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黑刀》 第一章 黑刀 大夏王朝立国千年，幅员辽阔，是这片大陆上最大也是实力数一数二的皇朝。 地盘大自然人口也就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人越多的江湖就越热闹。 在大夏朝的江湖上有着许许多多精彩的传说。 无论是御剑飞仙的绝妙仙子，还是那深山老林里修野孤禅的苍老道士，亦或是那一人之力可以敌万万人的绝世武夫，在大夏朝的江湖之中都可以寻得见。 在这座江湖上，哪怕是寻常酒家的店小二，也知道这天下第一是谁，他到底有多厉害。 这些看似跟江湖无关的底层人物，就像是在江湖之中浸泡数十年的一块石头，沾染了浓浓的江湖气息。 大夏的江湖气息其浓厚，其气盛可见一斑。 而在江湖之上，哪怕是初入江湖的雏儿都知道江湖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天下奇难，莫问黑刀，若遇黑刀，一笔勾销。” 江湖之上曾有传言，每隔二十年，大夏的江湖上就会出现一个提着黑刀的男人，没人知道他具体长什么样子，即使是见过他的人也都三缄其口，对此人的相貌来历性格习惯只字不提。 传言这位黑刀的主人单枪匹马游走于江湖，若是有缘遇见这位高人，他便会满足你一个愿望，哪怕是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愿望，在这位黑刀主人的面前也是稀松平常。 这位黑刀主人神通广大，无论是活死人肉白骨，甚至有的人鬼在门关前打个盹，他都能将你从阎王手里抢回人世。 更别说什么加官晋爵富贵荣华了。 只要是他许诺过的人，无一例外，都实现了自己的心愿。 因此江湖人都在等着这二十年一次的无上机遇。 今年正好是距离上一次黑刀出现在江湖之上的第二十年。 早在年初之时，江湖上就出现了一批佩戴黑刀的江湖人物，妄想假借黑刀的名声洗刷天下英雄顺道替自己某求福利，打着黑刀主人的名号招摇撞骗。 但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让江湖人对于黑刀的热情有一丝丝的削减，因为黑刀的传奇让他们疯狂。 上一个二十年，有一位在寻常酒家做店小二的青年人偶遇了那一位提着黑刀闯荡江湖的什么男人。 不知道是戏言还是醉酒之下的胡言乱语，与对方地位悬殊，甚至连江湖人士都算不上的店小二居然放言要做天下第一的武夫，引起了当时在酒家吃饭的许多江湖人士的哄堂大笑，只有那个带着黑刀的人没有笑他。 那位佩戴着黑刀的男子，从自己的腰间取下来一个黑色皮子的酒葫芦，递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店小二，问了一句： “你若是能喝的下去这葫芦里的酒，我便让你在五年之内坐上天下第一的位置。” 男子的大话自然是让周围的江湖豪侠们哄笑一片。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两个大言不惭的人？ 周围的那些武林人士开始怀疑这两个家伙要么就是脑袋不好要么就是根本什么都不懂的江湖外行。 一个店小二也敢妄言天下第一？ 一个拿着一把破刀的落魄游侠也敢许诺别人？还是许诺五年之内让对方当上天下第一？这简直是白日做梦，他以为这是他们村子里选村长呢？五年？五年让一个没有功夫底子的小二成长为天下第一？这也太不把这群在从小就辛勤练功在江湖上厮杀的人们当回事了吧。 不过让人笑掉大牙的是，那个其貌不扬的店小二就这样在周围侠客们的嘲笑和质疑起哄之中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那个黑色皮子的酒葫芦，猛的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激动，亦或是酒葫芦里的酒实在是太难喝，那个店小二就喝了一口就被呛的咳嗽不停。 那个戴着斗笠遮住面容，提着黑刀的男人从小儿手里接过葫芦，声色平稳的说到。 “喝了葫芦里的酒，我自然会按照约定来办事，只是五年之后你坐上了天下第一这个位置之后，莫忘了你曾经喝过这个葫芦里的酒，若是有人提着这个葫芦来找你，别忘了还着一份情，记住，只认葫芦不认人。” 男子双指微微弯曲，轻轻的在一脸茫然的店小二的额头之上连续敲打了十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在那之后便悄然从原地消失，满座的江湖豪杰，武功修为高低参差不齐，但是愣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清楚，这个带着斗笠提着黑刀的男人是如何离开的。 他们能看见的只剩下了坐在一旁原地茫然不知所措的店小二还有放在桌子右下角的那二钱碎银子。 到这时，那群后知后觉的江湖侠客们之中才有人发觉到，原来那个人手里提着的是一把黑刀。 众人在懊恼自己错过了一个莫大的机缘的同时也不禁有些纳闷儿，为何刚刚没人注意到他手中的黑刀呢？ 至于那个店小二，更加纳闷儿，他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遇见的原来就是被誉为江湖最大机缘的黑刀主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得了一份天大的造化。 不过机缘就是如此，有心栽花花不放，无意插柳柳成荫。 就像那群江湖侠客一般，苦苦追寻的黑刀主人在他们面前他们都认不出来，而店小二的一句无心之言却让自己有了一份天大的造化。 这就说明这份福报本来就是他的。 五年之后，当年的那一位店小二已经在江湖上创出了名头，连败十八位江湖宗师之后，又在泰山之巅打败了当时的天下第一——三才剑黄章。 次年，江湖神机阁所列的天下武夫排名之中，第一次出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店小二的名字——高振辉。 当然现如今的江湖人士更喜欢在这个名字前加上两个字——武帝。 也是在打败黄章之后，武帝高振辉于泰山之巅开宗立派建立武帝城，宣告这片江湖换了新的主人。 正是武帝高振辉这一段亲口承认的经历，让人们对于黑刀主人的期待更加的深了。 江湖人士有谁不想成为下一个武帝？有谁不想做这片江湖上的下一位主人呢？ 也是在今年年初之时，刚过了正月十五，幽州平安县县城内，有一个丹凤眼卧蚕眉，脸上线条明显，长相英俊帅气的弱冠之年的男子，在从小养他到大的师父的要求之下，带着一把以白布包裹着的黑刀，腰间系着一个黑色皮子的酒葫芦，一人一马离开了平安县城。 他师父送他的弱冠之礼便是让他走一走师父曾走过的江湖，见一见江湖之中所谓的红尘。 第二章 色中黑狐 少年叶仙从平安县城内一人一马独自离开，身上带着自己师父传给自己的那把黑刀。 少年第一次行走江湖，这把代表着希望跟机遇的黑刀无疑会为叶仙带来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江湖人士的疯狂，当然还有他们的贪婪。 因此初入江湖的叶仙，为了保证自己身家性命的安全，在这把黑刀外面裹上了一条白布。 至于自己身上另一个至关重要的信物，那个黑色皮子的酒葫芦就那么任由它挂在自己腰间，不打紧的。 说起来到底还是这个酒葫芦更珍贵一些。 毕竟喝过这个葫芦里的酒的人，都欠着他们黑刀一脉的人情，这些人或是江湖上的风流人物或是官场上的将相士大夫，甚至是富可敌国的大富豪。 这些人在当初对着黑刀许愿之时就明白，总有一天会有人拿着这个黑色皮子的酒葫芦来找他们偿还当年的再造之恩。 而且是只认葫芦不认人。 不过倒也奇怪，这个黑色皮子的酒葫芦这种要命的东西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反而是这把黑刀成为了自己师父这一脉的身份印证之物，叶仙笑了笑，这大概就是师父曾经跟他说过的本末倒置吧。 离开平安县城已经有一个月了，叶仙这一路上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赶路，此时也赶到了幽州的地界。 他师父这一次排他在江湖上游历主要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便是履行黑刀一脉每隔二十年都要履行的任务，让这片江湖更加热闹一些，实现江湖中某些人的愿望同时二十年前留下的恩也到时候收利息了。 第二个原因，叶仙自幼无父无母，有那一位看起来病恹恹没什么精神的前一任黑刀主人，也就是他的师父收养长大，如今到了弱冠之年，他可还未曾独自离开过平安县城，他师父总说修行这件事如果老是闭门造车那就没什么意思了，还是这片江湖上的人和事更有趣一些，所以便有了小叶仙第一次拍马走江湖。 最主要的是，作为自己的成人礼，师父为自己列了一个二十三人的名单，这二十三人从弱到强，从比较低级的五品武夫一直到十品之上的宗师级别的高手应有尽有，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大夏江湖之上的声名狼藉之辈，万中无一的大魔头。 他的师父要求他在一年之内，将名单之上的所有人全都杀掉，这算是做师父的给徒弟叶仙的一次考验，只有叶仙通过了考验才能算是真正的下一任的黑刀主人。 “我就纳了闷了，四十年前师父他老人家独自闯江湖，第一次在江湖中执行黑刀使命的时候，怎么就那么轻松随意呢？这一次轮到我，这二十三人的名单里面最靠前的那一位可是江湖上武道排名第十三的家伙，就算抛开他，剩下那二十二个家伙，如今我打得过的恐怕不超过一手之数，可真是难搞哦。” 叶仙坐在马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也是了，师父他老人家十四岁时就养出了自己的真龙，十八岁出山之时就已经是超凡入圣的高手了，我怎么跟他老人家比吗？看来我这个千百年以来最弱的黑刀之主应该是坐实了。” 叶仙想到此处不免有些悻悻然，不过随即又立马调整了过来。 “大不了到了日子就回平安县城，到时候大不了被师父教育一顿就是了。” 叶仙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却丝毫没有这种很没出息但是很轻松的想法。 叶仙小腿微微紧了紧马腹，催促着自己的坐骑加快赶往幽州的步伐。 幽州恰好有着二十三人名单之上的其中一个，而且刚刚好还是叶仙现如今打得过的一个。 幽州的这一位大魔头，说白了也算不上什么大魔头，充其量就是一个江湖败类罢了，这个人有个极为绝妙的诨号，名曰色中黑狐柳成烟。 从他行走江湖，江湖中人给他的诨号就可以看得出，这个家伙扬名立万靠的不是自己的武功本事，更多的靠的是自己那些龌龊的风流韵事。 柳成烟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采花大盗。 他出道十年来，祸害了的黄花大姑娘不在以前之下，几乎是每隔个两三天就要潜入人家姑娘的闺房，把人绑了去干那些个龌龊的之事，江湖上的那些个女侠们对于此人祸害黄花闺女的勾当十分愤怒，甚至有女侠放出狠话来，若是有朝一日柳成烟走了背运犯在了自己的手上，定然叫他此生都后悔做男人。 至于怎么让他后悔做男人，那就是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豪爽女侠自己的事情了。 江湖之上武夫从下到上被分为是个品级，从最低的一品到最高的十品，看似在境界之上有着很大的差别，但是实际上一品跟十品的差距或许很大，但是五品跟十品的差距其实并不大，无非就是十品武夫的气息更加绵长，内力更加浑厚罢了。 但是十品之上的武夫，那就是另一个层次了。 武夫到了十品已经是极致，要想更进一步便要在自己的丹田气海之中养上一头蛟。 当然不是真正的蛟，而是以自己的内力化形成一条蛟，这条蛟便代表着十品之上武夫的境界。 十品之上第一层便是入江，走蛟入江化蛟龙这是十品之上的第一层境界。 第二层境界便是观海，观海之上才是真正的化龙， 叶仙他师父十四岁便化龙，不过这件事只有黑刀一脉的寥寥数人知晓，否则一一旦传入江湖便会引出轩然大波，这是世上从未见过的极高的武道天赋。 更别说十八岁超凡入圣，达到常人甚至无法看到的那个境界了。 这一次对上色中黑狐柳成烟，叶仙并不担心但却有些着急。 毕竟自己师父那么惊才艳艳，自己作为他的关门弟子更是黑刀的唯一传人，他难免会因为自己如今七品武夫的境界有些自卑，所以他很想要通过什么方式来证明自己，或许说服自己也好。 所以柳成烟对于叶仙来说，是一块敲门砖也是试金石。 第三章 黑狐猎食 叶仙快马加鞭赶到幽州城，在东边街道的一个小酒馆坐了下来，他在静静的等待着夜色的到来。 色中黑狐柳成烟行踪诡秘，作为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柳如烟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十几年，却安然无恙的活到了今天，除了他那一身独步天下的轻功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此人极为擅长易容术。 据说此人的易容术是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无相杀手黑袍学来的。 因此虽然江湖上很多人对柳成烟恨得牙根儿痒痒，但是却无人知道这个家伙真正的相貌。 大夏朝廷曾经根据被他祸害过的姑娘们的叙述，尝试着复原这个家伙的画像，用来张贴告示全国缉拿，但是可笑的是，刑部请来的那位号称是天下第一的丹青妙手根据那群姑娘们的描述居然画出来了十三幅不同的画像，无论是长相相貌还是高矮胖瘦，居然无一是相同的。 不过叶仙却知道，距离这个小酒馆旁边不足百步的那一座看似寻常人家的小院子便是柳成烟的住处。 柳成烟此人平时以真面目示人，甚至住在幽州城东边街道的闹市区，这一条普通的街道之上，住户还有各种各样的店铺不下上百户，柳成烟住在这样繁华且有些喧闹的地界就是因为他笃定的相信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并且也是因为灯下黑的原因，在这里住了十年未曾被发现。 当然最主要的一点还是，这个家伙本来的样貌长得属实有些憨厚老实。 或许对于江湖上其它的人来说，想要知道柳如烟的真实样貌会很难。但是对于黑刀一脉的继承人来说，这从来不是一件难事。 早在平安县城之时，叶仙他师父，上一任黑刀主人将那份名单之上的人姓名资料还有样貌画像交给他的时候，叶仙就感慨过，柳成烟这个采花大盗长得还真是人畜无害啊。 柳成烟的真是相貌十分朴素，一个样貌平平的中年男人，而且作为一个打造家具桌子的手艺人，他好像是习惯了低眉顺眼一般，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好欺负的姿态，这跟他另一个身份——采花大盗可真真是一点都挂不上边呢。 想想也是，谁会怀疑这样一个连看人都不敢正视，只敢抬头到一般，对任何人都是极尽卑微的姿态的老实人会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贼呢？ “这大概就是师父所言的每个人都有很多张面皮吧。” 叶仙点了一壶黄酒，点了一盘花生两吃，一盘花生一半是卤的一半是炸的，还有一盘泛着红色油光的猪头肉，端坐在窗户旁的那一张小桌子旁边，慢悠悠的喝着酒吃着菜，同时盯着那个距离此处不到百步的小院子。 黄酒性温和，不适合喝的太急，只适合慢慢的去品，尤其是在胸腹之中回味之时，最是美妙非凡。 就像叶仙此时一样，他知道越是此时自己越不能着急。 柳成烟虽然只是六品武夫，武功底子也比不上自己这般精练纯熟，尤其是黑刀一脉的刀法本来就以厮杀为主，刀法霸道异常的同时更是极为适合厮杀，而柳成烟的武功路数则有些驳杂，多半学的是逃命的技术而非搏杀之术，尤其是他的轻功，着实让人头疼，所以叶仙着急不得。 他在等，等对方猎食之时的那个最容易分心的瞬间。 夜色缓缓变得昏暗，天边的太阳早早的下班，换成了明月在天空中当值。 随着夜色的降临，街道上往来的人也渐渐地稀少了。 大夏皇室有着宵禁的规定，深夜还在街道之上闲逛之人是要被带回衙门问罪的，因此此时街上的行人都开始急匆匆的往家赶，街道上的那些个店铺也基本上都关门熄灯了，除了几家客栈之外。 今天的夜色好像格外的适合柳成烟外出猎食，本来今日是十五，天边的那一**月亮就像是一张大饼一样，让刘成烟有些心烦，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天边没来由的来了一片乌云，将那天上那唯一一个可以照明的月亮给挡上了大半，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最适合他这个风流黑狐出门猎食采花。 柳成烟在自己平日里紧锁着的那个库房之中换上了自己的夜行衣，又折腾了一张面皮小心的贴在自己的脸上，反正每一次的面皮都是要重新换的。 “想来距离上次采花已经有两天之隔了，大爷我倒还真是有些技痒，不过今天这夜色倒也是老天爷赏脸，就是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给个面子，让我猎到一个身材样貌都是中上的黄花了。” 换上了面皮的那一刻，柳成烟才算是真正的变成了那个著名的采花大盗，不仅从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变成了一个满嘴荒唐话的轻薄之辈，就连平时习惯着的低眉顺眼也不复存在，若是有人看见此时的柳成烟，便会感慨这个人身上侵略性之重甚至要超过了边关的武将。 一张面皮，两张不同的脸，代表着两个不同的身份的同时，也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不带那张面皮他柳如烟是老实本分谁都惹不起的木匠，戴上了那张面皮他是轻功盖世谁都惹不起的采花大盗。 柳成烟从自己院子后墙翻身而出，脚尖轻点，整个人就像是一支蒲公英一样在半空之中飘摇前行，诡异的轻功让他轻松的躲过了在城里街道之上巡视的那些衙役，轻飘飘的往城东南方向而去。 今天的日历上写着呢，东南方向有因缘。 露水姻缘也算因缘不是？ 一夜夫妻自然也算是夫妻了。 反正柳如烟是这样想的。 江湖上都说自己龌龊，总干些有辱人家清白的肮脏勾当。 那些人哪里懂得，自己跟那些黄花姑娘的风流韵事。 自己每一次采花，他柳如烟可都是兢兢业业，诚心诚意的喜欢对方，他从来不对自己看不上的女子下手，他柳如烟也是有尊严有格调有职业操守的采花大盗啊。 至于那群跟自己相亲相爱的女子们是否喜欢自己，那他柳如烟就管不了了。 柳如烟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动身出门猎艳的同时。 距离自己家院子最近的那家小酒馆之中，有一位长得煞是好看公子哥，随手扔了二两碎银子在桌角，喊了一声“小二，结账！”便原地消失，不知所踪，这一幕跟二十年前在某个酒馆，无数江湖游侠眼中看到的那一幕是那样想象，只不过这个小二就没那么好的运气成为第二个高振辉了。 第四章 英雄救美（上） 离开了小酒馆的叶仙，紧紧的跟在柳如烟的身后。 他知道柳如烟这个家伙能以六品武夫的境界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来，必然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 就像他师父在他离开之前嘱咐的那般，这片江湖之上，混江湖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叶仙跟的并不紧，始终保持着百步左右的距离。 叶仙看着远处像是无根野草一般在半空漂浮着前进的柳如烟，自言自语的说到。 “这个家伙道也真是悠哉，不过这种夜色，他在离地接近三丈的高度还能看得清周遭的事物，这只色中黑狐还真是不简单。” 叶仙从柳如烟偶尔的走走停停，还有对于下方的观察可以猜得到，这个家伙的眼睛应该是可以夜间视物而不受影响。 也正是这份独特的与生俱来的夜视能力让柳如烟在盗贼这个行业如鱼得水，简直是天生的大盗。 不过这个家伙也算是浪费了自己那一双好眼睛，不用来去找寻宝物，偏偏用来在夜晚观察哪家的妙龄女子身姿绰约、面容姣好，这柳如烟倒也算是不爱财帛爱美人的典范了。 柳如烟一路往东南而去，叶仙就提着黑刀在身后百步的地方跟着他。 黑刀一脉是江湖之上的传说，每一次在江湖上行走必然会引起一片风浪，但是偏偏黑刀一脉自诞生以来三百多年，却未曾听说过有人主动寻到过黑刀一脉的传人。 江湖上的传言大部分都是黑刀主人主动找到有缘人赏赐下那一份机缘，主动认出来黑刀主人的人几乎没有。 甚至有人说，即便那个黑刀主人拿着那把黑刀出现在你的面前，只要对方与你无缘，你是断然认不出来的。 这一切都归功于黑刀一脉代代相传的那一套气机隐匿的方法。 叶仙也正是凭借这一套方法隐匿了自身所有的气机，让这个平时机敏无比的柳如烟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个人悄然的在跟着他。 可是即便是如此，即便是身为七品武夫的叶仙比起六品武夫的柳如烟还要高上一个境界，他也只是保持着百步左右的距离，并不再往前一步。 叶仙知道，这个柳如烟看似悠哉但是浑身上下就像是绷紧了弦的弓一般，一旦周围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恐怕这个家伙都会立马跑掉。 身为大盗的柳如烟，天生就一种本能的直觉，对于危险的强烈感知，这是盗贼天生的危险预警。 就跟年头很老的医生一般，只看一眼你的脸色就能看出来你大致病情严不严重。 对于盗贼来说也一样，有时候危险感的来临说不清理由，但是那种感觉很真实。 叶仙知道若是让他跑了，自己再想抓他可就难了。 叶仙就这么跟着柳如是在幽州城境内晃悠着。 即使是叶仙这种好脾气也不免感叹道，这幽州是真的没有一个上档次的美人儿呢？还是柳如烟这个家伙审美跟常人有所不同呢？ 就在叶仙思考柳如烟为什么还不下手的时候，他隔着百步距离观察到，自己前方的那个身影，正在急速下落。 柳如烟这只黑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猎物，开始了真正的猎艳。 叶仙依然保持不动，在距离地面三丈多高的空中观察着对方。 不过叶仙也不得不佩服，柳如烟以轻功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气喘。 虽说三丈高也不算高，但是就连叶仙都需要原地休息一下，唤两口气。 这柳如烟倒是发挥了自己色中饿鬼的天赋，连唤气都不需要，直接整个人扑了下去，直奔以为黄衣女子而去。 这女子很明显也是一位江湖中人，面对柳如烟的突袭，并不想坐以待毙。 柳如烟是从她身后袭来的，这女子猛然转身，抬起手中的宝剑以剑鞘去抵挡柳如烟那来自背后的一掌。 柳如烟一掌拍在女子的剑鞘之上。 六品武夫那还算不俗的内力化作罡风配合他由上至下的俯冲气势，形成了一股很强的冲击力。 这位黄衣女子很明显修为也是不俗，虽然被对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在慌忙应对之下，也是勉强接下来了对方的一掌。 柳如烟掌风咄咄逼人，黄衣女子苦苦支撑，被柳如烟这一掌逼着连连倒退十几步，直到被逼退到了胡同深处。 黄衣女子右腿轻轻一点，将脚尖点在了身后胡同的墙壁之上。 有了借力的东西，女子应对起来倒是显得轻松了不少，任凭柳如烟再如何逼迫却是奈何不得。 半空中的叶仙看着下方的黄衣女子，女子长得着实漂亮，在叶仙生平到如今见过的女子之中，至少排的进前五，可见柳如烟这个家伙猎食的时候还真是挑剔，非绝顶美色入不了他的眼啊。 “怪不得敢再大半夜的还在街道上乱晃，原来也是一个六品境啊，不过可惜经验太差。” 六品对六品本来应该是五五开的局面，甚至是黄衣女子略微优势，但是却因为女子经验太差着了柳如烟的道。 柳如烟右臂微微弯曲，将自己的脸拉近到黄衣女子的身前，口中一股紫色的烟雾一口喷出，黄衣女子瞬间意料到对方有诈，但是已然是来不及了，紫色的浓烟已经顺着她的口鼻进入了她的体内。 紧接着柳如烟一掌推开黄衣女子的同时，自己在半空中施展了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而对面的黄衣女子也依然浑身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柳如烟走到对方面前，轻轻的将对方抱起，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黄衣女子。 “啧啧啧，真的是我见犹怜啊，这么漂亮的女子，即使是我这十几年来也没见过几位，还是个行走江湖的仙子女侠，只不过应该是个新手雏儿，连迷魂香都不知道防备，正好让哥哥今晚好好疼疼你，也好让你知道知道江湖的险恶！哈哈哈哈！” 此时街道上已然是空无一人，柳如烟望着黄衣女子的绝妙姿色，内心自然是畅快非常，毕竟这一趟出来猎艳真是不虚此行。 半空中的叶仙看着猴急的眼中已经有些冒火的柳如烟，他知道自己要的时机来了。 天雷勾地火。 柳如烟这种色中饿鬼，这只色中黑狐，猎物已经在嘴边了，不吃到肚子里他会浑身难受的。 因此叶仙此时去取柳如烟的性命是最佳的时机。 因为他确定此时眼中全是黄衣女子的柳如烟，定然不会轻易逃脱。 “怕不是初入江湖就要体会一次那英雄救美的烂俗情节了！” 第五章 英雄救美（下） 就在柳如烟抱着黄衣女子钻入巷子深处，打算随便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将对方就地正法之时。 一个略微有些消瘦的身影，悄悄地从巷子口走来。 来人脚步轻盈，即使是在如此安静的小巷之中，也几乎听不到一点鞋底与青石板撞击的声音。 不过柳如烟却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却一点不加掩饰，很明显是奔着自己来的。 作为一个轻功高手，也是采花大盗，柳如烟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对方的下盘。 对方脚步虚浮，步履看似缓慢，实则每一次迈步，脚底与地面青石板的接触仅仅是一擦而过，根本不做过多的接触。 柳如烟知道，对方也是轻功高手。 下一刻柳如烟就注意到了对方右手握着的那把刀，刀身长不到四尺，无鞘，仅仅用一条布缠在刀刃之上将整把刀包裹了起来，不露锋芒。 柳如烟第三眼望去，原来这个消瘦的身影是一个嘴上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长得还有些英俊，此时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柳如烟内心不免微微有些变化。 如此年轻的半大小子，而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老怪，那威胁自然是小一些的。 江湖之上虽然年长之人，未必厉害，但是厉害之人必定年长，这几乎已经是一个公认的事实了。 毕竟练武本身就是一个靠时间靠水磨功夫的一条路。 虽然有天资过人的人，修行之路无比畅通，修行一年顶别人十年甚至百年的功绩，就比如武帝高振辉，五年之内便从一个没有底子的普通人成就了江湖魁首的大武帝。 但是这毕竟是江湖之上的异类，总不能要求现如今的江湖上随便拽出一个就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天才吧？ 所以在看清楚叶仙的稚嫩面容之后，柳如烟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一分。 “你是何人？” “路过的。” 叶仙微微含笑说到。 “路过的人最好就别管闲事，免得为自己惹上祸端。” 柳如烟隐隐威胁到，尤其是最后四个字说的很重。 江湖上的事，其实也简单，能用嘴摆平的事就尽量不要动手去分生死高下。 “放心放心，我不管闲事，只不过这有一场活脱脱的春宫图，我倒是有兴趣多看两眼。” 柳如烟本来内心就有一团火，黄衣女子的姿色让他就像是见到了骨头的野狗一般急不可耐。 如今被叶仙打扰自己的好事，还这样光明正大的调侃自己，那无异于是往这团火上浇了二两油，本来就烧的正旺的火腾的一声又燃起了一尺多高的火苗。 “小子，你找死！” 柳如烟振臂抬手，衣袖之间响起一声声机簧声响，三根十分隐秘的袖箭从他右手手臂之上发出，奔着叶仙的腰部而去。 这三根袖箭着实阴狠。 本来就是由黑色的玄铁制成，在这朦胧夜色之下无疑有了一层最好的伪装。 况且借助机簧的作用，让这三只袖箭在飞行过程中，速度奇快却又悄无声息。 玄铁所铸的袖箭有保证了袖箭本身的杀伤力，这三根袖箭猝不及防之下，要是被结结实实的命中了，即使是十品武夫的护体罡气也难以抵挡。 可是叶仙好像是提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早就有所准备，右手的黑刀轻轻在手中一转提一转，转到自己身前，在三根袖箭赶到自己身前之前的那一瞬间，将三根由玄铁所铸的袖箭凭空斩断。 那一刻袖箭距离他小腹的距离只有两寸。 这也是柳如烟第一次开始正视少年手中的那把刀。 玄铁产于深海，经过万次锻造，即使是十品武夫全力一击也只能使玄铁微微变形弯曲而无法一下斩断。 而叶仙很明显没有那么深厚的内力，那么问题只能出在他手中的那把由白布包裹着的诡异的刀上面了。 不出意外，那应该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难怪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敢如此猖狂。 柳如烟神色慢慢变得狰狞起来，身为盗贼却很少杀人的他，这一次是真正动了杀心。 “我可不是那个黄衣女子那般没有经验的雏儿，这种暗算的方式，对付她还尚可，对付我，还是算了吧，阴风袖箭这种东西我十岁的时候就能自行组装拆卸了。” 这还真不是叶仙吹牛，他师父确实从小就把各种暗器跟毒药给他当玩具玩。 咬人的狗一般都不叫，急了眼的柳如烟也是如此。 他像是一只饿狼一般扑向叶仙，双掌之上带着浓烈的罡风。 柳如烟行走江湖，除了轻功之外，最擅长的打斗技巧全都在他的一双铁掌之上。 他身体贴着叶仙双掌齐出，眨眼之间就是三十六掌。 贴着叶仙是为了让对方出刀不自由，而这眨眼之间打出的三十六掌才是真正的杀招所在，一掌到则三十六掌同时到。 内心急躁无比的柳如烟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一上来就出杀招，杀了叶仙之后好去跟那位黄衣女子做那些个不可描述的事。 叶仙感受到掌风贴近自己身体的那一瞬间就知道对方的掌已经到了。 此时的叶仙是避无可避。 只能抽刀去挡。 但是对方用是掌，自己用的是刀，多半有些不方便，跟不上对方出掌的速度。 最终这三十六掌之中有十三掌打在了叶仙的身上。 若不是叶仙有罡气护体，别说十三掌，一掌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尽管有罡气护体，这十三掌还是让叶仙吃了大亏。 不是皮外伤而是内伤。 十三道掌风在叶仙的体内翻滚折腾，让叶仙五脏六腑之中就像是钻入了一只抱走的巨象，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让他体内气息运转十分不流畅。 无奈叶仙只能伸出左手在自己胸腹之间一拍，以吐出一口血的代价，将这十三道在自己体内乱窜的掌风散了出来。 叶仙虽然因此受伤，但是跟他近身一搏的色中黑狐柳如烟，却是实实在在的死翘翘了。 就在柳如烟眨眼之间打出三十六掌的那一刻，在那结束的那一刻，一把黑刀从左到右划过了他的咽喉。 黑刀的刀把之上缠着一条白布，白布的另一头攥在叶仙的手里。 就在对方打完三十六掌打算拉开距离的同时，叶仙出刀了。 柳如烟到死的那一刻都没看清这一刀是如何出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又为何会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划过自己的喉咙。 只不过人死之后，这些问题也都不重要了。 叶仙收起黑刀小心翼翼的将白布缠好，看着地面上柳如烟的那具尸体，有些不忿的说了一句他师父经常说的家乡话： “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有啥用？” 第六章 拖油瓶 自从那一夜叶仙出手以一记极为不讲道理更是速度极快的黑刀斩杀了那位在江湖上恶名昭彰的采花大盗柳成烟之后，叶仙虽然内府脏器略微受了点损伤，但是实际上却并不致命。 一来是他在第一时间就将对方打进自己体内的十三道掌风，以一种近乎不讲道理的当时强行逼迫出来。 二来，黑刀一脉本来就是天下最擅长治病救人的一撮人。 黑刀一脉的医术不弱于甚至隐隐超过了那号称天下第一神医的薛家。 叶仙吃了两颗丹药就将自己的内伤化解了大半。 但是内伤容易解决，外伤就很难办了。 倒不是柳如烟那打在自己身上轻飘飘的十三掌真的让叶仙受了皮外伤。 而是自从那一夜之后，原本打算一人一马独走江湖的叶仙身边多了一个累赘，一个拥有人间绝色的累赘。 那一夜斩了柳成烟之后，叶仙撕开了这个家伙的面皮，让这位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第一次以自己的面目出现在了江湖之上。 要怪就怪叶仙在处理完了柳成烟之后不该多此一举，将那迷魂烟的解药喂给了那个黄衣女子，叶仙这三天以来一直在后悔，肠子都悔青了。 怪不得自己离开平安城的时候，师父嘱咐过自己，行走江湖，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不要碰的两种东西，一个是酒另一个便是女人。 前一个能让人醉生梦死，不问世事，可是后一个却能让人为之要死要活同时半死不活。 没想到这刚刚出来没多久，就让自己摊上了。 这个黄衣女子姓陆，名曰小婉，就像是叶仙推测的那般，陆小婉跟他一样，也是第一次闯荡江湖，而且是一个比白纸还要干净的江湖新人。 就连叶仙都比她强上许多。 叶仙虽然也是没有江湖经验的小家伙，但是至少叶仙从小的时候就把暗器跟毒药这两种东西当做自己的玩具日夜相伴，这样的童年经历，让他对于很多江湖上的毒手暗算天生多了一丝防备。 同时他的师父作为黑刀主人两次游历江湖，积攒了很多的江湖经验都说与他听，更何况叶仙有着足以自保的黑刀还有着历代黑刀主人在江湖之上和庙堂之上留下来的香火情。 这位陆小姐就不一样了。 本身没什么江湖经验不说，还长着一张让江湖人士都心猿意马并且愿意为之疯狂得漂亮脸蛋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单单是这张脸蛋就足以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江湖之上，让人犯罪的只有两种事物，财帛和美女。 叶仙骑在马上望着那位非要跟自己结伴闯荡的陆小婉，不免一阵头疼。 “我说姑奶奶，你们家大人就没有告诉过你吗，江湖之上多有险恶之事，不能随便相信别人，所以你就别跟着我了。” 自从三天前的那个夜晚，叶仙救了这个女人之后，这个女人就赖着不走了。 理由只是因为叶仙看过了她裸露在外的肩膀。 叶仙一阵无语，她的衣服又不是自己脱得，还不是她自己中了人家的迷魂烟。 “我不管，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 陆小婉打定主意了要耍赖。 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虽然在大夏朝，因为儒家思想的根深蒂固，导致女子比较看重名节，自然也有那沾衣裸袖便为失节的说法。 但是这种十分腐朽的女子名节问题，在行走江湖的江湖儿女来看根本不叫什么问题。 叶仙也知道，陆小婉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跟着自己能够安全一些。 可是姑奶奶你安全是安全了，我怎么办啊？ 这两天吃住都花的是自己的银子，虽说叶仙不差钱吧，但是也不是这样花的。 再者说了。 这历代的黑刀主人莫说修为的高低，哪里有带着一个女眷满江湖去撒播香火人情的？ 带着这个陆小婉，自己又如何去江湖上卖人情和收人情利息？这不耽误事吗？ 更何况自己师父可是列下了二十三位必杀名单，这二十三人当中，三天之前死了的那一位柳成烟已经是榜单上最弱的一个了。 即使是这样叶仙都要以轻伤的代价杀了对方，虽说这里叶仙本来就存着一刀毙命的想法因此故意卖给了对方破绽，但是陆小婉在柳成烟的手上可是吃了大亏的。 带着这样一个家伙满江湖的去诛杀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那无疑是拖着一个拖油瓶吗。 一想到这些叶仙就头疼。 叶仙回头看了看硬要跟自己挤在一条马背之上的陆小婉。 “你一个区区五品境界的武夫就敢独自闯江湖？” 陆小婉双手轻轻拉着叶仙的腰带，防止马背颠簸晃到自己。 “谁说五品武夫就不能闯江湖了？现如今的江湖三四品的武夫遍地都是。” “是是是，人家是三四品，但是人家从小时候，从一品的时候就在江湖之上摸爬滚打，一路挣扎着活到了三四品，又不是像你一般，一直闭门造车直到了五品还未曾真正踏足江湖，在这片江湖上，就是你口中那些的三四品的武夫，想要让你死都会有一万种方式，而你也会不出意外的死上一万次。” 陆小婉虽然有些不忿，但是却不否认叶仙说的是事实。 行走江湖，一品武夫跟十品武夫之间的差距或许很大吗，但是却不是大到没办法通过外界条件弥补的，天时地利人和以及智谋算计，都会让这之间的差距差生变化。 “也不是想麻烦你，就是觉得或许跟着你待上一段时间，我应该能学到很多能在江湖上活下去的本事吧。” 陆小婉有些黯然的说到。 这还是她这三天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绪。 “可能你说的对，我真的不是很适合混江湖。” 这三天来，叶仙从一开始的和和气气，到现如今的不耐烦，期间的各种讽刺挖苦，陆小婉都笑着接受了。 这还是三天以来，叶仙第一次从这个倔强又有些固执甚至是有一些异想天开的女子口中听到这样一句丧气话。 叶仙不免有些心软，他微微侧头看着陆小婉低头黯然的样子，心渐渐软了下来。 “自己刚才那番话是不是说的有点太重了？人家好歹也是一个初入江湖的新手，更是一个女子不是？” 叶仙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把话说的那么重，心软了，自然屁股底下的马匹的脚步也渐渐地慢了下来。 第七章 叶仙的师娘 叶仙缓缓放松手中的缰绳，虽然师父没教他该怎么去安慰女人，但是叶仙觉得自己要是不说点什么有些坐立不安。 “其实你也不是不适合，只是没人教过你吗？” “没有，我从很小的时候父母都没了，被我家的老管家跟府上的丫鬟们一手带大。就连武功都是照着我爹留下来的秘籍一点点学的，我们家除了我之外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习武，自然也没人教我那些。” 陆小婉声音越说越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世有些相同的原因，这一次叶仙出乎意料的没有接话，而是选择了沉默。 过了良久，大概是叶仙自己也憋不住了吧，方才开口说到。 “那你一个女儿家，行走江湖本来就多有不便，而且练武又是一个苦力活，磕着碰着也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为什么就偏偏要闯江湖呢？” 叶仙想不明白，这充满着勾心斗角生死搏杀的江湖哪里好？怎么这么多人都想来凑凑热闹。 他叶仙也就罢了，自幼就被师父带在身边，师父让他做一个武夫，那就做一个武夫就好了，可是陆小婉不一样，她有得选。 “小时候听老管家说过，我娘便是在江湖上遇见了我爹，我娘也说过，正是这鱼龙混杂的江湖上才找得到我爹那种乍看一眼就会让女子满眼放光的男人，所以我也想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我娘所说的那样。” “庙里的大佛，你看它一眼，一样能让你满眼放光，金灿灿的光。” 李小婉轻轻一笑，倒是不再那么感伤。 叶仙沉思坐在马上沉思了一会，轻轻开口说到。 “其实我之前那番话倒是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不过我这一次出门远游，不仅仅是为了在江湖游历而已，实际上身上还是带着师门给我的任务的，而且都是杀人的任务，若不是如此三天前的那个夜里，我也不会恰巧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方了。” “那个想要……想要轻薄与你的柳成烟便是我要除掉的江湖人士之一，剩下的无论是败类也好魔头也罢，身手比起那个轻功尚可而生死搏杀之术就弱了许多的柳成烟可以比的，如果带着你，无疑是送羊入虎口，会很危险的。” 叶仙轻言解释到，本来他没必要解释的，不过陆小婉那跟他极为相似的身世还有那副落寞黯然的样子让叶仙多解释了几句，至于黑刀的事却是直口不提。 “我明白的，不会拖累你，到了前方路口放我下来便是。” 陆小婉说的很平静，丝毫听不出一丝纠缠的意思。 “你别误会，我并不是嫌弃你会拖累我，只是觉得你会不安全，我没办法在那种情况之下还能顾得到你，不过我也不是想要把你一个人扔下来，毕竟我师父说过，在江湖上，相遇便是有缘，我就这样放你一个人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按照你的长相，估计在江湖上没两天就会再遇见下一个柳成烟，那样一来我心里也会过不去。” 陆小婉听到最后脸竟是微微红了起来，叶仙说的倒也没什么问题，陆小婉的样貌确实会天生引来心怀不轨的登徒浪子。 “既然你没有师门，所以我想给你介绍一个师父，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就带你去她人家那里。” “师父？” “没错，正好我师娘的府邸距离幽州不远，就在城东三十里处，况且我师娘人很好，这么多年身边也没有一个弟子，你若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暂时将你送到她那里去。” 陆小婉欲言又止，似是有些犹豫。 叶仙怕对方觉得自己糊弄她，因此赶忙解释到。 “我师娘的修为不说冠绝天下，但是天机阁曾经为江湖上的高手排过座次，将天下武道前三十的人排了一个准确的排名，我师娘也是榜上有名呢，只不过子不言父，徒不言师，我不能告诉你我师娘到底是谁，毕竟被我那师父知道了只要挨板子的，但是我可以保证，如果你当了我师娘的徒弟无论是修为进展还是江湖经验都会涨上一大截的。” 叶仙还没说，其实那张看似出自天机阁的排行榜，最终订稿之人也是他师父。 叶仙也没说，他有两位师娘，幽州城外三十里处那处江湖上有名的万花小筑之中住的是自己的小师娘，天下武林排名之中排行第十七。 而自己大师娘更不得了，名义上顶着天下第二的名号，但是却连自己那位身为前任黑刀主人的师父，也是一手缔造了天下第一武帝高振辉这个武林传奇的师父见到自己大师娘都像是老虎见到猫一样。 陆小婉轻声说到。 “这般厉害的高人万一看不上我，不愿意收我为徒可怎么办？” 陆小婉觉得自己天资愚钝，就连一个普通的采花大盗柳成烟都打不过，哪里入得上对方的法眼。 能在天下排名前三十的榜单之上有名的人，大概是传说中的那种比山还高的高手吧。 “没事的，我师娘人很好的，也十分疼我，有我送你过去的话，我师娘一定不会不收留你的，再着说了，要是实在不行我就撒谎骗她，说你是我未婚妻不就得了？正好你不老缠着我说我看了你的身子，污了你的清白要对你负责什么的吗，到时候在我师娘面前就这么说，到时候她不收你也得收你了，而且多半还是倾囊相授。” 叶仙半开玩笑的说到。 不过若是自己小师娘真的不愿意收陆小婉，这个法子到还真的好使。 没办法谁让师父所有弟子中自己年纪最小最受宠，而且嘴也是最甜的呢。 叶仙是唯一一个不会在自己师娘称呼面前加上“小”字或者“二”字的，他知道自己小师娘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内心多少还是不喜欢的。 大师娘倒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生气，反而越来越喜欢叶仙。 因为大小师娘本来就情同姐妹不分彼此嘛。 所以叶仙才有自信，小师娘一定会收下陆小婉这个徒弟。 只是一门心思都在驾马的叶仙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陆小婉脸更红了，就连抓着他腰带的双手也不自觉的更紧了一些。 “这种话哪里是能随便在别人面前乱说的，尤其还是在长辈面前，长辈们会当真的。” 陆小婉在内心默默的说到，不过嘴上却没有否认叶仙的这个提议。 第八章 原来你不是木头啊？ 在距离幽州成三十里左右的地方，有着一个名曰万花小筑的地方。 世人皆知这个世上有春夏秋冬四季，有春到秋这三季倒也还好，毕竟还能看到些草木颜色。 一到了冬天白雪替整片大地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色，那时候的大地除了一片雪白还有那些像是点缀一般偶尔出现的黑黄枯树之外，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再看不到一点新鲜颜色了。 当然，万花小筑除外。 千亩花海的正中央，有一座看似很普通的小院子。 院子中央有一座看似很普通的小木屋，木屋周围以篱笆将木屋和花海隔开，而这个由篱笆所围成的小院子之中除了那小木屋之外就只剩下两张藤椅，两张板凳还有一张由罕见的紫竹编制而成的茶几。 当然还有一位女人，这万花小筑的女主人，也是叶仙口中的小师娘。 四时不春又如何，万花不同却齐放。 这万花小筑最让天下惊艳的地方，并不在于那片花海四时不谢四季常春。 也不在于那万种花开不同时的花朵，每每会在三月初三那一日的傍晚日落之时同时凋谢，又在三月初四第一缕日光照在大地上之时同时绽放的异象。 万花小筑最让天下人惊艳的是那一位小筑的女主人，那位深居简出已经十几年没有踏足江湖的女主人。 也就是叶仙的小师娘——顾惜花。 江湖上以天机阁曾以武力评定天下三十位大宗师，这位号称一言便可令天下花开的女子宗师被排在了第十七位。 虽然在黑刀主人的授意之下，对于她的排名是微微调动过的，只不过不是向上调动而是向下调了调。 不仅仅如此。 这位生平最爱与花为伴的武道大宗师，还是一位名动天下的美人儿。 二十年前曾经有好事者，想要模仿天机阁的天下武评也搞一个什么评。 几番议论之下决定评一评这江湖之上的天下女子的姿色。 因此便评选出了人间绝色二十位。 也正是在二十年前，叶仙师父第二次带着黑刀入江湖卖人情的时候，顺手从那份二十人的江湖绝色的名单之上，带走了两个女子，做了叶仙的师娘。 还是排名最靠前的那两个。 叶仙缓缓骑着马，自从得知了陆小婉的身世之后，即使是不懂风情的叶仙也开始慢慢的顾及到她的感受了，因此就连骑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你听说过江湖上有所谓的人间绝色的说法吗？” 叶仙突然说到。 “只是听说过，但不是很真切。” 陆小婉轻声回答。 “我师娘就是那份人间绝色榜中排名第二的呢。” 叶仙有些得意的说到，好像他师娘长得漂亮比武功很高更值得炫耀一般。 倒也是，江湖上的女子武功那么好有什么用，长得漂亮才会被江湖的侠客们日思夜想的惦记着嘛。 “那你师娘一定很漂亮吧？” “当然啦？虽说那份名单是二十年前的了，不过我师娘如今快六十的人了看着还像是不满三十岁呢。” 陆小婉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没继续往下接茬儿。 叶仙用他那在男女之事上很不开窍的脑袋想了想继续说道： “如果现如今再重新评一次人间绝色榜的话，你应该会排在前五吧？” “你行走江湖也没有多久，见过的女侠又不是很多，怎么能做数呢？这片江湖比我漂亮的女侠可有的是呢。” 陆小婉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嘴角却是微微翘起，即便是她努力的压着，眉宇之间的一丝丝笑意也是藏不住的。 可是下一刻，叶仙说的话就让这位陆仙子恨的牙根儿痒痒。 “也是，看起来这一次行走江湖倒要好好和那群仙子女侠们打打招呼，好看看这片江湖上到底漂亮仙子有几多？” 陆小婉轻轻哼了一声，言语之中略微不满的问到。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想着，江湖上的红颜知己越多越好？” “也是也不是。” 叶仙想了想，这个问题他暂时还没想过，师父也没教过他。 所以他只能从师父做的事上去分析。 “哦？” 陆小婉表示疑惑不解。 “其实行走江湖嘛，大部分人都是存着七分的侠气，剩下三分也都是想出出风头，潇洒一番，虽然我师父说现如今的江湖有些本末倒置原本七分的侠气更是三分都剩不下了，不过每一个游历江湖的青年才俊，谁不想自己身边有着无数的妙龄女子仰慕自己？谁不希望在自己几十年的江湖生涯之中跟数位红颜知己留下那一段段传承几十年的美妙佳话？心中连江湖的都有的男人，又岂会只有那一个女子占据心中，无法自拔呢？” “哦？那又何来所谓的不是呢？” 陆小婉更加好奇。 “大抵是当一个人心中所住着的那个女子比这片江湖还有滋味，甚至是让男人可以为之忘记整个江湖的时候，大概才是所谓的不是吧，那样的女人才可以一生一世锁住那个心怀着江湖的男人。” 陆小婉点了点头。 “这也是你师父告诉你的？” 叶仙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我师父哪有这魄力？当年没娶我两个师娘之前或许还有，而且胃口大的很，当时他甚至想要把那人间绝色榜上上了榜的二十位仙子都拐骗回家去，在那平安小城里过上那幸福快乐又没羞没臊的日子，只不过当时我那个一向脾气很不好，发起火来天下谁都敢锤的大师娘发话了。” 说是： “惜花也就算了，毕竟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二女侍一夫，彼此倒也不会觉得委屈更不会争风吃醋，但是你要是敢带回来第三个不清不楚的女人，看我不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从那之后，我师父就得了一种病，听我家那个郎中说，好像叫什么惧内之症，至今都没好。” 陆小婉对于叶仙的大师娘打心眼里佩服至极。 “你大师娘倒还真是霸气啊！” “谁说不是呢，我师父好歹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谁知道见了大师娘之后呀，就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师娘说啥他都是是是的应付着。” 陆小婉更加开心了。 “理当如此。” 叶仙可有点郁闷了。 “怎么就理当如此了？我师父老说这个江湖少了点侠气，就他这样见到大师娘低眉顺眼的，哪里就有侠气了？” “侠气这种东西是没办法用在面对喜欢的人的身上的。” 陆小婉轻轻戳了戳叶仙的后背，发现这个家伙也是有血有肉的。 “你戳我干嘛？” “原来你不是一根木头啊？” 陆小婉笑着说到。 第九章 万花小筑 叶仙骑着马带着陆小婉，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往那天下闻名却很受有人得偿所愿可以亲自踏足的万花小筑赶去。 大概是叶仙真的有些开窍了，或者是叶仙打心底里同情这个可怜却不让人讨厌的陆小婉，亦或是男女之间本来就存在着这种微妙的关系。 这一路上两个人的话匣子自从打开了就没再合上过。 每每都是当一个话题快要冷掉的时候，就有一个人默默的将这个冷灶再添上一把火。 大约是黄昏时分，两人一马来到了那一片著名的花海之前。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万花小筑在何处，也人人都曾远远眺望过这片花海，甚至有许多江湖儿女都曾对着这片花海，发下那海誓山盟的甜蜜誓言，这片花海见证了无数神仙眷侣的结合。 但是这么多年来，能够有资格进入花海深处，到那篱笆围成了的万花小筑之中转转看看的，屈指可数。 而且大部分还都是黑刀这一脉的自家人。 花海之中暗藏迷阵，花海之上是一片无人可以以轻功渡过的禁空之区，饶是武帝高振辉也不行。 而踩着这片花海进入万花小筑？ 这天下谁敢？ 在名字里就带着惜花二字的万花主人面前，踩了她的花海，是要万劫不复的。 这天下谁敢如此触怒那位小筑主人？ 叶仙知道师父万万不敢也不舍得的。 大师娘不是不敢，而是不会上了榜这个情同姐妹的自己的小师娘的心的。 那么武帝高振辉敢吗？ 知道师父师娘关系，并且深知自己师父的了惧内绝症饿高武帝，也是万万不敢的。 那天下应该就没人敢了吧。 叶仙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陆小婉，在花海的东南方对着花海中央的万花小筑深深一拜。 随机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叫喊到。 “师娘，小叶子来看你啦。” 若是有外人见到叶仙这般大声说话，必然会奇怪这是哪里来的愣头青如此不懂得道理。 世人都知道万花主人正是因为喜好安静才把自己的小院定在了花海中央，这样可以不受别人打扰。 所以即使是如今，江湖上来万花小筑赏花海的江湖儿郎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不敢靠近，而且说话声音也有如蚊蝇一般，细声细语，生怕打扰到了小筑中万花主人的休息，惹恼了对方，毕竟对方碾死这里大部分人跟碾死一只蚂蚱没什么区别。 紧接着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东南方向的花海像是活了一般，无数花朵往两边分开，就像是一片海浪被人生生劈开了一条路一般。 花海为叶仙让开一条路，道路两边尽是鲜花，让跟在叶仙身后的陆小婉一时间看的醉了。 而这条路不远不近，道路的终点便是那个神秘的篱笆院子，神秘的万花小筑，小筑之中有个女人躺在那把藤椅之上，等着叶仙。 陆小婉看着自己脚边那无数朵花，女子的少女心不免让她放慢了自己脚步。 这片花海在花海外围看是一种感觉，身处在万花包围着的中央，则又是另一番景象。 叶仙似乎是看出了陆小婉那点心思，不紧不慢的在她前面领着她。 也丝毫不在乎让自己的小师娘多等一会，因为自己小师娘是真的很好说话，不在乎多等上一点时间的，因此两人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 “好看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觉得这片花海好看着嘞。” 陆小婉头也不回的嗯嗯了两声，倒不是她敷衍叶仙，她实在是想把眼前这么漂亮的景象印在脑子里，她长这么大，高山也爬过，大潮也观过，就连泰山之巅的武帝城也曾细致打量过。 但是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可以比得上这片花海的景色。 “没必要那么着急的，你以后成了我师娘的徒弟，自然而然有的是机会看这片花海的，不着急的，不过看就看吧，千万别动手摘花，我师娘会心疼的，她这辈子最心爱的就是我师父，但是最心疼的就是这些花了，平常师父犯了错被那位大师娘罚着跪搓衣板一跪就是三天，也没见师娘她说半个字的心疼，还在一旁微笑看着，但是花要是磕着碰着了我师娘会心疼的掉眼泪的。” 叶仙领着陆小婉一路赶到了花海中心的那座万花小筑。 旁人若是来这里看过便知道，为何这位万花主人顾惜花平时不接人待客了，院子里只有两把藤椅两个板凳，哪里有容得下客人的地方。 叶仙想起来，若是平时只有自己跟师父来找小师娘，那么那两张藤椅自然是有师父一张的。 但是若是大师娘也在的话，那么师父就要沦落到跟自己一样坐在小凳子之上了。 叶仙进入篱笆小院，对着在藤椅之上半躺着，闭目养神的女子深深一拜。 “师娘，小叶子来看您啦，祝师娘青春永驻。” 叶仙高兴的说到，他是真高兴，毕竟自己也有很久没有见自己两位师娘了。 自幼无父无母的叶仙一直把师父当成自己亲爹，两位师娘当成自己母亲一般。 “来了？” 看起来三十岁都不到的女子缓缓睁开双眼，也是微笑着的轻言轻语的说到。 这也是陆小婉第一次看到这个曾经在人间绝色榜上位列榜眼的女子。 她不禁在自己内心扪心自问到： “天呐，这世上还有这样长的漂亮的像是仙子一般的女子吗？” 谁知那既漂亮气质也出尘的女子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朱唇轻启，开口说到： “你将来长成了的话也不差的。” 被点破了心事的陆小婉不免有些害羞，脸色微红。 毕竟对方可是叶仙的长辈，而且又是将来要当自己师父的女子，自己刚才所想被对方轻轻看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我师娘天生能够听得清别人的心声，你不用大惊小怪的。” 叶仙安慰到。 “坐吧，反正也就当回家了，不必那么拘束。” 顾惜花开口让两人分别在小凳子上坐下。 顾惜花先是为两人分别倒了一杯热茶，两人恭敬的接了过来。 紧接着顾惜花又将身子靠在了藤椅的背上，对着欲言又止的叶仙说了一句分量十足又有些捉摸不透的话。 “小叶子，这位姑娘，师娘我很喜欢。” 第十章 寿活二十三 顾惜花一句话，传到了坐着的两个人耳朵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这一句话让叶仙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这一句话让陆小婉安稳的心悬起来了。 什么叫这个姑娘师娘很满意？ 叶仙以为的是，自己师娘对自己给她找来的这个徒弟很满意，同意了收陆小婉为徒的这个想法，因此他悬着的心放下来了，毕竟自己夸下的海口如今看来是十有八九的可以实现了。 但是陆小婉耳中听起来则又是另一番意味了。 她怎么听都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婆婆在打量自己的儿媳妇。 所以陆小婉原本安稳的心悬了起来。 不知道是怕自己表现不好还是怪这个长得十分好看的阿姨或者说姐姐乱点鸳鸯谱。 “师娘，你同意啦？” 叶仙迫不及待的又确认了一遍。 “你把人都带来了，师娘想不同意也不行啊。” 顾惜花微笑着说到。 “我就知道师娘最疼我。” 顾惜花笑着摆了摆手。 “丫头，你资质不错，要是想要拜我为师的话就留在这万花小筑吧，正好做我的弟子，将来万一嫁了人，想必对方也不敢欺负你。” 顾惜花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扫了扫坐在陆小婉身旁的叶仙，眼神中的意思让陆小婉更加不好意思了。 “这愣头青，我师娘都这么说了，你咋还不磕头拜师呢？” 叶仙什么都不知道的提醒到。 陆小婉赶忙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弟子陆小婉拜见师父。” 顾惜花伸手轻轻一抬，将陆小婉扶了起来，眼中笑意满满。 “看来呀，你以后要被某人吃的死死的咯。” 顾惜花握着陆小婉的手轻轻怕了拍她的手背，打趣着说到。 这师徒辈的三人在院子当中坐了一会。 顾惜花行走江湖三十年未曾收过一个弟子，这位平生素爱与花花草草为伴的传奇女子，从未想过这件事，她觉得这一生任何事都凭缘分。 就像是之前，她从未想过将来要找一个什么样子的人陪她度过余生，可是偏偏遇见了前任黑刀主人那个无赖，打又打不过赶又赶不走，最终顾惜花不得不承认，那就是缘分。 就像是今日，叶仙带来的女子，就像她先前所言那般，她顾惜花确实很喜欢这个姑娘啊，长得漂亮像自己，顾惜花觉得这姑娘无论是给自己当徒弟还是给自己当徒弟媳妇，自己都会很满意。 师徒三人聊着聊着就慢慢熟悉起来。 陆小婉因为被叶仙救了一命，本来就心怀感激，这三日下来两个人本来关系就很近了。 而顾惜花跟陆小婉这对师徒，也因为顾惜花那好说话的温柔脾气，彼此之间也渐渐熟悉起来。 “婉儿。” 顾惜花突然轻声唤到。 “在的，师父。” “我的衣钵虽说在江湖上不算什么厉害的功夫吧，但是也是要花个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吸收的，所以你怕不是要住在这万花小筑两三年的时光，不能在江湖上闯荡了。” “师父放心，弟子不打紧的，反正弟子暂时什么也不会，去了江湖上按照叶仙的说法，估计是活不了几天的。” “别听小叶子瞎说，不过婉儿，这万花小筑平时只有我一个人住着，后边倒是有一个房间是小叶子以前跟他师父来找我的时候暂住的落脚之地，实在是没别的地方了，你要是不嫌弃那里脏乱的话你暂时在那住下。” “怎么就脏乱了，师娘。” 叶仙很没底气的说到。 “没事的师父，我去收拾收拾就好。” 顾惜花点了点头。 “就在屋子里头最深的那个房间，收拾的时候小心点，别伤了自己，小叶子这个家伙住的地方说不定就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暗器之类的。” “是的师父。” 等到陆小婉离开院子进了房屋，顾惜花才缓缓对着叶仙说到。 “杀人了？” 叶仙点了点头。 “我倒是忘了，师娘最不喜欢这血腥味道，来之前倒是忘了处理这刀上的污秽了。” 顾惜花摇了摇头。 “不打紧的，倒不是我不喜欢这血腥味道，只是你师父每次都觉得血腥味会破坏这花海的花香才多此一举，只是你师父用刀颇为爱惜，从不让那把黑刀沾上血迹，所以我才看出来你刚杀了人。” “说到底是我修为达不到师父那么高的境界，出不了那么快的刀。” 叶仙有些悻悻然。 “你师父除了让你在江湖上以杀砥砺武道之外还有什么安排？” 顾惜花转移话题说到。 “师父让我这一次带着黑刀不光要卖人情，还要收点之前留下的人情利息。” 叶仙如实的回答到。 顾惜花沉默了很久。 “小叶子，其实你也不必太过自卑，毕竟你的身体上的问题还在，不出意外的话，你师父这一次让你在江湖上收回自己人情债的利息应该就是为了解决你身上的问题，要不黑刀一脉六百多年只有在江湖上散人情的道理，那所谓的收人情利息的说法大抵就是个摆设罢了。” 叶仙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叶仙这二十年来从未在意过这件事，这件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的事。 与其说自己是被师父领养回来的，不如说自己是被师父捡回来的，不是从堆放垃圾的街头捡回来的，是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二十年前游荡江湖的黑刀主人在返回辽东之时，在那个到处都在死人的边关的一堆死尸捡回了那个还在襁褓之中的自己。 也是那时起，自己的身体里就有一股子莫名的死气一直在跟自己纠缠。 这股子死气仿佛是天生就在自己身体诞生的一般，即使是自己的师父，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医道大家处理起来都无法处理干净。 被死气一直缠绕的自己，不仅身体从小就很弱，而且武道进展也十分缓慢，若不然怎么黑刀一脉六百年传承怎么会有一位七品武夫的黑刀主人。 就连自己师父的那位心腹，江湖上天机阁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全天下最擅长命理推演的西门百花也曾经为自己推演过命格，得到的无非是五个字： 寿活二十三。 叶仙想到此处，嘴角微微翘了翘。 “寿活二十三，今年我已经二十岁了。” 不过叶仙好像从来没把自己生死大限不足三年就要到来这件事当成是一件命苦的事或者是一件多么大的灾难。 相反叶仙觉得，自己一个从死人堆里活过来的孩子，遇见师父师娘已经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了。 第十一章 龙气压死气 大概是傍晚时分，天边的太阳已经快要落到与地平线齐平的位置。 偏偏今天那轮明月像是等不及了一般，还未等与自己分别占据天空为人间带来明亮的太阳落下，就提早爬上了枝头。 虽然因为日光还在的原因，此时的明月只能保留一个不是很真切的虚影，但是到底也是形成了现如今日月同辉的异像。 当然这种奇怪的天文异像，也只能让人看个热闹罢了。 叶仙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独自一人一马离开了万花小筑。 叶仙走的时候小师娘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着顺道的时候就过来看看，反而是那给这三日相处下来始终觉得有些聒噪又有些蛮不讲理的陆小婉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叶仙有些难受。 本来叶仙不难受，因为小师娘不难受，但是看到陆小婉那犹犹豫豫却最终什么没说出来的样子，叶仙也有点难受了。 其实倒不是小师娘那里赶他，叶仙也知道自己不该走的这么急的。 连还剩三年不到的寿命期限，叶仙都不着急，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让他着急的呢？ 不过实在是叶仙自己拉不下那个脸继续蹭饭了。 叶仙知道自己小师娘脾气好是好得很，但是就是平日里太喜欢清静了，要不也不会终日与不会说话的花朵相伴。 因此叶仙知道小师娘肯收陆小婉当徒弟，大概是看在了自己的面子上。 自己已经这么麻烦师娘了，把那么一个叽叽喳喳喜欢说话的拖油瓶送到师娘府上，自己哪还好意思再蹭一顿晚饭不是？ 不过让叶仙有些回味的是自己小师娘无意之间透露出来的某些天机。 大抵是自己师父知道自己出平安县城之后只要是路过幽州，就一定会来拜访小师娘，才将很多之前没有跟叶仙交待过的谋划，接着师娘的嘴托付给自己。 小师娘告诉他的第一件事便是： 二十年前自己师父在游走江湖，遍地寻找有缘人施舍恩同再造的人情债的时候，在收尾之时返回辽东边关的私人堆里捡到了自己，但是在那之后，被小叶仙被西门百花断定寿活二十三之后，他师父那位前一任的黑刀主人不顾黑刀一脉那隐形的规矩，赶在当年年关之前，又匆匆忙忙走了一趟江湖，和四位当时还是寂寂无名之辈的江湖人士又做了一次生意。 叶仙叹气： 四个江湖人士便是师父送出去的四场造化，也是四场生意，不出意外的是，这看似一时兴起的四场人情生意，应该都是为了他叶仙做的。 也意味着自己师父在当年就为了让自己打破寿活二十三的命运，才布置了这样四招后手。 第二件事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是，小师娘只是告诉自己，按照自己师父的安排，接下来他要去一个不得不去的地方。 至于第三件事师娘说的很隐晦： 大致的意思就是自己师父给自己留下的这二十三人必杀之的名单其实很有深意。 名单上有一半人是大夏朝官方正在追缉的大盗，就像是刚刚在幽州城内被他一刀割断喉咙都柳成烟。 按照师娘的说法，这一趟行程走到最好怕不是要叶仙他跟大夏皇室打打交道。 叶仙也明白，自己师父早就尝试过各种办法为自己镇压体内的那股子寒气或者说是死气。 但是这么多年却都是收效甚微，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经天纬地的师父其实内心早就有数，要想彻底根治这股子天生的死气，世上只有两种气可以压制。 第一股就是凤凰的精气，第二股就是龙气。 可是无论是凤凰还是真龙，这些都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生物，虽然这世上有着龙凤的存在，但那也只是曾经。 凤凰在这世上早就死绝了，一身的精血精气全都散在了天地之间。 而真龙的龙气倒还残存着一些，一丝一缕的被分成了大小不一的三十六份，分别赠予了当时世上存在的三十六国的皇室。 因此这个世道上，无论兵荒马乱，军阀势力如何强盛，最终能立国的从来未超过三十六个国家。 而如今作为这大陆上公认最强的大夏皇室，更是通过自己的刀戈生生占据了三十六道真龙之气之中的十三道。 “师父在我身上花费的心思，恐怕最后一步就是要以大夏皇室的真龙之气彻底压死我体内的寒气了，之前还搞不懂为什么师父给我的二十三人名单之中，排在最后一位的居然是萧元义这位在夏朝江湖之上有望冲击前十的那位大魔头，现在想想要不是这样的大功怎么会换来大夏皇室以龙气替我镇压体内寒气？” 夏朝江湖之上正派以武帝高振辉为首，而到了那所谓的邪魔外道，也有一个所谓的共主之人，那个人便是萧元义。 一个原本有望进入跻身江湖前十，却因为声名狼藉而被天下英雄看轻的大魔头。 一个曾经进入大夏皇宫，亲手从当朝皇后的凤冠之上摘走了那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的萧疯子。 萧元义的人头大概才是他师父送给他用来敲开大夏皇室大门的敲门砖。 “师父啊，这一年之内我该如何才能打得过那位已经到了观海之境的魔教共主啊。” 叶仙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在叶仙从小长大的平安县城之内，有一个坐在同样由紫竹编制而成的椅子之上，腿上盖着一层上好貂裘，双鬓斑白长相却不显老反而有些英俊气质的中年书生，抬头望着天上不过日月共生的异像。 “看来无论是江湖还是天下，都要有一轮还未脱胎成形的明月要缓缓升起了？” 中年儒生顿了顿随即说到。 “月亮再圆再亮，也只能在黑夜长明，无法跟太阳在白日争锋。”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人，轻步走到他身边。 而此人便是天机阁真正的主人，也是断言叶仙寿活二十三的那个人，西门百花。 “主子是在担心小叶子？” 西门百花恭敬的说到。 作为敢于评定天下武夫并且以榜单形式传言于天下的天机阁阁主，这半辈子真正打心眼里佩服的人，只有眼前这个人。 上一任黑刀主人摇了摇头。 “这老天就算是想要我徒弟的命，也要问问我叶亭答不答应。” 然后顿了顿又接着说到。 “很明显我是不答应的嘛。” 只有叶仙才能明白，或许他师父觉得他身上的病很棘手，但是却从未觉得叶仙真的会活不过二十三。 当徒弟的自然也相信师父，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手腕儿把自己的命从天命手里抢回来。 想到这里，叶仙拍马前去，去往那个师娘对自己所说不得不去的地方。 第十二章 大夏皇朝幅员辽阔，境内的名山大川数不胜数。 其中就有武帝高振辉的中兴之地，也就是那天下第一岳的东岳泰山。 世人都知道东岳泰山之巅有一座武帝城，震古烁今。 也不是其它原因，只是因为那里是武帝高振辉的地盘。 夏朝传世近千年，这千年以来的江湖之上出现了很多惊才艳艳之辈，就如同那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人三才剑黄章，他在高振辉横空出世之前，一直是天下豪杰需要仰视甚至连仰视都不敢只能远远观望的天下第一人。 但是即使是三才剑黄章也仅仅掌控了江湖六年时间，就遇上了天命所归的高振辉。 再往前看看，掌控江湖，坐稳了天下第一这个位置坐的最久的也就是三百年前的摩云。 但是即使是摩云也仅仅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不到十年的时间。 所以高振辉才被称之为武帝，统领江湖十五载，只有武帝城。 别人或许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所在，但是作为一手打造出武帝高振辉的前一任黑刀主人的弟子，叶仙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叶仙此时停马驻足在莲花峰的山脚之下。 莲花峰虽然不似泰山那般雄伟壮阔天下闻名，但是好歹也算是一个风景秀丽的洞天福地，而且因为山上有一个大莲花池的缘故，无形之中又为这座莲花峰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 泰山之巅有武帝城，而莲花峰上有有着一座莲花福地——莲生山庄。 叶仙将马匹拴在了山脚的酒家，自己则是顺着山间的小路一步一步的前行。 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天下武林上榜总共三十人，除去我大小两位师娘，剩下的二十八人之中有一大半多少都跟我黑刀一脉有点关系。” 叶仙想了想。 “高振辉之所以能够屹立江湖十五年不倒的原因，说白了无非就是我师父把那本在黑刀一脉收藏的秘籍之中也排在前五的《不灭真罡》给了他，这才造就了一个无敌于江湖十五年的武帝。” 叶仙此时已经缓缓走到了半山腰，看着半山腰那颗刚刚生了新芽还没抽枝的柳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缓缓闭上双眼。 说到底江湖人也是人，而不是真正的神仙，虽然就像叶仙两位师娘和师父一般，从外表上看来会显得年轻许多，但是实际上他们的身体也在渐渐的走下坡路了。 这是因为如此，江湖上在高振辉之前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长期统治江湖的人，因为人总有老的一天。 至于为什么叶仙会想到这里，主要是因为这莲花峰之上的山庄庄主杜公傅实际上跟高振辉修行的差不多。 他的《莲生息诀》虽然比不上《不死真罡》，但是在养气跟固本培元这一点上，也相差无多。 自己师父当年从辽东重返江湖之后，与人做的第一笔人情买卖应该及时杜公傅了。 那时候自己师父应该就想到了，《莲生息诀》跟《不灭真罡》这两本秘籍应该是可以暂时压制自己死气最好的内功了。 至少可以让自己的修为不至于被身体里那股子死气所拖累。 但是至于为什么师父要多此一举选择杜公傅来作为自己的传功对象，而不是早早欠了自己家人情的高振辉，叶仙就不得而知了，所以他才会很好奇。 难道说，就连自己师父都没把握能把高振辉捏的死死的？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人从山上缓缓沿着山路走来，一边走一边望着，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人。 等到此人看到正在半山腰歇息的叶仙时候，青衫书生突然停下了脚步。 仔细看了看叶仙手里被布包裹着的那把刀，又瞧了瞧叶仙腰间的葫芦，终于确定这是他父亲要他在半山腰等着的人。 书生赶忙小跑两步走到叶仙身前，十分客气的说到。 “莲生山庄杜子休拜见黑刀主人。” “小杜先生不必这么多礼，我们俩年纪也差不多，不用这么客气的。” 叶仙看着这位莲生山庄的少庄主，那位杜公傅的长子，叶仙虽然不知道杜子休知不知道内情，但是却没来由的有一点愧疚。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随着叶仙这一次的拜访山庄，他父亲杜公傅那一身足以震慑江湖的修为也就到头了。 按照叶仙师父前一任黑刀主人叶亭的谋划，杜公傅那修行二十年的莲生内力，本来就是为叶仙做的嫁衣。 当然这是二十年前那个冬天就说好的，而杜公傅和杜家得到的除了在江湖上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之外，还能得到那本不输于江湖上任何一个门派不传之谜的那本《莲生息诀》 “还请黑刀主人随我一同上山，家父实在是抽不开身，所以就在山庄之中等你了，还望你不要见怪才是。” 叶仙摆了摆手。 “不打紧的。”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往山上走着。 杜子休在前，叶仙在后。 杜子休一边走着一边不免对叶仙有了诸多的好奇。 正如叶仙所言一般，他是杜家为数不多知道那位前任黑刀主人跟自己父亲做的交换到底是什么的人。 但是对于自己父亲即将失去内力修为这件事，杜家父子都看得很开，因为杜家从来都是知道感恩的，而且也明白杜家从这场交换之中，得到的远比失去的要多得多。 所以杜子休并不生气，但是却充满了对于叶仙的好奇。 黑刀主人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是江湖上的一尊神。 神秘到无人知道他长相的人都不多。 神奇到可以轻轻松松的用五年时间造就出一位无敌于世间十五年的武帝。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黑刀主人这四个字代表了许多意义。 代表着强大跟传奇。 但是今日看到叶仙，却和他想象之中不大一样。 他想象之中的黑刀主人不该这么年轻，更应该是一个充满霸气的人。 可是叶仙好像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就连性子也是如此。 这种好说话的脾气，莫要说是黑刀一脉的身份。 现如今的江湖，就算是武帝城的一个三代弟子，走江湖的时候不管自己修为怎样，一个个都恨不得眼睛长在头上一般，趾高气昂的就好像他是绝顶的高手了一般。 如此低调的黑刀主人，杜子休看不明白。 第十三章 一诺千金 就像是杜子休对于叶仙有很奇怪一样，叶仙对于杜子休这位莲息山庄未来的掌舵人，也有着很大的好奇。 叶仙虽然因为身体之中有死气压制，导致原本应该畅通无阻的武道修为进展缓慢，至今他的修炼速度不及原本应该的十分之一。 不过武道修为之后七品的叶仙，眼界可丝毫不凡，他从杜子休的身上可以感受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淡淡的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应该已经踏足十品之上的境界了，他体内但天气海之内铁定住着一只已经成了其气势的蛟。 可是莲息山庄有这样一个天才，甚至可以说是百年不遇的天才，居然瞒着整座江湖，就连号称无孔不入的天机阁都未曾得到一点消息。 等到亲眼在莲息山庄见到了杜子休的父亲杜公傅之后，叶仙才知道，哪里是这对父子有意藏拙，根本就是这父子俩真的是脾气好，好到了就算是在大街上被人骂两句打两下也没脾气的那种人。 天下宗师三十人，杜公傅不偏不倚的位列第二十七位。 既尴尬又幸运的避开了那倒数前三甲，位列倒数第四。 但是无论是自己师父还是自己的小师娘对于这个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只能算是平庸的杜公傅都极为信任。 自己师父，前一任黑刀主人在当初做这些谋划之时，其实十分有讲究。 他第一个找上的就是眼前的杜公傅，而且做的是一笔很赚的买卖，付出的最少，但是得到的回报却是杜公傅辛苦修行二十年的内力。 而之后所做的三笔生意，从性价比之上都比不起这第一桩。 而且这第一桩生意是最至关重要的一笔。 因为如果不依靠着股二十年来修成的莲生内力压制叶仙体内的死气，那么叶仙的修为还会像现如今这般步履维艰。 那么之后那三笔生意就谈不上了。 奇怪之处就在于，黑刀一脉自第一任黑刀主人起，到现在总共是六百年，在这六百年来得过黑刀恩惠的人不在少数，在这其中也有很多人在鼎盛之后的第二十年或者第四十个年头缓缓走向衰败，甚至是连家族都不复存在。 叶仙知道，这些便是失信与黑刀主人的下场。 这个江湖之上，愿意找一个随口许诺的人很简单，但是找一个不愿意随口许诺但是一诺千金的人很难。 自从叶仙上山之后，这位年过近花甲的老人杜公傅就在关于如何称呼叶仙这件事上犯了难。 直接称呼名字很不礼貌，但是如果以前辈自居，以对晚辈的称呼对待叶仙，杜公傅又不敢，毕竟至今他对那位黑刀主人还是又敬重又害怕。 即使是如今，那个提着黑刀腰挎黑皮葫芦的人换成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他依旧是那种感觉。 仿佛见着那把黑刀，就会不自觉的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最后杜公傅还是客客气气的定下了叶先生这样一个称号。 叶仙也默然接受了。 “杜老前辈，我来之前去了一趟万花小筑，我师娘与我说了很多事，其中聊到关于老前辈的时候，我师娘曾经说过，在陈州方圆百里之中，如果单单说内功的醇厚和那份丹田养蛟的本事，杜老前辈应该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甚至要超过那位在榜单之上排名尚在我小师娘前面的费羊谷。” 杜公傅无论是性格还是样貌都跟他的名字略有不同，他的性格温和，即使是跟叶仙这种江湖雏儿小少年郎都能聊的起劲，而且样貌也是随和。 一个人的性格是会影响他的长相的，尤其是到老了的时候，长相和蔼慈祥之人多半在年轻之时就是性格温和不爱与人计较的人。 杜公傅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听到叶仙说到万花小筑的顾惜花曾经夸奖过他的时候，老人虽然笑的不是很过分但是却很真诚。 “万花主人这倒是有些谬赞了，那费羊谷怎么也是比我有些能耐的，毕竟人家是实打实的观海之境，要不也不能是天下第十一不是？不过有这句话，我老杜心里就很高兴了。” 叶仙看着即将要失掉一身修为，并且要失去这天下第二十七的尴尬位置的老人，欲言又止。 但是终是觉得有个问题不吐不快。 “杜老前辈……” 杜公傅摆了摆手，这还是自叶仙上山以来，老人第一次打断叶仙想要说的话。 “我知道小先生想要说什么，但是我老头子在这之前也有几句话要说，当然也都是老头子我的肺腑之言，而不是单纯的为了开导小先生你。” 老人眼皮子微微颤抖，叶仙也轻轻点头。 “老前辈您说。” 老人缓缓开口，语气平稳的就像是一个时日无多的老人在给自己儿子讲自己当年的辉煌事迹一般。 “我当年混江湖的那时候，天资实在是愚不可及，浑浑噩噩混到了三十岁依然还是一个普通的六品武夫，实在是差劲的很。” 老人看了看叶仙，自嘲的笑了笑。 身上有病的叶仙弱冠之年都已经是七品武夫了。 “当时在江湖上混的不好不说，还因为身体弱水平不高，经常受别人的气和欺负，现如今啊江湖上都说我杜公傅脾气好，哪里是什么脾气好，大抵是那个时候就养成逆来顺受的脾气，改不过来了吧。” 这句话说完就连叶仙都忍不住笑了笑。 老人倒是不在意继续说道。 “那时候好几次都忍不住了，想要退出江湖，去随便找个什么可以维持生活的活计，尤其是在子休出生之后，我这种想法更深了，毕竟在当时的江湖我看不到一丝属于我的希望，当时的江湖讲究的是利益，谁手腕硬，谁就有利益。” 叶仙突然插话到。 “现如今也差不多。” “不一样的，直到我遇见你师父，也就是那个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主动找上我的恩人，是他让我看见希望，也让我不至于带着当时还只有三岁的子休继续在这片江湖浪荡，是让我在那之后的一年里就一步登天，跨入了十品之上的境界；也是他让我在那之后短短两年的时间，拥有了莲生山庄这份家业，最主要的是他让我相信这片江湖是有奇迹的啊，让我相信这片江湖还有愿意帮助别人的大侠啊。” 叶仙沉默不语。 年少入江湖，谁不想成为兼济天下的侠之大者，等到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之后，才发现这江湖上只有高手而少了所谓的大侠，甚至就连自己都不能免俗，追逐名利而忘记了自己初入江湖之时，是想成为一位大侠来着。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江湖上缺少的不是高手，而是最贵重的千金一诺，所以小先生觉得，我杜公傅值得不值得呢？” 叶仙继续沉默。 值得不值得，本来是他打算问这位老人的啊。 第十四章 十品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让杜子休神经绷紧的一个夜晚。 因为今天晚上他父亲杜公傅那一身修行二十年的莲息内力将要全部赠送给那一位年轻的黑刀主人。 这一夜的莲息山庄看似平静，但是杜子休早早就吩咐了下去，除了莲息山庄明面上的客卿还有护卫，就连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山庄死士都被派了出去，死死的护卫着整座山庄，哪怕是一只鸟一只苍蝇都不允许靠近他父亲的这座别院。 而杜子休此时则是坐在别院之中，亲自替自己的父亲跟那叶仙守护这最后一道门户。 此时在江湖之上名声不显，甚至是无人知晓的杜子休坐在别院之中，满脸严肃，心弦紧绷。 这位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是实际上内功修为已经炉火纯青的杜家少主人从六岁开始修行，至今已经有十七个年头了。 在这十七个年头之中，他从未有一刻似如今这般宛如惊弓之鸟，神经紧绷。 杜子休，平时从未在江湖上展露自己的身手，就连莲息山庄之中也有小半人都不确定自己家的少庄主是否真的会武功。 除了他的父亲，只有身上有着诸多古怪的叶仙才知道少年是养了蛟的小宗师呢。 只是今日的杜子休再也顾不上什么藏拙不藏拙，一身的内力修为，跟他父亲一模一样的莲息内力，此时将整座别院笼罩了起来。 莲息莲息，生生不息。 莲息内力的强大之处就在于其息面长，生生不息，藕断丝连。 只有修炼莲息内力的人才做得到内力如此连绵不断，可以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直到天明。 大约过了四更天，还未到五更天，天光大亮之前，杜子休严阵以待死守着的那间房屋的们缓缓被推开了。 杜子休在听到推门声的第一时间就散开了笼罩院子的内力，一个箭步窜到了那位疲态尽显的老人身边，小心翼翼的扶住了老人的左臂。 失去了莲生内力的老人，此时看起来真的有些老态龙钟，跟他的花甲岁数有些相符了。 这一夜对于别人或许只是平淡的一夜，但是对于老人来说这就是二十年。 这一夜过后，老人杜公傅真正意义上的失去了平生所有修为，从江湖三十大宗师中彻彻底底跌落到了谷底。 甚至连普通的五品武夫收拾起来都困难。 “爹，您小心。” 杜子休小声的提醒到。 老人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还没老呢。” “差不多了。” 老人也不恼火，只是继续微笑着。 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已经失去一身修为的老人，和那位替老人心惊胆战如履薄冰的守了一夜的青年人脸上都没有什么难过的意味，更多的是一种洒脱跟一种释怀。 还在屋子里坐在蒲团之上的叶仙紧闭着双眼，仔细回味着老人刚才说的那句话： “从此无债一身轻咯。” 这对父子因为换完了早年欠下来的债所以才觉得格外的舒畅吧。 叶仙缓缓睁开眼： “见了杜家父子我方才知道，原来这江湖上未必只有高手才是有趣的人啊。” 叶仙望着那一老一少的背影。 “因为情义所在，江湖才会有趣。” …… 叶仙最近的心情很好，不仅仅是因为得了杜公傅二十年苦修的莲息内力。 虽然尚未消化，但是也对他体内的死气形成了一定的压制。 莲息内力中蕴含着的生机勃勃的生气，对于压制他体内的死气有着很好的疗效，同时杜公傅的身后内力也让他在吸收了两成的时候就一举从七品攀升到了十品武夫。 但是最主要的是，他很喜欢莲息山庄这个地方，很喜欢那一对看起来有点傻的杜家父子。 以前的叶仙，只去过三个地方，自己师父家所在的辽东平安县，幽州城外三十里的自己小师娘所在的万花小筑，还有就是自己接下来也要去的那位于华山之巅的那一片天下唯一生产紫色竹子的紫竹林，那里有自己师门一派最大的大师娘，师门当中没人不怕的。 叶仙手握着那把黑刀，此时身为十品武夫的他，第一次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江湖有言一品武夫跟十品武夫是天壤之别，但是五品对十品则是差距不大。 以前叶仙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一直认为只有十品之上养了蛟的大小宗师们才算得上真正的高手。 但是直到他今日到了这个境界，再一次提起那把无论是材质还是意义都十分不俗的黑刀的时候，才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因为他生平第一次让自己的刀锋之上出现了一层刀芒。 虽然这份以内力为气化成的刀芒不大，只有寸余长，但是有跟没有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判断一个人是否是十品武夫只有一个硬性条件，那就是让自己的罡变成芒。 十品之下，哪怕是无限接近十品的九品武夫，都做不到这一点。 无论是拳法剑法刀法还是枪法，十品之下的武夫，只能称之为罡气，而十品武夫的才配被叫做为芒。 拳罡剑罡都是如此，并不是实际的可以伤人的气。 拳罡跟剑罡打在人身上就像是被锤子锤了一般，打在人身上仅仅是力道，伤人的方式也是由内而外，将力道打在人的体内，以此伤人。 但是当罡变成了芒，那就不一样。 芒是可以真真正正的伤人的。 就拿叶仙的黑刀来说。 他之前七品的时候也可以做到以刀裹挟着风雷之势，以凛冽的刀罡伤人，但是往往只能是内伤。 但是有了刀芒就不一样了，刀芒刀芒就跟刀身是没有什么区别的，甚至比刀刃更加的厉害。 刀芒可以破人甲胄，而刀罡就做不到。 对于武夫来说，接触对方身体的是真实的物体还是无形的气，这是判别生死的两个概念。 就像是高振辉对战三才剑黄章的时候，打中对方身体的是自己那实打实的拳头还是自己远远打出的拳风，小小的区别，高下立判，生死立判。 此时的叶仙终于算是有了以寸芒伤人的实力了。 这让他如何能够不开心。 即使他还是有史以来那位最弱的黑刀主人。 但是也值得他开心上几天了。 第十五章 刀法 莲息山庄之中有一方莲花池塘，江湖上的人都谣传，杜公傅能从一个寂寂无名之辈一举迈入大宗师的境界，多半是得了这方池塘的庇佑。 毕竟在佛家道教之中，莲花都是大圣之物，也是极富有气运的祥瑞之物。 而杜公傅在不知名的情况之下，短短的几年时间就修炼出一身独步武林的内力，并且拥有了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在外人看来都是走了狗屎运的原因。 其实倒也不怪江湖上觉得杜公傅只有运气而没有本事。 实在是幽州的武林有些太过于特殊了。 江湖之上有大宗师三十名，其中身处在幽州境内只有两位，一位就是杜公傅，在一位就是天下第十一的费羊谷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幽州武林真的太过低调，哪怕是有了一位费羊谷，排名天下第十一，中原武林十三州依然看不起幽州，一直把幽州是为武道不盛的地方。 一方面跟费羊谷还有杜公傅的性格有关。 杜公傅早年在江湖上吃了很多亏，而且性格也不是张扬的江湖人士，尤其是有了莲息山庄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之后，做事就更加的小心谨慎，从不做那出头鸟的事，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 而费羊谷倒是一个不怕惹事的人，但是费羊谷此人一没有宗门，二没有势力，三来行踪不定，就像是一只在江湖上乱窜的游鱼一般，指不定今天就游到了哪里。 二来，江湖上到底的武道到底是以搏杀为主，而不是那些好看而不好用的花架子，所以对于一个人或者是一州之地来说，评定武道是否强盛的最关键看的还是厮杀的能力。 就像是高振辉，被江湖公认为是武夫之首，最主要的就是他的搏杀能力很强，江湖之上硬接武帝一拳而不死之人被认为根本不存在。 所以在江湖人的心中，天机阁所谓的三十大宗师排名榜单并不重要，而江湖上传言的实打实的对战，拳拳到肉的生死捉对厮杀，这才是可以可以征服江湖人的东西。 好巧不巧，幽州这两位硕果仅存的大宗师，偏偏是榜上有名而无实际战绩的三位之中的两位。 还有一位是叶仙的小师娘，顾惜花。 杜公傅自不必说，行走江湖靠的是自己一身浑厚如江海的独到内力。 费羊谷则更是诡异，一身轻功独步天下，被高振辉称之为天底下最滑溜的泥鳅。 朝游北海暮到东山，普天之下仅此一人可以做到。 一个擅长的是内功养气，一个擅长的是逃命轻功，如何能够让人信服。 但是在叶仙在山庄之中住下来的十天时间里，叶仙对于此时已经失去了一身浑厚内力的杜公傅却越来越佩服了。 有的人，看似很简单，但是只有在你跟他接触之后，才发现简单也仅仅只是看起来而已。 叶仙得了杜公傅传功，从七品直接攀升到十品，这当中的落差需要叶仙花费时间去一点点的磨平，将自己的基础一点点的打实在了。 叶仙此时就坐在那一方号称有万朵气运莲的池塘之前。 这方池塘的东边不远处的台阶之上，有着一个可供四人乘凉的凉亭，叶仙坐在凉亭之上，看着那一方莲池，手里拿着一把小石子儿，一颗一颗的向着莲花池中投去。 叶仙的心不静，即使是看着这样平静的莲花池，也做不到让他的心静下来。 既然心不静，那索性大家都乱起来吧，所以他才很有节奏的往湖里丢石子。 “我这半吊子的刀法实在是有些让我有些头疼。” 叶仙头疼的是，虽然黑刀一脉以黑刀作为自己的既是象征也是武器，但是传承六百年的的黑刀主人却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刀法。 这让叶仙好生郁闷。 在很小的时候，他师父叶亭在教他的时候，他也问过自己师父，为什么没有一套成熟的刀法，只是胡乱练一通，甚至师父的刀法还都是自创的。 叶亭对此的解释便是，用刀之人，要在意而不是在术，术为其形而意在其中才是真正的刀法。 纵观江湖上的刀客，一如剑客也是一样，大概走的是两个路数。 要么就是一快为尊，刀剑之快，令人无从防备，快刀快剑一说便是如此，才有这所谓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道理。 再者便是所谓那令人眼花缭乱极为华丽的刀法剑招，就像是三才剑黄章，平生对敌之时最喜欢的便是以剑鞘飞剑与百丈高空之上，再飞快坠地取人头颅。 黄章这一手飞剑术，看似是快剑，但是实际上又华丽无比，震人心弦，可谓是快字跟华丽二字全都占了。 至于黑刀一脉，自古就讲究的是，定式招式是天下最笨的方法，学不如悟。 师父教给你的东西，再厉害也不如自己去悟出来的。 自己师父叶亭本身就是这世间最高的高手，因此他的刀哪怕是毫不讲理的不定式看起来也有道理。 因为他本身境界就很高，所以他的刀意蕴涵在刀中，所以叶亭的到可以让高振辉那号称不死不灭的身体都不敢正面面对。 因为练武本身就是一件一力降十会的事。 武帝高振辉与人对战之时，可曾按照什么南北长拳的拳谱上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的打出来了？每一次都是一拳一拳的挥出砸出，却让江湖人士全都避之不及。 但是叶仙现如今却远远做不到，他没有那么好的境界修为，所以只能暂时的弃道而求术。 只是即便是弃道而求术，但是求术求的是什么术，却也值得叶仙头疼多时。 在江湖之上，刀法的两种形式、分别有着两位不同的代言人。 排名天下第九的天刀宋凤致还有排名天下第十的快刀项方。 这两个人在用刀的人里面，一直被认为是最善于用刀的人。 虽然暂时看起来，讲究以招式胜敌的天刀宋凤致排名在以快刀闻名的项方前面，但是两人如果真的打一架的话，生死之在那一瞬之间。 就在叶仙琢磨，自己的刀法该走什么一个路数的时候，老人杜公傅从远处缓缓走来。 第十六章 养刀 此时已经失去了一身修为的老人，已经不似刚刚传功给叶仙之时的那种疲态。 不过老人失掉了一身内力修为，虽然不再是之前那般的仙风道骨的模样，比之前苍老了不少，但是却也是红光满面，看起来极为自得。 “杜老前辈。” 叶仙起身打了个招呼。 杜公傅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叶仙的对面。 “前几日我听犬子说，小先生最近几日勤勉于修行，终日深居简出，怎么今日有兴趣来这莲花池一坐呢？” “倒也算不得什么勤勉，只不过突然得了前辈二十年的内力，多少要适应一段时间。” 叶仙解释到。 “不过今天倒是有些心烦，便来着莲池旁赏景只为了让自己的心静一静。” 老人点了点头。 “是这个理儿，练武本身就不止是练武，修行本身修的是心，心不静是容易走火入魔。” 叶仙也点了点头，对杜公傅的话表示十分赞同。 “老前辈现如今还算适应？” 似乎是自己的心静不下来，所以叶仙打算找个话题，让自己不去想修行的事。 老人转头看着这片已经看了接近快二十年的池塘，点了点头。 “其实我本来就不适合混江湖嘛，当初硬着头皮无非是想要做一个什么行侠仗义的大侠，要不是遇见你师父，说不定我早就在当初混的不好的时候就离开这片江湖了呢，年少时候梦想仗剑走天涯行侠仗义做大侠，等到如今年老了，有这么一大份产业，也就知足了，江湖上的事还是不咋适合我，如今虽然说没了内力，但是手脚俱全，也饿不死，况且人不在江湖混就不必被江湖吃死，说到底没了功力是真，没了烦恼也是真，这种晚年生活倒也适合老头儿我。” 杜公傅咧嘴笑了笑。 叶仙点了点头，突然想起自己师父，那个近年来因为身体不适，每每出行总是喜欢坐轮椅的前一任黑刀主人叶亭。 “我师父他应该很羡慕前辈您。” 杜公傅打心里有些开心，但是却没有当真。 “老头儿我不适合江湖，没有野心也没有手腕儿，只想着好好打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所以在江湖上只能算是硬撑，黑刀主人这种传奇人物，自然是不一样的，咱也比不了。” 叶仙摇了摇头。 “一样的，我师父说过除了我大师娘跟高振辉，这江湖上没有一个是真正适合这片江湖的，因为他们俩都是能够让江湖去适合他们俩的那种人。” 杜公傅没有在继续接茬儿说下去，叶仙大师娘十年前跟武帝高振辉的第一人之争，在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但是这两个霸占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男人跟女人，真正了解他们的人，就是少之又少。 杜公傅也不了解，所以他不知道该说啥。 过了良久，杜公傅才开口说到： “小先生修行上有什么困顿之处，不妨说出来，就算我老头儿没办法给你什么好的意见，至少说出来内心舒坦一些不是？” 叶仙想了想，老人说的确实有道理，活人也不能教话给憋死不是？ “其实也没什么，说到底也就是自己根底浅，悟性低，修道想要养龙证长生也求不得，弃道求术吧，又畏畏缩缩，反复思量计较，却终究在快与华之间难以取舍，搞得自己心烦。” 叶仙如实说到。 杜公傅咧着嘴笑到。 “小先生的悟性可不低，要不是身体原因，小先生现如今莫说是养蛟便是龙也养得起来，只不过我倒是很能理解小先生所言的那种感觉，大抵就像是一个愣头青遇见了两个同样优秀而且同样有感觉却又没有那么深的感觉的江湖仙子，恰好的是偏偏两位仙子都喜欢你，你便无从选择了不是？” 叶仙点了点头。 “大抵是这样子。” 老头儿又笑了笑。 “这有啥可选的呢，要是老头儿我，就两个都要，或者干脆两个都不要，前者，男人嘛，三妻四妾总是正常的，后者，既然在两人之中你选不出来那就说明，两个人都未必是最适合你的那个，小先生觉得呢？” 叶仙皱了皱眉头，老人说的道理很简单，但是武道比起人生大事，更要慎重啊。 “两个都选是不可能的了，毕竟就像老前辈您说的，这两个女子，现如今可是水火不容啊，我要想寻求出刀的快就必然要放弃那繁琐的招式，所以二者我只能取其一，至于都不选，我实在没有第三条路能选了吧。” 杜公傅似乎是早就料到叶仙会如此说。 “小先生，我请你看一样东西。” 杜公傅指了指二人眼前的莲花池塘。 叶仙抬眼望去，不明白老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刚刚建立起莲息山庄的时候，为了跟这山庄的名字找点联系，也算是为了图个好兆头，所以亲手在这片池塘里种了十五颗莲花，当时看着那诺大的池塘里可怜的很的几株莲花苗子，就像是几根筷子稀稀落落的扎在池塘里，我自己都觉得着实可笑了一些，不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莲花越来越多，多到有一天我需要扩建池塘才能装得下，多到有一天时至今日，我这片池塘里已经是泱泱一万多朵莲花，这就是我当初种花之时未曾想到过的了，小先生你说这是因为什么？” 叶仙想了想。 “莲花生根于淤泥之中，根在烂泥之中生而不发，所以在外表看不出来，但是淤泥之中的根早就蓄势待发，所以到了发芽开花的季节，就会一下子窜出许多株莲花，老前辈自然于外表处是看不出来的。” 老人一拍脑门儿。 “是这么个理儿！” 老人安静的看着叶仙。 叶仙恍然大悟。 莲花都是这样一个理儿，那么练刀又何尝不是呢？ 莲花尚且懂得先蓄势而后待发的道理，自己的刀又为何不能呢？ 叶仙一直以来，虽然未曾练过如何高明的刀法，但是始终是双管齐下，既追求快，又在练百家的招式，想要取长补短，但是最终却是发现二者之间无法融合。 不过杜公傅一席话，却让叶仙茅塞顿开。 世人只知道有刀法分为快跟华两种，但是我叶仙却偏偏要在这两者之间找到只属于我叶仙自己的刀——养刀。 “以数年岁月养出惊天之刀势，刀出便要震惊天下之人，这便是我的刀，我的养刀。” 杜公傅伸出大拇指。 “小先生的养刀，听起来霸气！” 第十七章 天雷度观海 莲息山庄号称有万朵莲花的莲花池塘一直被认为是江湖上除了少林的万佛窟以及武当山上那方刻印有“天地同寿”的天命石之外的第三大福地。 所以也有着气运金莲池的说法。 江湖上也有很多人觊觎这片号称可以替人改天换命增福增寿的池塘，只不过大都碍于杜公傅本身大宗师的境界，不得不作罢。 叶仙对这种说法一直是嗤之以鼻的，身为黑刀一脉传人的叶仙，对于气运一事了解十分深刻，哪怕是一些大宗师对于气运的了解都不如叶仙。 气运这种事本身就是一种十分隐晦的说法。 佛家道教称之为缘，缘分到了便是气数加身。 只不过黑刀一脉还是有着自己的说法。 毕竟黑刀一脉行走江湖，点化众生也好，实际上做人情交易也罢，或者说在这片江湖上种下种子等待收成都可。 可是黑刀一脉如何判断这个人能不能帮，是否可帮？ 这就涉及到叶仙他们这一门传承古老的望气之术了。 一个人的气运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就像是大家明明都是普通人，自打生下来就是两只眼睛一只嘴巴两只耳朵，为什么偏偏有人自童年开始就一帆风顺，长到成年也是高官得做，骏马得起？ 为什么有的人就注定碌碌无为，平庸一生？ 这种事情跟天赋无关。 普天之下天赋异禀的人何其之多，但是能够算得上成就惊人的人百年江湖都数得过来有几个。 这就是所谓的气运或者是平常人口中的运势。 要不老人家怎么都说，小人得志便是贵人。 这种事情没道理也有道理。 没道理是因为背负气运的人多半在崛起之时就风头无两，霸道异常。 有道理是因为这就是气运的道理不服不行。 江湖之上为什么那么多人在十品武夫之后会选择在体内养蛟，而不是走出其他的道路和方法？ 为什么走蛟化龙之后，在体内养了真龙之后臻至化龙境界的武夫才被称之为武道的尽头？ 才被认为是有望飞升成仙得证长生的真人？ 这便是因为武夫体内养蛟龙就是为了借真龙身上所背负的气运罢了。 不养真龙的人，武道修为再高也只能在十品之境为止，无望更进一步。 但是杜公傅这种人，拳脚功夫不到家，甚至早年的时候因此没少被人欺负，但是偏偏是这样不擅长拳脚也不是从小横练外功的杜公傅靠着养气养真龙的功夫能够晋升到大宗师的观海境，气运对武夫的增幅可见一斑。 国家借真龙气数定一国的国祚传承不断，保佑国家风调雨顺四季安泰。 武夫借真龙气数庇护自己，有望得道飞升。 说白了都是一样的。 叶仙便是少见的得了天地大势的人。 虽然这份大势对于叶仙来说是好是坏还未必，毕竟这份大势为他带来了一个传奇的师门却又在他体内留下一股死气，几乎断了他的证道之路。 不过叶仙望不到自己的气数，也懒得去管自己的气数，他现在看得到只有自己眼前的那一片莲花摇曳生姿的池塘。 自打叶仙来了联系山庄之后，莲息山庄接连的发生了两件奇怪的事。 第一件便是莲息山庄的少庄主杜子休闭关不见人影，第二件事便是昨天夜晚发生的异象。 莲息山庄方圆百里内明月当空群星闪烁，但是偏偏莲息山庄所在的这片山头之上有黑云压山。 密集而又恐怖的雷云悬停在莲息山庄的上空。 平时的云彩离地最近恐怕也要有百丈之余，但是昨夜的那一片雷云好似要压在莲息山庄之上一般，感觉只有数十丈的距离。 莲息山庄上上下下的人就感觉好似天要塌陷下来一般，所有人在紧张的同时，又被电光密布的乌云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黑云之中裹挟着无数电光。 即使是在地面上依然看得清楚。 那乌云之中包裹着的是密密麻麻数不清数量的赤红色的雷电，每一根都有着人小臂粗细，就像是一条条赤红色的巨蟒一样，在云海之中翻滚。 寻常雷电是黄色的，而这种赤红色的雷电在道教之中被称之为赤霄雷。 道家名山龙虎山，天师府那一门张姓的天师代代相传五雷法，其中赤霄雷便是五雷之中第一雷。 是天劫之雷。 可是为何上天会在莲息山庄之上降下如此猛烈的天劫之雷——赤霄雷呢？ 自然是有人的做法触怒了天道才会引来祸端。 而那位引来了天雷的家伙此时就站在叶仙的眼前。 一个身负着玄妙内功，境界达到小宗师养蛟境界的一个年轻书生，当然经过昨日的天雷滚滚赤霄炼体之后，杜子休真正意义上的由小宗师变成了大宗师，还是横跨两个境界，直入观海境。 十品武夫之上五个境界，化蛟、入江、观海、龙门、还有之后的真龙之境。 其中第一境的化蛟境被列为是小宗师，剩下四境之中的前三境被人称作大宗师，全天下江湖上大宗师之上的高手除了眼前经历了赤霄雷劫刚刚迈入观海的杜子休之外，只有榜上三十人而已。 而杜公傅失了内力，他儿子刚好替补而上，三十人的规模不增不减刚刚好。 至于为何杜子休会引起天道的恶意针对，不惜降下危险万分的赤霄雷这就是黑刀一脉的算计了。 前日，曾有一人自万花小筑而来，携带着顾惜花亲手托付的物品，上了莲息山庄。 顾惜花亲手交出的物品只是一颗小小的红色丹丸。 丹药虽小，但是其中的意义价值万千。 杜公傅观海境虽然未曾养出真龙，但是最善养气的杜公傅体内的蛟龙也是极负气数。 杜公傅将一身内力传给叶仙之后，江湖上属于他的那份气运便散了开来。 原本应该是天道自行分配，给到下一位有望成为大宗师的人，但是偏偏江湖上有黑刀一脉这个逆天的怪类，黑刀一脉截取了杜公傅内功消散之后散往天地的气运，将气运炼化成一颗小小的红色丹丸，并最终赠给了杜子休。 让杜家父子二人的武道气运合二为一，都集中在了杜子休身上，让他原本十年之后才可以进入的观海境提前到来，这也使得莲息山庄有望真正出一个养出真龙的人。 只是这事太过逆天，黑刀一脉越俎代庖做了天道该做的事，私自分配了杜公傅那份气运，因此天道才会降下赤霄雷，一饮一啄本就是天意。 叶仙望着此时整个人气势大盛的杜子休，他注意到此时杜子休的眼睛之中暗含着常人无法察觉到的金光。 “恭喜小杜公子更进一步，得大宗师境。” 叶仙开口到。 这个脾气一直很好的年轻书生，只是微微一笑，分不出是高兴还是苦笑。 “没什么值得恭喜的，境界提前到来，担子也就提前更重了，都是命，无悲无喜，叶先生不必恭喜的。” 书生说的很真诚，不过叶仙却有些难受。 因为他知道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书生恐怕再也无法做那自由自在与世无争的山雀了，今日之后他应该要做那被困在莲息山庄的笼中鸟了。 以前杜公傅一力承担着的山庄荣辱，之后恐怕都要搭在杜子休的肩膀上了。 所以叶仙沉默。 第十八章 天道何其无情？ 叶仙看了看刚刚升了境界的杜子休，没来由的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年轻书生，或许是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杜子休为了身后这片由自己父亲杜公傅一手创建的莲息山庄，自己父亲亲手打下来的天下，选择做了笼中雀。 叶仙又何尝不是呢？ 为了自己能活得下去，按照自己师父给自己安排的人生一点点走下去。 叶仙只是觉得有点胸闷，叹了口气。 “其实小叶先生倒不用同情我。” 杜子休自顾自的说到，目不斜视，就好似不是在对叶仙说话一般。 “我爹说武夫走的是顺应天意的道路，才能更好的走下去，走得长远，其实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也不相信有什么前世今生，命运之道这种东西，但是我知道有的担子就放在那，你可以选择去挑或者不挑，但是老天有时候给我们的选择，只是看上去是选择，实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但是这并不是我们的命运，只是因为我们还有家人还有朋友还有很多我们很在意的人，为了他们我们不得不选，小叶先生觉得这样的无奈之选还可怜吗？” 叶仙点了点头。 “还是很可怜。” 然后顿了顿说到。 “不过却值。” 这一回，平常很少笑只是以恭敬待人的杜子休，破格的笑了一回。 俩人心照不宣都明白。 杜公傅二十年前为了儿子选择跟黑刀主人叶亭做生意，因为他觉得值，因为他知道自己儿子会因此受益就够了。 二十年后，被杜公傅寄予厚望的年轻书生，这位身负两大气运的杜子休，选择挑起这份担子，是为了自己苦心经营大半辈子的老父亲，杜子休无论愿不愿意，也觉得值，这就足够了。 每个人都希望能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去活，但是能做到的少之又少。 大部分人活成什么样子，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身边人。 “小叶先生，我爹说你这一次从我们这下山啊之后，大抵武道的进展，就要突飞猛进了。” 叶仙摇了摇头。 “很难，别说我体内的问题仅仅是被压制下来，更何况突然得来的功力毕竟不是自己的，化蛟的时候说不定会出什么岔子呢。” 杜子休还是很恭敬的说到。 “吉人自有天相。” 叶仙不免觉得有些有趣。 人的长相真的很有欺骗性，或者说真的会影响周围人的心情。 同样的一句话，不同人说出来，感觉就不一样。 就像是这样一句普通的客气话语，从满脸真诚恭敬的杜子休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么真诚，让叶仙都有几分相信。 不过叶仙不想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毕竟自己的一身内功来源于杜子休的父亲，这一点叶仙还是有愧疚在心，纵然他不说。 “这片莲花池，还真是祥瑞之物啊。” 叶仙指着莲池说到。 杜子休却罕见的露出一点点无奈的表情。 “那里是什么祥瑞之物，这片莲花池现如今就是要命的东西啊，尤其是对于我们武夫来说，这东西对越厉害的武夫越危险啊！” 人不可抗天道。 那么那一夜降下来的赤霄雷劫，除了那一丝丝被杜子休牵引下来用作洗炼肉身，剩下的大部分的赤霄雷到哪里去了呢？ 人不可抗天道，但是并不代表物不可以。 一万三千六十八朵气运紫金莲，在那一夜替杜子休吸收了大部分的赤霄雷，将那滚滚的雷劫引入池塘之中，因此莲花逆着季节提前绽放，一夜开出万朵莲。 至于赤霄雷的威力，倒不是杜子休夸张，这一池塘的赤霄雷，即使是体魄强悍号称不死不灭的高振辉都无法承受，一旦进入池塘，以他的体魄也要被那滚滚的赤霄雷炸的满身血肉模糊。 这就是天道的规矩，赤霄雷在面对越强大的人的时候会变得更强硬。 叶仙笑着说： “怪不得我师父老说，天道既是霸道啊。” 这还是杜子休第一次从叶仙的口中听到有关那位他自小就很崇拜的江湖传说——那神秘的黑刀主人。 不过杜子休倒不失望，反而有些惊喜，敢这样评价天道，这本身就是一种霸气跟实力的彰显。 要知道，哪怕是天下榜单前三十的大宗师都不敢如此，生怕因为一言一行忤逆了天道，而因此被天道惦记上。 杜子休想了想，突然想多问个问题。 “小叶先生，可知天下为何只有武夫能证长生大道，有望飞仙，而文人士子，巷弄之中的那些匠人贩夫走卒，他们在某一行某一业之中成就不必所谓的天下武夫第一人低，却无往飞升成仙呢？这难道是天道独独对我们武夫青睐有加？” 叶仙背靠着凉亭的柱子之上，在这坐了一上午的叶仙，之前因为神经紧绷而不觉得有些累，如今倒也没那么心烦于是打算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我师父也说过这个事，他说这件事其实很有趣，在他看来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士子大夫王公贵族，甚至是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只要是足够优秀的人，其实本来都是有望飞升的，为何天道看似只喜欢我们习武之人呢？其实道理也很简单，谁让我们习武之人擅长的是打斗是搏杀呢？” 叶仙故意停了停。 “就跟人要吃饭一样，天道也要吃饭，天道吃的饭便是我们这一身肉，人死道消，这个世道只要有人死后投胎，就是天道进补的一次食物，所以天道才格外喜欢我们武夫，因为只要是武夫就会为了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的名头去努力的厮杀，去在一次次的生死存亡之中提升自己，去领悟更高的境界，所以武夫手上染血越多，天道越高兴，其实呀，它恨不得天下诸国战乱四起，恨不得天下江湖人士做更多的侠以武乱禁的事，这样世道越乱，天下越乱，死人越多它才越高兴呢。” 叶仙指了指头顶，头顶那片碧蓝的天空。 “当然也是因为我现在没养成蛟，不沾染气运才敢这么说的，要不然就凭我这句话，我的长生路恐怕就要终生不顺咯。” 叶仙笑了笑说到。 杜子休却皱紧了眉头。 他知道叶仙那番话是在提醒他，有的事现如今的杜子休就没办法明说了，还是压在心底的好。 不过即使是在心里默默的藏着，杜子休也觉得这天道，何其无情？ 第十九章 叶仙看着沉默不言的杜子休，反倒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 “小杜先生不必多想，我与你说这些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表明一下我黑刀一脉的立场罢了，江湖上的人都把每一届的黑刀主人当成是一种机遇甚至是一种千载难逢的大幸运，甚至有过分的人还会以为是上天派我们来为江湖赐下幸运，但是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黑刀主人每次所行的都是逆天之事，江湖希望天下不太平，希望每隔着三五年就对这充满着气运的江湖进行一次洗牌，杨维本定鼎江湖四年就遇见了一个三才剑黄章，三才剑黄章也仅仅六件时间就遇见了一个得了我师父一手造就的高振辉，这还仅仅是表面上的，这些看似简单的江湖第一人的交替，暗地里死了多少江湖人？有多少人死在了高振辉的手上？又有多少人死在了杨维本、黄章他们这群人的崛起之路上，庙堂之上有一句很混蛋的话，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我江湖儿郎为了一个天下第一的噱头死去的可只万万人？江湖上每一天都在死人，甚至死掉的人不亚于打仗最频繁最凶狠的辽东边关，也是如此我师父才狠了狠心，哪怕要承受天道诅咒的代价也要造出一个武夫极致武道帝皇的高振辉，这就是武帝城出现的意义，江湖然总认为是高振辉这块十几年不动如泰山的大石头，压制了所有武夫的前路，压的所有人抬不起头来，让所有人看不到登顶的希望，其实不是这样的啊。” 杜子休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武帝城建立以来，跟大夏皇室倾力合作，对于江湖上的人监管确实严密了很多，让许多混江龙都不得不乖乖的老实如听话的猫咪，不过江湖上也有很多人期待着这一次的黑刀出行，期待着能出现一个敢压高振辉，敢把那位去道中的帝皇拉下王位的人。” 杜子休看着叶仙，询问的意思很明显，既然高振辉的存在，对于江湖是一件好事，甚至是一件算得上造福江湖儿郎的好事，那么为何还有叶仙这一次的黑刀出访？难道只是为了例行公事吗？或者说只是为了走个过场实际上替叶仙解决身体问题呢？ 就在这时，一个年迈老人缓缓走来，杜子休连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迎了上去。 叶仙遥遥的对着杜公傅这位他很敬佩的老人打了个招呼，老人在自己儿子的搀扶之下，跟二人一起坐在了凉亭的栏杆之上。 “这件事很简单。” 老人用那有些浑浊的嗓子缓缓说到。 “江湖上死的人不足以让老天爷满足，那么就换个死人更快死的人会更多的地方就好了。” 叶仙看了看老人，老人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怒气可言，更多的是悲伤或者说是怜悯。 而一旁的杜子休则先是震惊，之后便是难以言说的愤慨跟怒气。 这位平日里性格最是温和，就连武道境界都不随意显露的年轻书生杜子休，罕见的有些怒气。 要知道，在之前他被天降赤霄雷，自己以身体抵御天罚之时还有知道这天道老天爷以人间性命气运为食的时候，这位脾气向来很好的年轻书生都未曾发怒，只是对天道的薄凉微微叹息罢了。 可见此时的杜子休，愤怒到了什么地步。 老成持重的杜公傅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见过的死人跟见过的活人也差不多一样多了，所以自知无可奈何的老人知道的更多却更平静的继续说到。 “大夏皇室跟武帝城合作，帮助高振辉真正意义上由一个普普通通只有空噱头的天下第一人，变成了真正的武帝，无论是实力还是声势都变成了这片江湖上真正的帝王，高振辉如何能从一个普通武夫变成天下江湖的管理者？难道只是因为高老怪他能打？黄章为什么做不到？杨维本为什么做不到？再往前的莫声谷为什么都做不到这一点呢？这背后没有大夏刑部的背后推动，没有负责监管江湖人士的三江司的暗中运作，高振辉自己一个人就做得到了？做不到的，可是现如今江湖上除了那位排名第二的前任黑刀主人的大夫人之外，第三的风无忌，还有那排名第四并且在大夏皇室担任着兵部尚书的高亭树，哪一个不是承认或者是简介默认了高振辉这个江湖皇帝的事实？” 叶仙觉得老人着实可爱，按照自己师父的说法就是“这老头儿有些玩意儿！” 不由得点了点头。 “江湖的皇帝也是皇帝啊！” 老头儿适当的拍了个马屁。 “小叶先生说的是，别说江湖皇帝，现如今的大夏天子体量之下，连一个土皇帝都容不下，辽东边关的那些部族人数仅仅十万人的小部落都要征伐，为何容得下一个高振辉？” 叶仙随即附和到。 “大夏皇室给了高振辉想要的地位和面子，高振辉自然会给大夏皇室所需要的里子，这里子是什么？自打高振辉创立武帝城以来，武帝城建成之日，大夏的那位天子就亲自送去了一块写着江湖共主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牌匾，从那之后，武帝城才正式成了江湖上人人认可的监管之地，也是自那之后这片江湖上杀人越货的勾当越来越少了，他们怕的是高振辉吗？高武帝有时间天天去抓他们？就连我大师娘也是一年只能于高振辉战一次而已，他们怕的是武帝城手底下收留的那些江湖高手，而这些江湖高手也明白他们看似为武帝城卖命，实际上做的是皇家天子的走狗。” 杜公傅双脚脚尖轻轻搭在地上，保证自己不会被摔下来。 “这群人啊，武帝城十几年搜集而成的这一股子江湖势力，一旦有一日房放到了战场之上，那些所谓的士兵铁甲，在他们面前就跟纸一样，而大夏皇室也是因为有了这样一群鹰犬爪牙才越来越自信，想要开疆扩土，那大夏的天子从高振辉崛起那时就不满足于这么大点的地盘了啊！” 杜子休很生气，因为他不仅仅是一个江湖人也是一个读圣贤书的书生。 读书人哪有喜欢战乱的道理？ 况且现如今大夏已经是天下最大的一国，夏皇室又何苦为了扩大版图甚至是一统天下而引起天下战乱呢？ 高振辉又为何会为虎作伥呢？ 杜子休想不明白。 杜公傅有些明白。 “武帝是江湖的武帝，只求江湖一片平安，天下大乱与武夫又有何干？天下死多少人，高振辉这种纯粹的武夫，不会关心也没兴趣去关心。” 老人长叹一口气，似乎这连番的长篇阔论耗尽了他大半的精气。 有些颓然的坐在那里。 第二十章 借势赤霄雷 迎了上去。 叶仙遥遥的对着杜公傅这位他很敬佩的老人打了个招呼，老人在自己儿子的搀扶之下，跟二人一起坐在了凉亭的栏杆之上。 “这件事很简单。” 老人用那有些浑浊的嗓子缓缓说到。 “江湖上死的人不足以让老天爷满足，那么就换个死人更快死的人会更多的地方就好了。” 叶仙看了看老人，老人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怒气可言，更多的是悲伤或者说是怜悯。 而一旁的杜子休则先是震惊，之后便是难以言说的愤慨跟怒气。 这位平日里性格最是温和，就连武道境界都不随意显露的年轻书生杜子休，罕见的有些怒气。 要知道，在之前他被天降赤霄雷，自己以身体抵御天罚之时还有知道这天道老天爷以人间性命气运为食的时候，这位脾气向来很好的年轻书生都未曾发怒，只是对天道的薄凉微微叹息罢了。 可见此时的杜子休，愤怒到了什么地步。 老成持重的杜公傅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见过的死人跟见过的活人也差不多一样多了，所以自知无可奈何的老人知道的更多却更平静的继续说到。 “大夏皇室跟武帝城合作，帮助高振辉真正意义上由一个普普通通只有空噱头的天下第一人，变成了真正的武帝，无论是实力还是声势都变成了这片江湖上真正的帝王，高振辉如何能从一个普通武夫变成天下江湖的管理者？难道只是因为高老怪他能打？黄章为什么做不到？杨维本为什么做不到？再往前的莫声谷为什么都做不到这一点呢？这背后没有大夏刑部的背后推动，没有负责监管江湖人士的三江司的暗中运作，高振辉自己一个人就做得到了？做不到的，可是现如今江湖上除了那位排名第二的前任黑刀主人的大夫人之外，第三的风无忌，还有那排名第四并且在大夏皇室担任着兵部尚书的高亭树，哪一个不是承认或者是简介默认了高振辉这个江湖皇帝的事实？” 叶仙觉得老人着实可爱，按照自己师父的说法就是“这老头儿有些玩意儿！” 不由得点了点头。 “江湖的皇帝也是皇帝啊！” 老头儿适当的拍了个马屁。 “小叶先生说的是，别说江湖皇帝，现如今的大夏天子体量之下，连一个土皇帝都容不下，辽东边关的那些部族人数仅仅十万人的小部落都要征伐，为何容得下一个高振辉？” 叶仙随即附和到。 “大夏皇室给了高振辉想要的地位和面子，高振辉自然会给大夏皇室所需要的里子，这里子是什么？自打高振辉创立武帝城以来，武帝城建成之日，大夏的那位天子就亲自送去了一块写着江湖共主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牌匾，从那之后，武帝城才正式成了江湖上人人认可的监管之地，也是自那之后这片江湖上杀人越货的勾当越来越少了，他们怕的是高振辉吗？高武帝有时间天天去抓他们？就连我大师娘也是一年只能于高振辉战一次而已，他们怕的是武帝城手底下收留的那些江湖高手，而这些江湖高手也明白他们看似为武帝城卖命，实际上做的是皇家天子的走狗。” 杜公傅双脚脚尖轻轻搭在地上，保证自己不会被摔下来。 “这群人啊，武帝城十几年搜集而成的这一股子江湖势力，一旦有一日房放到了战场之上，那些所谓的士兵铁甲，在他们面前就跟纸一样，而大夏皇室也是因为有了这样一群鹰犬爪牙才越来越自信，想要开疆扩土，那大夏的天子从高振辉崛起那时就不满足于这么大点的地盘了啊！” 杜子休很生气，因为他不仅仅是一个江湖人也是一个读圣贤书的书生。 读书人哪有喜欢战乱的道理？ 况且现如今大夏已经是天下最大的一国，夏皇室又何苦为了扩大版图甚至是一统天下而引起天下战乱呢？ 高振辉又为何会为虎作伥呢？ 杜子休想不明白。 杜公傅有些明白。 “武帝是江湖的武帝，只求江湖一片平安，天下大乱与武夫又有何干？天下死多少人，高振辉这种纯粹的武夫，不会关心也没兴趣去关心。” 老人长叹一口气，似乎这连番的长篇阔论耗尽了他大半的精气。 有些颓然的坐在那里。 第二十一章 挑衅赤霄 杜家莲息山庄之中的这一片气运莲花池，本来就是杜公傅亲手为自己儿子准备的后手。 当初上一任黑刀主人叶亭在二十年前见到还是浑浑噩噩甚至对整片江湖心灰意冷的杜公傅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当时还只有四岁不到的杜子休，直言此子才是杜家应运而生之人，便也早早的将这般合父子二人气运于一身的逆天法子告诉了杜公傅。 只不过向来不是很厚道的叶亭，将这个替杜子休化劫的问题一股脑儿的都扔给了杜公傅这个好脾气的老实人。 说起来杜家两代人因为叶亭的原因多多少都算是跟天道做对的人。 杜公傅本身便是那不具备气运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在江湖之上走背运的人，若不然在遇到前任黑刀主人叶亭之前，也不会在江湖之上混的那么惨。 只不过天道虽然无情但是最是公平。 叶亭与杜公傅之间的交易，杜公傅得了黑刀一脉赠予的功法和运势，当然也饮下了黑皮葫芦之中那名曰“红尘梦”的酒水。 一饮一啄虽然不是天道既定，但是好歹也是遵循了因果报应的天理，所以天道才允许突然间走了狗屎运的杜公傅修炼出一身足以排进天下前十的醇熟内功。 至于杜子休因为黑刀强行截取并转赠气运的原因，已然是稳稳的被天道划成到了黑户的名单之中，注定是不受天道待见，而且他接下来的破镜之中，所降下来的天劫只会比这赤霄雷更多更猛。 但是即使是这样不受待见，被逼着走向了天道对立面的杜子休，此时也觉得自己跟叶仙这个家伙比起来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就连脾气好的不行，甚至习惯于逆来顺受都古井不波的养气高手杜公傅看见叶仙的所作所为都惊的眼皮子乱跳，吓得是直咧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 “这黑刀一脉从老的到小的一个比一个更狠。” 原本父子俩以为，叶仙哪怕是再不知道好歹厉害，也只会以莲池之中的赤霄雷洗刀罢了。 毕竟如果只是以赤霄雷洗刀，结果也只会是那一柄材质古怪来历更是惊人的黑刀沾染上赤霄雷，那位甚是年轻的黑刀主人叶仙是不会受到赤霄雷的攻击的，毕竟黑刀特殊可以遮蔽气运。 但是让父子俩咂舌的是，这位年纪轻轻的黑刀主人竟是想要亲自以身犯险，这让都曾身居十品之上大宗师境界的父子二人如何不害怕惊奇？ 黑刀一脉真是狠的厉害，也真的是实打实的走的一条逆天路啊。 普天之下敢硬抗赤霄雷的有几人尚且不说，一只手也数的过来了。 但是普天之下敢主动挑衅赤霄雷的，在今天之前杜家父子二人是不相信有的，但是今天之后父子二人不得不信，只因人间还有叶仙。 叶仙倒提着黑刀，刀尖朝下，一身就快要突破十品武夫境进入化蛟小宗师境的内力释放而出，黑刀刀尖之上立马喷吐而出一股淡蓝色的寸长刀芒。 刀芒虽然不长，即使是黑刀也离着那片看似平静实则内部雷霆万钧的莲池水面也有着一尺长的距离。 但是这一尺长的距离就已经足够那埋藏在莲池底部的赤霄雷反应过来了。 赤霄雷是天生的有灵智的雷劫，实际上就像是当朝那极有讲究的阴暗部门两厂一卫一般，做的是抓人杀人的勾当。 只不过那东西两厂还有锦衣卫算得上是皇帝门前的走狗，赤霄雷则效忠的是天道这个主子罢了。 但是打狗却也还要看主人，尤其是有外人对主人不敬之时，于天道来说是看门狗一般的赤霄雷，就将真正化成一条疯狗。 当然莲池之中的赤霄雷说是疯狗倒也不完全对，实际上更像是一条条吐着信子的赤红狂蟒，虽然不如疯狗那般看着吓人，但是却给人一种背后发冷的恶寒之感。 叶仙提刀吐寸芒的恶意勾引也罢或者说嘲讽也罢，有灵智却不开化的赤霄雷自然是感受到了。 叶仙的“示威”无疑就是那一寸左右长短的刀芒，虽然没有开山海的威势，也没有那针尖儿对麦芒一般的挑衅，只是安静的放在那里，但是对于赤霄雷来说，在如此近的一尺多高的距离之内，那股子外放的内力对于赤霄雷来说就像是滴入大海的血液对于鲨鱼一般诱人。 赤霄雷在九天之上尚且能够察觉的到人间武夫的内功外放，更何况现如今的叶仙近在咫尺？ 整整九条赤霄雷从莲池之底激射而出，寻找人间武夫内功那股子对它来说算是独有的气息锁定了那把黑刀的位置。 九根粗细如小指大小，长短在三寸左右的赤霄雷，如同九只赤色小蛇，顺着黑刀的刀身如蚁附一般向上攀爬。 雷是这世间上罕有的极速之物，赤霄雷更是雷中极致。 但是就是这种以速度和威力见长的赤霄雷到了黑刀之上仿佛像是陷入了泥沼一般，顺着刀身缓缓爬行，速度比起蜗牛尚有不足。 而且现如今那如同赤色小蛇一般的赤霄雷哪里还有那天劫降世，湮灭一切的威势？ 如果不仔细看，甚至都会有人以为那把黑刀之上只是随意依附了九根蚯蚓罢了。 但是旁观者迷，当局者才清。 此时身在局中的叶仙，倍感压力。 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 赤霄雷此时失去了外表的速度跟狂暴威力，但是却是积蓄了足够的力量跟叶仙拔河。 杜子休看得清楚，叶仙那刀尖之上吐出来的寸芒在点点破碎。 不仅仅是刀尖的部分，就连原本只是依附在刀身之上的内力都在赤霄雷的缓慢上爬之中，一点点龟裂，被赤霄雷分食殆尽。 赤霄雷所化的赤红色小蛇爬不足半柱香的时间就爬到了刀柄之处。 用刀之人，刀柄之处便是一个分水岭，刀柄之下，一身内功依附与刀身之上，刀柄之上，用刀之人将内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由刀柄将上下分开。 所以赤红色的小蛇到了刀柄的位置开始突然加速，快如炸雷，一眨眼便顺着叶仙提刀的右臂缠绕了上去。 赤霄雷贪得无厌，势必要将叶仙浑身的修为全都蚕食殆尽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杜子休看到赤霄雷缠绕到了叶仙的小臂之上，当下就要奋不顾身的前去替叶仙解围。 但是就在此时，原本闭着双眼倒提着黑刀的叶仙，忽然睁开了双目，杜子休只看见叶仙双目之中有金光绽放，刺眼金光让即使是已经功参造化入了大宗师境的杜子休都觉得有些看不清。 金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就是叶仙右臂之上传来的噼里啪啦的爆裂之声，前后共计十八响，一响高过一响，最后一次炸裂震耳欲聋，就连这一座小山坡都被震的微微摇晃。 十八次炸裂之后，右手衣袖已经是不留寸缕的叶仙提着黑刀站在原地，看不清表情更看不清是生还是死。 第二十二章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杜子休脚尖一点，整个人的身影一闪而逝来到了叶仙的身前。 刚才所谓的十八响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就是犹如一场大爆炸一般，震耳欲聋却也只是声音大了一些。 但是对于杜子休这一位实实在在的大宗师境的武夫来说，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冲击了。 叶仙提着刀站在原地，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但是叶仙右臂之上的光景看的杜子休是头皮发麻。 叶仙整条右手小臂已然是鲜血淋漓，右臂之上的肌肤村村龟裂，一眼望去有成百上千个密密麻麻的微小创口，就像是被无数把小刀片一点点割出来的一般。 杜子休心里想的是那王朝所谓的凌迟恶刑恐怕也就是如此了吧。 但是最让他感到后怕的是，叶仙的右臂之上即使是现在还依稀能够看见残存在上面的点点弧光。 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这是赤霄雷给他的“馈赠” 杜子休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境界修为更是比自己差上许多的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 以自己的气息挑衅赤霄雷也就算了，黑刀一脉本来就是习惯于和天道对着干，但是对着干也不是这样一种干法啊。 以一人的单薄肉身硬抗可以让大宗师万劫不复的赤霄雷？ 这无疑是蚍蜉撼大树吗？ 这就好比是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不自量力的要跟一位征战沙场十年的青壮武夫单挑，谁胜谁死从一早就定下了。 杜子休知道黑刀一脉着实古怪，可以截取气运，自然也可以斩断因果。 可是叶仙刚刚明明可以在赤霄雷爬上刀柄之时，以刀柄作为分割，将赤霄雷远远的隔在外面，不让它沾染到自己的身上，可是不知道叶仙为什么没这样做。 杜子休晋升大宗师之后，眼界也是远超于常人。 他自然明白叶仙的想法。 叶仙要养刀势，势必不甘心于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点到为止。 他想要的是赤霄雷真真正正的能为他所用，而不是仅仅以黑刀作为媒介轻轻撷取一股而已。 所以他才会跟赤霄雷做了一次看起来像是拔河一般的较量。 他以自己一身远不是十品武夫该有的醇厚内力跟赤霄雷拔河，要么是叶仙以内力吞并赤霄雷，要么是赤霄雷将叶仙得自于杜公傅的莲息内力蚕食殆尽。 但是十有八九最后获胜的必然是叶仙。 赤霄雷这种半死半活的东西，遵循着天道的规矩，以叶仙如今十品武夫的境界，赤霄雷在面对之时也只能保持十品武夫应该有的水准。 但是境界是境界，叶仙如今的内力可是远超他如今的境界的。 所以被拉低了水准的赤霄雷在叶仙的那一身内力的面前，最终是只有落败一条路。 杜子休更是聪明人。 他自然知道叶仙在练刀的方式上取了一个取巧的方法。 别人练刀都是自幼年开始，观山海风雪，一次次抽刀一次次出刀一次次劈刀，一点点的养出来的刀意。 但是叶仙却另辟蹊径，直接借天地大势做为自己的刀势，算是取巧了，但也因为省了时间所以只能被列为旁门左道。 叶仙借来的势哪怕是再惊人，哪怕是连大宗师都要头疼的天地大劫赤霄雷，但是始终不是自己的，没有底气。 况且如果只是以赤霄雷劫洗黑刀的话，那么赤霄雷的势只能算作被诡异的黑刀吸纳，不算是叶仙的本事。 在叶仙此时还无法与黑刀达到天人合一完美同步的情况之下，叶仙使用起来多少会有些挚肘，本来威力巨大的赤霄雷势恐怕到时候也只能使出来两三分了。 所以叶仙并不甘心，他想要的更多，因此才有了他以自身内力跟赤霄雷拔河借势的过程。 他以自身内力吞并了赤霄雷之后，赤霄雷多多少少就算是进了叶仙的肚子里了。 进了肚子里的东西多多少少就算是自己的了。 “小先生。” 杜子休轻轻开口问道，因为现在叶仙这个状态，他连叶仙是否还活着都不确定。 “放心，我还活着。” 叶仙轻轻开口说道，气息十分虚弱。 但是听到叶仙开口，一旁的杜子休父子二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小先生何苦如此？” 刚刚因为叶仙还活着而放下悬着的心的杜子休，无奈的问了一句。 叶仙缓缓睁开双眼，方才刚刚吸纳了赤霄雷的势，叶仙花了点时间才将那股子爆裂宛如狂暴野兽一般的大势吸收干净。 “与赤霄雷拔河倒是有些累了。” 杜子休轻轻的搀扶住叶仙的左臂，将叶仙扶至凉亭之中坐下。 父子二人安静的等在一旁，等叶仙的解释。 叶仙调整了一下气息，等到额头之上的汗水被凉风吹干之后方才说到。 “我师父跟我讲过很多道理，当然不是什么天道道理，而是我们人间的道理，就比如所谓的天道酬勤我认却也不认，像我师父十四岁化龙，十六岁超凡入圣，他就勤奋了？所以我才能想到在练刀一途之中，养刀还有这般不耗时费力的取巧法子，当然我也不在乎算不算什么所谓的旁门左道了，不过师父教给我的是，修炼有取巧的法子但是却万万没有那不公平的法子，别人付出的时间力气你不愿意付出，那么就你就要付出百倍于人的疼痛，一次次让自己身处绝境甚至是要承受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压力，这样才算是公平。” 叶仙很平淡的说辞，但是在杜家父子二人心中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叶仙伸手从腰间取出来一个青色小瓷瓶儿，将瓷瓶之中的液体轻轻的倒在自己已经血肉模糊分不清皮肤和肉的右手手臂之上，自己则是用左手两指轻轻的将这液体抹匀。 那已经烂的不能再烂的手臂轻轻一触碰就会疼，更别说在药力的作用之下，更是让人从脚心疼到天灵盖。 不过叶仙却是咬着牙将整个小臂之上上千个小口子都涂了个遍。 就连见过世面的杜公傅老爷子都直嘬牙花子，他自问自己这老朽的身躯是忍不住一点不叫的。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除非是江湖上高振辉那般一息尚存便不死不灭的特殊功法，再高的高手也怕疼啊。 似乎是察觉到已经失去一身修为的老爷子夸张表情。 看似全然无所谓但是额头之上已经满是黄豆大小汗珠子的叶仙微微一笑。 “老前辈行走江湖三十几年了，难道就没受过大伤？” 杜公傅老脸微微一红似乎是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倒是一旁的杜子休丝毫不在意在叶仙的面前揭发自己父亲的老底，反而笑着回答到。 “小先生有所不知，家父这么多年在江湖上一直以擅长养气而著称，只不过这个所谓的擅长养气，不仅仅是因为家父的内功修为本领天下闻名，同时也是因为家父的脾气甚好的原因，用那费羊谷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一直没什么火气的老王八。” 杜公傅自揭老底的说到。 叶仙倒是有些惊奇。 “老前辈这你都能忍？” 杜公傅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大大方方的说到。 “我练的是养气的功夫，这莲息内力又是一顶一的长生道路，说我是王八倒也没错呀，当时莲息内力大成的我确实活的会比别人更长久一些，费羊谷也没说错嘛。” 叶仙不禁对于老人的胸襟有着更高的认识了。 “小先生或许不知道，家父在江湖上已经有十五年未曾与人动手过了，就算是早年家父刚修行内力有成的那段时间，与人动手也都是点到为止。” 叶仙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杜公傅，老人家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其实我一身的修为都在内功，生死搏杀这方面我连擅长都算不上，所以在我成名之前，哪怕是与人对敌，大都是以自己内功震慑对方，对方一番拳脚下来，打在我身上自然知道我内功不俗，再加上我又时不时的内力外放，震的周围的树木花草摇摇晃晃的，对方自然知道我内功的深浅，也自然就觉得我这般内力深厚的练家子，一定是高的不得了的高手，心境上自然就落了下风，也就自然不敢跟我较量了，老头儿我早年的时候在江湖上混的跌跌撞撞，自然是最擅长察言观色，所以一般遇见这种情况，对方的略微的眼神上脸色上的变化，我自然就明白了，也乐得给对方一个台阶下，说几句什么江湖修为不易，不打不相识之类的场面话，对方自然感恩戴德的顺着台阶就下去了，所以老头儿我啊早年来打的架多但是真正打生打死的倒是没有过，唯一一次还是遇见一个比我小上十岁左右的愣头青，老头儿我好话也说了，威风也抖过了，可那后生偏偏有些不知好歹，还是一拳有一拳的紧紧相逼，最后老头儿我虽然内力比他强，但是却架不住他那不讲道理的拳架子，惜败一场，至于成名之后，有了名气，被列为榜上有名的大宗师，也就没什么人敢来挑战了，所以老头儿我啊，近四十年的江湖生涯，如果单单是以生死而论的话，也算一帆风顺没什么大风大浪。” “爹您能不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后生？从没底子的情况下，刚刚练拳只有一年的高振辉，就把您这个当时已经在江湖上混了十几年的**湖打了个鼻青眼肿，您也好意思提？也怪不得江湖上都说您老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双手从不染血，他们哪里知道，根本是爹您不擅长打打杀杀的嘛。” 杜子休笑着说到。 叶仙也觉得十分有趣。 世人只知道高振辉练拳五年，由一个无名小卒，什么都不会的江湖外行，一举成了一个以武力可以证道的大宗师，却不知道原来高振辉在一年连败十八位江湖大宗师之前，还与杜公傅有过一场比试。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连拳仅仅一年的高振辉就赢了当时境界在他之上的杜公傅。 “怪不得很久之前，天下三十大宗师榜刚刚评定之时，高振辉指着老前辈的名字笑而不语。” 叶仙突然想到了这样一件趣事。 “可不是嘛，当时很多人来问家父其中的玄妙，家父又不好意思说，这才导致江湖上更觉得家父深不可测，能让武帝看好。” 老人杜公傅得意一笑。 “输给高振辉很丢人吗？” 凉亭之中三人同时一笑置之。 过了良久，大概是看到叶仙手臂之上的伤口在良药的作用之下渐渐开始愈合，杜公傅才开口问道。 “小先生，我有一件事不明。” 叶仙看着对方盯着自己那已经微微有好转迹象的右手臂，心中了然。 “知道老前辈想要问什么，无非是想问我为什么将与赤霄雷角力的战场放在更为安全的黑刀刀身，而非要将战场放在自己的手臂之上对吧？” 老头儿跟自己的儿子同时点了点头。 “手臂要是费了可就真的亏了啊。” 杜公傅看着那条恐怖不堪的手臂心有余悸的说到。 叶仙倒是云淡风轻。 “其实吧倒也是没啥，只不过这种看似取巧的手段，到底不是正道，旁门左道虽然收效显著，花费的时间也短了许多，只不过长久看来并不是正路子，但是短时间看来所得到的回报又是如此诱人，就像是世人都知道纵欲伤身，却又有几人能做到女子不沾寸缕坐怀而不乱的？所以我也怕，我怕我会因为怕死或者是不服气而想要在境界上一日千里而对这些旁门左道来者不拒，最终失去了自己的大道，所以我想让自己记得，旁门左道可以用但是要付出代价，付出很大的代价，大到让我心惊让我不敢再承受第二次，这样我或许就会真的怕了，真的就不再想着取巧，就不再想着如何才能走近道而舍弃了正道了。” 杜家父子听了叶仙的解释，对视一笑。 父子二人都觉得有些意思，一个敢挑衅赤霄雷的人，居然也会有害怕这种情绪。 这样一个心志坚定的人，居然也会害怕自己会有一天失了心智，走火入魔，罔顾了正道。 父子二人只听到叶仙喃喃说道：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第二十三章 二师兄 莲息山庄莲池之下隐伏着的赤霄雷本身就是一种自保的手段而已，对付高手还行，对付叶仙这种半吊子，其实也就只是看着惊险罢了。 除了因为叶仙自己不识好歹而硬生生受了雷击而损伤的右手手臂之外，叶仙的消耗其实不大。 要知道赤霄雷最恐怖的地方并不在于毁灭而是在于其中的那一份恐怖的天道气机。 那一份天道气机若是沾染上了，哪怕是佛道两教的祖境人物或者是儒家的圣人都无法清除，就像是附骨之蛆一样，不停的缠着你。 叶仙的师父叶亭，十六岁便超凡入圣入了传说中的圣人境，但是却也是因为意外沾染了天道气机导致天人五衰的纠缠不休，至今还在被天道诅咒所困，困顿于辽东边关，甚至是连自己的两个老婆都尽量少见，生怕因此而让她们两个也沾染上了这难缠的天道气机。 武夫修的便是一口气，哪怕是道门的第一道祖，最大的神通也不过是所谓的一气化三清，强如武帝高振辉，被认为是近千年以来天地肉身之极致，号称可以媲美远古圣兽麒麟，但是也要一息尚存，才可以做到不死不灭。 叶仙体内的气原本得自于杜公傅修行二十年的莲息内力，但是经过此一役之后，原本平静温和的内功因为跟赤霄雷接触过的原因而变得多了一份狂暴在其中。 叶仙长出一口气，随着这一口浑浊的气雾被叶仙轻口吐出，叶仙身上也有如爆竹一般噼里啪啦的炸响开来。 “这一口恶气可算是吐出来了。” 叶仙所谓恶气，不仅仅指的是体内那一口因为内功相斗的而产生的驳杂之气。 天道二十年来让叶仙不曾痛快过，天生死气凌然，寿活不过二十三，武道更是因此而有了累赘，天道在叶仙小的时候就给他上了这一层层的枷锁，让叶仙不得自由，这一口恶气，叶仙也不得不算。 杜公傅老人竟是先与自己儿子一步看出来了叶仙的深浅。 刚才三人在谈论之时，叶仙突然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咒一般，愣在原地一言不发，踌躇了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吐出了这样一口恶气，一口恶气吐出之后，叶仙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洞房花烛夜之前的偏偏公子，逢人便见喜。 内心之中的恶气小出了一口，那么便自然而然双喜临门，境界上便也一日千里，十品武夫之境与小宗师化蛟境的门槛也是不攻自破。 “恭喜小叶先生成功于气海养蛟。” 杜子休如今境界虽高，但是养气的功夫比起他那个浸淫此道多年的老爹来还是差了许多，在杜公傅的提示之下杜子休才发现原来叶仙已于凉亭之中再次破镜，进入小宗师。 当下也恭喜到。 “破境入化蛟，说到底还是依靠老前辈的馈赠，还是走了投机取巧啊。” 叶仙有些惭愧，自己的内力又不是自己苦修而成，有何值得炫耀的？ 杜公傅倒是微微一笑。 “话不是这样说的，老头儿我虽然将内力渡给了小叶先生，但是越是如此破镜就越难。得自于我的内力，若不是因为小先生悍不畏死硬抗赤霄雷，没有那番实打实的压迫之感，小先生也不会破镜如此迅速，说到底还是小先生说的那般，得到的要跟交出去的代价相当，才不负公平。” 叶仙看着自己右手手臂，手臂之上的恐怖伤口已经愈合了七八分。 杜子休看着叶仙手臂上惊人的愈合速度，不由得感慨到。 “万花前辈的药液当真是天下一绝。” 万花之主的顾惜花在嫁给叶亭之前自然也有自己的门派，江湖上唯一一个可以在医术之上媲美药神山庄的万花谷便是顾惜花的师门。 叶仙随身携带着的那个小瓷瓶之中，装的便是顾惜花亲手炼制的药液，治愈外伤有着玄妙的功效，恢复速度更是肉眼可见。 叶仙站起身来，对着杜家父子二人深深鞠了一躬。 杜子休父子也是瞬间还礼。 “这几日叶仙造访，打扰许多，实在是不好意思，现如今已经破境到小宗师，而且手臂也好的差不多了，今日便下山去了，两位这几日的照顾，叶仙铭记在心不敢忘。” 杜公傅微微颔首。 “叶先生客气了，这点小事不足挂齿的，只不过前段日子，天机门派人送转运金丹上山之时，未曾上山，只是有一言交代给了门房，让我带给小叶先生，说是山脚下的茶棚之中有人在等你。” 叶仙点了点头，然后便告辞下山，并且嘱咐父子二人也就不必麻烦再送他下山了。 杜家父子二人站在凉亭之中，望着那个缓缓下山的青年背影，不知道杜公傅还是杜子休先说了一句： “这江湖恐怕是真正的要动起来咯。” 只是语气并不忧愁难过，反而有些期待跟兴奋。 叶仙一步一步下山走去，右臂之上的伤，此时已经好去了七七八八。 一边下山一边在内心暗自小声言语。 “天机门表面上是江湖上的神秘门派，但是实际上是效忠于我师门几百年的老仆了，我师父也正是靠着这个神秘的门派，才能做到足不出户就掌握天下动向，杜家父子作为我师父的暗棋，与天机门有交集我并不奇怪，但是山脚下等着我的人又会是谁呢？” 叶仙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师父终于知道可怜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给我派来一个保镖？只是黑叔白叔都习惯于侍奉在师父身边，师父那边离不开他们，影子叔叔就更不要说了，那是我师父的影子，师父的心腹也就这三人罢了，我实在想不到还有第四个合适的人了。” 叶仙一步一步走到山脚，山脚下两里不到的地方有一个小茶棚。 茶棚占地并不大，里面只有小小八张八仙桌子，三十二个座位，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只卖一种自家配料的茶汤，夏秋两季会多一种凉茶，春冬二季则是普通的热茶。 不过因为前行十里之中只有这一家小茶摊的原因，这家茶棚倒也算是生意兴隆。 叶仙一眼望去，发现在茶叶摊的正东方向端坐着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汉子，汉子长得很黑，身体却十分壮实，一看就是习惯了干农活的庄稼人，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只是一件露出双臂的麻布背心，满是肌肉的双手就这样露在外面。 这春寒料峭之际，汉子这番打扮就像是买不起完整衣服一般。 叶仙看清对方的样貌之后，小跑了两步走过去，在汉子对面坐下，笑着喊了一句： “二师兄！” 二十四章 快刀项方 中年汉子依旧坐在一旁，手里托着那一个大碗，如同牛饮一般喝干了碗中的热茶，喝了茶之后用自己的手臂随意的抹了抹胡子上的茶水。 看了看叶仙，笑着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二师兄不是你大师兄或者是三师兄呢？” 叶仙眼珠子一转，自己是师父叶亭的关门弟子，在自己之前师父总共收了五名弟子，三男两女。 而眼前这个看似普通庄稼汉子的男人，无疑就是自己的二师兄了。 师父说这位二师兄性格最是无法无天，在江湖上一言不合就是要拔刀杀人的。 至于另外一件事，就是二师兄一直不服大师兄，觉得进门比自己早才逼自己厉害，而自己跟骨天赋远强于大师兄这件事，师父谈起来也是一脸头疼。 那种感觉就像是看自己家的两个儿子挣宠，手心手背都说不得，明知道是二师兄好胜心太重，却也依然舍不得去责骂。 “师父说过，二师兄比大师兄更英武一些。” 叶仙笑着说到。 中年汉子咧嘴一笑。 “还英武的过你三师兄？” “三师兄是将军，甲胄不离身嘛，就算是不披甲，枪棒马匹也是必备之物，自然不如二师兄这般平易近人。” 叶仙的嘴有时候简直可以甜死人，一想到这二师兄是来给自己当保镖的，叶仙就下意识的多说了两句好话。 中年汉子笑骂道： “咱家师父一定不会这样说，按照他老人家的性格，估计说的是我是你三个师兄里面长的忒难看的那个才是吧。” 叶仙低了低头，算是默认了自己二师兄的这般说辞。 不过这本来就是事实，中年汉子也从未生气。 没办法，谁让自己长得确实不如其余几个师兄弟姐妹们好看呢。 就连自己的性格都不讨喜，无法无天的性格也让自己最佩服也是最害怕的师父叶亭对自己的管教最多，中年汉子早已习惯师父的约束甚至是偶尔的笑骂。 中年汉子行走江湖，最讲究的就是真性情，师父便是天下最真性情的那个人啊。 叶仙看着中年男人自揭老底，并且只是一笑而过，便下意识的觉得原来二师兄也没所谓的那么坏脾气嘛。 想到这里又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自己师父每一次提到几位师兄时的表情，提到二师兄的时候那个一直喜欢微笑的师父，总是念叨着这个家伙又杀了多少多少人，感叹着二师兄这般性子，估计在江湖上要吃不小的亏，却从来没责怪过二师兄杀人无数甚至是妄图以杀证道。 师父好像也从不担忧二师兄会因为杀戮过重而无法在化龙之后更进一步。 大概是知道了叶仙的小心思，中年汉子看着叶仙眼中的笑意，低声说道： “师父教过我们很多道理，其中有一条就是好脾气永远是留给自家人的，对外人师兄可没这么好说话的。” 叶仙笑了笑： “怪不得师父说师兄你处处要学他，但是学了那么久却唯独护这一点深得师父真传。” 中年汉子爽朗大笑。 “这是句实在话，就冲这句话师兄我得请你喝杯茶，小二！填茶！” 自打叶仙落座以来，这位二师兄算是正式开始有些喜欢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小师弟了。 不仅仅因为这小师弟对自己的脾气，更是因为小师弟学了刀，而不是跟老大那般学那轻飘飘没啥鸟用的拳头。 当然到底轻不轻，每次被老大打的时候他可是内心清楚得很。 小二闻言之后，先是给叶仙上了一碗温热却不烫嘴的茶水，然后将中年汉子面前的大茶碗也添了八分满，倒不是他吝啬那些茶水，只是中年汉子的茶碗太大，倒的太满喝起来不方便。 中年汉子再一次将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就像一只永远饮不饱的水牛一般。 “我听那莲息山庄的杜老头说你开始练刀了？” 叶仙点了点头。 “行走江湖师父也没给我啥，就给了一把刀一个酒葫芦，想了想也只能练刀了，不练就怪可惜的。” “咱家师父是罕见的全才，拳脚兵器内外兼修，天下武功无一不通，可见所谓的黑刀主人也不见的就要练刀，不过小师弟你愿意练刀，师兄我很开心。” 这一次叶仙倒是有些纳闷儿了，主要是叶仙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自己二师兄这番话明显是话里有话。 自己师父叶亭在捡到了自己之前一共收了五个弟子，而自己则是继承了黑刀的关门弟子，只是叶亭最后一次游历江湖，在收官之时沾染上了天人大五衰，除了身边一直跟着的自己还有师父的三位老仆之外，这几个徒弟从未再见过，只是偶尔有书信传来，或者是天机门的探报会仔细的总结极为师兄师姐的情况报与自己师父。 因此叶仙只知道眼前的二师兄大概很厉害，而且是一位用刀的高手，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在江湖上到底有什么名好。 其实中年男子在江湖上还真没几个人认识，因为他长得太普通，也是因为见过他的人要么比他厉害，要么都死在了他的刀下。 “师父总说我学他的刀不得一分，只不过师父那种刀法哪是一般人学得来的？普天之下有谁有他老人家那番境界？一刀劈出去可裂昆仑，可开天门，可让仙人体魄受重创，那一刀平静的斩击恐怕天下无人敢硬接。” 叶仙插话到： “佛陀的大金刚或者是高振辉的不死不灭也不行？” 中年汉子摇了摇头： “佛家大金刚在师父眼里脆的宛如一张薄纸，至于高振辉，现在也不行，若是侥幸能够超凡入圣得了六百年来第一位的江湖武圣人，说不得能接上两三刀。” 叶仙内心震撼，他只知道自己师父的刀很厉害，却没想到仙人体魄在师父的刀面前都扛不住。 “至于你那养刀的说法，估计在师父那里应该是能得到一个三四分的评价，师父用刀本来就重势，你所谓的旁门左道实际上深的师父欢心，师父就喜欢那股子意境气势的武道说法，就像那在榜上一直压我一头的宋小儿，那花里胡哨的天刀本来被师父评价是一塌糊涂，可谁想到那小屁孩儿的最后一刀居然深的师父赞赏，给了五分的好评，那个什么天下除刀再无他物的刀法有什么好的，哪有我的快刀好用？你说是不是？小师弟。” 随着中年汉子缓缓絮叨，叶仙终于知道了汉子的身份。 天下第十——快刀项方。 第二十五章 江南麒麟院 快刀项方用刀之快为天下第一，哪怕是被认为是天下刀法魁首，一直稳压了他项方一头的天刀宋凤致也不得不承认，若论出刀之快自己比起项方还差了百年的道行。 不过项方不仅刀快，人也爽利，平生最讲究的便是不违背本心，因此江湖上对于项方的形容往往跟杀戮过重沾边儿。 就连项方自己都承认，若论杀戮人数，恐怕天下前十之中前几位加起来都没他自己一个人杀的多。 不过项方也从不在乎，毕竟其余的人有没有什么江湖高手的风范，有没有什么世外高人的架子，是别人的事，他项方管不着，但是他项方从来没觉得什么身为高手就要有风范，要碍着自己的宗师身份，做啥都畏手畏脚的。 项方的眼中，江湖总有不平事，人见不平事，便要出刀杀人，这才是项方的江湖。 中年汉子项方不光刀快人爽利，喝茶更是如此，叶仙坐下这短短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项方已经喝光了五大碗茶水了，况且他用的那个碗本来就是正常碗的两倍之多。 项方这般牛饮自然引来了倒茶水的小二的异样目光，倒不是因为怕项方喝光了摊上的茶水，主要是怕这位客人如此不计后果的牛饮，多半会有些伤身体。 所以每一次添茶之时，叶仙都能发现茶房的两根眉毛一次比一次纠结的紧，这让叶仙觉得有些好笑。 “二师兄，师父派你来到底所谓何事？” 叶仙的一碗茶也已经下去了一多半。 师兄弟相认也仅仅只是走一个熟悉的过场罢了。 黑刀一脉最大的规矩，就是师门之间宛如亲人。 因此哪怕这对年龄相差有些悬殊并且从未见过面的师兄弟二人如今相认起来倒也不会觉得尴尬陌生。 项方不说话只是一直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并且做着深思熟虑的状态，叶仙原本以为自己二师兄在跟自己打哑谜，但是转念一想才明白，师父说过二师兄心大的很，这一点倒是跟自己差不多，心大到即使是在死尸遍地的尸体之上也能睡得着觉。 所以多半是自己二师兄忘了师父都交代了什么，才会有这般反应。 叶仙眼珠子一转。 “二师兄，按照小师娘的嘱咐，接下来我该去的应该是绕过大夏的京城长安城，直接转头下江南，去那江南道找那麒麟院。” 叶仙提了个开头，项方才记起来。 “嗯，不错，江南麒麟院的枫家十四郎，也是师父当年做的最后四笔买卖的第二笔，江南道上少见的跟我们咱家门下的天机门谍子有所联系的江南道家族。” 叶仙嗯了一声。 江南道多望族。 大夏皇朝起势于辽东边关关外，是因为六百年前，原本的中原地区内政虚空，内乱丛生，旱九年涝九年的天灾引发了人祸，农民起义导致中原陆沉，关外的大夏皇室趁势以辽东铁骑镇定中原，并且吞并数国，完成中原地区的真正大一统。 而以北方做为龙兴之地，定居长安城的大夏皇室，却深知打天下用的是辽东铁骑，守天下却要重用士族，因此导致科举取士，高中的士子之中南方人士往往有十之七八，北方士子只能占据十之二三。 这倒不是因为大夏皇室瞧不起北方的士族，要知道大夏皇室以武定国，近百年来大大小小的征伐战役从未断过，庙堂之上文臣虽说是以南方门派占优，但是真正掌控权力的武将却是清一水的北方人，南北庙堂之争南方士子也只是赢了面子输了里子罢了。 不过读书人本来就重名节，所以哪怕是仅仅赢了面子倒也足够。 而且大夏皇帝也深知这一点，大夏皇室自从打下来长安皇城，雄踞整个中原以北至今已有三百年，这三百年来前后十余位皇帝一直厉兵秣马，缓缓蚕食中原所有地区，也是在近五十年才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南北大一统的局面，因此新帝登基至今的三十八年间也被称之为大夏盛世。 只是贪多嚼不烂，以北方做为根基的大夏皇室通吃了南北两地，这样大的一笔食物，光是消化就让大夏皇室无比头疼。 因此才会有了南方士子治理内政势头强劲的现象。 俗话说的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方士子并不是才疏学浅，只不过北方气势恢宏，养出来的士子自然也是恢弘大气，但是却不拘小节。 而南方水土多秀丽，景色也如小家碧玉一般，因此养出来的士子也多是君子如玉般性格温润，注重细节。 而如今吞并南北的大夏皇室，需要的就是在国家内政之上的小细节小地方缝缝补补，所以南方士子庙堂得势也是自然。 而南方士子之中成材最多的定数是江南道。 有这样一种说法，天下文章有一石，南北两方八二分开，南方八斗江南独占六斗。 江南历史出望族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六朝古都金陵城，苏杭二景天下闻名，历史因素导致这里文风盛行。 就连北方士子都不得不承认，天下读书人有谁不憧憬着江南道上的书卷香气？ 但是江南道重文并不轻武，尤其是在出了一个天下第三的风无忌还有天下第四更是大夏官场第一风流的高亭树之后，江南道的习武风气更加浓厚了。 这两位既是武道高手又有才子风流的江南人士，告诉了江湖原来武夫之中也有知书达理之人，原来习武也能习得天下风流。 只不过与其余地方略有不同的是，江南道上并未有什么山门林立的现象。 而是继承了江南道一贯的作风，武夫所立的并不是门派，而是书院。 在江南道上只有书院才有资格收弟子，而且也是经史子集与武道修为双管齐下，齐头并进的教育学生。 这就是江南道武夫的不同之处。 按照高振辉的点评就是多了很多酸腐之气。 而江南道上的第一家武书院便是这所谓的麒麟院了。 麒麟院以珍藏有一块稀世罕见的麒麟玉壁而闻名，江南道有名的士子多半是出自麒麟院，文可治国家大计，武能定国安邦，这便是麒麟院培养人才的唯一目的。 管理严格的麒麟院实际上由枫家、林家、柏家、沐家四大家组成。 这现如今管理麒麟院的四家之中，枫家的家主枫十四郎便是叶亭当年在江南道做下的一笔生意，也是一枚暗子，更是叶仙下一站要去收回利息的人。 只是快刀项方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自己面前，摆明了要做自己保镖的架势，估计这一趟赶赴江南怕是没那么太平了。 第二十六章 佛道两教 项方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刚刚相见没多久的小师弟，想起来师父传信之中交代的事情，没来由的有了几分笑意。 只不过笑意之中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成分，不过却也带着几分的怜悯。 “小师弟，以前我们这群师兄师姐们一直很羡慕你。”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无非就是继承了师父这把刀，不过这把刀在江湖人眼里或许值得去吹捧甚至为之疯狂，但是在咱家师门之中这些也都不算什么了，有没有什么所谓的一家之主的说法。” 项方拍了拍叶仙的肩膀。 “你要知道，我们这群师兄师姐心里都清楚，小师弟你未必有多受器重才继承了这把刀，但是你一定是师父最疼爱的那个。” “大抵是当父母对自己的子女都很喜欢，却总是忍不住对那个最小的孩子多几分容忍，谁让我进门晚呢。” 一直面带微笑十分随和的中年汉子却罕见的摇了摇头，也严肃了起来。 “并不是对于每一家来说，都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尤其是自家事自己人清楚，以前师兄我很羡慕你，因为羡慕你能继承那把我碰都不敢碰一下的黑刀，但是现如今回来再看你，还是觉得师父狠了一些。” 项方说话做事就跟他用刀一般直来直去，快人快语。 哪怕是在谈起师父叶亭的时候，尽管他很尊重自己的师父，却也不忌讳在小师弟叶仙面前点破叶亭的用心。 黑刀主人看似风光，但是那是因为历代的黑刀主人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他们在成为黑刀主人之前，就已经是这片天下最精彩的那一批人了。 而在他们佩刀行走天下之时，更是早早的就已经无敌于江湖，所以世人只知道黑刀主人神秘且风流，却不知道黑刀主人所承担的担子有多重。 大概黑刀传世六百年以来，只有叶仙是一个异类，翅膀都尚未长齐就要被逼着在江湖这张刀板之上滚一趟了。 这才是叶仙一直在意自己是不是最弱的黑刀主人的关键所在。 而且项方已经意识到叶仙暂时还没想明白的一件事。 黑刀一脉与这片江湖做生意，六百年来在江湖上也只是留下一个传说。 就像快刀项方他们师兄弟三人师妹两人在江湖上名声远播，但是却无一例外的选择隐藏了自己黑刀一脉的身份，其中的滋味就像是这茶汤一样。 虽然很淡，但是细细咂摸不难感觉的到。 说白了黑刀若是仅仅送江湖一份人情，仅仅是借钱出去而不要债的话，那么黑刀一脉便可以永远不入世，坐看江湖庙堂风起云涌，我自独坐钓鱼台上指点天下。 但是自叶仙开始，开始着手收利息的黑刀一脉怕是再也无法保持神秘了，叶仙的游历实际上便是黑刀真正入世的一个过程。 项方有些唏嘘，按照他直来直去的性格，总觉得一个及冠之年的小家伙，始终不应该担山这样大的一个担子，他那一对肩膀扛的应该挺难的吧。 叶仙自然还是不知道自己二师兄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开口问到： “这麒麟院的枫十四郎到底抱上谁家的大腿了？难道是大夏皇室？否则谁有这么粗的大腿让他有底气在咱家这门里阴阳怪气阳奉阴违的？高振辉的武帝城？” 叶仙想了想随即自己就否定掉。 “高振辉应该没有那么想不开吧？想当年咱家师父可是顶着天人五衰，仅用了一只手一刀就打的他不得不闭关三年，虽然师父也不好受吧，但是好歹那武帝应该是打心眼里怕师父了。” 项方笑了笑，用自己那粗壮的食指指了指茶棚外面的青天。 “天下无人有底气与我黑刀一脉叫板，可不见得天上没有啊。” 叶仙脸色严肃的说到。 “那枫家十四郎还有麒麟院有这个本事？天道犯得上看他们的面子逾越规矩派个谪仙人下来？” 项方摇了摇头，脸色不屑的说到。 “跳梁小丑罢了，天道都没正眼打量过麒麟院的那群卒子们，不过倒是有两条狗仗着主人嚣张气焰打算咬我们一口。” “密宗跟道门？” 叶仙转眼便知道项方言语所指。 项方点了点头。 “世人皆知大夏皇室公认天下有三教鼎立，佛门、道门跟儒家，这三家香火传承甚至比皇室都要稳当，只不过我平生向来不喜欢所谓的三教中人。” “儒家倒也还好，无论是本家以民为本为苍生谋天下的本家儒学还是近百年来才脱胎而出却一直跟儒家格格不入，崇尚文人当为帝王谋天下的法家，说到底所谋之处还在天下，还在人间，没有去做天道走狗这一点就比其余两教有骨气的多。” 项方叹了口气又瞬间提了一口气： “不过那群腐儒们总是喜欢用他们那酸腐之气对我们江湖指指点点的，尤其是那句狗屁不通的侠以武犯禁，行走江湖手上不染血那叫江湖？武夫的江湖只有生死哪有禁忌？” “至于剩下的佛门道教，道家又比佛门强了一些，毕竟有着盛世佛教乱世道的说法，苍生之乱之时，道人倒也还是愿意入红尘问苍生的。” “至于那看似信仰最多，满口仁义道德甚至以割肉喂鹰为教典的佛门，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啊，在人前都说做法事是为了超度苍生，度化灵魂送往极乐世界，可是极乐世界真的有极乐可言？这一脉所谓的极乐净土就在我们的脑袋顶上，天门一开处处是极乐净土，只有真正去了的人才知道被度化到那里的人只能做天道的傀儡，没有意识也没有情感可言，无欲无求自然是为极乐净土了。” 说是这里，叶仙发现项方身上那已经有了实质质感的杀气居然微微外泄，让距离相当最近的他，面容严肃。 不过项方这种失态也仅仅持续了一瞬，转眼微笑着对叶仙说到。 “不好意思小师弟，刚才没控制住，实在是对那些最擅长骗人的秃驴没什么好感。” 叶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然后点点头说了两句不打紧的。 “也是因为如此，佛门的佛陀才是在人间最忠实的的狗腿子，毕竟每年佛门超度而去的众生，这一股子气运何止千千万啊；这才是天道真正的进补之物啊。” 叶仙点了点头。 “以前总想不明白，那位在史书之上褒贬不一，但是却公认是有大智慧的千古一帝为何可以容忍天下诸子百家，甚至连不入流的方士都能忍，偏偏要在国境之内大肆灭佛，全国上下连个光头都不留，现在看来实属是有道理。” 第二十七章 南朝四百八十寺 自打叶仙与项方一同离开了莲息山庄山脚下的小茶棚之后，二人一路奔南走。 期间绕过了泰山武帝城，更绕过了天下首善寓意着长治久安的长安城。 一路奔着江南道上的金陵城而去。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自古以来，南方多寺庙僧侣，当然这跟江南道上的富足不无关系。 江南号称是鱼米之乡，又是水路运输的关键节点所在，丝绸盐铁漕运事务，是万万离不开江南道的运转的。 所以大夏王朝才有穷不过西北，富不过江南的说法。 而佛宗弟子不知道自哪一辈开始有了曲解佛门典籍的一个说法，那便是人要衣装佛靠金装。 因此江南道的富足也成为了这群不问苍生却问金的“假和尚”们驻足的沃土。 再加上江南道上林立的士子家族和富商家族；这些家族就像是一个个微型的皇室一般，都奢望着自己的家族能够万古流芳，至少也要是四世三公这种美名，因此江南道上的富家多信佛。 相信因果报应的江南道人士自然也就认头花钱为佛像塑造金身，更别提那源源不断的香火钱了。 天下佛门皆知，江南道上的和尚最好当嘞。 叶仙二人连夜赶路，走在通往六朝古都金陵城的官道之上。 而此时平安城内，叶仙自幼年起就一直在住着的那个院子之中，一身黑色华服坐在轮椅之上的叶亭，正在盯着头上的月亮，身旁站着那位生平只穿一身素白轻衫的天机门门主——西门百花。 西门百花不仅衣服素白，就连须发都已经一片雪白。 看起来年逾古稀的老人，对着因为天人五衰降临而行动不便的叶亭轻语说到。 “主子，小仙跟项方他们俩已经快到金陵城门了。” 轮椅之上的叶亭右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左手轻轻的敲着轮椅的竹子扶手。 “江南道上是天下佛门的大钱罐子，一直被认为是佛宗的禁脔，既是士子风气如此之重，却依然不见有如儒家或者法家的势力在江南成气候，一方面是因为那群秃驴小气的原因，另一方面则是佛教在江南道根深蒂固，一滴水都渗不进去。” 西门百花犹豫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主子，有句话老奴不知道该不该问。” 叶亭点了点头。 “说。” “既然明知道那麒麟院的枫十四郎已经铁了心的投诚佛教，又为何要让老奴亲自毁去了替小仙遮蔽气运的阵法？这样一来，佛门的那群秃驴不就轻而易举的可以找到小仙了？” 叶亭缓缓闭上双眼，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自己身前。 “黑刀要入世本来这就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如今我染上了天人五衰，在天道的眼里算是这天地之间最亮的一个灯笼之一，也算是替仙儿分担了一些压力，仙儿刚刚跻身化蛟境，需要更多的磨练才能成长，江南道那群秃驴们正好是最适合的人选。” 无论是天道还是道家佛宗，观人间众人所背负的气运就像是恶夜观烛光，正如叶亭所言，在天道眼中，江湖上的大宗师，仅仅能算是一点点萤火之光，而他叶亭就是天地之间最亮最大的那一个灯笼。 西门百花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 “可是主子，诸子百家中人不入江湖武评，佛教之中高手并不在江湖上显名，虽然有项方在，不过这样将小仙的行踪暴露在对方眼皮底下，老奴多少有点担心。” 闭着双眼养神的叶亭轻轻一笑，做为天下第一的黑刀主人，即使是染上了大罗金仙也要头疼的天人五衰，却也从未把佛宗放在眼里。 “南朝四百八十寺，看似佛韵鼎盛，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南朝的佛寺于佛法处最是浅薄，甚至不如道家气盛的北方地区，真正掌握高深佛法的人要么在密宗要么在少林，江南道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除了一个灵隐寺出了一个道济之外，江南道的佛宗几百年来出过一个直溜黄瓜没？道济这个家伙又是惫懒性子，肯定是不会去拦项方的，但是江南的那群秃驴最不讲究分寸，境界不占着优势，便在人数上找补回来，而且就像是狗皮膏药一般，一次又一次缠着你，直到你离开江南道为止，这正是如今我想要看到的，一次又一次的缠斗，一次强过一次的砥砺，是仙儿如今最适合的成长方式。” 西门百花听见自己主子这般说法，悬着的心也降了下来。 佛宗自西域而来，为了能在国土传教，甚至编造出来老子西出函谷关化佛的言论，不过仅仅百年就能在国土扎根，也可以看得出佛教确实有很大的本事，因此作为天机门门主的西门百花，对于佛教的忌惮甚至比之崇尚清净无为的国土本教道教更深几分。 可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就是自己家的主子，一个敢对着少林寺达摩院首座破口大骂，当着少林三十六院讲经首座面前大骂佛祖是秃驴，跟少林方丈大打出手，最后把人家一身修为废掉的人。 这样的叶亭，又怎会在意佛宗的小小算计？ …… 项方与叶仙二人骑着马走在通往金陵的官道之上，二人此时距离金陵城门已然不足十里。 金陵城灯火通明，尤其是城内的秦淮河畔是江南道士子贵族最喜欢的地方，夜夜笙歌秦淮河畔。 也正是因为如此，金陵是大夏王朝版图内唯一一个没有宵禁的城池。 快刀项方还是那般中年汉子的朴素打扮，这一次陪伴叶仙行走江湖，甚至连一把像样的刀都没带着，马背上挂着的仅仅是一把砍柴用的柴刀而已。 不过对于项方来说，一把柴刀就够用了。 马背上的那个包袱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包袱之中有五个人头，无一例外都是被项方轻飘飘一刀从他们身体上带下来的。 即使以叶仙小宗师境界的出色感知力，也无法看清自己二师兄，到底是如何出刀的，他现如今只能微微看清二师兄刀入鞘的那点点细微的瞬间。 第二十八章 铜人拦路 叶仙看了看项方马匹之上挂着的那个装着五个人头的锦布包袱。 那五个人头本来是叶亭给他的二十三人名单之中的五位，只不过项方越俎代庖的替他了解了这五个人的生命。 二师兄项方所言，如今已经是小宗师是叶仙，要想养刀，刀势能不露就尽量不要露。 刀的势就如同人的气势一般，初时最盛，再而衰三而竭。 在刀术之上已经是登峰造极的项方眼里，现如今想要让叶仙出刀，只有小宗师才配。 所以就自作主张替叶仙完成了一部分的任务。 “二师兄。” 叶仙放松了缰绳，缓缓放下了自己马匹的速度。 项方嗯了一声。 “以前老听师父说，金陵之美景不输于苏杭二州，今天遥遥相望才知道，灯火通明的金陵果然名不虚传。” 项方笑了笑，他知道叶仙从小在平安县城生活，出门的次数寥寥可数，因此见到可以称之为南京的金陵城，有些感慨也是应该的。 “三十国鼎立之时，南方朝代只有定都金陵城的国家才能算作是雄踞南方，南北相对，北京长安，南京金陵，因此有着这般恢弘气象，倒也算是正常。” 叶仙点了点头。 “只是可惜这一次绕过了长安城，没机会去一睹这所谓的天下首善的城池的气象。” 项方说到： “长安城有什么可看的，我倒是觉得最可惜的是没机会带你去看看一看中岳泰山之上的武帝城。” 叶仙微笑，其实他对武帝城倒真的没有什么兴趣。 只是他记得，自己离开万花小筑的时候，有个喜欢唠唠叨叨的江湖小白，跟自己说过一句，有机会的话她要去武帝城看一看。 就在叶仙想着别的事情的时候，突然发觉原本一直领先自己半个身位的项方的马匹突然停了下来。 叶仙抬头望去，发现项方的右手已经握住了那一把还在皮袋子之中的柴刀。 江湖上有资格让天下第十快刀项方握紧手中刀的人，会有多少呢？ “二师兄？” 叶仙轻声问道，然**紧了自己手中的黑刀。 项方头也不回，不过虽然看似如临大敌，实际上外紧而内送，项方并不太头疼那趁着夜色打算趁火打劫，将他们师兄弟二人阻隔在江南道境外的一群和尚。 望着在朦胧夜色之中，突然出现而又堂而皇之堵在了金陵城外官道之上的那一行人。 一行人当中无一例外穿着灰色的僧袍，顶着一颗在朦胧月色之下都显得格外瓦亮的大光头。 除了领头的大和尚一步当先之外，剩下的十八位小光头在大和尚身后排成一排。 不同于寻常僧人的宝相**，慈眉善目，这以大和尚为首的共计十九位僧人，一个个宛如金刚怒目，不仅仅不是菩萨版慈祥模样，反而眉宇之间总是透露着几分凶狠的意味。 一步当先宛如金刚怒目一脸横煞之气的大和尚右手横在胸前，对着项方二人大声喝道： “南少林闻觉，恭请黑刀主人退出金陵道，绕道而行！” 闻觉大师声若洪钟，这句话更是以佛门狮子吼绝技断喝而成，配合闻觉大师四十多年那已然臻至化境的大成佛家内力，看似声音并不大，就连这安静的金陵官道之上都没引起什么太大的骚动。 不过这声音到了叶仙的耳边却是有如平地一声雷，在叶仙耳边炸裂。 叶仙赶忙以内力护住自己的心脉不至于因为这个大和尚算计而导致灵台失守。 不过这位南少林中辈分最高的闻字辈的大师，四十年的内力着实不俗，哪怕有莲生心法做搭配，内力修行事半功倍的杜公傅，二十年来修行得来的莲息内力也无法完全抵消掉这大和尚的内力在叶仙耳边引发的震动。 叶仙的耳朵之中已经缓缓有血流出，项方没有握刀的左手，缓缓拍了一下叶仙的身体，帮叶仙卸掉了那闻觉和尚的内力。 项方盯着闻觉目不转睛，握着柴刀的右手右紧了几分，缓缓地跟叶仙解释道： “单纯的三教中人并不如天下宗师武评，是因为三教中人的修为进展与我们江湖武夫不同，他们有点类似于咱家小师娘。境界奇高，但是因为因果报应循环的原因，与人动起手来又束手束脚，所以入武评榜单多有不便，会吃亏一些，就比如眼前这个不修善果却跟我一样杀戮过重的大光头，要是入选武评的话，恐怕还要排在咱家小师娘的身后，在天下前二十的门槛内外晃悠，但是这个家伙的境界却是实打实的化龙真境，比师兄我还要高上一个台阶。” 项方抬起握着刀的右手指了闻觉和尚身后的那十八位身穿灰色僧袍，个个面容凶悍的年轻僧人，对着叶仙解释到。 “南少林有三十六房，三十六房每一房中便有一种绝技，而那十八个手持着棍棒的小秃驴们，应该就是传说中由南少林三十六房打磨出来的十八铜人，而这个领头的老秃驴就是南少林戒律院首座，也是南少林三十六房总教头，近三百年来南少林当中唯一一个精通三十六绝技的家伙。” 项方柴刀前指，这看似普通的动作，实际上让一步当先站在了十八铜人面前的闻觉和尚压力倍增。 快刀项方的刀天下第一的快，自然也是天下第一的锋利，柴刀未出鞘但是刀气早已悄然而至。 项方只是一个轻轻抬手的动作，闻觉手中的那一串乌木佛珠顷刻之间便碎裂成了粉末，就连闻觉的灰色僧袍肩部都出现了一个被割裂而成的开口。 项方的霸道就是如此，对方既然示威在前，那项方的刀就没有不还回去的道理。 叶仙没想到，南少林三十六房居然如此明目张胆与黑刀一脉撕破了脸皮。 自古以来，江南道虽然被佛教视为禁脔，但是对于道教跟儒家却也没有当面撕破过脸皮。 无论是如今灵隐寺佛道兼容的的道济禅师，还是江南道上的儒家巨儒王阳明，佛教都能容忍。 最过分的也都是暗中下绊子，如今到了黑刀一脉居然连金陵城都进不去，这无疑是在打黑刀一脉的脸。 这一点让天下第十的项方很不爽。 只是闻觉和尚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阻拦二人进金陵。 “南宗佛教以礼待人，先礼后兵，在金刚拦路之前，贫僧自然要让黑刀主人先问道于十八铜人，这才是我们南少林的待客之道！” 佛教待恶客，在金刚怒目之前，自然会有铜人拦路！ 第二十九章 不动明王法身 项方不去管老僧闻觉口中那威胁意味十足的话语，只是回头跟叶仙说到。 “牵头的这个老秃驴估计是被派来到我刀下送死的人，只不过师兄有件事要提前跟你讲，你师兄我号称是天下第一的快刀，要论砍人的本事天下没人比我更厉害了，不过眼前这个大和尚，三十六房绝技合一，是罕见的佛家达到肉身金刚不破的金身罗汉，恐怕师兄的刀要砍他也要耗费一段时间，再加上此地有佛像香火之力可以借用，要砍死这个老秃驴就是难上加难，所以你可要想好了，对面那一群小秃驴虽然看起来好收拾，说起来就跟领头的老乌龟一样，就是一群扛打的小乌龟。” 项方顿了顿，拿出罕见的认真表情对着叶仙说到。 “不过这是十八只小乌龟，看起来只有十品武夫的体魄，只不过经过南少林三十六房打磨过的他们，体魄之强健怕是可以追得上你这个实打实的化蛟境小宗师了，而且十八铜人阵的加持之下，可以做到让这十八人的动作身手环环相扣，频率步调如出一辙，即使是你有着那一朵莲在你气海之中加持，恐怕应付起来也会极为吃力，而不出意外的话我要劈死那只老乌龟最快也要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所以你要保证这一炷香时间内，不能被死在那十八铜人的拳脚棍棒之下。” 叶仙提起手中的黑刀。 “放心吧二师兄。” 项方并没有瞬间出刀，虽然他的气机还是锁定在了打头的那一位闻觉和尚的身上，压制着老僧人不敢轻举妄动。 “你可想好了，小师弟你这条命比起眼前十九个秃驴的明要珍贵的多，若是不行的话，别硬撑，暂且绕过江南道也可以，你要是死了估计师父会把我也打个半死的。” 叶仙笑着对项方说到： “几个小秃驴也配？二师兄，要知道老天当年都没收了我这条命，几个小秃驴凭什么就能让我转头就走？没这个说法的。” 项方点头笑呵呵的说到： “也是，这狗屁的江南佛国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们黑刀一脉的人，黑刀此行入世入江湖，总有一天会让你江南佛国，南朝四百八十寺，处处血流成河。” 项方本身戾气就重，要不是因为担心叶仙的安全，早就挥刀砍过去了。 此时更是早已忍不住。 话音未到人已先至，人至之处便是刀到之处。 站在原地闻觉大和尚，在项方说话之时就已经向前踏出一步。 外人看不出项方如何抽刀出刀，但是修炼有佛门六眼神通的闻觉和尚却不一样。 虽然他还是看不清项方是如何出刀的，但是他却看得清项方抽刀的动作了。 所以闻觉向前一步，双手合十与胸前，起手便是佛门的不动金刚式。 闻觉看似普通的一步，实际上是以自己整个身体作为一座高山挡住了项方柴刀的去势。 项方手中那极为普通的柴刀轻轻的看在老和尚的右肩之上。 蹭蹭蹭。 一阵金铁相交的声音响起，项方的柴刀与闻觉的右肩接触之后，在黑夜之中擦出了一连串的火花。 天下第一快刀项方的刀在接触闻觉和尚右肩的第一瞬间就以一百零八种不同的角度挽出来了一百零八种不同的刀花。 可是之前仅仅是刀气就可以让闻觉和尚吃上小亏的项方此时居然连和尚右肩的衣服都斩不破。 老僧双手合十缓缓落座于地面上。 随着老僧的动作，闻觉身后出现了一尊宝相**满目慈悲的地不动明王的法身。 不动明王金身不破便是方寸人间不破 不动明王身后便是人间净土，万法不侵。 不动明王出现之后，闻觉和尚就陷入了如同石化一般的入定状态。 反而是和尚身后的不动明王法身开始活动起来，高足有三丈的不动明王法身，手持着金色宝杵如同天罚一般从天而降，对着项方狠狠砸了下来。 项方毫不在意这尊在常人眼里就如同是天神下凡一般的明王法相，右手的柴刀轻轻向上一挑，将不动明王手中的宝杵弹飞出去。 不动明王乃是佛宗飞升西方佛界的诸多佛之中唯一一个修行不动禅的人。 正如眼前的闻觉和尚一般，不动禅修行到极致那便是如我不动则天下不动。 天下佛首为何偏偏派遣闻觉和尚这位三十六房总教头来阻拦叶仙？ 南方佛教比闻觉本事大，比闻觉境界高的也能数出一只手还要多，但是闻觉却偏偏是最合适的那一个人。 天下无敌也好，三教之中的修士也罢，实际上只修炼一口气。 也就是丹田之中化作蛟龙的那一口气。 而不动禅的可怕之处就在能锁住对方的气。 就像是快刀项方仅仅是刀尖前置，甚至不需要转头看对方的动作就能压制住闻觉不敢妄动分毫，就是因为那一刻的项方的气锁定了闻觉，闻觉只要一动那么一定要面对的是天下第一的快刀。 而此时闻觉祭出不动明王法身相当于反客为主，将项方的气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二者如出一辙但是又略有不同。 项方锁定闻觉，闻觉不敢动是因为忘动一下便是生死相隔，而是闻觉锁定项方却只能让项方在砍破闻觉的不动明王法身之前无暇他顾罢了。 不动明王，我不动，你也不能动，我能动，但是如果我不想让你动，那你也不能动。 不动明王看似霸道，但是那是在面对打不破他金身的人的时候。 就像武帝高振辉，生平与人搏杀最喜欢紧身争锋，就算是一拳换一拳，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不痛不痒，对方却要付出性命。 但是高振辉却从不敢接叶亭的黑刀，这就是如此。 闻觉的不动明王法身此时就是这般情况。 闻觉内心是有苦说不出。 作为南少林三十六房总教头的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不动明王法身甚至比起中原佛首的佛定神僧的金刚不坏更加坚固，仅次于号称不死不灭的高振辉。 因此闻觉哪怕是在见到了天下第十的快刀项方却也没有任何退步的想法，他觉得以自己的不动明王金身足以扛得住这天下最快的刀。 不过刀砍在自己身上，闻觉才知道。 自己的不动明王法身第一次被项方的快刀砍在身上的时候，就差一点被对方一刀溃散。 闻觉和尚不得已挤出两滴心头血，并且以金陵鸡鸣寺内的香火之力加持，才堪堪接下来项方那毫无招式可言的一刀。 也是靠着鸡鸣寺香火之力的加持才维持住了自己身后的不动明王法身，不至于出现摇摇欲坠的溃散现象。 第三十章 十八铜人阵 随着闻觉老僧端坐在官道之上，他身后的十八个身穿着藏青色下等僧袍的南少林铜人和尚也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十八铜人自小一起在南少林三十六房中打磨，养成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默契程度。 少林寺的十八铜人之所以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源于这样超乎常人想象的默契程度。 一人知则十八人知，一人动则十八人动，彼此之间的动作配合浑然天成，绝对不快上一分或者慢上一毫。 十八铜人一闪身，将叶仙环围了起来。 十八铜人阵虽然说是阵法，但是是阵也不是阵。 与普通的阵法不同的是，十八铜人阵讲究的是人与人之间的配合，而不是普通阵法中所谓的奇门局的组成。 不过因为十八铜人心心相印的缘故，十八人阵的威力也会放大数倍。 甚至曾经出现过十八铜人大破百位江湖高手的传说。 叶仙被十八铜人包围住。 几乎是一瞬间，十八股气息同时锁定叶仙，让叶仙压力倍增。 不过对方人数虽然多，但是境界却不高。 南少林三十六房以外家横练功夫为主，尤其是少林寺十八铜人。 十八铜人本身不修内功，只修肉身，虽然肉身刚猛无比，而且肉身修炼起来更容易一些，仅仅是靠着水磨功夫一点点打磨，苦修十年就能练出一个外家功夫中的铁布衫大成。 但是这终究不是一个长久的法子，不修炼内功气息的人，终究是无法以武入道的。 只修炼外家功夫的话，最终也只能止步于十品。 叶仙右手提着那把被白布包裹着的黑刀，拖刀于地上，紧闭着双目，屏气凝神。 敌不动我不动。 叶仙很清楚，哪怕是以自己如今这还不算完全踏实了的小宗师境界，对阵南少林三十六房打磨而出的十八铜人，仅仅在体魄之上自己也不占一点便宜。 贸然出击吃亏的可能会是自己。 南少林的十八铜人也是按兵不动，围着叶仙像是轮盘一般转了起来。 叶仙对阵十八铜人唯一的优势在于他的境界。 叶仙此时的境界是远高于十八铜人的。 三教中的修士境界很看重悟性，因此诸子百家中有很多境界很高但是杀力却相对薄弱的江湖人物。 就像是万花共主的顾惜花。 对于佛教来说，所谓的顿悟便是一样的道理。 佛门的境界只要顿悟，便可一日千里，立地成佛。 但是十八铜人本身修炼的就只有肉身而无佛法，因此叶仙的境界远超他们。 尤其是在有完整一朵莲的莲息内力的加持之下，叶仙的换气要比十八铜人强上许多。 说到底这就是修外不修内的弊端所在。 肉身足够强悍，但是气力却不够绵长。 突然十八铜人之中有一个人动了，手中的长棍对着叶仙的脑袋砸下，势大力沉。 十八铜人心心相印，一人动则十八人皆动。 转眼间十八根木棍在叶仙的头顶编织成了一个兜网。 叶仙就像是一只因为贪食而被困在了陷阱之中的麻雀一般，面对着从天而降的大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十八根棍子前端组成了一个密集的网，但是后端却牢牢掌控在了十八铜人的手中，封死了叶仙的出逃方向。 天地尚且只有十方，而十八铜人棍网却是十八方。 不过好在叶仙从未有过想要逃的想法。 这一路上相方与他讲了许多用刀的心得。 不过即使项方未曾与他讲过出刀之快到底优势在哪里，叶仙也琢磨出来了其中的几分滋味。 右手挥刀上翻，刀身上提之时，原本缠在黑刀刀身之上的白布抖在了半空中。 白布在空中飘扬。 在莲息山庄吸足了赤霄雷的黑刀第一次在江湖之上显露。 叶仙黑刀上挑正好接触到的是十八铜人棍网的中心之处。 十八根棍子的重叠之处迎接到了叶仙上挑的黑刀。 原本应该是针尖儿对麦芒之势，但是奇怪的是偏偏只有一声宛如泉水滴落的叮咚声响。 不过声音小但声势可不小。 叶仙的黑刀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挑；却让手持着棍棒的十八铜人压力倍增。 就在接触的那一刻，叶仙的黑刀刀尖之上凝聚出一股刀芒，刀芒好似一朵绽开了的粉色的莲花。 莲花于棍棒接触，转瞬之间，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道从棍棒的前头像是水流一般被接引到了棍棒的尾端，也就是十八铜人紧握于手中的那一端。 十八铜人在那一瞬间，同时感觉到了一股十分深重的冲击力，这股力量顺着棍棒直传而来，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们握着棍棒的虎口感到一股灼热的感觉。 那种灼热感即使是以他们的横练功夫都会觉得一时间难以接受，手中的棍棒摇摇晃晃的差一点脱手而出。 与人对敌之时，如果连手里的武器都握不住，那又如何与人争锋呢？ 不过十八铜人自南少林三十六房的刀山火海之中出来，除了修炼出一身的外家功夫之外，也练就了波澜不惊的坚定心智。 哪怕棍棒在叶仙的轻轻一磕之下，产生的异动让他们一时间握不住自己手中的棍棒。 但是心智坚定的十八铜人还是在棍棒脱手而出的同时，紧了紧自己的手心，将木棍再一次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不过叶仙这一刀并不简单。 他跟项方接触这几天，从这位天下第一快刀的二师兄身上所获良多。 尤其是叶仙刚才施展的这一手拔刀术，更是项方刀术的不传之秘。 这一刀不仅传承了项方刀法精髓的快字，更融合了叶仙自己刀术养成的势在其中。 这一刀拔刀术。 从叶仙的腿部开始发力，腿、腰、背、肩、腕五点同时发力，一气呵成，才造就出这惊艳的一刀。 这一刀可以说是叶仙此时全力以赴的一刀也不为过。 快刀项方与排名在自己前一位的天刀宋凤致每隔一年便要约着比一次刀术，项方虽然在刀法之上略弱于对方，但是就是靠着这一手拔刀术往往能让项方占据先机，让原本必败之局被生生拖成了平局。 而叶仙这刀更是结合了自己身怀的莲息内力。 刀尖儿之上所绽放的那一朵莲便是叶仙体内杜公傅修炼二十年的莲息内力外放所化而成。 第三十一章 刀斩十八铜人（一） 叶仙一刀分开了十八铜人。 十八铜人退回原来的位置，将原本包围着叶仙的圈子慢慢扩散到了原来的范围，十八铜人也退回到了原地。 十八位铜人第一时间都是紧了紧自己手中的棍子。 毕竟叶仙刚才的一刀，力道之盛让人心惊。 即使是他们那从小打造而成的罗汉肉身也觉得手掌有些微微**。 十八铜人几乎是同时按住了自己的右手，叶仙那一刀的余威以一种极为的特殊的方式残留在他们的棍子之上。 不过十八铜人几乎在一瞬间，目光同时被叶仙吸引。 或者说被他手中的黑刀所吸引。 那一把黑刀拥有着传奇的背景，但是却普普通通，就像是一块黑铁一般。 只不过此时叶仙手里的黑刀，刀起之时便有赤色雷电在刀身之上密密麻麻的闪烁。 这是在黑刀吸满赤霄雷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叶仙高举着黑刀，紧闭着双眼。 赤霄雷在天空激起一道道红色的光束，映衬着叶仙犹如一尊天神降世。 十八铜人望着叶仙手里的黑刀，第一次对那把刀有了一种恐惧的感觉。 十八铜人自认为身体佛家罗汉金身，寻常刀剑已经无法伤起根本。 即使叶仙是小宗师也是一样。 小宗师的气力到底是有限，十八铜人靠着自己一身万法不破的金身自然可以做到耗死叶仙。 三教中人不修气力，看起来有着境界高但是战力低的这种问题，但是实际上因为不用换气力，导致三教中人的体魄会更加的强壮，战力更加长久。 因此哪怕在叶仙前往江南道之前，道家天喻院的大修士就以性命为代价算到了叶仙此时小宗师境的境界，但是十八铜人还是有自信可以耗死叶仙，其根源的自信就是叶仙要换气，而十八铜人的金身体魄可是自造就而成的那一日起就一劳永逸了。 不过三教中人于证长生而言是得天独厚的，但是却也有怕的东西。 仙人之体被称之为无垢之体，可是无垢之体一旦不再无垢，那么便是与寻常人无异的普通身板。 十八铜人的罗汉金身也是同理。 金身不灭却也有害怕的东西。 沾染了赤霄雷的黑刀，就像是在十八铜人的心上蒙上了一层黑色的轻纱。 叶仙出刀很快，那么出刀之后的动作就绝对不会更慢。 叶仙双脚轻踏，手中的黑刀顺势在自己身前画了一个半圆。 正面叶仙的那九位十八铜人第一时间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刀风扑面而来。 即使以他们的罗汉金身也觉得刀风其中所包含的锋利意味。 九人同心协力，横棍于自己身前。 九人身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九座金黄色的大钟。 大钟气势恢宏，就如同寺庙之中提醒和尚们做早课的报时大钟一般。 世人只知道江湖上硬桥硬马的横练功夫以金钟罩铁布衫为主，但是却不知道佛门的金钟罩更有着一番额外的风景。 刀风所过，佛门金钟罩展开，凌厉的刀风一举摧毁了那九座比人还要高大的金黄大钟，一声声撞击声响彻云霄，方圆二里地内都可以听到那一声声带着独有的佛家韵味的钟响之声。 金钟虽破，但是余威犹在，他人只知道金钟罩是防守技，却不知道钟破之时也是一门杀技。 金钟破碎之后的九道声波，一道接着一道，一环套着一环，环环相扣从中心开始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宛如平静如镜的水面突然降下一滴水滴，打破了这般平静，且让水波一点点向外扩散开来。 刀风可以轻易的破掉金钟，尚且犹有余力前行，即便是速度比之之前也是不减分毫。 但是就算是叶仙以小宗师境界一口气全力而出的刀风，在面对九位铜人以金钟罩破碎为代价而产生的声波面前也难以抵挡。 物有不平便要发声，人有不平便要对天地诉真情。 世上最令人心悸的声音，莫过于人死之前，仰天长啸的不甘。 人死如此，物灭也是如此。 因此金钟罩破灭换来的不是金钟罩之中九位铜人的血溅当场。 而是以自己的破碎发出了这世间代表不平的那一道道声波。 九道声波足以震慑天地。 即使是叶仙的刀风，在接触这九道合一的声波之时，也犹如春寒料峭之时的一层薄冰，轻轻碎裂。 而与此同时那九道已然合而为一的声波还在这条官道之上回荡着。 不平之声未得纵情放声，吐尽心中不快，又怎能在天地间消融？ 更何况这九位铜人，为此付出的代价是那样之大。 在金钟破碎之后，九位铜人虽然还维持着横棍于身前的姿势，但是都不约而同的脸色惨败，如同金纸一般。 这在三教修士之中，尤其是佛家的修士之中并不常见。 脸色如金纸，说明是内息受损。 这对于只修体魄而不修气力，境界高低只在于奥义领悟的佛教之中，很少见。 只不过十八铜人的罗汉金身，自小修成，其关键根源就是他们身前凝实的金钟。 对于十八铜人这种佛教异类来说，他们十八人境界很低，因为对于佛法没有悟性。 但是他们的佛法又很纯粹，生平修行只在金身。 只要金身不灭，便是大道可期。 而他们以性命相修的金钟，就如同他们的本命物一般。 刚才金钟的悄然破碎，便是意味着与金钟息息相关的九位铜人的金身也收到了损伤。 不过这也是九位铜人的无奈之举。 原本以为，叶仙的刀再霸道也无法拿他们的罗汉金身体魄怎样。 十八铜人自小生活在一起，因此性命也是同修而成。 尤其是在十八铜人阵当中，十八铜人的命就像是被一根绳子紧紧拴在了一起一般，一人承伤则由十八人分担，这是他们通过本身气息互相分担伤害的一种方式。 不过叶仙的那一刀却让他们十八人共同承担伤害这一捷径被生生破坏掉了。 沾染了赤霄雷的黑刀所劈砍而出的那一刀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刀了。 因为有赤霄雷的存在。 这一刀可以将十八铜人原本链接在一起的十八股气息，完全斩断。 而且不是抽丝剥茧的抽离开来，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刀两断。 因此才会有九铜人面临叶仙的刀风，而其余九铜人却慢了一步的现象。 因为叶仙一刀两断了十八人的气息，将十八人合成一股的气息分成了九九两份。 因此十八铜人原本十八人一体的动作也被拆开而来。 叶仙一刀破了铜人阵。 第三十二章 刀斩十八铜人（二） 铜人阵被破，正面面对叶仙刀风的那九位铜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面临了一个既危险而又十分尴尬的局面。 叶仙黑刀之上因为缠绕赤霄雷而闪烁着的赤红色弧光，让他们十分忌惮被这样一刀斩到身上，因为他们知道叶仙的刀是有资格一刀斩破他们的罗汉金身的无垢体魄。 但是双方交战，气息被叶仙锁定了的他们是无法做到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之中躲避叶仙这一刀的。 因此这九位铜人也算是当机立断，以本命金钟破碎为代价，勉强的击溃叶仙全力一击的刀风。 并且以金钟破碎之时的余威配合上金钟彼此之间的莫名默契，使出了这样一招威力远在他们意料之外的音波攻势。 不过与此同时，本命金钟的破碎，也意味着他们不仅仅要面临着罗汉金身碎裂，跌落佛门独有的阿罗汉境，而且本就修力不修心的他们，如果不遇见什么奇遇的话，基本是终生无望再复境了，更别说像是闻觉那般更进一步。 这九位铜人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以这般近乎惨烈的方式换来了现如今的局面。 不过九位铜人的以性命相搏却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叶仙拔刀术一刀斩出的同时，虽然这一刀十分惊艳，但是却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生死局面。 于前方而言，九位铜人本命金钟破碎而成的声波在不远处悠悠回荡。 于后方而言，在叶仙拔刀而出的同时，虽然叶仙一刀斩断了十八铜人彼此之间的连接，破了十八铜人阵，但是在叶仙背后的九位铜人也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最为紧要的是，叶仙犹如陷入阵营的将士，背后的位置极为紧要。 而偏偏叶仙背后站着的不是什么可以信赖的自家兄弟，而是蛰伏起来的九条毒蛇，如今叶仙要正面声波的同时，身后的九位铜人立马暴起发难。 九位铜人高举着手中的硬木长棍，九个人从九个不同的方向同时飞身而起，暴起发难。 虽然九人方向不同，但是高举着的硬木长棍却不约而同的锁定了同一个位置，也就是叶仙的后心。 后心距离心脏其实位置要比很多人想象之中的要更近许多。 要是江湖上精通飞石打穴的暗器大家，便会知道，人后背之上最大的一处关键穴窍便是后心位置的死穴。 这也是人身上唯一一个真正的死穴。 莫说是江湖上修炼真气的江湖人士，哪怕是寻常的力气大一点的庄稼汉子，只要找准穴位，也一样足以一击至人于死地。 前后两路都是危机四伏，只不过对于叶仙来说，足以用来反应的时间，只有短短数秒钟。 他一刀劈出之后，整个人身体就随着那一刀的刀风前行，实则是为了拉开身后的距离，让背后那九根如同毒蟒毒牙一般阴狠老辣的棍子不至于瞬间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叶仙咬着牙，挥刀继续向前。 对于叶仙此时的境地来讲，这就跟拼命无二了。 内练一口气。 所有修行的武夫，练的就是这一口气。 这口气有长有短，但是终有穷尽的时候。 叶仙此时就到了那口气走向穷尽的时候。 项方教他的拔刀术本来就是要一气呵成。 拔刀的过程之中，不能断气更不能换气，所以才会有那般惊艳的威力。 而叶仙在拔刀出鞘，刀风卷官道之时，为了防备着自己身后的偷袭，几乎是第一时间凭借着本能对于危险的预判，选择了飞身前掠，紧追着刀风而去，想要在刀风莅临之后，一举打破面前的僵局。 在叶仙原本的预料之中。 刀风所过之处，他面前的九位铜人不得不被逼着向后退让，远遁而去，待到刀风在前行的过程中，慢慢的气势消退，才是他们最好的阻挡时间。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对方后撤，而叶仙前行之时，叶仙是有时间可以换一口气的。 之时叶仙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霸道，甚至霸道到了让叶仙怀疑他们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的地步，竟然选择了以本命金钟破碎为代价的硬刚。 这是叶仙未曾想到的。 叶仙在心里暗自苦笑的同时也不免腹诽到： 难道佛教的苦行僧人都是这般不讲道理又没什么脑子的人物？ 叶仙苦笑自然是知道自己如今的尴尬境地。 既然那一刀气势神意威力都是十足的全力一刀都无法逼迫对方后退，那么很明显叶仙想要从对方的包围之中逃脱已然是不可能了。 如今的情况下，自己背后随时会有九根足以要命的棍棒落下，这才是如今的燃眉之急。 所以叶仙咬着牙，在自己气力衰竭之时，又强行提了一口气，让原本应该因为气力衰竭而降下来速度的自己，保持着继续前冲的姿态。 叶仙强行提上来的这口气，虽然绵长不足，但是因为是激发潜能而出的这一口气，反而爆发力远超之前。 让叶仙原本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叶仙突然的加速前冲，不仅仅让身后九个以为叶仙必死的铜人们一惊，同时也让叶仙自己的去势更强上了几分。 叶仙强行压下了体内因为强行提气而产生的内伤。 将所有的心神全都系在自己手中的黑刀之上。 出手的刀就像是一支离弦箭一般。 叶仙出手御刀之后，已然是再无气力支撑下去继续控制手里的刀，只能咬紧牙关，然后被自己手里的黑刀带着向前推进。 不过叶仙虽无气力再次支撑控制黑刀的运行。 但是这一刀却不普通。 黑刀刀身带着叶仙以一种极为不讲理的势头撞向了那个金色的声波之上。 黑刀撞击在九位铜人身前的黄金色光波之上。 这一撞并不像双方原本所想的那般惊心动魄或者说是波澜壮阔。 这一撞反而显得极为平静。 平静的甚至连一点点撞击声都听不到。 那金黄色的声波就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一般，波澜不惊，缓缓地从湖心向外荡漾。 而当黑刀撞击上去的时候，就像是往那一片湖水当中丢了一块小石头，随着黑刀的介入，湖水再一次起了一点点波澜。 还是如原来那般，从湖心之处再一次荡起了一层层波纹，向外扩散而去。 只不过随着波纹的扩散，金色的声波也如同瓷器一般一点点的碎裂。 声波碎裂之后，这片官道之上还是如往常一般安静。 只是随着声波的消失，叶仙的黑刀刀尖之上突然激荡起一层浓烈的罡风。 一个金黄色的光点开始急速收缩到了刀尖之上。 在缩小到了肉眼已经看不清的时候，突然光芒大盛。 强烈的冲击以叶仙的刀尖为中心四散开来。 第三十三章 刀斩十八铜人（三） 刺眼的金色光芒在官道之上爆涨，涨至巅峰便犹如江河倒灌一般，瞬间消失。 不远处那灯火通明的金陵不夜城，城头上的值夜将士，发现官道之上一点金光亮如白昼，紧接着就悄然消散。 那一位身披玄黑色轻甲的值夜将士，揉了揉自己眼睛，用十分地道的金陵话说到： “这呵漆嘛乌的，哪有什么光得啦？估计是太困咯。” …… 金光消散，但是余波未定。 两股力量对冲而产生的震荡，让这官道之上尘土飞扬。 叶仙这一刀搞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大。 大到就连一旁在专心砍不动明王法相的项方都被其所吸引，原本一气呵成不曾断掉节奏的刀也因此而微微停滞了两息左右的时间。 第一息停滞的项方内心中有点少见的担忧，第二次停息，项方的眼中多了许多笑意，心意舒畅，手中的刀就更快了。 那坐在官道之上入定的老僧闻觉，几乎是瞬间就变得脸色铁青了下来。 虽然他此时的佛门大金刚境对应着武夫境界来说，已经是入江境了，而且南少林三十六房打造出来的闻觉，体魄甚至可以媲美龙门境当中未曾跨过那条线的大修士。 只是这般坚硬的体魄，而且又是闻觉以本命不动明王法身施展出来的不破大神通，此时居然在项方的刀下支撑的如此艰难，这让闻觉不得不开始紧张起来。 “原来项施主到底还是说谎了，这般凌厉的刀势，这般深厚的内力，老僧哪怕是借着鸡鸣寺内的香火之力，也很难撑得住一柱香的时间。” 闻觉紧闭着双眼，微微苦笑的说到。 南朝号称四百八四十，寺庙众多，看起来香火很旺，但是这只是因为寺庙众多而香火旺盛，实际上分到各处寺庙的已经是寥寥无几，远远比不得西域佛门圣地得自虔诚信众那般香火的凝实。 况且南朝不比西域布达拉宫，更比不上嵩山少林寺。 没有一个能够被佛门公认的佛首禅寺，仅有的一个还算是能够被称之为佛门大功德之地的也就一座在南海的观音菩萨的道场。 所以闻觉哪怕有着一座鸡鸣寺的香火支撑，面对项方的刀仍是微微吃力。 天机阁出天下宗师谱的时候，曾经将天下前十的谱图单独列了一份。 天机阁阁主西门百花曾经有言，天下前十任何一人，都可以一人战一城。 项方此时更是用事实证明了，西门百花所言非虚。 项方那张十分朴素的脸上，仍然是平静的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只是手中的刀，越来越快。 世人只知道项方出刀很快，却不知道，项方的刀会越来越快。 …… 黄沙散尽，叶仙手拄着黑刀单膝跪在黄土官道之上。 左手捂着嘴，指间的缝隙之中有着黑色的鲜血渗出。 这一刀叶仙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刻的强行提气，几乎是在那一息的瞬间，叶仙的五脏六腑就如同烈火灼烧一般。 强行提起来的气，让五脏六腑几乎是同时处在一种高压力的压迫之下。 更何况他在强行提气之后，又憋着那一口气前行数十米的距离。 让本来就受了伤的内脏，伤势更重了。 伤上加伤，尤其是叶仙仍然是强行压下伤势，那一口运气之时未曾吐出的鲜血算是要了命的祸根苗啊。 强压伤势让叶仙这一口原本应该是鲜艳大红的鲜血变成了漆黑如墨的黑血。 伤势轻重高下立判。 不过叶仙此时内心却来不及心疼自己的伤痛，反而有些开心。 因为他在入化蛟境之后，还是第一次与人对敌，而且上来就是这般生死搏杀，这让他对于战斗的把握有着长足的进步。 而且叶仙内心如同明镜一般清楚，要是自己下一次再遇见这十八铜人，绝对会应付的更好，绝对不会再如此狼狈。 叶仙望着被力道震荡倒飞出去的十八铜人，对方的境地比此时的自己要更加惨烈一些。 自己面前的十八铜人因为失去了自己的本命金钟，这种性命相修的东西，一旦失去，不仅仅是跌境那么简单，这九位铜人的身体就像是遇见大病一般甚是虚弱。 因此在那股狂暴的气力波动之下，这九位铜人那如同纸糊一般的境界体魄根本无法抵御。 几乎在金光绽放的第一瞬间，就收到了难以明状的冲击，那股子冲击力让他们全身上下一百零八处窍穴瞬间被捣毁，九位铜人倒飞而去，躺在了官道之上，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宛若九位从血潭之中捞出来的血人，躺在官道之上不知生死。 叶仙自然明了，那股子冲击力由内而外，因此越是远离则要面对的压力越重。 反而在内心的自己受伤最轻，而距离最远的那九位失去金钟守护的铜人，受伤最重，哪怕是佛门有大手段能救下来他们的性命，后半辈子也要如同废人一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了。 至于当时在身后想要趁势偷袭叶仙的那九位铜人，此时也并不好受。 他们比叶仙要距离那个金色光芒的中心要远一些，但是比叶仙正面的那九位铜人要更近一些。 所以他们受到的波及也要比正面的九位铜人更小一些。 不过这九位铜人当时瞄准的是叶仙的后心。 那是一个叶仙毫无防备的上好机会，而且担心自己同伴的九位铜人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将叶仙的命留在官道之上，因此所有人都毫无保留的施展出了全力以赴的一击。 全力一击固然能让叶仙万劫不复，但是却也意味着他们的内力都在棍棒之上，当时的他们根本来不及以内力防住自己的身体。 因此正面面对那股狂暴的力道之时还是稍显狼狈。 不过好在他们的本命金钟还在，本命金钟自主护主，帮他们卸去了一半的力道，这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不至于像自己另外九位同伴一般，沦落到那样凄惨的光景。 不过毫无防备的他们还是多少收了一些不算太重的伤。 此时也是或跪或端坐在黄土官道之上，压制自己体内伤势的同时，也在默默的调整自己的内息。 第三十四章 刀斩十八铜人（四） 叶仙看到了那九位远飞而去，躺在官道之上已经是生死难辨的九位铜人。 端坐闭目的闻觉大师虽然未曾开眼，但是仍然是感觉到了那九位弟子奄奄一息的气力。 不过佛门大自在，往生送极乐。 这位罕见的以体魄入道钻研佛法的南少林三十六房总教头，表现的极为凉薄，莫说是紧张九位弟子的性命，甚至连一点悲痛的情绪，一点点情绪上的波澜都没有。 在闻觉这种得道高僧的眼中，弟子的性命也如草芥微尘，消失之时，他自然不喜不悲。 谁让他是得道高僧。 所得之道便是无情天道。 而那九位还算有一站之力，在官道之上四散坐落跪地的九位铜人，视线也越过了单手拄刀单膝跪地的叶仙，看到了远在数里之外九位同门。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十八铜人，生性倒还没有无情到那般地步。 望着浑身浴血不知生死的同伴，这九位铜人双眼通红。 在九位铜人端坐调理内息的同时，叶仙听到这方天地之间隐约有惶惶的诵经之声。 所诵之经乃是用于超度众生的《往生极乐经》 这九位受伤不轻却还有一站之力的铜人，在以这种方式超度在他们眼中必死无疑的九位同伴。 叶仙看到这里不免有些惊讶，等到他想明白其中缘由之后，眼中瞬间有了些愤怒。 叶仙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到。 “好一个普渡世人，慈悲为怀的佛门，你们认为死后去往西方才算是极乐？但是你们又哪里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天底下哪有不惜命的人啊？更好笑的是你们佛门的假慈悲居然用在了自己人的身上，真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叶仙怒极反笑，从小就心智聪明过人的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对方为何宁愿要拖延调理内息的时间也要诵《往生极乐经》的原因，原来是为了提前送走这九位已经算是废掉了的铜人。 是送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提前去死！ 这就是佛门的慈悲，众生疾苦之时，何不入西方净土寻求极乐？ 于外人于己身都是如此。 因此哪怕叶仙直言破口大骂，这九位铜人诵经的速度依然是不减半分。 佛门的无情，佛门对于生命的藐视，原来是否得道都是一样的啊，从上至下都是一群无视生命之贵的假仁义之辈啊。 这让自小就相信性命之贵，也珍惜自己生命，并且为了活下去而吃尽苦头的叶仙莫名的生气。 叶仙不再言语，而是选择继续调理自己紊乱的内息。 步入小宗师境界之后，叶仙可以内视自己的体内的经脉跟气息流转。 此时叶仙可以清晰的看见，在自己经脉之中，有一股金色的暖流在四处游走，一点点的修复着叶仙受伤的经脉还有五脏六腑。 杜公傅的莲息内力不愧是被称之为天下最善的养气功夫。 这种养气不仅仅在于养内息，更在于对于内伤的修补跟修复。 莲息内力对于叶仙内伤的修补速度几乎已经达到了肉眼可见的速度。 短短不超过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叶仙的内伤已经被修复了七八分，叶仙站起，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莲息内力的玄妙，果然未曾让他失望。 有杜公傅这般玄妙莫测而且深厚无比的莲息内力作为支撑，叶仙的恢复速度比之剩下的九位铜人要快上三四倍。 不过刚才一战，叶仙身负的伤也要更重一些。 世人都知道物有不平则鸣。 内伤也是如此，五脏六腑内部气流震荡而产生的淤血，实际上是会带着那股在内腑作乱的狂暴气流一同被叶仙吐出的，但是叶仙强行压下那口喷涌而出的鲜血，相当于是将那股子狂暴之气也一道压回了体内，让原本就受伤的内脏再次受伤。 就像是一个人手臂之上有一个小刀口，偏偏刀口之上又被剌了一刀一般，二次的创伤远比常人所想的要可怕得多。 可以说没有杜公傅的莲息内力，此时的叶仙恐怕比起那九个躺在地上的铜人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莲息内力在处理内伤的高明之处，甚至可以媲美高振辉所修炼的那一套不灭真罡。 叶仙起身的同时，原本或跪或端坐于黄土官道之上的九位铜人也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眼。 因为他们即使是在闭目专心调理气息，却也感受到了叶仙看向他们九人的目光，目光之中让人背脊生寒的杀气，让九位铜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佛家在南方势大，尤其是作为六朝古都不夜城的金陵，鸡鸣寺地位更是尊崇，而南少林三十六房作为佛教公认的守山柱石，十八铜人虽然是每一个寺庙都会有的存在，但是却并不会因为设立很常见就在佛门落了下风，反而比起很多讲经和尚更要有几分威严所在。 尤其是叶仙眼前的十八铜人还担着鸡鸣寺中戒律院执行武僧的位置，自然是地位更加超群。 鸡鸣寺中很少有愿意随意招惹这十八铜人的。 不过今日一战，在寺庙中地位尊崇到几乎无人敢顶嘴的十八铜人，算是输了一个彻彻底底。 不仅折损了一半的人手而且这一半的人手还被他们亲自超度往西方极乐，连性命都不得留住。 最关键的是，那个造成十八铜人如此惨淡境界的刽子手，此时正站在官道之上看着他们，身上杀气腾腾丝毫不会因为他们的佛门身份而略微掩饰。 领头的那一位十八铜人名叫明元，是十八铜人中最年长的一位，比起其它的十八铜人普遍大了一岁，也是外家功夫练到极致的武僧，此时正怒目直视着叶仙。 这位明元和尚身为守护鸡鸣寺的武僧，修行佛法十余年，一直被闻觉和尚认为是最有望接替自己位置的一个人。 因为明觉心中唯有佛，就连道教祖庭视之为残花败絮的明觉，此时此刻看着手持黑刀的叶仙，自然是怒目而视。 佛大于天。 此子不信佛，便是天底下最大的魔头。 人人得而诛之。 叶仙手持着黑刀，虽然伤势只是暂时缓解七八分，但是叶仙的气势却丝毫不减，还要反增。 他第一次握紧了那把黑刀。 从儿时开始就一直知道自己死亡期限的叶仙，从五岁有记忆开始便日夜要与天争命的叶仙，是这天底下最重视生命的人。 命有善恶而无贵贱，好死终究不如赖活着。 叶仙觉得那九位被重伤的铜人不是该死，他们死在自己手里也算是因果报应，善始善终，但是以超度的名义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并且被送往所谓的西天极乐世界实际上是天道口中，作为天道养分。 没这个道理。 第三十五章 刀斩十八铜人（五） 叶仙提着黑刀，刀尖前指，对着端坐在自己那群师弟前方的明元铜人，刀尖向下斜指，又轻轻的抬了抬，动作既轻蔑又挑衅。 叶仙的动作被此时已经僧袍染血，犹如点点红花的明元和尚将叶仙那般挑衅的动作尽收眼底。 自始至终都是表情严肃的明元和尚，那张原本就只有凶狠而无慈悲的脸上瞬间又黑了几分。 泥菩萨尚且有几分火气，更何况眼前的这位被来就是怒目金刚。 明元身上瞬间杀气腾腾。 虽然因为境界和状态都不如叶仙，导致如今即使已经是金刚怒目的明元和尚杀气始终不如提着刀的叶仙。 但是杀气虽弱但是杀心更盛。 明元内心那宛如九幽寒潭湖心水一般阴狠的杀心，丝毫不加掩饰的暴露于他的杀气之中。 都说佛门以慈悲为怀，却没想到佛门弟子之中也有这般异类。 由佛入魔，更胜天下所有天魔。 这让提着黑刀的叶仙不免有一瞬间的失神。 天下武夫，一浪高过一浪，但是却都有一个实实在在的苦主所在。 哪怕是强如武帝高振辉，这几年来也一直被自己的大师娘纠缠不休，每年一场酣战，高振辉每次都跟十五年前武榜争锋之时一样，每次都略胜半筹。 自己二师兄项方刀法精湛，但是却一直有一位苦主宋凤致所在，压的项方只能位列天下前十的末位，项方这么多年内心一直憋着一口火气。 再一如天下第三的风无忌和天下第四的大夏王朝兵部尚书高亭树。 这两人比之前面几对宿命的冤家，显得更加纠缠不清。 一来是二人都做过六部尚书，二十年前有风无忌位列大夏吏部尚书，政治天下一时无二，帮着当时吞灭中原十三国根基不稳而且还为来得及完全消化的大夏皇朝，缝缝补补，稳固了皇朝根基。 十年前，风无忌莫名其妙致仕还乡，紧跟着又有高亭树莫名其妙连升三级，坐在了兵部尚书的位置，帮助夏皇室稳固武运，建立边关十九道烽火防线，更是亲手打理两厂一卫，让江湖上即使出现了高振辉这样一个武夫皇帝，江湖中人依然不敢做那侠以武犯禁的事情。 再加上据说这二人还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亲戚关系，所以二人的针锋相对，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多了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宿命死敌。 当然自己那位排名天下第七的大师兄，一样有一位排在他后面的宿命死敌。 一个传说中由魔入佛的大魔头。 叶仙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好奇，由佛入魔便是无上天魔，那么那位由魔入佛的大魔头，前一任的魔教教主，会不会已经是这世间最为得道的高僧了呢？ 叶仙短暂的失神，也让一直被杀气锁定的明元和尚有了一丝机会。 不过明元和尚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他身后内伤还未曾痊愈的八个铜人武僧，几乎是同时的来到了明元和尚的身后。 八位铜人武僧一字排开，分别以掌心抵住前一人的后心处，从后往前，将体内还剩余的那些气力修为全都暂时度给了坐在最前面的明元和尚。 度完修为之后的八位铜人武僧，暂时失去了所有修为，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不过表情却无任何变化，好似这般牺牲成就明元一人短暂拥有化蛟境实力与他们而言，就是天经地义一般。 承接了自己八位师弟内力修为的明元，端坐在地，紧闭着双眼，只是浑身上下的气势比之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灰褐色的僧袍无风自动。 僧袍大袖之中仿佛有罡风万股，如同蛟龙一般躁动不安。 最关键的是，此时的明元和尚，脑后仿佛有一轮轮佛光攒动。 叶仙定睛一看，不知何时明元和尚浑身上下因为内伤而炸裂开来的几处窍穴虽然还在流血，但是那喷涌而出的血液已经变成了金黄色，滴滴血液落在空气之中，就会如同滴落在地上一般，血滴瞬间炸开，宛若凭空开出来的一朵金色莲花，再悄然散于空气之中，但是却沾染的周围的空气之中都有着丝丝缕缕的金黄色气流，官道之上叶仙面前这三丈不到的方寸小天地之中圣像顿生。 佛光闪动。 叶仙顿时明了，喃喃自语。 “原来这就是佛家所谓的顿悟，实际上跟关东老家的请神没什么区别嘛。” 佛门顿悟有多种不同方式，如今明元和尚这般也算是顿悟的一种。 跟杜子休强行吸纳气运而破境差不多，只不过杜子休破境通过的是堆叠气运，所以他扛过天劫之后可以稳固境界，而明元这般通过堆叠内力而强行铸就的破境，注定只能维持一柱香的时间。 这还是在天道对于心甘情愿做自己麾下鹰犬的佛门法外开恩的缘故，才有了这般类似于请神一般的神通所在，要是普通武夫早早的就被天道制裁，爆体而亡了。 明元强行升境，暂入了那还在金身罗汉之上的阿罗汉境界。 如果说金身罗汉只是肉身可以媲美武夫化蛟境的话，阿罗汉境界可是真真正正的境界媲美武夫化蛟境。 不仅仅是佛门大神通可以媲美同为化蛟的武夫神通路数，肉身更近一步，就连血液都化为金色的阿罗汉境，肉身更是强于化蛟武夫。 虽然明元只拥有短短一柱香时间的阿罗汉境，但是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对付一个刚入化蛟而且身上负内伤的叶仙，远远的足够了。 明元双手撑地，整个人纵身而起，就像是一道金光自黄土之上骤然弹起一般。 金光往天外飞去，于高出又如燕子回环，自高处飞快落下。 金光包裹着的明元身体绷直，左手列单掌立于胸前，右手掌于地齐平，从天而降。 这一掌宛如剑仙飞剑，直指提刀站在黄土官道之上的叶仙。 佛门作为天道的鹰犬，其奥义之中最精妙的部分便是所谓的替天行道，佛门最会借势，而且一借借的便是天道大势。 这也是为何明元要高高跃起然后在从天而降的原因。 这套和九天神雷同出一辙的从天而降的掌法，你叶仙如何避之？又如何抗之？ 金光包裹之中的明元，虽然依然紧闭着双眼，但是嘴角却有微笑，瘆人的微笑。 “你黑刀一脉不是愿意于天道抗衡吗？这一掌我携天地大势而来，拼的形神俱灭，我也要让你黑刀一脉断了传承，这一掌纵然你是黑刀继承人，又能奈何？” 第三十六章 刀劈五岳，遍地生莲 叶仙站在原地，握着黑刀的右手自然下垂。 他自然能感觉到明元和尚这一掌借助了天地大势，说是气势恢宏如同泰山压顶也不为过了。 这一掌分为前后两段，前一段明元升空的过程和后一段落地的过程实际上都是在积累大势，这才是三教中人最可怕的地方。 因为三教甚至是诸子百家都可以或多或少的借用天道之势。 不过官道上的叶仙微微昂首，抬眼看了看那一道从天而降的金光。 金光宛如天雷降世，泰山压顶直直的奔着叶仙便来。 就如同明元和尚所言，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叶仙在这一掌下面被融化，形神俱灭不复存在。 只是叶仙却只是微微一笑，洒然说到： “佛门到底还是有些东西的。” 金光速度奇快，虽然从云中降下，但是短短数十息的时间就已经近在咫尺不足五丈的距离了。 这一掌距离叶仙的头顶尚且还有五丈的距离，就让叶仙做站在的黄土官道方圆三丈之内缓缓凹陷下去，可见这一掌的力量有多强。 可哪怕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这一掌的掌风，哪怕叶仙知道这一掌最多五息之内就会降临在自己的头顶，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甚至有些微微疯狂偏执的这位年轻黑刀主人仍然淡定如水，只是用黑刀从自己身体左边开始，围绕着自己的身周简简单单画了一个半弧。 然后借着画弧而出的去势轻轻的递出那样一刀。 这一刀没有所谓的恢宏气势，甚至无法令周围的空气震荡，看起来就像是普通小孩子练刀之时随意挥出的一刀基本式，更不见有任何内力激荡附着其上。 但是就这样毫无气势的一刀，却硬生生的接住了明元从天而降的掌法。 刀尖抵住明元那金光灿灿犹如庙里佛像金身的金色佛手一般的掌心。 刀尖跟明元掌心接触的位置金光大盛，甚至远超刚刚叶仙以刀破去金钟破碎而成的声波之时所产生的巨大动静。 这金陵城外的官道之上一时间是亮如白昼，在这月明星稀的夜晚之中，简直是异像丛生。 只是奇怪的是，城门楼子内守夜的军士连刚才短暂的金光闪烁都能够注意的到，此时官道之上这般大的动静却仿佛没看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金陵城内有一处夫子庙，庙里供奉的是孔圣人，夫子庙不远处就是那有着秦淮八景之称的夜都秦淮河，秦淮河上夜夜笙歌，士子风流，佳人伴乐起舞，这一幕却仅仅是将秦淮河的风流彰显了三分，还有七分自然被那所谓的秦淮八艳所包揽了，只是这种风流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河畔之处有一个卖馄饨的小摊，摊位之上撑起了一个简陋的棚子用开遮风挡雨，卖馄饨的老板是一位打扮朴素却十分干净的老人，须发皆白，但是看起来却也不到花甲之年，此时的老翁不知为何怔怔的望着金陵城城门外的方向，就连锅里已经熟透的馄饨都不去理，任由它们在锅里漂浮。 城门外距离此地少说也有五十里地，就连城门楼子的官兵都看不到那亮如白昼的景象，老人如何又看得见？ 只不过老人家却一直盯着那个方向足足有小半柱香的时间，不曾动弹一下，好在此时是夜晚，摊位之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而且周围的那些看客也好寻花问柳之人也罢，心思都寄托在了那凤船之上的众多花魁身上，倒是无人在意卖馄饨的老人这般魔怔一样的表现，只是可怜锅里的好好一碗皮薄馅大的馄饨被煮成了一锅片汤。 远处的老人盯着城外足足有小半柱香的时间，自然是因为明元和尚跟叶仙僵持了有小半柱香的时间。 此时已经是阿罗汉境的明元，瞬间感觉到从自己掌心之处，好似有一股莫名的灼烧之感。 他原本也以为叶仙这普普通通的一刀难以抵挡这天时地利两处皆占了的一掌，只是在接触之后才发现，叶仙这一刀没有那么简单。 这一刀看似毫无气势，但是却是叶仙故意为之，放弃了所有的刀势而使此刀刀意十足。 刀意含而不发，就如同内力内敛于其中，外表看毫无波澜，只有在接触到之后才知道此刀之中包含万千世界。 最关键的是，明元和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叶仙这一刀的刀意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刀意在以自己掌心为突破，一点点的在消耗自己的金身之力。 明元甚至有一种对方的刀意可以瓦解自己金身的错觉。 佛门不灭金身借天道而成金胎，哪怕是证得阿罗汉境界的佛门弟子身死，但是道依然不消，人已死，金身却长存于世间，这才是佛门的不灭金身。 难道佛门借助天道而成的不灭金身真的在世间有敌手？ 叶仙高举着黑刀，与明元和尚上下对峙。 身裹金光的明元和尚如同天神降世，威势十足。 相比之下只是高举黑刀的叶仙就显得格外单薄弱小。 没有排山倒海的大气势，也没有刺眼的鸿光出现，叶仙只是那样单单的站着。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柔弱男子，单手硬生生的扛起了一座大山。 他身上没有霸王扛鼎那般霸气侧漏，更没有真龙天子那般不怒自威，只是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却是实实在在的在扛着，扛着那从天而降的山岳。 叶仙面临着这力道堪比中岳泰山压顶的一掌，看着对面在金光包裹之中明元和尚，和尚此时眼中断无慈悲，只有戾气。 叶仙神色坚定，甚至有些**，轻轻开口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到： “你就算有天道做大旗又如何，就算这一掌有着天时地利又如何，我刀中有人和便足够了，非我黑刀一脉不敬天，只是这般无情过分的天道，如何值得尊敬？” 明元身上金光炸开，以佛门狮子吼说到： “执迷不悟，你黑刀一脉逆天行事，本就该是死绝的一脉，人间得民心者得势，你们一脉就是一窝乱臣贼子，不敬天又何谈得民心？又安敢妄言此刀得了人和？” 叶仙被明元突然的发力，稍稍压的弯了弯腰。 明元的突然发力也让叶仙周围的土地再次下降了两寸。 “呵呵。” 叶仙突然笑起来。 “我师父说过，这把刀有个极少数人才知道的名字，叫做红尘！” 此时的叶仙终于不再是那个孤身抗衡山岳之势的单薄少年了，叶仙身周尘土飞扬，单薄少年终于势成。 叶仙朗声大喝： “身前有刀憾五月，身后莲花绽红尘。” 叶仙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同时他的双足所站之处方圆三里之内，遍地开金莲，一如莲息山庄内的莲池，莲花随风飘动，气势祥和。 第三十七章 入金陵 叶仙身后金莲绽放之时，此时已经是金光遍体的明元和尚神情震惊，仿佛是收到了惊吓一般，喃喃自语着不可能。 远在辽东的平安县城之中，上一任黑刀主人叶亭，依然穿着那一身黑色的长衫，坐在轮椅之上，双腿之上放着一本书页微微泛黄的书卷，遥望南方微笑轻语。 “这方天地也太小看我叶亭了吧？” 叶亭微笑摇头，原本就极富书生风流气概的叶亭，又凭生出几分霸气的气质。 金陵城内，那个一直怔怔出神犹如中邪了一般的卖馄饨的老人，突然不再盯着城门方向，而是咧嘴大笑，虽然无声但是任谁看见了都能知道老头儿此时很开心，开心的就像是老来得子一般，只不过此时无人关注这个糟老头子罢了，毕竟那江心的凤船之上，有名的秦淮八艳已经出场，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抓了过去。 老头儿从锅里一勺子一勺子的舀出来那由馄饨煮成的片汤，反正都是给自己做宵夜的，馄饨还是片汤都不打紧的。 老人往碗里滴了三滴香油和几滴醋，还不忘撒上几颗葱花几粒芝麻，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那滚烫的片汤，香气扑鼻。 老人满足的喝了一口，然后坐在自己炉灶之前板凳之上，望着秦淮河岸边两处那如同潮涌一般的长衫读书人。 秦淮八艳各自抱着乐器从凤船之上精彩亮相之时，岸两边的那些个士子读书人，再也顾不得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什么叫做书香门第，也忘记了什么叫做圣人教诲，都像是疯了一般向前扑去，只为了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甚至还有人因此而被挤到了河里，仍是不管不顾的想要往江心的凤船游去。 老人看到这一幕，眼皮子跳了跳。 又喝了一口片汤，然后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自言自语的说到： “叶老鬼曾经说过，属于他的两个地盘心，江湖之上因为少了侠气而显得有些乌烟瘴气，庙堂之上因为少了骨气而导致死气沉沉，想了想，三教之中，我们儒家这群读书人何不是如此呢？少了正气而使得圣人留书都流到了狗肚子里啊！” 老人又喝了一口片汤，略微有些义愤填膺的说到。 不过很快老人那副高人的嘴脸就不见了，因为凤船已经越来越近，饶是以老人接近花甲的年纪，也是忍不住伸着头去看那艳名压天下的秦淮八艳，丝毫忘记了他自己刚才所说的，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件事。 而且老人那色眯眯的眼睛，还有竭尽全力伸头出去看的姿态，让不少站在馄饨摊前的看官们不禁腹诽： “这个老头子头发都白如霜雪了，也不知羞。” …… 金陵城外，遍地金莲开花之时，明元和尚身上的金光就开始以缓缓的涤荡消散，明元整个人的金身也在迅速的崩塌溃散，就像是佛像被人以重锤敲打一般，一点点在碎裂。 叶仙的刀每每炸开一次刀气，明元和尚的金身就要碎裂一点。 七次之后整只右手金身碎裂，二十一次刀气震荡，明元整个上半身的金光完全消散，三十七次刀气震荡，明元和尚暂时获得的真正不灭金身，真正意义上完全消失。 与此同时叶仙身后的百余朵金莲也如同凋谢一般骤然消失。 天地重新恢复成原本的样子，无风也无尘土飞扬。 叶仙手中的黑刀顺着明元和尚的右臂直指胸口，一刀刺穿了金身不再的明元的右心房。 明元和尚至死也未想明白，为何自己身靠天道，占据三才之中的天时地利，仍是没有能够杀死这个逆天行事的黑刀主人。 这位十八铜人之首的武僧，死不瞑目，至死那一刻眼中都有着浓浓的难以置信和不甘之情。 人生大不甘莫过如此。 叶仙放下黑刀，让武僧明元的尸体随意的从黑刀刀身上滑落。 然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明元刚才那一掌，确实很不俗，也确实让叶仙受了一点伤。 不过却不是真正的威胁。 黑刀名曰红尘，刀身背负的自然是六百年来黑刀主人行走江湖看遍人间百态而细心撷取的丝丝缕缕红尘之力。 只有人间才有红尘，何为红尘？人间烟火，生老病死，别离辜负，爱恨纠缠，世态炎凉，起起落落，便是红尘。 是这片人间的红尘。 所以哪怕你得了天时地利，也难得人和，因为无情之天又何谈懂得红尘万千？ 既然不懂的红尘万千，有如何能够胜我于人间？ 天时地利，始终不如人和，哪怕加起来，也是一样的。 就在叶仙折腾出这般莲花遍地开的气势同时，项方与闻觉老僧的胜负也已经分出来了。 闻觉老僧本来就只是在项方的手底下苦苦支撑，金莲开满地而产生的浓浓红尘之力，让老僧闻觉的金身法相深受影响。 尤其是来自于鸡鸣寺的香火之力。 鸡鸣寺香火鼎盛，但是香火之力最多只存在于一个月的时间，超过一个月就会被天道自动摘取，当作进食的补品。 所以远远比不得黑刀主人六百年来亲自撷取保存下来的红尘之力。 他的香火之力在叶仙黑刀之中的红尘之力面前就像是小鱼之于大鱼一般，随时都有被吃掉的可能。 因此察觉到一切的闻觉老僧早早的就断开了鸡鸣寺对自己的香火支撑，怕这些关系到寺庙根基的香火之力被那股红尘之力吃的一干二净。 而没有香火之力支撑巩固的不动明王法身，在项方越来越霸道的刀法之下，显得犹如风中残烛一般脆弱不堪。 不过老僧闻觉到底有大毅力的人。 蝮蛇一蛰手，壮士需断腕。 在感觉到项方的刀越烦的咄咄逼人之后，闻觉自知哪怕是可以勉强继续抵挡下去，最终怕还是要留下一条性命。 因此闻觉选择以一条右手臂为代价强行接了项方一刀，并且转身向远处遁去，临行之时大袖一挥带走了自己徒弟们的尸体。 项方本有意追逐而去，但是想到叶仙此时身体状况未知，遍收起了那一把柴刀。 转身一闪来到了叶仙身前，右手轻轻搭在夜店胸口处，知晓了叶仙此时的情况。 叶仙只是轻轻摇头，示意二师兄自己如今的情况尚可。 喜怒无常的快刀项方居然会心一笑，对自己这个做事有时候比自己更要偏执的小师弟，竖起大拇指。 得到师兄夸奖的叶仙自然是无比开心。 就这样，在金陵不夜城的灯火辉煌之中，那一座上面挂着金陵二字的城门处，迎来了两位年纪相差约么十岁多的男子，一位马背之上挎着一把普普通通的柴刀，一位马背之上挎着一把白布包裹着的刀具。 师兄弟二人终究是连夜入了金陵，鸡鸣寺万般阻碍却也只是让这师兄弟二人仅仅晚了一柱香的时间入金陵。 第三十八章 好色老儒生 金陵作为六朝古都，与东都洛阳，北方的燕京，以及西方长安并成为天才四大都城。 春秋时期大国小国林立，大夏这幅版图之上曾经存在过六十七国并存的时期。 但是将这幅版图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划分开来。 四方诸国之中得大势者全部都是占据这四大都的人。 这跟版图的地理堪虞有关，大夏王朝这块版图东西线狭长而南北线略短，在东西南北两线之上，只有这四大都所占据的这四个点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得天独厚。 因此以这四点作为根基，徐徐逐鹿天下才是为王者的真正大道。 再者天下归属其实虽无既定，但是却有冥冥之中的天人感应。 天下之主号称是真龙天子，因此要有龙脉镇压一国气运，而中原大陆之上能够有资格以龙脉而成的只有两山两水。 靠近南都金陵城的长江是为第一，靠近东都洛阳的黄河是为第二，这两条分别被称之为父母二河的流域，是这片天下最为古老的两大龙脉。 西京长安城也叫做镐京城，身后承载着的是来自于秦岭山脉所背负着的真龙龙脉，这一条古老山脉存世长久，因此长安城也一直被认为是天下首善之城，至今已经有十三国以此地作为龙兴之地，因此有了十三朝古都的佳话。 相比之下，如今的北京燕京城倒是显得格外的单薄了。 在大夏皇朝定鼎中原之前，燕京仅仅有四代皇朝定都其中。 比之十三朝古都的长安城远远不如，甚至是七朝古都的洛阳城与叶仙如今身处其中的六朝古都金陵城也是差上了几分皇朝韵味。 众人都只知道金陵城号称夜夜笙歌不夜城，每每到了夜晚便是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却不知道金陵城的朝霞也是天下间独一等的美景。 此时正是金陵城最安静的时候，昨夜在凤船之上饮酒作乐的士子们刚刚回家，而一众商人工匠还未到出摊儿的时间，金陵城内的青石板路罕见的有一种人烟稀少的错觉。 昨夜伴着夜色入城的师兄弟二人缓缓的踩在脚下的青石板路上，奔着秦淮河的方向而去。 长得如同朴素庄稼汉子的项方今天就连那一把普普通通的柴刀都没有带，叶仙倒是不敢让黑刀离身。 金陵城内作息不同于其它地方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为秦淮艳景这个特殊的娱乐方式的存在，导致金陵城内的主要人口起床时间都要比正常人家晚上一个半时辰左右，因此清晨的金陵就连一个卖包子的摊位都不曾见到。 这让原本在练刀之前就只是一个普通庄稼人的项方有些不满。 作为庄稼人每天最早的那一顿饭一定要吃的饱饱的，才有力气做完一天的农活，所以习惯了这般饮食的项方，虽然表面上还是脸色平静，但是实际上强忍着饿肚子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让原本就只是看起来很平静项方，瞬间有点火气上的变化。 叶仙似乎是注意到身旁的项方气息上的微妙变化，再加上多半是想起来了自己师父曾经说过自己二师兄在拜师之前的工作，叶仙瞬间明白自己这位师兄啊，多半是饿的有些生气。 于是叶仙微笑着说到。 “二师兄，莫要着急，知道你那不按时吃饭就浑身不舒坦的习惯，师弟哪里敢饿着你啊？别看金陵城普遍没有早点摊子，不过万事总有个例外，金陵城里还真就有这样一家一年四季从早到晚都开到馄饨铺子，师弟这就带你去？” 项方本来被饿的还是有些火气，只不过看到叶仙那苍白的脸色，内心的火到手机瞬间降了下来。 昨夜官道上一战，叶仙本来就深受内伤，后来又动用了黑刀主人六百年来亲手丝丝缕缕藏进黑刀之中的红尘之力，动用了这般完全不合乎道理的看家手段，叶仙所要付出的代价是肉眼无法去估算的。 那一场仅仅持续了一柱香不到的时间的战斗，远不如常人想象的那般简单就是了，于叶仙而言本来就是一场惨胜。 项方只是微微长叹便不再想这茬儿，而是想到了另一件事，开口问道： “金陵城本来就是进于不进两可的局面，强行拼着受伤进金陵，难道就是为了见一见咱家师父的那位老朋友？” 项方脸色古怪的说到。 叶仙微微一笑： “二师兄，咱家师父一直眼界比天还高比地还辽阔，这么多年除了对咱家大师娘百依百顺之外，就连当今天子都是不屑一顾，你就不好奇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才能被咱家师父当成知己好友吗？” 项方脸色古怪的说到： “师父以前也说过那位……前辈？说是他是一个天生的读书人，有着让天下才子拜服的学问，甚至比起如今孔府之上的那位儒家当代衍圣公还要高出一大截的学问，只不过却偏偏不务正业，喜欢做白案事物，花了无尽的时间去研究面食。” 叶仙笑了笑： “知道知道，师父说过嘛，曾经觉得自己是天下间最不务正业的人，直到认识了这位所谓的馄饨儒生，才知道原来荒唐之后还有更荒唐。” 项方说到这里倒也是笑了起来： “最关键的是，师父说过，那老不死的，虽然是天下间学问最大的读书人，但是却一点守规矩，是一个十足的老色鬼，平常最喜欢的就是在卖馄饨的时候对那些个妙龄女子摸手揩油，当时据说还不知死活的想要故技重施在咱家小师娘的身上，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就被咱家大师娘一巴掌扇飞了出去。” “咱家小师娘的脾气一直都是那般好啊。” 就在这时，邻近夫子庙也临近秦淮河岸的一家馄饨铺子里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将肩膀上挂着的用来擦汗的手巾把赌气似的摔在了一旁。 然后也不去管一旁已经烧开了的用来煮馄饨的老鸡汤，只是生气的说到： “叶亭那老王八蛋平时都是这样在背后编排老夫的？老夫自幼读遍圣贤书，哪有那个老不羞说的那般不堪？再说你们两小辈也是的，哪有当面戳人脊梁骨的？有些话不会自己在家里偷偷说完了再过来？” 看着老人恼羞成怒的样子，叶仙师兄弟二人只是轻轻微笑。 第三十九章 儒圣 叶仙跟项方就这般大大咧咧的在馄饨摊的桌子之上。 两个人对这位跟他师父一个辈分的老前辈倒是没有什么尊老的客气想法。 叶仙倒还好，本来他对金陵唯一感兴趣的一点就是这位只知道姓张而不知道姓名的馄饨儒生。 他叶仙很少自己那位眼高于顶的师父夸赞别人，即使天下武夫第一人的高振辉，以及大陆共主的夏家皇帝都难入师父的法眼，却偏偏对这样一个不务正业甚至是老不正经的馄饨儒生格外青睐，甚至不吝赞美之词，这让叶仙的对于老人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至于项方则有些表情古怪。 刚才二人的对话虽然是在街道之上当面对话的，但是双方所说的话并不会被常人听到，因为有项方在，以内力将二人的对话声音都定在了自己两人身边方圆半尺的距离，因此项方对于老人能够听到自己二人说的话有些奇怪。 “张师伯，麻烦您来两碗馄饨，我这师兄是经不起饿的人。” 叶仙笑着说到。 老人似乎是早早的就预料到了叶仙二人到来的时间，提前放入开水中的馄饨此时已经漂浮而起。 老人亲手擀制的面皮极为细腻，馄饨煮熟之时，面皮透明到了可以看到包裹在其中的肉馅。 煮熟的肉馅像是一颗红木珠子一般。 可见用料十足。 老人在先是从旁边一直烧开着的鸡汤锅中分别往碗里舀了一大勺的老火鸡汤，然后再往每个碗中捞了十五颗馄饨进去，随手的撒上葱花香菜末，这是这般随手洒落的葱花香菜，却成了这碗鸡汤香气浓郁却并不显的馄饨最大的增色。 老人一手拖着一个碗，分别放在了叶仙跟项方的面前。 老人即使是已然花甲年龄，双手都已经如树皮一般干枯，但是手劲却不小，那堪比人头大小的青花大碗，老人端着居然是一点都不抖，就连放在桌子上之时也是那般随意自然。 满满当当足有碗面八成高的鸡汤，愣是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老人把两碗馄饨往桌子上一放。 并没有落座陪着这两个晚辈，而是先动手摘了自己馄饨摊的招牌。 按照规矩，摘了招牌自然这一天是不能待客的。 纵然此时的街道两旁不复昨夜那般万千士子拦江等凤船那般的拥挤盛景，此时的秦淮河畔，不要说人了，连一声鸡叫都没有一个。 然后老人还是没有靠近那张此时只有师兄弟二人的桌子，而是来到了自己台面之后的白案之上，拿起擀面杖在案板之上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 老儒生手不闲着也就算了，就连嘴也是那般不肯停歇。 “叶亭这个老不死的，自己在背后跟徒弟编排我也就算了，还要派自己两个徒弟来我这来骗吃骗喝，这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事情，偏偏都叫他叶亭赶上了，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叶仙听到有人骂自己从小就势视若神明的师父，居然没有丝毫生气反而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而一旁的项方原本在一旁一口一个的吞馄饨，凑巧碗里的辣子多放了一些，此时项方的吃相实在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不过听到老儒生突然谈起自己师父，项方倒是停下来自己本就不是很雅观的吃相，眼中满是狐疑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知道在一旁耐心做糕点的老儒生是不是因为没听到项方那大口大口像是瀑布一般的吞咽馄饨的声音，老人特意停了一下手里的擀面杖，抬头看了一眼满嘴红油的项方，开口说道。 “这世间啊，并不是只有武夫的大道才能证长生。” 项方在听了老人的话之后，猛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平白对老人多了一股尊敬，擦了擦嘴边的红油，很恭敬的说到： “先前晚辈不知道这三教之中还有圣人师伯您这种真正的圣人境在。” 自己师父说过这位儒家学问最大者并不擅长武道，是再正宗不过的文脉儒生了，那么一个不通武道文人，能够轻易的视项方内力隔绝于无物，可以听到师兄弟二人之前的谈话，就证明眼前这个卖馄饨的老先生是实打实的三教圣人境，而且是天下罕见甚至是千年一遇的以读书读出来的圣人境，这不得不让他震惊。 哪想到这位单从境界上来看还要高于武帝高振辉的老人只是微微一笑。 “骂人是不？三教之中不说佛道二教为虎作伥，我儒家做的是哪般事？不为天地谋而为苍生谋，怎么就不能出个圣人境了？” 项方在一位圣人面前，略微显得有些拘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算现在这群读书人少了点骨气，那也是为自己谋而不为天道谋，你黑刀看不起剩下两条走狗也就算了，可不兴连我一起骂了。” 老人话说的虽然重，但是语气却是轻松。 项方只能苦笑。 “师伯教训的是。” 老人本来就在乎这些，只是笑意浓重的说到： “你呀在我面前这般乱说也就算了，内心里瞧不起三教中人也没啥大不了的，在你们小师娘顾惜花面前说也就罢了，要是敢在秋欣那婆娘面前说的话，恐怕要丢掉半条命咯。” 叶仙望着碗里热气腾腾还未动口的馄饨，笑着说到： “估计不止，因为二师兄口无遮拦让师父受了家法之后，估计时候师兄你还要再丢小半条命。” 项方自己想了想那副画面，想起自己大师娘秋欣那冠绝天下女子的霸道不禁背后发凉，只是想起了师弟后半句关于师父的话，有觉得有些好笑。 “师伯这般深厚的修为，哪怕不是武道也让人敬佩。” 项方在师门中人的面前一向好说话，对叶仙是如此，除了对那个跟他一直不是很对付的大师兄之外，跟师门长辈更是如此，规规矩矩的，不像是江湖上传言那般一言不合桀骜不驯。 没想到这次老儒生却莫名恼火起来。 “你这后生，又骂人，我这半吊子境界算高了？你师父十八岁的时候就是这境界了，而且我一个文圣人，论打架十个打不过你师父自己，你这家伙就是不会说话。” 叶仙强忍着笑意，对着自己这位师兄招了招手，做了一个非礼勿言的手势。 看着自己这位在江湖上最是桀骜不驯亦正亦邪的师兄被这位老儒生挤兑的汗都滴下来了，实在是既无语又好笑。 叶仙心想，二师兄你一个庄稼汉出身的武夫，为何非要跟一个可以算是天下读书人祖宗的家伙讲道理呢？ 人家是儒圣，怎么讲得清呢？ 第四十章 一碗馄饨 叶仙看到项方那如孩童一般坐立不安的姿态，不免开口替自己师兄解围。 “师伯，我师兄可是老实人，您就别为难他了。” 老人低头继续摆弄着那日复一日摆弄了好几十年却一点都不曾厌烦的面团，未曾抬头，笑意却浓烈。 “就是这般老实人才要敲打敲打才好呀。” 相当虽然很尊敬自己家里的长辈，但是这样一个以杀戮过重出了名的江湖人士，听到别人说自己是老实人，脸色还是很古怪的。 卖馄饨的老人仍是自顾自的说到。 “所有徒弟里面，你大师兄最像是十六岁之后到娶妻之间之时行走江湖的叶亭，为人讲究江湖大义，而你那个在西南边境剿杀流寇的三师弟最像十岁之后、十八岁超凡入圣之前的你师父，征伐天下以刀戈平顶中原乃至整个南方，可偏偏你这个家伙最像小时候的叶亭，心笨嘴也笨，在外人面前横的很，在自己家人面前又抹不开面，所以除了你这个注定要继承黑刀的小师弟之外，所有徒弟里只有你跟他一样练了刀。” 老人顿了顿，手底下的面团已经被揉搓的刚好到了最通透的时候，老人开始着手为面团之中加上各种果仁果碎。 “所以叶亭那个家伙看似敲打你敲打的最多，但是何尝不是在敲打年轻时候的自己？有些道理年纪大了，变聪明了之后他就懒得讲了，他本意只是想告诉你，怕不怕他叶亭其实不重要，他也不在乎你们这群弟子是不是恪守师徒礼节，说到底这世间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是却要知道的好歹，至少什么人对你好，什么人是外人，总该有个差别。” 老人似乎是有一刹那的分神，手中在锅里不断搅动糖浆的动作也是微微一滞。 “有些事经历的人这辈子都不想再提第二遍，甚至连道理都不想跟你讲，但是却指望着同样的亏，自己的徒弟可千万别吃第二回。” 项方点了点头，说实话他还是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但是不知道为啥，这个被师父称作是天底下活着的人中学问最大的读书人，说话还真让人觉得有道理，哪怕是没听懂也一样，因此项方点了点头。 不是他不爱深思熟虑，只不过项方唯一的那一点脑子，都用在了跟人打架上面了啊，打架之外的事情让他多想几分真的是太难为他了。 项方安然坐下，叶仙则是第一次拿起来了那一晚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鸡汤馄饨。 这还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吃这种鸡汤馄饨。 南北方的馄饨还是有着一定的差异的。 北方馄饨多半要比南方的馄饨大上两圈左右，因为北方人普遍在身形上，要大过南方人一些，因此也就更能吃一些，所以北方的馄饨肉馅更大，团成一团就像是一个小肉球一般，而且在和馅儿的时候会在里面掺更多的油，所以北方馄饨馅儿大而皮厚，否则很容易就被煮成片儿汤。 也是因此，北方馄饨的馅儿味道十足，因此在煮馄饨的汤头之上便少了些许花样，只是普通的清水烧开。 至于南方就不一样了，南方尤其是江南道的人民本对于吃喝尤为讲究，讲究的是小巧玲珑，这一点跟他们平时喜好闲散时把玩一些小巧精致的物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江南道的馄饨普遍也小一些，不过个头儿小归小，但是里面的料却是一点都不少，馅儿大皮儿薄，也是诚意十足。 不过南方口味偏淡，吃不了大油大盐的重口味，因此将更多的味道放在了这老火熬制的汤头之上，尤其以鸡汤汤头最为常见而且最为鲜美，略带甜鲜的鸡汤是南方馄饨最好的搭档。 当然这也跟南北两方的产出有关。 江南道号称鱼米之乡，五谷的产出是天下之最，因此有足够的粮食去喂养鸡鸭，因此在大夏版图内，江南道的鸡鸭是最为便宜的，甚至是普通的以种地为生的庄稼汉子都可以做到两日开一次荤腥。 而叶仙自小住在的辽东地区则不一样。 辽东地区多群山峻岭而且四季之时温度偏低，所以不是很适合五谷的生长，因此辽东地区虽然地广物博但是大米等稻谷的产量却十分令辽东人民汗颜。 所以在辽东大米玉米这两种东西，精贵的连人都吃不起了，更何况是给鸡鸭吃？ 叶仙用筷子捞起一颗馄饨送入口中，馄饨入口虽然外皮已经凉了，但是内部的汁水还是热的，让叶仙唇齿留香的同时，也把叶仙烫的不轻。 最主要的是，在馄饨入腹之后，浑身上下传来了一阵阵暖意。 江南道湿气极重，尤其是清晨傍晚两头，更是寒气逼人，叶仙在坐在凳子上之后就感觉到了从足底传遍全身的寒意，当然这也跟他现在身上还有内伤有关。 但是鸡汤馄饨入腹，哪怕是没有加辣子，依然让叶仙感受到满腹的暖意传遍全身。 叶仙不由自主的又吃了两颗。 馄饨入腹热气上涌，叶仙不自觉的呼出了一口热气。 项方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他发现叶仙吐出来的这口气隐约有一丝丝紫色的雾气缭绕。 只是项方还未开口，一旁在案板之上劳作的老儒生便开口说道： “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就别再吐出来了嘛，否则这好东西可就都糟蹋了啊！” 叶仙闻言自然也明白，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不在让紫雾流出。 叶仙原本以为自己吃下肚子里只是普通馄饨罢了，只是没想到自己师父口中的馄饨老儒生居然一见面就给自己送上了这样一份大礼。 前一日在官道之上，叶仙强行打开了黑刀封印，让历代黑刀主人封印在刀中的红尘之力散落开来为自己所用。 但是红尘之力跟那天道的因果之力差不多，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沾染的，因此叶仙看似赢了，但是体内却因为沾染红尘之力而被搅得天翻地覆。 只不过一切的天翻地覆，在这一刻，在他吃掉馄饨儒生费力做出来的这一碗馄饨之后，便都归于平静，宛如死水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