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江宁府的快速列车》 正文 楔子 “g15燕山南站-江宁南站兴和十三年4月17日15:18开9车02c号” 赵亦均看了一眼手中的车票，长叹了一口气。 “你到哪啦？”电话接通，欢快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刚出河北，”赵亦均看了一眼窗外。 “好嘛，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来电话哟。” “你就为这个打电话来吗？” “不然呢？”电话那头的人笑了起来，“关心一下你嘛，不可以？” “没事挂了吧。”赵亦均放下了手机。 “哎哎？”那边的人叫了起来，“不能聊天吗？” “不能。”赵亦均手指一动，按下了挂机。 烦人的女人……赵亦均皱着眉头，拽下了耳机。 “嘟——”屏幕亮起，一条信息传了过来，“敢挂我电话，小心以后再也见不到我。” 赵亦均冷笑一声，将手机塞进了背包，身子一仰，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先生，先生。” “嗯？”赵亦均睁开惺忪的双眼，见列车员在轻轻晃着他的肩膀，“嗯？怎么了？” 列车员一指地面，赵亦均低头看去，见整洁的地板上，静静地摊着晶莹剔透的一滩水。 旁边的女孩吃吃笑了起来，赵亦均抹了一把嘴边的口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谢谢。” 列车员摆摆手，离开了车厢，旁边的女孩递过来一张纸巾，“你还真能睡，”那女孩笑着说道。 赵亦均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说道：“昨天熬夜加班来着，见笑了。” “你去江宁……”那女孩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笔记本，“出差么？” 赵亦均点了点头，“出差，去江宁有点事，你呢？” “我就是江宁人，去燕山府玩了几天，现在回家。” “燕山好玩吗？” “还行，就是风太大了，”女孩摸了摸脸，“脸上总是好干。” “你可以用这一款补水的……”赵亦均从包中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女孩接过，奇道：“这个是……” “是我们公司的产品，”赵亦均一边指着那个那张资料，一边介绍着。女孩笑了笑，说道：“你是卖护肤品的么？” “我是设计师。”“哦，就是设计包装的么？”“对，不过我不是很擅长这个，”赵亦均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我原来是画原画的……” “嘀嘀——”两人正说着话，忽然车厢门处的荧幕亮了起来，荧幕中出现了一行大字：“即将播送重要讲话，请安静。” “这是什么？”女孩指了指屏幕，赵亦均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忽然一阵杂音响起，随后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车厢广播中传了出来：“各位旅客，大家好，我是本次列车的列车长，现在接上级通知，将要播送一条重要信息，请各位旅客保持安静，不要离开各自的座位，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谢谢您的配合。” 话音方落，从车厢门中冲进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队跑进了下一个车厢，留下了两人分别把守在车厢的两个出口处。 “这……”赵亦均不可思议地看着前后，女孩紧紧抓着他的左臂，悄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有危险吧？” 赵亦均摇了摇头，“不知道，先别动，听他们怎么说。” 那两个士兵握着手中的枪械，警惕地盯着四周，车厢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心中惴惴的旅客们窃窃私语，有的人已经开始悄悄摸出了手机，暗暗按着号码。 “重复，请各位旅客不要离开自己的座位，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请保持安静，播送即将开始，谢谢您的配合。” 列车长的声音回荡在车厢中，没过多久，车门处荧幕一闪，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出现了在了荧幕正中。 “这不是……”女孩疑惑地看着那人，赵亦均一愣，说道：“这是谁？” 中年男子手中握着一份演讲稿，沉声说道：“帝国全国人民，卫藏九部、安西都护府、蒙古诸部、滇南越北各族同胞们，你们好。我是帝国昭文馆大学士，提举江南六路常平使，江东安抚使兼知江宁府，陈安东。下面，我将要宣布一条重要讯息。” 此刻，这条影像正在大江以南同步播放着，无数人屏着呼吸，盯着眼前的或大或小的屏幕，数亿颗心脏紧张地跳动着。 “帝国立国三百余年，迄今为止，出现了许多为国为民的仁人志士，英雄先烈。正是因为他们，我们才能享有今天幸福、美好、安定的生活，才能拥有今天这些令人瞩目的、辉煌的成就。作为一个普通的帝国子民，我深感自豪。” “但与此同时，在帝国内部，也出现了许多不和谐的因素。例如，今年上半年，在汴京发生了严重的恶劣事件……” “他在干什么？”赵亦均额头上流下了一丝冷汗，“为什么会在电视上直接说这些话？这个人是你们的知府？” “没错，”女孩悄声说道，“他在江宁做了七八年知府了，在我们当地挺有名的。” “他这是要……”赵亦均急促地低声说道：“他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会在电视上说这些话，他这官不想当了么？” “不知道啊，汴京事件是怎么回事？他说有人刺杀皇上，是不是真的？” 赵亦均习惯性地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听说是真的，网上有视频，虽然很快就被删光了，但我们公司有人看过，说真有人进了皇宫。” 电视里的人还在说着，女孩紧张地看了一眼屏幕，“我有不好的预感。” “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说到这里，屏幕中的陈安东忽然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有理由怀疑，皇上已经驾崩，现在住在汴京宫中的，根本不是皇上！” “啊？！”后面传来一声惊呼，守门的士兵立刻举起了枪，惊叫马上变成了一阵窃窃私语，女孩目瞪口呆地盯着屏幕，“他……他在说什么，我不是听错了吧。” “其实燕山那边早有这种传言了，”赵亦均说道，“我……我也有不好的预感。” “李居臣身为帝国首相，不但向全国人民隐瞒了这一信息，致使陛下不能安然入土，还扶植了假的皇上做傀儡，目的昭然若揭。李居臣身处朝廷中枢二十年，谄谀取容，欺上瞒下，外结敌国，内贬忠良，实乃帝国上下第一奸佞……” 屏幕中的陈安东慷慨陈词，一条一条地声讨着帝国首相李居臣，赵亦均拿起手机，悄悄地录着屏幕，女孩奇道：“你这是做什么？小心那边有士兵。” 赵亦均不作声，静静录着屏幕。“帝国三百年基业，六万万子民，决不能落入这样的大奸大恶手中。因此，经过多方商讨后，一致决定，发布以下声明——” 陈安东又顿了一顿，数亿颗心脏此时一同跳到了顶点。 “江南东路安抚使陈安东，江南西路安抚使徐谨，闽浙路安抚使赵伯承，荆湖北路安抚使詹闵，荆湖南路安抚使黄家源，广南东路安抚使黄晟，广南西路安抚使蒋桂，川蜀路安抚使李从哲，黔中滇南经略安抚使领越北四郡节度使吴开舫，卫藏九部都指挥使镇南大将军王归，西域招讨使安西大都护刘慎言，联合宣布：正式奉先帝第三子，吴王赵汲殿下为帝。从即日起，帝国首都将迁移至江宁府，与此同时，将成立讨伐军，剿灭李居臣……” 车厢内瞬间大乱，两个士兵不住地呼喝，也止不住此起彼伏的叫声。赵亦均拿起手机，拼命地按着号码，女孩紧紧抓着他的小臂，一脸惊慌地看着屏幕，“怎么会打不通？”赵亦均手指飞动，“信息也发不出去，app全部不能登录了，这是怎么回事？” “接上级通知，从即日起，扬子江以北地区的广播信号将暂时无法接收，请您谅解。” “接上级通知，从即日起，服务器处于扬子江以北地区的互联网网站、软件将暂时无法访问，请您谅解。” “接上级通知，从即日起，您将暂时无法与扬子江以北地区展开通信连接，请您谅解。” 一条又一条的信息从广播中传出，列车长充满磁性的声音并不能安抚车厢中众人的情绪。飞速行驶的列车将宽广的扬子江甩在了身后，忽地一声巨响，刺眼的火光瞬间吞噬了窗外的蓝天。旅客们惊恐地看着窗外，列车长再次开启了广播： “接上级通知，从即日起，扬子江沿岸将全部封锁，您将暂时无法前往江北，请您谅解。” “刚才的爆炸是帝国江宁驻军在封锁江宁扬子江大桥，请您不必惊慌。” “列车还有五分钟到达终点站江宁南站，请各位旅客准备下车，不要忘了身边的贵重物品，祝您旅途愉快。” 爆炸声一阵接一阵地传来，赵亦均掏出手机，再一次拨了一遍熟悉的号码，依旧从话筒中传出无法接通的语音。赵亦均看着屏幕中的那条信息，喃喃地说道： “不会真的再也见不着了吧……” 第一章 战火（1） 赵亦均提着自己的行李，站在出站的电梯上，有些不知所措。 “嘿？”是火车上的女孩。 “你好，又见面了。”赵亦均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是不是回不了家了啊？” “是啊，我现在还没缓过来呢，有点震惊。”赵亦均摇了摇脑袋。 “我也是啊，怎么突然出这么大的事，”女孩咬着嘴唇，看着前方。赵亦均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一众app仍然没法使用。 “你叫什么名字？” “齐佳，你呢？” “赵亦均，反之亦然的亦，平均的均。” “你准备怎么办呢？回不去了。” 赵亦均摇了摇头，“不知道，先找个酒店住下，看看能不能联络上家里和公司。” “要不你留个我的电话号码，要是需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女孩笑道。 “真的吗？”赵亦均拿出手机，“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我们江宁人很热心的，”两个人一边下电梯，一边互换了号码，“你这就无家可归了，也怪可怜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搞出这么一通，这不是公然造反么？”赵亦均依旧不太敢接受这一现实，“你们这个陈知府，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我哪知道？”女孩忽然有些不太高兴，“有事给我打电话吧，我先走了啊。”说罢，女孩提着行李，快步出了站。 “奇怪，她怎么了？”赵亦均有些不解地存了电话号码，拖着行李箱，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出站口，发现出站的闸机两旁多了一堆穿制服的工作人员。 “您好，是从江北来的是吗？”一个穿铁路制服的女孩看了一眼赵亦均手中的车票。 “嗯，我从燕山府来的，怎么了？” “给您一本战时临时应急手册，”女孩递给他一本小册子，“请您仔细阅读，同时电视台和互联网上也会有电子版应急手册播放，需要的话可以查阅。” “谢谢，”赵亦均接过，塞了车票，出到站外，打开那本册子，发现第一章就印了许多二维码，赵亦均仔细看去，原来全是无法使用的各领域手机app的江南版替代品。赵亦均下载了几个常用的必须程序，翻到第二章，发现是指示如何将江北的存款兑换到江南的银行中的步骤。赵亦均一看这一条，顿时一身冷汗，原来他在燕山时早就养成了不带现金出门的习惯，如今银行卡上所有存款全部放在江北的银行里，等于在兑换之前，他身无分文。赵亦均急忙打开新下载的app，随便找了个酒店订房，走到付款一步，赵亦均将食指在指纹处一放，屏幕中一顿，跳出一个对话框“该银行卡无法调用”。 “完了！”赵亦均拿出小册子，仔细看了一遍那个兑换步骤，发现火车站就有兑换地点。他急忙收起册子和手机，拉起行李箱，向着车站广场飞奔而去。 到了广场兑换点，赵亦均伸头一看，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车站的兑换点处人山人海，起码得有上千人在排队。赵亦均摸遍了全身上下，发现的确一分钱没带着，思来想去，只好拿出了手机。 “喂？哪位？” “是齐佳小姐吗？我是刚才在火车上的那个，赵亦均。” “哦，哦，赵先生，你好啊，怎么，是不是有什么事？” “那个……江北的银行全不能用了，政府说可以把存款兑换到江宁的银行，但火车站这个兑换点人太多了……” “你是不是没带钱？”齐佳嘿嘿一笑，“找我借钱啊？” “不是不是，嗯……是……你看能不能借我点现金，我打车去别的兑换点，兑完了手机转账给你。” “你现在在哪呢？” “就在江宁南站北售票处这个大牌子下面。” “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过去。” “谢谢谢谢，非常感谢。” 电话挂了，赵亦均坐在行李箱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猛然间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世界是现实。 怎么成这样了？ 手中的小册子上，“帝国江宁府战时临时经抚司监制”一行大字格外显眼，赵亦均摸着“战时”两个字，心中一阵感慨。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成了“战时”了？ 赵亦均看着广场上涌动的人群，人人都是一脸漠然，仿佛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广场中有个临时搭建的大屏幕，上面在循环播放着陈安东的讲话，赵亦均出神地盯着大屏幕，连齐佳走到他面前都没有看见。 “嘿！” “啊，齐小姐，不好意思。” “你叫我名字就行，怎么了？看得这么入神。” “没什么，从公民突然变成难民，有点不适应，”赵亦均提起行李箱，“多谢你来搭救，我身上一分钱都没带，要是没有你，我今天得在广场排队到夜里了。” 齐佳摆了摆手，“这算什么，举手之劳，走吧？” “走？去哪？” “你不是要去别的兑换点吗？我开着车来的，带你去好了。”说着，齐佳将赵亦均带到了一辆白色的小型车旁。赵亦均挠了挠头，说道：“太麻烦你了，其实你借我五十我自己打的去就行了。” “借你钱你跑了不还怎么办？”齐佳又是嘿嘿一笑，“上车吧。” 赵亦均放了行李，坐上了副驾驶，齐佳发动引擎，问道：“兑换点在哪？” “就是这几个，”赵亦均拿出那本册子，“我也不知道哪个近一些，你看看？” 齐佳接过来看了一遍，问道：“你要去哪住？” “我住哪里都可以，你看你怎么走方便就行。” 齐佳一打方向盘，车子走上了主路，“那去鼓楼那个好了，江宁大学旁边，我家离那近。” “行，我都行。” 车子开动，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赵亦均问道：“挺远的吗？开了这么久。” “嗯，还行吧。” “真的得多谢你了，萍水相逢，给我这么大帮助。” “说哪去了，帮个小忙而已，”齐佳笑道，“反正我也没事干。” “你是学生么？” “嗯，大四了，该毕业了。” “哦，在哪上的学？” “就在江宁，”齐佳一踩刹车，停在了红灯前面，“江宁艺术学院。” “你是学艺术的吗？怪不得，气质。” “是吗？”齐佳笑了笑，“学音乐的，管弦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过多久，齐佳将车一停，说道：“应该就是这了。” 赵亦均下了车，打开后门，刚要拿行李，齐佳说道：“别拿了，你先去兑钱吧，万一有什么问题怎么办？我在这等会你。” “好，”赵亦均充满感激地看了齐佳一眼，关上了车门。 来到兑换点，赵亦均递过去自己的id和银行卡，很快就办妥了手续。工作人员给了他一张江东银行的银行卡，并指点他绑定到了自己的个人账户里。赵亦均拿着那张银行卡，走回车中，一脸疑惑。 “怎么了？”齐佳偏头看着他，说道：“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钱兑完了，就是……没事，你现在去哪？回家么？” “嗯，不然呢？”齐佳头靠在方向盘上，一缕青丝拂在脸前，赵亦均望着她，忽地一阵恍惚，连忙说道：“我请你吃饭啊，现在有钱了，报答你送我过来。” “嘿嘿，”齐佳笑了笑，“今天算了，改天吧，今天有事。” “哦。”赵亦均收起银行卡，心中竟有一丝失望。 “走吧，我送你去酒店，你住什么价位的？” “都行，有人管报销。” “你们燕山的公司估计没法给你报销了吧。” “江宁这边的合作单位负责接待，他们给报销。” “还合作单位呢？现在江北江南都隔开了。”齐佳笑道。 “那……不知道，总不能说了不算吧，明天一早我就去看看情况。” “那好吧，我带你去旁边一个酒店，挺不错的，价格也不高。就算不管报销，也不是特别贵。” 齐佳将赵亦均带到目的地，帮他搬了行李下车，赵亦均说道：“今天真的感谢你，哪天你有空？请你吃饭。” 齐佳笑眯眯地说道：“你先安顿好了再说吧，要是你那个公司，不管你住宿，你是不是得自己租个房子？你是不是还得先在这边先找个工作？” “哎……”赵亦均挠了挠头，“确实，先看看吧，我还是先看能不能联系上公司和家里。实在不行现在这边租房子住下，希望战争能早点结束。” “战争？”齐佳一愣。 “陈安东不是说要组成讨伐军讨伐李首相么？” “哦，好吧，我给忘了，那……我先回去了？” “好，多谢你，安顿好了联系你。” 齐佳露出一个笑容，随即开门上了车，发动机一阵轰鸣，车子绝尘而去。 赵亦均提着行李，走近酒店，开了一个单人房。进了房间，赵亦均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不出所料，依旧无法接通，只好放好行李，进了浴室。 洗完澡，赵亦均找出网线，连上电脑，发现所有和江北联系的方式全部不能用，网站、社交软件，涉及江北的全部无法访问。赵亦均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喂，您好，哪位？” “顾先生吗？您好，我是赵亦均，是……” “哦！赵先生，您好您好，您怎么……您已经到江宁了？” “对，我今天下午刚到的江宁。” “您不是明天才到江宁么？我以为您现在还在燕山呢，所以……所以没联系您。” “不是，我提前一天过来了，也没通知您，您看咱们之前商量的事……” “那个……赵先生，是这样的，这个事可能不能按之前咱们谈的方案解决了，”对面的人笑了两声，“现在的这个情况……您也了解，是吧？” “嗯，我明白，”赵亦均的心不禁一沉。 “赵先生，这样，明天您来公司一趟，咱们面谈，怎么样？” “哦？您的意思是……” “呵呵，就是这样，之前咱们谈的那些呢，是您在您原来的公司的的立场上，和我们进行的一些交涉，我也能理解。不过现在基于现实情况，我想您已经没有必要为您原来的公司考虑了，我说的对吧？” 赵亦均没有回答，对面的人继续说道：“咱们明天呢，到公司面谈，行吧？明天上午九点。” “好的，那明天见。” “好，您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第一章 战火（2） 躺在床上，赵亦均怎么都无法入睡，只好又爬起来，打开了电脑。 网上的信息看来经过了层层筛选，赵亦均根本找不到一条来自江北的消息，江南最大的新闻网上，铺天盖地全是关于帝国首相李居臣的负面新闻。 “这是要把李居臣往死里黑么？”赵亦均平时不怎么关心政治，如果不是这次的突发事件，他连首相的名字都不太清楚。赵亦均百无聊赖地翻着网页，忽然发现一条链接：“网民为先帝陛下祈福，人数已经突破九千万”。赵亦均点了进去，发现是一个黑白的吊唁网站，上面放着皇帝赵汧的照片，下面有一些赵汧登基以来各项事迹的介绍，底下是一个可以点击的动画，点一次，上面的祈福人数就会增加一个。 赵亦均将滑动条拉到最底，发现下面有个评论区可以发表评论。赵亦均看了看，几乎都是缅怀皇帝的言论，他试着发了一条询问怎么联系江北的信息，发送出去后发现根本没有出现在评论区。 看来是需要人工审核的，赵亦均伸了个懒腰，合上了笔记本，来到床边，刚要躺下，忽然发现有哪里不对。 先帝陛下？ 对啊，赵亦均恍然大悟，江南这边已经认定皇帝被刺杀，现在汴京宫中的皇帝是李居臣找的假傀儡，反正皇帝一般不出来处理日常政务，所以就算找个长得相似的假人，也不会有人发现破绽。 但是，如果江南这边真的认定皇帝已死，即便是新帝登基，依照惯例，也要辍朝三日，举国告哀，各大网站也在三天国丧日之内有些改动才对。 可现在……赵亦均打开浏览器，所有的网站仍旧是一片喜气洋洋，娱乐八卦，体育赛事，节庆促销，加上成片成片讨伐李居臣的檄文，根本看不出哪里有一点国丧的样子。 就连庆祝新皇帝在江宁登基的消息也很少！ 赵亦均翻了翻，各网站基本只有头条新闻给了庆祝新帝吴王赵汲登基的贺词，剩下的基本都是鞭挞李居臣的文章，提到死去皇帝的就更少了。 赵亦均摇了摇头，再一次合上笔记本，躺到了床上。 是江宁这帮官员疏忽了么？也难怪，毕竟以前这些人都只是江南东路的地方官员，有些东西毕竟没有汴京的高官们做的熟稔。想着想着，赵亦均思绪越来越慢，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赵亦均便离开酒店，上了地铁，尽管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但他对江宁不太熟悉，即便有导航，也担心走错了地方，因此不到七点就出了门。 江宁的地铁丝毫看不出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旁边的女孩子拿着手机看着喜欢的电视剧，头上的耳机轻轻闪着蓝光；面前座位上的情侣小声地说着悄悄话，一脸甜蜜；门前一身西装的男子拿着一卷a4纸，眉头紧锁念念有词，似乎在背着什么东西；门旁的小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房产中介和社交软件的广告。赵亦均看了看四周，仿佛有一种回到了燕山的错觉。 这真的是战时么？ 到站，地铁门大开，赵亦均走出车厢，才发现了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电梯旁的脚手架上，两个工人师傅正在拆除旧的广告牌，上面写着大大的“兴和”两个字，这是皇帝赵汧的年号。 出了地铁站，赵亦均看离约定的九点还有一个小时，于是找了一个街旁的快餐店要了一份早餐，刚要动嘴，就听见一声：“这可怎么办，我想回燕山！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下去。” 赵亦均急忙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发现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黑色t恤的女孩坐在快餐店的一角，一手端着一杯咖啡，一手握着一个粉色的手机，一脸愤怒。赵亦均端着自己的餐盘，离了座位，换到了那女孩身后，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竖起了耳朵，悄悄听着女孩和手机那头的谈话。 “我跟你说少跟我这贫，你把我拐到这个破地儿，现在回不去了，你说怎么办？” “什么叫我自己想办法，你骗我过来现在不负责了？” “滚蛋！” “不是你骗我难道是我自己来的？” “哼，你装修关我什么事，你要不给我解决，信不信我上你家把你那地板全给你铲了去。” “啪！”女孩将手机往桌上一拍，气呼呼地喝起了咖啡。赵亦均拍了拍那女孩的肩膀，“你好？” “嗯？”女孩回过头来，看了赵亦均一眼，“有事？” “你是燕山的？” “嗯，怎么了？” “我也是燕山的。” “哦？”女孩来了兴趣，“你什么时候来的江宁，是不是也回不去了？” “对，”赵亦均端起餐盘坐到了女孩对面，“我昨天刚到的江宁，过了江就回不去了。你呢？” “我被我哥们坑了，他让我来江宁玩，我前天说回去，他非让我多留几天，结果现在回不去了，他还不管我。” “怎么好好的突然闹成这样了，”赵亦均说道，“现在回不去不说，电话也打不通，网也上不去。” “你说他们从新找了个皇帝出来，这不是公然造反么？”女孩啜了一口咖啡，“咱们这算不算是身陷敌占区了？” “咱们不光身陷敌占区，还已经成了难民了，无家可归。你现在住哪？” “住酒店呗，不过听说江宁政府盖了个什么公寓，租金特别便宜，但是只有江北地区的id才能租，就是给咱们这些难民避难用的，我准备先去申请一套。” “真的么？在哪申请？” “你没看那个什么紧急手册么？现在满大街都是发这个的。” “没仔细看，”赵亦均想起早已被他丢到酒店的那本小册子，挠了挠头，“上面有？” “嗯，我推荐你还是好好看看，毕竟专门给咱们这些难民弄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赵亦均叹了口气，说道：“你说汴京的皇帝真是假的么？” “切，管他真的假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女孩不屑地说道，“我就想知道什么能回家。” “新闻不是说了么？江南这些个地方驻军要组成讨伐军，打到汴京去，要是打赢了，估计就能回家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赵亦均一看表，说道：“我有点事，现在得走了，要不留个联系方式？都是燕山的，有个照应，要是谁知道了怎么回家或者怎么联系家里，就互相通知一声。” “好，”女孩打开手机，两人互换了号码，“你要是还认识别的燕山的，也记得留下手机号。” “好，我叫赵亦均，你呢？” “尹悦。” “你什么时候去申请那个难民公寓？到时候一起？” “好啊，明天才开放呢，我明天上午就去，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行，那我走了，回见。”赵亦均拎起笔记本，离了座位。 “拜拜。” “江宁府水利司合作单位……”赵亦均看着墙上的金字，默默地念了出来。 “赵先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推开门，伸着右手走了过来，赵亦均连忙上前握手，“没事没事，您是顾先生？” “我是顾惟尘，初次见面，赵先生果然一表人才，和照片一模一样。” “哪里哪里。” “这边请，”顾惟尘拉开一扇门，带着赵亦均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小型的会议室。 “稍等片刻，我去拿点资料。” 一个女孩过来给赵亦均端了一杯咖啡，赵亦均谢过，略有些拘谨地坐在了皮椅上。 “赵先生，”顾惟尘捧着一叠文件回到了会议室，坐在了赵亦均旁边，“怎么样，在江宁待得还习惯吧？” “挺好的，劳烦您挂心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今天您叫我过来……” “哈哈，是这样的，”顾惟尘摊开手中的文件，“您在燕山时跟我索要的这些资料，全部在这里了，您可以看一下。” 赵亦均仔细翻了一遍顾惟尘递来的资料，不错，确是全都是燕山那边公司的相关设计图。 “您现在给我这些的意思是，同意我带走了是么？” 顾惟尘笑了两声，说道：“赵先生，您还没意识到么？” “什么？” “这些资料，您准备带到哪去呢？现在您还能回燕山么？” “您的意思是？” 顾惟尘推开桌椅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自己接了一杯咖啡，笑道：“赵先生，您不会不知道吧，现在燕山那边已经不在我们国家的范围内了，那是叛贼李居臣的地盘。” “那您是准备违约么？”赵亦均说道。 “违约？违什么约？”顾惟尘冷笑道：“赵先生，您是不是没搞清楚？是，之前我们扣留贵公司资料的行为，也许是违约了，不过那也是你们先耍的手段，我们只不过是被迫还击，在道义上来说，我们并没有什么错，贵公司不过是钻了合同的空子而已。” “不过呢，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顾惟尘一指窗外，“现在是新皇帝登基了，江宁府是新的帝国首都，燕山府现在是沦陷区，我们和贵公司的合同已经没有法律效应了。更重要的是——”顾惟尘来到赵亦均身边，一拍他的肩膀，“赵先生你，已经没有必要为那个燕山的公司服务了，不是么？你现在一回不去燕山，二没办法和他们联系，三他们没办法给你发酬劳，你已经不是他们的雇员了，赵先生！” 赵亦均默然，顾惟尘接着说道：“赵先生，你现在身处江南，应该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不是么？我其实本来根本不用见你，但今天之所以让你过来，就是因为这个——” 赵亦均接过顾惟尘递过来的一张纸，略略看了一眼，有些吃惊地说道：“您这是……” “没错，赵先生，我之前看过您的个人博客，觉得您在画插画方面还是有不错的水平的，转行去做包装设计，有些屈才了，而且领域跨度有点大，所以我向我们子公司的同事推荐了你。”顾惟尘抿了一口咖啡，“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现在就和hr见一面。” “真的么？原来您叫我过来是要聘用我？”赵亦均奇道。 “那还有假？我们和政府有关系，有些信息总是能先人一步知道，说实话，我认为短时间内，就目前的形势来砍，你是回不了燕山了。我觉得你现在在江宁，最需要的就是找一份工作，先养活自己。我们的子公司是专门做游戏和动漫的外包服务的，您正好合适。” “那……还真是谢谢您了，顾先生，”赵亦均有些感激地说道，“我现在确实需要一份工作。” “你也不用谢我，”顾惟尘摆了摆手，“现在各大企业都有一些国家分配的名额，国家为了安置江北流落过来的人才，要求各单位都要聘用一些江北人，我们这也算是为国家分忧，呵呵。” 赵亦均这才明白，原来江宁政府给他们强行摊派了名额，作为和政府有来往的企业，这些事情自然不能落下。不过赵亦均依旧很感激，说道：“那还是要感谢您，我其实想重回插画行业很久了，但燕山那边现在整个行业都不景气……” “那当然，江淮浙一直是做文化产业的中心嘛，那赵先生，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我叫hr过来和你谈谈，如果没问题，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好的，谢谢！” 第一章 战火（3） 赵亦均从大楼出来，走到街边，阳光洒落在身上，心情舒畅得难以言表。 原本已经转行的他，没想到在江宁又能重操旧业。和hr谈了将近半个小时，hr对他还算满意，加上招募江北人士的政策需求，最终hr通知他后天等部门主管出差归来后正式入职。 赵亦均看了看四周，春风吹拂下的江宁一派祥和气象，他一甩背包，昂首走向地铁站。 “江南水乡，气候还真是宜人，也许在这里生活也还不错，”赵亦均暗自想道。 坐着地铁，原本要回酒店的赵亦均忽然想起那天坐火车时的爆炸声，于是转乘坐到了建康区政府旁。出了地铁，打上出租车来到了大桥边上。 江宁府有十三道大桥横跨扬子江，赵亦均来到那天经过的铁道专用桥附近，远远地就看见黑压压的人群聚在桥头，还打着不少标语。赵亦均眼睛有些近视，于是问道：“司机师傅，你看那帮人是干嘛的，聚众示威呢？” 司机一撇嘴，说道：“这些人都是些江北来的，现在不是扬子江给封了么，这帮人回不去家了，就在这找政府麻烦。” 两人说着，车子一转弯，前方路上出现了一排路障，一个穿军装的人挥手让司机停了车。两人连忙开门下车，那人走过来，敬了一礼，说道：“您好，这里是军事管制区，车辆禁止通行，请您配合。” 司机连忙说道：“好，好，我马上走。”说着，扭头看了赵亦均一眼，赵亦均伸出手机，说道：“那就算了，我就在这儿下吧，结账。” 两人结了账，司机开上车，调头就跑，赵亦均走过去，跟那人打了个招呼，说道：“您好，这里怎么军事管制了？” 那人警觉地看了一眼赵亦均，说道：“请问您是？” 赵亦均掏出自己的id，递了过去，“我是燕山来的，没别的意思，就是过来看看还能过江不。” 那人掏出一个仪器，将id伸进去划了一下，赵亦均知道是政府的个人档案调查器，也没吭声。那人仔细翻了翻赵亦均的档案，说道：“赵先生您好，您是来参加示威的？” “不是，我就是偶然过来看看。” 那人说道：“我是帝国江宁驻军雄武三军的士官，现在扬子江各处桥梁已经被枢密院下令封锁，所以进入了军事管制。” “那……那些示威的人怎么进去的？” “这一道管制关口只限制车辆，谁都可以自行出入，至于示威行动，是经陛下特旨，江宁府警巡院特许的，您如果愿意，也可以去参加。” 赵亦均点了点头，说道：“谢谢。” 那人敬了一礼，回了岗位。赵亦均走过管制线，来到江边，发现示威现场起码有至少五百余人，他们打着各式各样的标语，聚集在桥梁口岸附近，大部分人都在整齐划一地喊着口号。赵亦均来到人群旁，见一个带着粉红线帽，穿着淡蓝色绒衣的女孩在人群最后静静地站着，手中捧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我要回家”四个小字。她既不喊口号，也不举牌子，就默默地站在那里。赵亦均走了过去，一拍女孩肩膀，说道：“你好？” 女孩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他一眼，疑道：“你是？” “我也是江北的，”赵亦均笑道，“你们是江北的？这是你们组织的示威活动？” “嗯，”女孩点了点头。赵亦均问道：“你怎么不去喊口号？” “我……”女孩有些羞涩，顿了一会才说道：“我不想喊……” “嗯？”赵亦均奇道：“你不是来示威的么？”他看女孩的神情，心中不禁暗生疑窦。 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才慢慢说道：“我是被人拽来的……” 赵亦均有些怀疑地说道：“有人强迫你来示威？” 女孩连忙摇头，她踮脚看了前方人群一眼，小声说道：“是我一个朋友，她非要我来跟她参加示威……” “哦，”赵亦均走到队伍前方，看到大桥口岸处站了不少士兵，人人手中捧着枪械，士兵身后是数辆军用战车，将宽阔的大桥挡得严严实实。赵亦均来到高处，放眼望去，发现桥中间似乎有不少毁坏的痕迹。赵亦均眯着眼睛，还是看不大清，但似乎大桥已经被拦腰截成了两截。 “天啊，有必要毁坏大桥么？这派遣讨伐军北上不是要费很大的劲儿？”赵亦均摇了摇头，又来到队伍末尾，看那姑娘还在那里一个人站着。赵亦均笑了笑，走过去说道：“你好？” “啊？怎么？”女孩看着赵亦均，似乎有些紧张，她紧紧抓着手中的小牌子，手指的关节都有些发白了。 “你要是不想在这，就回去呗？” “啊……”女孩似乎吃了一惊，说道：“真……真的吗？” 赵亦均耸了耸肩，说道：“这还有假？难道有人强迫你？” “可是……可是……”女孩望了前方一眼，“可是我朋友……” “你朋友也是江北人？和你一起来江宁的么？” “是……是昨天刚认识的朋友……” “刚认识的？”赵亦均不禁笑道，“刚认识的你管他干什么？你是自己来的江宁么？” “对，我自己来的江宁。” “那走，”赵亦均一伸手，将那牌子拽了过来，女孩一惊，说道：“你……你这是干嘛？” “不想在这待着就走呗，非强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干嘛？” “不辞而别……是不是不太好？” 赵亦均一把抓住女孩手臂，将她拽离了示威现场，女孩满脸通红，说道：“你……你快放开……” 赵亦均带着她远离了人群，才悄悄说道：“你是怎么被人拽来示威的？” 女孩摸了摸被赵亦均抓着的手腕，咬着下嘴唇，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昨天……昨天我去银行存款兑换点，有人要了我联系方式，说是江北人。后来因为我……我没带id，没法住酒店，所以去他们那里住了一晚上。今天就被他们拉来示威……” “‘他们’？‘他们’是谁？是一个组织？” “对，他们是一群来自江北，回不去家的人，自发组织的一个小团体。” 赵亦均悄声道：“你小心啊，我跟你说，很多示威都是一些反叛组织搞的，你可别被他们忽悠了，卷到里面去。” “啊？是……是么？” “当然，你没听说过么？” “没……没有。” “你叫什么？” “我……我叫……” “嗯？”赵亦均看女孩扭扭捏捏的，奇道，“不能说么？” “嗯……我……我叫平阳。” “平阳？你姓平么？” 女孩点了点头，赵亦均心道：“这名字好奇怪。” “你没有id？那你准备住哪里？还回去住么？” “我……我不想去他们那里住，好多人住在一起。” “你id丢了么？” “对……对，我不小心弄丢了，所以没法住店。而且……我银行卡也不记得卡号……” “银行卡也丢了？”赵亦均说道，“那你孤身一人在这边，怎么办？你记得id号么？” “嗯……不知道。” “好吧……”赵亦均略有些头疼，“你也没带钱？” “我……我有些现金。” “那好吧，你要不跟着我一起，我明天和一个朋友一起去申请避难公寓，你可以去看看能不能一起申请。” “啊？”女孩似乎又吓了一跳，“我跟你……去哪？” “你不是没id么？我可以帮你开个房间，在酒店。” “我……我……” “你别怕，我给你单独开个房间，以后你取出钱了再还我也可以，”赵亦均摊了摊手，“要不你准备住哪？” “……”女孩想了想，最后说道：“好……好吧。” 赵亦均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两人上了车，赵亦均说道：“先吃点东西吧，有点饿了。”于是他让师傅开到了一处饭店。两人下了车，随便点了些食物，赵亦均说道：“你是哪里人？” “我是汴京的。” “我叫赵亦均，从燕山府来的，”赵亦均说道，“不过我原来是云中人，后来跟着家里去的燕山。” “哦……” 两人吃着东西聊着天，女孩渐渐有些放松了紧张。 “你id丢了，其实可以去民政司用指纹补办一个，然后去补办银行卡，大概三四天就能出来，”赵亦均说道，“要不下午陪你去民政司？你没有id，孤身一人在江宁，怎么生活？” “我……”女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想办。” “啊？为什么？” 女孩摇了摇头，“就是不想办。” 赵亦均奇道：“难道有什么问题？” “你没听说，他们在搜集江北人的资料么，肯定有什么阴谋。” 赵亦均哑然失笑道：“你想多了吧，是不是听示威那帮人说的？那些是反叛组织搞的，别听他们胡说。江宁府现在正是需要安抚民众情绪的时候，怎么会有什么阴谋。” “反正我不想办。” “好吧好吧，”赵亦均看着女孩鼓起来的脸颊，笑道：“那下午你准备干什么？” “你……你以前来过江宁没？” “来过，但是就出差来过两次。” “要不下午去玩？” “玩？” “嗯，我想去前朝皇陵看看。” “哦，好啊，那下午陪你去转转。” “好！”女孩嫣然一笑，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