!”周峰心有余悸,步步逼近刺客。 “我就不!这都怪你,我还没说你呢!”蒙面人反讥道。 周峰一头雾水谁,问道:“怪我?怪我什么?” “要不我们重新来过吧!刚才你没有充分的准备,所以追不上我。这一次就当我让你。” “你神经病啊!我可告诉你,别耍什么小心机,今天你是逃不掉了。” 朱由栋听着莫名其妙,虽然看不见刺客的容貌,但听声音可以猜测,这个刺客应该是一个和周峰一般年纪的女孩。只是女刺客的话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正如周峰所说,女刺客是想趁机逃跑?可是刚才她明明就要得手了,为什么放弃了呢?莫非是她突然发现刺杀目标有误,也难怪,朱由栋始终觉得,自己并没有得罪了什么仇人。 然而,女刺客却说:“谁想逃了,更何况我要是真想逃,就凭你能追得上我?” “你……”周峰屡次被蒙面人的言语刺激,已经无语了。 “别你啊你的了,就按我说的,重新来过,我先出去再进来。这次你可要机灵点了,在我的剑刺进堂哥的身体前,你一定要及时阻止我,别像刚才那样磨磨蹭蹭的。” “堂哥?”朱由栋和周峰异口同声地吃惊道。 “你是我的堂妹?”朱由栋感到十分怀疑。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郡主?”周峰也不相信。 “哎呀,说漏嘴了。不玩了,不玩了,真没劲!”蒙面人说着,撕下了蒙面布,露出了真面目,竟果真是王府的郡主,镇国将军的千金,朱由栋的堂妹朱徽妙。 周峰认出郡主后,大惊失色,急忙跪拜道:“小的参见郡主,刚才鲁莽冲撞,还请郡主宽恕!” “起来吧,看在你护主心切,不跟你计较了。”郡主说着,转而走向朱由栋,撒娇道:“堂哥,你真是不够意思啊!每次出来玩都不带上我,要是有我朱徽妙在你身边,我看还有谁敢欺负你!” 朱由栋对这位郡主并不是非常了解,只是听说她从小好武不善文,拜过师入过门派,武艺超群,因为王府规矩多,所以经常在王府看不到她的身影,何况她经常不走寻常路,就算人在王府,也找不到她的行踪。 对于这样的一个堂妹,朱由栋抱着谨慎的心态,毕竟朱徽妙的武艺明显在周峰之上。在没有弄清楚之前的两次刺杀是否与她有关之前,朱由栋并不想和她套近乎。 “朱徽妙,你真是太任性了,怎么可以扮作刺客来胡闹呢!”朱由栋说着,试图问出这个郡主到底还做了什么荒唐的事情,“你知道之前有人欺负我?” “当然知道了,事情闹得那么大,我还帮着长史府审理所的那些废物一起查了,就是没有一点线索,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本姑奶奶的亲堂哥下手。不过,堂哥你尽管放心,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郡主一边说着,一边嘿嘿地笑。 朱由栋看穿了郡主的真正目的,说道:“你是想我带着你到处玩吧!这里是书院,都是一些文绉绉的活动,你难道会有兴趣?” “这倒不一定,只要人多的地方我就有兴趣。” “我要是不答应你,你还会假扮蒙面人来刺杀我?” “那可说不一定,谁让你忍心看我一个人,没有人陪我玩。” “朱徽妙,这是你第几次这样胡闹了?昨晚在渡口的那两个黑衣人,该不会也是你找来玩的?”朱由栋进入主题,对之前的遇袭究个竟。 “当然不是了!我是今天才想到这个妙计的。不过堂哥你刚才说什么?两个黑衣人?昨晚刺杀你的黑衣人竟然有两个?两个黑衣人只不过造成你的手臂这点伤,这算什么刺客啊!”郡主显然没有抓住朱由栋要说的重点。 周峰听了,可能是这两天和公子说话随便惯了,也跟着和郡主随便了起来,急忙反驳道:“那还不是多亏了我机灵,以一敌二,才护送公子安然无恙地回到了王府。” “安然无恙?哼!你要是真有本事,刚才怎么就让我轻易得手了,我要是真的刺客,堂哥早就一命呼呜了,还有你说话的份?”郡主丝毫没有介意周峰的无礼放肆,但狠狠地批评了周峰的三脚猫武艺。 郡主直来直去,话糟理不糟。朱由栋觉得这个堂妹只是一个爱胡闹的小丫头,看来前两次的刺杀确实和她没有什么关系。既然郡主和自己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而郡主的武艺又如此高深莫测,朱由栋也就放心了,总算是少了一个敌人,多了一个助手。 朱由栋见周峰被郡主的话压得死死的,笑着为他解围道:“朱徽妙,亏你一身武艺,怎么也不想着去做点大事,却来书院里瞎胡闹,说实在的,还不如我的贴身侍卫周峰呢!” “堂哥,谁说我没想做大事了,前几天,我听说城外有一个墨家的组织,他们正在召集勇士,说是去抗击东吁军。” “东吁军?” “对啊!听说东吁军又来进犯我大明的木邦和蛮莫,我当然是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哪里知道,他们那些人嫌弃我是个小姑娘,没带我一起去云南抗敌,我就学着他们墨者当起了刺客。” 东吁军?云南?朱由栋开始觉得一头雾水,后来才想到,难道是缅甸东吁王朝和大明朝之间的战争?应该就是了,此时万历三十三年,大明朝在西北平定蒙古人哱拜叛变的宁夏之役,和抗击日本丰臣秀吉政权入侵朝鲜的朝鲜之役,以及平定西南边疆土司杨应龙叛变的播州之役,这三大征都已经结束了,而和缅甸东吁王朝之间的战争还处在最后的关键时刻。 第九章 引来一群吃货 没有一个学生,只来了一个假刺客。朱由栋见到此番状况,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可是堂堂大学机械系的讲师,竟然一个学生都吸引不来,还是在岳麓书院如此神圣的地方。但转而又想,这也并不能完全怪他自己,这里是大明朝,在这个以程朱理学作为知识正统的时代,机械作为一门工程和技术,不吃香那是正常的。不过,朱由栋并不服输,他要改变这里的一切。既然没有人对机械感兴趣,他更要把机械知识传播出去,最好可以让人人都爱上机械这门伟大技术。 朱由栋正沉思如何改变现状的时候,郡主朱徽妙说道:“堂哥,你在想什么呢?”“那还用问嘛!公子一定是在烦,怎么把学生吸引来。”周峰抢着说道。朱徽妙却不以为然,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骗一些学生来嘛!”“你说得倒是轻巧,那你怎么不去骗几个来!”周峰嗤之以鼻道。朱徽妙说道:“堂哥,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我敢向你保证,明天这里一定会有学生出现的。”朱由栋虽然没有对郡主并什么信心,但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先听郡主这一回,看看是否真的如她所说。 于是,在周峰的护送下,朱由栋离开了岳麓书院,准备去渡口搭船,打道回府。本以为朱徽妙会留下来准备骗术,想办法吸引学生,可是她竟然也跟着一起回来了。“郡主,你不是应该去坑蒙拐骗几个学生吗?”周峰提出质疑。朱徽妙却说:“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是要去准备准备的,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回王府。对了,我一个人可不行,你也要来协助我!”“我协助你?那可不行,我是公子的贴身侍卫,我得时时刻刻跟着公子,保证公子的安全。更何况,我只听从公子的吩咐,我想公子肯定不会让我跟着你去胡闹的,是吧公子?”周峰满以为朱由栋不会答应,谁知朱由栋却说:“去吧!郡主是在帮我,既然她需要你的协助,你就跟她去看看,顺便也把磊子叫上。等会儿送我回王府之后,你们就用跟着我了,听从郡主的安排吧!”周峰显得十分不愿意,但也只能答应道:“是,公子!” 事实上,朱由栋并不喜欢有人成天跟着,若不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也不会要求什么贴身侍卫,反正回到了王府就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了,郡主既然要人了,正好可以借此支开两个贴身侍卫,朱由栋便答应了郡主的要求,到时候也可以问一问周峰,郡主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坑蒙拐骗的办法。于是,朱由栋和朱徽妙坐着仪卫司的马车回到王府之后,侍卫周峰和汪磊就跟着朱徽妙走了。 到了第二天,朱由栋见到了周峰便问他:“昨天你们跟着郡主,用了什么高招骗学生了?”“哪里是什么高招!郡主不过就是在公子写的告示上添加了一行字。”“添加什么字?”“茶点水果自助,全场免费享用!”“你是说,郡主要在书院里为学生免费提供茶点和水果?真的假的?她不会是真的说空话,坑蒙拐骗吧!”“我哪知道啊!我们只是去贴了告示!郡主可是信誓旦旦地说,有个免费的茶点和水果,还怕吸引不到人来!” 朱由栋坐着马车来到河东渡口,只见郡主已经在渡船上等着了。船上还有几个几筐的水果,几篮子的点心。朱由栋瞬间明白了,朱徽妙并没有坑蒙拐骗,她是真想用免费的食物吸引来学生。而此时,在渡口等候过河的学生已经有不少了。显然,这些学生前往河西就是要去岳麓书院。只是,他们前往书院是以学习的目的呢,还是以吃货的身份呢,朱由栋不得不深感怀疑。 到了书院后,郡主的方法果然奏效了。只见学生三三两两地来到了岳麓书院,不到半个时辰,整个讲堂都坐满了学生,而讲堂外面也已经人山人海,除了学生外,更多的是老人和小孩。朱由栋不禁捏了一把汗,幸亏郡主朱徽妙及时地让商家补货,源源不断地送来了点心和水果,要不然非得引起一场暴动。 讲堂上,朱由栋开始给学生们讲解机械钟表的历史。在钟表的历史上,人们主要是利用天文现象和流动物质的连续运动来计时。日晷是利用日影的方位计时,漏壶和沙漏是利用水流和沙流的流量计时。漏刻作为一种计时工具,由漏壶和标尺两部分构成。漏壶用于泄水或盛水,标尺用于标记时刻,使用时置于壶中,随壶内水位变化而上下运动。 日晷通常由铜制的指针和石制的圆盘组成。铜制的指针叫做“晷针”,垂直地穿过圆盘中心,起着圭表中立竿的作用。石制的圆盘叫做“晷面”,安放在石台上,呈南高北低,使晷面平行于天赤道面。这样,晷针的上端正好指向北天极,下端正好指向南天极。晷面两面都有刻度,分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时辰,每个时辰又等分为“时初”、“时正”。随着时间的推移,晷针上的影子慢慢地由西向东移动,移动着的晷针影子即指向对应的时刻。早晨,影子投向盘面西端的卯时附近,而当太阳达正南最高位置(上中天)时,针影位于正北(下)方,指示着当地的午时正时刻。午后,太阳西移,日影东斜,依次指向未、申、酉各个时辰。若是在阴雨天或是夜晚,日晷则无法发挥作用。 漏刻是一种典型的等时计时装置,计时的准确度取决于水流的均匀程度。早期漏刻大多使用单只漏壶,滴水速度受到壶中液位高度的影响,液位高,滴水速度较快,液位低,滴水速度较慢。为解决这一问题,人们进一步创制出多级漏刻装置。所谓多级漏刻,即使用多只漏壶,上下依次串联成为一组,每只漏壶都依次向其下一只漏壶中滴水。这样一来,对最下端的受水壶来说,其上方的一只泄水壶因为有同样速率的来水补充,壶内液位基本保持恒定,其自身的滴水速度也就能保持均匀。这虽然解决了单只漏壶滴水速度不均匀的缺点,使水流以同样速率补充,但却需要不断加水,冬天是无法使用的。 朱由栋讲得激情澎湃,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在自我陶醉,讲堂下面并没有几个学生在听他的讲课。令朱由栋更加绝望的是,越来越多的学生悄悄地溜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打包一些点心水果,好像这些食物才是他们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直到茶点水果都被消灭得差不多了,书院里的学生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最后,当讲堂里只剩下一个学生的时候,朱由栋欣喜地发现,那个孩子面前只有半杯茶,通过眼神的交流,朱由栋激动地认为,这个孩子之所以留了下来,完全是被自己的讲学给深深打动了。 第十章 宋应星 面对唯一留下来的学生,朱由栋仍然声色并茂地讲完了稿子上准备的内容。正当朱由栋十分满意地对那位学生说了声“下课”之后,却见对方仍然没有一点准备离开的意思。朱由栋不好意思赶人家,便有意地去跟他交谈了起来。 “你能坚持听我讲完,我很感动,不管你是真的喜欢,还是为了尊重我,我都一样感激你留下来了。不过,我还是非常想知道,你没有跟其他同学一起走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其他同学?你是说刚才在这里品尝美食的那些人吗?原来他们也是来听讲学的呀?我还以为……其实我并不认识他们,我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 “对,自从科考落第之后,我就四处游学,今日恰好来到长沙城,在城里看到了岳麓书院讲学的告示,于是就过来看看了。” “难怪!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冲着免费的食物来的。怎么样?讲学的内容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吗?我是看你一直没有准备离开,所以……” “我身上没钱了,没有地方可以去,我留下来就是想问问,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借宿?” “借宿?这……我可能做不了这个主,这样吧,我帮你去问问周老先生,你在这里稍等一会。” 朱由栋说着,匆忙穿过讲堂,来到了后院的卧房里找周老先生。周老先生不在卧房,朱由栋又兜兜转转了半个书院,仍然不见周老先生的身影。再次回到卧房,朱由栋这才发现了一张字条,是张老先生离开前留下的,上面写着: “公子,当你看着这个留言,老夫已经离开长沙城,在回老家衡州府衡阳县的路上了。今儿,当我再次看到书院因为一堂讲学而人声鼎沸的时候,老夫感到非常欣慰,看来老夫答应你开设机械科的决定是正确的。我已经老了,虽然膝下无子,但总得落叶归根,所以我决定把书院交托给你。老夫相信,公子一定会重现岳麓书院的辉煌的,再会!” 周老先生走了,朱由栋突然一阵伤感。可是看了周老先生的留言,想到先生对自己如此信赖有加,朱由栋内心又难免有点惭愧。想到今天来书院的学生并非为了听讲,而是一群货真价实的吃货,朱由栋更是觉得没脸再见周老先生。惭愧之余,朱由栋又十分庆幸,庆幸周老先生离开得早,没有发现学生的一哄而散。既然老先生已经把书院交托给自己了,朱由栋自然不能辜负先生的苦衷,尽心尽力地重铸书院的辉煌。 朱由栋回到讲堂,那个学生仍然满怀期待地等在那里。见朱由栋一个人回来了,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学生心里难免有些失落,问道: “是不是老先生不同意我借宿?如果是这样,没有关系的,我到城外的那间破庙里睡一晚就是了。” 朱由栋听了,急忙回答道: “不是的,周老先生已经回老家了,现在岳麓书院由我做主。对了,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我是江西奉新人,姓宋,名应星。” “宋应星?”朱由栋重复念了一遍,怎么感觉这么耳熟?对了,想起来了,《天工开物》的作者就是宋应星。难道眼前这个学生就是写了《天工开物》这本奇书的宋应星!当然,眼前的宋应星还很年轻,还写不出《天工开物》这样的奇书。 不过,朱由栋身为机械师,能够遇上日后写《天工开物》的宋应星,就已经是天意了。朱由栋大喜,宋应星这个高徒是收定了。 “宋应星,你哪儿也不用去了,就留在岳麓书院。” “太好了,多谢公子!这岳麓书院可真是个好地方,真是名不虚传啊!” “那当然了!不过你怎么喊我公子?按理,你应该喊我一声老师的。” “老师?怎么可能!看你的样子恐怕还比我小几岁吧?我喊你老师那不是委屈你了?” 朱由栋这才发现,这宋应星看来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之前还求着他收留,这会儿翻脸不认人了。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宋应星,你今天听了我一堂课,难道喊我一天的老师也不可以吗?” “就你刚才讲的那些呀?什么日晷、什么漏刻、十二时辰等等,这些不都是我们生活中最熟悉不过的,如果这也算是传道受业解惑,那我这段时间游学以来,岂不是每天都要拜一位老师了?” 朱由栋气得两眼冒烟,这孩子真是不像话,一点都不懂得尊重。冷静之后,朱由栋转而想到,其实自己的外表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而自己讲的又是机械钟的历史,简直是在古人面前班门弄斧,这样就想让人拜师确实有点信不过。 “算了,今天上课的内容确实是老师疏忽了。这样吧,宋应星,你先拜我为师,成为岳麓书院的一名正式学生,以后老师慢慢教你更多的干货,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朱由栋满以为自己承认了错误,宋应星就会接受自己,然而他错了。宋应星瞪圆了眼睛,眼珠子在眼白内翻滚了一周,显然做了认真的思考后,说道。 “干货?什么干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不是说我不拜师,就不能在岳麓书院留宿?” “怎么?说来说去,难道你还是不愿意拜我为师,成为岳麓书院的学生?” “岳麓书院倒是不错,可是有其他老师吗?如果有的话,我愿意拜师。”宋应星倒是直接,完全不给朱由栋面子。 “没有!”朱由栋觉得自己快崩溃了,歇斯底里道:“整个岳麓书院就我一个人老师,暂时也就只有你一个学生,可能在这段时间,我们会实行一对一教学。” “那廪米能发多少呢?” “什么?还要发廪米?”朱由栋差点当场一口老血吐出。 朱由栋不敢说官府已经十几年没有给岳麓书院拨款了,那还不是把宋应星这唯一的学生给吓跑,到时候他这个老师又变成无米之炊了。 “放心吧!廪米当然是少不了的,凡是岳麓书院的学生,管吃管住,还有零花钱拿!这下你可以拜师了吧?” 朱由栋当下决定自掏腰包,给岳麓书院的学生发放廪米和助学金,还好目前只有一个学生,压力也不大。 第十一章 一对一教学 朱由栋总算说服了宋应星,招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学生,在岳麓书院开启了一对一的教学模式。周峰凑热闹地说:“哪有这样就算拜师的,至少得端茶叩首吧!” 真是个好主意!朱由栋立即让周峰递给宋应星一杯茶。宋应星无奈地接过茶杯,向朱由栋叩拜道:“老师请喝茶!”心里却默念着: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堂堂举人一枚,竟然沦落到拜一个纨绔公子为师,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啊! 简单的拜师仪式之后,宋应星成为了书院的寄宿生,管吃管住。 此时,郡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是被她自己的馊主意给羞得没脸见人了。通过今天的一群吃货,朱由栋得到了一个教训,靠食物只能引来吃货,坚决不可取,要想吸引来机械人才,就得拿出过硬的产品出来。竟然开堂讲学的内容是钟表,那就打造一个机械钟出来,不怕没有人慕名而来。 现在是大明万历三十三年,西方早已制造了初代的机械钟。意大利的丹蒂制造出第一台结构简单的机械打点塔钟,指示机构只有时针。最早用于欧洲中世纪的教堂,它是完全机械式结构,动力使用重锤,打点钟声完全使用人工撞击铸钟,因此当时一个塔钟工程在建筑和机械结构方面是相当复杂的。机械式塔钟是指安装在大型、高层公共建筑物上的大型钟。 塔除向人们提示时间外,还起着装饰和美化建筑物的作用。它以重锤为动力源,通过机械传动带动走机构指示时间,并通过敲打专门铸出的“钟”来报时。这类塔钟结构庞大,精度较差,仅存于古老的建筑物上。后来,德国的亨莱恩用钢发条代替重锤,创造了用冕状轮擒纵机构的小型机械钟。 但是,朱由栋并不打算打造一个以钢铁为材料的机械钟,那样需要用到稀缺的铁匠,而且制造周期也太长了。因此,朱由栋的想法是利用伽利略发明的重力摆原理,先打造一个建议的木质重锤式机械摆钟。 朱由栋决定教给自己的独苗学生一点干货,于是把宋应星叫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 “之前你说我讲学的内容太水了,那是因为你还不是我的入门弟子。现在你竟然已经拜我为师,我决定给你一点干货。” 朱由栋说着,偷偷看宋应星的反应,本以为这家伙会感到欣喜和激动,可是却一点也没有反应,好像根本不当回事。 “你也知道日晷依赖于太阳,漏刻依赖于液体,都无法独自完成计时,那么有没有一种装置,不需要依赖任何东西,可以独自地运行,永无止境地进行计时呢?” 朱由栋发起了一个疑问,终于引起了宋应星的注意。 “不可能!”宋应星的反应非常激烈,显然,他并不相信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当然可能,而且我们还要把这个装置给打造出来。”朱由栋不经意地装逼道。 “那是什么装置?”宋应星的语气终于有了点学生的样子。 “机械钟,确切地说,是重锤式机械摆钟。”朱由栋开始一五一十地给宋应星讲解机械钟的工作原理。 为了方便理解,朱由栋把宋应星带到了后院的泥地里,一边用树枝在地上勾画者示意图,一边向宋应星讲解说明。 重锤式机械钟以一个重锤提供驱动力,悬挂重锤的绳子缠绕在一根轴上,重锤下落,带动轴转动,并将转动传递给守时机构。守时机构包括一套擒纵装置和横摆,擒纵装置主要由棘轮和带棘爪的心轴组成,心轴上方与横摆相连。当棘轮在重锤的带动下转动,上方的轮齿推开心轴上部的棘爪,使心轴转过一个角度,而这样刚好又使心轴下部的棘爪转过来挡在下方轮齿的去路上,棘轮继续转动将它推开后,心轴就转回原来的位置,完成了一次摆动。心轴每摆动一次,棘轮都转过一个相同的角度,而这种摆动的频率通过连在心轴上的横摆得到控制,从而具有等时性,这样,将棘轮的运动通过中轴传递给表盘上的指针,指针就可以匀速转动了。 此外,由于横摆摆动的频率与横摆的转动惯量和棘轮施加给它的力量大小有关,而后者又最终由重锤所受的重力决定,不易调节,因此为方便对钟表运转速度进行调试,横摆两端的配重物被设计成可以移动的,向外移则横摆的转动惯量增大,钟速变慢,向内移则转动惯量减小,钟速变快。这种钟的缺点在于,重锤提供的驱动力在维持主要机械部分运转的同时,也是推动横摆摆动的唯一力量,而这个推力是与横摆的摆动频率相关的,当重锤提供的动力经过数重机械结构最终传递到横摆以后,其间的误差已经积累得非常大了。因此这种钟走得很不准确。伽利略发现单摆的等时性以后,就开始研制利用单摆作为核心守时装置的计时器。 单摆是能够产生往复摆动的一种装置,将无重细杆或不可伸长的细柔绳一端悬于重力场内一定点,另一端固结一个重小球,就构成单摆。若小球只限于铅直平面内摆动,则为平面单摆,若小球摆动不限于铅直平面,则为球面单摆。 单摆机械钟的机械动力仍由重锤提供,但擒纵器的摆动频率由单摆控制。一个与擒纵器心轴连在一起的l形杆伸向单摆,l形杆的杆头分叉,刚好卡住刚性的摆棍,单摆摆动时带动l形杆转动,从而把摆动的频率传递给擒纵器。摆钟的优越性在于,单摆的频率与推动它的初始力量无关,而只与重力和摆长有关,这样守时机构就真的不再受到动力机构的干扰了。 朱由栋低着头勾画着示意图,口中滔滔不绝地讲解了重锤式机械摆钟的工作原理后,满怀信心地问道: “听明白了吗?” 没有回应,朱由栋抬头一看,宋应星正一脸懵逼,使劲地摇着脑袋。 “哪里不明白?” “哪都不明白!什么是驱动力?什么是速度?什么是角度?什么是频率?” 这会儿轮到朱由栋一脸懵逼了!真是什么都不懂啊!沉思片刻后,朱由栋恍然大悟,现在可是大明朝啊!这里的人对于数学和物理的知识几乎是等于零啊!看来他只能把宋应星当成小学生来教了。 第十二章 活捉刺客 木质的机械摆钟虽然打造出来了,但这个机械钟实际上并没有“钟”的概念,因为它只能计时,而在整点时发不出钟声。 朱由栋看着眼前这个蹩脚的成果,内心突然忐忑了起来,就这玩意儿能不能吸引到好学上进的学生,他的心里也没有底。 不过,宋应星倒是十分满意,他可以盯着这个木质机械钟看上整整一天的时间。 “老师,这个机械钟真是太神奇了,竟然可以如此均匀地转动,而且整整一个昼夜永不停歇!” “如果条件允许,老师可以让它永不停歇地转动更长的时间,不过老师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发声装置。”这样的机械钟显然不能很好地为机械科做宣传。 “那还不简单,去买个大钟呗!” 于是,朱由栋让周峰购置了一座大钟,每过一个时辰,就敲一次钟。机械钟的钟声很快吸引来了人们的目光,大家纷纷到岳麓书院来看,这个能计时的机械钟到底长什么样。 “都来看看,瞧瞧啊!这是我们岳麓书院机械科的研究成果之一。我们以后还将推出更多的成果,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报名入学。” 周峰站在机械钟的旁边一边吆喝着,一边接待有入学想法的人们。与此同时,汪磊把岳麓书院机械科的招生简章粘贴了出去。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慕声而来,都想进入岳麓书院学习,而且来自各行各业,老老少少,参差不齐。 “这都快成为社会大学了,看来得分小组学习了,不然可没法教。” 朱由栋觉得应该改成分组教学模式,正为难如何分组的时候,宋应星拿出了一个建议。 “老师,要不然就按他们的职业进行分组吧!” 按职业分组,这样不就成了职业技术学校了?朱由栋觉得可行,便按照宋应星的想法,把所有报名入学的学员分成了十八个组别。 通过几个月的一对一教学,现在宋应星几乎是得到了朱由栋的真传,至少在理论上已经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助教了。因此,让宋应星来管理眼前这个职业技术学校,朱由栋还是十分放心的。 第一组学员是乃粒组,也就是从事谷物生产。 第二组是乃服组,也就是从事纺织加工。 第三组是彰施组,来自染色行业。 第四组是粹精组,从事谷物加工。 第五组是作咸组,从事制盐的工作。 第六组是甘嗜组,来自食糖行业。 第七组是膏液组,来自食油行业。 第八组是陶埏组,从事陶瓷制造行业。 第九组是冶铸,第十组是舟船,第十一组是锤煅。 第十二组是燔石,也就是烧制煤石。 第十三组是杀青,即造纸行业。 第十四组是五金、第十五组是兵器组。 第十六组是丹青,即矿物颜料。 第十七组是曲蘖,即酿酒行业。 第十八组是珠玉组。 招生之后,便是定课表。朱由栋把机械科的课程分为必修通识课和选修专业课。通识课主要就是基础的数学和物理,专业课主要是小组内讨论学习,在朱由栋的指导下,利用机械知识提高各自行业的技术水平。 转眼,许多年时间过去了,岳麓书院的职业培训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大量的农民由于承受不了沉重税负,都决定进城来学习一门技术,做点小生意,开始了新的职业。因此,这所以岳麓书院为依托,由朱由栋主办、宋应星承办的职业技术学校很快名扬四方。 而机械科的骨干学员很快就有了更多的新成果,首先便是可以自动打点敲钟的机械钟。然后,还有水车、印刷机、鼓风机,以及越来越高效的织布机和纺纱机。 岳麓书院的重新兴盛更是吸引了各地隶属工部的基层官员,他们有的负责采矿,有的负责冶金,有的负责铸造,有的负责制造兵器。总之,各行各业的技术水平都得到了显著的提高。 在以机械科为基础的职业培训之后,朱由栋又开设了经济科,教民众如何在商品和货币之间的交换中,积累商业资本,进而发展成为工业资本。 然而,就在这形势一片大好中,朱由栋听说了一个令他脊背发凉的消息。北方,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称“覆育列国英明汗”,国号大金颁布“七大恨”,起兵反明。此时,努尔哈赤已经统一了大部分女真部落。 朱由栋意识到,眼下的大明朝真的已经到了内忧外患的时候,边防也是越来越松弛,尤其是北方一带。 女真人一直居住在东北地区,后分为三部,其中一部最为强大,该部称为建州女真。此前,建州女真族在长白山西麓,松花江和辽河流域一带兴盛起来。太祖时,为了包抄和压抑北元的残余势力,大明朝在满洲一带设立远东指挥使司,开始着手控制女真部的各个部落。大明朝先后将建州女真分成三个卫,总称“建州三卫”,其首领大多为女真部族的领袖。建州女真猛哥帖木儿是努尔哈赤的六世祖,当时为明朝建州卫左都督。北方的部族兀狄哈势力强大,南下压迫建州女真,猛哥帖木儿被杀,建州部被迫南移,最终定居于赫图阿拉,并入建州卫。 隆庆四年,努尔哈赤的外祖父王杲担任建州右卫,王杲沿边作乱,被击斩后,儿子阿台继续和明军对抗。辽东总兵李成梁又发动攻击,向导觉昌安和儿子塔克世在混战中死亡。这场战争使建州三卫瓦解,部落零散,各自为政。而此时正是塔克世之子努尔哈赤任明朝建州部首领。 明万历十四年,努尔哈赤被大明朝袭封为指挥使,以祖、父遗甲十三副,相继兼并海西女真部,征服东海女真部,统一了分散在满洲各地的女真各部。此后,努尔哈赤的内外联系更为频繁。内外发布政令、布告,记录各项公务事宜等,都是借用蒙古文或汉文来完成。女真人虽有自己的语言,但女真文字早已失传,故给日常交流带来诸多不便,而且由于缺乏懂蒙古文的人使得上下难于沟通。因此,努尔哈赤决心创制自己的文字满文来书写满语。明万历二十七年二月,努尔哈赤下令借用蒙古文字编制满文。 明万历三十一年,努尔哈赤建城堡于赫图阿拉。赫图阿拉首创布椽筑城法,该城分为内、外两重城墙,努尔哈赤及其亲族居住。两年后,又增修外城,居住精悍部卒。外城北门外,铁匠、弓匠分区居住。之后,努尔哈赤认为明朝朝廷偏袒女真叶赫部而心生不忿,愤然颁布“七大恨”,起兵反明。 第十三章 木质机械钟 经过了整整一个月的准备,朱由栋终于把重锤式机械摆钟的图纸设计出来了。通过设计齿轮的大小和齿数,设计出一定的齿轮系,为了简便和高效得打造出来,只设置一个时针,旋转一周为一个昼夜。时钟的表面均匀标注十二个时辰,分别是子时、丑时、寅时、卯时、辰时、巳时、午时、未时、申时、酉时、戌时、亥时。一个昼夜,时针在钟面上旋转一周,代表走过了十二个时辰,相当于二十四个小时。 又过了整整一个月,朱由栋简单地给宋应星讲解了最基础的数学和物理知识,从小学到高中,凡是机械这门专业需要用到的知识,朱由栋都先挑拣出来教给了宋应星,尤其是打造机械钟需要用的各种概念,更是让宋应星现学现卖。幸亏宋应星是个理工科天才,凡是朱由栋教他的,他都能很快吸收消化,难怪他日后可以写出《天工开物》这样的奇书。 “老师,你设计出来的这些图纸,真的能打造出可以独自计时的机械钟?”宋应星充满疑惑地问道,虽然他学习了基础的数学和物理知识,但要想完全理解机械钟的工作原理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朱由栋立即肯定道:“当然能了,如果能用铁作为材料,那就更好了,还可以设计出打点机构,到点自动打鸣。” 鉴于只有一个学生宋应星,朱由栋决定全权交由他来督造这个机械钟。当然,朱由栋既是导师,又是老板,大方地给了宋应星拨款,让他找来全城最好的木匠。 “木匠?老师,你不是说用铁作为材料更好嘛!” “好是好,不过眼下最好还是先打造木质的吧!为什么打造木质的机械钟?因为简单可行又节约经费啊!你以为老师的私房钱堆积如山呀!” 确实!朱由栋不得不考虑当前的形势啊!就拿书院的经费来说,这些费用可都是朱由栋的私房钱,他可是省吃俭用了一个月才有这点的积蓄。别说朱由栋不过是世子爷的公子,就是堂堂吉王府,那每年岁支的禄米也都是紧巴巴的。 虽说大明朝自从隆庆元年解除海禁以来,但海内外的商贸往来和各行各业的商业发展仍然处于萌芽状态,大明朝的经济仍然还是拮据得很,可以说还是几乎是农业为主的一穷二白啊! 不过从现在开始不一样了,朱由栋很有心改变大明朝的工业状况,引发一场经济革命,从而改变落后的市场关系。这些当然都是后话,眼下朱由栋需要做的是教育,让更多的年轻人加入工业革命的队伍中来,而教育的第一步就是招生。 宋应星便是一个很好的开头,朱由栋总是如此乐观的以为,就当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和自我欺骗吧。 “宋应星,打造机械钟这个艰巨的任务,老师就交给你了,有没有信心?” “老师,你还是再给我讲讲,这个机械钟的内部结构和工作原理吧!” 朱由栋的趾高气昂和宋应星的垂头气馁形成鲜明的对比。朱由栋想起几个月前,这孩子还以为自己是不学无术、欺世盗名的纨绔公子呢! 机械钟表机构有多种类型,但一般都由原动系、传动系、擒纵调速系、上条拨针系和指针系组成,工作原理基本相同。原动系储存和传递工作能量的机构,分为重锤原动系和弹簧原动系两类。 弹簧原动系对材料的要求很高,别说朱由栋的资金不够,就算官府给他拨了经费,以目前的技术水平,朱由栋根本打造不出一个合格的弹簧,或者说是发条。或许在下一个阶段,朱由栋会考虑打造铁质的弹簧原动系机械钟,或许那个时候,朱由栋已经有了一台机床,有了一批技术扎实的工匠,甚至有了初步的钢铁工业。 而就目前的条件而言,朱由栋不敢眼高手低,只能着眼于木质的重锤式机械摆钟。重锤原动系只需要利用重锤的重力作能源,用于简易挂钟和落地摆钟是足足够用的了。重锤原动系结构简单,力矩稳定,利用钟锤下降的重力作能源,以机械振动系统为时间基准,实现计量时间和时段。 朱由栋讲到这里,见宋应星紧皱眉头,好像一副来不及消化的样子,于是停顿下来,等待他的下一步反应。果然,宋应星开口问道: “老师,我还是不太理解,尤其是这个钟锤,它到底怎么用?” “钟锤就是原力,就是第一推动。”朱由栋进一步解释道。 钟锤的作用是作为一个能量存储装置,因此时钟可以在无人值守的情况下运行相对较长的时间。拉紧绳索提起钟锤,在地球重力场的作用下赋予钟锤势能,钟利用的正是钟锤下落时的势能驱动机构进行运转。每个昼夜,钟锤落到地上一次,每天固定在辰时准点,再次拉紧绳索提起钟锤,新的一天重新开始计时。 宋应星略微懂了的样子,又问:“那个棘轮装置,它看起来很复杂的样子。” “棘轮其实并不是复杂,而是一个神奇的装置。” 棘轮装置中有一个轮齿带有特定形状的齿轮,还有一个钟摆,连接钟摆的是可以啮合齿轮轮齿的某种装置。钟摆来回摆动一次,齿轮的每次转动就会固定地有一个轮齿得到释放,称之为逃脱。连接钟摆的机械装置,被称之为锚,每次释放一个棘轮装置齿轮轮齿。 棘轮装置齿轮的另一个作用是赋予钟摆足够的能量,使钟摆能够克服摩擦力并保持摆动。为了完成这个任务,锚和棘轮装置齿轮的轮齿被设计为特殊形状。如果齿轮的轮齿正确逃脱,钟摆每摆动一次锚都会在适当的方向施加一个轻推力。轻推力增强了钟摆克服摩擦力所需的能量,从而使它能保持摆动。 讲解了这么多之后,朱由栋总结道: “尽管时钟内的所有齿轮使它看起来很复杂,但是摆钟的工作原理非常简单。总的来说就是这么几点,第一,钟锤可以为时钟的指针旋转提供能量,第二,棘轮装置由钟摆、锚和棘轮装置齿轮构成,可以精确调节钟锤能量释放的速度,第三,指针齿轮系使时针能够以正确的速度运转。” 又经过了整整一个月,朱由栋和宋应星师生两人在和木匠师傅们的合作下,成功地打造出了木质的重锤式机械摆钟。作为这架机械钟的守护者,宋应星决定,他将每天辰时,等待着重锤最终落地的那一刻,然后立即拉紧绳索提起钟锤,从而开始新一天的计时。 第十四章 分组教学 木质的机械摆钟虽然打造出来了,但这个机械钟实际上并没有“钟”的概念,因为它只能计时,而在整点时发不出钟声。 朱由栋看着眼前这个蹩脚的成果,内心突然忐忑了起来,就这玩意儿能不能吸引到好学上进的学生,他的心里也没有底。 不过,宋应星倒是十分满意,他可以盯着这个木质机械钟看上整整一天的时间。 “老师,这个机械钟真是太神奇了,竟然可以如此均匀地转动,而且整整一个昼夜永不停歇!” “如果条件允许,老师可以让它永不停歇地转动更长的时间,不过老师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发声装置。”这样的机械钟显然不能很好地为机械科做宣传。 “那还不简单,去买个大钟呗!” 于是,朱由栋让周峰购置了一座铁质的大笨钟,每过一个时辰,就敲一次钟。机械钟的钟声很快吸引来了人们的目光,大家纷纷到岳麓书院来看,这个能计时的机械钟到底长什么样。 “都来看看,瞧瞧啊!这是我们岳麓书院机械科的研究成果之一。我们以后还将推出更多的成果,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报名入学。” 周峰站在机械钟的旁边一边吆喝着,一边接待有入学想法的人们。与此同时,汪磊把岳麓书院机械科的招生简章粘贴了出去。 当初,之所以先用木匠打造木质的机械钟,除了时间紧急之外,就是为了先检验一下图纸上的设计尺寸,如今木质的样品完美呈现,朱由栋开始考虑聘请出色的铁匠打造铁质的机械钟,同时加上图纸上的自动打点部件。 在考虑聘请一位铁匠的同时,朱由栋又想到,不如扩大书院的教学规模,从机械科扩大到各行各业。因此,朱由栋在招生告示上额外注明,诚邀一流的匠人加盟书院任教,尤其是出色的铁匠。 很快就有一个铁匠慕名而来,表示愿意无偿把这个机械钟打造成铁质的,不过生铁的原材料由书院负责落实。区区生铁,朱由栋还是承担得起的。然而,当铁匠看到设计图纸上的打点部件时,却建议使用铜质的,那样的钟声听起来清脆响亮,传播更广。 朱由栋听了铁匠的建议,想想也对,竟然已经大费周章打造,何不使用像铜质这样的高贵材料,就算是为岳麓书院打造一个镇院之宝罢了!这样一来,朱由栋咬紧牙关,让人提前预支了自己的寝宫三个月的禄银,用于打在铜质机械钟。 在朱由栋的指导下,铁匠对打点部分的机构部件有了更深的理解。这是一个由打点条盒轮、打点二轮、打点三轮、打点四轮,打点五轮及风轮组成的装置。在打点三轮上有一个星角轮,当轮系转动时,它使打点轴上的抬止杆不断地抬起落下,打点轴的一端固定着两个打锤,锤头敲击一长一短两根音簧,就发出悦耳的声音。风轮主要是起调节轮系转动速度的作用,使打点声音有一个合适的时间间隔。 摆钟每隔半小时打点一次,整点敲击的次数必须与时针指示的时刻相同,因此,它的打点必须由走时来控制。在走时和打点之间有一个具有控制打点次数的机构,它由二角凸轮、十二角凸轮、扇形齿、抬闸杠杆、开关杠杆、拨齿凸轮等组成。 二角凸轮紧紧固定在走时部分的中心轮轴上,每小时随中心轮转一圈。二角凸轮齿尖半径一长一短,长的打整点用,短的打半点用。十二角凸轮套在时轮管上,每十二个小时转一圈,每小时转过十二角凸轮的一个角。平时抬闸杠杆挡住打点五轮上止钉,使打点机构不能运转。当二角凸轮顺时针方向旋转时,慢慢将抬闸杠杆顶起,抬闸杠杆上端最后将止钉释放,这个过程也叫抬闸。但打点五轮的止钉转过一个角度后,又被开关杠杆的折角挡住,打点机构又停止运转。 由于抬闸杠杆抬起的同时,顶起了开关杠杆,开关杠杆原来末端托住扇形齿板现在释放,扇形齿板落下,齿板中段折角落在十二角凸轮的一个角的中部。当二角凸轮将抬闸杠杆推到最高点落下时,开关杠杆挡住打点五轮的止钉部位也同时脱离,打点机构便开始转动。打点三轮上的星角轮拨动抬止杆,带动打锤敲击音簧。紧固在四轮轴上的拨齿凸轮也随着转动,凸轮上的拨销拨动扇形齿板向上运动,直至开关杠杆末端重新托住扇形卤板,抬闸杠杆挡住打点五轮上的止钉,打点工作完毕。 几个月之后,铜质的机械摆钟打造完毕,完美地坐落在岳麓书院的讲堂前,光荣成为本院的镇院之宝。朱由栋为这个镇院之宝召开了一个盛大的展览会。 每到半点和整点的时候,嘹亮的钟声就会响彻天际。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慕声而来,都想进入岳麓书院学习。令朱由栋惊讶的是,这些人来自各行各业,老老少少都有,参差不齐。 “这都快成为社会大学了,看来得分小组学习了,不然可没法教。” 朱由栋觉得应该改成分组教学模式,正为难如何分组的时候,宋应星拿出了一个建议。 “老师,要不然就按他们的职业进行分组吧!” 按职业分组,这样不就成了职业技术学校了?朱由栋觉得可行,便按照宋应星的想法,把所有报名入学的学员分成了十八个组别。 通过几个月的一对一教学,现在宋应星几乎是得到了朱由栋的真传,至少在理论上已经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助教了。因此,让宋应星来管理眼前这个职业技术学校,朱由栋还是十分放心的。 第一组学员是乃粒组,也就是从事谷物生产。 第二组是乃服组,也就是从事纺织加工。 第三组是彰施组,来自染色行业。 第四组是粹精组,从事谷物加工。 第五组是作咸组,从事制盐的工作。 第六组是甘嗜组,来自食糖行业。 第七组是膏液组,来自食油行业。 第八组是陶埏组,从事陶瓷制造行业。 第九组是冶铸,第十组是舟船,第十一组是锤煅。 第十二组是燔石,也就是烧制煤石。 第十三组是杀青,即造纸行业。 第十四组是五金、第十五组是兵器组。 第十六组是丹青,即矿物颜料。 第十七组是曲蘖,即酿酒行业。 第十八组是珠玉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