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医公主太飒了》 第1章 重生就要被退婚 “顾晚晚,我劝你别挣扎了,交出定国虎符,我让你死个痛快,否则,你会比现在还要受尽折磨!” 冰冷的地下水牢里,几乎成了一具骷髅的顾晚晚惨笑了一声。 手脚筋悉数被挑断,一身武功被废,灌下疼遍四肢百骸的穿肠毒药,被锁在这满是毒虫的水牢里,还有什么比这更受尽折磨的? 水牢岸上,妖艳的女子讽刺道,“你以为孟郎会来救你?真可笑,你以为是谁关你进水牢?是我吗?就是你的孟郎啊!哈哈哈哈哈!” 顾晚晚一愣,猛地抬眼,努力从剧痛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喊声,“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妖艳女子继续道,“从你拒婚北康王沈弈渊开始,孟郎就鄙夷你,他最恨不忠不贞之人,你因为北康王双腿残疾就拒婚,这与不忠不贞有什么区别?孟郎耐着性子和你周旋,就是为了定国虎符!” “不是!”顾晚晚忍着喉咙的剧痛艰难道,“不是……我……拒婚并不是……因为北康王……腿残,是因为……真的爱孟玄文……” “哈哈哈哈,好啊,你把定国虎符给我,我就帮你转达,我让孟郎知道你的好。”女子继续诱惑着,却不知…… 顾晚晚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临死之前,顾晚晚脑海中浮现与孟玄文在一起的一幕幕,两人一起作诗、一起郊游,他曾说要对她一心一意,他说至死不渝。 女子不知顾晚晚要死,为了加大刺激,又说出一个秘密,“顾晚晚,想知道五年前你那个单纯的皇弟是怎么死的吗?” 即将死去顾晚晚,眸子猛地一缩。 “他啊,偷跑出去给最疼爱的皇姐买荔枝,兴高采烈的去,却再也没有回来,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你应该见过的,他的骨灰就在你住的别苑的墙壁里,我把他烧死了,活活烧死,骨灰拿去混在土里给你盖了你最喜欢的别苑。 你最喜欢坐在窗边听雨,就是那个位置,你离他,只有半寸距离呢。” 女子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让风雨不动的顾晚晚瞳孔发颤。 水牢里的毒虫趴在她的身上喝着她的血,她都不怕。 却在这一刻,浑身冰冷的像是死了好久的人。 瞧见那张高高在上的脸终于有了害怕,女子得意了。 “还有,你最敬重的父皇,你以为,区区一场小风寒为什么能要了他的命? 是你,是你每日一早端去的粥,加速了他的死亡。 你知道毒在哪吗?就在……孟郎送你的定情信物里! 是不是很惊喜?亏你还是医毒双绝的高手,就没有起过半点疑心吗? 死之前,他死死的拉着我的手要我放过你,哈哈哈哈,你没见过,那不可一世的皇帝临死之前,脸上的那股绝望!” 咔嚓! 女子的脸在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猛然一白,随后她就瞪大了眼睛,看着原本被铁链绑住手臂的顾晚晚,在那一瞬间,直接用力震碎了锁链! 下一刻,脱离了一只手的她,直接用力,扳断了另外一只被穿透铁链的手腕! 连皮带肉的,从铁钉链里面抽了出来! 女子怕了,不断的后退,“你……你,怎么,怎么可能……你的武功不是被废了吗!” 顾晚晚用生命里最后的力气冲了上来,裸露的手骨刺穿女子的喉咙。 “真可惜……”顾晚晚重新跌回水牢,慢慢沉下水底——真可惜,不能亲手杀了孟玄文。 脑海中浮现出慈爱的父皇、可爱的皇弟。 如果有来生…… 突然,她脑海中浮现了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男子穿着华贵锦缎长袍,剑眉星目,哪怕双腿残疾,也丝毫不影响其通身的杀气。 是北康王,沈弈渊。 她没想到自己临死前,竟然会想起北康王……也许因为愧疚吧。 如果生命重来,她不会拒婚,会按照婚约嫁给北康王,守护好父皇和皇弟。 冰冷的水灌入她的口鼻、充斥她的肺部,可惜,只怕……没有来生。 …… 顾晚晚只觉自己在水中不断下沉,突然,一股强大的力气将他从水中拖了上来。23sk. 紧接着听见耳旁传来喊声,“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快召太医!” 顾晚晚惊醒——有人救她了?召太医? 当她醒来时,吃了一惊。 因为她已经不在水牢里了。 这里是御花园的水潭,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刺眼,她身旁则满是太监和宫女。 太监? 宫女? 蓝蝶大哭起来:“公主殿下,您别这么想不开啊,不就是……和北康王的婚约吗?您好好求求皇上,让皇上把别的公主嫁给北康王不就行了?犯不着自己寻死!” 顾晚晚满是问号——寻死? 但很快便想了起来——没错,她确实寻死过! 她和北康王有指腹为婚的婚约,但后来北康王因为出征伤了双腿,落下终身残疾,适逢他认识了孟玄文,想和孟玄文在一起,便想拒婚。 父皇不同意,她便跳水潭寻死。 这是几年前发生的事,为什么现在…… 突然,一个震惊的想法在她脑海爆炸——她重生了!重生回了七年前,她以死相逼退婚的那一天。 同一时间,另一侧。 花园的隐蔽角落里,有两名侍卫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身着深紫色锦缎长袍的年轻男子。 男子有着一张白净的面颊,乌黑浓密的长发,长发一半被束在纯金发冠之中,一半则随意披在肩头,有几丝垂于面庞,盖过其幽深似海的双眼。 他的眼有种极致之美,深邃又锐利,若仔细看,能看出武将特有的戾气。 然而这么一个战神,却因为一次重伤落下终身残疾,毕生只能坐在轮椅上,令人唏嘘。 亲信千军愤怒道:“王爷为了顾家出生入死,落了残疾,而五公主如今竟嫌弃王爷而拒婚!真是可恶!她难道不知,王爷的双腿为谁而伤?” 男子淡淡打断:“闭嘴。” 只轻飘飘两个字,却给人压顶的震慑。 男子收回视线:“走。” 千军疑惑道:“王爷,去哪?” “御书房,”北康王冷冷道,“本王,主动退婚。” 第2章 我不退婚! 当顾晚晚抓着蓝蝶问了年号后,更加确定自己重生回拒婚的那一天了。 “蓝蝶,我们回去。” 蓝蝶不解:“公主,我们回哪?哦哦!奴婢该死,是回公主的寝宫,奴婢刚刚太慌了。” 顾晚晚没等蓝蝶说完,便已经爬起来,向寝宫跑了过去。 “公主,您等等!太医马上就来了。” “大家快跟上,公主跑了。” “公主您刚落水,您等等!” 宫女太监们见公主跑,也乌压压地追了上去。 顾晚晚有武功,会毒医术,但都是后期才精进,现阶段无论武功还是医术都不算精湛,加之刚刚重生,她使不上武功,只能奔跑。 突然,顾晚晚看见前面有三人。 两个人推着一个轮椅,正向御花园方向而去。 她猛地想起上一世发生的事——她起初想退婚,父皇不允,毕竟北康王是为了顾家江山才受伤。 后来她跳水自杀,以死威胁,父皇终于肯了。 当时她处在狂喜之中并没多想,现在才知道,父皇同意拒婚不仅仅因为心疼她,而是沈弈渊看见了她落水的一幕,主动退婚。 因为两人还有一段距离,顾晚晚怕自己追不上。 正好丹田内有暖意,她恢复了一些内力。 想也没想,直接使用轻功跃起,向着轮椅方向飞了过去。 正推轮椅的千军感受到有人靠近,急忙转身,大喊一声:“有刺客!” 然而当看见“刺客”时吓了一跳,竟然是浑身湿淋淋的五公主! 顾晚晚在半空中有了一丝晕厥,就这样从空中直挺挺地掉了下来,跌向了坐着轮椅的——北康王身上。 侍卫吓坏了,“王爷,您没事吧?” 沈弈渊眉头皱起,表情不悦,不着痕迹地把湿淋淋的女子从自己腿上推下去。 这时候,顾晚晚的宫女和太监们也追了上来,见公主和北康王在一起,尴尬得不知是进还是退。 刚醒来的顾晚晚被人推到地上,却不生气,她用尽全力,拉住北康王的袍角:“等等!” 众人大惊。 沈弈渊眸光沉沉,垂眸看着她,双腿残疾无知觉,让他心里滋味复杂。 “五公主,有何贵干?”声音冰冷,拒之于千里。 顾晚晚喘着粗气,调整呼吸:“你……听我解释……” 沈弈渊冷笑:“好啊,既然公主要解释,那便说来听听。”23sk. 他倒要听听,这女人能解释出什么花样。 顾晚晚忍着眩晕道:“我是……失足落水……不是自己跳的,刚刚我在……玩耍,不小心掉下去了……” “!!!!”众人。 沈弈渊也没想到顾晚晚会这么说,冷笑道:“若本王没记错,公主在临‘失足落水’之前,曾喊过:宁死也不嫁北康王。” 顾晚晚内心把七年前的自己骂了个半死,她转过头,质问道:“蓝蝶,本宫说这句话了吗?” 蓝蝶是顾晚晚的多年心腹,两人极有默契:“回公主殿下,殿下没喊!” “本宫喊的是什么?” 蓝蝶急得冒汗,绞尽脑汁:“回公主的话,公主喊的是:热死了,不下水游一圈会中暑。” 欲哭无泪——她已经尽量圆了!她的能耐只有这么多了! 顾晚晚很满意,放下北康王的袍角,从地上爬起来:“王爷,估计您听错了。” “……”北康王。 别说沈弈渊,包括蓝蝶在内的所有人,都搞不清楚情况。 千军冷冷道:“公主殿下,多有得罪,但听说公主最近与孟大人走得极近,更向皇上提出了拒婚,难道不是吗?” 顾晚晚深吸一口气:“本宫听说,孟玄文那里有一本孤本医书,专门针对腿部经络,所以,本宫想借来研习一番。” 众人面面相觑。 公主向孟大人借书?倒是第一次听说。 而且那书是腿部经络的医书,难道…… 众人齐齐看向北康王的双腿——难道公主是为了北康王的腿? 顾晚晚继续道:“关于本宫向父皇提出拒婚,不知你是在哪听的? 是父皇亲自与北康王说?还是父皇身旁有人泄密?若有人泄密还请把名字说出来,毕竟泄露皇家机密也不是小事。” 一句话,把千军噎住。 皇上自不会亲自与王爷说,是在皇上书房伺候的太监透露出的消息。 见场面僵持尴尬。 浑身是水,一身狼狈的顾晚晚快要撑不住,勉强挤出了笑容:“所以,本宫来向王爷解释。 落水,是失足落水;与孟大人交往密切,是因为借书,借完书后会避嫌,绝不会被外人说闲话; 拒婚,是没有的事,本宫很期待……与王爷大婚。” “……”北康王。 千军也是懵了,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沈弈渊淡淡看了她一眼:“是吗?那本王可真是受宠若惊了,既然如此,那本王也就翘首以待。” 顾晚晚这才松了口气:“好,今日让王爷受惊了,改日本宫亲自登门道歉。” “公主言重,本王不敢当,告辞。” 说完,沈弈渊对侍卫使了个眼色,千军等人便推着北康王离去。 …… 人走了,顾晚晚彻底松了口气。 她身子一晃,差点跌倒,蓝蝶赶紧扶住她:“公主,您怎么样?” “回宫吧。” 她心里乱糟糟的,要好好理顺一下,头脑清楚了,再去回父皇的话,好好说说和沈弈渊的婚事。 这身体现在虚弱得很,也要赶紧休息。 回到住处,一切收拾妥当,顾晚晚靠着美人塌,长长吐一口气。 “公主,喝碗姜汤散散寒气吧,”蓝蝶小心地递过碗,“您可不能再生病了。” 热呼呼的姜汤下肚,顾晚晚迅速调息,感觉身体里的气机慢慢恢复。 蓝蝶见她脸色好转,也跟着松口气:“公主,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一会儿小殿下来,一定也非常高兴。” 顾晚晚唰一下睁开眼,脑海中浮现那个女子对她说过的话。 阿离,她的弟弟! “阿离在哪里?他去哪儿了?” 蓝蝶被她急怒的模样吓了一跳:“公主,小殿下给您买荔枝去了……” 话没说完,顾晚晚已经风一样跑出去。 第3章 亲手杀了你 阿离,阿离! 顾晚晚不断在心里狂喊,眼泪奔流,她抹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流不尽。 想到可爱小弟的悲惨结局,烈火焚身……他该多么疼,多么害怕? 狂奔到宫门外,看到她手下的赤羽卫,大声喝道:“焰羽卫听令!点两队人马,宫门口汇合,随本宫出宫!” 焰羽卫,是她特有的,当初母后留给她的一支护卫队。 刚命人备好马,迎面看到背着药箱走来的太医。 “公主殿下,您要去哪?皇上让臣来给您看病……” 顾晚晚坐在马背上:“有劳太医,但本宫现在有急事要出宫一趟!麻烦你向父皇说一声,回来之后本宫自会向父皇请罪!” 她顾不得多作解释,一挥马鞭,直奔宫外。 能在宫城之内策马的,除了太子,也就是她这位五公主了。 迎面的风拉扯着她的头发,吹落眼中不断涌出的泪,她心里不断默念,阿离,你一定要等姐姐,千万不要有事! 西城外的金波楼,是一家有名的酒庄,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话被金波楼展现得淋漓尽致。 别看它地处京都之外,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家的名号。 但比他们家的酒更有名的,是每到成熟季的鲜荔枝。 荔枝不宜久存,也不宜运输,但金波楼的荔枝是又鲜又甜,每年只卖这一季,多了没有。 今日顾星离就带着身边的两个小太监出来,特意给顾晚晚买她最喜欢的荔枝。 他下个月才过八岁的生日,小脸肉嘟嘟,白白嫩嫩,大眼睛像两颗黑宝石,亮得惊人。 挑帘看看外面,声音清脆道:“阿德,再把马车赶快些,否则,荔枝没了,阿姐没得吃,会更不高兴的。” 阿德回头大声说:“殿下,奴才知道一条近路,就是有点颠簸,不知殿下受不受得住。” 顾星离点点头:“没事,越快越好。” 阿德挥着马鞭:“好,殿下坐稳了!” …… 顾晚晚策马奔到城外,前面两名打头阵的焰羽卫又返回来。 “回公主殿下,前面有条岔路口,属下看了车辙,小殿下的马车,应该是奔向那个方向了。” 顾晚晚心头咯噔一下:“带路!” 这条路并不好走,顾晚晚的心都像在腔子里晃来晃去。 看到顾星离的马车,她眸子瞬间一缩。 马车内空无一人。 扶着马车,顾晚晚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强迫自己镇定,深吸一口气。 她天生的嗅觉灵敏,立即闻到,阿离身上带着的香药包的味道。 阿离自小呼吸方面有些小问题,需要长时间调理,她就给他配这个香药包,让他时时挂在身上。 这味道……前世自从阿离失踪之后,她就再没有碰过。 顾晚晚忍不住眼睛一热,寻着味道,慢慢往前走。 顺着小路过去,有一片小树林。 顾晚晚心缓缓提起来,生怕上一世的悲剧再次重演。 “阿离!” 她颤声开口,挥手吩咐身后焰羽卫进树林找。 刚到树林边,听到隐约有打斗声。 顾晚晚抽刀冲进去,一股血腥味儿直冲鼻孔。 她心头一哆嗦,眼前有点发黑。 恰在这时,一名焰羽卫的叫声传来:“公主,小殿下在这里!” 顾晚晚咬着舌尖,撑着一口气奔过去,看到顾星离躺在地上,闭着眼睛。 “阿……阿离……” 顾晚晚轻轻抱起顾星离,手指颤抖着搭上他的颈脉:“阿离……” 好在,还有脉搏,顾晚晚出来得匆忙,也没带银针,只好强掐人中。 顾星离眉头皱了皱,缓缓睁开眼:“……阿姐?阿姐!怎么是你?” 顾晚晚把他抱在怀里,泪如雨下。 阿离没事,还活着,还能叫她阿姐!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阿姐,你怎么哭了?是阿离不乖,惹你生气了吗?”顾星离忽闪着大眼睛,满满的担忧和自责。 “没有,不是,阿离乖得很,”顾晚晚扶起他,“来,起来,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顾星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在马车里,忽然就睡着了,醒来就看到阿姐。” “咦,阿才和阿德呢?” 这时,远处又传来交战声。 顾晚晚眼中顿时浮现几分狠厉:“阿离,你先去马车上等我。” “阿姐……” “听话!” 顾星离一步三回头,跟着几名焰羽卫回马车上。 顾晚晚提刀寻声去打斗的地方。 有两人已经身死,还有一人正在缠斗。 身手的确非常不错。 但很明显寡不敌众,已经落了下风。 “抓活的!” 话音落,三名焰羽卫已经联手拿下此人,他被踢倒在地,刀架在脖子上。 顾晚晚提刀在手,慢步走到他面前。 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谁派你来的?” “孟玄文?” “还是……一个女人?” 对方咬紧后槽牙:“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说的!” “呵,”顾晚晚冷笑一声,“说与不说,对于本宫而言,没那么重要。” “不要以为,本宫留下你的命,你就有筹码可以和本宫谈条件,”顾晚晚手指在刀刃上轻轻划过,“本宫不过就是为了,亲手杀了你,以泄心头之恨!” 她手起刀落,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泼开一片红,天地旋转,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没了头,正缓缓倒下。 顾晚晚刀尖滴血,无人看到,她心头微微颤抖。 “把他的人头包好,带上。” “……是。” “唔,唔!”一阵呜咽声,顾晚晚偏头看去。 一棵树后,绑着浑身是血,被捅了一刀的阿德。 阿才躺在不远处的血泊中,已经身亡。 焰羽卫上前解开他的嘴,他带着哭腔问:“公主殿下,小殿下他……怎么样了?” “阿离没事。” 阿德松了口气,话没来得及再说,晕死过去。 顾晚晚留下一队焰羽卫,把这里清理干净,并查看还没有人会再来这里。 她带着顾星离和受伤的阿德回宫。 刚到宫门口,就看到皇帝身边的宋公公在等着她。 “哟,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 第4章 我同意 宋公公是皇帝的心腹,从十来岁就跟在皇帝身边。 要说这后宫中,有谁最了解皇帝,恐怕不是故去的皇后,更不是其它妃嫔,也并不是皇子公主,而是这位宋公公。 前世皇帝去世后,宋公公也自刎在皇陵。 顾晚晚心里又涩又暖:“公公,您找我有事?” 宋公公低声道:“不只是老奴,皇上也来了,正在里面呢,脸色不好,您可多注意着点。” 顾晚晚眼睛瞬间红了:“父皇来了?” 宋公公见她要哭,不由得一怔。 这位公主殿下性子刚烈,可是堪比男儿,极少见她掉眼泪,今天这是…… 顾晚晚一步步往殿内走,想着那个女子扎她肺腑的话。 “你的父皇,是由你亲手毒死的,亏你还号称什么医毒双绝,呵,这都没看出来?” 父皇一直不喜孟玄文,想让她嫁给北康王沈弈渊,她一直觉得,父皇是为了安抚沈弈渊,以及边关将士的心,这才把她推出去。 想起前世的混帐,顾晚晚暗骂自己千万遍,她曾无数次想梦到父皇,说一句对不起。 但……小气的父皇,一次也没有入过她的梦。 现在,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扁扁嘴巴,再也按捺不住。 皇帝正沉着脸生气:“你还知道……” 话没说完,顾晚晚一头冲他扑过来,撞到他身上,用力抱着他。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听您的话,再也不会忤逆您了,父皇,您要怎么罚我都可以……” 皇帝惊讶又紧张,刚刚佯装出来的怒意烟消云散。 抬头看着跟进来的宋公公,眼神询问,宋公公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哭什么?朕还没有说什么,你倒先哭上了?”皇帝叹口气。 顾晚晚擦干泪,这才抬头,父皇和几年前一样,这张熟悉的脸,真是好久不见了。 她抓住皇帝手腕,轻轻摇晃时,迅速把脉。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您要打要罚,儿臣都认!” 她这态度,让皇帝准备好要吓唬她责罚她的话,直接没了用场。 “你……” 顾晚晚松开手,心里也松了口气,这时候的父皇身体还硬朗,没有得那场风寒,也没有健康隐患。 “父皇,您是不是想儿臣和北康王的婚事?” 皇帝脸色又沉下来:“你知道就好,此事……” “此事儿臣同意了。” 她说得干脆利索,把皇帝后面的话直接噎回去。 “你……你说什么?” “父皇,”顾晚晚认真道,“北康王是为了守卫连关,护我大楚的百姓,才会残了双腿,儿臣敬仰,不敢嫌弃,儿臣之所以……抗拒,是觉得父皇没有和儿臣商量,会让北康王误会,以为是您强压着,儿臣才愿意嫁。” 顾晚晚发誓,就算是前世,她不愿意嫁沈弈渊,也并非是因为他的双腿。 越往后说,她就有点心虚。 咳嗽了两声又说:“儿臣是想着,夫妻是要做一辈子的,总要两情相悦,所以,所以,儿臣想,自己跟他说。不过,现在儿臣也想通了,父皇也是为儿臣好,都一样。” 皇帝怔怔地看着她,自从赐婚以来,这个最受他宠爱的女儿,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现在猛地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五味杂陈,又是高兴欣慰,又有点心酸难过。 “晚晚,朕的晚晚长大了,”他拉住顾晚晚的手,“晚晚放心,即便赐了婚,也要过两年再大婚,朕还要好好留你几年。” 事情落定,他反倒不舍了。 “父皇,”顾晚晚眼泪又涌出来,眼睛却笑得弯弯,“父皇,儿臣听话,也会好好和北康王相处,您要答应儿臣,保重身体。” “好,好,朕的乖女儿。” 父女又闲聊一阵子,直到荣贵妃那边派人来传信,说是又犯了心疾,皇帝才起身走了。 一出顾晚晚的宫殿,皇帝的脸色就沉下来。 “晚晚这孩子不太对劲,明显哭过,今天说的话很懂事,但不太像她的风格,”皇帝看向宋公公,“她刚才出去干什么了?” “这……老奴不知,除了焰羽卫,也没见到别的什么人。” “去查查,朕的女儿就算不懂事,也轮不到别人欺负。” “是。” 顾晚晚坐在美人榻上,闭上眼睛重重叹口气,双手仍旧不自觉的握紧。 真好,真好,一切都来得及。 阿离没丢,父皇没病,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就是要好好对沈弈渊。 还有你,孟玄文,你给我等着,前世的时候我说过,若有来生,定叫你生不如死!我所受过的,让你百倍千倍承受! “公主,您没事吧?小殿下呢?” 顾晚晚睁开眼,低声道:“蓝蝶,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阿离,若有人问,就说不知道,没见过。” 蓝蝶不懂,但她听顾晚晚的话。 “是,公主,奴婢记住了。” “蓝蝶,你去把那颗冰火珠拿来。” “是,公主。” 顾晚晚盘算了几遍,送给北康王的东西不能太次,她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颗珠子,其它的什么药材珠宝,北康王府一点也不比她少。 冰火珠,本来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打算送给师父的寿礼。 可如今…… 顾晚晚正在伤感,门外响起轻快的脚步声,一缕淡淡的香气随着脚步飘来。 顾晚晚微不可察勾一下嘴唇。 “公主!”一道清脆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娇,“你没事吧?奴婢回来晚了!” “本宫没事,”顾晚晚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今天街上人特别多,奴婢给您买了您最爱吃的,您尝尝?” 顾晚晚睁开眼,看着面前捧着纸包的绿柠。 绿柠比蓝蝶生得要好看,尤其一双眼睛,细长,眼角微挑,自带几分媚气。 她也比蓝蝶会说话,贯会哄着她这个公主——当傻子一样的哄。 顾晚晚也觉得,前世的她八成就是个傻子,才会看不出绿柠的野心。 垂眸看着纸包里的点心,一共四块。 原来应该有八块。 绿柠张嘴说话的时候,还有一股甜腻。 可见,偷吃不少。 再看她手指甲里,还有点点蜜饯汁,嗯,蜜饯吃光了,根本没带回来。???.23sk. 手背上有一点若有似无的红,应该是试过胭脂。 顾晚晚眼底深处闪过冷意。 第5章 深夜相见 顾晚晚没接绿柠手里的纸包。 “放下吧。” 绿柠放下纸包,晃晃茶壶里没水了,自顾拿出茶叶泡上。 “公主,您没事实在太好,奴婢得知您落水,都要吓死了,现在心还在跳呢。” 顾晚晚心中冷笑,心不跳,那你就是个死人了。 “对了,公主,奴婢在街上,遇见……” 话没说完,蓝蝶从外面捧着盒子进来。 “公主,您看。” 绿柠把盒子拿过去,打开一看,不由得惊呼:“冰火珠?公主,您拿这个干什么?” 顾晚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 “上回孟公子病重,您都没舍得拿出来……” “那是,”顾晚晚伸出手,“这冰火珠贵重,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绿柠一愣,对上顾晚晚黑沉沉的眼,不知怎么的,这双眸子明明平静无波,但就是好似能看透人心一般。 她微微抿唇,不由自主地把盒子递过去。 “公主,您现在拿出来是……” “绿柠,”蓝蝶小声提醒,“你别再问了,公主自然有公主的打算。” 绿柠瞪她一眼:“你懂什么?这东西何其珍贵,孟公子与公主情投意合,公主都没能舍得给……” 蓝蝶又怒又恼:“绿柠,你胡说什么?什么……公主与孟子情投意合?这事关公主清誉,能乱说吗?” “我哪里有乱说?”绿柠不服,一拧腰对着顾晚晚撒娇,“公主,您评评理,奴婢说得对不对?” 蓝蝶咬着嘴唇,她嘴笨,不会说好听的,公主一向更喜欢绿柠。 顾晚晚把冰火珠放在桌上,看一眼剩下的那几块点心:“绿柠,你出去半天,就买了这点东西?” 绿柠丝毫不慌:“是啊,公主有所不知,今天外面的人特别多,都走不动,奴婢又怕耽搁得时间太长,又听说您落水……” “听谁说本宫落水了?” 绿柠一噎。 她人在宫外,如何得知?无非就孟玄文告诉她的。 绿柠一拍脑门:“看奴婢急糊涂了,奴婢突感心神不宁,觉得有事发生,匆忙往回赶,听说您落水了。” “公主,您可不能再想不开了,您要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也不活了,就跟着公主去,下辈子还伺候公主!” 她说着,跪在榻边,好不忠心的样子。 蓝蝶气道:“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公主哪里想不开了,分明就是失足,不小心。” “那你剩下的钱呢?本宫给了你十两,就买了几块这,剩下的呢?” 绿柠:“??” 话风怎么不对啊……公主听完这话不应该特别感动,好好夸奖她一番,再给点赏赐吗? “钱……钱自然是在的,明日奴婢还要上街给公主买东西,就……” “给蓝蝶,明日你出门再说。” 绿柠勉强笑笑:“公主,这不必了吧?明天奴婢还是要出门的,不如……” “怎么?本宫连几两银子的主都做不了了吗?” 顾晚晚声音轻飘,却像带着钩刺,让绿柠心口一窒。 “奴婢遵命。” 这十两银子,她在街上买了不少吃的,都填进她的肚子,还买了些胭脂水粉,都是上等货。 所剩根本不多。 要想还出来,就必须从她自己的银子里往外掏。 她都快心疼死了。 天近傍晚,顾晚晚休息得差不多,拿上冰火珠和几味药材,就要出宫。 绿柠赶紧过来问:“公主,您要去哪里?奴婢陪您去吧。” “不用,”顾晚晚扫她一眼,“你在这里守着,哪里也不准去。” “可是……”3sk. “嗯?” “是。” 绿柠目光扫过她手里的东西,疑惑又不甘,隐约觉得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顾晚晚懒得理会绿柠,骑马出宫。 初夏的季节,空气中有各种淡淡的花香,微微的暖。 顾晚晚恍惚的像做梦,被困地下水牢那么久,她都要忘了,夜风,明月,还有花香。 看到北康王府的时候,顾晚晚收回思绪。 她在马上坐了一会儿,才下马靠近王府大门。 万马正想要出门,一开门正看到举着手的顾晚晚,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怎么?公主殿下还想打人?” 顾晚晚:“……” 见她不说话,万马清清嗓子,潦草地行个礼:“见过公主殿下,不知有何见教?” “你家王爷呢?” “王爷……” 顾晚晚迈步往外里走:“你别说王爷不在,本宫是有要事要见王爷。” 万马咬咬牙,不情不愿的引她到前厅。 “公主殿下稍候。” 沈弈渊正在书房,千军给他的腿做药敷。 万马快步进来:“王爷,五公主来了,在前厅,说有要紧事,要见您。” 千军的脸立即气鼓:“她来干什么?能有什么要紧事?” 沈弈渊深吸一口气:“去掉药包吧。” “王爷……” 千军无奈,只能照做。 沈弈渊到前院的时候,目光越过庭院,看向正在前厅里的顾晚晚。 她穿着火红衣裙,在前厅的烛光里,明艳得像一团烈焰。 顾晚晚,的确有骄傲的资本,她是皇帝和皇后的女儿,虽然行五,却是唯一的嫡公主。 她爱武艺,擅医术,不似其它的公主,更不像大家闺秀,把目光禁锢在后宫后宅。 顾晚晚察觉到目光,转头看过来,见是沈弈渊,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双眸子波光潋滟。 沈弈渊垂眸:“走吧。” 千军和万马推着他到前厅,以保护的姿态,一左一右。 顾晚晚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俩人忠心可靠。 沈弈渊声色清冷:“公主殿下,夜间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顾晚晚手指拢一下头发,微微偏过泛红的脸。 她这种小女儿娇柔造作的姿态,实在和平时大不相同,千军和万马都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还以为见了鬼。 “瞧王爷说的,能有什么见教?我是记挂着王爷,来给王爷送东西的。” 沈弈渊眸子微眯,目光警惕。 “送什么东西?” 千军忍不住道:“公主殿下,您上次来,也是这么说的,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顾晚晚:“??” 她还真忘了。 第6章 她在哭? 顾晚晚是真的不记得了。 见她一脸茫然的表情,千军忍不住气道:“公主殿下,您上次派人给王爷送的战靴,还真是漂亮,又是小牛皮,又是镶嵌不少珠宝玉石,名贵得很。” 顾晚晚眸子微微睁大,送靴子? 沈弈渊现在不能行走,送靴子意味着什么? 她虽然不喜欢沈弈渊,但也不会那么缺德。 “王爷,是什么人给您送的靴子?我从未干过这样的事,你是为我大楚受的伤,为边关百姓,是英雄,我怎么会干这么缺德冒烟的事?” 沈弈渊:“……” 千军差点没噎死。 “公主过奖,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本王也不敢当英雄二字。”沈弈渊回头看看千军和万马,“你们两个先出去。” 有这两个人一左一右,一会儿就又要针锋相对。 “公主究竟意欲何为,说吧。” “我真的是来送东西的,”顾晚晚把盒子打开,取出冰火珠,“王爷,这是我前段时间得到的一颗冰火珠,我问过太医了,这珠子虽说不能根治王爷的腿伤,但至少可以缓解痛苦。” 沈弈渊的眸底闪过几分诧异:“公主要把珠子送予本王?” “王爷千万不要觉得它贵重,和王爷比起来,一颗小小的珠子实在算不了什么,能为王爷所用,是它的福分。” 沈弈渊轻轻咳嗽一声:“本王倒也没有觉得贵重,只是好奇。” 顾晚晚:“……好奇什么?” “为何要送予本王?” “我刚才说了,让王爷暂时缓解腿伤之苦。” 沈弈渊眸光沉沉,映着屋子里跳跃的烛火,幽深似海:“公主,本王要听实话。” 顾晚晚坦然回视,微翘的小手指掩饰住此时的紧张,她说的是实话,可是面对沈弈渊,这该死的压迫感,总是让她心跳飞快。 她深吸一口气,漂亮的眸子像藏着星光明月:“我刚才说的就是实话。” “王爷,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半点害你的意思,”顾晚晚缓缓蹲下,在沈弈渊的脚边,鼻音有点点重。 “父皇说要给我们刚婚的时候,我的确不太高兴,但并非因为王爷的腿伤。 而是,我想自己挑选郎君。我想自己做一次主,父皇宠我疼我,可我没什么能自己作主的。 事关我的一辈子,我就想,能找个喜欢的郎君,一起过日子,白头到老……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不太好,还得罪过你,但我没有恶意的,也没嫌弃过你,我有什么资格嫌弃你呢?明明我更……” 更不堪啊! 被孟玄文当傻子耍,一边被嫌弃,一边还被利用,害死了父皇和阿离。 她低着头,身体微微向前倾,额头不知不觉抵在沈弈渊的膝盖上。 沈弈渊微抿着嘴唇,看着面前的顾晚晚,眉头微微蹙起。 印象中的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脆弱过。 她从来都是骄傲张狂,明艳如火。 记得那次秋猎,她首当其冲,皇帝叫她小心些,她坐在马上,放声大笑:“既已到此,不战何为?谁也别想从我手中赢走彩头!” 而现在,这个小姑娘,额头抵着他的膝盖……在哭? 沈弈渊双手紧握,强忍着没有拂开她。 “公主哭够了吗?” 顾晚晚回神,胡乱抹了把泪,看到沈弈渊被她弄出褶子的衣袍,不好意思伸手掸了掸:“对不住。” 她的小手又白又细,在他膝盖上拍来掸去,沈弈渊忍无可忍,抓住她手腕:“好了。” 顾晚晚扬着小脸,白嫩的额头被抵出一块红,像抹了一块红胭脂。 好笑,又让人心疼。 顾晚晚手轻轻揉了一下,把冰火珠塞到他手里:“这个,给你。每天用它在伤口上滚动几次,就可以缓解痛苦,相信我,真的。” 沈弈渊垂下目光,看着手里半边雪白半边火红的珠子:“东西本王收下,公主的心意也领了,时间不早,公主请回吧。” 顾晚晚也知道,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让沈弈渊对她改观。 自己造的孽,自己慢慢受着吧。 她垂着头站起来:“哦,那我先走了。” 她慢吞吞往外走,像只垂头丧气,打架打输了的小猫。 沈弈渊心里莫名有丝不忍:“公主。” “怎么了?”顾晚晚立即回头,眼睛烁烁放光。 沈弈渊:“……” 刚才真是瞎了眼,她怎么会打架打输?即便是输,也是装的! “没事。” “哦。” 顾晚晚跟着千军往外走,穿过月亮门,忽然有一缕香气在夜风中飘荡开来。???.23sk. 嗯? 她停住脚步,凝眸望去,就见远处的抄手长廊上,有一道曼妙的身影。 似乎……有些眼熟。 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想再看仔细些,那女子已经转身走过拐角,不见了。 千军回头看她:“公主殿下,怎么了?” 顾晚晚拧眉收回目光:“千军,王府……有什么女客吗?” 千军一怔,不由得心头火起。 “公主,您这是何意?我们王爷身家清白,从来不好女色!这一点,想必皇上也是知道的。” 顾晚晚: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本宫并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顾晚晚看着气鼓鼓的千军:“算了。” 来到府门外,顾晚晚上马,趁着夜色离开。 那道影子一直似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让她心中不安。 回到皇宫,放好马,回自己寝宫的路上,风中掠过一片叶子,擦过她手背。 她下意识看一眼,突然想起前世临死前,用这只手杀死的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的身影……与刚才在北康王府长廊看到的,慢慢重合。 顾晚晚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猛地停住脚步。 是那个女子! 她竟然在北康王府,她怎么会在北康王府? 顾晚晚心跳如鼓,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浑身都在不自觉的发抖。 为什么会这样? 她正想回去问个究竟,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晚晚!” 一声唤,把思绪繁杂的顾晚晚拉回现实。 她回过头,看到有一个人,穿着雪白长衫,站在湖边树下,正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第7章 "私会" 孟玄文身穿雪白长衫,衣裳上的玄月纹被夜色吹动,他的眼睛狭长,蕴含着点点浅淡的笑。 他长相俊美,白衣凌世,声音温柔得像此时暖而不躁的风。 的确是让很多女子无法抵挡的那一款。 他和沈弈渊,完全是不同的两种类型。 沈弈渊如同锋利的宝剑,他的英武和浑身肃杀,往往让人忽略他的俊。 而孟玄文,则像天上明月,皎皎有光。 顾晚晚心想,别说你像天上的月,就是太阳,沈弈渊也能一把给你射下来。 自重生开始,顾晚晚就在想,会在什么情况下与孟玄文相遇。 唯独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辰,在这里等她。 这可是皇宫,虽不是深夜,但时辰也不早,他竟然会出现在这儿,实在耐人寻味。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晚晚不自觉握紧双手,压制想要拔剑砍了他的冲动。 “我来看你,”孟玄文上前一步,“听说你真的以死相逼,不惜跳水反抗婚事,我……” “站住,”顾晚晚淡淡道,“别再过来。” “晚晚?”孟玄文脸上迅速闪过几分讶然,耐心道,“你是不是怪我,没有立即来? 晚晚,你应该明白我的,我虽然人没和你在一起,但我的心却始终在你身上。” 顾晚晚觉得一阵反胃。 “孟玄文,”顾晚晚心气得缩成一团。 她才知道,原来气到一定程度,不是歇斯底里,而是连歇斯底里的力气都没有了。 孟玄文听她声音轻颤,又柔柔小小的,让孟玄文以为,她是吓坏了。 一抹笑意在眼底深入闪过,他愈发温柔道:“晚晚,你别怕,有我在。” “你能干什么?”顾晚晚问,她的脸在枝叶暗影里,看不分明。 “晚晚,你听我说,婚姻大事,事关你一辈子,我会好好待你。 只要你和皇上说,拒绝婚事,皇上有那么多位公主,为何非让你去做这个棋子? 怎么能为了拉拢沈弈渊,搭上你一辈子?” “再说,沈弈渊是臣子,为国为君,都是应该,哪能因为伤了腿,就心怀怨恨?这岂是为臣所为?他性情暴戾,杀人如麻……” “孟玄文,”顾晚晚忍无可忍,“父皇从未把本宫当成什么棋子,他疼我爱我,给我最好的,希望我过得幸福。 至于沈弈渊,谁说他心怀怨恨?他杀人如麻,但杀的都是敌人! 如果没有他那样的人上阵杀敌,你能在这里侃侃而谈吗?享了人家打来的太平,就别再说这种酸话,否则,容易挨揍。” 孟玄文一怔,脸上的神色也僵住,上前一步,趁着月光看顾晚晚。 明明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哪里都没有变,怎么说话……完全不同了? 甚至还为沈弈渊说话! 简直岂有此理。 “晚晚,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逼迫你?” 顾晚晚手握住腰间剑柄:“还有,以后见本宫,不要直呼名讳,本宫已经答应与北康王的婚事,只待来日选个吉日,孟玄文,你还是守规矩得好。” 顾晚晚咬破舌头,尖锐的疼痛提醒她务必保持理智,不能因为一时痛快就杀了这个人渣。 她要的,不只是让这个人死。 那个女人,孟家,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要死。 孟玄文眼中闪过几分不耐,声音也沉了沉:“晚晚,别闹了,好吗?我知道你今天累了,落水也不舒服,但我真不是故意不来看你。 我是去替你找阿离了,我知道,除了我之外,你最关心的就是他。” 顾晚晚听他提起这事,顿时呼吸一窒,声音从齿疑中挤出来:“你说什么?” “我知道,阿离不见了,你很担心,我之所以没立即来找你,就是去找阿离了。” 顾晚晚微微闭了闭眼。 孟玄文继续上前,看到她似伤心欲绝的模样,想要拥她入怀。 顾晚晚后退两步,眼睛恨得发红:“你别过来。” 孟玄文以为她是要哭了,语气中带着几分心疼:“晚晚,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我已经派出各路人马去找阿离……” 恰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声响,隐约有人举着火把而来。 顾晚晚眸子猛地一缩,脑海中迅速明白过来。 孟玄文却似浑然没有听见,伸手就要抱她。 顾晚晚低声问:“孟玄文,你待我是真心的吗?” “当然,晚晚,我待你的心如天上日月。” “好,”顾晚晚忽而勾唇一笑,“那你就体会一下,我体会过的痛苦。” 话音落,孟玄文还没有明白过来,就感觉脖子上被重击一下,眼前瞬间一黑,随即,他就被推入水中,四周冰凉的水迅速吞没了他。 他不断的往下沉,水不断涌入他的口鼻,他又晕又急,想喊救命,一连呛了好几口。 顾晚晚垂眸看着他,满腔的恨意都涌上双眼,用力擦了擦不知不觉中涌出来的泪,咬咬牙迅速离开。 她没走太远,躲到不远处的假山后,看着这边的动静。 那群人目的地明确,就是奔着这边来的。 火光中,顾晚晚一眼认出,来的人正是荣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宛秋。 “谁在那?”宛秋还没到湖边,就大喝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招呼身后的人,“去,过去看看,是何在胆敢在此处胡闹!” 顾晚晚眸子微眯,听这话,宛秋分明是早就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有备而来。 她就说,孟玄文怎么能到后宫来,她虽和孟玄文互有好感,但她也是有底线的,逾越规矩的事,半点没有做过。 没想到,孟玄文竟然能和荣贵妃勾打连环。 以前是没有察觉,荣贵妃没有掩藏得好,也没有暴露的必要。天籁小说网 但现在不同,荣贵妃定然是从父皇那里听说了她同意与沈弈渊的婚事,所以才出这样下流的招。 一旦她和孟玄文在这里“私会”被抓,周围都是荣贵妃的人,她就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今天和沈弈渊的事也就成了笑话。 沈弈渊好不容易收了她的冰火珠,一旦听说这事,还不得气死? 顾晚晚心头火起,眼珠转了转,计上心来。 第8章 连环计 顾晚晚摸摸随身带的锦囊,从里面拿出几颗粉红色的药丸来。 粉色的,能让人暂时时入美好幻境,忘记真实情况的存在。 像这种小药丸,顾晚晚一抓一大把,全是原来练手玩的。 从假山后出来,迅速躲到树后暗影中,借着风势,手指一弹。 接连几下,药丸顺风到那些人脚下,泛起薄薄的粉雾,在风中散开。???.23sk. 很快,叫嚷声陆续小了,那些嬷嬷宫女,还有几个侍卫,都面露诡异的笑,眼睛里恨不涌冒出粉红的泡泡来。 顾晚晚看时机到,快速跑到宛秋面前,从小瓷瓶里拿出一点粉末在她嘴唇一抹,又对准孟玄文掉下去的地方,一推。 “扑通”一声。 宛秋也落入水中。 顾晚晚知道,孟玄文会水,根本淹不死,刚才在水里挣扎,只是因为被她出奇不意,打得半晕而已。 孟玄文刚清醒过来,正想往上游,结果宛秋又摔下来。 顾晚晚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花园子那边。 又来一队人。 她一点也不意外。 这是一个连环套。 毕竟她是公主之尊,仅凭一个宛秋,还不能奈她何,这个时候,就得有其它的上场了。 她重新躲到假山后,听着那边荣妃贵柔声说:“皇上,今天晚上的月亮真美。 臣妾定会记住今晚,您国事繁忙,不能陪臣妾的时候,臣妾就能想一想,以慰相思之苦。” 皇帝笑道:“哪里就说到相思了?朕天天在宫里,想见还不是随时能见?” “那可不一样,臣妾入宫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烦过您? 从来都是您想起臣妾,没有臣妾纠缠打扰您的。” 顾晚晚垂眸冷笑,是啊,她是不打扰,可没少让她的宝贝儿子在父皇面前晃荡,时时提起他的母妃多么善解人意。 闲话正说着,荣贵妃忽然道:“怎么瞧着前面像是有人?” 皇帝身边的禁军也发现异常,几人挡在前面护驾,几人迅速跑过来查看情况。 “发生何事?”皇帝微沉下脸,“让开,朕倒要去看看。” 查看的禁军迎上来禀报:“回皇上,是……贵妃娘娘宫中的人。” “嗯?”荣贵妃诧异,“是宛秋吗?” “皇上,方才臣妾还想,怎么让宛秋去取斗篷,这么半天也不回,闹了半天,是在这里躲懒。” 皇帝拍拍她的手:“你一向待宫人们亲厚,以后也要严厉些。” “是,臣妾记住了。” 荣妃垂眉顺眼,完全没有注意到,禁军脸上一闪即过的古怪神色。 到近前,宫女嬷嬷都跪了一地。 荣贵妃看到眼前场景,不禁一愣:顾晚晚呢?孟玄文呢? 这两人不应该是在私会,被抓个正着吗? 只要闹开,皇帝也亲眼看到,哪怕是已经赐了婚,也不得不作废。 还没转过弯来,水里咕噜噜一阵冒泡。 禁军立即上前:“什么人!” 火把举过来,映着波动的水面,明显里面是两条人影。 荣贵妃心头顿时一喜。 顾晚晚可不会水,孟玄文还真是有办法,一旦落水,顾晚晚就必须紧抱孟玄文,湿着身搂抱,众目睽睽,想不承认也不行了! “哗啦!”水里的孟玄文冒出头来。 荣贵妃假装惊愕:“孟公子?怎么……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救上来!” 孟玄文都快被憋死了,好不容易清醒了要游上来,宛秋又死死拖住他,让他不得不连宛秋也一并带上来。 浑身几近虚脱。 禁军们把他拖上来,宛秋还死死抱着他的腰,两人如同连体的一般。 荣贵妃微微睁圆了眼:“这……晚晚?” 宛秋现在浑身湿透,头发也早散了,贴着脸上,光线又黑,谁也看不清她究竟是什么模样。 皇帝眉头紧锁,心头也咯噔一下,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明明宝贝女儿和他说的好好的,不像作假。 怎么会转头又和孟玄文? 他沉脸道:“这里是后宫,孟玄文是如何进来的?” 荣贵妃早想好了说辞,既然顾晚晚都和孟玄文抱在一起,那就一切都往顾晚晚身上推。 就算顾晚晚不承认,到时候孟玄文也会作证,随便拿出什么定情信物就可。 “皇上,臣妾不知当不当讲,会不会是晚晚……” 皇帝脱口道:“不可能!” “朕的女儿即便骄纵,也不会做此等事!” 假山后的顾晚晚鼻子一酸,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父皇如此信任她,前世的她那么蠢,一定让父皇伤透了心。 皇帝声音刚落,抱着孟玄文的女子就嘤咛一声:“孟郎……” 这声音虽小,但语气里的温柔和甜蜜十分清晰。 荣贵妃差点笑出声,脸上却露出关切:“快,快,传太医来! 可千万别让公主再受了凉,一天落水两次,这可怎么好? 还有,公主身边的人呢?蓝蝶那个贱婢呢?竟敢不好好伺候公主,该拖去慎刑司!” 皇帝的脸色极为难看,手紧握成拳,无法相信眼前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他上前一步,想看个分明。 荣贵妃轻扯住他袖口:“皇上,还是别靠太近了,水气如此凉,别……” “朕还没有那么娇气!” “咳……”孟玄文咳嗽几声,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孟玄文,朕问你,你为何会在此处?” 孟玄文有口难言,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荣贵妃给他开了方便之门。 “孟公子,你倒是说呀,”荣贵妃催促,“皇上在此,有什么不能说的?皇上英明,什么事也能为你作主。” 孟玄文心里叫苦不迭,他身边的若是顾晚晚,那他自然没什么顾忌,可现在…… 不是啊! “臣……” 他吱唔半天,也说不出什么。 荣贵妃轻笑:“瞧瞧,还不好意思了。皇上,这年轻人倒是脸皮薄……” 皇帝脸上却没半点笑意,偏头看看她:“贵妃,这可不是好笑的事,更不只是个人脸皮的事,是皇家颜面。” 荣贵妃脸上笑容一收,咬咬嘴唇,福身拜下去:“皇上所言极是,是臣妾错了。 臣妾管理六宫,出了这等事,就是臣妾的不是,更何况……还事关晚晚。” “晚晚虽不是臣妾所生,但好歹也叫臣妾一声荣母妃,请皇上轻罚晚晚,臣妾愿意一力承担!” “父皇!” 第9章 请求"赐婚" 一声娇脆的喊声,像惊雷一样,炸在荣贵妃耳边。 她霍然回头,看到一道灵巧的影子向这边奔来。 火红的衣裙,乌发飞扬,在这夜色中,犹如一个精灵。 顾晚晚。 “父皇,儿臣拜见父皇,”顾晚晚脸上洋溢着笑意,伸手挽住皇帝的手臂,“父皇,儿臣觉得今天晚上的月色不错,就想出来走走。 本来是要去找父皇一同来的,还备了些点心,我还熬了桂花羹呢! 不过,后为听说,您不在,所以就独自出来。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您,您说,我们父女是不是有缘?” “有缘是这么用的吗?”皇帝看到她,整个人都松快不少,拍拍她的手,“你……” “嘶,”顾晚晚嘶一口气。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煮桂花羹的时候,不小心给烫了一下。” “让朕瞧瞧,”皇帝满眼心疼,“做那些干什么?你是做那些的料吗?” “儿臣做给父皇吃,儿臣想让父皇开心,”顾晚晚眼睛微微泛红,“希望父皇不要生气。” 皇帝的心都软成一团:“朕怎么会生你的气?尽胡说。” 顾晚晚像才发现还在行着礼的荣贵妃,诧异道:“贵妃娘娘,您这是在干什么? 哦,对了,方才听你说什么要请罚,为何事请罚?离得太远,我没有听清。” 不等她回答,顾晚晚认真道:“父皇,贵妃娘娘管理六宫,虽然时有差错,不及母后在时,但她也算尽心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和母后相提并论,儿臣虽然未曾叫过她母妃,但也算长辈,今日就为她求个情。 臣以为,若是母后在,自然也是要为她求情的。” 荣贵妃:“……” 顾晚晚几句话,连消带打,不但推翻荣贵妃方才的话,还狠狠打了她的脸。 皇帝垂眸看一眼荣贵妃,目光沉凉又锋利。 “火把照亮些,把那个女人翻过来,朕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何许人。” “是!” 禁军上前,既然是不是公主,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 三两下扒拉翻过来,扯开头发,露出脸来。 火光中,清晰映着宛秋的脸。 她眼神迷醉,看着孟玄文,嘴里呢喃道:“孟郎……” 四周倏地一静。 连风声都似停了停。 孟玄文头皮一炸,之前他也晕乎乎,没有听清,现在这一声可真让他惊悚。 他愕然看向宛秋,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又迅速抬头看顾晚晚。 顾晚晚居高临下,黑沉沉的眸子里似含着笑,映着跳跃的火把,像两团妖异的火,要把他烧成灰。 “晚晚……” “放肆!”皇帝喝道,“孟玄文,朕问你,你是如何到这后宫里来的?” 顾晚晚站在皇帝身侧,有父皇在,她根本不必费唇舌。 “臣……臣是……”孟玄文被逼得如同上了绝路,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是宛秋!”他把心一横,也没有更好的说辞,“是她说,有重要的事,要与臣相商。” 皇帝当然没有那么好糊弄:“她,与你?有什么事相商?” 一边问着,一边看向荣贵妃。 后宫妃嫔,与前朝臣子。 向来都是为君者最忌讳的。 何况,荣贵妃还有一个皇子。 “皇上,臣妾也不知——”荣贵妃心头狂跳,“不知何时,这个小贱婢竟然对孟公子起了这种心思,实在是……是臣妾管教无方!” 顾晚晚恍然大悟:“原来方才荣贵妃是为此事求罚,父皇,宛秋是荣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按说这地位也不低,比一般人家的官小姐还要尊贵些。” 皇帝似笑非笑:“你想说什么?” 顾晚晚眨眨眼:“儿臣是想说,父皇不如趁着这花好月圆夜,成人之美。”???.23sk. 皇帝:“怎么说?” 孟玄文心里瞬间涌起不好的预感。 要是平时,他早跳起来抱住顾晚晚去哄,可现在皇帝在,给他两个狗胆他也不敢。 “儿臣瞧着,这宛秋姑娘对孟公子实在是真心,抱着他落水都不撒手,这样的事。 儿臣只在话本子里见过,眼下总算是见到真的了。 父皇,不如就给他们赐婚吧。” “不可!”荣贵妃和孟玄文异口同声。 顾晚晚眸底闪过冷意,心头恨得滴血:不可?这就不可了?这才哪到哪? “皇上,”荣贵妃浑身冒汗,她觉得,这是她这几年来,遇到的最大危机。 她并不关心孟玄文本人娶谁,但孟玄文背后的孟家,她却不能不管。 孟玄文的祖父,是先皇亲封的一品军侯,虽现在已经不在军中,侯爵之位也传给了孟玄文的父亲,但他在军中声望,依旧不弱。 孟玄文是侯府的嫡次子,虽不是长子,但那位嫡长子……身患心疾,根本活不长,这爵位早晚还是要落到孟玄文头上。 她的儿子,最需要的,就是军中之力的相助。 如今军中两大势力,一是孟家,二就是北康王沈弈渊。 沈弈渊那个杀神……不提也罢。 孟家,是她唯一的指望,为了皇儿,必须拉拢住孟家。 要是孟玄文今夜进宫一趟,回去就娶了个宫女,她要如何向孟家交待? “皇上,孟公子是侯府嫡子,臣妾身边的宫女再怎么也是宫女,哪来的福气嫁到侯府?若是寒了侯府的心,臣妾担当不起。” “寒心?”顾晚晚一脸茫然,“父皇赐婚,是何等的荣耀?侯府为何要寒心?之前父皇给我与北康王赐婚,北康王也接受了,怎的侯府就要寒心?” 荣贵妃气得一口血差点吐出来,心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一个嫡公主,宛秋是个宫女,这能一样?! 她勉强笑笑:“晚晚可真会说笑。” “我没有说笑,”顾晚晚认真道,“此事岂能说笑?要是觉得宛秋的身份还不够,那贵妃娘娘你如此宠爱她,不如收她做义妹好了。” “……” 孟玄文脑瓜子嗡嗡的:“皇上,臣已心有所属,不能……娶宛秋姑娘。” 顾晚晚笑意淡淡,她就不信,孟玄文当众和宛秋拉扯不清,父皇都瞧见了,还敢说心中所属的人是她。 “是吗?孟公子,那你心中之人,是谁呀?” 第10章 训鹰 孟玄文抬头,看着顾晚晚。 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忽然觉得,顾晚晚像变了一个人。 又是推他下水,又是想让皇帝给他和那个贱婢赐婚,她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是发觉了什么? 不,这绝不可能。 可他也办法当着盛怒的皇帝,说出心宜的人是顾晚晚。 他暗暗咬牙,哑着嗓子道:“回公主的话,臣……确有心宜之人,但那姑娘还并不知情,为顾及她的名声,不便说明。” 皇帝哼道:“既是有心宜之人,为何还要与这个宫女在此不清不楚?难道孟平洲就是这么教你的?” 孟玄文一听,牵扯到了自己的父亲,不由心头一凛。 “回皇上,臣也不知这个宫女究竟是何缘故,今日臣接到一张字条,说是公主有难。 臣心中惊疑,不敢声张,便想着悄悄到附近打听,若是假消息,臣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若是真的,臣赴汤蹈火也要救公主。 不料,这个宫女到此,引着臣往里走,臣也晕头转向,后来又一阵眩晕,不知为何落了水。” 顾晚晚不动声色地听着,差点鼓掌叫好。 也难为他,能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编出这样的说辞来。 不过,照他这么一说,一切就都推到宛秋身上。 宛秋中了双份的迷药,此时还没有清醒。 荣贵妃听完孟玄文的话,恨得暗暗咬牙,好啊,这是把皮球踢到她这来了。 不过,孟玄文一个外男,进到后宫,的确说不通,宛秋,是最合适说辞,总比招出她本人要好得多。 皇帝听完,表情不辨喜怒:“字条呢?拿来给朕。” 哪有什么字条? 孟玄文硬着头皮道:“臣……觉得事出蹊跷,怕被有心之人发现,对公主不利,不敢多留,把那张字条毁去了。” 顾晚晚诧异道:“为可不留下妥善保管?也好辨认一下字迹,知道是何人散布流言,意图谋害本宫!” 孟玄文:“……” 皇帝捏了捏眉心:“乱糟糟的,搅得朕头疼。 贵妃,这宫女既然是你宫中的人,那就好好审问,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宽仁是不错,后宫规矩不可废。” “是,臣妾遵旨。” “记住,朕要结果,不是要个死人,别让她畏罪自杀了。” “……是。” 皇帝垂眸看向孟玄文:“至于你,得知公主有难,首先不应该是向朕禀报吗?朕在宫中,谁敢害朕的女儿? 以后莫要自作聪明,被人骗了还不自知!回去写一份悔过书,明日上朝时呈上。” 孟玄文脸上火辣辣,却也无可奈何:“……臣遵旨。” “好了,都散了吧!”皇帝一甩袖子,“送他出宫。” 孟玄文本还想找机会,磨蹭到最后,问问顾晚晚究竟什么意思,眼下也是不能了。 荣贵妃咬唇轻声道:“皇上……” “你也回宫去吧,朕乏了。” 荣贵妃命人拖着宛秋,如同斗败的鸡回宫去。 皇帝偏头看顾晚晚,好气又好笑:“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顾晚晚鼻子微酸,挽住他手臂:“父皇。” 有你护着,真是太好了。 顾晚晚回到住处,蓝蝶赶紧迎上来:“公主,您回来了,奴婢伺候您休息吧。” “好,”顾晚晚目光一掠,“绿柠呢?” “说是身子不适,早些歇息了。” “我这主子还没睡,她倒睡得早,”顾晚晚暗自冷笑。 这是估摸着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吧? 蓝蝶不敢接话,顾晚晚捏捏她的脸:“好了,你也去休息吧,我自己来。” 顾晚晚躺在床上,盘算着今天的事,整治了孟玄文,虽然不是大进展,但好歹出了口气。 救下阿离,送给沈弈渊冰火珠,也算收获。 唯独……那个出现在北康王府的女子,让她神经紧绷。 看来,明天还得去北康王府一趟。 此时的王府中,沈弈渊微垂着眸子,听万马义愤填膺地回话。 “王爷,属下看得真真儿的,公主她……她回去就见了那个姓孟的!那可是后宫,要没她的允许,那姓孟的怎么进得去?” 千军咬牙:“王爷,她根本就没安好心,亏属下还以为她送来冰火珠,是觉得有愧于王爷,看来,果然是有企图,根本不能信!” 沈弈渊缓缓抬眼,眸底漆黑一片,沉沉似有阴云翻涌。 呵。 他手指轻抚方才被顾晚晚抵过的膝盖,暗暗自嘲。 亏他刚才还觉得,也不过是个被骄纵坏了的小姑娘,闹了半天,竟如此有心机,连他都骗过了。 有意思。 他忽然来了兴致,在边关的时候他经常训鹰,多狡猾骄傲的鹰到他手里,最终都会乖乖听话。 顾晚晚,就是这只新小鹰。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他能训了这只小鹰,还是被鹰啄了眼睛。 门外响起脚步声,万马还想说什么,沈弈渊眼神制止。 二人闭嘴不言,站到他身侧。 进来的女子白衣胜雪,乌发用一支木簪轻轻挽住,眉目如画,左腮边有一枚小小红色胎记,像一只展翅的蝴蝶,不觉得突兀丑陋,反而更添几分别致的娇艳。 “王爷,”她声音清悦微软,“药好了,趁热服下吧。” “明药姑娘,有劳,”万马上前,把药碗接过。 明药浅笑,她是单眼皮,眼尾有些长,轻轻上挑,明明妆容很淡,却因这双眼,平添几分媚气。 “王爷对我有救命之恩,能为王爷尽点力,也是应当。” 沈弈渊接过药碗,抿了一口,又一饮而尽。 明药看到他手中冰火珠,眼底深处闪过诧异:“王爷,那是……冰火珠吗?” “正是,”沈弈渊收紧掌心。 “王爷,”明药方才的笑容一收,神色急切,“是何人给王爷这枚珠子?究竟与王爷有何仇怨?” 沈弈渊面不改色,万马急道:“明药姑娘,你此话何意?还请讲清楚些!” 明药上前一步:“王爷,恕我直言,这珠子虽名贵,但对您的腿疾而言,却是百害无一利!” 沈弈渊声音淡淡:“哦?怎么说?” 第11章 跪下 明药看一眼沈弈渊掌心里的珠子。 半是遗憾,半是懊恼。 “实不相瞒,王爷,给您治腿疾这么久,我翻遍了古书药典,这珠子之前也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但我后来发现,这珠子虽好,但却是极阳又至阴,非常人所能掌控,稍有偏差,就会伤及筋脉,再无转回的余地。 我自问没有这样的能力,不然,以我的药王谷圣女的身份,又怎么会找不到一颗冰火珠?” 千军和万马听到这话,眼睛都红了。 可恨!那个五公主,竟然歹毒至此! 沈弈渊神色依旧:“多谢明药姑娘告知,那这珠子……” “这珠子王爷不妨交由我来保管,我把它研碎,以其它药物配伍,或许有些效用。” 沈弈渊眸中似散开点点笑意,珠子在掌心滚动,冰火两重天的珠子映着他掌心:“研碎?未免有点可惜,罢了,就封存吧。” “王爷……” “时候不早,千军,送明药姑娘回去休息。” “是。” 他们俩一出去,万马张嘴就想说,沈弈渊道:“闭嘴,你也出去,本王要休息。” 万马垂头退出去,轻轻关上门。 沈弈渊转着手中的冰火珠,无声笑了笑,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第二天一大早,他刚洗漱完,这边早饭才摆上,千军气哼哼地进来。 “王爷,那位公主殿下又来了。” 沈弈渊往他身后一看,顾晚晚手里拎着个食盒,正冲他笑。 “公主,这是何意?” “这是我给王爷准备的药膳,对腿伤有好处的,”顾晚晚把药膳从食盒拿出来,就要往桌上摆。 万马伸手拦住:“不敢劳烦公主,我家王爷的膳食,一向有专人负责,外面的东西,可不敢随意用。” 顾晚晚眉眼笑得弯弯:“我告诉你哦,万马,要不是看在你和千军都是王爷贴身护卫的份儿上,上一个敢这么和本宫说话的人,坟头草都一尺高了。” 万马一咬后槽牙。 “公主的威风,要摆到本王这里来吗?”沈弈渊缓缓道。 “当然不是,”顾晚晚把药膳摆上,“就是想来看看王爷,不想被人推三阻四。他们是为王爷好,我也是。” 沈弈渊垂眸看那碗药膳,碗倒是不错,碧绿的玉碗,就是里头装的东西……黑漆漆的,还有一股怪味儿。 “这能吃吗?”千军小声嘀咕。 “怎么说话呢?”顾晚晚不服,“不信的话……我先尝!” 让千军和万马尝,她还舍不得,费了她不少药材,天不亮就起来做。 正想要端碗亲尝,沈弈渊一筷按住她的手:“公主,若是真有什么好歹,你在本王的王府出事,本王又得处理一堆麻烦。” 顾晚晚眼睛睁大,水汪汪地竟然透出几分委屈来:“真没毒,你也觉得,我会下毒害你吗?我尝了你就知道了。” “倒不至于下毒,”沈弈渊薄唇轻启,“难吃至死,也是有可能的。” 顾晚晚:“……” “王爷,药膳来了,”一道清朗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还有淡淡的香气,裹着药香,一并飘进来。 顾晚晚吸吸鼻子,没觉得多好闻,这么多味道掺杂在一起,让她鼻子发痒。 转头一看,眸子就是一缩,握着玉碗的手指也猛地收紧。 明药依旧一身白衣,眼角微挑,嘴角含笑。 顾晚晚看着她的笑脸,头脑似轰然一声,炸开。 “顾晚晚,交出定国虎符,我给你一个痛快……” “知道你那个单纯的皇弟,是怎么死的吗?我把他活活烧死了……” 顾晚晚手指颤抖,玉碗里的药膳也泼出一些汁液来。 沈弈渊抬头看她,眉尖微蹙。 “有客人?”明药看到顾晚晚,脚步停住,“这位姑娘是……” 顾晚晚回神,她无比确定,这个女人一定认识她。 现在却在这里装蒜。 “本宫,当朝五公主。”她声音暗哑,尽力保持平静,尾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你是何人?” 明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原来是五公主,民女明药。” “民女?”顾晚晚音调一挑,“既是民女,见本宫就必须行大礼参拜。” “跪下。” 明药一愣,脸上的笑也僵了僵,眼神迅速掠向沈弈渊。 “公主,你……”万马刚一开口,顾晚晚转头盯住他,“怎么?你想和她一起跪?” 万马咬牙,鼓着腮帮子。 明药脸上的笑容又恢复:“公主尊贵,民女自当该行礼,请容民女先把给王爷的药膳放下。” 她刚上前,顾晚晚挡在她身前,抬手掀翻了她托盘上的汤盅。 汤盅里的汤滚烫,几滴飞溅到顾晚晚手背上,迅速泛红。 但她似浑身未觉,短促笑一声:“王爷是本宫的未婚夫,轮得到你来做药膳?” 包括明药本人,谁也没想到顾晚晚会这么干。 千军万马上前一步,满脸怒气。 沈弈渊眸子微微眯起,摆手让他们俩不要妄动。 明药一怔,迅速红了眼睛:“公主,您不满民女无妨,跪也跪得,罚也罚得,只是,这是我为王爷做的药膳,一年多来,从未断过。 我药王谷愿为王爷治腿倾尽所有,民女只为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绝无其它妄想,还请公主明鉴。” 她说着,缓缓往下跪。 顾晚晚听到她自报家门,竟然是药王谷的人。 她眸子猛地一缩,药王谷!这女人竟然是药王谷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23sk. 难怪,前世父皇一场伤寒始终缠绵不愈,难怪,孟玄文明明不通医理,却能巧妙的下毒。 原来,竟然有药王谷的手笔。 “药王谷啊,”顾晚晚围着她轻转两圈,脚尖嫌恶地踢开地上的汤盅,“那你治了一年,可以有什么进展?” “王爷的伤……” “果然是一直窝在山谷,不懂规矩,”顾晚晚打断她,“回本宫的话,要先说回公主殿下。” “重新说。” 明药抿抿嘴唇,双手紧握,垂眸看着顾晚晚的鞋尖。 顾晚晚眼底深处恨意滔天,想起前世这女人在水牢高高在上,对她说出那些诛心的话,她就恨不能现在一刀斩杀! 沈弈渊手指轻抚玉扳指,看着顾晚晚,眼神晦暗不明。 第12章 以为本王是好 色之人? 明药双手紧握,抬眼看向沈弈渊。 沈弈渊垂着眸子,长长睫毛在眼睑下投落一小片阴影,眼神似雾气下的群山,看不分明。 并没有替她说话的意思。 明药咬咬嘴唇:“回公主殿下,王爷这伤受得颇重,民女已经尽了全力……” “尽了全力,还治不好,那就是你们药王谷无能,”顾晚晚哼笑,“如果有本事,也早该有起色了。” “公主此言差矣,民女再如何也只是凡人,不是神仙,并非事事都能回天。” “那就是说,王爷的伤,你回不了天,对吗?” 明药心头火气三起三落,真是邪了门了,这顾晚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天籁小说网 又没有见过面,又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怎么就非要如此针对? 难怪,孟玄文经常说,顾晚晚嚣张跋扈,还真是不假。 她眼睛泛红:“民女会尽力,还请公主明鉴,此事非一日之功。” 顾晚晚手指轻抚腰间软鞭:“本宫与王爷已经被父皇赐婚,王爷的安危,自然就得由本宫来负责。你说你是药王谷的,可有什么凭证?” 明药又看一眼沈弈渊,顾晚晚道:“你看王爷干什么?现在是本宫在问你话。” 顾晚晚话是这么说,心里也是没底。 毕竟,她现在在沈弈渊的印象中,也不怎么样,万一沈弈渊开口维护,她还真下不来台。 但好在,沈弈渊什么也没说。 明药摸出一块玉牌,玉质水润通透,上面是药王谷的标志。 顾晚晚心头微沉,脸上不动声色:“药王谷在何处?” “回公主,这个恕民女无可奉告,药王谷拒绝外人来访,外出的弟子也不得泄露所在。” “呵,故作神秘,”顾晚晚嗤笑一声,“是怕什么都治不好,别人打上门去吧?” 明药:“……” 顾晚晚转身走到沈弈渊身边,端起玉碗:“王爷,喝药膳吧。” 沈弈渊抬眸,黑沉沉的眸子似乎还不及她碗里的药黑。 你看我有几分想喝这个鬼东西? “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个药看着不好看,可效果比那些花哩呼哨的强多了。” 顾晚晚眨着眼睛,嘴唇微抿,满是期待。 万马有些忍不住:“公主殿下,你之前送来的……” 沈弈渊眼风一扫,万马后面的话又咽回去,没敢提冰火珠。 顾晚晚不明所以,药碗往前递了递:“喝吧。” 沈弈渊:“……” 他可以一手挥开,但垂眸看到那只小手上被烫红的地方,忽然就说不出口。 他皱眉捏一口气,夺过碗,一饮而尽。 真是见鬼了。 顾晚晚见他喝了,眉开眼笑,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我还给你准备了蜜饯,你不喜欢吃杏子,对吧?这里面没有杏子,是我挑出来的梅子和葡萄,除了蜜糖,还有药材,又甜嘴又有药效。” 沈弈渊眸光微闪:她怎么知道,他不喜欢吃杏子? 饮食上的这些喜好习惯,他从来没有在外面表露过。 顾晚晚递到他嘴边两颗,见他吃了才算满意。 一回头看到明药:“你怎么还跪在这儿?你从哪家药堂来的?这次饶过你,赶紧回去吧。” “她并非是药堂来的,住在王府跨院中。”沈弈渊开口,唇齿间还有梅子的清香。 顾晚晚冷眼瞧着明药站起身,垂首低眉,委屈又温顺地行了礼告退。 千军和万马瞧着,心生不忍。 顾晚晚暗暗翻个白眼,沈弈渊摆手道:“你们两个先下去。” 两人也退出去,沈弈渊抬眸看顾晚晚:“公主,你这是闹哪一出?说个明白吧。” “什么闹哪一出?”顾晚晚蹲在他面前,与他平视,“她的药膳的确不妥。” 沈弈渊眉眼清冷,玄色锦袍映衬他略显苍白的皮肤,更显得威压浓郁,逼人心魄。 “本王要听实话。” “我方才说的就是实话。”顾晚晚压制住心虚,“她自己也说了,治了一年多,可有什么起色?” 沈弈渊盯着她,顾晚晚心头都泛起凉意,紧张得想要拔腿就跑。 可她不能说,不能说她曾经死过一回,否则的话,沈弈渊一定以为她是妖怪。 “别的没了?” “没了,”顾晚晚心虚的别开目光,环视四周,“我给王爷点上我调制的香,香气能平心静气,你现在的身体,可不能动气。” “没人能气本王,”沈弈渊似笑非笑,“除了你。” 顾晚晚摸摸鼻子:“咳,以后不会了,王爷放心。” 她迅速找到小香炉,这小香炉很干净,里面也没有什么余灰。 她把备好的香料放进去,轻轻点燃,缕缕淡香飘散开。 “好了,”顾晚晚踌躇着说,“王爷,那个明药,是您在哪里救的?” “怎么?公主还没有过门,就开始盘问起本王这些事来了?” 沈弈渊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饶有兴趣地在顾晚晚脸上转几圈:“还是说,公主以为本王是个好色之人?” 顾晚晚耳朵泛红:“不,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王爷别误会。就……” 沈弈渊微挑眉峰,等着她继续说。 顾晚晚又哑了火,低头收拾食盒:“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王爷好好休养,对了,冰火珠记得每天滚一滚。” 沈弈渊没吭声,她也没指着有什么回应,心里乱糟糟的,离开王府。 沈弈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子微眯。 这小雏鹰很对不劲。 她对明药有强烈的敌意,而且,并非是什么醋意。 这敌意是从哪里来? 他垂眸看地上被打翻的汤盅,又冷淡的收回视线。 这东西,他从来就没有喝过。 看到千军在外面探头探脑,他冷声道:“进来。” 千军一边收拾地上的东西,一边叹息:“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药膳,王爷,明药姑娘这委屈可受大发了。” “从库房里拿些药材给她,告诉她,公主向来就是这个脾气。” “是。” “对了,王爷,方才明药姑娘还问起冰火珠的来历,属下没说。” “嗯,不必说。” 万马从外面跑进来,一脸惊疑:“王爷,属下刚刚打听到一个消息。” 第13章 新仇旧恨 沈弈渊凝眸看万马。 “何事?” “回王爷,今日上朝,孟玄文告了病假,他的父亲平南侯递交一份奏折的同时,还交了一份他亲手写的悔过书。” 沈弈渊眉梢微挑:“?” “现在街上都传遍了,说是孟玄文不知怎么和荣富贵身边的大宫女勾……在一起,行为不端,还被皇上发现。 皇上念在老侯爷的面子上,让他写悔过书,但他昨天落水,回去就发了高热。” 千军不可思议:“不是,你昨天晚上不是说,那个姓孟的,和公主……咳,怎么又成了宫女?还落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万马也是一脸懵:“我昨天晚上的确看到他们俩见面,后来一生气就回来了。” “王爷,属下没有撒谎。” 沈弈渊手指轻抚扳指,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这只小雏鹰,还真是让本王惊喜,越来越琢磨不透。” 千军不明所以:“王爷,什么小雏鹰?咱的鹤灵还没有回来。” 沈弈渊扫他一眼,千军立即闭上嘴。 万马也灰溜溜的:“王爷,属下去给您买桂花糕。” 沈弈渊捏捏眉心,这两个手下哪哪都好,身手好,也够忠心,还用得一手好暗器,就是……脑子不大好。 推着轮椅到里屋书桌旁,打开暗格,里面放着冰火珠。 一个说,冰火珠能治他的腿,一个说,冰火珠会要他的命。 到窗边往外看看,院子里没人。 他按下某处机关,房间的门窗都从里面关闭,锁住。 来到书架旁,摸到格子下的暗扣,轻轻一拨。 书架左右分开,露出一间暗室。 轮椅推进去,暗室的门又缓缓合上。 光线昏暗,暗室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满头银发,随意扎根绳甩在脑后,圆圆的脸上布满皱纹。m.23sk. 他的眉毛长而密,尾端也泛着白,鼻梁有点塌,嘴唇微厚,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右脸从嘴角到耳边,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眼睛灰蒙蒙的,没有聚焦。 “你来了?”老者开口,声音微哑。 “嗯,”沈弈渊慢慢过去,“你在干什么?” “鼓捣点好玩的,”老者手指灵活,“这种圆的,能让人浑身发痒,这种方的,能让人一个时辰内,像个木头人,还有这种……” 他忽然顿住,抽抽鼻子:“今天吃药了?” “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沈弈渊伸出手腕,老者给他把脉,嘴里“咦”了一声:“这是谁给你吃的?胆子够大的。” “一只小雏鹰,”沈弈渊缓缓说,“胆子的确够大。” “这药方很是霸道,需得掌控好量,不过,看你这脉象,倒像是用对了。”老者来了兴致,“是什么人?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吧?” “不是,她的药我没吃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沈弈渊把冰火珠递过去,“你看看这个。” 老者手指一碰,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住:“这……冰火珠?你从哪里来的?” “有人送给我的,说对我的伤有好处。”沈弈渊目光平静,看着老者激动的皱纹都在颤动。 “不错,不错,的确对你的伤有好处,每日在伤处滚动几次,可缓解你的痛苦,就不必经常用我的法子了。” 老者灰蒙蒙的眼睛里溢出水光:“冰火珠,竟然真的是冰火珠……你可要好好用,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这东西能不能研碎?” 老者眼睛霍然睁大,手一下子握紧:“你疯了?我刚才说的你没听见?还研碎,你要嫌我死的慢你就直说,来吧,碾死我给你助助兴吧!” 沈弈渊:“……” “有人说这东西对我有害,弄不好筋脉损伤不可逆转,研碎之后用于药中,可能会见效。” “我呸!这是哪个玩意儿在放狗屁?”老者勃然大怒,“这东西对你的伤是最好不过,我之前是没有,有……也就给你用上了。” 沈弈渊垂眸看着那颗珠子,顾晚晚说的,竟是真的。 她还真是舍得。 忽然之间态度转变如此大,她究竟要搞什么鬼? “好了,我要忙了,你没事赶紧出去,别打扰我。”老者有些不舍地把珠子塞还给他。 沈弈渊沉默一瞬:“我还在查,会有眉目的。” “嗯。”老者淡淡应一声。 沈弈渊推着轮椅出去,门缓缓合上,老者低头,怔怔摸着刚才握着冰火珠的手,浑浊的眼睛中,落下泪来。 顾晚晚从王府出来,没急着没宫,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是药王谷的人。 当年她下山时,师父送她到山口,她还说过个两三年,在江湖上闯出名号来,就回去见师父。 可哪想到,那一别,竟是永诀。 山门被毁,师父身死,其它的师兄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她暗中调查许久,才隐约知道,与药王谷有关。 可她还没来得及去查,没来得及给师父报仇,父皇生病,阿离失踪,她的人生也被扭转。 现在,居然让她知道,那个女人竟然是药王谷的,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顾晚晚越想越觉得憋屈。 不行,顾忌着侯府,暂时不能动孟玄文,她还不能动那个女人吗? 别的不说,揍一顿总行。 她调头又回王府。 还没到王府门口,就看到万马独自一人在街上逛,手里还拎着个篮子。 她暗悄悄跟上,想看看万马要去干什么。 就见他走到一家卖桂花糕的小店,还在熟络的和卖糕点的老夫妻聊天。 “万小哥儿,又来买桂花糕?” “是的,我家主子就爱吃您做的这个。” “好,好,你等着,我给你拿刚出锅的。” 万马买了桂花糕走远,顾晚晚到店门口下马,眨眨眼对老夫妻说:“阿婆,商量个事儿呗?” 沈弈渊正在书房,万马像惊了马一样的跑进来。 “王爷,不……不好了。” 沈弈渊眸子微抬:“本王还健在。” 万马抬手轻抽自己一个嘴巴:“不是,您快去外面看看吧,可了不得了。” 第14章 原来他喜欢毛茸茸 沈弈渊知道,自己的侍卫虽然脑子不好,但不是没有见过世面。 如此惊慌,必有缘由。 “推本王出去。” 万马推他到外面,纵然是沈弈渊有所准备,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也有点懵。 有三个合抬着一棵桂花树正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喊着号子; 一个老人家挑着担子,后面还跟着老婆婆,推着辆小车,里面装着做糕点的家物什。 顾晚晚小脸通红,手里端着个大笸箩,上面满满当当,热气腾腾,都是桂花糕。 她腰里还挂着几个小布袋,鼓囊囊,沉甸甸,闻着一股清甜味。 见到沈弈渊出来,顾晚晚快步过来,站在台阶下,扬着脸对他说:“王爷,我给你买的桂花糕,还有做糕的婆婆和爷爷,以后就专门做给你吃。” 她又上前一步,压低了嗓音:“我还在怀王府外,给你挖了棵桂花树,以后桂花糖,桂花蜜,桂花茶,想吃什么做什么。” “你看你这里方便不?不方便的话,我就带他们去公主府,反正我那边暂时不住,有的是地方。” 沈弈渊额角突突跳,常年练就的喜怒不形于色,这次差点崩了。 “公主,你……大可不必,本王……” 沈弈渊难得有点语无伦次,看着顾晚晚晶亮亮的黑眸,词穷了。 “喏,还有这个,”顾晚晚把大笸箩塞到在一边傻瞪着眼睛的千军怀里,解下腰间的小布袋。 “这是我在最好的那家果脯铺子里买的,我经常偷溜出宫来买,你放心,这里面没杏子。” 沈弈渊喉咙滚了滚,微吐一口气:“本王不会拿这些东西当饭吃,还有,谁告诉你,本王爱吃这些的?” 顾晚晚抿抿唇,不吃杏子,这个是她前世知道的,至于桂花糕,这不是刚知道吗? “我猜的,王爷,不用客气。” 沈弈渊: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客气? “公主,你的好意,本王心领,只是,没必要这样,还是让人家回去做生意,至于桂花树,你就这么挖走了,怀王能善罢甘休?” “不甘休又如何?王爷放心,他纵然有什么脾气,也不敢到王府来,我会对付他的。” 沈弈渊:“……公主,一切归原位,就是最好。” 顾晚晚张张嘴,又把话咽回去,心里有点失落,但还是点点头。 几个人乱糟糟地来,现在又乱糟糟地走。 顾晚晚走在最后头,有点垂头耷拉脑。 沈弈渊微眯着眼睛,看她背影,实在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不知怎么的,他看一眼桂花树道:“把树留下吧。” 顾晚晚眼睛一亮,赶紧招呼抬树的三人:“快快,听王爷的安排,去种树!” 沈弈渊手指微微一握。 见鬼。 忽然一道黑色的影子闪电般奔来,摇头晃脑,凶神恶煞。 顾晚晚定晴一看,这不是沈弈渊的狗吗? 这狗可不错,养得油光水滑,聪明又十分忠心,据说在战场上还立过功,十分威风。 沈弈渊一见它,暗叫不好,这狗凶得很,尤其是对生人,平时都是在后院,不知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玄风!” 他叫了一声,大狗猛地停住,刚才都看到它尖牙的三人吓得浑身是汗。 “你叫玄风?这名字真威风,”顾晚晚一听这狗的名字和孟玄文如此相像,心里很高兴,拿出个油纸包,“这个给你,吃吗?” 玄风眼睛看着她,吐着舌头,白森森的牙闪着寒光。 千军抱着笸箩抬着下巴说:“我们玄风可不会随便吃外人的东西……” 话没说完,玄风上前两步,长舌头一卷,就把顾晚晚手里的肉卷走了,眼巴巴地还看着她。 顾晚晚哈哈笑:“还要?没问题。” 直到把油纸包里的肉都吃完,玄风围着她转几圈,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 千军:“……” 真是没眼看。 沈弈渊眼神闪过惊诧。 顾晚晚拍拍玄风的头:“我得走了,明天还给你带肉吃!” 玄风跳着叫几声。 顾晚晚眼角的余光偷瞄沈弈渊:原来,你还喜欢毛茸茸啊! 她把老夫妻原路送回,又给了银子。 再次回到王府附近盯梢,也没等到明药从里面出来。 这也不是办法。 她琢磨着,还是派两个手下来,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耗在这里。 策马回宫,先去悄悄看过阿离,小家伙正坐葡萄架底下,斑驳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精致得像个玉娃娃。 听到动静,他眼中荡起笑意:“阿姐!” “慢点,别摔着,”顾晚晚接住他,“在干什么?” “葡萄快熟啦,我在这里等着,摘给阿姐吃。” 顾晚晚摸摸他的头:“阿姐和阿离一起等。” 葡萄架又高又大,姐弟俩坐着小板凳,靠在一起仰脸望。 “阿姐,你说,母后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吗?” “当然会,”顾晚晚心头泛酸,“你看这葡萄又大又多,就是听了母后的吩咐,特意让我们吃的。” “我觉得也是,”阿离浅笑,嘴角泛起两个小酒窝,“可惜,我有点记不清母后的样子,就记得她好温柔,会带着我们俩在葡萄架下等。” “没事,你要想母后了,就做甜甜的梦,母后会来见你的,”顾晚晚轻搂着他,“我带了好吃的给你。” 她岔开话题,压住心头酸涩,把吃的摆上。 正吃得高兴,两只毛团子迈着小短腿“喵喵”叫着跑过来。 它们刚一个多月,又圆滚滚,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像两个雪白的毛线团。 “这是……” “阿姐,你忘了?我的雪融下崽崽了,现在都这么大了。” 顾晚晚以前并不喜欢这些,更喜欢马,但今天,她改变主意了。 “阿离,能送阿姐一只吗?阿姐把它送给一个腿受了伤,心情苦闷的大哥哥,让他心情舒畅一些。” 阿离眨眨眼:“大哥哥好可怜,阿姐挑一只吧。” 这两只小奶猫胖嘟嘟,哪一只都很可人,其中有一只眼睛很圆,又黑又亮,张嘴叫的时候都像十分用力,额头都皱出浅纹来。 这表情……好像沉脸拧眉的沈弈渊呀。23sk. 顾晚晚暗笑:“就这只。” 陪阿离玩了一会儿,又叮嘱他不要乱走,顾晚晚抱着小猫离开。 刚一回到宫中,绿柠就迎上来:“公主殿下,大事不好了!” 第15章 出手 顾晚晚脸色微沉。 “怎么就大事不好了?好好说。” 绿柠吞一口唾沫:“小殿下不见了。” 顾晚晚目光刹那凌厉:“你听谁说的?” “奴婢……奴婢去内务府领这个月的月例,听说,小殿下宫里的阿才没去,就想着帮着领了送去。 结果,宫里没有人,小殿下不在,阿才和阿德也没有在。” “奴婢还问了宫里其它人,都说小殿下一夜没回,奴婢吓坏了。 想告知您,您又不在,恰逢贵妃娘娘的身边的嬷嬷经过,询问了情况,贵妃娘娘已经在命人寻找,还说……” “说什么?” “说等您回宫,请您去一趟。” 顾晚晚把怀里的小奶猫交给蓝蝶,语气疑惑:“怎么荣贵妃还有这闲功夫?她身边的宛秋和孟玄文不清不楚,当场被抓,父皇责令她查清楚,本宫还以为,她会忙得焦头烂额。” 绿柠一听这话,脸也绿了。 “宛秋?和孟公子?” “是啊,你不知道吗?”顾晚晚挑眉,“哦,对,你昨天晚上睡得早,本宫回来时,你都睡下了,自然是没听说。” 绿柠心头咯噔一下,慌忙解释:“公主,昨天晚上奴婢身子……” “知道,不适嘛,早点睡,应该的,”顾晚晚抿口茶,“今天好了吗?要是还不适,那就好好在宫里歇着。”天籁小说网 绿柠心里乱糟糟的,一心想弄清宛秋和孟玄文是怎么回事。 明明孟公子答应了,等公主过门,她这个贴身侍婢一定会被抬为良妾,怎的又冒出宛秋那个贱人来? 竟然敢背着她,勾搭孟公子!真是犯贱! “公主,奴婢今日感觉好多了,再说,小殿下失踪不见,奴婢也想出份力。” 绿柠说得又急又快,见顾晚晚还在喝茶,觉得奇怪。 平时公主是最紧张小殿下的,怎么现在这么沉得住气? 不,不对,她一定是装出来的。 贵妃娘娘说得对,她一定是不敢声张,故作镇定。 “公主,咱们快去吧!” 恰在这时,宋公公匆忙来了。 “公主殿下,皇上请您去御书房。” “好,走吧。” 顾晚晚是得去,但不是去荣贵妃的宫里,得去见父皇。 “蓝蝶,你留下,照顾这只小奶猫,等本宫回来。” “是。” 绿柠跟在顾晚晚身后,一同去见皇帝。 不出所料,荣贵妃也在。 她正拿帕子压着眼角,似乎是哭过。 见到顾晚晚来,不等她说话,就赶紧过来拉着她:“晚晚,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担心坏了吧?你也是,这么大的事,你早该说的,哪能自己压着?” “你和离儿都是皇上的心头肉,要是有个三长……”她说到这,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不会的,你和离儿有先皇后在天上保佑着,不会出事的。” 顾晚晚心中冷笑,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贵妃娘娘这话说的,真是让我听不懂。” “晚晚,”皇帝气色也不太好,显然也知道了,“离儿昨天一夜未归,跟着他出宫去的阿才和阿德也不见踪影,你一直在往外跑,是不是在查此事?” “父皇,离儿一夜未归?这……” 顾晚晚故作惊讶的睁大眼,双手却紧紧握起来。 荣贵妃一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是紧张,故作镇定而已。 “晚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是怕消息走漏,会对离儿不利,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怀王去找了。” 顾晚晚听到她提起怀王,想起前世时,没错,就是阿离失踪后,父皇大怒,斥责巡防营失职,竟然在京城发生这样的事。 随即,就撤了巡防营统领,把巡防营交到怀王手里。 怀王,正是荣贵妃的儿子。 他们勾打连环,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既除去阿离这个嫡子,让怀王得到巡防营这块肥肉,又打击了她,让她特别信任孟玄文。 真是一箭数雕的好算计。 顾晚晚拧眉道:“怀王兄?他没有军营节制权,又指挥不动巡防营,怎么找?” 荣贵妃一怔:“他虽没有军营节制权,但府里还是有府兵的。” 这话说完,荣贵妃觉得有点不对劲,顾晚晚好端端的,提什么巡防营? “贵妃娘娘,你和怀王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件事情,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荣贵妃红着眼睛:“晚晚,你这是什么话?你们姐弟虽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但我也是看着你们俩长大的,先皇后在时,又十分照顾我,现在离儿出事,我哪能不担忧?” 她说着,又落下泪来:“怀王平时寡言,但其实十分看重兄弟情,离儿还不满八岁,他这个做兄长的,最爱疼爱。一听说离儿出事,立即就带人去找,拦都拦不住。” 皇帝阴沉的脸色微微缓和:“怀王……” “父皇,”顾晚晚上前握住他的手,“此事并非是儿臣有意隐瞒,想晚些时候再说的,没想到,贵妃娘娘出手这么快。” 出手。 这二字的意味有些深长。 荣贵妃哭泣的动作微顿。 顾晚晚垂眸道:“阿离出事,连身边的太监也跟着不见,儿臣以为,对方一定知道阿离的身份,即便不知,也能从那两个太监身上,推测一二。” “所以,儿臣不想声张,就是怕打草惊蛇,让他们狗急跳墙,对阿离不利,如今怀王兄如此大肆搜查,只怕……” 皇帝眸子微缩,抬眼看向荣贵妃,目光锐利。 荣贵妃心头一紧,暗骂顾晚晚这个死丫头,明明平时自责又鲁莽,这两次怎么脑子如此聪明? 可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岂能就这么认栽? “晚晚,你既说了,对方知道阿离身份,还敢如此做,必是有备而来,既如此,就该赶紧搜查才是,他们看到有人搜查,才能放心,若是悄无声息,岂非会让他们更觉得其中有诈?” 顾晚晚偏头看她,这个女人是笃定了阿离已经出事,要给她儿子挣一份功劳。 恰在这时,外面小太监匆忙来报:“回皇上,怀王殿下求见!” 第16章 装晕?掐死你 荣贵妃一听儿子来了,心中大喜。 她早就看顾晚晚和顾星离姐弟不顺眼,就仗着是先皇后的儿女,处处都高人一头。 皇后又如何?前面不还是有一个“先”字! 一个死人,哪比得上她这个活生生的。 她必须为她的儿子谋划,早晚登上太子之位。 怀王进殿行了礼,顾晚晚垂眸在皇帝身边,根本看不清她的神色。 怀王今年二十三岁,比太子仅小一个月,就这一个月之差,让他失去皇长子之位。 非嫡非长,纵然他的母亲贵为贵妃,也是要比太子和顾星离付出更多。 他们俩一个是皇长子,性子却是安静寡淡,平时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一个是嫡子,年纪还小,天真单纯,惹皇帝疼爱。 可他呢,只能占一个“贤”字。 处处隐忍,时时小心,一步也不能踏错。 就连顾晚晚,一个公主,都能趾高气扬地与他说话,见到他有时连礼数都没有。 但这次,顾晚晚却出乎他的预料,绕过龙书案,对他行礼道:“怀王兄。” 怀王表情悲伤,微叹一口气:“晚晚,你也不必太难过……” “情况如何?有阿离的下落吗?”皇帝沉声问。 荣贵妃眼泪又涌出来:“找到阿离了吗?阿离他还那么小,这可如何是好? 他若是有什么……简直就是扎我的心呐!” 她双手抓住怀王手臂,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皇儿,你说,你快说,是不是阿离他……” 怀王微微皱眉:“母妃,您先别难过,容儿臣……” “我怎么能不难过?阿离遭此大难,我恨不能以身相替,你快说,他如今怎么样了?” 顾晚晚冷眼旁观,一言未发,满腔的怒火却烧着她的心尖。 荣贵妃如此笃定,哪里知道,昨天晚上宛秋闹得那一出,让她一时没有顾上阿离的事,就因为这个时间差,顾晚晚早扭转了局面。 她命人堵住给荣贵妃、给怀王报信的人,那些人都是死士,根本不会招认什么,干脆杀了扔去乱葬岗。 荣贵妃和怀王根本不知道,孟玄文没有得手。 荣贵妃到现在都以为,怀王找到了阿离的尸首,或者带回他永远回不来的消息,惹得皇帝大怒伤心,撤掉巡防营统领,巡防营顺势落到怀王手中。 “母妃,其实……”怀王想说,他不但没有找到阿离的尸首,还去见了孟玄文,对方说,昨天根本没有得手。 但荣贵妃太过激动,昨天一不小心被顾晚晚摆了一道,今天说什么也得找回来,她根本等不及怀王开口。 “阿离!”荣贵妃似是悲伤过度,大叫一声,竟然晕死过去。 “母妃!” 怀王赶紧扶住她。 顾晚晚双手握了握,上前颤声道:“贵妃娘娘?这……怎么一下子就晕了?掐人中吧!” 她伸手就掐,卯足了劲儿。 怀王想拦,但顾晚晚手飞快,长长的指甲对准荣贵妃的人中就掐。 荣贵妃本来就是装晕,这一下掐得她头皮都要炸了。 “啊!”她痛叫一声,根本装不下去。 “你……” “贵妃娘娘,你总算是醒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和阿离可担待不起。” 荣贵妃感觉嘴唇上方都肿了,疼得发木,眼泪都要淌出来。 皇帝手抚着额头:“好了,都安静会儿。” 恰在这时,外面有脚步声响,人未到,脆生生的说话声先传来。 “父皇,阿姐!” 皇帝猛地抬头,目光惊喜:“阿离?你……你去哪儿了?” “我?我在母后的宫中呀,”阿离迈着小短腿,噔噔跑到他面前,手里捧着个小碗,里面放着几颗晶莹的紫葡萄。 “父皇,这是我在母后的宫中摘的,特意给您送来,父皇快尝尝!” 皇帝心口微颤,把他抱起来放膝上:“阿离想母后了?” “是……”阿离看一眼顾晚晚,又摇头,“也没有太想,主要是想吃葡萄了。” 皇帝看着他们姐弟,揉揉阿离的头:“小机灵鬼。” 荣贵妃都惊呆了,盯了阿离片刻,见他活蹦乱跳不说,连个肉皮儿都没破。 她转头盯着怀王,眼神询问。 怀王刚一张嘴,顾晚晚疑惑道:“贵妃娘娘,阿离在我母后的宫中,你怎的就笃定他出了事? 方才还哭得昏厥,悲伤不能自已,又劳烦怀王兄去找,这……到底是为何?” 荣贵妃:“……” 皇帝手指捻着一颗葡萄,想起当年皇后亲手给两个孩子种下葡萄的情景,语气冷淡悠长:“是啊,朕也想知道,说说吧!” “父皇,母妃她……” 荣贵妃打断怀王的话:“皇上,是臣妾不好,臣妾关心则乱,一听说阿离一夜未回宫,就以为他…… 是臣半情急之下就失了分寸,请皇上责罚!” “关心则乱,”顾晚晚似笑非笑,“昨天晚上贵妃娘娘关心我,今天又关心阿离,您的关心可真是沉重。 我与阿离算是命大,要不是有父皇龙泽庇佑,只怕早就扛不住了。” 怀王痛心道:“晚晚,母妃掌管后宫,事务繁杂,昨天你出事,她忧心不已,一夜未睡好,今天又骤闻有人来报,说阿离不见,一时情急未察。 你……你就算不心存感激,也不该这样说吧?” “怀王兄说,有人向娘娘禀报?” “正是!” “是何人?” “是本宫身边的嬷嬷,”荣贵妃擦着泪道,“她……” “这种恶奴,不察之下就谎报,诅咒阿离,实在罪不容赦!”顾晚晚对皇帝行礼,“父皇,儿臣请求重罚此人,当杀之,以敬效尤!” 皇帝略一点头:“准。” “还有,父皇,昨天阿离出宫为儿臣买荔枝,的确是出了一点小事。 不过,有人悄悄给儿臣报信,儿臣及时赶到,化解危机。 但阿离身边的小太监却护主身亡,儿臣想为他们求个恩典。” “应该,这种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是,多谢父皇!” 顾晚晚回头看荣贵妃母子:“贵妃娘娘,怀王兄,有件事还想要拜托你们。” 第17章 命,就一条 顾晚晚三言两语,还没等荣贵妃反应过来,就请下旨意,要杀她身边的花嬷嬷。 荣贵妃身边就两个得力的心腹,一是宛秋,另一个就是花嬷嬷。 顾晚晚这么短的时候,就折断了她两条臂膀,她一口气哽在喉咙时,差点气晕。 这次是真想晕。 一听顾晚晚还想让他们帮忙,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还有何事?” “这个,”顾晚晚拿出一张字条。 字条有些皱巴,像是曾被团成一团,上面的字迹也很潦草,像是写得很匆忙。 上面写着:小殿下有难,速救。 下面一行是地址。 “这张字条,是有人投给我的,但我没有找到人,这也算是恩人,没有这个及时的消息,我也不能救回阿离。 所以,我想请怀王兄帮我找一个,看看此人到底是谁。” 怀王接过字条,目光死死盯住,捏着字纸的手指都在微微用力。 顾晚晚掩饰住眼底的冷笑。 呵,狗咬狗去吧! 这张字条,是顾晚晚模仿孟玄文左手的笔迹写的。 孟玄文虽出身军侯府,但文采很是出众,丹青书法也很出挑,但极少人知道,他还会用左手写字。 前世顾晚晚就是倾慕他的才华,还曾经刻苦练过一段时间书法,模仿孟玄文的字。 看怀王这模样,他应该也是认识孟玄文的左手字的。 “怀王兄,你可要帮我好好找找。” 怀王把字条收好:“好,没问题。” 顾晚晚浅笑:“那就多谢怀王兄了。” 荣贵妃垂着头,心头怒火中烧却又不得发作,简直快呕死了。 顾晚晚扫她一眼:“贵妃娘娘脸色不太好,可见平时的确辛苦,但愿后宫少出些莫名其妙的事,也能让娘娘省省心。” 这就差指着鼻子说她能力不够,管后宫管得乱七八糟。 荣贵妃脸气得更白。 皇帝也有些不满:“身体不好就回去多歇歇,事务繁杂,若是忙不过来,就叫慈贵妃帮你。” 荣贵妃心里咯噔一下,全身紧绷:“慈姐姐身子一直不好,汤药不断,臣妾这点小小不适无妨的,不必劳烦她。 皇上放心,臣妾以后定当全力做事,不会再出纰漏。” 慈贵妃是除了荣贵妃之外的唯一一位贵妃,还是太子的生母,因为平时身子不好,才不管这后宫之事。 若真的让她插手,荣贵妃可就要被她压下去。 皇帝摆摆手:“好了,没事都退下吧,闹哄哄的。” 荣贵妃灰溜溜地走了,怀王也扶着她退出去。 顾晚晚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冷意如冰。 绿柠上前两步,凑到她身边小声说:“公主,奴婢有点……内急。” “去吧,你不必再来,直接回去吧!” “是。” 绿柠匆忙离开,顾晚晚无声冷笑。 让阿离自己写字,皇帝问顾晚晚:“晚晚,今天这是哪一出?” 顾晚晚垂头低声道:“父皇,阿离昨天的确遇到危险,是儿臣带回他的,没让他回宫,去了母后宫中。” 皇帝轻叹一口气:“晚晚,你的心思,朕明白。朕也很想念你母后,可是咱们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 朕身在皇位,有很多不得已,荣贵妃她有些小性子,为了怀王,也有点小自私,朕知道。 但是,她们荣家,朕也不能不用。” 顾晚晚眼睛泛红,咬着嘴唇点点头。 “所以,朕一直想给你找一个人品好的人,好好做夫妻。 你是公主之尊,有朕为你撑腰,想必也不会有太多的妾室,即便有,也不敢爬到你头上……” 顾晚晚实在忍不住,抱住皇帝,一头撞在他怀里:“父皇!您别说了,儿臣错了,真的错了……” 对不起,我曾经错得太离谱,伤了你的心。 皇帝惊了一下,轻拍她后背:“好,好,父皇不说了,傻丫头,哭什么? 你放心,无论什么人什么事,朕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和阿离。” 顾晚晚泪如雨下。 阿离也放下笔,噔噔跑过来,抱住他们:“阿离也要保护阿姐!”23sk. 顾晚晚低头看看他,破涕为笑。 皇帝还有许多事要忙,顾晚晚没打扰太久,带着阿离回宫去。 阿离仰脸看着她:“阿姐,阿德和阿才一样也死了吗?” 顾晚晚凝眸望向远处,眼底闪过狠戾,再垂头看阿离时,又满是温柔:“他们只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依然在照看着着阿离啊。” “阿姐再为你找两个人,你要开开心心的,他们知道你被好好照顾,也会高兴的。” 阿离忽闪着眼睛:“好,阿离听阿姐的。” 把阿离送回去,顾晚晚转身去一处偏僻的宫殿。 门前守着的两名焰羽卫看到她,上前行礼。 “人怎么样?” “按公主的吩咐,活着受罪。” 顾晚晚推门进去,缓步走到一个人前。 此人身上有伤,简单包扎过,但也仅限于包扎。 他瘫坐在地上,头靠着柱子,听到动静,赶紧睁开眼。 见是顾晚晚,挣扎着要起来行礼:“公主殿下。” 顾晚晚手里拿着软鞭,在他肩膀上搭:“别动,坐着吧。” “谢公主。” 顾晚晚漫不经心道:“阿德,方才本宫在父皇面前为你和阿才请了功,求下恩典。” 阿德眼睛一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奴婢护住小殿下是分内的事,别说挨上一刀,就算……豁出这条命,也在所不惜,不敢居功。” 顾晚晚轻轻笑起,笑意微凉,不达眼底:“你和阿才护主身死,人嘛,都是只有一条命,死了,也就没有了,换个恩典,也是应当。” 阿德还想客气两句,听到这话,瞳孔猛地一颤。 “公主殿下,您……” “怎么?听不懂?”顾晚晚垂眸扫一眼他的伤口,“这肚子上的伤,瞧着像那么回事儿,实则距离死还远着,根本没有伤到要害,就这点伎俩,还想骗本宫?” “阿才倒是真心护主而亡,可是你,阿德,你说说,你的主子是谁?” 顾晚晚手中的鞭子轻轻击打他的脸,他的脸色一寸寸白下去。 “公主,奴才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顾晚晚靴尖点在他伤口处,漆黑的瞳仁里映着他惨白的脸,“那就不必再明白了。下去跟阎王说吧!” 阿德连呼声都没来得及喊出口,人头落地。 第18章 痛打一顿 顾晚晚闭了闭眼,刀尖血珠滚落。 她没有半点犹疑。23sk. 她早就不是当年的顾晚晚,而是从地狱归来复仇的恶鬼。 回到自己宫中,蓝蝶赶紧迎上来。 “公主,您回来了,饿了吗?奴婢给您备了吃的。” 顾晚晚一边净手,一边问:“绿柠回来了吗?” “还没有。” 蓝蝶抿抿嘴唇:“公主,奴婢瞧着,绿柠像是有什么心事。” 顾晚晚笑笑,拍拍她的脸:“别担心,也别多问,她要有事处理不了,会说的。” 蓝蝶想想,觉得也对。 正说着,绿柠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喜色。 见到顾晚晚已经回来,上前行礼:“公主。” 顾晚晚见她脸上的笑都藏不住,就知道她是从荣贵妃那里得了好处。 要不是还要留着她,钩住荣贵妃这条鱼,理清他们和孟玄文之前的来往,顾晚晚早就结果了她。 坐在桌子前正吃东西,那只小奶猫喵喵叫着过来。 绿柠看见,皱眉道:“公主,还是别养猫了吧?掉毛不说,拉的屎又臭。” “奴婢一碰到猫毛,皮肤就发痒,您瞧。” 顾晚晚看都不看她一眼,把小奶猫抱起来放在腿上,吩咐蓝蝶:“拿些羊奶来。” “是。” “这么小,这么可爱,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顾晚晚点着小奶猫的头。 “谁说你臭?有的人嘴都比你臭,你说是不是?” 绿柠的脸都绿了。 公主这是说谁呢? 她满心不高兴。 小奶猫舔着羊奶,鼻尖和脸上甩得都上,逗得顾晚晚哈哈笑。 吃过饭,她觉得有些困倦,抱着小猫小睡一会儿。 不知不觉,又陷入梦中。 梦到师父浑身是血,叫着她的名字,她哭着说会替师门报仇,会让师父瞑目。 “公主,公主……” 顾晚晚惊喜,看到蓝蝶担忧的脸。 “公主,您怎么了?做恶梦了?” 顾晚晚摸摸脸,满是泪。 “公主,您没事吧?” “没事,”顾晚晚坐起来,“我梦中说了什么吗?” 蓝蝶摇头:“奴婢没有听见。” 顾晚晚放下心,她曾在鬼医圣手门下学过医术的事情,除了父皇和母后,没有人知道。 其它人只以为她性子野,在外游历了几年,每年还要出去玩几个月。 前世的时候,她没忍住告诉孟玄文,但这一世,绝不会了。 恰在这时,外面有人来报,说是焰羽卫统领求见。 顾晚晚心头微动:“让他到外殿等候。” 她迅速梳洗一下,抱上小奶猫到外殿,摒退左右。 “有消息了吗?” “回公主,正是,属下看到,那女子去了金波楼,不多时,孟家二公子也去了。” “金波楼,”顾晚晚若有所思。 金波楼,就是城外那家有名的酒庄。 她之前就纳闷,一家酒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卖荔枝,还迅速声名鹊起,让阿离都知道了。 曾经打听过,那酒庄的老板只说,他家娘子爱吃荔枝,而他们酒庄有最快的运输线,能确保荔枝新鲜。 这事儿还成为一段佳话。 天底下没这么巧合的事,从一开始,就是为她和阿离布下的一个局。 “你随我一同去。” “是。” 顾晚晚拿个小布袋,把小奶猫装上,揣进怀里,露出个猫头。 跟着焰羽卫统领,快马加鞭奔向城外。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金波楼里,明药正与孟玄文在密谈。 “你说什么?冰火珠,你没看错?”孟玄文声调都变了。 “的确,没有看错,”明药肯定,“我对沈弈渊说了,那珠子对他的伤有害而无用,让他把珠子交给我研碎,但他还没有同意。” 孟玄文阴沉着脸,明药又道:“那珠子,八成就是顾晚晚给的。” “我知道她手里有一颗,我提过两次,但她一直没有给我,我还一直觉得,她是欲擒故纵,没想到……” 明药目光中闪过几分不屑:“她如此任性,亏你还有这个耐性。” 孟玄文脸上阴郁扫空,握住她的手:“我只是为哄哄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放心,以后我定当让她给你磕头,让你出气。” “这还差不多,”明药满意,又拧眉,“可她现在,似乎对北康王很有好感,若是他们的婚事成了……” “这绝不行!”孟玄文喝道,“沈弈渊一向与我们不合,绝不能让他们联手。他的伤情究竟如何?” “双腿情况严重,即便是药王谷好好给他治,也没有把握。” 明药看看时辰:“我得走了,不能出来得太久,他阴晴不定,城府极深,我不能出一丝差错。” 孟玄文搂她入怀:“阿药,辛苦你了。” “尽量把冰火珠拿到手。” “嗯。” 两人分别,明药先下楼出酒庄。 孟玄文从窗子里看着她的身影,目光微凉。 明药雇了辆马车,快速赶回城里。 刚到一条小路,马车忽然停住。 “怎么了?”明药问。 外面的车夫却没有回答。 她不明所以,刚掀开车帘,准备问问什么情况,忽然一只手伸进来。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直接被一个黑布袋套住了头,一把拖下马车。 “什么人?你们……” 话没说完,就感觉后颈上一阵刺痛,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很快,她就惊恐地发现,她不能说话,说不能动弹,但神智却是清晰的。 紧接着,就承受了一阵拳打脚踢。 明药疼得差点晕过去,但不知是不是被刺那一下的缘故,她不但没晕,还越来越清醒。 清楚地感受着每一下,都打在她的极痛处,没一会儿她的衣裳就全都被汗湿透。 明药哪受过这个,痛得简直想死。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许是累了,喘着气没再打她。 她仔细分辨,闻到对方身上有浓烈的酒味,像是……金波楼的酒。 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就在她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忽然感觉对方又在她左小腿上来了一下。 这一下,如击碎了骨头,剧痛让她几近崩溃。 脑子里不断想着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的腿断了!她要变成瘸子了! 第19章 脸都让狗丢尽了 明药又被拖上马车。 对方扯下她头下的黑布袋,她睁大眼睛想看清究竟是谁害她,但她很快陷入一片黑暗。 真晕了。 车夫打个哈欠,疑惑自己怎么突然睡着了,甩甩马鞭又继续向前进城。 顾晚晚慢慢擦着手,焰羽卫统领吞一口唾沫,还有点难以回神。 要不是刚才亲眼看见,真不敢相信,公主能看出这种事儿来。 打得真狠呐。 顾晚晚把身上的土掸干净,对他说:“盯着孟玄文,这里也要派人留守,注意金波楼老板的动向。” “是。” 她翻身上马,回城去北康王府。 到王府附近的路口,和明药雇的那辆马车,擦肩而过。 顾晚晚微勾唇,进入王府时,看到明药的身影在月亮门边闪过。 “王爷呢?” “在书房,”万马有点郁闷。 这位怎么又来了? 这以后不会天天都来吧? 沈弈渊正在看地图,虽然边关地形图已经了然于胸,但他还是习惯每天都看看。 “公主殿下,我进去通报……” “王爷,我进来啦!” 得,这一嗓子,算是通报了。 沈弈渊鼻子里“嗯”一声,顾晚晚推门而入。 径直走到沈弈渊面前:“这个给你。” 沈弈渊本来没怎么在意,但察觉到竟然是个活动,低头一瞧,眼神中闪过惊异。 一团白白的小奶猫,在他腿上缩成一团,扬着圆圆的脸,黑漆漆的眼睛瞪着他。 四目相对,小奶猫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喵”一声,叫的同时,小眉头似乎都皱起来。 沈弈渊生平第一次有点不知所措,瞪了半晌,抬头问顾晚晚:“公主何意?” “你不是喜欢毛茸茸吗?”顾晚晚手指点点小奶猫的头,“这是我专门从阿离那里要来的崽崽,一个多月大,可不可爱?”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 “你有玄风呀,”顾晚晚一脸郑重,“玄、风,黑色的风,这只小猫猫,一团雪白,不如就叫白朵吧。” “朵朵,怎么样?好听吧?” “要不你来起?” “……”沈弈渊喉咙滚了滚,“我不能养,玄风一口就能把它吃了。” 万马也跟着说:“不错,玄风的牙那么尖,嘴那么大,公主有所不知,在边关的时候,玄风都是放军马的。” “这么威风吗?”顾晚晚眼睛闪光,“那以后我可得见识一下,等秋围的时候吧,我带它去,给我壮壮声势。” 万马轻哼一声:“它才不会去,去了也不会随意听别人的指挥。” 顾晚晚转身跑到外面:“玄风在哪呢?玄风!”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闪电般奔来,后来追着它的家丁吓得魂儿都飞了。 “公主小心!” 玄风在顾晚晚面前及时刹住,围着她上窜下跳地打转转。 顾晚晚笑着拍拍它的头:“抱歉,我出来得匆忙,没带着肉,明天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双份,不过,我今天带了个朋友给你。” 她带着玄风进屋,外面的家丁揉揉眼睛:“不是吧?真的假的?” “玄风,来,你看,这是白朵,朵朵。” 沈弈渊拧眉,正想让万马赶紧把玄风带走,以免真当着顾晚晚的面,把小奶猫给吃了。m.23sk. 不料,玄风吐着舌头过来,瞪着眼睛似乎在思索,紧接着就前身趴下,翘着屁屁晃尾巴,一副讨好的样子。 小奶猫看着它,尾巴也竖起来,瞪着圆眼睛,用力“喵”了两声。 沈弈渊:“……” 万马:简直没眼看,脸好疼。 顾晚晚眉开眼笑:“它们会成为好朋友,猫狗的世界我们不懂。” 沈弈渊无从反驳。 “万马,把玄风带下去,”他忍无可忍。 真是丢脸。 玄风被强行带走,沈弈渊问顾晚晚:“公主,你究竟想如何?” “我想你开心呀,想你好起来。”顾晚晚说得干脆利索,“冰火珠用了吗?感觉怎么样?香还好用吗?” 她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自顾走到小香炉边,倒出余灰,又添了些香料。 沈弈渊看着她来熟的样子,越发看不懂她。 要说她有害他的心思吧,冰火珠和药的确管用,说她真心对他好吧,之前分明又特别抗拒。 沈弈渊实在难以相信,一个人的转变能如此巨大。 顾晚晚点好香,回到他身边,手指抚着白朵的毛,轻声说:“王爷,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害你之心。你即便不立即相信,也请不要阻止我要做的,你会看到的。” 沈弈渊清楚看到她眼神中的一点失落,心没来由地空了一下。 “还有哦,有的人看似干净,实则心里肮脏,王爷务必小心。 尤其是入口的东西,有的不见得非得下像砒霜那样的毒,高明的人会从各方面下手,让人验都验不出。” 沈弈渊差点被气笑,这话说得,就差指着鼻子说是明药了。 奇怪,明药有鬼,他也是让暗卫查过许久才知道,连千万和万马都瞒着。 顾晚晚身在深宫,即便贪玩,也从未与明药接触过,她是怎么知道的? “喵,”白朵又叫了一声。 顾晚晚轻轻笑出声,手指轻抚它的小眉头:“朵朵,今天你就有新主人了,王爷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别总是皱着眉了,明明长得那么好看,总是皱眉,冷着一张脸,会把人都吓跑的。” 沈弈渊微眯眼睛,觉得她意有所指。 “好了,王爷,我要走了,朵朵就交给你了。” 顾晚晚来得快,去得也快,也没让人送,自己迅速离府。 沈弈渊低头看着膝盖上的小猫:“朵朵?” 朵朵冲他叫,眉头皱紧。 沈弈渊罕见地低笑:“她是在说你像我吧?实在可恶。” 万马一步迈进来,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有事?” 沈弈渊脸上笑意一收,快得万马以为是幻觉。 “啊,王爷,属下是……”万马脑子有点短路,“属下是来回禀,公主殿下又来了。” “这回是从后门,悄悄溜进来的。” 沈弈渊抚着猫的手指一顿:“什么?” 顾晚晚根本没走,她就是绕着王府骑了一圈,到后门又偷溜进来。 第20章 吓死你 顾晚晚前世的时候就曾偷偷溜进来过。 印象中,记得哪里防守更松懈一点。 她必须要亲眼看看,明药现在情况怎么样。 溜进明药的院子附近,这里的确有点偏僻,距离沈弈渊住的地方也挺远。 左右看看没人,她轻身一跃,到后房坡,轻轻倒挂。 点破窗纸,往里看。 明药正在照镜子。 她原本以为,挨了这么重的打,她身上定然是青一块紫一块,脸也得又红又肿得老高,惨不忍睹。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 她的脸光洁如初,没有一点又红又肿,这也就罢了,身上也是如此。 就连她当时剧痛,以为要断了的腿,也根本看不出任何伤痕。 明药心里没半点欢喜,反而觉得事出反常。 给自己把把脉,也实在看不出什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打她的会是什么人? 一想到毫无头绪地被要打了一顿,她就怒火中烧。 顾晚晚看着她生气的模样,暗自冷笑。 呵,这就生气了? 不过是才开始。 顾晚晚又轻身跃下,悄悄离开。 刚一绕过院墙,脚步猛地停住。 “喵!” “朵朵,呵呵,你也在这里呀?”顾晚晚摸摸鼻子,迈步走过来,“朵朵,你是想我了,所以才看我吗?” “我不是说了吗?王爷会对你好的,放心吧!” “我先走了,明天见。” 顾晚晚打定主意,反正,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沈弈渊。 沈弈渊微眯着眼睛,看着顾晚晚就这么厚脸皮的晃悠着走了。 走了?! 沈弈渊气得笑出声:“去,查一下,今天都发生过什么。” “是。” 沈弈渊手指给朵朵理着毛,小家伙在他修长的手指底下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竟然睡着了。 “呵,没心没肺,这点可不像你那个主子。” 没多久,万马便从外面进来:“王爷,刚查到,今天明药姑娘去过城外的金波楼,回来的途中,不知为何,被人……打了一顿。” 沈弈渊手指一顿,重复道:“打了一顿?” “是的,属下还找到当时她雇的马车的车夫,车夫说,半路上好像打了个盹。” 沈弈渊立即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王爷,要不要去找明药姑娘来问问?” “不必,”沈弈渊摇头,“你去散播一个消息。” “是。” …… 孟玄文对此一无所知,办完事情,傍晚时分刚回到家,就有人来报:“二公子,怀王殿下派人送来一封信。” 他接过打开仔细看,上面只有一个地址。 这个地方他知道,是他租下的一个小院。 和怀王见面,在哪里都有点扎眼,租个小院最安全。 他猜测着,怀王应该就是问他,关于绑走顾星离的事。 事情没有办成,他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来是十拿九稳,结果他的人没回来,人也没有绑到。 他深知,别看怀王有“贤”声在外,其实为人阴狠,并不是个好脾气的。 抓紧时间出发,他匆忙赶去那个小院。 等他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为了安全起见,这里也没有下人,院子里一片漆黑。 孟玄文一边往里走,一边有点莫名的紧张,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晚掉到水里的情景。 心头打了个突,他赶紧摸出火折来点着,光亮虽然微弱,但总归好一些。 院子不大,怀王显然还没来,他想着进去点着灯,也好等着。 屋里更黑,一推门,一股风扑来,差点吹灭火折子。 他赶紧用手护住,迈步往里走,下意识往厅堂里的桌子上一看。 有两个黑乎乎的,圆乎乎的东西。 那是什么? 他眯着眼睛,拢着火慢慢往前靠近,等仔细看清时,眼睛一下子睁大,一声尖叫怎么也冲不出喉咙,死死哽住。 桌子上摆着的,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一个,是他派去绑顾星离的杀手,一个,是顾星离身边那个小太监阿德的。 一股子阴风似从身后吹来,让他陡然觉得浑身发凉,头皮发麻。 他僵硬片刻,好不容易倒上这一口气来,转身就往外跑。 到院子里,他扶着树,脸色青白,深吸几口气。 不对,这件事情不对劲。 他必须冷静,不能被吓破胆。 无论如何,这里已经不安全,他必须要处理干净,还要通知怀王。 孟玄文当机立断,咬牙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一些粉末药丸,装着药水的小瓷瓶什么的。 这是明药给他的一些常用药。 他咬牙回屋,把一个小瓷瓶里的药水对准两颗人头,一古脑都浇上去。 很快,一股难闻的味道散发,人头也迅速被腐蚀地只剩下一滩血水。 收拾妥当,他头也没回,奔出小院。 顾晚晚心情不错,回到宫里,去陪顾星离吃了晚膳,守着他睡着,才回到自己宫中。 绿柠这次学乖,还没有睡。 见她回来,赶紧迎上来:“公主,您回来了,蓝蝶已经睡下了,时候不早,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好,”顾晚晚答应,往水房走去,“让别人都下去吧,你留下就行,本宫想安静,不需要太多人。” 绿柠一愣:别人都下去?不是,热水还没有拎上来。 “怎么?” “……是。” 绿柠虽说是宫女,但也是掌事宫女,这几年更是自在惯了,平时比寻常的官小姐还滋润,早不干这些拎水的重活了。 木桶,加上热水,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行。 而且,要把那么大的浴盆加满,得好几桶。 把水加好,绿柠感觉自己的腰腿都要断了。 不仅如此,平时顾晚晚洗澡也不像今天这么多事,一会儿要澡豆,一会儿要香胰子,要这要那,指使得她团团转。 绿柠累得头眼晕花,绣鞋和裙摆早都湿透,难受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顾晚晚才算收拾完,她以为总算要让她休息了,又说让她守夜。 绿柠简直欲哭无泪,早知道这样,就该让蓝蝶留下伺候! 说是守夜,她一沾上枕头就累得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才想起来,荣贵妃还吩咐她做一件事。 第21章 想他,就去见他呀 顾晚晚心满意足,躺在床上,总算是能松口气,睡个安稳觉。 一觉到天明。 蓝蝶已经早起,在外殿轻手轻脚的收拾。 见顾晚晚醒来,上前请罪道:“公主,奴婢该死,昨天晚上不知怎么回事,瞌睡得不行,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请公主责罚。” “有什么好责罚的,你也不是铁打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睡得怎么样?” 蓝蝶脸微红:“倒是睡得不错。” “那就好。” 绿柠在一边听着,心里发酸,身上更酸。 守夜要睡在外殿的小榻上,根本不舒服,真是受罪了。 趁着给顾晚晚梳洗的功夫,她脸上扬起笑意:“公主,奴婢听说,前门街上,新开了一家酒楼,水晶肘子做得一绝,香而不腻,奴婢陪您去尝尝?” 蓝蝶在一旁小声说:“又出宫啊?公主,您的身体还没有好利索,过些天又要彻底热起来,每年夏天您都苦夏,还是别……” 绿柠肩膀轻轻撞开蓝蝶:“正因为要苦夏,到时候公主都吃不进东西,要瘦好几圈,还不赶紧趁着现在补一补?” “那可以让御膳房做一些公主爱吃的,还稳妥些。” “御膳房那些,别说公主了,我都要吃烦了。是吧,公主?” 顾晚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还真是。” “那奴婢吩咐摆饭,吃过早膳,奴婢就陪您去逛一逛,然后中午就去?那里得提前到,否则人多得不行呢。” “好,你看着安排。” 绿柠十分高兴,看来,公主还是相信她的,之前或许只是因为心情不好罢了。 她眼底闪过笑意,等过了今天,办成了事,荣贵妃就会厚赏她,她嫁给孟公子,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只顾着自己高兴,根本没有看到,顾晚晚眼底的轻蔑和了然。 顾晚晚把蓝蝶也带上,绿柠不怎么高兴,但也没有太过阻止。 主仆三人正要出去,顾星离也来了。 “阿姐,你要出去吗?” 顾晚晚给他整理一下头发:“是,出去一趟。” “阿离也想去,可以吗?” 像是怕顾晚晚不答应,顾星离又补充说:“阿离保证乖乖的,不给阿姐惹麻烦。” 他黑灿灿的眼睛眨呀眨,像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狗,顾晚晚实在无法拒绝。 “阿离一直都是最乖的,从来没有惹过麻烦,是那些人太讨厌。” 顾晚晚拉住他的手:“走,阿姐带你去。” 四人坐上马车,一起出宫。 顾晚晚经常往宫外跑,但顾星离出门的机会不多,看哪都觉得新奇。 他被保护得太好,身边除了几个小太监,也没有别的人,皇兄们都嫌他小,根本玩不到一处。 去读书,先生也是板着脸,没个笑模样。 哪比得上闹市,人来人往,什么样的人都有。 “阿姐,我们要去哪?” “陪阿离四处逛逛,中午的时候去酒楼吃东西,好吗?” “真的吗?”顾星离紧抿住嘴唇,不可置信,圆滚滚脸蛋都鼓起来。 “当然,”顾晚晚手指轻轻戳戳他的脸,“阿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星离鼓着的脸“噗”一声放了气,逗得顾晚晚哈哈大笑。 绿柠眼角的余光一瞥,有什么好高兴的,有你们哭的时候。 顾晚晚把她的神色看在眼中,挑帘往车窗外看看,吩咐一声在前面路口停车。 “公主,还没到呢。”绿柠连忙说。 “本宫知道,时辰还早,本宫带阿离转转,让他高兴,你和蓝蝶也去玩会儿,到时候在酒楼门前汇合。” 蓝蝶立即摇头:“奴婢不去,奴婢跟着公主。” 绿柠心里高兴,她昨天得了点银子,还想找个什么借口和顾晚晚说一声,自己去买东西,现在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那你呢?绿柠。” “奴婢想去买点丝线,回头给公主绣帕子。” “好,那你去吧。” 绿柠福福身,匆忙走了。 顾晚晚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冷笑。 “阿离,我们走。” 顾晚晚牵着顾星离的小手,慢步在街上逛,偶尔停下,给他买点小吃。 到底是小孩子,哪怕尊贵如皇子,看到这些小零嘴,也是高兴得很。 走来走去,便到一座酒楼前。 蓝蝶道:“咦,公主,这不就是绿柠说的那间酒楼吗?” “不错,”顾晚晚拿出一锭银子,在蓝蝶耳边低语几句。m.23sk. 蓝蝶微微惊讶,但还是按照她的吩咐做了。 把事情办妥,顾晚晚也没有进去,带顾星离又在周围玩了一会儿。 路过一家药铺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 “听说了吗?北康王府重金找有三星凌花草的医者,一株草给万两白银。” “万两?这么多?” “那当然,北康王府有钱,光是皇上的赏赐这些年就不少,再说,找药草也定是为了治腿。” “可不是,北康王真是可惜了,他那样的人物,就是为战场而生的。” “所以,别说万两,十万两也要治的。” “就是不知道那个……什么草,到底是什么样。” 顾晚晚眉头微皱,三星凌花草? 这东西她倒是知道,的确不易得,但那是一种毒草,通常用来以毒攻毒。 以沈弈渊的情况,根本就用不上。 他重金找那个干什么? 莫非……是那个女人窜掇着他找的? 想要害他? 顾晚晚心口砰砰跳。 有心立即就去北康王府,又强迫自己镇定。 不行,再这么闯了去,即便她说什么,沈弈渊也不会轻易相信,还有可能以为她是针对明药。 万一到时候彻底不再信她,那可就糟糕了。 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阿姐,你怎么了?”顾星离扬着小脸问。 顾晚晚挤出个笑:“没怎么,就是忽然想到一个生病的人。” “那他病得很严重吗?” “是的,比较严重。” “如果阿姐担心他,就去看看他呀,看到了,就不担心了。”顾星离一本正经地说,“就像阿离想见阿姐,就去找阿姐,看到了,就好了。” 顾晚晚被他逗笑:“阿离说得对,的确是这个理儿。” “公……小姐!”绿柠穿过人群迎上来。 第22章 这点小伎俩,也想骗她? 绿柠快步来到顾晚晚身边,满脸带笑。 顾晚晚扫一眼她的怀里,鼓鼓囊囊,应该是买了些东西,手里还有几缕丝线。 纵然顾晚晚不擅女红,但也能看一眼看出来,这丝线光泽黯淡,不是什么上品。 懒得理她,顾晚晚牵着顾星离又转了转。 绿柠算计着时辰,心里着急:“公主,时候不早,我们去酒楼吧,不然去晚了,可能就没有位置了。” 顾晚晚眼中闪过冷笑:“好,在前面带路吧。” 绿柠高兴地答应一声,心头雀跃。 蓝蝶绷着脸,紧抿着嘴唇。 顾星离歪头看她:“蓝蝶,你不高兴吗?” “没,小殿下,奴婢没事。” 顾星离摸出块糖给她:“呐,这个给你,吃了就甜了,笑一笑。” 蓝蝶双手捧着,心里泛酸:“多谢小殿下。” 她咬咬唇,低对对顾晚晚道:“公主,绿柠她……” “无妨,走吧。” 绿柠压根没意识到,在前面扭腰扭得欢。 “老板,要一间上好的包间,给我家小姐上你们的特色菜,再要一壶挽香春!” 蓝蝶过去沉着脸:“要菜可以,酒就不要了。” “为什么?”绿柠瞪她,“小姐难得出来,当然要喝酒,没酒哪有意思?” “你干什么?小姐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在外面用膳已经是……还饮酒!出了事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这不是还有你我吗?”绿柠一推她肩膀,对顾晚晚道,“小姐,要一壶挽香春吧,可好喝了,保证您会喜欢。” “好啊,你看着办。” 绿柠得意地冲蓝蝶扬扬下巴。 上二楼,店小二笑着说:“小姐,这是天香号,我们这里最好的包间,您请。” 顾晚晚点头,牵着顾星离进去,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对面包间的名字“地韵”上掠过。 菜一道道上来,绿柠一直没闲着,又是布菜,又是倒酒。 蓝蝶被她气得不行,但又嘴笨说不出。 顾晚晚慢条斯理地吃,还要照顾顾星离,酒杯没碰一下。 “公主,您尝尝这酒,可香了。” 酒中另有乾坤,顾晚晚早就发现了绿柠的那点小把戏。 在倒酒的时候,小手指在她酒杯边缘一弹,一点粉末无声散落。 顾晚晚眉眼笑得弯弯:“今天绿柠格外乖巧,怎么?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怕本宫责罚你?” 绿柠笑容一僵,手指都抖了一下:“没,没有啊,奴婢哪敢?奴婢无论什么时候都对您坦诚又忠心。” “这样最好,来,你们也坐下吃吧。” “奴婢不敢。” “出门在外,不拘小节,坐吧。” 看着满桌子可口的饭菜,绿柠轻吞一口唾沫。 “那,奴婢就遵命了。” “绿柠!”蓝蝶气得叫她一声,“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当然知道,是公主的奴婢,自然要听公主的,您说是吧?公主。” 顾晚晚心里暗暗骂自己:顾晚晚啊,你可真是瞎,前辈子究竟是被什么糊住了心和眼,这么浮夸虚伪的人,你竟然就没有看出来?活该! “蓝蝶,”顾晚晚说,“刚才阿离说想吃糖米糕,那个婆婆还没有做出来,现在估计差不多了,你带阿离去买一些吧。” “公主……” “去吧。” “阿姐,”顾星离小嘴上还沾着油,“你不去吗?” “阿姐在这里等你,你和蓝蝶去,快去快回。” “好。” 蓝蝶有点担忧,但不敢违抗顾晚晚的意思,想着赶紧快去快回。 两人一走,绿柠更加高兴,不停劝顾晚晚喝酒。 “绿柠,你跟本宫多少年了?” “回公主,有八年了,奴婢是八岁到您身边的。” “嗯,真快,八年,你也十八了。”顾晚晚捏着酒杯浅笑,“寻常人家的女儿,都该嫁人了,不如本宫请父皇给给赐个婚?” “宛秋还想让父皇把她赐给孟玄文作妾,你是本宫身边的,自然不能差,不如……给孟玄文他爹作妾,怎么样?这样,你就能高宛秋一头。” 绿柠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了:“公主,奴婢不嫁,奴婢就想跟着公主,伺候公主一辈子。” 顾晚晚看着她,目光亮而深,像幽深的海,看不出情绪。 绿柠心头发慌:“公主,奴婢……” “好了,不嫁就不嫁,慌什么?”顾晚晚说罢,把酒杯里的酒饮尽。 绿柠心头微松,泛起一股怨气:给孟玄文他爹作妾?孟侯爷都多大了?凭什么宛秋那个贱人就能嫁给孟公子? 公主真是一点也不替她着想,还是跟着荣贵妃有前途,今日的事若是成了,就…… 她眼前微微一花,似乎恍惚了一下。 抚着额头还没有反应过来,顾晚晚把酒壶推给她:“你也喝一点吧,没有外人,不必拘谨。”天籁小说网 绿柠闻着酒香,按捺不住馋虫,也倒了一杯。 美酒下肚,果然滋味非凡。 “绿柠,”顾晚晚忽然轻声问,“你知道,为什么本宫今日带你出来吗?” 绿柠抬头,感觉脑子有点迟钝:“公主,您说什么?” …… 孟玄文昨晚一夜都没有睡好,闭上眼就看到那两个人头。 死人,他是不会怕,但问题是,这两个人死的背后,意味着什么,让他心神不宁。 自从那天晚上落水以后,就好像事事不顺。 莫非,真有水鬼缠上他了? 胡思乱想中,总算有了转机。 他接到荣贵妃的消息,打起精神。 无论如何,这一次,一定要拿下顾晚晚! 他换了套衣裳,头发束得整齐利索,拿上一把玉扇,风流俊秀。 坐马车去酒楼,到闹市街口时,与一辆马车擦过。 千军低声对车里的人道:“王爷,是孟府的马车,方才属下看到,车里应该就是孟玄文。” 马车里沉寂稍倾:“跟上他。” “是。” 孟玄文到酒楼外,抬头看看,眼中闪过阴毒的笑意。 “掌柜的,可有一位叫绿柠的姑娘,来订过包间?” “有,有,就在二楼,天香号。小二,带公子上楼!” “不必,本公子自己上去便可。” 孟玄文拾阶而上,到二楼,抬头看包间门口的木牌。 轻推开天香号的门。 第23章 她是不是像你这么乖? 包间里布置得还挺雅致,宽敞明亮,中间还隔着一道屏风。 屏风半透明,隐约可见后面小榻上躺着的女子,长发微散,姿态动人。 孟玄文喉咙滚了滚,屏风那边还有淡淡的甜香,像是女子身上散发的味道,让他心神都跟着一荡。 他并非真心爱顾晚晚,但说实话,有时候也为顾晚晚的惊艳容颜恍了心神。 比如此刻,他就感觉心跳有些加速。 绕过屏风,看向倒在榻上的人,面冲着里面,头发散开,外裳也落在地上,裙摆撩起几寸,露出漂亮的鞋子。 孟玄文深吸一口气,香气丝丝缕缕,冲入他鼻孔,在他身体里慢慢汇聚,汹涌成海。 楼下,千军详细打听了情况,脸都气绿。 “王爷,属下打听了,孟玄文就……就是来这里吃个饭,没别的,咱回吧。” 这话别说千军,万马都不信。 万马手肘撞撞他:“你个棒槌,你说的这话连我都骗不了。” 沈弈渊眼睛微抬:“究竟怎么回事,如实说。” 千军低着头,腮帮子鼓了鼓,这才恨声说:“公主也在这里。” 一句话,意思很明白。 万马脸色微变,眼珠子冒火。 沈弈渊面色未改,垂眸抚着膝盖上的小奶猫。 “喵,”小奶猫依旧瞪着他,眉头紧皱,使劲大声叫。 沈弈渊嘴唇绷紧,手指捏着它的后颈。 千军看得嘴唇微抖,生怕他一下子给捏死了。 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沈弈渊眸子微眯,偏头看过去。 顾星离正扬着脸和蓝蝶说话:“蓝蝶,阿姐经常去的那家首饰楼,你知道吗?” “回小殿下,奴婢知道,是九惜阁。” “那我要好好存钱,给阿姐买一支她喜欢的发钗。” “那公主一定会很高兴。” 主仆二人边说边进酒楼。 千军感觉不可思议:“这……公主殿下也太过分了!和孟玄文私会,还带着小殿下打掩护!” 万马轻捅他一下,示意他别乱说话。 千军紧闭上嘴,像只气鼓鼓蛤蟆。 顾星离跟着蓝蝶上楼,蓝蝶正要推门,顾星离忽然说:“我们的包间是左手边,不是这间。” 蓝蝶一怔,想了想好像是的。 但她仔细一看门上挂的号牌:“没错呀,这是天香号。” 站在走廊左右看看:“奇怪,奴婢也记起来,好像的确是左手边,怎么现在……” 顾星离也觉得哪里怪怪的。 正在犹豫,顾晚晚从“地韵”号里出来:“怎么站在门口?” “阿姐,”顾星离眨着眼睛,小手一拍脑门,“我怎么有点懵了呢?” 蓝蝶看看两间包间,突然明白过来:“公主,您换了号牌?” 难怪,当时公主让她订下两个相对门的包间,还告诉掌柜的,如果有个穿青色衣裳,自称叫绿柠的人来订包间,就介绍这两间给她。 原来,从一开始,公主就打定主意了。 “进来说。” 顾晚晚让两人进去,又叫小二上了几道热菜,拿出锭银子给小二:“你去对面,叫我的丫环过来。” “如果有什么不妥的,你就大声叫。” 店小二不明所以,能有什么不妥?他们这是酒楼,最多就是喝醉,打破个碗碟什么的。 他也是见过一些场面的,这点也能镇得住好吧? 不过,白得的银子谁不要? 他揣好银锭子,端着托盘去对门。 推门一进去,脚步就顿住。 这里面的声音和其它的酒桌不同,不是喝酒划拳,而是……不可描述。 他有一瞬间的懵,这是酒楼,没错啊。 怎么有种在青/楼的恍惚感? 他吞口唾沫,隔着屏风都能看到两个朦胧的身影。 鬼使神差的转过去,看到那两个人,手里的托盘“咣当”一声落地。 与此同时,他想起顾晚晚的吩咐。 摸摸怀里的银锭子,大声“啊”叫出来。 这一嗓子,整个二楼走廊都听见了。 楼下的千军诧异道:“什么声?” 万马抬头:“听着……甚是凄惨,莫不是出了事?” 沈弈渊头也没抬:“去看看。” “是。” 千军飞奔上楼,还有几个人想看热闹的,以及掌柜的,都往楼上跑。 二楼但凡有客人的包间,都把门打开了,伸着脖子往外看。 千军没敢太靠前,就在楼梯口站着,刚站稳当,就听到人说:“你们,你们……” 店小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都是客人,看地上散乱的衣裳也不是凡品,可这也太有伤风化了吧? 他一跺脚转头出来,迎面碰到掌柜的。 掌柜的往时一瞧,眼睛也一黑。 顾晚晚的包间只开了三分之一,也没人注意到她这边。 她正观察情况,站在窗边的蓝蝶说:“公主,怀王殿下来了。” 顾晚晚脸色一沉,到窗边一看。 可不是,怀王正翻身下马,气宇轩昂,好不威风。 怀王一到,吸引的可不只是顾晚晚的目光,还有马车里的沈弈渊。 万马低声嘀咕:“今天可真是奇了,这么个酒楼,又是公主,又是王爷的,这是唱的哪一出?” 沈弈渊目光刹那锋利,看着怀王的背影,眼底如缓缓结了冰。 “喵。”小奶猫叫一声,舌头舔舔他的手指。 “嗯?”沈弈渊声音带笑,“讨好本王?想让本王救你的旧主?” “喵。” 沈弈渊捏着小奶猫后颈上的软毛,语气淡淡而森然:“那得看,她是不是像你这么乖了。” 怀王一身锦袍,平时也没怎么在这种地方露过面,没人认得他。 他几步到二楼,见店掌柜和店小二变颜变色,看着那个包间里面,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发生何事?”他开口问道。 店掌柜见他气度不凡,可在这京城重地,贵人一抓一大把,他也得问问是谁。 怀王大声说:“本公子的妹妹今日来酒楼吃酒,本公子怕她吃多了回不了家,特意来接她。” “她长得漂亮,年纪又小,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多操心。” 人群里的千军无声翻了个白眼:真是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店掌柜一听这话,神色复杂:“就……不知道里面的,是不是令妹。” 怀王见他的脸色,就猜到事情多半成了,但脸上还是故作疑惑:“发生了何事?你为何这般模样?” ???.23sk. 第24章 谁还不是个戏精 怀王心里高兴,脸上装出关切的模样。 “到底发生何事?快说!” 掌柜的哪敢说?吱吱唔唔道:“公子,要不然您亲自进去看看吧!” “看什么看?”怀王声音拔高,“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如实说来!否则,本公子饶不了你。” 掌柜的暗自叫苦,他如何说得出口?这么多人看着,要是当众说里面的女子正和别人那啥,这位公子还不揍死他? 顾晚晚在对面包间听得清楚,怀王装腔作势,大呼小叫,就是要吸引众人的目光,纷纷猜测。 如果里面真的是她,一定会被这些目光和人议论给羞愧死。 怀王,好歹毒的心! 怀王还在等孟玄文出来,按说听到他的声音,孟玄文就该出来,和他说对顾晚晚是真心,生米做成熟饭。 这样一来,顾晚晚想不承认都不行。 但他连问好几遍,都快词穷了,孟玄文还不出来。 在搞什么? 站在人群里的千军,也隐约觉得不太对,双手握紧,老天保佑,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事,他家王爷好可怜! 怀王等不及,推开掌柜的进去,隔着屏风看到孟玄文正坐在床边,就大喝一声:“该死的,你对我妹妹干了什么?” 这一嗓子,外面的人更好奇,伸长脖子看。 “混帐!你敢毁我妹妹清白,我杀了你!” 千军在外面听得真切,眼珠子都绿了。 怀王一脚踢倒屏风,惊得孟玄文回头。 怀王见他衣衫凌乱,脖子上胸前还有些抓痕,不禁微怔了一下,眼神迅速闪过几分轻蔑。 这对男女,还真是可以。 说是让孟玄文来作戏,看他这样,似乎也假戏真做了。 不过,这样更好。 “好啊,光天化日,你竟然如此!”怀王一把揪住他。 “殿下,”孟玄文小声叫,想要提醒他。 怀王哪里听得进去? 之前他已经在顾晚晚面前吃了一次亏,错失掌控巡防营的机会,还被皇帝训斥一顿,连带着母妃都被冷落。 今天,他必须要抓住机会,好好的羞辱顾晚晚! “你这个天杀的,我妹妹还是个黄花闺女,你竟敢毁他清白,我今日绝不会放过你!” 他越吼越大声,别说走廊,连楼下都快听见了。 千军气得头晕,心疼自家王爷,还是先下去让王爷先离开这,回头去退婚! 这样的女人,即便是公主,也配不上他家王爷! 就在他要转身下楼的时候,听到一道清脆的女声惊讶道:“这是干什么呢?吃个饭怎么还打起来了?” 千军猛地回头,看着出来的顾晚晚,揉了揉眼睛。 店小二见到她,这才想起来,刚才是顾晚晚让他去对面房间的。 “小姐,您的丫环,她……” “她怎么了?” 店小二张口结舌,人家是位小姐,这种脏污的话怎么说? “蓝蝶,你去看看。” “是!” 蓝蝶揣着一肚子气,她嘴笨,但脑子灵光。 一进去看到地上的衣衫,被怀王假意抓着的孟玄文,还有榻上几近赤/裸的绿柠,心头的火气就炸了。 她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事情会无耻到这个份儿上。 他们,竟然敢对公主如此! 蓝蝶冲过去,愤怒燃烧了她的害羞,抓住绿柠的头发,左右开弓狠揍她好几个耳光。 “无耻,卑鄙!叛徒!主子哪里对你不好,你要做出这种恶心事?无耻!” 蓝蝶也不会骂人,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 怀王看到蓝蝶,本来还以为她是奔过去护住顾晚晚,但一见抓头发,打耳光,再细看乱发下的那张脸…… 绿柠?! 他不可置信地盯住孟玄文。 孟玄文暗自叫苦,但此时却无法开口。 “这是怎么回事?”怀王磨着后槽牙,压着嗓子,“你他娘的搞什么?” “怀……”顾晚晚故作惊讶,“二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不等怀王回答,她又高声惊呼:“孟公子?你怎么……天呐,二哥,你快让他把衣裳穿好!” 顾晚晚转回身,神情恼怒,面对着走廊:“孟公子,我敬你是孟侯爷家的公子,我的丫环说,你与她有事相商,这才没有阻拦,可你怎么能这样?” “我那丫环虽说身份卑微,但也是清白之身,你这样不是要带死她吗?” “二哥,你揍得好,稍后我也要到侯爷面前,讨个公道。” 顾晚晚语速快,说得又清楚,看热闹的人都听清是怎么回事。 但也有脑子转得快的,小声说:“刚才这位小姐的二哥,不是说是他妹妹吗?怎么又成丫环了?” “呵,我看呐,那个二哥可没存什么好心。” “就是,还没看清呢,就先嚷嚷开了,一般这种藏着捂着都来不及,哪能大呼小叫?好像生怕人不知道。” “咦,你这么一说,倒真是这么回事。” 顾晚晚听得真真儿的,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眼睛里迅速蓄上泪:“二哥?” 她泪珠滚下来,才缓缓回头:“是这样吗?你是……想害我吗?” 怀王:“……” 看到顾晚晚的泪,他简直目瞪口呆,印象中的顾晚晚,一直都是肆意张扬,直来直去。 眼下怎么…… 顾晚晚垂眸低泪,嘴里嘶着气:刚才那一下,太疼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因为父亲宠我一些,但因为我是女儿啊,用不了几年就嫁了,我又不跟你争家产,我母亲也死了,你为什么还这样?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别的倒也罢了,用亲妹子的清白说事,真不是人。” “呸!畜牲都不如。” “你可别侮辱畜牲了……” 怀王脸上青白交加,他长这么大,哪被人这样当面骂过? “你!” 顾晚晚立即慌张地退开:“你又要打我吗?” 怀王:“……” 顾星离也冲过来,挡在顾晚晚身前,扬着小脸脆生生道:“你要打就打我,不要打我阿姐!” “连这么小的幼弟都打,真不个东西。” “谁家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没听说吗?里面那个侯府的二公子,这位身份怕也不低。” “身份不低怎么了?不低就一定是好人吗?” 怀王:真他娘的见鬼了! 第25章 王爷助攻 顾星离握紧小拳头,瞪圆黑亮亮的眼睛,像一只护食的小奶狗。 “不许你欺负我阿姐!” 怀王气得脸色铁青:“我什么时候……” “阿离,”顾晚晚哭出声,“你的伤还没好,没事的,阿姐受得住。” 怀王:我脑瓜子嗡嗡的。 孟玄文也感觉头晕目眩,先是莫名其妙地和绿柠那个贱婢发生这种事,现在又暴露了身份,想瞒都瞒不住。 这可怎么好? 蓝蝶不再理会绿柠,跑到顾晚晚身边。 绿柠也从一脸懵中回神,她别的不知道,就知道她刚才和孟玄文…… 这可是她头一回! 心砰砰跳,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个机会她不能错过。 她匆忙胡乱穿上衣裳,也顾不得什么脸不脸,扑倒在孟玄文脚边:“孟公子,你方才说,喜欢奴婢,愿意娶奴婢,还请您一定要说话算数啊!” 孟玄文额角的青筋都迸出来,捏紧拳头,咬牙道:“滚开!” 绿柠扬脸,泪眼汪汪:“公子,奴婢可是清白之身都给了您,您要是不要奴婢,那奴婢就只能去死了!” 门口看热闹的一位大娘“啧”了一声,“天爷,真是不要脸,女的不要,男的更不要!” “那你就……”孟玄文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去死”两个字,怎么说不出口。 顾晚晚搂着顾星离,无奈地摇头:“绿柠,我自问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做出如此事来。 你若想嫁人,只管跟我说,我可以给你免了奴籍,甚至给你准备嫁妆,你为何要这样?” 千军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手捂着胸口暗想:我的天爷呀!这公主的脸变得也太快了吧?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有点懵了。 悄悄退出人群,到马车前,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沈弈渊静静听着,嘴角掠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修长手指抚着小奶猫的毛,淡淡道:“通知京兆府,让他们过来拿人,就说,有人光天化日,作出苟且之事,实在是污人双目。” “……是!” “喵~”小奶猫趴在他腿上,轻轻叫一声,舒服得打起呼噜。 “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沈弈渊手指点点它,问万马,“九惜阁距离这远吗?” “回王爷,不太远,转过路口,过两家商铺就是。” 沈弈渊抬头看看二楼方向,京兆府一会儿再一介入,这里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 “走,过去看看。” 万马摸摸后脑勺,九惜阁?那不是卖女子首饰的地方吗? 他不敢多问,调转马车去九惜阁。 沈弈渊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也没有来过,还真不太了解。 一进去就看到好几个首饰柜台,琳琅满目。 店小二赶紧迎上来:“客官,您想买点什么?是送给夫人吗?” 万马正想让店小二别胡说,沈弈渊淡淡道:“挑一副耳环吧,要小巧精致些。” 想了想,又补充:“要红色的。” “好的,您这边请。” …… 顾晚晚正在费劲演戏,保持着现在的姿势,感觉腰酸背痛,脸也有点僵。 演戏也是个苦差事。 怀王和孟玄文都头发晕眼发花,绿柠又臊又哭,抬不起头来,手还不忘抓着孟玄文的袍角。 正在僵持,楼梯如山响。 “闪开,闪开!” 顾晚晚扭头一看,领头的正是京兆府的府尹。 此人名叫石抱石,名字奇特,脾气更是出了名的臭,耿直得让人怀疑人生。 但在这天子脚下做父母官,必须得硬。 顾晚晚见是他,眼睛微亮。 石大人快步到门前,一眼看到顾晚晚和顾星离,再看到怀王,也明显怔了一下。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沉着脸道:“方才有人报案,说这里光天化日,有人做有伤风化之事,不知……” 话没说完,他看到跪着的绿柠,还在露着锁骨,腰带松松,系错扣子的孟玄文。 “是你们?” 孟玄文一见是他,眼前一阵发黑。 “石大人,您听我说,事情不是……” “跟本官去衙门里说吧!” 孟玄文惊得声调都变了:“石大人!不必吧?我们又没有杀人放火,私底下解决就好了,何必去衙门?”天籁小说网 怀王也低声道:“石大人,本王可以作证……” “二哥,”顾晚晚红着眼睛,“你要给谁作证?刚才还是还痛揍孟公子吗?现在又要给他作证?” 怀王气得胸口一滞。 “石大人,我觉得有必要去衙门,那个奴婢是我的,今天的事必须说清楚。” “晚晚,”孟玄文深吸一口气,声音近乎哀求,“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气我?竟然不惜用奴婢……” “孟公子,”顾晚晚苦笑,“您这是什么话?是我逼着你们在这里吗?我把你们捆到一起的吗?” 孟玄文张张嘴,无话可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进屋就和着了魔一样。 “好了,这里不是讲话之所,几位也不想在这里就说清吧?”石大人沉着脸,“去衙门,不会有其它人旁听,彼此都留些颜面。” 听着这样似乎更好些。 怀王微微点头。 他同意,孟玄文也只好答应。 衙役们让众人散去,他们几个出来的时候,仍旧被人指指点点。 到外头,顾晚晚目光一瞄,猛地发现不远处有北康王府的马车。 再仔细一瞧,坐在马车里的,不是沈弈渊是谁? 她立即牵着顾星离到近前,喜忧参半道:“王爷?您怎么在这里?” “嗯,”沈弈渊掀眼皮看她,“哭了?” 顾晚晚袖子迅速一抹:“没有,那什么,今天的事,你听我说,并不是我和那谁……” “啰嗦,”沈弈渊打断她,“上车。” “我还要去京兆府衙门,石大人说,让我们都去。” “上车。” “噢。”顾晚晚有点心虚,生怕他再误会,以为是她来私会孟玄文。 顾星离先爬上去,小肉团子一样以沈弈渊身边:“咦,这不是我的小崽崽吗?” 他眨巴眨巴眼睛,问顾晚晚:“阿姐,你说的可怜人,就是沈哥哥呀?” 顾晚晚:“!!” 第26章 我超喜欢你 沈弈渊似笑非笑,眼底没有半分温度。 “可怜?” 顾星离小手轻扶着他的膝盖,眼睛黑葡萄一样巴巴看着他。 “沈哥哥,阿姐说了,你因为受了伤,心情苦闷,需要一只小崽崽来温暖他的心,”顾星离把的阿姐卖了个底掉。 “阿姐还说,十分担心你,担心得不得了,”顾星离小手托着胖嘟嘟的腮,叹口气说,“想得在街上都出神连糖都吃不下了。” 顾晚晚:“……” 她缓缓抬手,双手捂住脸。 没脸见人了。 沈弈渊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吃糖多了也不好,坏牙,长胖,还变笨。” 顾星离下意识紧抿住嘴唇,舌尖悄悄舔牙。 顾晚晚干笑两声:“王爷,你别听小孩子胡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弈渊反问:“今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顾晚晚一怔,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定要让孟玄文付出代价。” “嗯?”沈弈渊尾音一扬,似带着钩子。 顾晚晚的心都被拎起来,抿唇说:“他与绿柠既然情投意合,那就成全他们,绿柠跟我这么多年,替她找个好归宿。” “好归宿?”沈弈渊的声音似乎在“好”字上落了落。 顾晚晚清清嗓子:“乙之蜜糖,甲之砒霜,她是乙,我是甲。” 沈弈渊垂眸,长长的睫毛轻颤,遮住眼底飞快掠过的笑意。 “书拿到手了吗?”???.23sk. 顾晚晚一头雾水:“什么书?” 沈弈渊似笑非笑:“公主不是说,接近孟玄文,是为了找一本什么经络书?” 顾晚晚:“……” 真是糟糕,这几天遇到的事儿太多,说的善意的小谎言也有点多,把这事忘了。 “咳,其实我问过了,他是骗人的,根本没有什么书,就是为了接近绿柠。” “原来如此,”沈弈渊目光有如实质,看得顾晚晚浑身都紧绷。 顾星离小胖手点点小奶猫,他圆滚滚的头都要拱到沈弈渊怀里去。 “沈哥哥,我阿姐最好了,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姐,那个孟玄文眼神吓人,我不喜欢,”顾星离扬着小脸,几乎怼上他的脸,“沈哥哥,我超喜欢你,我阿姐也喜欢,你喜欢我们吗?” “阿离!”顾晚晚声音都发颤。 沈弈渊一手捏着小奶猫,一手摸顾星离头上的小发苞:“喜欢我?” “嗯,”阿离连连点头,奶声奶气又郑重,“我父皇说,你是大英雄,非常厉害,保护很多人。我阿姐说……” “呜……” 顾晚晚捂住顾星离的嘴,把他拖到自己身边:“不好意思,王爷,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 “公主的意思是,小殿下说的都是假的,你并不喜欢?”沈弈渊反问。 顾晚晚:“……” 我百口莫辩。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顾晚晚心里哀号:我就没意思。 以前那么冷的一个人,说十句都不带回一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 刚说到这里,马车停住。 万马在外面说:“王爷,到了。” 顾晚晚如蒙大赦,赶紧抱起顾星离:“王爷,到京兆府了,我得赶紧进去,石大人那臭脾气,不好惹。” 她逃也似的跳下马车,一溜烟进入京兆府。 沈弈渊看着她的背影,吩咐一声:“来人。” 石抱石亲自出去一趟,回来带着好位大人物,把京兆府的衙役们都惊呆了。 把人都带到后堂,吩咐衙役看住门。 他沉下脸看着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今日到此,下官就是主审,没有去公堂,是想留有余地。 希望诸位能够明白下官的苦心,事情究竟如何,如实讲来。 若是不配合,那本官就只有开堂问审,实在不行还要上达天听。” 顾晚晚暗暗高兴,石大人果然厉害,几句话就说得明明白白,威慑力也足够。 她率先表率:“大人放心,本宫一定配合!” 孟玄文扭头看她,满眼皆是痛苦和深情:“晚晚?” 顾晚晚垂眸,忍住恶心:“你别叫我。” 顾星离挡在顾晚晚面前,小包子脸阴沉:“孟玄文,你放肆!胆敢直呼我阿姐名讳!这可是为臣之道?” 孟玄文张张嘴,心里烦躁得要死,但又不好当场反驳。 怀王浅浅笑:“阿离长大了,知道保护你阿姐了?你别误会,孟公子他不是那个意思。” “怀王兄,”顾星离眉头拧成个疙瘩,“我还小,但我也必须保护阿姐,她是女孩子,你是我们的兄长,不替我们说话,还要替他辩解吗?” “他欺负绿柠,这是事实,绿柠是阿姐的宫女,就是没把阿姐放在眼里。 父皇说,女孩子名字珍贵,岂能容他呼来叫去?” 怀王语塞,他一直觉得顾星离就是个小豆丁,不过才七岁,有顾晚晚宠着,开蒙又晚,完全没有身为皇子的心机城府。 可今天,却句句反驳在点上,让他无从张嘴。 简直岂有此理! 顾晚晚震惊又欢喜,摸着顾星星的头顶,眼睛泛起潮意。 绿柠被点了名,又嘤嘤地哭起来。 “石大人,奴婢自知今日之事办得不妥,但实在是情到深处,奴婢与孟公子,情投意合,这才……” “你闭嘴!”孟玄文心突突地跳,一抽一抽地疼。 他拧眉捂着胸口,看着绿柠哭得泪水涟涟,眼睛又红又肿,实在惨不忍睹。 恍惚又想起那天晚上在水里死死抱着他的宛秋,也是丑得要命。 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近是走了什么霉运,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遇上这种货色? 石抱石脸如黑锅底:“孟公子,本官还在这里,这里是京兆府,本官才是主审。” “是,石大人,今日之事,本公子实在是被人陷害,一时情急,这才……” “陷害?”顾晚晚不可思议道,“绿柠,你说!今天是怎么个陷害法?” 绿柠正哭得伤心,听到这话嘎然停住。 陷害? 她怎么能承认?那她还有活路吗? 这个局本来的猎物,是顾晚晚啊! “石大人,本王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第27章 本王的猫都听不下去了 众人回头看,沈弈渊坐在轮椅上,被千军推着到屋门口。 他穿一身黑色锦袍,衣带袖口滚着银边,低调奢华。 乌发束在白玉冠里,映着他冷白色皮肤,黑色瞳仁如墨,寒芒似星。 怀王看到是他,浑身都紧绷,如临大敌。 沈弈渊不过是个异姓王,却足以让他们这些皇子忌惮。 孟玄文更是恨他入骨,本来好好的,只要把顾晚晚勾到手就行,偏偏就半路杀出个沈弈渊。 “北康王,此事与你何干?”孟玄文忍不住脱口问。 沈弈渊看都不看他一眼,垂眸看着膝盖上的小猫,冷淡又锋利道:“石大人,是你主审,还是孟玄文是主审?” 石大人扫一眼孟玄文:“王爷,下官是主审。” “本王承蒙皇上赐婚,公主是本王的未婚妻,此事虽然还未公开,但相信大人也有所耳闻。” “不知,本王可有资格,替公主说几句?” 顾晚晚眼睛忽闪,双手扶着顾星离的头,又惊讶又紧张。 沈弈渊替她说话哎! 她立即转头对石大人道:“石大人,本宫突遭此变故,痛失宫女,心情实在难以平复,还请见谅,就让王爷替本宫说几句吧。” 石大人见她眼睛泛红,脸色苍白,略一颔首:“可以。” 沈弈渊敛下眼睑:“事情并不复杂,本王的侍卫千军,正好也在现场,看得清楚。 孟玄文与宫女白日在酒楼包间私会,可见是情到深处不得已。” “先不论孟侯爷家教如何,单说今日男女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既是做了,就认下。 这才是男人所为,若是在本王军中,别说提上裤子不认帐,单是色心滥动,早就军法处置。” “前两日是与荣贵妃身边的宛秋,”沈弈渊看一眼怀王,“想必怀王也听说了吧? 现在又是绿柠,孟玄文这口味,还真是让本王无法评论。” 孟玄文:“我……” “这件事有两个法子,”沈弈渊继续说,“要么,孟玄文就豁出脸不要,不认帐,处死这个宫女,一了百了; 要么,就敢干敢当,已经不顾场合都要私混,那就说明还是喜欢的,干脆纳回家去,想如何,便如何。” 顾晚晚还是第一次听沈弈渊说这么多话,干脆利索地让人无法反驳。 她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顾星离比她快一步,小胖手拍得啪啪响:“沈哥哥说得好!” 绿柠眼珠子转得飞快,扑到孟玄文脚边,抱住他的腿:“孟公子,奴婢不想死,你刚才还说,要疼奴婢,爱奴婢的!” 孟玄文眼前发黑,喉咙里都涌上一股腥甜。 小奶猫“喵”叫了一声。 沈弈渊低声冷笑:“本王的猫都听不下去了。” 众人:“……” 顾晚晚咬着唇,压住想笑出声的冲动。 石抱石是个耿直的性子,听到这种话也有点受不了,眉心突突跳几下。 “孟公子,你打算怎么办?” 顾晚晚哼道:“绿柠是本宫身边的,除了本宫,谁能随意处死她?” 孟玄文抬眸,眼底似染上血色:“晚……公主,你真想让我娶这个贱婢?” “你做都做了,难道要逼死绿柠吗?” “好,”孟玄文一口答应,“我纳她为妾,你满意了?” 怀王拧眉瞪他。 孟玄文知道他该冷静,可这几天,接二连三,他有些按捺不住。 无非就是个妾,暂时答应又怎样?大不了以后再弄死。 他也想看看,顾晚晚是否真的,就能眼睁睁看着他纳别人,还是她身边的人。 如果她是赌气,是和他耍小性儿,那以后……就有她受的! “绿柠,”顾晚晚挑眉,笑意不达眼底,“还不快起来? 你好歹也是本宫的人,不能丢了本宫的脸面,有石大人和怀王兄作证,孟公子答应娶你,定不会反悔。 你随本宫回去,回头给你置办一份嫁妆,也算了一场主仆情分。” 绿柠一听,还有这好事儿?又惊又喜。 “石大人,您都听见了,此事就这么处理,”沈弈渊一锤定音,“就由您写个文书字据,以免有人出门就不认账。” 石抱石也不想再出类似的破事儿,提笔唰唰唰写了一份文书。 孟玄文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签字按手印。 绿柠也赶紧有样学样。 “石大人,可以了吧?本公子能走了吗?”孟玄文没好气道。 石抱石毫不客气:“不行,因为你们行为不当,影响恶劣,有碍京城秩序,按律当交三十两银子罚款。”???.23sk. 孟玄文吞下一口血,一摸腰间,钱袋子早不知道哪去了。 绿柠小声抽泣:“奴婢也没有三十两……” 孟玄文看向怀王:“殿下,能否借一些?” 怀王:“……” 这都是他娘的什么事? 他今天出门干什么来了?哦,对了,抓顾晚晚的奸。 那究竟是怎么奸没有抓成,反倒是自己队友被坑成这样,他还得搭上六十两银子? 好不容易从衙门里脱身,像重现了天日一样。 孟玄文回头深深看一眼顾晚晚。 顾晚晚正垂眸看沈弈渊膝上的小奶猫,她的侧脸线条美好,发丝微垂,嘴角噙一抹笑意。 孟玄文记得,以前,顾晚晚站在他面前时,就是这样的娇羞姿态。 眼睛突然被刺得生疼。 可恶。 他声量提高几分:“绿柠,我送你回宫。” 绿柠受宠若惊。 顾晚晚听见,偏头看来,笑中瞬间染上凉意。 孟玄文抓住绿柠手腕,拉着她往前走。 顾晚晚,你一定会后悔的! “事情了了,”沈弈渊语气淡淡,“你不回宫?” “多谢王爷方才仗义直言,”顾晚晚笑得眉眼弯弯,“王爷,你刚才真是厉害了。” 沈弈渊哼道:“本王不吃这套。没事就赶紧走吧。” 顾晚晚摸摸鼻子:“对了,还有一件事,王爷,你是不是在找一味草药?” “不错,怎么?” “干什么用?”顾晚晚压低嗓音,“是不是有人撺掇你找的?” 沈弈渊漫不经心:“公主此话何意?本王不懂。” “王爷,你必须听我一言。” 第28章 我觉得,你也舍不得 沈弈渊抬眸,对上顾晚晚认真严肃的脸。 “嗯?”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尾音一扬,像带着一个小钩子,让顾晚晚心都跟着一荡。 她的脸不可抑制地有点泛红发烫。 该死。 顾晚晚暗骂自己,拢一下耳边碎发掩饰,目光飘忽向别处,不敢对上沈弈渊黑沉沉的双眸。 “就是,那味药,对你的伤并没有好处,如果用不好,还有可能会中毒,”顾晚晚生怕他不信,“我刚才路过药铺听说你有悬赏,就想去告诉你,这边就先出了事。” “没错,的确是在找,不过,据本王所知,公主并不懂医术,而告诉本王草药有用的人,是一位有名的医师。” 沈弈渊的意思显而易见:“公主以为,本王该信谁?” “什么有名的医师?”顾晚晚有点不服,“是药王谷的人吗?” 沈弈渊不答,顾晚晚越发肯定。 “好,我不懂医术,我说王爷不信,如果是有名的大医师,王爷是不是就信了?” “那得看是谁。” 顾晚晚咬牙:“一言为定,王爷可别反悔。” 顾星离站到沈弈渊身边:“沈哥哥,我阿姐刚受了惊吓,我们能坐你的马车回宫去吗?” 顾晚晚:“??” 沈弈渊打量她:“受了惊吓?” “是啊是啊,”顾星离连连点头,“我阿姐是女孩子,胆子可小,有时候还怕黑,吓得直哭。” 顾晚晚:我不是,我没有。 “阿离!” “正好本王也要入宫,既然如此,那就走吧。”沈弈渊淡淡道。 顾星离小胖手扶住轮椅:“多谢沈哥哥,我来推你!” 千军哪敢让他推,赶紧过来把沈弈渊推上车。 顾星离也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拍拍座位:“阿姐,快来呀!” 顾晚晚无奈,只好上去。 沈弈渊的马车设计得很巧妙,里面的东西也一应俱全,小茶几上还放着一个小盒。 顾晚晚偷偷瞄一眼,是个首饰盒。 再瞄一眼,好像还挺精致。 沈弈渊用来送人的? 该不会是送给明药的吧? 顾晚晚暗暗生闷气,琢磨着是不是再揍明药一顿出出气。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看来,得想个法子,把明药赶出王府。 关键是,怎么让沈弈渊相信她呢? 她正胡思乱想,沈弈渊扫她一眼,见她垂着头,嘴紧抿,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着。 沈弈渊莫名就觉得愉悦。 看她吃瘪闹小性,还怪有意思的。 “沈哥哥,这都是你的书吗?”顾星离指着角落里的一堆书问。 “嗯。” “哇,这么多?我现在也读书,但我读得慢,也没你读得多。” “嗯,笨小孩,读得自然慢。” 顾星离眼睛微睁,忽闪着看着他。 顾晚晚回神,见顾星离这样,以为他要哭了,白了沈弈渊一眼,正想要哄,顾星离小声惊叹:“你怎么知道?我先生都不知道,还经常夸我聪明,其实我的确有点笨。” 沈弈渊嘴角微勾:“因为你的先生就挺笨。” 顾晚晚抚额:“王爷,阿离的先生,是柳夫子。”天籁小说网 “本王当然知道,是个笨老头。” 顾星离趴到沈弈渊的膝盖上,扬着小胖脸看他。 顾晚晚心提到嗓子眼,自沈弈渊双腿受伤以来,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碰他的腿。 上次她抵着他的膝盖哭,回去想想去觉得命大。 “阿离!” 顾晚晚赶紧低呼一声,沈弈渊面色不改,并没有推开顾星离。 “沈哥哥,那你能当我的先生吗?柳夫子好严厉的,还用教鞭打我的手,好痛。” 沈弈渊垂眸看着他的小胖脸:“我更严厉,不只打手,还有可能用板子打屁股。” 顾星离眼睛猛地睁大,一只小胖手捂住自己的屁屁。 沈弈渊微挑眉峰:“怕了?” 顾星离想点头,又摇摇头,怯生生的试探着问:“那,我能让我阿姐替我吗?” 顾晚晚:“!!” 她脸迅速涨红:“阿离,别胡说!” “你不是最疼你阿姐,还说要保护你阿姐吗?怎么,现在又舍得打她了?” 顾星离眨着眼睛,语气惊疑:“我当然舍不得呀!” 他又往上爬了爬,凑到沈弈渊耳边:“我觉得,你也舍不得。” 沈弈渊:“……” 顾晚晚一手捂着脸,一手薅住顾星离的后脖领子,把他扒拉下来。 真是没脸见人了。 煎熬中总算到皇宫,顾晚晚低着头就要跳马车逃走。 沈弈渊开口道:“公主,本王不喜欢欠人情,既然收了你的冰火珠,就送你个回礼。” 顾晚晚转回身,就见顾星离的手里被塞进个盒子。 就是方才在茶几上那个,被她偷瞄了好几眼的。 “给我的?” “不是给,是还你的人情。”沈弈渊强调。 但这话被顾晚晚自动忽略。 她握着盒子,想立时打开看看,但还是强自忍住。 “赶紧走吧,本王还要去见皇上。” 顾晚晚拖着顾星离,一溜烟地跑了。 “阿姐,你说让沈哥哥当我的先生行吗?” 顾晚晚揉乱他的头发:“你还好意思说!以后不准胡说,尤其对他,要说什么,先让我知道。” “为什么?”顾星离小脸皱成一团,“我好崇拜沈哥哥,他在京兆府,一开口,把他们说得都没话说。多厉害!” 为什么?顾晚晚错愕又震惊。 阿离从前可没有问过她为什么。 都是她说什么,阿离就像只小奶狗,跟在她后面点头,她就是他的小太阳。 今天才和沈弈渊近距离接触一次,她的地位就芨芨可危了! 顾晚晚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回到宫中,蓝蝶已经先回一步,正在宫门口等着。 顾晚晚让蓝蝶给顾星离净手倒水,她坐在梳妆台前,打开那个小盒子。 是一对精致小巧的红宝石耳坠。 圆滚滚,胖嘟嘟,是两个小柿子的造型。 顾晚晚眼睛冒星星,她贵为公主,首饰自然见过无数。 但这一对,最是特别。 她正看得入神,眉眼都带着笑。 “公主,这对耳环好漂亮,寓意也好,好柿成双,是要给奴婢的嫁妆吗?” 第29章 一刀两断 一听到这话,顾晚晚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 她一把抓住绿柠伸过来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推。 “滚开!” 绿柠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震惊又委屈地看着她。 “公主……” “闭嘴!收起你的眼泪,”顾晚晚喝止,“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碰这对耳环?还送你的嫁妆,你怎么那么大脸呢?” “身为本宫的奴婢,光天化日干出那种丑事,本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顾晚晚声严厉色,把绿柠直接吓懵了。 蓝蝶听到声音进屋,看到绿柠,也冷哼一声:“亏公主对你那么好,你却黑了心肝,你就不怕遭报应!” 绿柠瞪着她:“你说什么?你就是嫉妒!” “我嫉妒你?”蓝蝶冷笑,“孟玄文前几天刚搂着宛秋从水里爬出来,今天又和你…… 这种人,我有什么好嫉妒的?也就你心瞎眼瞎,有你后悔的时候!” 顾晚晚有点惭愧,蓝蝶骂的,不就是前世的她吗? 绿柠自然也不服,但当着顾晚晚的面,不敢再多说什么。 她拍拍身上的土,腆着脸说:“公主,奴婢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可……孟公子相中了奴婢,奴婢也没有办法。 您之前说,要给奴婢陪嫁,不知道都是些什么?” 蓝蝶气得跺脚,顾晚晚冲她招手:“蓝蝶,来。” 蓝蝶上前,顾晚晚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绿柠竖起耳朵听,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见蓝蝶脸色微微一变,转身出去。 “绿柠,你呢,是到孟府为妾,就是一顶粉娇从小门抬进去,入了孟家,你与本宫就再无瓜葛,这一点,你可知道?” 绿柠眼睛泛红:“公主,奴婢永远是您的奴婢。” “别,”顾晚晚摆手,“你入了孟府,就生是孟府的妾,死是孟府的魂。 别到时候在孟家干出什么脏事,打着本宫的旗号,本宫可丢不起这个脸,也不想背这个黑锅。” 绿柠脸色一白,她之前的确有这个想法,她是公主身边的人,孟府的人总得对也客气一些吧? 顾晚晚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的想法。 提笔唰唰写几行字:“这是保证文书,自你入孟府起,就与本宫一刀两断,不许你再提是本宫的奴婢,仗着本宫做任何事,说任何话。” “公主……” “收起你的泪,同意,就按手印,不同意,那你就别去孟家。” 绿柠听到最后,也顾不得其它,手指按上印泥,就在纸上印下手印。 顾晚晚轻蔑一笑,把字条收起。 这时候蓝蝶也从外面进来,顾星离也在她身侧,两人都气鼓鼓,盯着绿柠。 绿柠不明所以,正想刺儿蓝蝶几句,猛地看到蓝蝶手里的小箱子。 “蓝蝶!你……你疯了?谁让你碰我东西的?” 她扑过去就要抢。 蓝蝶侧身躲开她:“你的东西?什么是你的东西?” 箱子放在顾晚晚面前,啪地打开,里面明晃晃地都是好东西。 顾星离小手一抓,从里面拿出一支玲珑八宝玉簪:“我说怎么阿姐也不戴这支簪,当时我送给阿姐的时候,她说很喜欢,原来是被你偷了!” “不是的,小殿下,不是奴婢偷的。” 绿柠慌了神。 “不是?那你说是什么?这是我送给阿姐的,阿姐断然不会拿来赏人!”顾星离鼓着小包子脸,气势还挺足。 “还有这只镯子,去年公主就戴了一次,后来哪里也找不到,原来也在你这里!”蓝蝶气得冒火。 绿柠怎么敢! 亏得她还一直觉得,绿柠就是性子活泼,爱沾小便宜,别的什么。 顾晚晚手指在箱子里扒拉几下,语气凉凉如金撞玉:“不是你偷的,本宫也不记得赏你,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 绿柠满头冒汗,根本说不出来。 “是……是……奴婢想替公主保管。” “哦,这样,”顾晚晚随手拿起支簪子,“那本宫就收回了。” 绿柠跌坐在地上,心头疼得滴血,仿佛被挖空一块。 “至于嫁妆,今日上街,给了你银子,你也没与我们在一起,银子应该没花,就不必收回了。” 绿棕简直惊呆,那……就算嫁妆了? 可那银子才多少?不到一百两! 而且,她在酒楼与孟玄文……时,连带着荣贵妃给她的赏赐,早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那种情形之下,怎么还顾得上捡? “可是,公主,”绿柠厚着脸皮,“奴婢怎么说也是您身边的人,您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唯一的嫡公主,奴婢怎么也要风风光光的,否则……” “否则如何?”顾晚晚打断她的话,“本宫尊贵,自不用你说,可本宫尊贵,与你可干?” “你手上的印泥未干,怎么,这就忘了本宫刚才说的话?你与本宫,再无瓜葛。” “蓝蝶,让人把她拖下去,锁起来,她去孟府之前,本宫不想再见到她。” “是!” “公主!”绿柠急得大叫。 顾晚晚这是没希望了,可她还想去找荣贵妃,说什么也得讨点赏赐。 否则,她怎么去孟府? 如此寒酸,还怎么在孟府立足? 可顾晚晚,根本不给她机会。 她被拖下去,顾星离气鼓鼓道:“阿姐,就这么便宜了她?她偷你的东西,以奴偷主,这是大罪!” “是大罪,所以,要有更大的惩罚,”顾晚晚又顿住,摸摸他的小脸,“好了,这些事交给阿姐处理,阿离不必管这些。” 顾星离用力抿抿嘴唇:“我只是不想看阿姐被欺负,谁也不行。” “阿姐知道,所以阿离要平平安安的,快点长大,好保护阿姐。” “好!” 顾晚晚命人把顾星离送回去,坐在窗前美人榻上,对着镜子,小心翼翼戴上那对耳环。 两颗圆滚滚,红润润的小柿子,点缀在她白嫩嫩的耳垂上,分外鲜艳好看。 好柿成双? 是这个意思吗?天籁小说网 顾晚晚手捧着脸,脸又红了。 她忽然又想起在街上和沈弈渊说的那株毒草的事,赶紧翻衣柜去找衣裳。 不是必须得是有名的医师吗? 呵,这能难得倒她? 别的不敢说,要胜过药王谷,是绰绰有余。 药王谷是吧?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们! 第30章 把东西给她太可惜了 顾晚晚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正在收拾,就听到顾星离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阿姐,阿姐!” 顾晚晚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赶紧从里面出来。 “阿离,怎么了?” 顾星离跑得小脸通红,头上的发苞苞都松了,但他眼睛晶亮,满是兴奋:“阿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沈哥哥他……他……” “他怎么了?” “他要成为我的先生了!” 顾晚晚:“??” “什么先生?” “就是教我读书的先生呀,”顾星离握紧小拳头,“我看到他车里有那么多书,就知道他好厉害! 还有他的功夫也非常棒,我要跟着他,好好学,以后长大,就能保护阿姐。” 顾晚晚实在意外,蹲下来给他擦小脸上的汗:“阿离不用那么辛苦,没人敢欺负阿姐的。他怎么会同意教你的?” “我也不知道呀,是宋公公叫我去父皇的书房,父皇问我,愿不愿意跟沈哥哥学,我当然说愿意!” “那他人呢?” “他出宫去了,我跑了一小段,没追上。” 顾星离还有点小沮丧。 顾晚晚心里滋味复杂,有意外和感动,也有疑惑和不解。 “阿姐,你高兴吗?” “高兴,”顾晚晚收回思绪,“只是阿离要更辛苦了,上课要去王府。” “嗯,我不怕辛苦。”顾星离小胳膊搂住她的脖子,肉乎乎的小脸蛋蹭着她的脸,“阿姐,我会努力,尽量不让他打你屁屁。” 顾晚晚:“!!” “什么?你……” “我说了呀,你替我挨屁屁打。” 顾星离“咯咯”一笑,松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逃走了。 “顾星离!你给我站住!” 顾星离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扭着小屁股跑得更快。 顾晚晚独自站在院子里,气得发笑,笑着笑着,忽然就湿了眼眶。 …… 孟府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不过就一个下午,街上都传遍了,孟家二公子,和一个奴籍的女子在酒楼的包间里,光天化日的就苟且。 从衙门里忙了一天的孟侯爷,一出门就听到街上的茶摊,小店,全都在讨论,气得眼前发花。 进府没顾上回自己院子,直接去找孟玄文。 “逆子!这才几天,刚把之前的风波压下来,你竟然变本加厉,没了女人你就活不了,是不是?” “来人,拿家法!” 孟玄文本来正在床上挺尸,被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这才知道,街上现在都是关于他的传言。 他脸色铁青惨白,嘴唇哆嗦:“有人害我!” “是沈弈渊,一定是他,别人没这个能力,也不敢!”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去招惹他,你为什么不听?” “他怎么就不能惹?他早就不是从前的北康王了,是你们不敢!他现在就是一个残废,有什么了不起?” 孟侯爷气得胸口痛:“就是这么一个残废,把你逼成这样,你还问有什么了不起?今天我就打醒你!” 孟夫人赶紧上前拉住,三人哭叫成一团。 乱嘈嘈中,管家匆忙进来:“侯爷,宫里来人了。” 孟玄文眼睛一亮:“是不是顾晚晚?” “二公子,不是公主,是宋公公手下的一个小太监。” 孟侯爷整理下衣袍,再小,也是宫里的人,不能怠慢。 孟玄文暗自咬牙,顾晚晚,竟然还不来找我,看你能倔到什么时候! 没过多久,孟侯爷又回来,孟玄文急忙问:“父亲,是什么事?” 孟侯爷反手给他一个耳光:“混帐东西,我孟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他气冲冲地走了,孟玄文不明所以。 孟夫人哭着给他揉脸:“文儿,疼不疼?你也别怪你爹,这次实在是…… 刚才,宫里人送来几件首饰,几匹料子,说是给你纳妾用的。这……” “什么?”孟玄文错愕。 “文儿,”孟夫人小声说,“怎么会搞成这样?你该知道,世子之位一直没定下来,那个人一定也想做世子,这时候你这出这样的事……” “儿子,你是怎么看上那个女人的?是不是那个人故意害你?” 孟玄文眸光一厉,紧咬着牙:“可恶!” 孟夫人说的“那个人”,就是孟家长子,也是孟侯爷的先夫人所生唯一的儿子。 她是继弦,嫁给侯爷之后,生了一子一女。 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做世子,将来继承侯爵之位。 可偏偏…… 这可怎么好? 顾晚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院子里坐着乘凉,手边放着蓝蝶给她切好的西瓜。 人是肯定要送过去的,添添堵,让他们孟家鸡飞狗跳,也是不错的。 但那些首饰和料子,顾晚晚觉得,给孟家太可惜了。 偏头看看蓝蝶,还是蓝蝶可爱。 想了想,吩咐一声:“蓝蝶,去把焰羽卫统领叫来。” “是。” “公主殿下。” 顾晚晚歪头打量他:“你这张脸不行,太熟了,找两个脸生的,明天混在送绿柠去孟府的队伍里,给本宫办件事。”23sk. “公主请吩咐。” 顾晚晚笑得狡黠:“等孟家把东西清点之后,再把赏她的那些,给本宫偷回来。” “……” “偷?偷回来之后,来交给公主殿下?”焰羽卫统领感觉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不用,本宫看着那些东西碍眼,”顾晚晚琢磨一下,“你把那些东西找个当铺当了,当来的钱,给蓝蝶。” “是。” “公主,奴婢……” “等下次再去街上,带你去九惜阁,挑件好看的首饰。” 顾晚晚一锤定音,又问:“金波楼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没有,他们从掌柜的到伙计,都很正常,也安分。” “继续盯。” “是。” 顾晚晚心情不错,又找几个小宫女,去荣贵妃宫院附近,散播今天孟玄文的事,还有明天就要把绿柠送去孟府的事。 吩咐完,她甜美美睡觉。 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次日一大早,蓝蝶生怕吵醒顾晚晚,轻手轻脚打扫的时候,才发现,顾晚晚不知何时,早已经不见了。 第31章 穿上马甲,照样认识你 顾晚晚天刚蒙蒙亮,就溜出宫。 她之前找了专门替人租房买卖房屋的人,在孟玄文和怀王经常见面的那个小院附近,也租了间小宅子。 把准备好的包袱打开,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对着镜子开始收拾。 不多时,她就从一个娇俏的姑娘,变成一个长着三缕长须的三十来岁男子。 头发束起,扣在檀木冠里,小麦色的皮肤,眉毛黑浓,眼窝深遂,鼻头上有几粒小斑。 和原来的她,判若两人。 就连耳垂上的耳洞,都细细抹平。 她抬手闻了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 但为了今天这事,她昨晚沐浴,既没有用香胰子,也没有用花。 大概是错觉吧。 她也没有太在意,反正味道极淡,不仔细闻也闻不出。 穿好深蓝色锦袍,腰侧系上一块红色玉佩,背上小药箱,不慌不忙出门。 她穿过街市,在小吃摊上吃过早膳,坐着小板凳听了会儿传闻。 有的茶楼书场里,抓风头抓得特别快准狠的说书先生,已经把昨天的事儿当成书来说,热闹非凡。 听了一段,愉快地给过赏钱,她还去孟府门前看了会儿热闹。 有传言和书场的宣传,孟府门前挤了不少人,轰好几次都轰不走。 时辰一到,绿柠就被送来,孟府半天没让进门,众人在外头又是喊叫又是起哄,再加上有之前的旨意,孟家也无力回天。 熬了近半个时辰,还是开小角门,让人进去。 看着绿柠进了门,顾晚晚才轻笑一声,去北康王府。 北康王府的人见到她,上下打量问道:“这位先生,你找谁?” 顾晚晚来之前吃一颗变声丸,此时声音略显粗哑:“在下是来送药材的。” “什么药材?” “当然是王爷要的药,三星凌花草,”她拍拍小药箱,“就在这里。” “那好,你稍等。” 沈弈渊正在书房,万马匆忙进来,脸上带着喜色:“王爷,刚才门前的家丁来报,有位先生,说是有三星闭凌花草,求见王爷。” 沈弈渊抬头:“让他进来。” “是。” 万马赶紧到门外,打量顾晚晚几眼,见她仪表堂堂,颇有几分风姿,觉得她不是寻常人,又有王爷要的东西,不敢怠慢。 “先生,您可是有三星凌花草?” “正是。” “那好,请您随我来。” 顾晚晚跟着万马进去,无声翻个白眼,这个万马,平时说话直得像根木头棍子一样,差点把人噎死,今天倒是客气。 到书房门外,万马进去禀报。 顾晚晚左右看看,也不知道现在明药怎么样。 算日子,也该发作了。 正想着,万马出来请她进去。 顾晚晚进屋,见沈弈渊坐轮椅上,膝盖上盖着薄毯,朵朵正在眯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他修长的手指放在朵朵的毛上,轻轻揉捏。 “先生是何人?从哪里来?”沈弈渊淡淡问。 顾晚晚收回目光,清清嗓子道:“回王爷,草民叶早,乃是崇州人氏,自幼学医,听闻王爷要找三星凌花草,正巧,我用上有一株,所以,特意送来。” “叶早?”沈弈渊轻轻复念这两个字,从唇齿间反复跳转,带几分趣味。 “崇州人氏?先生这口音,倒不怎么像崇州。” 顾晚晚心里有点虚,下意识想摸鼻子,又改为摸胡子:“啊,王爷的耳朵真灵,在下的确……祖籍崇州,但并非是在崇州长大,自小就跟着师父学医。” 她心里暗叫:快问我呀,问我在哪里学医。 偏沈弈渊就不问,只是略一点头:“那三星凌花草呢?请先生拿出来,本王也要看一下成色,或是好,自当奉上银子。” 顾晚晚把药箱放桌子上,打开取出里面一株药草,被棉布包着,小心翼翼送到沈弈渊面前。 她习惯而自然地俯身,配合沈弈渊的高度。 “王爷,您看。” 沈弈渊的目光,在她耳朵上的掠过,呼吸微微一深,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鼻尖。 “本王并不懂,也没有见过,不如先生给本王讲讲?” 顾晚晚浅笑道:“好,没问题。” 她一边把布打开,一边说:“此物比较娇贵,得用棉布盖之保存,不过,虽然娇弱,但如果保管得当,那它就能长久的保存下去,不会干,也不会枯。” “王爷知道这是为何吗?” “为何?” “因为,三星凌花草是毒草,它株内的毒素强烈,若是用得好,就是治病的良药,如果用不好,那就是杀人的刀了。” 沈弈渊看着她,听她侃侃而谈。 在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神情和平时不太一样,平时是肆意张扬,而说起这些的时候,那是眉眼间流露出的自信和笃定。 顾晚晚,顾——只留半边取谐音为“叶”,晚——早。 还真会取名。 不得不说,这一手易容术,还真是精湛,能瞒过不少人的眼睛。 要不是因为那对耳环的耳针上,抹了一点点香,一旦沾在皮肤上,就可经久不散,余香悠长,沈弈渊也不能一眼认出,面前的男子,会是顾晚晚。 沈弈渊开口问:“叶先生觉得,本王这猫怎么样?” 顾晚晚:“??” 不是在说药材吗?我刚说到有毒,还没有进入正题,怎么就又扯到猫身上去了?23sk. 垂眼看一下,她点头道:“王爷这猫好得很,长得好看,也挺机灵。” 沈弈渊:“睡着了也能看出机灵来?” 顾晚晚:“观其……睡相,还有面相,也是能看出一二的。” 沈弈渊顺势而上:“怎么?先生不但通医术,还会看面相?” 顾晚晚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又说:“那不如先生为本王看看。” “……”顾晚晚真是后悔,她哪会看什么面相? 沈弈渊不容分说,把睡着的小奶猫扒拉醒,无视小奶猫的不满,点着它紧皱眉的额头说:“来,面向先生,让他给你先给你看看。” “……”顾晚晚脸上的笑都僵了,“王爷,其实,您和这猫都非常聪明,有句话说得好,宠物随主人嘛。” “是吧,哈哈。” 她自顾笑,笑完却发现沈弈渊没半点笑意。 第32章 不可多得的好狗 顾晚晚尴尬地收住笑,手指点点小奶猫的头。 “你真可爱。” “喵~”小奶猫皱眉着眉头,瞪圆眼睛冲她叫。 “叶先生,本王这猫,面相如何?”沈弈渊还没忘记这茬。 顾晚晚:“……” 你脑子大可不必这么好。 “挺可爱,”顾晚晚硬着头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额头鼓,眼睛大,鼻尖微粉,胡子又直又翘,好面相。” 一边的万马忍不住笑出来,沈弈渊偏头看他,他又急忙收住,假意咳嗽两声。 “你去把玄风叫来。” 万马赶紧转身去。 顾晚晚趁机岔开话题:“王爷,这株三星凌花草……” “不急,”沈弈渊抚着小奶猫。 顾晚晚无奈,只好又把草药放下,不知道沈弈渊打的什么主意。 她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话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突然的安静。 好在,不多时外面就响起奔跑声,黑色影子一晃,就扑以顾晚晚面前。 玄风热情无比,围着她上窜下跳。 顾晚晚提着一口气,这狗不会认出她来了吧? 不过,好在玄风不会说话,热情点也没什么。 “王爷这狗,还真是……怪威风的。”天籁小说网 万马在一旁,简直怀疑人生。 玄风这阵子是怎么了?先是对五公主摇头晃尾,现在又对这个弄草药的先生百般热情。 简直有损军中猛狗的形象好吗! “叶先生,你看看本王这只狗的面相如何?” “……”顾晚晚吞口唾沫,低头看着咬着她袍角撒欢的玄风,“此狗,十分神武,毛色乌黑发亮,肌肉结实,双目炯炯有神,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条好狗。” “本王是让你给它看面相,不是形容它长得什么样。” 顾晚晚心里哀号。 她一走神,没有防备,玄风纵身跃起,胖爪子勾住她的假胡须,往下一扯。 顾晚晚只觉得下巴被微微一扯,紧接着有点松快,再仔细看,玄风嘴里叼着假胡须,蹲在地上向她邀功。 顾晚晚:“……” 最怕空气突然的尴尬。 万马稍一愣神,立即反应过来,抽出腰中软剑,寒光闪闪直指顾晚晚:“你究竟是何人?敢意图谋害王爷!” 顾晚晚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赶紧看沈弈渊,见他脸色沉静,目光幽深,也看不出喜怒。 但不用猜,他一定也起疑了。 “王爷,王爷明鉴,在下没有恶意,更不敢谋害王爷,就是……就是……” 顾晚晚急得冒汗,但又不敢出太多汗,万一连脸上的易容也掉了,那可真就麻烦大了。 “就是什么?”沈弈渊淡淡开口,“本王在叶先生解释。” “就是在下年轻尚轻,怕王爷觉得我不够沉稳成熟,不相信我。” 沈弈渊似笑非笑:“叶先生想得还真多,看来是颇费了一番功夫。” 顾晚晚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但又觉得,纵然假胡子掉了,也不会被认出来。 她干笑了两声,拿过那株草:“王爷,话说这棵草,是您要用吗?” “叶先生有何见解?” “恕在下直言,如果是王爷要用,并不适合,此药并不对您的症。” “叶先生还没有为本王把脉,就知道本王的病症了?” 顾晚晚一噎,把这茬忘了。 “在下入京城以来,听得最多的,就是王爷的事迹,也了解一二。” 沈弈渊伸出手:“既如此,那就请先生给本王看看。” 顾晚晚点头,伸手搭上沈弈渊的手腕。 她的手纤细,衣袖略长,盖住半个手掌,显得手越发小。 沈弈渊见她把脉的手势,眼底闪过一线诧异。 他看得出来,顾晚晚绝不是胡来,而是真的懂。 奇怪,顾晚晚怎么会这些的? 这位五公主身上,秘密不少啊。 “叶先生,您还没说,本王面相如何?” 顾晚晚:“……”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沈弈渊又道:“本王最近得了一门婚事,虽然还没有公布天下,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知叶先生能否看出来,本王与那名女子,可是良配?” 顾晚晚手指微不可察的一抖,收回来轻咳一声:“王爷的身体慢慢调理,会恢复。 至于您说的婚事……不知王爷对那女子的心意如何?” “她呀,”沈弈渊微微拉长声调。 顾晚晚心像被拉扯住:“如何?” “本王不知,所以才想让先生算算。” 顾晚晚摸摸没有胡子的下巴:“依在下看,王爷命中带吉,那位姑娘既是同意婚配,自是真心对王爷。 王爷还是应该相信她,这是上天精心为王爷安排的最好姻缘,王爷务必……” 恰在这时,门外有人声音柔婉道:“千军大哥,王爷可在?” “在,明药姑娘请稍等,我进去禀报。” 顾晚晚眼底闪过暗芒,后面的话没再说。 沈弈渊微挑眉梢:“依先生所言,这门婚事倒是可行?” “非常可行,”顾晚晚扫一眼外面,“不过,在下看王爷印堂有点发暗,这是命中犯小人的征兆,王爷可要当心。” 沈弈渊抿唇,嘴角的笑意一闪即过。 千军走进来:“王爷,明药姑娘求见。” “让她进来。” 明药端着个小汤蛊进来,笑容温柔:“王爷,这是我为您熬制的……” 她说到一半,看见顾晚晚:“有客人?” “在下不是什么客人,”顾晚晚冷然,“看姑娘来去自如,也不是客人吧?” 明药莫名其妙,但不知她的身份,不敢随意多说。 “这位是……” “我是谁,王爷知道就行了,不需要别人知晓,”顾晚晚扫她一眼,“姑娘你额头尖窄,眼睛吊梢,鼻梁又有点塌,嘴唇还厚,又习惯假笑,这可是缺德冒烟带克人的面相,你可要小心些。” 明药:“??” “你……你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你克人克己,要是被你害到,那就不好了。我还想多活两年。” 明药心头火起,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我与你初次见面,何故如此?你……” 话没说完,明药的脸色陡然一变。 第33章 把她自己给克到了 明药突然觉得,那天被蒙头打过的腿,此时疼痛无比。 就像骨头被一寸寸敲断,比那天挨打时还要疼! 她忍不住痛呼一声,站立不稳差点摔倒,手里的汤蛊也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里面的汤水撒一地,在一边玩假胡子的玄风扭头看过来,吡着尖牙,眼神凶狠,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响。 下一刻,玄风猛地扑过去,明药连痛带吓,尖叫一声。 万马也吓一跳,赶紧喝止玄风。 顾晚晚心里畅快至极,暗想下次一定要给玄风带双份的肉。m.23sk. “玄风,来!” 她拍拍手,玄风回头冲她跑过去,摇头尾巴晃,和刚才判若两狗。 明药捂着腿,疼痛冷汗冒出来,哼哼不止。 沈弈渊眸子微眯:“明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我不知,可能是……” “王爷请看,在下可没有撒谎,刚才还说,她克人克己,这不是,立马就把自己给克到了。”顾晚晚目光扫过明药的腿。 发作的真是时候。 明药听这话简直气懵。 什么克人克己? 要是她克人的名声传出去,被沈弈渊相信,那她以后还怎么在王府呆下去? “你胡说!我自小就被高人看过,是天生的富贵命,哪是什么克人克己!” “天生富贵?那你是干什么的?富贵在哪?” “我是药王谷的!天下人尽皆知,药王谷囊尽天下奇药,论起医术和草药,药王谷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顾晚晚上前一步,嘴里“啧”了一声:“这脸皮还真厚,怪不得刚才看面相的时候觉得费劲,从来没见过夸自己这么夸的。” “既然你是天下第一,那你还不赶紧治治你自己的腿,抱着在这儿哈什么气?” 明药疼得冷汗直冒,她当然也想给自己治,她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无从下手。 沈弈渊轻抚着小奶猫,若无其事地看着顾晚晚一句一怼。 他心里越发好奇疑惑,顾晚晚究竟为什么看明药这么不顺眼? 难道……因为她吃醋了? 想到这个可能,沈弈渊身子微僵一下,脸和耳朵微微泛起点薄红。 明药半坐在地上,这个姿势实在太难受,但她又不能坐在地上。 “你是何人?我如何做,关你什么事?”她不满地反问。 顾晚晚垂眸看着她,压制好几次,才控制住心头恨意。 “你管我是何人?”顾晚晚反驳,“你说你是什么天下第一,我就不高兴。” 明药气得发抖,目光突然在她腰间那块玉佩上落了落,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几分。 “你……你是……” 顾晚晚看到她的反应,心头狠狠一跳:她果然认得这块玉佩! 沈弈渊也看出来,等着明药继续说,但她咬住嘴唇,委屈地红着眼睛道:“王爷,明药先告退了,看来这里也不需要我,那我也就不讨没趣了。” 这话说得又酸又可怜。 顾晚晚毫不客气短促笑一声。 沈弈渊看一眼千军:“你送明小姐回去休息。” “是,王爷。” 顾晚晚心里痛快,也暗自想着,从明药的反应来看,她治不了腿上的伤,要想治好,就得找药王谷的其它人。 只要盯住她,说不定就能找到药王谷其它人的下落。 “叶先生,”沈弈渊叫她,“本王有个请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王爷请讲。” “本王看你有些本事,会给猫狗相面,还懂药材,不知你是否方便,在本王府中,小住几日?” 顾晚晚一呆:“……” 小住? 那她不穿帮了吗? “咳,这个,王爷,您有所不知,在下就是一个粗人,不懂什么规矩,万一……” “无妨,本王也不是拘泥小节的人,”沈弈渊垂眸看摇头晃尾的玄同,“玄风也很喜欢你,别让它伤心才是。” 住是不能住的,无论沈弈渊说什么。 顾晚晚正想如何拒绝,沈弈渊又道:“如果先生肯住下,那本王的病以后也可以交给先生,不让其它人沾手,如何?” 顾晚晚心头一动,这是一个让明药不再碰沈弈渊的绝佳时机。 她思量再三:“王爷,只是在下还有其它的事务在身,如果王爷不嫌弃,那在下就在王府留宿一晚。” 她的语气着重在“一晚”上落了落。 沈弈渊略一点头:“万马,你去吩咐管家,给先生安排住处,离本王近一些。” “是。” “另外,”沈弈渊似笑非笑,“拿本王的令牌入宫,去请公主人来王府一趟。” “是。” 话音刚落,万马还没转身,顾晚晚急声喝道:“慢!” 沈弈渊漆黑的眸子飞快划过一抹笑意,假作不解:“怎么了?” 顾晚晚脑子混乱,绞尽脑汁编理由:“就……我刚才掐指一算,今日王府宜安静,最好只有一个客人来访,现在在下已经来了,就不必再让其它人来,否则,对王爷不利。” “可是,方才先生不是还说,本王与那位姑娘是良配吗?” “是良配不假,但今天不宜前来。” “先生怎知,本王说的那位姑娘,就是五公主?” “……” 顾晚晚心头一沉,完蛋,被他绕进去了。 要不是脸上的易容还在,喉咙的嗓音也没有变回,她几乎要以为,沈弈渊把她认出来了。 “是在下掐指算出来的。” “先生真乃神人也。” “也罢,那就听先生的吧,万马,带先生下去。” “是。” 顾晚晚重重吐一口气,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好险呐。 跟着万马往前走,她忧心忡忡,今天晚上不回宫,还得想办法和蓝蝶交待一声才行。 得找机会,偷偷溜出去一下,找到焰羽卫传消息。 她正琢磨着,前面万马突然放慢脚步。 “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顾晚晚提高警惕。 “能不能请您给我算一算?” “……”顾晚晚无语,“你要算什么?也算姻缘?” “不是,我是想着,算算我家王爷什么时候能康复,我还有多少寿命,如果可以,我愿意折寿十年,换我家王爷安康。” 顾晚晚一怔,瞬间觉得万马那张硬邦邦的脸,也不那么烦人了。 然而,下一刻,万马的又问出一个问题。 第34章 抽你俩大耳光 “怎么能让王爷与公主的姻缘断掉?” 顾晚晚脚步猛地一顿,刚才对万马的那点好感又荡然无存。 “怎么?你就那么不喜欢公主?” 万马左右看看没人,压着嗓子说:“不瞒先生,公主身份尊贵,实在轮不到在下说什么喜不喜欢。在下也是为我家王爷着想。” “公主之前一直不喜我们王爷,用过不少法子和我们王爷对着干,又是送靴子,又是用弓箭,还邀请王爷去打猎,您说,王爷这身子……” “她现在的确是好些,可在下总觉得,事出反常,必定有什么图谋。” 万马叹口气:“此事轮不到在下说,可是,公主之前也太欺负人了,谁知道她又憋着什么坏招。” 顾晚晚觉得不可思议,她的确不满婚事,前世也闹过,可她也只是对婚事本身不满,并没有对沈弈渊本人欺辱过。 她是眼瞎,看上孟玄文,可她不是脑子坏透了,知道沈弈渊的伤病是如何而来,又是为了什么。 那样的国家功臣,她几次三番的羞辱? 送靴子,送弓箭,邀请打猎? 顾晚晚仔细回想,她可以肯定,这些事她都没有干过。 那么,是谁在以她的名义干这些缺德事?如果这些是沈弈渊的心结,那她必须要打开,也为她自己澄清才是。 “先生?”万马见她不说话只走神,“您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掐指一算,被王爷的绝世好姻缘给惊着了。” 万马眼睛一亮:“真的吗?什么绝世好姻缘?是和谁?” “就是和公主,”顾晚晚一本正经地说,“万马侍卫,冥冥之中,很多事早已经注定,有的能用眼睛看到,有的则不能。我觉得,你应该放下成见,好好观察,你看见的,也许并不是真实的。” 顾晚晚说得有点隐讳,期望万马能够心领神会。 万马双手用力击掌:“不错,我就觉得,她现在做的事,好得像假的,根本不真实!” 顾晚晚:“……” 万马的脑子真是不行,这应该是被马踢过。 “我的意思是……” 顾晚晚还没说完,千军从不远处走,一边走一边低头想着什么,有点失魂落魄。 “千军!”万马叫过他。 千军走过来,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万马问他。 千军抬起头,眼睛有些微红,他摇头叹口气:“没什么,就是觉得,明药小姐挺不容易的。” “她怎么样了?”万马问。 “我送她回院,她说了几句就让我出来,我说找大夫,她也说不用,”千军一脸忧色,“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快点好。” 万马看出他的情绪,清清嗓子:“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她自己就是大夫,心里有数。” 千军急道:“医者不自医,她自己是大夫,未必心里有数。” 万马拧眉:“好了,这不是你我该管的,你去看看王爷那边,有没有什么吩咐的。” 千军垂头丧气,慢吞吞往那边走。 万马想抽他两下,但碍于顾晚晚在,也没太过明显。 不料,顾晚晚却开口:“千军。” 千军茫然的回头:“啊?” 顾晚晚走过去,对准他的脸“啪”一下一个耳光。 别说千军,这一下,连万马都惊呆了。 他虽然想抽千军,那是因为他们是过命的交情,如同兄弟,这个什么先生是干什么的? “先生,您这是干什么?”万马拧眉道。 顾晚晚没说话,反正又打了千军一耳光,这次打的是另一边脸。 火辣辣的疼,像在千军的心里添了一把火。 他捂着脸,怒目盯着顾晚晚。 顾晚晚丝毫不惧,漆黑的眸子如同宝石般,光芒凛冽地看着他。 “现在感觉怎么样?” 万马一愣,千军晃晃头,茫然地问万马:“我刚才怎么了?” 万马再看他此时的状态,虽然脸被打红,但不像刚才那般如丢了魂。 “先生,他这是……” “中毒了,”顾晚晚拿帕子擦擦手,“不是什么厉害的,就是能迷惑人的心智。” 千军脸色骤然一变:“我什么时候……” “那你能想起来,方才你想干什么吗?” “我……”千军仔细回想,还真点想不起来了。 难道这是真的? 可是,他是怎么中毒的? “千军侍卫身手超卓,要想让你中毒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如果是熟悉的人,让你在不经意间中毒,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晚晚拿出个小瓷瓶,倒两粒药丸给他:“这两粒药,你先吃一颗,一个时辰后,再吃一颗,毒素可尽解。” “多谢先生。” 千军双手接过,眉头紧锁。 “这种毒毒性不大,不必担忧,一般多是用在香料中,让人不易察觉,你可回想一下,有没有闻到什么异香? 或者是,刚才一直想做的事是什么,想到这些,是谁下毒,也就明白了。” 顾晚晚心里有个猜测,应该就是明药,但她不能明说。 千军眸子微缩,万马问道:“你想到什么?快说!王府中有人下毒,这可了不得,这次是你,万一下次是王爷呢?” 千军心中后怕,吞下一颗药丸:“我……我去找王爷!” 顾晚晚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只是当着她一个外人的面,不太好说。 不过,不要紧,告诉沈弈渊也是一样。 明药真是急了,竟然会有这么一步昏招。 万马把她带到院子安置好,转身告退。 顾晚晚在小院里转了转,还不错,干净雅致,尤其隔壁好像就是沈弈渊的院子。 他住书房的时候比较多,应该是没有人。 她按捺不住好奇,偷摸爬上墙回,露出半颗头,悄悄往隔壁看。 一边看,一边嘀咕:“怎么什么也瞧不见?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不住,别人也不收拾的吗?” “他们也收拾,只不过大部都是一早,不是现在。” 身后响起清冷的说话声。 顾晚晚手一松,从墙头上滚下来,沈弈渊眼见她摔下,往前一推轮椅,伸手去接。 顾晚晚起初是一懵,但她到底也是有功夫的,脚尖一点墙壁,借着一点力腰用力一挺,腿也用上劲儿,落地的时候不至于摔个大马趴。 但没想到,更为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第35章 莫非,他是断袖?! 顾晚晚没能摔个大马趴,但也没有稳住,身子往前一栽,双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痛得嘶了口气,口鼻之处满是清冷的香,还……软软的。 “起、来。” 两个字,从她头顶上传来,有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晚晚抬头,对上沈弈渊漆黑的眉眼,沉凉凉似冬日结冰的湖面,映着她此时狼狈呆傻的模样。 她正好跪在沈弈渊的两腿间。 真是…… 她不敢想,刚才是碰到了他哪里,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王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 “闭嘴,”沈弈渊打断她。 “噢。” 顾晚晚看着自己鞋尖,回想刚才那难堪的一幕,耳朵爆红。 万马在不远处站着,头也不敢抬,心里暗想,天爷,刚才是怎么了?假的吧?一定是,是他出现幻觉了。 “那什么,”顾晚晚打破难堪的沉默,“王爷来找我有事?” 沈弈渊没好气,本来想怼他几句,又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手下。 “本王听千军说,你方才救了他?” 顾晚晚一听是为这事儿,挺了挺腰:“这不算什么,区区小事,王爷不必挂怀。” 沈弈渊鼻子里“嗯”了一声:“先生可知道冰火珠吗?” 顾晚晚心尖一动,冰火珠?他问这个干什么? “知道,那是奇珍异宝,十分难得。” “先生手里可有?” 顾晚晚:“??” 几个意思?我就有一颗,已经给你了呀。 “王爷,方才在下说过了,奇珍异宝,十分难得,在下手里并没有。” 她试探着问:“王爷搜索天下奇药,也没有见过冰火珠吗?” 沈弈渊似笑非笑:“本王自然是见过,但明药姑娘没有见过。” 顾晚晚一听就心头冒火:什么?明药没见过怎么了?她没见过的东西多了。 她倏地转念一想,眼睛微睁:“王爷,方才千军侍卫不会是……” “先生聪慧,的确如此,但千军的毒已解,本王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顾晚晚心眼睛一亮:“王爷,如果信得过我,这事包在我身上。” 她没细问,但她清楚,明药给千军下药,就是为了让千军去拿冰火珠。 这女人是疯了吗?竟然敢这么做! 虽然前世对她的了解也不多,但好像也不是特别蠢,怎么会干这么危险的事? 难道,她已经打算跑了? 要是这样的话,倒也说得通。 沈弈渊见她胸有成竹,问道:“先生打算如何做?” 顾晚晚自信一笑,拍拍带来的药箱:“等傍晚时分,王爷便知。” “不过,在下想先上街一趟,买些必用的东西。” 得出去给焰羽卫送信,让他们通知蓝蝶,她今天晚上不回去,让蓝蝶打掩护。 “此事既然是有求于先生,需要什么,自然就是该由本王来准备,王府库房里东西不少,你想要什么,吩咐人去拿。” 顾晚晚有点傻眼:“这……怎么好麻烦府里的人,我用的东西都不贵,自行去买就好。” “万马,你带着先生去库房。” “是。” 顾晚晚深吸一口气,只能认命地跟上。 沈弈渊看着她的背影,手轻抚过被她碰过的膝盖。 等看到王府库房的时候,顾晚晚知道,沈弈渊所言非虚。 的确是什么都有。 包括她用到的那些。 万马对她更客气几分:“先生,您需要什么只管取用。” 顾晚晚勉强笑笑,在里面找了几样药材。 她又去厨房,找了一口小锅。 东西备齐,她就钻进屋里,一通忙活,这过程中还不让任何人观看。 沈弈渊也答应,没让人打扰她。 一直到掌了灯,顾晚晚才松口气,停住手。 她准备去拿给沈弈渊,到院子里才发现,沈弈渊一直在等着她。 她心头微热,嗔怪道:“王爷怎么不回去休息,也不怕熬坏身子!” “无妨,”沈弈渊轻拉一下膝盖上的薄毯,“好了吗?” “好了,王爷请过目。” 顾晚晚背在身后的掌心往前递到沈弈的面前。 她雪白的掌心,托着一颗圆润的珠子,一半是红色如火,另一半幽蓝似冰。 沈弈渊眼中闪过惊讶:“先生好手艺。” 要不是他之前亲手拿过,端详过那颗真的,他也不能看出,这颗是假的。 顾晚晚手掌微用力,这颗珠子在她掌心轻轻滚动:“就是还有点软,硬度不太够,否则真的可以以假乱真,最好能拖一个时辰,时间长了,硬度也便极为相似。” “王爷,不知我能否也跟着去看看?我想知道,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敢打冰火珠的主意。” 沈弈渊略一颔首:“先生既然有兴趣,那便一同吃晚膳,吃过了一同去看。” “吃……晚膳?” 顾晚晚有点担心,她脸上这易容,已经过去一天,她还想照照镜子,修补一下。23sk. 所幸方才在王府库房的时候,还拿了些需要用到的消息,否则还真蒙混不过去了。 这要是一同去吃饭,万一再掉下点什么来…… “多谢王爷盛情,只是,我多年没有吃晚膳的习惯了,师父要求辟谷。” 沈弈渊眸中闪过几分笑意:“既然如此,那先生可喝点茶,陪本王吃。” “……” 顾晚晚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 她实在想不通,怎么处处都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沈弈渊平时性子冷得要命,多说一句话都跟要了他的命似的,怎么这回,对她假扮的这个叶先生,这么特殊? 莫非,他是断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顾晚晚轻拍了自己脸一下,乱想什么呢?乱七八糟的。 怎么可能! “叶先生,怎么了?为何要打自己的脸?” 顾晚晚:“……有蚊子。” “原来如此。” 沈弈渊的饭菜丰盛,大多都很清淡,顾晚晚说了不吃,还要辟谷,就坐在一旁等着。 万马热情地给她上了一壶茶。 顾晚晚今天一整天,就早上在街上随意吃了点,一直到现在,又是忙着造假,又是忙着演戏。 又累又饿啊。 可她只能喝茶。 越喝越饿。 她吞一口唾沫,看着优雅吃饭的沈弈渊,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吃宛? 恰在这时,她肚子时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声。 第36章 请君入瓮 沈弈渊嘴角的笑意一闪即过。 顾晚晚尴尬得要死,偷眼看沈弈渊,他好像没有听到。 等待的时间真是难熬。 沈弈渊的吃相优雅,慢得顾晚晚心焦,再加上时时散发的饭菜香,简直就是双重折磨。 好不容易等他把饭吃宛,顾晚晚也喝了一肚子茶。 外面的天早已经黑透,院子里掌了灯。 顾晚晚坐不住了:“王爷,现在可以去看了吗?”m.23sk. “不急,”沈弈渊看一眼桌上的小香炉,“先生会调香吗?” 顾晚晚刚要脱口而出说会,又生生忍住:“略知一二。” “那烦请先生给看看,香炉里的余香,是否对本王的身体有益?” 顾晚晚点头,拿起香炉看一眼,又细细闻了闻,装着认真观察的样子道:“此香十分难得,不但用料珍贵,而且配伍极好,向来香药不分家,能制出此香的人,当真是个聪慧的人。” 她假意好奇地问:“王爷,这香……是谁制的?” 沈弈渊推着轮椅过来,从她手里取过香炉:“是一个自大又自作小聪明的人。” 顾晚晚:“……” 怎么这样,夸人家一两句怎么了? 恰在这时,万马进来道:“王爷,书房那边安置好了。” “好,”沈弈渊看一眼顾晚晚,“走吧,叶先生。” 顾晚晚下意识推上沈弈渊,往书房那边走。 万马一愣:“先生,我来……” “我来吧,”顾晚晚继续往前走,“你还是多留神别的,若是有什么危险,也好及时出手。” 万马看她一眼,觉得挺有道理。 沈弈渊没反对,万马也就不再坚持,走在最前面,手搭上刀柄。 沈弈渊感觉一股暗香从身后传来,萦绕在鼻尖,是顾晚晚身上的味道,还偶尔有轻微的肚子咕噜声,细细小小的传来。 暗色中,沈弈渊嘴角微翘,习惯性手一摸腿上,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为避免小奶猫发出叫声,把它放在屋子里。 他双手微握,笑意收敛,目光微凉。 这才几天,竟然习惯了。 这可不好。 顾晚晚推着他往前走,脑子里却在想别的。 不知道明药要这冰火珠干什么,是为孟玄文?还是为药王谷? 孟玄文以前倒是向她要过,但她没给。 孟玄文没病没灾,要这个也没什么实质用处,估计也是用来讨好别人。 莫非,孟玄文也是要来给明药的? 拉拢药王谷? 倒是有这个可能。 她忽然想起,等到秋末之时,江淮一带会有一场大雨,江河决堤,沿岸不少百姓遭了灾,许多成熟的庄稼也被淹没,让百姓们的日子雪上加霜。 谁能想得到,那个时节还会有那么大的雨,平稳度过夏季,倒在秋季受灾。 朝廷收到奏折,再派工部和户部去赈灾,就已经迟了不少,百姓们已经死伤无数。 那时候,是江淮的临州官吏冒着被朝廷制裁的风险,先斩后奏,开仓放粮,才避免更大的损失和伤亡。 可毕竟死了不少的人,很多地方陆续有了瘟疫,恰在此时,孟玄文带着大批的药材出现。 名利双收。 前世的那时候,顾晚晚一心只想找到失踪的阿离,接到一点消息去出去找,压根不知道这件事,等她回来时,孟玄文早已经得到实惠的好处。 孟玄文的药材从哪里来?批量大,运得及时,还对症。 只有药王谷,有这个实力。 “叶先生?”沈弈渊忽然出声,打断顾晚晚的思路。 “王爷有何吩咐?” “没什么,看你似在出神,在想什么?” 顾晚晚:“……” “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跟着师父时,他老人家的教诲。” “不在先生师从何人?” 顾晚晚心里一阵激动,终于问我了! 她清清嗓子,下巴微抬,一脸的小傲娇,正想要得意的报师门时,忽然沈弈渊又手指抵唇,打断了她。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从不远处的小路上,来了两个人。 正千军和明药。 明药的腿好了不少,但还是有些疼,走路时有点不自然,这也让她显得更加娇弱。 “千军大哥,王爷此时没有在吧?” “没有,王爷今晚上不看书,和叶先生在谈别的事情。” 明药眸子微微一冷:“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那位叶先生,对我处处有敌意,还说什么我命中克人克己,这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如何寻得良配?” 千军没说话,明药手指轻捏住他袖子:“千军大哥,你不会也以为我是个扫把星吧?” “我……”千军还没说完,脚下像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了一下,要不是他反应快,脸都得着地。 明药:“……”默默松开手。 千军挣扎着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顾晚晚听着那一声都觉得疼,暗暗想:真不愧是沈弈渊的人,狠起来连自己都摔。 沉默着到书房门前,千军推开门,明药紧随其后。 千军在书架前摸索一阵,拿出一个盒子。 “明药姑娘,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明药打开盒子,温润光芒流泄出来,顿时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冰火珠可太漂亮了。 她忍不住拿在手里,在掌心滚动着赏玩。 不愧是冰火珠,竟如此神奇,只是不知道,用以制药的话,效果会不会也是传闻中那么神奇。 不论如何,反正是拿到了。 这王府她也没必要再呆下去,明天一早,她再给沈弈渊下最后一次药,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正是,”她把珠子放入怀中,把盒子还给千军,“冰火珠我先拿走,千军大哥,你把盒子放回去,别让王爷发现。” “王爷早晚会发现的。” “晚一天是一天。” 明药微叹气:“我也是为了王爷好,到时候他若追究,一切自然由我来承担,千军大哥你放心,我是不会连累你的。” 话音落,原来漆黑的院子里突然亮起灯。 光芒乍起,树影人影映在窗纸上,明药吓了一跳,转头去看。 就听窗外有人冷声道:“不会连累他吗?可你已经连累了!” 第37章 小看了这个女人 明药眸底深处闪过冷光,偏头看向千军时,又是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房门被推开,万马大步进来,他身后是沈弈渊和顾晚晚。 明药心头微沉,暗觉棘手。 “王爷?您怎么这个时候……” “明小姐,这里是本王的书房,这话,应该本王来问你吧?”沈弈渊漫不经心瞥她一眼,再看向千军手里的盒子。 “这是在干什么?” 千军上前一步:“王爷,属下听明药姑娘说,冰火珠对您的身体不利。 她还说,用上此珠,只会让您从重度残废变成永久的残废,一辈子难以治好。 她说叶先生就是个蠢货,根本没有什么本事,要是您相信了他,那您也就是……蠢货,她让属下帮她偷珠子,另作他用。” 明药:“??” 不是,这话怎么不太对? 千军不应该先承认错误,把所有的一切都懒在自己身上,然后她委委屈屈的开口替千军求情吗? 怎么……不对啊。 她什么时候说,沈弈渊会变成永久的残废?什么时候说信了姓叶的,他就是个蠢货? “千军大哥,你……” 千军似是没看到她苍白的脸,错愕的眼神,只催促道:“明药姑娘,你赶紧把冰火珠拿出来,一切交由王爷定夺吧!” “我……” 顾晚晚听着这些也很诧异,先是想笑,又觉得有点心酸。 这些话如果不是沈弈渊授意,千军也决然不敢说的。 残废,他经常这么说自己吗? 千军又说:“王爷,冰火珠就在她身上。” 明药:“……” 她虽然不知道千军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定然已经是出了差错。 “王爷,冰火珠的确是在我身上,只是,我并非想偷它为了自己,”明药表情悲怯,“王爷,之前我就说过,这珠子对您百害而无一利,您留在身边,也只会受其影响而已。” “所以,就应该交给你才安全,是吗?”沈弈渊反问。 明药一脸认真,完全没有尴尬:“是的,我会把它研碎成粉,制成膏药,这样的话,才是对王爷的伤最有益的。” “但是,”她上前一步,脸映在烛火暗影中,半明半暗,“我之前说过,王爷似乎并不愿意,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偷?”顾晚晚忍不住呛声,“真是有趣,东西是别人的,还是如此贵重的东西,人家不想给,就要偷?” 明药脸色涨红:“叶先生此话是何意?偷?难道我是小偷吗?” “是的,”顾晚晚点头,“你就是。” 偷珠子,偷药,偷男人,偷江山。 明药气得眼睛都泛红,看向沈弈渊:“王爷!叶先生如此出言不逊,实在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侮辱?我说了什么?我只说你是小偷,这就侮辱你了?觉得侮辱你别干呀,这不是又当婊/子,又立牌坊吗?” 顾晚晚身为公主,这种话原本是绝然不能说的。 但她此刻是“叶先生”,江湖人士,说什么都不过分。 她也觉得,这么说话,真是痛快! “你!”明药气得要炸,“你给我道歉!” “道哪门子歉?真是好笑,没听说过被人当场抓住,还要求道歉的。” 明药再次往前,万马立即挡在沈弈渊身前。 沈弈渊摆摆手,让他退到一旁。 明药把冰火珠拿出来,托在掌心:“王爷,我并非为偷盗,是为了王爷身体着急,王爷这几日可有用过?有没感觉胸口闷,伤处刺痛更胜从前?” 沈弈渊手轻抚胸口,没有说话。 顾晚晚冷笑,这女人的心理也是真强大,寻常人此刻早就吓晕,不在所措了。 “王爷……” 明药再次上前,表情悲伤:“实不相瞒,王爷,之所以不让您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这颗珠子,”她语气微顿,“是假的。” 顾晚晚一怔,眸子微缩。 明药用力一捏,冰火珠在她手中碎裂开,一部分化成粉。 “您瞧,我之所以不让您用,除却对您身体不利之外,还因为,造假的人心思阴毒,在这里面掺杂奇毒。” 顾晚晚心头狠狠一跳。 简直胡说八道,这珠子是她亲手所做,用的也是一些药材和一些炼药的方法而已,怎么会有毒? “王爷若是不信,可找个大夫来验一验,”明药的目光缓缓落在顾晚晚脸上,“但是,他不行。” 万马和千军也同时看向沈弈渊和顾晚晚。 珠子是假,他们知道,可珠子有毒,他们不知。 顾晚晚手指用力,握紧轮椅扶手。 沈弈渊此时脸微变,他捂着胸口,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王爷!”千军和万马同时惊呼一声。 顾晚晚浑身发凉,没有想到,事情会转变成这样。 “王爷?”她低声唤,声音都有点颤抖。 但沈弈渊已经昏迷,根本听不见。 万马一把推开她,抢过轮椅,飞快推到里屋,把沈弈渊抱到床上。 顾晚晚呆愣在当场,明药拍拍手,把手中的碎物和粉尘拍打干净。 “叶先生,这假珠子,不会和你有关吧?”明药眼睛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阴冷的目光如蛇似蝎。 顾晚晚后背微微泛凉,她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你最好祈祷王爷没事,否则的话,你可逃不了干系。” 顾晚晚咬牙:“你是怎么下毒的?” 明药眉梢一挑,手指按唇:“嘘——可不能胡说。” 她目光往里面一扫,说话声里面根本听不见:“你有本事,就去解毒,也好挽回一点你在王爷眼中的形象,否则的话,等他醒来,你可就要面对雷霆之怒,活命都难。” “你与你何仇何恨,你要如此害我?” “害你?我怎么害你了?”明药的声音陡然一厉,“明明是你自己,想要立功,想要证明自己,急功近利,反而害了王爷,与我何干?” 明药低声嗤笑:“对了,千军……是你解的?还算有点本事,不过,终究不是我药王谷的对手。” 她目光在顾晚晚腰间玉佩上一掠,语气轻蔑:“悬命门,不过如此。” 第38章 看见一次,打你一次 顾晚晚火气顶上脑门,这女人怎么敢讽刺她的师门?! 简直无法容忍! 她猛地揪住明药的衣襟,明药正倾身向前讥讽她,冷不防她会出手。 还没明白过来,顾晚晚抬手正反抽她两个耳光。 一脚踢在她本来就疼的腿上。 两个耳光是踩尊严,一脚就是故意折磨她。 明药连气带痛,痛得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渗出来,差点晕过去。 顾晚晚眼底燃着火气:“再敢叫我听见你说悬命门半句不是,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 顾晚晚不再理她,转身去里屋。 明药看着顾晚晚的背影,眼睛里几欲喷出火,混帐!这个家伙难道真是悬命门的? 不行,她不能再等了。 可是,现在还没有拿到冰火珠。 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她一拐一拐地走出书房,回到她的院子。 卷起裤管看了看,腿不红不青,一点伤痕也瞧不出,骨头更是没事,可就是痛得如同骨断筋折一般。 这怎么是怎么回事? 她嘶着气,找出止血化淤的药膏来,冰冰凉凉的感受让疼痛略微减轻一点。 她又照照镜子,脸果然肿了,还有指印。 轻轻抚了抚脸,暗骂顾晚晚,日后有机会,一定要狠狠的十倍奉还! 左脸看着严重一些,挑一点药膏仔细涂抹好,右脸才涂到一半,忽然觉得,左脸有些刺痒。 痒得她忍不住想要用手抓。 再仔细一看,左脸上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而且还在肉眼可见的变大,有的迅速变成红红的疙瘩,痒得钻心。 明药惊愕万分:“我的脸!这是怎么了?” …… 顾晚晚小心翼翼进里屋,沈弈渊还在昏睡,千军和万马都守在他身侧,两个人急得不得了,不断低呼“王爷”。 顾晚晚张张嘴:“我没在珠子里下毒。” 千军和万马没吭声,顾晚晚走到床边:“你们要骂我也好,打我也罢,先让我给王爷看看,行不行?” 万马想说什么,千军摇摇头。 他们俩脸色虽然不好,但没出声阻拦,顾晚晚深吸口气,给沈弈渊把脉。 这一摸,顾晚晚的手指不可控制的轻轻一颤。 这脉象……的确是不太好。 气息也微弱得很。 顾晚晚十分愧疚:“你们先出去,我要给王爷行针。” 万马道:“你自己?那怎么行?” “我以性命担保,如果王爷有什么闪失,你们拿我是问。” “拿你是问又怎么样?也更改不了结果。” 顾晚晚无言以对。 她迅速取出银针:“反正我会尽全力,你们要是不信我,整个京城也有比我更好的大夫了。” 千军拉着万马退到外屋,顾晚晚拨亮烛火,轻扯开沈弈渊的腰带子。 “王爷,我没有害你,”她轻声说,声音哽咽,“你信我,我没有想过要害你。” 她出手迅速,银针刺入沈弈渊体内,她的针与寻常的针不同,更细,更长一些。 手指捻、拨、刺,这是悬命门独创的针法,就连本门的人都没有几个会的。 顾晚晚天资聪颖,又肯下功夫,是门主的关门弟子,也是第一位传人。 她现在的内力还不足,拼着全力,释放,额角的汗很快湿透了头发。 这种治法,对行针的人也是有所损伤的。 她凝神贯注,没有一丝迟疑。 直到收回手,才跌坐在椅子上。 “王爷,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我没有在珠子里掺毒,之前也没有给你送过靴子,弓箭,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请你相信,等我查明以后,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顾晚晚手抵着额头,闭上眼睛缓解难受的头晕。 沈弈渊缓缓睁开眼,看到她苍白的小脸,被汗打湿的碎发,目光幽深似海。 起针的时间到,顾晚晚赶紧起身。 沈弈渊还在昏睡,但脸色好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难看。 顾晚晚起完针,又给他系扯开的腰带。 刚才又慌又急,没有注意,更没空多想,现在看到他的腰腹……真漂亮啊。 他绝对是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虽然这几年坐轮椅,但他腰腹的线条仍在,精瘦却又充满力量。 他是怎么做到的? 顾晚晚鬼使神差,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腰,皮肤又细又滑,像美玉,还有些微微的凉。???.23sk. 想到以后要嫁给他,整日睡在一处,顾晚晚的心就像一只小兔子,突突跳个不停,脸也跟着发烧。 嗨呀。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还是个姑娘家,怎么会想这些的? 手捂了捂脸,心虚地给沈弈渊系上腰带,整理好衣裳。 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 她低头收拾针,没注意到,沈弈渊的嘴角微翘,一收。 收拾好,给沈弈渊把脉,脉搏果然有力了许多,效果不错。 如果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对症下药,效果会更好些。 不过,想来明药也是不会说的。 顾晚晚觉得,这个明药是留不得了,一定要尽快把她赶出王府,可究竟用什么法子? 直接杀了? 杀死容易,她背后的药王谷要怎么查? 难得查到这么一点线索。 师父和师门的仇一定要报,这一点,暂时着落在明药身上。 可如果放任,那无异于把沈弈渊处于危险中。 这绝对不行。 除非……顾晚晚眼睛微亮,让明药和孟玄文私下见面,恰好让沈弈渊看到,让他自己察觉。 可要怎么操作? 顾晚晚手托着腮,手里握着笔,在纸上画呀画,不停地画着圈圈,好像这样就能把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画出来。 沈弈渊眼睛微眯,看着灯光下的她,脸上还有易容,但此时没有别人,她坐得没有坐相,完全不像个公主,更不像男人。 沈弈渊能感觉到,行针时身体里那涌动的热流,慢慢蔓延到全身,像晒太阳一样暖洋洋。 这种暖意,是他好久没有体验过的,像是……也温暖了,他坚冰一样的心。 大概是他盯着她看了太久,顾晚晚察觉到,对上他的双眸,她眼中迅速泛起笑意。 “王爷,你醒了!” 她似乎想跑过来,但又猛地想起,她不是顾晚晚,此刻她是叶先生。 她生生收住,迈着四方步过来。 第39章 以后,换我来护你 顾晚晚走到床边,问沈弈渊:“王爷,你觉得如何?还难受吗?” “好多了,”沈弈渊问,“是先生为本王治疗的?”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顾晚晚垂眸,“王爷是否也怀疑……” 沈弈渊还没说话,外面千军道:“王爷,属下进来了。” 他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只药碗。 顾晚晚抽抽牌子:“什么药?” 千军迅速看她一眼,又垂眸看着沈弈渊。 “解毒的药,”沈弈渊说。 “解毒?”顾晚晚惊愕,下意识端过药碗检查。 不错,这是一碗解毒的良药,没有什么不妥。 可……他是怎么知道,应该是用什么药来解毒的? 顾晚晚眼睛微微睁大:“王爷,你是……” “不错,本王是假意中毒,”沈弈渊接过药碗,几口喝下,眉头微微蹙。 “所以……”顾晚晚后知后觉,“你知道我假造的那颗冰火珠没有毒?” “当然。”沈弈渊点头。 顾晚晚:“……” 她又转头看千军,千军有点不好意思,但这是王爷的吩咐。 “千军一开始的确中了明药的招,也多亏先生发现给解了,他不敢隐瞒,向本王禀报,”沈弈渊解释,“本王就命他将计就计,告诉她有另外一颗珠子,告诉她本王对叶先生有几分信任,很可能会取她而代之。” 顾晚晚恍然大悟,明药抓住这个机会,不但可以轰走顾晚晚,还能树立她才是医毒无双的形象。 “如果本王没猜错,明日一早,她便来亲自为本王治疗,还要指责叶先生你。” 顾晚晚暗想,这可真是个好计策,明药哪里是沈弈渊的对手? 她处在这件事情的弯弯绕里,没注意到,沈弈渊和她破天荒说了这么多。 “王爷,那……” 她话没说完,发现沈弈渊的脸色变得更差,脸色苍白如纸,半点血色也没有了。 “王爷!”她惊呼一声,赶紧抓手把脉。 沈弈渊身子软软滑下,刚才靠着床头喝药,现在又软得像被抽走骨头。 “没事,”他声音暗哑地说。 “这还没事?”顾晚晚瞪大眼睛,明晃晃满是心焦,“明明刚才……” “这是假象,只有这样,明天一早她过来的时候才会相信。”沈弈渊眼睛闭了闭,又睁开,似是十分疲倦。 顾晚晚一怔,认真把脉,脉象的确虚弱无比。 “你刚才服的解毒的药……” “不错,是解毒的药,也让脉象出现假象,”沈弈渊声音低沉下去,随时都可能昏睡。 “不值得,就为一个明药,不值得你这样,王爷……” 顾晚晚用力握住沈弈渊的手,即便是自己服用的,像这种难免会伤身。 沈弈渊眼皮沉重,低低呢喃:“习惯了。” 顾晚晚心头巨震。 “王爷?” 沈弈渊再没回应。 一直沉默着的千军说:“王爷昏睡了,叶先生,我送你回院子休息吧。” “王爷他……” “王爷不会有事的,都是算好的,”千军苦笑,“王爷……也需要这些药来安睡。” 顾晚晚心像被什么狠狠握住,难受得无法形容。 她知道沈弈渊废了双腿,心里定然不好受,但隐隐又觉得,他是个男人,面对一些困境,就该扛得住,吞得下。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想得太想当然,谁活该就是天生的英雄? 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能坦然接受,曾以驰骋疆场的铁血战神,如今只能在轮椅上,这其中的落差,岂是单凭心胸就能盛得下的。 顾晚晚愧疚,又觉得自己幼稚无比。 “我在这里陪王爷吧,”顾晚晚难受得不行,没别的办法表达。 千军一愣:“先生放心,这些药都是王爷请高人配伍的,看着凶险,实则不然。” “我想陪陪他,我……觉得他是个大英雄,就算是尽我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吧!” 千军见她说得真切,不似作假,缓缓点头:“那我去给您准备被子。” 房间窗下,还有一张短榻,虽不及床舒服,但也足够睡。 顾晚晚当夜就睡在短榻上。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23sk. 看向沈弈渊的方向,黑暗中看着他的轮廓,听着他的呼吸声,心头酸涩,又觉得心安。 如果说,刚开始重生的时候,她是带着愧疚的心态,想要抱住沈弈渊的大腿改变命运,那么,现在,她是真心实意想护住沈弈渊周全。 以前是你守护边关和百姓,以后换我来守护你。 顾晚晚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外面门轻轻一响。 她立即坐起,伸手握住枕头下的匕首。 “喵~” 一声细细的奶猫叫声。 “朵朵?” 顾晚晚惊喜叫一声,小奶猫回应似的叫一声。 小小的毛茸茸的小猫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顾晚晚伸手抱起它,抚着它的白毛。 “呀,你怎么胖了这么多?毛也这么滑顺,你在这儿的生活不错呀。” 顾晚晚低低笑,把小奶猫搂在身边:“好了,睡觉吧,有你陪着我,真好。” 小奶猫在她脸边趴下,毛茸茸胖乎乎的脸就挨着她的脸,喉咙里还发呼噜呼噜地声响。 顾晚晚没觉得吵,反而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小奶猫舔醒的。 沈弈渊还没醒,窗外刚刚亮,有人在轻声打扫。 顾晚晚拍拍小奶猫:“你叫醒我的时间刚刚好。” 她悄悄溜起来,回到之前给她安排的院子,找到她带来的药箱,赶紧重新易容,又吞一颗易声丸。 忙活完,又马不停蹄赶去沈弈渊的院子。 刚进书房门,就听到沈弈渊声音沙哑问:“她呢?” “回王爷,叶先生守了您一晚,刚才还在,大概是……” “我在这里,”顾晚晚连忙进去,“王爷感觉如何?” 他的气色还是很不好,脉象并没有改变。 沈弈渊摇摇头:“还是老样子。” 顾晚晚虽然知道一切是药物所致,但还是难免心焦。 沈弈渊低声道:“叶先生,再为本王行一次针?” 顾晚晚一怔,想到昨天晚上给他行针的时候,偷偷摸他来着。 他不会……知道了吧? 她清清嗓子:“那我……我就为王爷行针……” 刚说到这里,有人断喝一声:“不可!” 第40章 所谓证据 顾晚晚手里握着银针布袋,还没来得拿出来,明药就冲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明药理直气壮,“你还嫌害得王爷不够吗?” 她红着眼睛,看向沈弈渊:“王爷,您感觉如何?千万不要再被他骗了!” 明药一推顾晚晚:“滚开!” 随即,她搭上沈弈渊的手腕,脸色瞬间一变:“王爷,这毒……好生厉害。”???.23sk. 千军在一旁赶紧道:“明姑娘,如何?能解吗?” “王爷昨天晚上就没有睡好,试了好几个法子也不管用,这可如何是好?”千军愧疚又焦急,“对不起,昨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人摄了心魂一样,如有冒犯之处,请明姑娘见谅。” 明药苦笑:“说这些干什么?都是为了王爷。” 她再次盯住顾晚晚:“不过,像他这种害人的庸医,还是让他不要再接近王爷的好。” “庸医?”顾晚晚气笑,“你说我是庸医?” “难道不是吗?”明药恨声道,“也幸亏你只是个庸医,若你是有心毒害,更该死!” 顾晚晚不服:“我可是来王府送药的,王爷要找的药材,我找到了,寻常的人能找到吗?还有,我有令牌为证!我的身份,不容你质疑。” “呵,”明药笑得讥诮,“什么药材?什么叫你找到的?你是非逼我揭穿你,是吗?” “什么揭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明药拿出一张纸,交给千军:“你看看,这是什么?别说是我污蔑他!” “这是……草木堂的售货单子。” “不错,你看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千军仔细一看,不由得吃惊道:“三星凌花草?!这……” “你再看看时间。”明药细长的手指一点,“不就是咱们这位叶先生入王府之前吗?” “明姑娘,你的意思是,叶先生带来的草药,是从草木堂买的?” “正是!”明药哼道,“你可真舍得花钱,不过,是王爷要找的,你拿了它来进入王府,得到王爷的赏赐不说,还能得到重用,这笔钱花得不亏。” 顾晚晚反驳:“你胡说,这张单子定然是假的,你诬陷我!草药是我自己的,我没有买。” “假的?你如果不服,等治好王爷,可一同去草木堂对质,”明药昂首傲然道。 “可惜了,你医术不行,运气不佳,一来就遇上王爷中毒的事,你束手无策,还越治越重,这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何况还是王爷!” 千军一把把那张单子塞进袖子,怒道:“明姑娘恐怕还不知道吧?那颗珠子,就是他做的!” 明药错愕又愤怒:“什么?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他抓起来。” 千军大喝一声:“来人,把他押到后院柴房!” 有人进来,把顾晚晚带走,她看一眼床上似乎又陷入昏睡的沈弈渊,神色担忧。 千军催促:“赶紧带走!” “明姑娘,请您为王爷医治吧。” 明药叹气:“这毒委实厉害……” 她垂眸思索半晌,似乎是在下某种决心。 “明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王爷,若是能将王爷治好,全府上下都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明药微微咬唇:“也罢,那我就……把我离开药王谷时,谷主给我觅魂丹给王爷服用吧。” “觅魂丹?那是什么?” “是谷主的独门秘药,也只有他做得成,可解天下所有奇毒,”明药解下锦囊,取出一个小盒子,“不过,这药丸只此一粒,万金难买。” 千军一时红了眼眶:“明姑娘,您的恩情,在下永不相忘!以后,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您一句话的事!” 明药嘴角噙一抹笑:“哪有那么严重,这药虽然珍贵,是谷主让我应对危难的,但……再珍贵也比不过王爷的性命。给王爷用了,也是物尽其用。” “多谢明姑娘!” 明药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红色药丸,拿出来就要给沈弈渊服下。 千军道:“明姑娘,王爷他此时昏睡,恐怕这药不好咽下,不知能否化成药水?” “可以,这也是个法子。” “那请明姑娘把药交给在下,在下去准备。” 明药把药交给他:“用温水化开,用小竹签搅拌。” “是。” 千军拿着药匆忙出去,不多时,就端着个小碗进来,药丸化在温水里,一碗红红的水。 明药伸手去扶沈弈渊,千军连忙道:“不劳烦姑娘,我来吧!” 他坐在床头,扶起沈弈渊,把药一点点灌下去。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明药再次给沈弈渊把脉,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好了,不必担心了,王爷的毒尽可解了。” “真的?明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 “不必客气,王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在王府这么久,王爷也待我很好,应该的。” “你在这里看护王爷吧,我去看看那个姓叶的,问问他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用的是什么毒。” “也好,在下不懂药理,他若胡说一通,我也听不懂,有劳明姑娘。” 明药出院子,去见顾晚晚。 她必须要查明顾晚晚的身份,究竟是不是悬命门的人,悬命门的人还有多少人逃出生天。 顾晚晚被关在后院放杂物的院子,刚到这里不久,玄风就带着朵朵来了。 一黑一白,映衬有趣。 一个外表威猛,一个柔弱可爱。 实际上,玄风见到顾晚晚就撒欢撒娇,摇头摆尾,百般讨好。 而小奶猫永远是皱着眉,一副不高兴的样儿。 顾晚晚正和它们玩得高兴,听到外面有动静。 她拍拍玄风的头,指指不远处的一道小柴门,玄风叼起朵朵,把它甩到自己头上,顶着跑过去。 与此同时,明药缓步走来。 她一步步,姿态端庄,抬着下巴,眼神睥睨,在她眼中,顾晚晚似乎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看着她这副姿态,顾晚晚想起前世时,这个女人也是这副样子,站在水牢之上,兴奋又疯狂地告诉她一切。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涌来,顾晚晚脸色泛白,微微闭眼,用力紧握拳头。 明药嗤笑一声:“怎么?吓傻了?现在知道怕了?” “你来干什么?”顾晚晚再睁开眼睛时,眼底一片寒意。 明药抬手掠掠耳边碎发:“我来,是想问问你,想死,还是想活?” 第41章 活着,尝试无尽痛苦 顾晚晚敛下眼睑,淡淡开口。 “明药,你是有多自信,来问我这个问题?想死,还是想活,你也配来问我? 你以为,你是谁?” “或是你觉得,这王府,已经是你的了?” “早晚是我的,”明药一副笃定的口吻,“不过,就冲你这态度,不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决定,让你去死。” 顾晚晚嘴角微勾:“你凭什么?药王谷的跳梁小丑罢了。你们药王谷,给我们悬命门提鞋都不配。” 明药脸上笑容顿时一收:“可你们悬命门的人都死了,不是吗?” 顾晚晚目光如刺:“胡说八道!” “我是胡说吗?悬命门门主死得凄惨,手足尽废,那双能医尽天下所有难症的妙手,能治出所有灵丹妙药的神手,死前就被废了! 对了,不仅如此,他还亲眼看着他那些心爱的弟子,一个个死在他面前。 当然,死也不是那么痛快的,总得疼够了,才能慢慢死。 擅长制毒的,就死于毒药;擅长接骨的,就断其筋骨; 擅长医内脏的,就把内脏一样样挖出来! 还有……” 顾晚晚浑身微微颤抖,寒意顺着经脉直流入骨髓。 她知道师父和师兄弟们死得凄惨,但不知道,竟然惨到这种地步。 “是你干的?”她咬着后槽牙,舌尖也咬破,满嘴都是血腥气。 “呵呵,”明药手捂着嘴,疯狂持笑起来,“我?当然有我的份儿,我放的是最后那把火,把他们都烧成灰!还有的没死呢,就在火里叫啊,叫啊,直到最后没了声音。” “明药,我要杀了你!” 顾晚晚眼睛血红,猛地冲上来,手掐住她的脖子。 明药不为所惧:“杀我?你敢吗?这可是北康王府,不是你们悬命门。 杀了我,你也走不了,你这个侥幸逃脱的唯一的种,也要灭在这里。” 明药心里也在期盼,期盼顾晚晚说“她才不是唯一的一个”,这样,就能判断出悬命门还有多少人。 也就能逼问出下落。 但,顾晚晚并没有上当。 顾晚晚狠狠盯住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她说的那些,心痛得如同刀割。 她嘴破嘴唇,声音低沉:“你说得对,我不能杀你。 这么杀你,太便宜你了。 你这种恶毒的人,应该尝尽天下所有苦楚之后才能死!” 她眼底充斥着深不见底的仇恨,方才并不畏惧的明药,此刻和她四目相对,陡然生出一股紧张来。 “你要干什么?” 顾晚晚短促一笑,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匕首,尖端微翘,薄若蝉翼,闪着寒光,一出鞘,就让人感觉到寒意。 “认识这个吗?”顾晚晚笑问,“这把匕首,叫森罗,是我三师兄送给我的,是用一块奇铁打造而成,做成之后,又浸过毒,只要被它割伤,伤口就会缠绵难痊。” 明药本能想要往后仰,她隐约猜到顾晚晚想干什么,但又不敢承认。 “你……你想怎么样?” “我不是说了?直接弄死你,太便宜你了,你在意什么,我就得让你失去什么。” 明药呼吸有些急促。 顾晚晚挑眉:“怎么?吓傻了?现在知道怕了?” 她的语气,和刚才明药问她的时候,如出一辙。 明药全身紧绷:“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 “你怕我乱来,就不该一个人过来见我,我想想,你为什么会一个人来?”顾晚晚微微歪头,“你是觉得,你已经胜利在握,把王府的人都哄骗得团团转,所有人都把你当成恩人,是吗? 又或者,你觉得,我就是一个废物,只会点医术,而你也有很多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只能一个人来问我?” “什么秘密呢?你和孟玄文?”顾晚晚笑容戏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郎情妾意,定是十分甜蜜吧?对了,孟玄文纳妾了,听说还是个宫女,你知道吗?” 顾晚晚每说一句,明药的眸子就缩一下,脸就白一分。 字字都如同惊雷,炸在她头顶上!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张脸,实在太陌生了,明药完全没有印象,可是,这个人,一个素昧谋面的人,是怎么知道她和孟玄文的事的?23sk. 如果被沈弈渊知道,那她可就没有活路了! 明药双手紧握,浑身冒汗:“叶先生,不如这样,现在北康王和他手下的人,都怀疑是你做的假珠子有毒,我可以替你澄清此事,还可以把治好北康王功劳算在你身上。如何?” “所以呢?你想要什么?”顾晚晚问。 “我?我不要什么,只要你放了我,就当我没有来过。” 只要让她出去,离开王府,她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个人! 这个人必须死! 顾晚晚没说话,明药又继续说:“如果你觉得不够,那我可以再加几张银票,怎么……” 话没说完,明药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血光。 她后知后觉,感觉脸上似乎缓缓裂开一道血口,血一下子流出来。 她张了张嘴,想叫,却惊恐地叫不出声,声音像挤在喉咙里,你争我抢,却出不来。 顾晚晚手再次一挥,另一边脸上又出现一道。 薄薄的利刃,被血染红,血珠滚落,滴滴入土。 明药身上的雪白衣裙,也被血染红。 顾晚晚松开扼着她喉咙的手,她双手颤抖着想碰一碰脸,却又不敢。 疼痛已经涌来,鲜血滚滚,她终于“啊”大叫出声,喉咙都似在喊破。 她极爱惜自己的容貌,昨天晚上脸上起了红点点,她都惊慌不已,好在,抹了几次药膏之后,今天早上算是退了,可现在! 她不敢想象,她的脸现在是什么样子。 苍天呐…… “你……你……” “你说的,我不同意,”顾晚晚居高临下看着弯腰双手轻捂着脸的明药,“什么你替我澄清,什么银票,那些又算什么东西?” “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你不会忘了,刚才你是怎么说的,你是怎么害死我们悬命门那么多人的? 他们所有人的性命,都压在你身上,你怎么能死? 你得活着,活着尝试无尽的痛苦。” “我要让你深刻体会,死,有什么难,世界上最难的,是生不如死。” 第42章 雕虫小技 明药忍受着脸上的剧痛,和心中巨大的惊恐。 痛,在此时反倒成了其次,她最害怕的,是她的脸从此毁了。 然而,更糟糕的,出现了。 除了痛之外,她还感觉到一阵阵麻痒,脸上像在迅速起冒出什么东西。 她沾血的手指轻轻触碰,是昨天晚上的那种红疹,再次涌现,而且比上回的还大,出现得还猛。 怎么会这样?! 明明昨天晚上她都没怎么睡,过一个多时辰就抹一次膏药。 明明今天早上这些红疹都已经消退了! “啊!”明药崩溃大叫,抬头凶狠地盯着顾晚晚,“我要杀了你!” “杀我?”顾晚晚冷笑,“你有这个本事吗?明药,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顾晚晚收起手中的森罗刀:“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这副鬼样子,应该怎么办吧!” “我活不了,北康王府的人也不会放过你,”明药字字狠毒,“就是你,让北康王中毒,差点丧命,我来之前刚刚用我唯一的觅魂丹救了他,这种救命大恩,王府的人早就把我当成大恩人!” “觅魂丹?”顾晚晚微微一怔,“你竟然有觅魂丹?” “不错,”明药痛苦地闷哼,但语气上仍旧不肯认输,“别以为只有你们悬命门才会做丹药,我药王谷一样能!” 顾晚晚手指紧握,忍住想要一刀结果了明药的冲动。 “你这种谎话,早晚会被揭穿,给北康王下毒的人,不是我,”顾晚晚冷静道,“王爷英明,定会查清楚。” “是吗?”明药目光如同钩刺,“可他暂时不会醒,最早也得明天,今天一天的时间,足够他属下那些人杀你!” 明药说到这里,右手突然一扬,一枚暗红色的小球带着腥味儿,砸向顾晚晚。 顾晚晚没用手触碰,迅速抄起旁边的一根木棍,用力一击。 “噗”一声微响,小球炸开,散出白色粉末。 她立即后退,掩住口鼻。 明药趁着这个机会,就地一滚,奔向院门,怆惶逃走。 顾晚晚放下手,若无其事般,任由白色粉末在她面前飘散。 她掸了掸衣袖,笑容讥讽森然:“雕虫小技。” 也没再追明药,吹声口哨,玄风又带着小朵朵钻进来,围着她又窜又跳。 顾晚晚出了气,心情好,摸着它狗头:“玄风,交给你一个任务。等你回来以后,给你吃肉,乖孩子。” 她抱起玄风脖颈上的小奶猫,玄风真如风一般,窜出院子。 明药跑出院子不久,就撞见了千军。 千军一见她这样,顿时吓了一跳:“明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天,你……” “是那个叶先生,他疯了!被我揭穿,他恼羞成怒,要杀我灭口,千军,你快去,带人杀了他!” 明药捂着脸,眼神忿恨:“他承认了,是他害的王爷,他是敌国的奸细!快去!” 千军大惊失色:“好,我这就去,那你……” “我没事,不用管我!” 明药看着千军匆匆忙忙叫人离开,总算松一口气,姓叶的,扣上敌国奸细的帽子,不信你不死! 时间紧迫,她不能多停留,治脸要紧。 回到院子,她哆嗦着摸着镜子,用力闭闭眼睛,做好心理准备,强迫自己去看。 当看到镜子里那个满脸是血,刀伤狰狞翻卷,伤口之外的皮肤起满红疹脓包时,心里还是崩了。 她尖叫一声,打翻镜子,全身颤抖着换了血衣,戴上帷帽,悄悄出王府。 这样的伤,她自己是处理不了,她必须得去求助。 她怆惶只顾奔逃,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一路跟随。 书房里屋。 沈弈渊眼神清明,手中捏着一颗红色药丸,正是明药的那颗觅魂丹。 千军从外面进来:“王爷,明药跑出王府了,被伤了脸,伤得不轻。” 沈弈渊抬眼:“嗯?被何人所伤?” “是叶先生。” 沈弈渊微挑眉,漆黑的眸子飞快闪过一道暗芒:“派人跟着了吗?” “回王爷,并没有,”千军低声说,“属下发现,玄风跟上去了,所以就没有再派人。” 沈弈渊又气又乐:“现在北康王府这么没有威风了吗?连玄风都可以被人随意支使了。” 千军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玄风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之前是对五公主,属下还以为是只个巧合,现在又对这个叶先生,真是……” 真是没眼看。 沈弈渊短促笑一声:“明天让玄风去城外跑一跑,它在王府日子过得太安逸了。” 千军:“……” “把轮椅推来。” “是。” 千军把他抱上轮椅:“王爷,您要去哪里?属下推您去。” “不必,你去厨房,拿两碗清炖羊肉来。”???.23sk. “是。” 千军快步去厨房,从两年前开始,王爷就爱上吃清炖羊肉,厨房就经常炖着,又软又香。 羊肉端回来,沈弈渊问:“万马还没回来吗?” “回王爷,还没有,草木堂是京城有名的药房,不少达官贵人都在那里抓药,他们坐堂的大夫也颇有几分声望,所以……” “越是如此,才越要拿住,”沈弈渊眸光冷锐,“明药能在这样的地方随意就开出真的出货单子来,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 千军点头:“王爷所言极是。” “草木堂,也许就和药王谷有来往,加派人手,查他们的货源。” “是,属下即刻去办。” 打发走千军,沈弈渊锁好门窗,端上托盘,走到书架前,打开暗室的门。 暗室里的老者偏头“看”他,抽抽鼻子问:“今天的羊肉炖得好。” 沈弈渊把碗放到他面前,勺递到他手里:“先吃吧。” 老者翻手握着他手腕:“不急。” “咦?”他手指轻点几下脉膊,语气惊讶,“你的脉象……府里来了新大夫?” 沈弈渊没抽回手,盯着他的脸问:“来了个送药的,会施针。” “这可不是会施针,这是个高手,”老者收回手,微微叹气,“艺高人胆大,单论针法,我自愧不如。此人多大年纪?得比我老上几岁吧?” “一定是,”老者乱篷篷的白发,“没关系,我比他年轻,再过个几年,我也能。” 沈弈渊语气平静道:“她今年十八岁。” 老者动作僵住:“不可能!你确定她是十八,不是八十?” “确定。” 沈弈渊声音带笑:“另外,还有一个消息。” 第43章 男人的心,也不好捉摸啊! 老者吞一口羊肉,好吃得眯起眼睛。 “什么消息?好的坏的?” “算是好的,之前那个女人,总算露出点马脚,她幕后的人,可能是家京城中的药堂。” “药堂?这倒是符合,药王谷也不是喝西北风,药材往外运,药房可卖药,就有了销路。” “不错,他们的病人还都是些达官贵人,声望不低。” 老者慢慢咂摸着肉味:“那,有难度吗?” “没什么,”沈弈渊语气悠然,“你不必操心。” “行,你办事,我放心,”老者往他跟前凑了凑,“你那个新来的送药的,能不能让我见见?” “干什么?” “我想看看他那一手银针神技,见高人,不能交臂失之。” “过段时间,有的事我还没有弄清楚,你的存在,要绝对保密。” 老者低头吃几口肉,才含糊地说:“也对。” 沈弈渊沉默片刻:“过阵子再热些,我带你去避暑。” “好。” 从暗室回到书房不久,千军也从外面回来。 “王爷,一切交办妥当,另外,还有一件事。” “说。” “刚才有人报来,金波楼那边有人盯着,无双公子让问,要不要理会。” 沈弈渊微挑眉:“是什么人?孟家的人?还是怀王的人?” “都不是,是五公主的人。” 沈弈渊又惊奇:“顾晚晚?她的焰羽卫?” “正是,还是副统领亲自盯。” 沈弈渊手托着腮,目光微微泛起凉意。 千军低声道:“王爷,能让焰羽卫副统领来亲自盯,说明五公主对金波楼已经起了疑心。” “不只是起疑心,只怕是已经认定,有了证据。”沈弈渊似笑非笑,“你上次说,明药去金波楼,回来时被打了一顿?” “是,”千军猛地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打人的是五公主的人?” 沈弈渊短促笑一声:“应该就是她了。咱们这位公主殿下,可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千军吞一口唾沫,后面的话不敢说:五公主会不会是看到明药和孟玄文在金波楼私会,这才恨孟玄文? 所以,她根本不是对孟玄文无情,才又是整他,又是给他送小妾,是……因爱生恨? 那个宫女,是过去探探路子的? “王爷,那……” “告诉冷无双,让他们盯,不用理会,本王倒要看看,这焰羽卫,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是。” 此时,正在逗弄小奶猫的顾晚晚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见千军过来,她连忙问:“王爷情况现在怎么样?清醒了吗?” “醒了,叶先生,请吧。” 顾晚晚抱着小奶猫跟着他:“那个明药呢?” “逃出府了。” 千军偏头看她一眼:“先生不是让玄风跟着吗?” 顾晚晚摸摸鼻子:“啊,我看玄风它威风凛凛,特别勇猛,这点事儿应该可以办。” “那当然,玄风是军犬,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上过战场的,”千军语气自豪,“不过,王爷说了,明日让它出城跑一跑。” “??”顾晚晚。 千军抿抿嘴唇,没把原因明说。 到书房,顾晚晚看到沈弈渊坐在轮椅上,气色好了不少,提着的心总算放下。 “王爷,药效过了?” “嗯,”沈弈渊头也没抬,声音微冷。 听到小奶猫叫的时候,他才抬眼看,伸手道:“朵朵,过来。” 顾晚晚赶紧把小奶猫送过去给他:“王爷,要不我再给你把把脉?” “不必。” 顾晚晚:“……”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今天这是又怎么了? 男人的心虽然不似海底针,但也不好捉摸呀! “王爷,那个明药……” “她的事,本王自有主张,叶先生就不必费心了,”沈弈渊低头抚着小奶猫的毛,“千军,拿银票给叶先生。” 顾晚晚摆手道:“不用了,王爷,这次的诊金……” “是那株三星凌花草的费用,先生拿来的草药,理当付费用。” 顾晚晚看一眼他的腿:“王爷,那株草药真的不适合您用,请务必相信我。” “嗯,”沈弈渊语气淡淡,“千军,送叶先生出府吧。” 顾晚晚深吸一口气:这男人到底怎么了?吃药伤了脑子了? “叶先生,请吧,”千军在一旁道。 得,这就下逐客令了。 顾晚晚无奈,轻轻翻个白眼,转身出去。 算了,反正她今天也是想了好几个借口要走的,现在不用找借口了。 拿上银票,出王府,顾晚晚走到街上,看到肉铺,买几斤肉,又拎回王府。 “这位小哥,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千军侍卫,就说是我送给玄风的。” 门上的家丁见他去而复返,还送了肉给玄风,双手接过:“叶先生,要不小人去请千宫大哥出来,您亲自和他说?” “不必了,劳烦你。” 把肉送到,顾晚晚晃着又回到街上,绕路去趟草木堂。 她想着那张出货单子,明明没有去那买,明药却拿了那里的单子来陷害她。 那么,明药是怎么能拿到那里的单子的?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没想到啊,草木堂,在京城的名号可不小。 如果草木堂的背后是药王谷,那可有意思。 不过,她摸摸自己的脸,“叶先生”这张脸是不能再用了,如果草木堂和明药真有关系,说不定就被认出来。 她背着小药箱,又回到小院,打扮成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娘子,脸上还做块青色胎记,戴上面纱。 和之前的叶先生,判若两人。 草木堂就在最繁华的街市上,车水马龙,人流不断。 顾晚晚从前门绕到后门,等到看后门所处的位置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前面繁华,后门安静,草木堂的门前铺面和后院住处连在一起,占地很大。 这倒不算特别,很多大买卖,主家为了方便管理,都这样。 有意思的是,这条安静的小街不远处,就有一个胡同。 这个胡同看似平常,实际上,可不简单。 要不是再次来到这里,顾晚晚几乎都想不起这里来。 前世的时候,她听说三师兄来了京城,偷溜出来见面,为抄近路,曾经路过这里。 路过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怀王从胡同里出来,送他到胡同口的,是位俊俏的小娘子。 当时她并没有太在意,也没往心里去,没过多久,也就把这事儿忘了。23sk. 但这一次,可不一样了。 那个小娘子,应该是怀王养的外室。 那么,这个外室的住处,和草木堂的后门如此近。 是巧合吗? 顾晚晚可不信。 她又晃到前文,琢磨着要在这上面下文章。 刚到前面街上,没留神,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第44章 到底是谁在耍无赖? 顾晚晚还没说话,撞住她的人倒叫唤起来了。 “哎哟,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的?撞死我了!” 顾晚晚后退一步,她和这个人相撞不假,但可不是她撞上去的。 仔细打量,摔倒的人二十七八岁,精瘦,留着两撮小胡子,发色棕黄,有点卷,毛茸茸的像只大型犬。 他捂着肚子叫唤,哼哼唧唧的。 顾晚晚虽是公主,但自就不受拘束,学艺时跟着师兄弟们混江湖,回京了偷留出宫玩,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 一看眼前这家伙,就知道,遇上碰瓷的了。 “撞疼你了?” “没错,撞疼我了,哎哟,我这肚子一阵阵的拧肠疼,”黄卷毛儿没好气地说。 “那要不这样,我陪你去医馆?费用我来出。” “我才不去,我走不了,动弹不得,啊,好疼!” “那你不去医馆,你打算怎么着?”顾晚晚问。 “这样吧,我看你也不是故意的,给我三两银子,这事就算了了!” 顾晚晚差点气笑:“三两?你可真敢要,店里的伙计一个月还挣不到三钱,你上来就要三两?” 黄卷毛儿翻个白眼:“你撞到我了,除了看病,怎么也得赔点儿,反正不给钱你别想走!” 顾晚晚拍拍放银针的小布包:“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什么?” “银针呐,今天算你运气好,碰到姑娘我,我给你扎一扎,让所有的病都消失,还不收你诊金,如何?” 黄卷毛儿睁大眼睛,看着她真拿出根针来,细且长,颤微微的,反着冷光。 “你——你别乱来啊!” “怎么能叫乱来?我可告诉你,为了练针,我没少拿狗狗练手,像你这样的卷卷毛,我用过好几只了。”23sk. 黄卷毛儿:“……” 恰在这时,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里,传来一声低笑。 顾晚晚这才注意到,那边停着一辆马车,里面的人不知道看了多久。 细一看这车,嚯,真阔啊。 乌木车身,雕刻着精致花纹,车轮上都镶嵌着天然花石,车帘用的是浣云纱,透光又柔软,如云一般轻风拂动。 前面两匹高头大马,比寻常的马要高出半个头,四肢健壮,光乌光闪亮,脖子下头挂着金灿灿的铜铃。 别的不看,只看这几样,就足以买下这街上的几间铺子。 辆帘一动,一把玉骨扇先伸出来,紧接着是重花月锦的广袖,无袖花,滚着金边。 “你,过来,别难为这位姑娘。” 玉骨扇上托着一枚黄灿灿的金锭子。 顾晚晚眸子微眯,这位是谁?出手真豪气。 地上碰瓷的黄卷毛儿一见金锭子,眼睛都冒金光,一下子跳起来,奔过去。 一边是三两都不给,一边是金锭子,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哪知,他跑到跟前,手一抓抓了个空。 那把玉骨扇连带着金锭子又收回去。 “你干什么?明抢?” 黄卷毛儿怔在当场:“我……” “你什么你?本公子就是让你过来,看看我的金锭子晃不晃眼,趁着阳光好,赶紧晒一晒,以免发霉,你怎么还动手抢?” 别说黄卷毛儿,就连顾晚晚听着都惊呆了。 还有这一说? “你刚才还抓了一下,碰到没有?”那人隔着帘子说,“碰到了!我的金锭子上有几道划痕。不行,你这一爪子给我抓下不少,赔钱吧。” 黄卷毛儿:“??” 谁家的黄金锭子抓一把就能抓下几道子? 不是,他根本没碰着啊! “这位公子,我没有抓到,刚才……” “你的意思,就是本公子冤枉你了?”那公子原本平静的声音微微一挑,“本公子讹诈你?” 黄卷毛儿无言以对。 人家马脖子上的黄铃铛他都买不起。 人家讹诈他? 黄卷毛儿有苦说不出。 “公子,我没有那么多钱,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待哺的孩子,求你高抬贵手……” 那公子扇子击着掌心:“让本公子高抬贵手不难,就看你肯不肯做。” “公子请吩咐!” “去,给那个姑娘道个歉,鞠三个躬,她若肯原谅你,这事儿就算了了。” 黄卷毛儿和顾晚晚同时一愣。 顾晚晚还正看戏,讹人反被讹,挺有意思,怎么事情一转,转到她身上来了? 黄卷毛儿回过神,连连点头:“好,好。” 他跑到顾晚晚面前:“对不起,姑娘,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讹你,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为了给老母亲治病,为给孩子买吃的,就出此下策,我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说,一边连连鞠躬。 顾晚晚也没把他放在心上,既然得到教训,也不必抓着一个小人物不放。 “行了,天子脚下,当好好做人,年轻力壮,有手有脚,干点什么也能养家糊口,”顾晚晚摆摆手,“赶紧走吧,别再让我看见你行骗。” “是,是!” 黄卷毛儿一溜烟地跑了。 顾晚晚上前两步,对着马车里的人道:“多谢公子相助解围,就此别过。” “慢着,”那人声音带笑,“姑娘,是不是忘了什么?” 顾晚晚:“??” “什么?请说。” “依照刚才的情形,他要是闹下去,怕是对姑娘的清誉有损,自古女子清誉大过天,这样算起来,姑娘可是欠了在下天大的人情,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合适吧?” 顾晚晚眸子微眯:“那依公子的意思呢?” 那人干脆利索道:“这样吧,看姑娘柔弱,挣钱不易,这天大的人情就卖给你。” “一口价,三十两。” 顾晚晚:“……” 刚才黄卷毛儿要讹她三两,现在这人模狗样的家伙,要讹她三十两。 “公子,你看我像有三十两的人吗?” “你要没钱,”公子略一迟疑,“用东西相抵,也成。” 顾晚晚从上到下打量自己,要是那株三星凌花草还在,倒值点钱,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你想要什么?我身上并没有值钱的物件。” “本公子想要姑娘的那套针。” 顾晚晚眸子顿时微缩,心中警铃大作。 她这套针,与平时大夫用的针不同,更细更长,这只是外观,实际上材质也不同。 是三师兄花费了一个多月,特意为她打造,送给她的生辰礼。 别说三十两白银,就是万两黄金她都不换。 顾晚晚冷笑一声:“公子,不如这样,你干脆打死我,或者送我去京兆府大牢吧。” “姑娘这话说的,可就有点耍无赖了啊。” 顾晚晚气得差点骂人:到底是谁在耍无赖! 第45章 恶心不死你! 顾晚晚有点后悔,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遇到这个无赖,就该易容成流氓,和他大骂三百合。 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怒意:“这位公子,银针我是不可能卖给你。 倒是不是因为我小气,实在因为这银针不只是用来救人,我还用它干过不少别的事。” “别的事?什么事?”对方显然来了兴趣。 “比如说,给那些经常逛青院,伤了身子的贵公子治治不举之症; 或者说帮着因为家中小妾太多,被小妾下了毒的贵公子试试毒。” 对方显然沉默了一下。 顾晚晚心里高兴,想要?恶心不死你! 不料,那公子又道:“既然如此,姑娘欠我的人情,总是要还的,否则你一定寝食难安,夜里睡不安稳,在下也于心不忍。 不如这样吧,在下有位朋友,身患奇症,姑娘帮我去给他看一看,就当你还人情了。 请上车吧!” 顾晚晚:“……” “姑娘你一看就是好心肠的人,肯定不会想着逃走,也不会见死不救,你不会吧?” 顾晚晚气得咬牙。 她走过去,用力一掀车帘子。 抬头看,对上一双如同狐狸般狡黠的眼睛。 深棕色瞳仁,光芒微闪,像两颗上好的猫眼石,皮肤白净,没有一点瑕疵,嘴唇红润,两腮边是从头顶发冠垂落的金色丝带。 再看他的发冠,嚯,赤金镂空,镶嵌着七色宝石,光华闪闪闪瞎人的眼,和腰间玉带上的宝石相呼应。 他腰侧左右各垂着两个香囊,颜色材质都一样,香味好闻,倒是不艳俗。 此人浑身上下,就差在脑门上刻两个字:有钱。 “怎么?姑娘是不是觉得在下俊美无双,英气逼人,被惊艳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顾晚晚气得短促笑一声:“我是在想,公子如此富有,是怎么能张得开嘴,问我要三十两的。” “姑娘此言差矣。银子呢,是一文一文赚的,没有一文一钱,哪来的黄金万两? 不能因为少,就看不起它。” 顾晚晚懒得理他,刚要把手中药箱放下,那人又拦住她:“等一下。” “这药箱有些脏了,别把尘土弄脏下面的白狼毯。” 顾晚晚低头细看,这才注意到,车里的确铺了白狼毯。 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铺这个玩意儿热不热。 “弄脏了是不是的赔钱?” “那当然,”对方一本正经,“三两。” “??什么?”顾晚晚以为自己听错。 “一根毛。” 顾晚晚闭闭眼,不行,不能骂人,不能骂人。 “我坐外面,你最好别这么多事,否则就干脆送我去京兆府,要不就打死我。”顾晚晚咬牙切齿。 “好的。” 顾晚晚坐在车尾,刚坐稳当,那家伙又敲敲车壁,声音幽幽:“姑娘最好别想着逃走。”???.23sk. “呵。” 一路晃晃悠悠,越走,顾晚晚觉得路越熟悉。 嗯?怎么走来走去…… 她在车尾,看不见前面,正想扭头看,马车拐过一个路口。 很快,马车停住。 她听到门上家丁的声音带着喜意:“哟,无双公子怎么今天有空来?” “嗯,王爷呢?” “王爷在府里,知道您来一定高兴。小的去给您通报一声。” “不必了,今天有惊喜给他,我自己进去。” 顾晚晚还没回神,冷无双从车上马车,到车尾叫她:“走吧,到地方了。” 顾晚晚默默提上药箱,这是造的什么孽,离开还没一个时辰,又回来了。 不过,这家伙是谁?听他这话的意思,倒是像和沈弈渊挺熟的,可以不用通报就进府。 低头跟着他往里走,装作初次来,小心翼翼的样子。 冷无双回头看看她:“姑娘不必害怕,我这位朋友很好相处,脾气也好得很,特别和气。” 顾晚晚:“??” 你说的是玄风吗? 说话间到书房门外,千军一眼看到他:“无双公子,您怎么来了?” 说完,转身就往书房里跑,声音颤抖着有点劈叉。 “王爷,无双公子来了!” 顾晚晚惊了一下,活了两世,可从来没见过千军这副样子。 后面好像有狗在追。 紧接着就听到里面噼哩啪啦一通乱响,不知道在干什么。 冷无双面不红心跳,慢悠悠走进去:“千军呐,你就不能大气点?和你家王爷学一学?” 千军短促笑一声:“无双公子这话说的,要不是我还能护住点东西,我看我们这北康王府不如改成你的私宅好了。” 顾晚晚跟着进屋,目光一掠,原本这书房里为数不多的值钱东西,都被收起来。 也不知道千军这么短的功夫把东西收哪了。 剩下的都是些兵器架子,兵书和沙盘什么的。 沈弈渊正坐在书桌后,听到冷无双进来,没有抬头,手里的笔也没停。 “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给你带来个惊喜吗?我帮你找了位大夫。” 沈弈渊依旧没有抬头:“什么大夫?我不需要。” “这次可不一样,针法高超,真的,”冷无双侧身看顾晚晚,“姑娘,赶紧的呀,赶紧向王爷介绍介绍你自己。” “我……民女无颜,见过王爷。” 沈弈渊毛尖一顿,缓缓抬头。 面前的女子身材娇小,身资挺立,穿着寻常布裙,头上罩着蓝布帕子,脸上还有面纱,额角隐约有一片淡青色胎记。 实在是其貌不扬,混入人群,根本不会让人注意的那种。 他握笔的指尖微微用力:“上前来。” 顾晚晚上前几步。 “再上前。” 顾晚晚心里忐忑,又往前挪几步。 “你姓无?”沈弈渊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有姓无的吗?” “回王爷,民女自小相貌丑陋,没有名字,别人只叫我无颜女。” 沈弈渊缓缓吸一口气,若有似无的香气,从面前女子身上传来。 他似笑非笑:“无颜女。” 冷无双目光在沈弈渊和顾晚晚身上来回转。 “我找人家姑娘来是给你治病的,你别动什么歪心思。” 沈弈渊扫他一眼:“闭嘴。” 冷无双也不恼,转身坐下:“千军,上杯茶来,就叫上回那个。” 千军闷声去上茶。 沈弈渊问顾晚晚:“姑娘会施针?” 第46章 让你满眼是黄金 顾晚晚真是左右为难。 要说不会,她身上带着针,而且还被那个无双公子一双贼眼瞧见了; 要说会,万一沈弈渊让她给施针怎么办? 她的针法不同于别的,效用大,但也不能每天施针,身子弱的,或者经脉受损严重的,根本受不住。 冷无双似是看出她的犹豫,开口道:“姑娘,你可别说你不会,刚才在下为你解围的时候,可听得清楚,瞧得真切。” “解围?解什么围?”沈弈渊忽然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已经被我解决了,这姑娘还欠我三十两,”冷无双咂一口茶,“姑娘,你快点给王爷诊治一下,这诊金不就有了吗?” 顾晚晚:我谢谢你啊!23sk. 她硬着头皮上前:“王爷,民发的确会些粗浅的医术,但学艺不精,若是王爷信得过,先让民女把把脉吧!” 沈弈渊垂眸,看着她的小药箱,容貌换了,衣裳换了,药箱还是那一个。 他还真是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竟然还有如此精妙的易容之术。 她究竟想干什么? 到底知道不知道,冷无双就是金波楼的东家? 如果知道,换个身份和冷无双一起来,是何居心? 顾晚晚哪知道,这么一瞬间,沈弈渊的心里转了这么多心思。 沈弈渊伸出手:“好。” 顾晚晚其实也想看看,他吃过那种让他有中毒假相的药之后,身体恢复了没有。 还好,脉象正常。 “王爷的病症,应该是有其它大夫帮忙调理过,而且是位高手,针法也在民女之上,王爷不妨继续让他看,中途换大夫,并不太好。” 沈弈渊收回手:“姑娘怎知,有其它人帮本王看过,而且是位高手?” “王爷,民女别的本事一般,但从脉象上还是能看出一二,那位大夫想必也用过针,针法奇妙,暂时不可再用。” “看来,姑娘对那位大夫的评价颇高。” “自然。” “那不如这样,本王派人把那位大夫请了来,让他与姑娘见一见,或许会相见恨晚。” 顾晚晚:“……” “民女容貌丑陋,生性又愚笨,还是不了。多谢王爷好意。” 刚说到这里,一直淡定的冷无双突然脸色一变,双脚迅速离地,大声喊:“千军,千军!” 顾晚晚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闪电,迅速扑进来。 玄风扑到顾晚晚面前,围着她又窜又跳,吐着舌头,歪头卖萌。 挡在冷无双前面的千军都惊呆了。 玄风最近这是怎么了?真疯了? 怎么对生人这么友好了? 沈弈渊冷笑一声,笑得顾晚晚心里有点发虚。 冷无双缩在椅子上,脸色发白,抓着千军的后腰眯着眼睛偷看。 以往他来,玄风见到他凶得很,又追又叫吓死人。 今天这是怎么了? “姑娘倒是与本王这狗有缘,”沈弈渊凉凉地说一句。 顾晚晚僵硬地笑笑:“民女……自小就有动物缘,自小。” 她悄悄摆摆手,示意玄风赶紧出去。 玄风冲她摇摇尾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顾晚晚松一口气,赶紧趁机说:“王爷,民女家中还有老父,身体不佳,每日需得侍奉在侧。 今日是无意遇到这位公子,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民女就先行告退了。” “既是急着走,就让千军送送姑娘,也好快些。” “不必了,未能帮上什么忙,不劳烦王爷。” 顾晚晚福福身,赶紧转身走。 冷无双放下腿说:“那,人我带来了,也号脉了,纹银三百两。” 顾晚晚脚步一顿,回头盯着他:“这位公子,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处处见黄金。” “哦?是什么?说来听听。”冷无双立即来了兴致。 顾晚晚拿出一根银针:“劳烦公子伸出右手。” 冷无双不疑有它,爽快的伸出手。 顾晚晚搭上一块帕子,捏着银针迅速在他手上一扎。 冷无双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上一刺,随即手臂一麻。 顾晚晚已经动作迅速地起了针,抽回帕子。 “好了?”冷无双活动一下手,刺感和麻感也消失了。 “这怎么就……处外见黄金了?”他好奇问。 顾晚晚收起银针,笑得意味深长:“不出半刻钟,公子便会知道,细细体会吧,告辞。” 她走了。 冷无双一头雾水,手上连个针眼也没有,具体扎的哪他都不知道。 沈弈渊眯着眼睛看他:“你在哪遇见得她?” “在街上,草木堂附近,你不是传信说,让我想办法和草木堂搭上点关系吗?我总得去看看。” 冷无双手托着腮:“要想知道详情,再加二百两。” 沈弈渊轻笑,敛下眸光吩咐:“千军,给他。” 千军恨恨地掏出银票:“哼,应该让玄风给你才对!” 冷无双眉眼弯弯,接过银票,一张张检查:“哎呀,本公子就喜欢这东西,闻着都好闻……” 他话没说完,突然顿住。 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又仔细揉了揉眼。 千军没好气:“这是真的,我还能给您假银票不成?” 冷无双霍然抬头,盯住千军。 千军被他吓了一跳:“干什么?” “千军!”冷无双不可思议,“你被塑金身了?” 千军:“??” 完了,又疯了一个。 沈弈渊眸子微眯。 冷无双看向他,和他四目相对:“我的天,我……我的眼睛怎么了?!” 千军被他这一惊一乍弄得不知所措:“无双公子,你究竟怎么了?” “我……”他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声音尖细成太监音,“这桌子是金的,椅子也是! 书架子还是,连沙盘里的沙子,都成了金沙!” 千军惊恐地看向沈弈渊,压低声音问:“王爷,他这是怎么了?真疯了?” 沈弈渊已经完全明白过来,顾晚晚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满眼黄金。 原来如此。 他忽然有点想笑。 那个丫头,是因为听冷无双说,要向他要银子,在为他出气吗? 哼。 自作多情。 谁需要她出手了? 简直放肆。 第47章 求医 顾晚晚一溜烟出北康王府,有点小得意。 那个财迷,就该让他看什么都是黄金,但又得不到。 她跑到路口,看到玄风也跟出来。 “玄风,他们给你吃肉了吗?” 玄风冲着她吐舌头,顾晚晚拍拍它的狗头,“走,带我去看看,那个女人跑到哪里去了。” 玄风在前面带路,她在后面紧跟,顺着明药走过的路,七拐八绕,到一处门前。 “这儿?” 顾晚晚微挑眉,果然是这里。 草木堂后门。 看来,这个草木堂,与药王谷的关系匪浅。 她带着玄风又离开,路上给它买了肉,送它回王府。天籁小说网 “乖孩子,回去吧!改天再来看你。” 玄风摆摆尾巴,一边跑一边回头地进了王府。 顾晚晚回到街上,给阿离买了些小吃,带了蓝蝶爱吃的糖糕,准备回到小院换衣裳回宫。 走着走着,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正拉着一个江湖郎中,苦苦哀求。 “大夫,我求求你了,去帮我看看吧,我老娘真的病重,我身上的钱都给您……” 江湖郎中一甩袖子,轻蔑道:“你身上一共有多少钱?几个铜板? 呵,就这点钱还想看病?” “我现在的确钱不多,但我可以抵押房契,换了银子就给你!” 江湖郎中抹抹小胡子:“我可告诉你,我这救命的丹丸,少了十两不卖。 你的房子,能押到十两吗?” “十……十两?您昨天不还说三两吗?” “我昨天是说三两,你还说今天一定能有三两,钱呢?”江湖郎中一撇嘴,“你不买,我还有订给别人了? 今天一早有人订了,人家出九两,我只给你加一两,不多吧? 要知道,就凭我悬命门弟子的身份,诊一次脉都不只这个数!” “可是……” “什么丹药这么值钱,让我看看。”顾晚晚声音清冷道。 江湖郎中和黄卷毛儿同时回头看。 黄卷毛儿见是她,脸色微变:“你……我已经和你道过歉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顾晚晚没理他,对江湖郎中说:“先别说药,你说你是悬命门的人?” “那当然!” “有什么凭证?”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我刚才路过衙门,听说正在抓冒充悬命门的人,抓到一个赏三十两。” 江湖郎中:“……你胡说,我是真的!” “是真是假,去衙门,一说就知道。” “神经病,谁要和你一起去?我忙着呢!”江湖郎中撒腿就跑。 顾晚晚手指一弹,一枚药丸弹在他后领子上。 黄卷毛儿急着跳脚:“别走啊,哎!” “你叫他干什么?他就是个骗子。” 黄卷毛儿红了眼:“那我老娘可怎么办……” “你老娘真病了?” “那还有假?” “走吧,我跟你去看。” “真的?你会看?” 黄卷毛儿不信:“我之前还碰瓷过你。” “你碰瓷我,是为了给你娘看病?” “是,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没有那么多钱。” “行了,幸亏人没有,否则被人骗了钱还不管用。” 黄卷毛儿家特别穷,说家徒四壁,一点不为过。 床上躺着一位老婆婆,头发花白,面色泛着紫灰,两腮深陷,嘴唇微张,只比死人多一口气。 顾晚晚一见,心头就咯噔一下。 她给老婆婆把把脉,脉象乱得很。 黄卷毛儿神色紧张:“姑娘,怎么样?” “她是你娘?” “……是。” “说实话。” 黄卷毛儿看一眼老婆婆,反正人昏迷着,也说听不见。 他叹口气说:“其实不是,她的儿子忠叔,和我爹是好兄弟。 我爹在我六岁的时候说去出门做生意,一走就没回来,是忠叔把我养大的。 前两年忠叔去世后,婆婆的脑子就不大清楚,总是要找他,婆婆的眼睛看不见,所以我……” “你就冒充她儿子?” “是。” 顾晚晚收回手:“老人家的确病得严重,而且很复杂,她是怎么病的?” 她一边问,目光一边掠过屋中,桌子上有几张纸,平平整整展着。 但上面的字,却让她眉心微跳。 那是草木堂包药的纸。 “我也说不清楚,”黄卷毛儿垂下头,自责道,“要是我早点发现,就好了。” “去草木堂看过病?” “是的,”黄卷毛儿苦笑,“忠叔是个能干的人,以前他在时,家境虽然不说多富贵,但也不愁吃穿。 娘病了之后,我找了不少大夫,其它的都没有起色。 只有草木堂,偶尔见好,但没过两天,又突然不好。 所以,这药也就一直吃下去。 他家的药不便宜,但没关系,娘能好,怎么着都行。 可……” 可家里的东西吃没了,人也成了这样。 顾晚晚看着床上的老婆婆,半晌没说话。 黄卷毛儿正想说什么,外面有脚步声:“哥哥!哥哥!我要到一个饼子。” 黄卷毛儿赶紧抹抹眼睛出去。 顾晚晚走到桌子前,一张张看那些包过药的纸。 她用力一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怒意滔天。 取了两张药纸收起,其它的原样放回。 拿一根银针,迅速在老婆婆一处穴位刺入,再取出,果然是浅浅的青紫色。 黄卷毛儿领着一个小女娃进来,瘦瘦小小,头发乱篷篷,小脸上也脏脏的,一双大眼睛骨碌碌,怯怯又好奇地看着顾晚晚。 顾晚晚对她笑笑,又对黄卷毛儿说:“你去取一碗温水来。” “好。” 顾晚晚用银针刺入老婆婆三根手指,她手指慢慢为成青紫色,但并无血珠滚落。 黄卷毛儿把温水端来,一见这种情况,不由得惊愕:“姑娘,你这是……” “你娘的血都流不出,”顾晚晚吩咐道,“拿药箱中红瓶里的药丸,化开两颗,喂你娘服下,快!” 黄卷毛儿心一横,反正都这样,不如拼一把。 他迅速按顾晚晚说得去做。 “可是,喂不下呀,”他急着满头大汗。 “撬开牙关,往里灌!” “哦,哦。” 药总算灌进去,不出片刻,老婆婆的指尖也滴出深紫色的血珠。 腥味儿瞬间弥漫开。 顾晚晚眸底深处怒意如浪如火。 可恶! 草木堂的人,该死! 第48章 竟然是他! 小女娃瞪大眼睛,看着老婆婆手指里流出来的紫色血珠,惊奇又恐惧。 “姐姐,婆婆这是怎么了?” 黄卷毛儿也吓得够呛:“姑娘,这血怎么是这个颜色的?” 顾晚晚略一思索:“病得久了,血脉不流通,我留下些药丸,每隔两个时辰,喂你娘吃一次。” 黄卷毛儿双手紧握:“多谢姑娘,可是我……” “我知道,你没有银子,无妨,救人要紧,银子的事慢慢说。” 黄卷毛儿登时红了眼眶,跪下就磕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我……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小女娃鼓着腮,憋出一句:“小米要当小马驹!” 顾晚晚忍住笑,摸摸她的头:“你叫小米?” “嗯,”小米点头,“我娘给我起的。” “那你娘呢?” 小米看看黄卷毛儿,黄卷毛儿叹口气:“死了,这孩子是个孤儿,现在跟着我,胡乱混口饭吃。” 顾晚晚手指微顿,给她抹抹脏乎乎的小脸。 “姐姐,我要来的饼子,给你吃!谢谢给你奶奶治病!”天籁小说网 那块饼子早凉透了,干干硬硬,野菜混着杂面做成。 顾晚晚心头泛酸:“小米乖,你吃吧。”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黄卷毛儿。 “我叫曹南,我父亲以前都是去南方做生意,就给我取了这个名。” “曹南,我来给你娘看病的事,不要告诉别人,”顾晚晚神色严肃,“你也不必再找其它的人看,过了今天,你就知道,我的药管不管用。” 她略一顿:“如果我的药不管用,你娘的情况……你也不必再找别人。” 曹南苦笑:“是,我明白,其实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不是一直不甘心,觉得对不住忠叔。”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顾晚晚收拾好东西,“我走了,明天这个时辰再来。” “我送姑娘。” “不必,你照顾你母亲,烧点热水,她有可能会叫渴。” 曹南眼睛一亮:“好。” 顾晚晚拍拍小米的头:“小米,你送送姐姐,好吗?” “好。” 小米乖巧地跟着顾晚晚,一直送到门口。 再回来时,把一个小钱袋交给曹南:“哥哥,姐姐给的,说让你做粥吃。” 曹南一愣,赶紧接过钱袋,里面是一些铜钱,和两块散碎银子。 他心头酸涩,赶紧追出去,早不见顾晚晚的身影。 顾晚晚回到宫中,立即召来焰羽卫统领。 “副统领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他还在金波楼那边,说是今天会回来。” “派两个机灵的,盯住草木堂。” “敢问公主,盯哪一方面?” “出入频繁的人,药材货源,以及……去他们那里看病的贫苦人。” 统领一怔:“公主,恕属下直言,公主有所不知,草木堂是京城有名的药堂,名贵药材很多,去看病的多是富贵之人,贫苦百姓,即便是去了,也抓不起药。” 顾晚晚把那两张从曹南家拿来的药纸放在桌上,手指敲了敲:“正是因为如此,才有蹊跷。” “这是本宫从一户穷苦人家那里拿来的,一个老婆婆,吃了不少草木堂的药。” 统领脸色微变,立即垂首:“是属下的错,未经查实就妄下定论,公主赐罪。” “不是你的错,因为大家都这么想,所以才不会有人怀疑,本宫也是无意中得知。” 顾晚晚犹豫一下,还是告诉了他:“本宫怀疑,他们在用这些普通百姓在做药鼎。” 统领不解:“公主,何为药鼎?” “就是用来试药的人,研制新的药方或者丹药,都不是一日之功,需要长时间各种尝试。 一般会用些动物,兔或者鸡之类,所以,需要的时间就更长。 但草木堂,是用活人来做,心肠歹毒,本宫绝不能容忍。” 统领心头微凛:“公主所言极是。” “富贵人家,他们不方便下手,贫苦人家应该买不起药,但本宫遇到的那位婆婆,已经吃了不少他们的药。” “你去查一查,有没有类似的情况,不得声张,切不可打草惊蛇。” “是,属下遵命。” 焰羽卫统领迅速领命去办。 顾晚晚捏着那两张纸正在琢磨,副统领回来了。 “回公主,属下奉命,查到了金波楼的东家。” “嗯,是什么人?京城人氏吗?” “回公主,并不是,此人乃江南人氏,是江南巨富,据说单是江南桑蚕丝绸,就有七成在他们家族手中。” 顾晚晚拿起茶盏,慢慢拨着茶面,江南巨富,有钱,难怪能开那么大的酒庄。 “此人十分精明,而且有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经常出入文人雅舍,结交那些文人义士。” 顾晚晚轻哼,这种伎俩,倒是孟玄文的风格,树立形象,装出一副温和谦逊又有才的样子。 “那人叫什么?”她问。 “回公主,”副统领回答道,“此人姓冷,名霜白,字无双,人称无双公子。” “噗……”顾晚晚半口茶喷出来,“你再说一次,他叫什么?” “此人姓冷,名霜白,字无双,人称无双公子。” 顾晚晚:“……” 她有一瞬间的懵。 金波楼的东家,竟然是那个无双公子? 不能够啊! 他不是孟玄文的人吗? 又怎么会和沈弈渊看起来那么近乎? 难道……和明药一样? 顾晚晚一下子站起来,想起冷无双让她进府给沈弈渊治病的事。 莫非,冷无双就是用相同的方法,把明药推荐到王府的? 这个心肠歹毒的伪君子! 她立即往外走。 蓝蝶刚把小手炉给她换好炭:“公主,公主!您去哪儿啊?” “出宫一趟!” 顾晚晚说完,人就没影了。 她快马加鞭,直奔北康王府。 远远的,看到冷无双那辆骚包的马车还停在门口。 她心跳如鼓,只恨不能肋生双翅。 王府门前的两个家丁正在闲聊,忽然听到马蹄疾声,忍不住抬头看。 还没看清,就见一道火红的影子不等马停稳,翻身下马直奔王府大门。 “哎,干什么的……” “本宫要见王爷!” 第49章 她太凶了! 顾晚晚以往都是让人通报,再由千军或者万马领进去。 但这一次,她片刻未停,直闯到书房。 沈弈渊听到外面有喧哗声,看一眼千军,千军正要往外走,顾晚晚已经闯进来。 她一眼看到正在沈弈渊面前站着的冷无双。 冷无双背对着门口,面向沈弈渊,不知道在干什么。 顾晚晚二话不说,上前就抓冷无双的后脖领子。 千军伸手要拦,被顾晚晚一鞭子甩开,把他吓了一跳。 一切变故只在刹那之间。 冷无双根本没有防备,猛地被人薅住脖领子就往一边拖。 “哎,哎,我说……” 话没说完,他就感觉天地似乎迅速调转,“哐”一声被摔到地上。 他一口气闷在喉咙里,差点没倒上来,脑瓜子嗡嗡响,眼前直冒金星,浑身的骨头都痛得要断。 沈弈渊脸上难得的浮现惊愕,看着顾晚晚,眉头紧锁。 书房中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顾晚晚看着地上的如同挺尸的冷无双,仍旧心有余悸,上前用鞭子指着他:“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冷无双眼皮颤了颤,眼前模糊的火红影子总算缓缓变得清晰。 她长得真是好看。 就是生气的样子凶了点,脸蛋发红,眼睛黑亮,手里的鞭子…… 鞭子?! 冷无双瞬间清醒:“这位姑娘,你是谁?为何要如此待我?我哪里得罪了你?” “本宫的名讳,岂是你这等无耻虚伪之徒能够随意知晓的?”顾晚晚怒不可遏。 冷无双:“??” 他?无耻、虚伪? 千军从震惊中回神:“公主殿下,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冷公子他……” “误什么会?千军,本宫知道你对你家王爷忠心,可忠心之时,是不是也该擦亮眼睛? 一味忠心,却整日瞎眼,什么狗东西都往王爷面前领,究竟是对王爷好,还是害王爷?” 千军:“……” 沈弈渊也懵了:“公主,你……” “你别叫我!”顾晚晚抿住嘴唇,眼睛忽然有点泛红。 沈弈渊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看到她这样,又猛地想起那次她伏在他膝盖上哭的样子。 “你明知道,有很多人想害你,为什么还那么不小心?”顾晚晚声音微颤,“我那么想,想你快点好起来。 我想了很多方法,查了许多方子,我…… 你不相信我,偏偏相信一些妖魔鬼怪!” 还趴在地上的某狗东西,某妖魔鬼怪:“……” 沈弈渊手指轻轻捏捏眉心:“公主,你先别生气,能不能先说说,究竟怎么了?” 顾晚晚吸吸鼻子,手背用力抹抹眼睛:“我问你,这家伙刚才在干什么?” 沈弈渊紧抿住嘴唇,没有回答,耳朵还泛起可疑的薄红。 千军咳嗽一声:“公主,王爷他……” “闭嘴,”沈弈渊开口喝止。 “明药呢?”顾晚晚想到那女人,就一肚子委屈,“我听说,她意图谋害王爷? 当初,是谁把她招进府里来的?” 她鞭子一甩,指向冷无双:“是不是这个狗东西?” 冷无双一听这鞭子声,汗毛都要炸了。 “公主?公主是吧?有话好好说,别打花我英俊无双的脸!” “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顾晚晚怒目而视,“敢害王爷,先问问本宫答不答应!” 沈弈渊看着她又娇小又霸气地挡在他面前,心里滋味复杂。 冷无双都快哭了:“公主!公主就能随便欺负人吗? 我又没有恶意,还不是为了你们夫妻好? 知道他被赐婚,特意给他找的春宫图,以备将来不时之需,不让看就不让看,至于这么凶吗? 犯得上用鞭子抽人吗?” 顾晚晚脑子一懵,又一甩鞭子:“你还撒谎!” “我没有撒谎!”冷无双也豁出去了,再顾及着脸面,脸真的要被抽花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顾晚晚一甩鞭子卷住,拿到手中。 低头一看,果然看到上面画的…… 她心头狠狠一跳,脸烫得像要炸开。 “……还有!” 冷无双:“……没别的,真没了!” “你再吓唬我,我……我要哭了!” 沈弈渊推轮椅走到顾晚晚身侧,硬着头皮拿过她手里的春宫图,扔给千军。 “你先说,究竟怎么回事?何故发这么大脾气?” 沈弈渊觉得,顾晚晚不会是为了什么图。 顾晚晚用力咬咬嘴唇,手仍旧紧握着鞭子,声音饱含恨意。 “王爷有所不知,前几天阿离遭到袭击,差点被害,就与金波楼有关。” 沈弈渊眸子一缩,转头看千军。 千军立即道:“王爷,属下不曾听说此事。” “这件事情知道得不多,被我瞒下来,”顾晚晚深吸口气,“阿离身边的小太监一个当场身亡,一个被收买,若非我及时赶到,凶多吉少。” 沈弈渊知道顾星离对顾晚晚意味着什么,也难怪她如此生气。 “这家伙平日里贯会装腔作势,爱和文人义士打交道,为的就是给孟玄文造声势,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冷无双一头雾水,从地上爬起来。 “公主,咱得讲理,咱们素昧蒙面,今日你上来就一顿摔,一顿打,这些在下都能忍。 可你要说,在下和谁遇到袭击有关,还为什么孟玄文造声势,那在下可就不服了。” 顾晚晚冷笑一声:“你当然不敢承认,谋害皇子,那可是杀头之罪!” 冷无双咬牙切齿:“我没干过,杀的什么头?” “狗头!” 冷无双:“……” “千军,去看看外面下雪了没有!我要冤死了,今天不给我个公道,我就……就吊死在你们王府!” 沈弈渊手抚着额头:“好了,都闭上嘴,听本王说。” 他先看向顾晚晚:“公主,无双他并非是孟玄文的人,他与阿离的事情也没有关系。” “本王可以为他担保。” “王爷,你不要被他骗了,他能从街上随便找个人来给你医治,这算是哪门子靠谱的人?” 冷无双忽然道:“不是,等一下。公主殿下,你是怎么知道,我随便从街上找个人来他医治?” 第50章 其中必有隐情 顾晚晚被噎了一下。 她当然不能说,之前的叶先生,和那个戴面纱的姑娘都是她。 她沉着脸:“你还有脸问?怎么,本宫有什么事,哪里得来的消息,还得告诉你?” 冷无双气得脸发白:“不告诉在下也行,但不能随意冤枉我吧?”m.23sk. 沈弈渊听来听去,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 看到顾晚晚像只炸毛的小猫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心底某种处微微颤一下。 “好了,”他看向冷无双,“你先回去。” “不是,我……” “千军,送客。” “是。” 冷无双:“……” 平白无故,一文钱没拿到不说,还被摔了个脆,差点背过气去。 他嘟嘟囔囔地走了,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顾晚晚那股子火气泄了不少,摸摸鼻子,莫名有点心虚。 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心虚的,该虚的是那个姓冷的! 她哼一声:“好了,没别的什么事,本宫也要走了,王爷自己小心些!” “公主,”沈弈渊淡淡开口,“留步。” 他摸着膝盖上的小奶猫,看着顾晚晚微红的脸:“冷无双,不是孟玄文的人。 阿离遭遇刺客的事,与他无关。” “你就这么相信他?”顾晚晚又有点来气,“他明明就……” “他救过我的命,不只一次,”沈弈渊垂眸,“当年受伤回京,若非路过江南时遇到他,我恐怕就不只废两条腿。” “这几年所用的药材,也都是他在帮忙寻找。” 顾晚晚一怔:“可是,金波楼,我……” 她曾看到孟玄文和明药在那里私下见面,而且应该不是头一回。 但她没好意思说,总不能说她早就觉得明药不对劲,一直派人暗中盯着。 “孟玄文和明药的事,我早就知道,”沈弈渊的话再次让她震惊,“是冷无双告诉我的。” “明药到我身边有目的,她究竟是谁的人,还没有明确。 所以,我一直留她在府中,也是觉得,放在眼皮底下,时刻监视,总比放到外面去,不知道动向的好。” 原来如此。 顾晚晚心虚感越来越浓。 “那现在她……” “走也就走了,”沈弈渊抬眸看她,黑漆漆的眼中不辨喜怒,“现在知道她与草木堂是一伙,也算收获。” “草木堂干的坏事可不只这一点,”顾晚晚想说,又觉得不妥。 一方面,北康王府已经够惹人注目,要是查起来,势必会惊动到那些与草木堂有来往的达官显贵,会给沈弈渊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另一方面,草木堂用贫苦百姓做药鼎的事,她是利用另一个身份得知的,沈弈渊问起来,她不太好回答。 “嗯?”沈弈渊尾音一扬,“他们还干了什么?” “我的意思是,”顾晚晚清清嗓子,“他们一个卖药的,好好的卖药看病就行了,结交那么多达官显贵干什么? 我是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 “不过,这事儿王府也没什么关系,那个明药走了,我也放心了。 王爷不必管这些破事,好好养伤才是正理。” 她岔开话题:“王爷感觉可好些了?” 沈弈渊似笑非笑:“好了不少,有公主的冰火珠,我这两日也遇到一位高人,针法了得,很是厉害。” “是吗?那可真不错。” “下次他来,我派人去请公主,过来一观。” “不,不必了,能为王爷治得好,本宫就高兴。” 顾晚晚暗暗叫苦,等回去以后,得好好地拿笔记录一下,她都在沈弈渊面前说过什么,有哪些身份。 要不然,说不定哪天就得穿帮。 生硬结束话题,顾晚晚又匆忙离开王府。 真是气势汹汹地来,灰溜溜地逃走。 她走着走着,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来,调马头又奔向城外金波楼。 冷无双也是回来不久,抹了点药油,正在休息。 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有位姑娘求见。 他心里纳闷,不过,又觉得既然是姑娘找,那见见也无妨,总不能让姑娘失望。 哪知,一挑帘进来的是顾晚晚。 他蹭一下子站起来,浑身又是一阵酸痛:“你……公主想干什么?还追到这里来! 怎么,还没有打够?” 顾晚晚鞭子轻轻击打掌心:“冷公子慌什么?本宫来找你,自然就是有找你的理由。” 冷无双哼笑:“公主殿下,您身份尊贵,我就是一个平民百姓,有什么话您只管说。” 顾晚晚开门见山:“问题很简单,本宫想知道,你开的是酒庄,好好卖你的酒也就是了,为何又要卖什么荔枝?” “这公主也要管?”冷无双翻个白眼,“不只是荔枝,过些日子,我还要运些冰葡萄什么的。” 顾晚晚手上力道加重,“啪”一声微响:“你卖什么本宫不管,可本宫的弟弟,阿离,就是来买荔枝,才差点被人劫走刺杀。 你说,与你无关?” 冷无双简直欲哭无泪:“小殿下的事,与我真的无关。 我好好的生意不做,去害殿下,与我有何好处? 公主,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这荔枝也不是我想运,是弈渊让我运的。” 顾晚晚一愣:“沈弈渊?为何?” 冷无双道:“我也不清楚,他没说。不过,这荔枝来了之后,的确卖得很好。 虽然路上也要坏一些,出些耗损,但我冷家有水运的通行证,能一路直通到京城,速度比其它人快得多,这点损耗也不算什么。” 是沈弈渊让运进京的? 这一点倒是出乎顾晚晚的预料。 她略一思索,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冷无双,你想做皇商吗?” 冷无双眼睛瞬间亮了。 皇商,他岂能不想?那是所有商人的梦想吧! 不过,能当选皇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商品本身过硬,后台也要硬。 “公主此话何意?”冷无双掸掸衣摆,“在下的确有些才华,皇商的事也有自信能胜任。 不过,皇商也并非人人都能当,除了财力,还要有后台。” “在下虽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还是知道老实本分,凭自己本事吃饭,不想找什么后台……” 话没说完,顾晚晚轻笑一声,打断了他。 第51章 本宫可以做你的后台 顾晚晚语气坚定道:“冷无双,本宫可以做你的后台。” 冷无双心头一阵激动,但他表面仍旧平静。 “公主此话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 本宫听说你们冷家在江南也算巨富之家,你拟个章程出来,先拿你最拿手擅长的。 写好了,给本宫看,要是可以,本宫就给你做这个后台。” “在下……” “当然了,如果你清高,想要靠自己的本事挣钱,那本宫也不拦着你。” 这可是送上门的肥羊,冷无双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哩啪啦响。 “公主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好,那在下今日就写,不知到时候如何交给公主?” “本宫自会命人来取,”顾晚晚看向窗外,“孟玄文和明药,多久在这里见一次?” 冷无双一惊,眼神充满审视。 “你不必惊讶,本宫该知道的都知道,王爷也告诉我了。” 冷无双呵呵一笑:“既是王爷说的,那在下也不隐瞒,差不多半月见一次。” “除了明药,孟玄文还见过别人吗?” 冷无双笑得意味深长:“自是见过的,比如,怀王殿下。” “那明药呢?” “她倒是没有,每次一个人来,匆匆见过孟玄文又迅速离开。” 问过想知道的,顾晚晚也不再多留,离开金波楼。 事情变得明朗清晰起来,有一些她前世也不知道的事,慢慢展现在她面前。 策马回城,路过一家粮店时,看到那个黄卷毛儿曹南,刚买了小米往回走。 顾晚晚浅浅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她没打算逛街,也就不再走繁华街道,可没走多远,前面又被人堵住。 其中,还有几个衙役,看身上的官服,应该是京兆府的。 想到石抱石那张石头一样的脸,顾晚晚就有点头疼。 正打算调头离开,就听其中一个衙役道:“这还用仵作看? 一看就是毒杀,指甲和嘴唇都黑成那样了!” “谁说不是,”另一个接过话,“我看八成就是个卖假药的。 一定是害了人,被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顾晚晚回头看,正好尸首被抬上门板,打算抬去衙门。 那张毫无生气的死人脸,在顾晚晚视线中一晃。 那是! 顾晚晚立即策马过来:“慢着!” 为首的衙役不满有人喝止,正欲回头说几句,一看是顾晚晚,急忙见礼。 顾晚晚翻身下马,目光锁定那张脸。 不错,这是之前在曹南家附近,冒充是悬命门的人,骗曹南买药的那个江湖郎中。 竟然死了? “人在哪里发现的?” “回公主殿下,就是在这里发现的,”衙役一指路边大树,“就在这里趴着。” 顾晚晚仔细观察,手捏开死者的嘴,果不其然,嘴里的牙齿和舌头都发黑紫。 再看手,也是如此。 好厉害的毒啊。 顾晚晚拿随身带的小匕首,割开他的手指,血珠滚落,也是黑紫。 中毒无疑,而不是死后才被灌毒。 顾晚晚眉头紧锁,她可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之前才说是悬命门的人,后脚就被毒杀。 “公主殿下?”衙役低声请示,“您有什么吩咐吗?”23sk. “没有,”顾晚晚把小匕首收起,“抬回衙门吗?” “不是,这样的没有身份的,暂时抬去城外的义庄。 仵作验过之后,再出具文书,放在那里。 半年内没有亲人来找,义庄的人就用一口薄棺安葬。” 顾晚晚略一点头:“好了,你们去吧。” 她看着那具尸首被抬走,暗自感慨:想必那个江湖郎中定然没有料到,只是想借个名头,最后把命借进去了。 由此可见,明药进了草木堂,也带去有悬命门弟子出现的消息。 他们的人急了,乱了方寸,听到消息就出手,不论真假。 顾晚晚低笑一声,乱就好。 他们乱了,她才有机会。 她策马回宫,刚进宫门,迎面就遇上两个人。 哟,可真是冤家路窄。 正是孟玄文和绿柠。 顾晚晚坐在马上,勒住缰绳,明艳地像一团烈火。 孟玄文的脸像被火烤得发黑,站在马下,定定看着她,目光幽怨又深遂。 若是以往,顾晚晚看到这样的目光,简直都要心疼死,恨不能把心捧给他。 但现在,只觉得恶心。 绿柠在他身侧,身上穿着不怎么合身的粉红色衣裳,低着头,娇娇怯怯。 顾晚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怎么?大婚了,就连主子都不认得了?” 绿柠咬咬嘴唇,小声道:“拜见公主。” 她行着礼,顾晚晚也没叫起,偏头看着孟玄文:“孟公子新婚燕尔的,这是进宫来向父皇谢恩?” 提到这个,孟玄文就呕地要死。 他与绿柠,虽然不算赐婚,但毕竟是皇帝过问了的,还有口谕,这样的话,也要来谢恩的。 “公主说笑了,我与她,她连妾都算不上,哪里称得上什么新婚? 不过就是因为皇恩浩荡,不敢辜负,所以进宫来面谢圣上。” 绿柠听到这话,脸色苍白如纸,她还拘着礼,小腿都在发颤。 顾晚晚眉梢一挑:“孟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 是你们在酒楼里私通在先,父皇得知,感念侯府忠勇之家,念着老侯爷当年为国立下的汗马功劳,这才不顾其它,成全你们。 否则,父皇的皇恩再浩荡,也不能荡到你和本宫的宫女身上。 其实,你只要早点与本宫明说,把绿柠要了去,本宫也不会说什么。 可你们情深难自抑,做出这种事,本宫也真是意外得很。” 孟玄文脑门上的青筋都直跳。 他转头看绿柠:“你先走。” 绿柠抿下嘴唇,正要起身,顾晚晚漫不经心道:“本宫还没叫起呢。” “公主,您明知道……为何要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让您如此?” 孟玄文上前一步,仰着脸看她,深如浩海的眸子当真是深情无比。 顾晚晚强自按下想抽花他这张脸的冲动:“孟玄文,本宫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过,本宫要提醒你,你既迎了绿柠进门,就要好好待她,可别辜负了本宫的好意。” 话音刚落,远处又匆忙走来一道身影。 顾晚晚似笑非笑,今天这戏,可热闹了。 第52章 送上门来的机会 顾晚晚坐在马上,看着急匆匆赶过来的人。 正是荣贵妃身边的宛秋。 她的脸还没有完全消肿,眼睛是红红的,跑得气喘吁吁。 顾晚晚慢悠悠地问:“宛秋,跑这么快,干什么呢?” 宛秋福福身:“见过公主殿下,奴婢是来……来见孟郎的。” 顾晚晚微挑眉,看向孟玄文。 绿柠咬牙低声:“你胡说什么?我相公与你有何相干?” 宛秋瞪她一眼,根本没有理会,上前对孟玄文道:“孟郎,听说你入宫了。 我特意向贵妃娘娘告了假,过来见见你,这么多日子不见,我……” 孟玄文额角的青筋都在突突跳:“闭嘴。” “听见没有?我相公让你闭嘴,”绿柠表情略带几分得意,“追上来说这些话,你以什么身份? 真是不要脸。” 宛秋毫不示弱:“你要脸,你要脸竟然光天化日在酒楼就干出那种腌臜事来! 要不是你不要脸,今日与孟郎一同进宫谢恩的人,就是我了,有你什么事?” “你……”绿柠抓住孟玄文的袖子,嘤嘤撒娇,“孟郎,你看看她,她竟然如此说我,说你我腌臜……” “我说的是你,你扯孟郎干什么?” 孟玄文气得胸口一阵阵发疼,喉咙里哽上一口血。 顾晚晚轻轻拍手:“孟公子桃花朵朵开,身边的宫女婢女不断,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孟玄文:“晚晚……” “叫本宫公主殿下,孟玄文,别让你的嘴,脏了本宫的名字!” 顾晚晚脸上笑意陡然一收,眸光锋利:“你和这些人纠缠不清,还有什么资格来叫本宫!” “绿柠,你可要争点气,早点给你的相公生下一儿半女,也好让侯府有后。” 绿柠还以为顾晚晚是在给她撑腰,立即道:“是,奴婢遵命。” 孟玄文脸色铁青,顾晚晚懒得再看他一眼,策马进宫。 看来,荣贵妃是想着将错就错,把宛秋塞到孟玄文身边去。 孟玄文被逼着纳了绿柠,其实只是顾晚晚想要出口气,羞辱孟玄文而已。 但在荣贵妃看来,怕是以为,顾晚晚安插的什么眼线,自然会不甘示弱。 顾晚晚心情大好,孟玄文,你不是要脸吗?就要让你的面皮一遍遍撕下来,踩在地上! 左一个宫女,右一个奴婢,看你如何应对! “公主,您回来了,小殿下来看过您好几次了。”蓝蝶端上个冰果盘来,“这是小殿下带来的葡萄,特意吩咐奴婢冰了给您吃。” 顾晚晚捻一颗吃了,心情越发舒畅。 “我去看看他,”顾晚晚拿上之前买回来的小零嘴,一边走,一边停住问,“蓝蝶,现在内务府是谁在掌管?” “回公主,是刘公公,”蓝蝶压低嗓音,“他是荣贵妃一手提拔的,颇有几分威风。” “荣贵妃提拔的?”顾晚晚似笑非笑,“那就非打下来不可了。” “公主,您……” “去打听打听,内务府有没有新到什么东西。” “是。” 顾晚晚到顾星离的宫中,见他换了一身打扮,没再穿平时的学子服,而是一套劲装。 “咦?今天的阿离好精神!” 顾星离向她奔过来:“阿姐,你回来了?我给你的葡萄吃了吗?” “吃了,又凉又甜,阿姐特别喜欢,”顾晚晚把带来的东西给他,“特意给你买的。” “谢谢阿姐!” 顾星离放下东西,扎了一个马步:“阿姐,你看我这动作怎么样?和衣服是不是特别配?” 顾晚晚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点头:“不错,不错,很有几分样子。” “是吗?”顾星离眼睛闪闪发光,“我想着先适应一下,等我明天去见沈哥哥的时候,不会让他觉得我特别笨。” 顾晚晚摸摸他的头:“阿离一点也不笨。” 她注意到顾星离衣裳袖口上的花纹,心口一酸。 这是母后做的衣裳。 母后身子不好那一年多,大概也是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特意赶制了许多衣裳。 前世时,阿离失踪,没有穿上几套,她一直都珍藏保管着。 现在看到阿离穿在身上,心头真是既喜又涩。 “阿离穿上这衣裳真是好看,像个小将军。” “真的吗?阿姐,那我一定要和沈哥哥好好学,将来不但要保护阿姐,还要上战场杀敌!” “好,我们阿离有志气!” “那阿姐,你明天和我一起去沈哥哥府中吗?” 顾晚晚犹豫一下,迅速盘算,明天不用给沈弈渊针灸,也就不用以“叶先生”的身份露面。 “行,可以。” “太好了,我得准备点拜师礼,阿姐,你说我准备什么好?” “准备点兵书吧,去藏书阁找一找,他定然喜欢。” 姐弟俩聊了许久,顾晚晚才离开回自己宫中。 走到半路,忽然听到有谁在嘤嘤地哭。 顾晚晚为方便,抄了近路,这条路走的人不多,谁会在这儿哭? 她寻声找过去,是个小宫女,正抱着个小篮子,哭得伤心。 “你为何在此啼哭?” 小宫女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她,赶紧跪下:“公主殿下恕罪,奴婢不知公主殿下在此,不是有意冲撞。” “无妨,起来说话,为何哭?” 小宫女抽抽答答,不敢回答。 “但说无妨。” “回公主,奴婢是敏贵人宫里的,贵人生了病,身子一直不见好。 天气又渐渐热了,奴婢听说内伤府新到了一批果子,就想着按贵人的位份也应有份儿,想去领一些来。 谁知道……” 她抹着眼睛,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顾晚晚往小篮子里一看,果子都是烂的,别说给宫里的贵人吃,就是宫女太监也不吃。 “是谁给你的?你就没有争论几句?” “奴婢说了,”小宫女小声说,“可是刘公公说了,果子到的不多。 要先紧着荣贵妃这样的主子,其余的才……” “内务府一直都是这样,我们主子也习惯了,奴婢就是替主子委屈得慌。” 顾晚晚暗自冷笑,正想怎么着把这个刘公公打下来,机会这不是就送上门来了吗? 第53章 坑你没商量 顾晚晚把那个小宫女带回自己宫中。 让蓝蝶拿几样新鲜的水果给她,带回去给敏贵人吃。 她对敏贵人有些印象,性子温和,不爱说话。 几年前有过一次身孕,但孩子没保住,敏贵人也丢了半条命,自那之后,再没有怀孕过。 是个可怜人。 “去吧,别跟你家主子说起今日事,免得她烦忧。” 小宫女连连道谢,转身退下。 蓝蝶看一眼那些烂果子,叹气道:“内务府也太过分了。 公主,奴婢刚打听了,这批果子到了不少。 刘公公头一批就送去给荣贵妃,大筐小筐,好几个太监抬着去的。” 顾晚晚记得,荣贵妃一向不爱用香,她的屋里时常就放着新鲜水果,用果香来代替香料。 别人想吃吃不到,她就是用来摆一摆。 “奴婢去把这些烂的扔了。” “不,”顾晚晚拦住她,“蓝蝶,你去趟内务府,去拿本宫之前订的衣裳来。 顺便告诉刘公公,这几日本宫不吃水果,不必送。” “记住,等周围没人的时候说,不要让其它人听见。” “……是。” 当夜。 宋公公小声上前对皇帝道:“皇上,时间不早了,您早点歇着吧。” “嗯,的确是有些累了。” “皇上,今天晚上去哪里歇着?老奴吩咐下去。” 皇帝摆摆手:“哪也不去了,就在书房这边吧,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对了,明天阿离要去北康王府?” “是啊,定的是明天,头一天。” 皇帝笑道:“阿离这孩子不错,弈渊愿意亲自来教他,朕就可以放心了。” “也是小殿下可爱,谁见了都喜欢。” “是吗?”皇帝微微摇头,“朕看不见得,未必是阿离自己的面子。” “您是说……” 皇帝正欲说话,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宋公公急忙转身出去,低声喝斥:“干什么呢?毛毛躁躁,也不怕惊了驾!” “公公,奴才有急事回禀皇上!” “什么事?让他进来说。” “回皇上,五公主那边出事了!” 皇帝登时变了脸色:“什么?怎么回事?快,带路!” 一到顾晚晚的住处,皇帝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人人都很紧张的样子。 他在路上问清了情况,太医与他先后脚到。 “晚晚,”皇帝上前看顾晚晚,见她脸色苍白,额头尽是冷汗,“怎么弄成这样?”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公主看看!” 太医赶紧上前,仔细把脉。 “父皇……”顾晚晚气若游丝,“惊扰到您了。” “说什么胡话,你不舒服,朕当然要来,快别说话,好好休息。” 皇帝轻声安慰,目光炯炯看着太医。 太医被盯得直冒冷汗:“回皇上,公主应该是吃错了东西,导致肠胃不适,加上天热又贪了凉,所以……” “朕不要听这些,既是找到病因,就赶紧想法子治!” “是,是。” 皇帝目光锋利,掠过一众宫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蓝蝶红着眼睛道:“是奴婢的疏忽,忘记把内务府给的果子扔了。 晚上光线昏暗,公主也没有看清,吃了两颗,这才……是奴婢的错!” 皇帝抓住她话中的关键:“内务府送来的?为何要扔?怎么回事?” “父皇,儿臣没事……” 皇帝拍拍顾晚晚的手,示意她别说话,盯着蓝蝶道:“你说!” “回皇上,内务府送来的是烂果子,说……数量不多,好的得先紧着别的主子。 奴婢怕公主不开心,就没敢和公主说,现在导致公主误食,是奴婢该死!” 皇帝的脸色阴沉似水:“别的主子?别的什么主子?朕的女儿不算主子吗?” 他看向宋公公:“今日内伤府可曾有送过什么?” “回皇上,没有,”宋公公如实说。 “呵,”皇帝短促笑一声,“内务府的差事真是当得越发好了! 什么东西如此金贵,这是连朕都没有资格用了!” “好,好得很!” 顾晚晚轻扯他的袖子:“父皇,您别生气了,儿臣没事……” 皇帝忍住怒意,轻声安慰:“一会儿好好吃了药,很快会好的,这件事朕会处理的。” 没多久,太医把药拿了来。 因为夏季一到,像这种肠胃的病是多发病,所以,太医院提早准备好成药备着。 药吃下去,顾晚晚非但没好,好像还更难受了。 皇帝顿时有些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也吓得不轻,赶紧仔细看,这次比上次看得更仔细。 细看之下,他的手指也哆嗦起来。 “回……回皇上,这……公主……” “到底怎么了?快说!” “公主好像是中毒了!” 皇帝心头一沉:“好好的,怎么会中毒?” 太医赶紧把银针拿出来,拿帕子垫着,捏住顾晚晚的一根手指:“公主,得罪了。” 针刺下,顾晚晚指尖冒出微黑的血珠。 皇帝眼底翻卷怒意如浪:“去查!今日公主都吃了什么,用了什么,给朕查清楚!” “皇上,公主的吃用和往日并没有不同,”蓝蝶说到这里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 “快说!”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些烂果子,还有……公主殿下今天新换的寝衣。” “什么寝衣?!” “回皇上,是之前到的那批月光锦的料子,公主一早相中。 公主一向畏热,觉得料子丝滑,夏天穿起来定十分凉爽,所以就早早让奴婢去问。 谁知……” 蓝蝶抽泣一声:“谁知,内务府的总管刘公公说,料子只有那么两匹,早就订光了。 公主不高兴,可内务府的态度很强硬,后来还是敏贵人把她那份让给公主,公主才让他们做成寝衣。 本该是入夏之前就做好,可不知怎么的硬是拖到今天,公主很高兴,就穿上了。” 顾晚晚难受得闷哼一声,手臂抬了一下。 太医一眼瞧见,她衣袖上似有一闪的珠光。 “公主且慢,”太医赶紧又拿帕子垫着按住她手腕,仔细观察。 皇帝拧眉盯着他,太医如芒在背,呼吸都放缓。23sk. “皇上,这衣裳上……怕是有毒!” 第54章 拉下马 堂堂嫡公主,寝衣上竟然有毒! 皇帝勃然大怒。 一方面让太医赶紧想办法,另一方面让人去把刘公公给提来。 蓝蝶给顾晚晚换下衣裳,拿到外殿。 皇帝压压火气,这才又回到床边。 顾晚晚的脸色依旧不好看,拉着皇帝的衣袖道:“父皇莫要生气。 您忘了,儿臣也是懂医术,这次是疏忽了,不会有性命之忧。” “还敢说什么性命之忧?医者不自医,正因为你会,所以才大意。 乖乖听话,好好躺着,让太医给你配药。” “父皇,”顾晚晚眼睛泛红,“谢谢您。” 皇帝微怔,摸摸她头顶:“傻孩子,谢什么?你且等着,你不喜欢的,父皇不会饶过他们。” 刘公公一脸懵地被提了来,看到皇帝阴沉的脸,心砰砰跳。 “奴才叩见皇上。” “你干的好事!”皇帝一脚把装着烂果子的盘子踢到他面前。 一股水果腐烂流汁后的味道迅速弥漫开,伴随着盘子的碎裂声,兜头兜脑地砸过来。 刘公公头垂得更低。 “朕问你,今天是不是到了新鲜果子?” “回皇上,是的。” “好,既然是,那为何给公主的是这些玩意儿?以至于让公主身子不适!” 刘公公震惊地抬头,又迅速低下去:“回皇上,奴才没有给公主送果子呀……” “没送?那这些是什么?朕那里也没有送,那你说,东西都去哪了!” 刘公公暗暗叫苦,他是想给皇上送来着,但是荣贵妃说,皇上晚上会去她宫中,到时候她亲手给皇上洗了吃。 他以为,这是荣贵妃与皇上之间的情趣,哪里能想到…… 他一吱唔,皇帝以为他是心虚默认,更加火冒三丈。 “还有,公主的衣裳上,为何会有毒?” 刘公公一听这话,惊得脸都白了:“这……奴才不知啊! 皇上,奴才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公主!” “不敢?朕看你的胆子大得很,”皇帝怒道,“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他手下的人,一律同罪,即日起,罢去他内务府总管之职,罚去做苦役!” 刘公公心都要跳出来,做苦役?他之前仗着是内务府总管,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别说各宫主子,就是太监宫女一人一脚也能踩死他。 皇帝看似没要他的命,但却把他逼上了死路,还不是一条痛快的死路。 “皇上,皇上!奴才知道错了,求皇上饶奴才一命吧!” 他扯开嗓子尖声哭喊,被宋公公挥手命人捂着嘴拖下去。 太医配好解毒的药,顾晚晚下去,身上的难受劲才缓解不少。 皇帝看她脸色也不那么难看,又哄着她睡着,这才起身离去。 他一走,顾晚晚就睁开眼。 殿内只有蓝蝶。3sk. “公主,可吓死奴婢了,”蓝蝶手捂着胸口,“您怎么样?还难受吗?” “没什么,好多了,”顾晚晚看着屋顶叹口气,“若非是为了拉下刘公公,拿下皇商,打击荣贵妃,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法子。” 蓝蝶心疼地不行:“公主,皇上那么疼您,您想要什么,直接说就好了,何必如此折腾自己?” 顾晚晚笑笑:“傻丫头,你不懂。父皇疼我,我就更不能肆无忌惮,得为父皇考虑。” “我只有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父皇才能替我出头,否则,只会让父皇难办。” 重活一世,顾晚晚醒悟了许多,也通透不少。 和疼爱自己的人,不是仗着疼爱一味索取,而是要回报他们更多。 父皇难道不知道她的小心机吗? 当然知道。 那句“你不喜欢的,父皇不会饶过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明。 顾晚晚闭上眼睛,得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去北康王府。 皇帝慢步走在回书房的路上,宋公公随身在侧。 “明日安排一个聪明的去统领内务府,一会儿去查查,那几匹锦缎,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老奴遵命。” “去荣贵妃那里一趟,告诉她那个奴才的事,你亲自去。” “是。” 荣贵妃等着盼着,也不见皇帝人来,本来就没好气,正准备歇下,看门的小宫女快速来回话。 “回娘娘,宋公公来了。” 她顿时喜上眉梢,莫不是皇帝在后面? 她赶紧收拾一下,对着镜子又涂了些口脂。 宋公公一进殿,看到随处可见的瓜果,眉眼就垂下去。 “宋公公,时候不早,还劳烦你跑这一趟,”荣贵妃眉眼带笑,“本宫还以为,皇上今天晚上不会过来了,正准备叫人去熄了灶上的火。” 她抬抬手,吩咐身边的宛秋:“既是皇上要来,那就把熬好的绿豆沙端下来,赶紧用冰冰上吧。” “是,奴婢这就去。” 宋公公不动声色道:“贵妃娘娘,皇上让老奴来回您一声。 内务府的刘公公不敬公主,还在衣裳上下毒,已经被打了板子,罢去内务府总管之职。” 荣贵妃脸上笑容僵住:“什么?不敬公主?下毒?这怎么可能?” “回贵妃娘娘,这是皇上亲自审的,内务府新到的果子,别说公主那,就连皇上那里都没有见着。 至于锦缎……老奴就不多说了。 时候不早,贵妃娘娘早点歇着吧。” 荣贵妃目瞪口呆,胸口闷着一口气。 这还歇什么歇! 宋公公一走,荣贵妃就砸了茶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去给本宫查清楚!” 她环视四周,本来沁人心脾的瓜果香,现在也格外别扭:“都撤下去!” 她在殿走来走去,怎么也无法安稳。 最近真是邪了门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一件顺心的! 这究竟是怎么了? 顾晚晚,又是顾晚晚! 荣贵妃气得一夜没睡,顾晚晚早早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中毒的事,当夜就传去北康王府。 沈弈渊正拿着那颗冰火珠在伤腿上轻轻滚动,顾晚晚所说不假,的确有效。 “喵~”小奶猫在他腿上,伸着小爪子想要拨弄珠子。 沈弈渊微抿唇:“干什么?你还想玩这个?不行。” “喵~” “你喵也没用。” 千军在门外轻敲门:“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第55章 做错事,必须要付出代价 千军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小竹筒。 沈弈渊扫一眼:“宫里来的?” “回王爷,是的。” 沈弈渊伸手接过,打开一瞧,眉眼间就浮现几分冷意。 “王爷,发生何事?” 沈弈渊没说话,把纸条放置烛火上,火光陡然一亮,千军看到“公主”“中毒”几个字样。 他心里陡然一惊。 沉默片刻,沈弈渊抚着小奶猫的头,淡淡道:“内务府原来那个姓刘的,可以不必留着了。” 千军双手微微一握,低声道:“可是王爷,那是皇宫。虽然我们安排人手并无恶意,可一旦动手,万一……” 沈弈渊抬眸看他,千军又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是,属下即刻去办。” 他转身刚要走,沈弈渊又缓缓道:“记住,做成自杀的样子,但又得让人看得出来,并非自杀。” 千军一炸头皮,那不是故意露出破绽吗?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沈弈渊难得解释说:“本王就是让有的人知道,做错事,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是。” 千军出去,屋子里又恢复安静,小奶猫发出呼噜噜的响声。 沈弈渊点着它的头,轻声说:“别得意,本王可不是为了你的原主子,就是还她个人情罢了。” 罢了,做好事做到底,虽然信中说已然无大碍,但……明天还是命人给她送几颗丹药去好了。 就当还她送猫的情分。 顾晚晚一觉睡到大天亮,神清气爽。 醒来时听到顾星离的声音。 蓝蝶进来瞧见她醒来,赶忙上前来伺候。 “阿离来了?” “是呢,小殿下来了快半个时辰了,见您睡着,不让奴婢打扰,现在正在院子里扎马步,可神气了!” 顾晚晚往外瞧了瞧,金灿灿的阳光,可爱的弟弟在院子里,可真好啊! “对了,公主,这是宋公公亲自送来的。” 顾晚晚一瞧,除了新鲜果子之外,还有几匹锦缎。 “宋公公还说,今天新的内务府总管上任,等着公主训话。” 顾晚晚手轻抚着锦缎:“每样拿一些,你找时间悄悄给敏贵人送去,别让人瞧见,以免给她惹是非。” “是,奴婢明白。” “公主,把刘公公拉下来,不少人都叫好呢,可见他有多不得人心!” 顾晚晚心道:他只是一只爪牙罢了。 梳洗好,顾晚晚到院子里找顾星离。 顾星离今日穿的还是劲装,就是加了件外袍,此时正在练马步,外袍也甩在一边。 新跟在他身边的小太监比他大两岁,体贴周到,替他拿着外袍,不错眼睛地看着他,生怕有什么闪失。 顾晚晚很满意。 “阿姐,你醒了!” “一大早就练功?阿离可真是勤奋。”顾晚晚给他擦擦汗,“但也别太心急,以免伤了根骨。” “是,我记住了。” 姐弟俩一起用了早膳,便一同出宫去北康王府。 还没出宫,就遇上几个小太监,低低地议论着什么。 “听说是自缢,舌头都伸出那么长!” “哼,算他识相,不然的话,就算不自缢,也是没活路了。” “可不是,丢了总管之位,多少人等着踩他呢。” “他自己作孽,怪得了谁?” “就是,别的不说,光宫女他就逼死多少个了?说是对食,其实就是把人往死里折腾!” 顾晚晚越听越奇怪,眼看几个太监要在前面拐弯,她让顾星离在原地等。 “站住!” 她快步过去,几个小太监看到是她,赶紧行礼问安。 “起来罢,本宫问你们,刚才是在说谁?” “奴才们……不敢说,怕污了公主的耳朵。” “如实说来。” “回公主的话,是……之前人内务府的总管,刘公公。” “他死了?” “正是,昨天晚上自缢而亡了。” 顾晚晚心头微跳:自缢?!这怎么可能? 刘公公那种人,哪怕是到谷底,但凡有一口气,也舍不得死,还想着有朝一日能翻身。 怎么会轻易的上吊? 不行,她得去内务府走一趟。 回头招呼顾星离,让他先坐上马车到宫门口等。 她独自去内务府。 新上任的总管眉眼都透着机灵,又被宋公公提点过,对顾晚晚恭敬客气。 顾晚晚问起刘公公的事,他也一五一十的说了,和小太监们说的,一般无二。 难道……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不会吧? 此时,总管拿着簿子问道:“公主,奴才查看了一下,之前的锦缎之所以总是量少,是因为刘公公选的这家供货商不行。 奴才想换一家,但奴才初任总管之职,没有经验,不知公主能否指点一二?” 顾晚晚漂亮的眸子微微一眯:“本宫倒是知道一家,乃是江南绸缎大户,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凭公主安排。” …… 沈弈渊手捏着个小药瓶,正打算叫人送入宫,忽然听到外面声音清脆。 “沈哥哥!” “沈哥哥!你在哪?” 沈弈渊腿上小奶猫听到动静,爬起来伸个懒腰,“喵”叫了一声。 他推着轮椅往外走,刚到门口,就看到顾星离从外面跑进来。天籁小说网 “沈哥哥!” “你怎么来这么早?”沈弈渊问。 “不早了,阿姐说,今日是第一天,还要行拜师礼,礼数不可废,要早些的。” 顾星离说得一本正经,圆圆的小脸满是严肃。 沈弈渊抬眼望,果然见顾晚晚也来了。 她今日穿一身淡绿色衣裙,衬着眉眼精致,嘴唇红润润。 不知是不是昨天中毒的缘故,肤色看起来好像比平时更白些。 行走时衣带当风,暗香浮动,像一株在夏风里轻轻摇曳的夏荷。 沈弈渊垂眸,眉头微微一拧。 不是说中毒了吗?怎的又跑了来? 真是一天都不肯消停! “王爷,你今日可好些吗?” “嗯,本王很好。” 顾晚晚听着他声音略微有些冷淡,有点不明所以。 这个男人又怎么了? 谁又惹他了? 唉,男人的心,比海底的针还难捉摸啊。 突然间有点尴尬。 顾晚晚没话找话,脑子一抽,问道:“对了,听闻王爷在找什么药草?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沈弈渊听她还敢问这个问题,极慢地笑了笑。 第56章 我只有一个条件 沈弈渊捏着小奶猫的脖子,看着顾晚晚。 顾晚晚莫名感觉后颈有点发毛,好像他捏的是自己的脖子。 “公主也听说本王找草药的事了?” “……是啊,”顾晚晚清清嗓子,掩饰尴尬,“听说王爷许以重金,不知道找那个药是干什么用?” “那棵是毒草,”沈弈渊淡淡道,“自然是用来炼制毒药的。” 顾星离眨着星星眼,好奇地问:“沈哥哥用毒药干什么?” 沈弈渊似笑非笑:“毒一些不听话的人,尤其是和本王对着干,骗本王的人。” 顾晚晚:“……” 顾星离小嘴巴紧紧闭上,眼珠骨碌碌转。 沈弈渊手指戳戳他的小脸蛋,直接泄露了气:“干什么?又不给你吃。” “王爷,要不举行拜师仪式吧,阿离能有您做老师,实在是他的福气。” 顾晚晚赶紧岔开话题,手轻轻推推顾星离:“阿离,赶紧推着王爷去前厅吧。” “千军,”沈弈渊吩咐一声,“准备好了吗?” “回王爷,一切都准备妥了。” 拜师礼并不复杂,重在仪式感。 有了这个拜师礼,就是正式的师徒。 顾晚晚看着顾星离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叩头,小身板笔直,神情严肃,心头又涩又暖。 她终于扭转了命运,不但护住了阿离,让他好好活着,还做了沈弈渊的徒弟! 仪式容易,接下来的可不容易。 顾星离被带到练武场,练基本功去了。 顾晚晚刚想跟着去,又被沈弈渊叫住:“公主留步。” “王爷有什么事吗?” “本王想问,公主可知,宫中太医,哪位医术最好?” 顾晚晚略一思索:“当属副院正。院正年纪大了,副院正是今年新提拔的,他们是亲父子,自当不会差。” “如此,那本王过几日要向皇上借一借此人。” 顾晚晚顿时神情一紧:“王爷可是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沈弈渊看她一眼,“过两日冷无双要办一个草药大赛,本王想借一位太医参加。” “草药大赛?”顾晚晚纳闷,“冷无双?他不是开酒楼的吗?” “是,但冷家家资巨富,不想死守一门生意,想再开一家药铺,借草药大赛,打打名声。” 顾晚晚眼睛微亮,这是个好机会。 到时候,她可以借悬命门的身份参加,说不定还能引出药王谷的人。 草木堂的人听到消息,也定不会安分。 “好,没问题,”顾晚晚一口答应,“王爷不必去向父皇说了,区区小事,我替你去太医院说一声。” “如此,有劳公主。” 顾晚晚笑得眉眼弯弯:“无妨无妨,小事一桩。” 沈弈渊垂眸,遮住眼底的一丝笑意。 他哪是想要什么太医,就是以此为借口,告诉顾晚晚,让她也参加而已。 他猜测着,以顾晚晚的性子,知道草木堂的猫腻,定会忍不住出手。 她手里无非就是焰羽卫。 焰羽卫固然忠心,身手也不错,但到底是宫中的人,论起江湖上的事情,他们尚欠缺一些。 沈弈渊担心,顾晚晚鲁莽冲撞的,没准会坏他的事。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让她跟上。 嗯,就是这样。 他才不是担心她。 顾星离还要留在这里,傍晚才能回宫。 上午练功,下午学功课。 顾晚晚独自出王府,转道去城外金波楼。 冷无双的眼睛今天一早才算恢复正常,不再看什么都是金灿灿的。 但身上还是有些疼,正靠在美人榻上吃葡萄,忽然外面有人来报。 “东家,昨天那位姑奶奶又来了。” 冷无双手指一抖:“哪呢?” “在这儿,”顾晚晚的声音在门口传来。 冷无双赶紧坐直,擦擦手,不自觉紧绷全身。 顾晚晚挑帘进来:“无双公子气色不错,看起来好多了。” 冷无双嘴角抽了抽:“那是,抹了药膏,上好的,值不少银子。” 顾晚晚转身坐下,手指轻叩桌面:“无双公子很快就发现,你这伤,伤得值得。” 冷无双咬咬牙,让人上了壶茶。 顾晚晚咂了一口:“好茶。” “那当然,上好的茶,放在茶楼,要一两银子一壶。” 顾晚晚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令牌来,在指尖轻轻转动:“无双公子瞧瞧,这东西,值多少钱?” 冷无双扫一眼,白玉镶金,雕工不错,单凭材质和做工,也不是便宜的货色。 猛地,他眼睛微睁。 那是…… “认出来了?”顾晚晚把令牌放在手边,“内务府的,皇商令牌。有了这个,你就是皇商。” 冷无双也顾不得身上疼:“公主此言当真?” “本宫绝无虚言,”顾晚晚眉梢微微一挑,“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 冷无双心头一阵激动,皇商,是从他祖父开始就想做的。 只是,他们家的根基远在江南,京城虽然有铺子,但到底是根基浅。 这也是他自告奋勇来到京城打基础的原因之一。 虽说他与沈弈渊交情匪浅,以他对沈弈渊的恩情,只要他开口,沈弈渊也会帮忙。 但,挟恩图报,也不是他的风格。 眼下,这位公主倒是爽快。 不过,冷无双也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不知公主有什么条件?” “听说,你要开药铺?” “是有这个打算。” “那好,本宫的条件,只有一个。” “公主请讲。” “挤死草木堂,找到药王谷。” 冷无双从顾晚晚眼中看到冰冷的杀机,他心头微震,表面上没显露。 “药王谷一向神秘,从不对外公布,在下会尽力,但无法保证多长时间。” “可以,只要公子用心找,不是故意推脱就好。” “这是自然。” 顾晚晚把令牌推到他面前:“如此,合作愉快。” 和冷无双商定好,顾晚晚离开金波楼。 她回小院易了个容,在草木堂后门处转了转。 正想离开时,从远处来了个小丫环。 手里还拿着几包药。 像是从草木堂抓的。 顾晚晚心头微动,迈步迎上去,假做不小心,和小丫环撞个正着。 小丫环手里的药包落地,有一包还微微敞开些,差点洒露。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都不看的?幸亏没洒,这要是洒了,你赔得起吗?”23sk. 小丫环气得大声喝斥,但顾晚晚的注意力,已经被药包里的药吸引走了。 第57章 药王庙 “挤死草木堂,找到药王谷。” 冷无双从顾晚晚眼中看到冰冷的杀机,他心头微震,表面上没显露。 “药王谷一向神秘,从不对外公布,在下会尽力,但无法保证多长时间。” “可以,只要公子用心找,不是故意推脱就好。” “这是自然。” 顾晚晚把令牌推到他面前:“如此,合作愉快。” 和冷无双商定好,顾晚晚离开金波楼。 她回小院易了个容,在草木堂后门处转了转。 正想离开时,从远处来了个小丫环。 手里还拿着几包药。 像是从草木堂抓的。 顾晚晚心头微动,迈步迎上去,假做不小心,和小丫环撞个正着。 小丫环手里的药包落地,有一包还微微敞开些,差点洒露。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都不看的?幸亏没洒,这要是洒了,你赔得起吗?” 小丫环气得大声喝斥,但顾晚晚的注意力,已经被药包里的药吸引走了。 保胎药。 她心头微动,帮着收拾起来,道了几句歉,小丫环见她态度还算凑合,又怕耽误时间,瞪她几眼匆忙走了。 顾晚晚偏头看着小丫环拐入那条小胡同。 保胎啊…… 这么说,怀王兄有后了?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顾晚晚心情愉悦,琢磨着怎么把这事儿透露给荣贵妃,再散到父皇耳中。 怀王大婚两年,一直无后,荣贵妃嘴上不说,但这半年来可没少给怀王妃送补药什么的。 要不是因为怀王妃背后有个做大将军的舅舅,恐怕,荣贵妃送的就不是什么补药,而是侧妃了。 顾晚晚哼着小曲,背着小药箱,去看曹南和小米。 路上买了个肉包,用油纸包着,小米见了肯定喜欢。 小米比阿星还要小一点儿,但早早就体会到生活的艰辛,懂事得让人心疼。 前世她一直没有找到阿离,无数次梦到阿离像个小乞丐,跟她说饿。 这一世,她救回阿离,遇到小米,就帮一帮这个可怜的孩子,当是回报一点老天给她重活的善意吧。 一进院子,就看到小米正抱着一捆柴往灶火的方向走。 “小米!” 小米扭头,小脸上满是惊喜:“姐姐!” 放下柴快步跑过来,想拉顾晚晚,又看到自己脏脏的小手,不好意思地缩回去。 顾晚晚牵住她:“走,给你洗洗手,我带了好吃的给你。” 这双小手上满是伤痕,还有往年冻伤的痕迹,顾晚晚洗得小心翼翼。 一扭头,看到小米眼含热泪。 “怎么?弄疼你了?”她吓了一跳。 “不是,”小米摇头,吸着鼻子说,“姐姐,你对我太好了。 自从我娘死后,婆婆又病了,没有人对我这么温柔了。” 曹南再好,也是个男人,没有女人心细体贴。 顾晚晚摸摸她的头:“别哭了,你娘亲知道,也会难过的,你高兴,她才会放心。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到底是小孩子,一看到肉包,就忘记刚才的难过,眼睛都放光。 她用力抿着嘴唇,咽着口水。 “吃吧!” 小米眼神热切,拿出一个,真香真软啊! 轻轻咬一小口,香气四溢,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仔细吃完一个,她就把油纸包扎起来。 “怎么不吃了?” “我还要留给婆婆和哥哥吃。” 顾晚晚喉咙有点发堵,牵着她进屋:“婆婆今天好点吗?” “还是没有清醒,不过,哥哥说好一些了,他出去办事,还没回来。” 顾晚晚给老婆婆把过脉,情况多少好转些,她病得太久,要起彻底好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再次行针,喂药。 差不多快要结束的时候,曹南回来了。 见到顾晚晚,他跪下就叩头。 “姑娘大恩,我无以为报,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 顾晚晚收好针:“起来说话。行医救人是医者的分内事,先治治看,其它的容后再说。” 她看得出来,曹南是个重情意的,以后草木堂的事,说不定真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曹南起身,往床这边一走,顾晚晚就闻到他身上有药味。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去赵大叔家了,”曹南微叹一口气,“赵大叔的儿子也病了些日子,一直不怎么见好。 赵大叔听说城外三十里的药王庙很灵验,想去看一看。 他知道我娘也病着,让人来给我送信,问我要不要一同去。” “药王庙?”顾晚晚眉头微拧,“什么药王庙?”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听赵大叔说,以前就是一座废弃的庙。 有一天天降惊雷,劈中了庙,就开始灵验了。” “不断有人去求药,好多人都被治好了。” 顾晚晚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越是传得邪乎,越是有蹊跷。 “那你是怎么说的?” “在下只说老娘年纪大了,不方便去,我还要在家伺候,别的没敢多说。” 曹南也很清楚,人家姑娘肯为他娘医治,已经是大恩大德,他虽同情赵大叔父子,但也不能胡乱做好人。 “嗯,”顾晚晚赞赏地点头,“我行医多年,还未去过什么药王庙。他说什么时候去?” “今日关城门之前出发,子时之前到,听他说,药王庙只有子时才会开。” “这样吧,我还有个兄长,也痴迷医药,我回去与他说,叫他与赵大叔同去。” “没问题,”曹南一口答应。 顾晚晚离开回宫,立即召来副统领。 “你乔装一下,去这个地方,找一个找叫曹南的,就说你是叶姑娘的兄长,与他一同去药王庙。” 副统领记下:“公主,属下正要回禀。 属下守着草木堂,真发现一个看病的老大娘,她住在城外的村庄。 他们村子里,有不少生病的人,附近很多人家都供着药王像。” “哦?”顾晚晚沉吟道,“那你务必小心,不要打草惊蛇,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是。” “留神些,”顾晚晚拿颗药丸给他,“这是解百毒的药,提前服下。 记住,如果他们给什么入口的东西,宁可事不做,也不要以身犯险。” 副统领一怔,垂首道:“是。” ???.23sk. 第58章 孟大公子 顾晚晚独自坐在书桌前,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好好理顺一下。 给了沈弈渊冰火珠,利用“叶先生”的身份给他治疗; 冷无双那个爱财的,给了他皇商,暂时也算合作伙伴之一; 把明药赶出王府,虽然没有抓到她,但知道她与草木堂的关系; 至于孟玄文,把绿柠送到他身边,把他恶心得够呛。 但……还远远不够。 看一下日子,明天就是六月初六。 顾晚晚笔峰圈住纸上的一个名字:孟风淮。 如果说孟玄文是京城有名的翩翩公子,文雅又谦逊,是许多女子梦中情郎,那孟风淮,就是她们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可偏偏他们俩,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孟风淮是孟侯爷亡妻所生,也继承了母亲的好相貌,风流俊朗。 只可惜,他也只剩下风流。 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流连烟花场所。 许多花魁头牌都是他的红颜知己,常常夜宿在那样的地方,数天不归,花银子如同流水。 为此担上一身恶名,提起侯府的大公子,人人都嗤之以鼻,但也毫不在乎。 活了两世的顾晚晚却知道,孟风淮绝非表面上的那样。 既然如此,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可惜? 天近傍晚,顾星离从北康王府回来,小脸红扑扑,眼睛异常闪亮。 他没回自己的住处,先来见顾晚晚。 “阿姐,你知道吗?练功好累,但是好有趣!” “王府的练武场好大,兵器那么多,我今天认识了好几样!” “他们都好厉害,阿姐,我也要成为那么厉害的人!” “还有,老师他写的字特别好看,学问也懂得多!” “几乎每一本书都会背,比夫子厉害多了……” 顾晚晚听着他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耐心听着,说到最后,顾星离叹一口气。 “怎么?叹什么气?” “阿姐,你说,老师的腿还能好吗?” 顾星离扬着小脸看着她:“我听那些侍卫们说,老师比他们几个合起来都要厉害。 剑法,骑射,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惜……” “他当然厉害,击退三国联合军数十万,让他们的联盟土崩瓦解,取主帅首级,一箭能射双雁!” 不知不觉中,顾晚晚也带上几分自豪气。 “哇……”顾星离眨着星星眼。 “他会好的,”顾晚晚拍拍他肩膀,“放心,他一定会好的。” “嗯!” 顾晚晚暗暗发誓,一定要治好沈弈渊。 次日一早,顾晚晚就出宫去小院,乔装成叶先生,去北康王府。 千军知道她今天要来,已经等在门口,见到她,赶紧迎上来。 沈弈渊正在喂小奶猫,小家伙会护食,吃得“喵呜喵呜”。 “叶先生,”沈弈渊抬头扫她一眼,“稍等片刻。” “……好。” 顾晚晚看着小奶猫,还怪羡慕的。 好容易吃完,沈弈渊又给擦了嘴,这才交给千军。 顾晚晚给他把脉。 幸好,体内的毒素没有残留。 轻舒一口气,顾晚晚忍不住说:“王爷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干净,但以后还是不要用这种危险的法子。” “为了引对方上当,曝露真面目而已,”沈弈渊垂眸说,“对方隐忍多时,唯独看到冰火珠才按捺不住,本王自要抓住这个机会。” “那也不该以身犯险,什么能比得上人重要?”顾晚晚下意识反驳。 沈弈渊目光幽深看着她:“叶先生觉得……本王比冰火珠重要?” 顾晚晚差点气笑:多废话,要不是觉得你比珠子重要,我能把珠子给你吗? “那当然,”顾晚晚正色道,“王爷是国家柱石,皇上器重的重臣,百姓爱戴的英雄,绝非一颗珠子可比。” 沈弈渊的神色未变,但顾晚晚觉得,他眼底似有什么情绪在退去,只剩下一片冰凉。 “原来如此。” “好了,施针吧!” 顾晚晚摸摸鼻子,又说错话了? 没有吧? 国家柱石、重臣、英雄,哪个都是好词儿啊。 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罢了罢了,还是闭嘴,老实干活吧! 沈弈渊全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看她也不说话。 顾晚晚也不敢再多说,迅速施针治疗,专注起来也就忘了其它。 直到起针,顾晚晚都没有和他交流一句。 收拾好药箱,顾晚晚想问问他感觉怎么样,比上一次是不是好一些。 但见他始终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算了,还是不打扰他了。 顾晚晚悄悄退出去,离开王府。 她一走,沈弈渊就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不见一丝温度。 平时她总是千方百计的多留一会儿,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话都没有一句,一做完事就走。 着急去干什么? “王爷,”千军轻步进来,“属下看到叶先生走了,您感觉怎么样?” “本王感觉怎么样,跟你说了,你懂吗?” 千军:“……” 王爷火气怎么这么大?扎针还扎出火来了? “都准备好了吗?”沈弈渊又问。 “回王爷,准备好了,随时可出发。” “那就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是。” 顾晚晚回到小院换装,策马飞奔出城。 她觉得自己快忙死了。 一路奔到城外青山寺,到山脚下看到停靠着的马车,轻轻吐一口气。 总算是没有错过。 青山寺并不处什么有名的寺庙,比起护国寺可以说不值一提。 但每年六月初六,孟风淮都会来这里上香。 顾晚晚到后殿,看到正在点长明灯的孟风淮,他和平时留连花丛中时的样子很不一样。 那时的他一身痞贵气,香囊挂满身,随手摘下一个就能送姑娘。 此时的他衣白素雪,似雪中白梅,清冷又孤傲。 他眉眼间与孟玄文还是有几分相似,毕竟他的亡母,与他的继母是姐妹。 顾晚晚没有上前惊扰,耐心等着。 孟风淮早就察觉有人看着他,还是个女子。 但他并没有在意,这种情况常见得很,他这副皮囊,有多吸引人,他的名声就有多吓人。 放下手中的东西,他慢步冲顾晚晚走来。 第59章 送你一场富贵 此时的孟风淮,脸上露出一贯的笑意。 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姑娘……” 只是,当看清面前的人是顾晚晚时,话嘎然而止。 “公主殿下?” “嗯,孟公子,好久不见。” 还真是好久不见。 在孟风淮的印象中,他见这位五公主的次数并不多,但次次都是与孟玄文在一起。 上次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他们一起去狩猎的时候吧? 但顾晚晚上一回见他,却是在上一世。 这位孟大公子率领多年暗中培养的势力,与孟玄文做最后一搏。 本该有胜算,却因为被部下出卖,提前泄露了攻防图,而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他自己不愿投降受辱,自刎而亡。 “公主殿下为何会在此?”孟风淮左右看看,似笑非笑,“二弟可没有随草民一同前来。” 草民。 顾晚晚听得出,他的语气,着重在这两个字上落了落。 顾晚晚轻笑,有野心就好。 “本宫是来找孟大公子的,能否借一步说话?” 孟风淮略一颔首:“恭敬不如从命。” “去观风亭吧!” 青山寺后山有一处观风亭,看景色的视野最佳,是个聊天的好去处。 孟风淮手执玉扇,靠着亭子,一副慵懒不羁的模样。 “公主殿下,草民的二弟刚刚纳了个妾,此事京城人尽皆知,新人嘛,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顾晚晚无所谓的笑笑:“孟公子,你不必说这些话恶心本宫。他这个妾是怎么来的,本宫比你清楚。” 孟风淮手肘放在曲起的膝盖上,手指轻点着下巴:“公主不是想让我找我那二弟弟谈谈?不是想约他出来?” “当然不是,”顾晚晚声音凉凉,“本宫来,是想送给孟大公子一场富贵。” 孟风淮短促笑出声:“富贵?什么富贵?难道草民现在算不得富贵吗?” “你也说了,你是草民,现在的富贵是侯爷的,是侯府的,不是你孟大公子的。” 孟风淮眸子微眯:“公主的意思是?” 顾晚晚看着远处的云海:“本宫的意思是,把世子之位,送予孟大公子。” 孟风淮脸上笑容微收,又极慢地勾起嘴角:“世子之位?公主殿下好大的手笔。” “你不信?” “恕草民直言,草民知道,皇上疼爱五公主,父女感情深厚。23sk. 但是,封爵世袭,岂能儿戏?” “谁说是儿戏?你是长子,也是嫡子,有什么比孟玄文差的?” 顾晚晚眸子透着黑曜石般的光亮:“你的母亲,本该是一品军侯的夫人,诰命之身。 她因难产而亡,而你的姨母,抱着刚出世的你,去见你的父亲。 一路艰辛跋涉,她请罪说照顾长姐不周,把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多么温柔大义。 等你父亲回京之时,她就成了侯府的夫人。 开祠堂,入族谱,还在祖宗面前发誓,会待你如己出,亲姨母就是亲娘。” 孟风淮慵懒的身体在顾晚晚的话语中慢慢紧绷。 “而你,也曾经把她当作亲生母亲吧? 毕竟,她那么宠你疼你,你要星星,她会把月亮也摘给你。” 顾晚晚语气讥讽:“你直到七岁都没有开蒙,侯府的嫡长子,十岁拉不开弓,一度成为笑柄。” “可你的二弟,从小被严格要求,四岁开蒙,名师指点。 你父亲亲自教的骑射,严寒酷暑,从未有过一日间断。” “孟大公子,你不就是因此才幡然醒悟,知道你的继母是捧杀的吗?” 孟风淮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戾。 顾晚晚看得清清楚楚,她甚至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公主之尊,孟风淮敢就在此处杀了她。 “公主殿下,是因为二弟,所以才对我们家的事情,了若指掌吗?” 孟风淮凶狠不过一闪即过,又恢复懒散。 “孟大公子,本宫与你谈这些,就是有意碰你的痛处,”顾晚晚嗓音难掩恨意,“你若足够聪明,就相信本宫,世子之位,就算是本宫给你的回报。” 孟风淮手指转着扇子:“公主不会不知道,我父亲,母亲都想把世子之位给我二弟。”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本宫是在问你,不是问他们。” 孟风淮抿唇,顾晚晚粲然一笑:“孟大公子若是没有这个胆子,或者觉得本宫是诓骗你,那就算了。” 她转身要走,孟风淮道:“公主,你该不会,是因为对二弟因……” “本宫与他,从未有过什么,本宫的未婚夫,乃是北康王沈弈渊。” 顾晚晚打断他,字字锋利:“孟大公子,类似的话,本宫不想再听到。” 孟风淮诧异地看着她,极慢地笑笑:“好,公主的话我记住了。 不知公主,想让我做什么? 如此大的手笔,总要让我付出点什么吧?” “本宫的人最近在追查一件事,如果查实,到时候本宫会亲自乔装前去。 你这个五品都尉,统领一营兵马,负责守护城池,本宫有难,你去救一救也是应当之责。 救下本宫,自会为你请封。” 平时别人说起孟风淮,五品都尉,就如同一个笑话。 他担着这个职,有如同没有。 除了偶尔点个卯,也没有去上任过。 可这一次,顾晚晚断定所谓的药王庙有鬼,她亲自去一趟是早晚的事。 她的焰羽卫还有其它的任务,拉上孟风淮,是最合适不过。 一来可以送个功劳给他; 二来如果药王庙真与草木堂有关,与药王谷有关,那就与孟玄文也脱不了干系。 让他们互相去攀咬,互相猜忌,斗去吧! 她这番话,实在出乎孟风淮的预料。 “公主想要我去救?” “孟大公子肯不肯?” 孟风淮重新打量面前的顾晚晚。 她还是原来的模样,明艳肆意。 但……明显又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以前顾晚晚的眼睛里只有孟玄文。 而此时,她的眼中,有天地,有云海,唯独没有柔情。 观风亭中的风吹到下面树林。 沈弈渊坐在轮椅上,清楚听到方才顾晚晚所说的“我的未婚夫,是北康王沈弈渊。” 他极淡地,笑了笑。 第60章 吃果子,看热闹 顾晚晚对沈弈渊到来的事,一无所知。 与孟风淮谈定好,她心情愉悦地下观风亭。 在寺庙里逛一圈儿,上炷香,又添了点香油钱,这才不慌不忙地离开。 骑着马,晃悠悠回城,在街边吃了点东西,给小米带了些,换衣裳去曹南家。 老婆婆还没醒,但这两日曹南都给她灌米汤,瞧着脸色好了一些。 针灸完,曹南略带歉意地说:“叶姑娘,昨天你兄长来,我带他去见赵大叔,我今天早上才知道,昨天晚上药王庙没开。” 顾晚晚一边收拾一边说:“嗯,我听兄长说了。” “真是不好意思。” 顾晚晚轻笑:“这与你无关,又不是你能左右的。” 曹南搔搔后脑勺,他挺想帮顾晚晚做点什么,就让帮了这么一个忙,还出了岔子。 好好的,怎么就没有开呢? “无妨,这次不行还有下次,这样吧,你帮我打听着点,什么时候他们还去,我就让兄长再一同去。” “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辞别曹南,顾晚晚边走边想,今天一早焰羽卫副统领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有点意外。 莫非是打草惊蛇了? 按说应该不会。 或许,是有什么其它的隐情。 所以,顾晚晚决定,下一次要亲自走一趟。 她刚回到宫中,正想吃点冰果子歇一歇,蓝蝶从外面跑进来。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蓝蝶压着嗓子,低声回答:“公主,奴婢刚刚给敏贵人送东西,回来的时候听说,怀王妃来了。” “怀王妃?”顾晚晚捻一颗葡萄吃了,“她来干什么?” “来见荣贵妃的,”蓝蝶一向沉稳,这一次也有点压不住的小兴奋,“而且,带着一个女子。” 顾晚晚差点被呛住:“女子?!什么女子?”m.23sk. 蓝蝶一边给她顺气,一边道:“听说是从教坊司里出来的,长得很是清纯可人,说是和怀王……” 蓝蝶红了脸,没好意思再说。 “私通?” 蓝蝶一跺脚:“哎呀,公主,您怎么能说这种话?” 顾晚晚忍不住笑,捏捏她肉肉的脸:“走,拎上小食盒,把这几盘果子带上,本宫去瞧热闹。” 荣贵妃此刻太阳穴都气得突突跳着疼。 看着眼前的女子,怎么也无法从震惊中回神。 这个女人,她有点印象,好像是个钦天监观星使的女儿。 因为她父亲观错了天象被发配,家中女眷充入教坊司。 别说现在是官奴之身,就算是没有获罪之前,这样的女人,也入不了荣贵妃的眼。 “母妃,”怀王妃眼睛通红,“您瞧瞧,就是这个贱婢,被王爷一直养着! 不但夺了王爷的宠爱,还怀了贱种,母妃,这可叫儿媳如何是好啊?” 荣贵妃想挤出丝笑,却怎么也挤不出,索性作罢。 “好了,别哭了,不过就是个玩意儿,哪来的什么宠爱,说这种话,也不怕降了身价。” “可是,母妃,她已经有了贱种!” 这才是怀王妃最介意的,她都没有怀孕,这两年喝了多少苦药,明里暗里受了荣贵妃多少敲打? 突然间冒出个贱人来,竟然敢抢她的好孕! 荣贵妃听到“贱种”两个字就忍不住皱眉。 好歹也是她儿子的骨血。 本该是高兴的事,可这生母……的确是卑贱。 若是生下来,不但不会让皇上高兴,还会连累怀王,成为他的污点。 荣贵妃心里不高兴,不自觉提高声量:“好了,本宫刚才说过了,她就是个玩意儿,怀了,打了便是。” 地上的女子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娘娘,娘娘开恩啊!妾身肚子里的,是王爷的亲骨肉,不能……” “放肆!”荣贵妃喝斥,“怀王身份何其尊贵?岂容给你这样的贱婢玷污?” 她正要叫人,门口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贵妃娘娘这里,有什么好玩的玩意儿?让我瞧瞧。” 荣贵妃一听这声音,头皮就一炸。 顾晚晚慢步进来,笑得眉眼弯弯:“这是怎么个意思?贵妃娘娘,刚才听您说有什么玩意儿?” 荣贵妃僵硬地挤出丝笑:“哪有什么玩意儿?你听说错了。晚晚,你怎么过来了?” “哦,内务府送了点果子给我,我吃着还行,想给娘娘送来尝尝,”顾晚晚转身坐下,“不过,闻着您这里果香浓郁,应该是不缺。” 她手指轻轻在桌子上一叩,蓝蝶把小食盒里的冰果拿出来摆上。 她自顾吃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继续啊,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荣贵妃:“……” 这还继什么续! 荣贵妃瞪怀王妃一眼,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就不能私下说,非得把人弄进宫来? 怀王妃满腹委屈,这个贱人都怀孕了,要不是她无意中得知消息,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孩子都要生了! 到时候,怀王府的长子不是她生的,她还有脸吗? 所以,她必须当机立断,把这个女人拖到荣贵妃面前,斩断所有可能。 顾晚晚指尖儿一指地上的女人:“你,干嘛的?” 女子虽不知顾晚晚身份,但她察言观色看出荣贵妃对顾晚晚的忌惮。 立即就像抓住救命稻草。 “妾是……” “住嘴!”荣贵妃立即喝止,“你这女子好不晓事!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说八道?” “这可是皇宫,说错一句,就要丢命!” 顾晚晚摆摆手:“荣贵妃一向宽和,连宛秋干出与人私通的事都能容忍,怎的今日如此大火气?莫把人吓着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继续说。” 女子一听这话,眼睛一亮:“妾身与怀王殿下并非私通,而是互有情意,我腹中……” 荣贵妃身边的嬷嬷大步上前,揪住女子的衣襟就甩两个耳光:“叫你胡说!” 顾晚晚动作一顿,笑容不改,目光却冷下来:“怎么个意思?本宫还在儿呢,这是打谁的脸呢?” 嬷嬷急忙请罪:“公主殿下恕罪,老奴是教训这个贱婢,胡说八道的恐污了公主尊耳。” 顾晚晚手指点着耳朵,语气淡淡带笑:“蓝蝶,给本宫掌她的嘴。” 第61章 她唱他就和 顾晚晚美美吃着葡萄,说出来的话却是冷酷无情。 “本宫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本宫自己乐意,轮得到你一个老奴在这里指手划脚?” “本宫要听她说,你偏要打她,谁给你胆子与本宫对着干?” 她偏头看荣贵妃:“是您吗?贵妃娘娘?” 荣贵妃呼吸一窒:“晚晚,今天这事儿的确是有点复杂,本宫自会处理好,你……” “唉,”顾晚晚叹一口气,“我还以为,没了母后,还有父皇的疼爱。 那天荣贵妃也说,会疼爱我,现在我就是想听听这个女人说话,贵妃娘娘就站在这老奴一边,不答应了。” “……” “哪能呢?晚晚,不是这个意思。” “那方才我说了,要掌这老奴的嘴,贵妃娘娘下令吧,我身边就一个蓝蝶,怕手疼。” 荣贵妃差点吐一口血。 真是邪门了! 以前顾晚晚很好糊弄,几句好话把她哄高兴,让她骄傲得不知东南西北就行了。 从未如此难缠过! 顾晚晚往嘴里扔了颗葡萄:“打吧,我等着。” 荣贵妃双手拧紧帕子:“来人,掌嘴。” 此时,皇帝的书房中。 沈弈渊把一份图纸交给皇帝。 “皇上,这是上次您让臣做的布防图。” “这么快?”皇帝很是满意,“好,好啊,朕就知道,这事还是交给你才稳妥。” “皇上过奖,臣愧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朕对你要是连这点把握都没有,能把阿离交给你吗?那小子怎么样?” “小殿下很聪慧,也能吃苦,很不错。”天籁小说网 “那便好,”皇帝开怀大笑。 顾星离是他唯一的嫡子,自然是寄予厚望。 正说着,小太监来禀报说,李御史求见。 一听到是他,皇帝就有点头疼。 要说这朝堂上,谁的头最硬,有两人并驾齐驱。 一个是京兆府府尹石抱石,另一个就是这位李御史。 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当真是两袖清风,除了那点俸禄,一文钱不多拿。 正因为如此,谁他都敢参。 严格起来连皇帝都不放过。 但皇帝也知道他是清正之人,也不好不见。 “让他进来吧。” 李御史进来便道:“皇上,老臣有本要参。” 皇帝无奈:“你就不能等到明日上朝时再参?” “回皇上,”李御史神色严肃,“此事事关重大,老臣等不到明天,再者,也是为了皇家颜面。” 皇帝差点气笑。 皇家颜面?你何时顾及过什么皇家颜面? “哦?是什么事,如此重要?” “回皇上,臣有本在此。” 皇帝翻开折子,本来无奈的神色渐渐紧绷,眼中渐渐蕴起怒意。 “这……此事当真?” “事关怀王殿下,老臣不敢妄言。” 皇帝眉心跳了跳,实在无法相信,怀王能做出这种事来。 正欲让宋公公宣怀王,宋公公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摆驾!朕要过去瞧瞧。” 他把折子扔到桌子上,对李御史道:“你先退下,此事朕自会查明。” “是。” 沈弈渊道:“皇上,那臣也告退了。” 皇帝略一思索:“你先别急着走,朕还有事与你商量。” 皇帝想着,沈弈渊早晚是他的女婿,听听沈弈渊的意见,也不为过。 得赶紧处理,否则这件事的臭味儿满朝都得知道。 匆忙赶到荣贵妃宫中,还没进门,就听到掌嘴的声音。 还有顾晚晚漫不经心地声音:“这葡萄不够甜啊。” 沈弈渊眉梢微微一挑。 顾晚晚也在? 皇帝没让人通报,一路走进来,一眼瞧见正跪着的女子,还有她挺着的肚子。 眼皮狠狠一跳。 竟然是真的! 荣贵妃的怒火已经到了极限。 什么事也没处理成,顾晚晚还赖在这里不走,逼得她动手打自己人。 这叫什么事儿? “这是在干什么?”皇帝声音沉冷。 屋内的人都顿时起身。 荣贵妃脸色一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顾晚晚抢先一步:“父皇,您来了,儿臣也是刚到,正听贵妃娘娘让这个女人讲事情呢。” 皇帝坐上主座,扫一眼脸色苍白的荣贵妃,再看看那一边低头如鹌鹑的怀王妃。 荣贵妃张张嘴,皇帝一摆手打断,手一点怀王妃。 “你来说。” 怀王妃额头渗出汗,她平时有几分骄纵,因为舅舅的关系,怀王又经常迁就宠着她。 她一贯的想做什么就做,哪里顾及过别的。 可现在,事态的发展远超过她的预想。 她有点后悔了。 “回……父皇,儿媳……就是……” “是什么?平时不是挺伶牙利齿的吗?怎么现在吞吞吐吐?” 皇帝威压散开,怀王妃立时有些招架不住。 “父皇,儿媳……知错了!儿媳误听他人谗言,以为这个女子与怀王有染,所以特请母妃来处置。” 荣贵妃微松一口气,好在,还不是太蠢。 只要没人承认,单凭这个女人的一面之词,算不了什么。 顾晚晚眼中闪过冷光,荣贵妃还真是一贯的狠辣。 不过,荣贵妃一定不知道,她早知道了这个女子的住处,根本不用费力气,就能在那里找到怀王的东西。 想不承认? 门儿都没有! 她正想开口,沈弈渊的声音缓缓响起:“怀王妃是听了何人的谗言?” 顾晚晚猛然回头,这才发现,沈弈渊也来了。 她脸上瞬间闪过欣喜,眼睛弯起。 沈弈渊假装没有看见,不动声色道:“怀王妃,欺君之罪,你可担得起?” “我……” 荣贵妃忍无可忍:“没想到北康王也来了,只是,此事当与你无关吧?” “确实无关,”沈弈渊点头,“怀王的事,本王没有兴趣。 可是,方才听公主的意思,有人让她不高兴,那就与本王有关了。” 顾晚晚眼睛微睁:沈弈渊……他在为她出头吗? “北康王,你……” 皇帝一摆手:“好了,不要再说了,是朕让弈渊来的。” “朕再问你一次,”皇帝盯着怀王妃,“如实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是何人,又是谁带入宫中来的?” 怀王妃脸色泛白,马上就要扛不住。 第62章 交锋 荣贵妃暗叫不妙。 正想开口,地上跪着的女人叩着道:“皇上,民女与怀王两情相悦。 如今,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民女并非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只想守着王爷和孩子,本分过一辈子,哪怕是当个侍妾丫环也无怨。” 顾晚晚扫一眼这个女人,这话说得真漂亮,但假得不能再假。???.23sk. 皇帝目光沉沉,掠过她的肚子。 怀王妃白着脸道:“父皇,您别听这个女人乱讲,王爷与儿媳恩爱,又怎么会和这个贱人纠缠? 她分明就是想要栽赃王爷!” 顾晚晚一拍桌子:“怀王兄一向与嫂嫂夫妻情深,谁不知道? 你是怎么闯到宫里来的?还到贵妃娘娘面前栽赃怀王兄,说!” 女子连忙道:“民女并非私闯,是怀王妃带民女入宫的。” “胡说八道,嫂嫂都认定你是栽赃,自然就不会理你,怎么会把你带到贵妃娘娘面前来添堵?” 沈弈渊垂着眼眸,眼底笑意一闪,顾晚晚就像一只小狐狸,一下子就抓到关键。 荣贵妃咬着后槽牙,瞪怀王妃一眼。 怀王妃哑口无言,根本不敢看她。 皇帝一摆手:“好了,不必再吵,来人,把怀王叫来。” 怀王此时正在街上,他午睡醒来就觉得不对劲。 以往都是最多睡三刻钟,这次一个多时辰才醒,本来还头疼得很。 紧接着就听说他的心腹小厮失足掉进花园湖中淹死了。 再问,王妃也不在府中。 他立即动身去外宅,果然人去楼空。 他当真是心急如焚。 成婚两年多,没有子嗣,他也暗中问过大夫,大夫听说要让怀王妃好好调养。 得调养到什么时候?等别的皇子都有了孩子? 他本就因为比太子出生晚那么一点,而错失储君之位,又怎么能让他的孩子错失皇长孙之位? 他一早想好,等这个孩子出生,就悄悄抱回府,假装是王妃生的也好,不管怎么也罢,反正孩子是必须要的。 现在人不见了,多半还与王妃有关,以王妃的性子,八成是要保不住。 正在街上乱找,打听,一名家丁骑马冲到近前。 “王爷,小人有事回禀!” 怀王正烦得要死,哪顾得上他:“滚开,没见本王正忙着吗?” “王爷,”家丁硬着头皮上前低声,“宫中来人,皇上有口谕,请您即刻入宫。” 怀王一怔:“现在?” “正是。” 怀王心里预感不妙,又不能不去,看看街道,只能狠心道:“带人继续找,无论是王妃,还是王妃身边的人!” “是。” 怀王上马刚走到街口,又听到有人叫他。 他转头看,是孟府的马车。 按捺住火气勒住缰绳,看着孟玄文从车上下来。 一看之下,不由得有点心惊。 以往的孟玄文风度翩翩,而此时的孟玄文两腮微陷,皮肤苍白,眼睛下片片紫青。 “孟公子,”怀王目光在四周迅速一掠,压低嗓音,“有什么事要此地说?” 孟玄文也不想,但最近他去过几次怀王府,都没能见到怀王。 这次是碰巧遇到,当然不能放过。 “王爷,我有一事相求,”他开门见山,“烦劳王爷和贵妃娘娘说一声,宛秋的事还是作罢得好。” 怀王猜到他是因为这事,短促笑一声:“孟公子,这是何意?母妃好心送个美人给你,何必推辞? 再说,你已经有了一个绿柠,还介意多一个宛秋?” 孟玄文垂眸,遮住眼底阴狠:“王爷,我与绿柠,究竟是怎么回事,别人不清楚,王爷还不清楚吗? 此事已经够让我丢脸,若是再来一个宛秋,只怕父亲也不会饶我,若我丢了世子之位,怕对王爷也不利。” 怀王听他语气中隐隐有威胁的意思,不由得更加焦躁,手握紧马鞭。 要不是因为还想要一品军侯府的支持,这鞭子早抽过去了。 “本王还有急事,父皇诏本王入宫,其它的事回头再说。”怀王一挥马鞭,策马离开。 孟玄文抬眼看他离开的背影。 这还没怎么着,就想来这一套? 看来,要尽快把世子之位弄到手,让怀王知道,除了军侯之子这个身份,他还有巨大的潜力。 离了他,怀王就玩不转。 孟玄文转身上马车:“去九惜阁。” …… 怀王一进荣贵妃的宫中,先看到跪在地上的女人,脑子里就轰然一响。 再看顾晚晚也在,眼睛还隐着笑,一看就不怀好意。 他的火气就有些压不住:“顾晚晚,你干了什么!” 顾晚晚一脸惊慌,往皇帝身边靠了靠:“怀王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凶我?” 怀王见她说出的话柔弱,可眼神充满挑衅,如同火气被泼了一碗油。 “顾晚晚,你……” 沈弈渊淡淡开口:“怀王殿下,此事与公主无关,您还是先向皇上见礼吧。” 皇帝面沉似水,一言未发,从怀王进来,就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怀王压住火气,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也没叫起,半晌才说:“怀王,你不必冲晚晚发脾气,此事与她无关。 朕就问你一句,这个女子说,腹中的是你的孩子,是也不是?” 荣贵妃心头一沉,看向怀王,微微摇头。 怀王也慌,以为皇帝怎么也得盘问他一番,哪想到,上来就直击要害。 他迅速做了权衡,当即跪在女子身侧,叩头道:“父皇明鉴,儿臣只是想早些有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 但他说的是子嗣,而没有提这个女人。 皇帝怒喝:“混帐!” “父皇,儿臣的确做了错事,但儿臣只是想要个孩子,”他跪得笔直,神情悲伤无奈,“儿臣与王妃夫妻情深,奈何…… 儿臣不想纳侧妃伤她的心,又想要孩子,只能出此下策。” “父皇,儿臣本想等孩子生下来,再向您认错,如今…… 儿臣愿意接受一切责罚! 只求您怪罪儿臣一人。” 荣贵妃顺势跪在皇帝腿边:“皇上,要责罚就责罚臣妾吧! 是臣妾没有教好他,也没能及时了解他的心思。” 怀王妃也白着脸跪下,一言未发。 顾晚晚双手用力交握。 好厉害的怀王。 第63章 他又生气了 依怀王所说,虽然做错了事,但也是被逼无奈。 其情可悯。 一方面又疼妻子,一方面又想要孩子,有什么错? 他多无奈,多无辜啊。 顾晚晚胸口闷着气,正想说话,沈弈渊对怀王妃道:“王妃好福气。” “本王听说,女子生产乃是一大关,半只脚都踏入鬼门关,就连孟侯爷的发妻,也是因为难产而亡。” “怀王妃你多有福气,怀王殿下疼你,连孩子都不用生,直接做嫡母,怀孕之苦,生产之险,统统不必承受。” 怀王妃脸色愈发苍白,沈弈渊的话,无异于羞辱,让她感觉体无完肤。 顾晚晚紧紧咬着嘴唇,把笑闷在肚子里。 沈弈渊难得说这么多话,真是字字带毒。 怀王勉强挤出个笑,看向沈弈渊:“那希望北康王将来也这样疼本王的五妹妹。” 顾晚晚眉心一跳,沈弈渊缓缓道:“这就不劳怀王费心了,反正这种借肚皮生孩子,又塞给发妻的事,本王是干不出来。” “怀王,你给朕闭嘴,这是你一个王兄应该说的话吗?”皇帝神色不悦,“你先顾你自己!” 怀王不甘地垂下头:“父皇,儿臣但凭父皇处置,绝无怨言。” 皇帝略一沉吟,说到底,这个孩子也是怀王的骨肉,哪怕生母身份再卑微,也是一条命。 “怀王妃,”皇帝语气一顿,“既是你把人带进宫来,那就还由你把人带出去。 好好照料,等她把孩子生下再说,你意如何?” 怀王妃紧绷的身子一软,她又岂能听不出皇帝语气中的警告。 这一趟,什么目的也没有达到,反而砸了自己的脚。 “……儿媳,遵父皇旨意。” “好了,既然如此,就先这样,”皇帝起身,走到怀王身边,“至于你,过阵子太后要回宫。 你去护国寺,抄几天经书静静心,再取一些太后用的佛香回来。 多动动脑子,凡事多想想后果。” 怀王心口一跳,去护国寺抄经思过? 荣贵妃大吃一惊:“皇上……”m.23sk. 皇帝没再理会,对顾晚晚和沈弈渊道:“你们俩跟朕来。” 顾晚晚对荣贵妃福福身:“贵妃娘娘,告辞。” 不再看荣贵妃难看的脸色,推上沈弈渊,跟上皇帝。 沈弈渊脸色一如既往:“不敢劳烦公主,我自己来。” “没事没事,我来,”顾晚晚小声又欢喜,“算是对王爷刚才为我出头的报答。” “公主别搞错了,我没有替谁出头,实话实说而已。”沈弈渊面无表情,冷气硬邦邦。 “那我也高兴,”顾晚晚眉眼弯弯,看一眼皇帝的背影,小声说,“王爷,你说,怀王妃是怎么知道那个女人的住处的?” “我如何得知?公主想知道就去问她。” 顾晚晚无视他的冷淡,喜滋滋道:“其实我还在琢磨,要怎么把这事儿捅给荣贵妃。 看她生气跳脚,再捅给父皇,没想到,怀王妃倒先跳出来,倒省了我的事。” “王爷,你说,我是不是有神人相助?” 沈弈渊哼道:“什么神人,与其相信鬼神,不如相信自己。” “王爷说得极是。”顾晚晚赞叹,“还是王爷厉害,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厉害就好了。” 沈弈渊垂下眼眸:真是浮夸,这种话张嘴就来。 顾晚晚又叹一口气:“只可惜,父皇只是让怀王去护国寺思过几天,惩罚太轻了点。” 沈弈渊抿一下嘴唇:“过几日军侯府有喜事,这个时候让怀王出京,处罚可不轻。” 顾晚晚经他这么一提醒,猛地想起来,对呀,过几日就是孟玄文父亲的生辰,还是四十五整寿。 前世的时候,她还费尽心思,给孟玄文弄了一匹汗血宝马。 那可是从边境弄来来大宛名驹,价值千金。 她自己都没有舍得骑,就被孟玄文几句话给哄走了。 这一世,她一心只想着怎么让这几个人倒霉,早把什么生辰忘了。 怀王此时被罚去护国寺,就不能去孟家出席露面,断了他们联系的机会。 照这么说,这可不只是惩罚,而是暗含警告。 她琢磨着,孟家这个寿宴,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她一走神,沈弈渊脸色又冷下来。 果然,一听到与孟府有关的事,她就会心神不宁。 “不用公主推,我自己走。” 沈弈渊偏头看跟在后面的千军:“你干什么呢?腿锈住了?” “快点!” 千军莫名其妙地被挨骂,快走两步推上轮椅。 顾晚晚摸摸鼻子:又生气了?怎么得罪他了? 一肚子疑惑中,跟着皇帝走到书房。 “晚晚,弈渊,朕打算把你们订婚的事公开,就在下月七月初七,乞巧节,如何?” 顾晚晚惊讶,没想到要说的是这事。 可她还没有完全取得沈弈渊的信任,这不,又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现在提这个,这不是往钉子上碰吗? “父皇,这事儿——”她抢先一步说,“容儿臣和王爷商量一下吧? 您别这样强行下令,总得让我们思虑一下。” “这有什么好思虑的?朕瞧着你们,甚是欢喜,也希望你们早点订下来。” 顾晚晚不敢看沈弈渊的脸,万一这人再来一句“不行,我不同意,”那她这阵子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父皇,”顾晚晚走过去,轻扯皇帝的袖子,小声说,“您忘了,您答应儿臣,自己商量着定的。” 皇帝无奈,看着她乞求的模样,到底没忍心强硬。 “好吧。” 顾晚晚微松口气:“谢父皇!” 从书房里出来,顾晚晚对沈弈渊道:“王爷,订婚的事暂时搁置,你别往心里去。” 沈弈渊面沉似水,眼底似凝结了冰霜:“本王怎么会往心里去? 本王该和公主好好学一学,先看看自己的腔子里有没有心。” 顾晚晚:“??” 她一头雾水,不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王爷,”她迈步追。 沈弈渊的声音像冰珠子一样:“公主留步,本王乏了,不想见任何人。” 顾晚晚看着他走远,垂头丧气地往自己宫里走。 蓝蝶实在心疼:“公主,您别难过,要不,奴婢给您煮凉茶,凉快凉快?” 蓝蝶不怎么会说话,但会做好吃的哄她开心。 顾晚晚叹气:“还是你最疼我。” 主仆二人回到宫里,刚歇口气,焰羽卫副统领便来了。 “公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第64章 三个名额 顾晚晚一见是副统领,顿时来了精神。 “怎么?是不是药王庙那边有消息了?” “回公主,是的,属下刚刚接到消息,今天晚上,药王庙会开。” 顾晚晚略一思索:“那有没有说,为什么昨天晚上没有开?” “据说是因为有一味药没有凑齐,”副统领双手递上一张字条,“公主请过目。” 顾晚晚仔细一看,眉心就微微跳了跳。 上面提到的这味药,乃是去腐生肌,用来接骨的良药。 别说药铺中很少见,就是之前和师兄弟们一同走江湖的时候,见得也不多。 药王庙的人,竟然舍得把这种药拿出来,给普通百姓用? 顾晚晚绝不相信。 “你去准备,今天晚上走一趟。” “是。” 顾晚晚摩挲着下巴,细细琢磨:今天晚上以什么身份去呢?得好好想想。 天近黄昏,顾晚晚就出宫奔小院。 写一封飞鸽传书给孟风淮,然后装扮成村姑,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 她骑着马,按照副统领给她的地图,路上骑得不快,偶尔可见行色匆匆的路人。 他们三两结伴,都是贫苦人的装束。 顾晚晚暗想,人还真是不少。 草木堂,可真是造了大孽。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有一处小树林,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 顾晚晚进树林,把马藏好,兵器暗器藏在身上,在脸上罩了块帕子。 收拾好,从树林里出来,时辰还早,她打算去副统领说的那个村子里去看看。 一进村子,顾晚晚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各种掺杂在一起,让她忍不住呼吸一窒。 村里人休息得早,路过好几户,才找到一户有昏暗灯光的。 假借讨口水喝,她目光迅速在屋子里一掠,的确有个病人,病容和曹南的老娘相似。 同样是做了药鼎。 顾晚晚心情沉重。 对方是个老婆婆:“姑娘,看你这样,也是来药王庙求药的吧?” “是,是啊,”顾晚晚回神,“婆婆,你会去吗?” “去,我老头子就指着药王庙的药撑着,我得去呀!” 顾晚晚张张嘴,知道现在解释什么也是没用,只能暂时忍耐,到时候推翻了药王庙再说。 辞别老婆婆,顾晚晚刚到门口,就遇上副统领安排的焰羽卫。 他们装扮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但身上都有顾晚晚给的香丸,别人闻不出,她闻得出。 拿出令牌,他们立即要行礼。 顾晚晚摆手:“今天晚上看本宫号令行事,不得随意擅动。” “是!” 夜色沉沉,天边的星子都很少,也不知道孟风淮安排得怎么样。 时辰差不多快到,顾晚晚和几个人分开,独自去药王庙。 药王庙门前有一个小广场,已经聚集不少人,粗粗一数,得有四五十之多。 庙也不是多么高大威风,反而有些矮小,青砖灰瓦,与想象中完全不同。 顾晚晚暗自冷笑,这些人想骗人都舍不得花点钱,这种破地方,也就骗骗这些村民。 不过,想想也对,也只有这些普通村民,才是药鼎的最好人选。 她混在人群中第二排。 左边两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相熟,正小声说话。 “你当家的情况怎么样了?” “唉,还是那样,走方的郎中说,八成是要瘸了。 我听说,今天晚上有治骨病的药,所以特意来的。” “那你可有福了,要是能求得到,你当家的定能好起来。 对了,我听说隔壁村刘樵夫也是打柴的时候摔伤了。 喏,他儿子也来了。” “前些天下雨,山里路滑,好几个人都摔断腿……” 顾晚晚听着这话,心头微动。 怎么那么巧,药王庙有治骨病的药,就有好几人摔断腿? 她隐隐猜到一种可能,心脏都在突突跳。 这帮畜牲! 子时到。 药王庙果然开门了,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 他们穿着黑色披风,为首的人脸上戴着面具,另外两个手下脸上画着油彩。 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面具男人低声说:“时辰到,药王有令,所有求药之人,听从号令!” 好几十号人鸦雀无声,夜间的凉风拂过,吹得人心头发凉。 “需要治疗骨病的,站在左边,需要治疗其它病的,站在右边!” 几十号人迅速分开,顾晚晚想了想,也站在左边,与想治疗骨病的站在一起。 “药王爷说了,今天晚上星象有异,其它病症的人,拿了药做登记,速速离去!” 他手下那两个脸上画油彩的,开始给那些人发药,做登记。 顾晚晚清清嗓子,怯生生地问:“那……我们呢?” 面具男看向她,一双眼睛阴鸷森冷:“剩下的,需要从你们几个人中挑选。 星象有异,当谨慎行事,被选中的人,要进药王庙,在药王像前诚心叩拜。” 顾晚晚立即意识到,这些人一定有企图。 她来就是为了查明真相,不选中就没法继续。 刚才在聊天的那个妇人立即道:“尊使,选我吧,我丈夫的腿…… 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要是站不起来,我们全家就完了,求求您了……”m.23sk. 只能选三个,这一行共有十六人。 一见妇人开口求,其它的人也都纷纷恳求。 面具男大声道:“好了,都排好队,不许说话!” 顾晚晚把脸上的帕子悄悄扯下,迅速想着对策,要是选不上,就得另想法子。 面具男在他们之间晃来晃去,也不知道以什么为依据。 “你,”面具男一指其中一个年轻男人。 顾晚晚记得,那是刚才两个妇人聊天中,提到的那个刘樵夫的儿子。 “你,”又挑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壮实的男人。 还剩下最后一个。 那个妇人往前挪了一小步,把顾晚晚往后挤了挤。 顾晚晚看她一眼:要是真让你去了,才是看着你去送死。 “尊使,”顾晚晚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泪冒出来,“选我吧,求你了!我的夫君坐轮椅好几年了。 我们太苦了,一直也没有个孩子,我要是再生不了,我婆婆就赶我走,我没处可去。 可我也不敢实说,其实是我夫君双腿不好,我们一直也没……” 她说着,脸也红了。 跳跃的火把里,她脸红扑扑的,眼睛晶莹黑亮。 看得面具男心尖一晃。 第65章 娘子 面具男被顾晚晚哭得心神一晃。 “好,那就你吧。” 妇人一听顿时着急:“尊使,那我呢?我怎么办?” “改天再来!” “尊使,不行啊,我们家……” 她还没完说,面具男甩开她:“好了,其它的人可以走了。” 妇人猛地一推顾晚晚:“都是你!贱人,下流东西!” 顾晚晚冷不防被推得一踉跄,那个妇人还想往上扑,面具男冷声道:“你再敢胡闹,让你永远不能从药王这里得到一颗药!” 妇人一呆,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我的丈夫……我该怎么办……” 面具男对两个手下一使眼色,他们立即上前把其它人都轰走。m.23sk. “你们三个,跟我来。” 顾晚晚看着矮小的庙门,心缓缓提起,手指摸了摸腰间的软剑。 刚要踏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道:“娘子。” 顾晚晚听到这声音,差点以为自己幻听。 她霍然回头,就见一个男人坐着轮椅慢慢而来。 他穿着蓝色布袍,挽着白色袖面,露出白色手腕和修长好看的手。 他的肤色有些病态的白,像是长年卧病,眼睛细长,没有什么神采,嘴唇也微薄,色泽浅淡。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却是熟悉的嗓音。 顾晚晚心头突突地跳,掌心一下子渗出薄汗来。 “娘子,”男人到近前,“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自己跑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他轻声细语,顾晚晚听着这声音,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 如果遇到这样温柔的沈弈渊,大概也不会被孟玄文骗,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吧? 莫名其妙的,就有些委屈。 “过来。”他说。 顾晚晚站在原地没动,她实在恍惚,一时竟然拿不准。 沈弈渊的轮椅她也认得,和面前这个完全不同。 沈弈渊那个是特殊打造,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都是一流,甚至还有一些小机关。 而这个男人坐的,就是普通的,略粗糙,肯定坐着也不太舒服。 沈弈渊断然不会坐这种。 可是,为什么叫她娘子? 男人到近前,伸手握住她的:“还在生我的气?” 在握住的一刹那,顾晚晚明显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她掌心划了划。 顾晚晚瞳孔微缩,那是一个“晚”字。 是沈弈渊! 顾晚晚惊愕地看着他。 怎么…… 沈弈渊看向面具男:“不好意思,我这双腿废了好些年,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可我娘子非要来,为此我们还吵了一架。对不住,我这就带她回去了。” 顾晚晚抿抿唇:“我不回去,我要拿到药,你的腿一定能好起来。” “娘子,不许任性。” 顾晚晚的耳朵发烫,他这一声声的“娘子”……还怪好听的。 面具男有点不耐烦:“你们这是干什么?别人想选选不上,你们选上了又要回去? 当这是什么地方?” 沈弈渊问道:“那你说,这是什么地方?” 面具男一愣,这么久了,在这药王庙门前,还没有人敢反问他。 有一瞬间,他觉得面前这个男人非同常人,气势有些压人。 但转念又觉得自己这想法挺可笑。 一个残废,和他说话都要仰着头,仰视他,能有什么气势? “这是药王庙,一切都是药王爷说了算,”面具男冷冷回答,“选中了,就乖乖听话。” 他一边说,目光在顾晚晚脸上掠过。 恶从胆边生。 反正他是看中这个小娘子,她这个残废丈夫在一边瞧着……也许会更好。 “我们听话,听话,”顾晚晚连忙说。 “这样吧,对你格外宽待,让你相公也来。” 顾晚晚俯身蹲在沈弈渊腿边,用力握握他的手:“夫君,我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你就让我去吧! 我保证不会有事,一拿到药就出来。你在外面等我,行吗?” 沈弈渊回视着她,目光深遂,看不出喜怒:“一起。” 顾晚晚简直要气死,这里面的情况还不知道,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快点,就等你们了,”面具男催促。 另外两人已经进去了。 面具男的两个手下过来就要推沈弈渊的轮椅。 沈弈渊垂眸:“我自己来。” 顾晚晚无奈,只能遵从这位大爷的意愿,恨恨推上:“我来吧。” 一进药王庙,就闻到一股香味,顾晚晚摒住呼吸,扫一眼药王像前摆着的香案。 那两个男人早已经跪在那里,样子还很虔诚。 “啪嗒。” 药王庙的门关上了。 本来就狭窄的空间,顿时变得逼仄。 顾晚晚问:“为什么关门?” “刚才不是说了?今天晚上星象有异,要格外谨慎。 药王爷的药每一颗都珍贵无比,岂能随意给人?你们能拿得到,是你们的福气。” “那要怎么才能拿到?”顾晚晚小声问。 面具男没回答,走到香案前,忽然抬腿踢那两个跪着的男人。 他们俩“扑通”倒在地上,眼睛紧闭,已经昏死过去。 香案上的香,果然有问题。 面具男的两名手下,把两个人拖到一边,手里举起粗木棒子,对准他们的腿。 顾晚晚惊呼:“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他们怎么了?是不是死了!” “他们没死,”面具男嗤笑,“他们不是要治骨病的药吗? 如果不断腿,怎么知道药管不管用?” 顾晚晚惊怒交加:“他们是为家人来求的,又不是为自己,与他们自己断不断腿有何干?” “这你就不管了,你还想操心别人?”面具男摆摆手,“拖到下面去弄。” 手下答应一声,拖着人走到药王像后面,不知道按了哪里,竟然出现一道暗门。 面具男搓搓手:“这可是你自己要来的,是你求我的,对吧?” “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小娘子,不如这样,我不断你的腿,你只要陪我几天,我就给你相公治腿,怎么样?” 他放肆大笑:“你不是说,你婆婆怪你怀不孩子吗? 你放心,你陪我几天,这趟回去,保管你能怀上孩子……”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嘎然而止。 第66章 对不起 鲜血滴滴嗒嗒。 看不见面具男人的脸,只看到那双眼睛里满是震惊。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插在喉咙里的那把短剑,剑柄握在他刚刚看不起那个残废手里。 方才还轻声叫着“娘子”的男人,此刻面无表情,目光冷漠沉静,像高高在上的神祗,看他如蝼蚁。 “本王不擅长演戏,也不想浪费唇舌,刚才已经是极限。” 沈弈渊收回剑,血花四溅。 面具男人“扑通”一声倒地,身子微微抽搐,大团大团的血涌出来。 沈弈渊轮椅往后退退,眉头皱起,掩饰不住的厌恶:“真脏。” 顾晚晚喉咙滚了滚:就……这就死了? 不是,她还什么都没问呢。 “顾晚晚,”沈弈渊抬头看她,音色中凉意更甚,“堂堂公主,你的嚣张跋扈到哪里去了? 你不要自己的脸面,连带着把本王的脸面也丢了?” 顾晚晚摸摸鼻子:“不是的,我只是想把事情查清楚,那自然就要和他们虚以委蛇一下。” “呵。”沈弈渊短促笑一声。 顾晚晚垂下眸子,有点点委屈。 如果是前世的她,当然觉得脸面重要,她公主的体面尊严至上。 但惨死过一回的她,知道比尊严脸面更重要的,是在意的人平安,是让害过她的人更惨。 沈弈渊抬眸看着她,见她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到嘴边的讥讽又咽回去:“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没有,”顾晚晚吸吸鼻子,“我……” 刚说到这时,药王像后面又有动静,刚才下去的两个人又上来。 “什么味儿?” 刚一冒头,看到地上大片的血和面具男的尸首,大惊道:“你们……” 顾晚晚脸色微变,抽腰中软剑就刺过去。 她出手凌厉,剑带着疾风,哪还有半点刚才软弱无害的样子? 前面的男人躲闪不及,被当胸一剑,当即倒地身亡。 后面那个一踉跄,身子一歪滚到暗室门口,直接掉下去。 与此同时,门也关上。 紧接着,又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 “糟了!”顾晚晚剑回鞘,想赶紧推着沈弈渊走。 但,晚了一步。 药王庙的门窗都被关死,“啪”几声,上面的木板也掉下来,彻底遮住外面微弱的月光。 屋里的灯火也灭了,只剩下药王像前香炉里的香点,明明暗暗,像腥红的兽眼。 “咝……”微弱的声响在黑暗中也被放大数倍,清晰入耳。 烟雾渐渐冒出。 顾晚晚立即拿出小药瓶,倒出几粒摸索着沈弈渊。 “沈弈渊,你出个声!” “我在。” 顾晚晚寻声摸到他跟前,手指摸到他的额头,差点戳到他的眼。 沈弈渊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药,快吃,”顾晚晚挣开他,摸着他的脸到嘴边。 她的手指特别凉,他的唇微微热。 一触之下,两人都微颤了一下。 沈弈渊问道:“什么药……” 一开口,她的指尖入了他的口,像被他吻含住。 两人又是一愣。 沈弈渊正要别开头,耳朵都忍不住发烫。 烟雾还在冒,顾晚晚也顾不得许多,手一捏他下颌,把药塞进去。 沈弈渊还在尴尬,冷不防被她塞进去,忍不住咳嗽两声:“你给我吃的什么药?” “解百毒的药,这烟雾一定有毒!”顾晚晚把帕子拿出来,捂到他口鼻,“你先坚持一下,我去找找,看不能看把冒烟孔堵上。” 刚要走,沈弈渊拉住她:“别去,那种孔定是又小又密,堵不住,不如想办法出去。” “也好,”顾晚晚摸索着去门边。 好在这地方不大,中间也没什么遮挡物,走几步便就快能摸到。 就在她手指快触到的时候,沈弈渊突然叫她:“顾晚晚!” 顾晚晚一愣,还没回神,腰被他猛地抱住,跌坐在他腿上。 沈弈渊闷声一声,顾晚晚吓一大跳,身子僵着想要起来。 “别动,”沈弈渊声音暗哑。 他的脸贴着她的腰背,呼吸像陡然变得滚烫。 她的腰好细,他一条手臂就能圈得住,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很特别。 她的发丝从脑后垂下来,铺了一背,凉凉香香,贴着他的脸,滑而软。 顾晚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感觉他的呼吸很烫,扑在后腰后背上,让她全身也忍不住泛起热意。 双手有点冒汗,脸也有些发烫,幸亏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感觉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 她清一下嗓子,小声的问:“怎……怎么了?” “门有上东西,你有没有碰到?”沈弈渊问。 顾晚晚一惊,眯着眼睛细看,这才发现,门上有点点寒芒,隐约是淡蓝色的光。 是毒针! 她刚才只注视着毒雾,没听到门上弹出毒针的声音。 “你怎么样?好……好点了吗?”顾晚晚轻声问。 刚才沈弈渊猛地抱住她那一下,定然受到不小的冲击,正好就撞在他膝盖上。 “没事,”沈弈渊轻轻松开她,声音又恢复如常。 顾晚晚赶紧站起来,俯身看他:“弄到哪了?我看看。” 她小手一阵摸,沈弈渊抓住她:“我说了没事,不用看。” “用我的剑,看能不能把门劈开。” “哦,好。” 沈弈渊是一把名剑,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顾晚晚举剑一砍,“叮”一声。 没砍动! 沈弈渊眉头也一蹙,听这声音根本不是木板。 不仅没有砍动,仿佛还触发了新的机关。 “咔”一声微响。 顾晚晚侧耳听:“什么声?” “顾晚晚,”沈弈渊坚定道,“到我身边来。” 顾晚晚刚到他面前,还没站稳,就感觉地面像是一晃。 这是怎么了? 沈弈渊低声说:“这房子建得不对,应该是间特制的。” 顾晚晚以前跟着师父闯江湖的时候,也曾见过布置机关的高手,但还没有亲身体验过。 像是为了印记沈弈渊的话,房子的四面墙在缓缓移动,不断向中间靠拢。 顾晚晚紧握宝剑,心砰砰跳。 如果门板是假的,剑砍不动的话,那这墙应该也一样。 顾晚晚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沈弈渊。” “嗯?” “对不起,”她说。 第67章 鬼见愁 四面墙都在慢慢靠近。 推着地上的东西,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顾晚晚和沈弈渊就要被挤成肉饼。 顾晚晚暗恨自己,真是蠢得可以,已经惨死过一回,老天给了重来的机会,还是把握不住。 还拖累了沈弈渊。 现在这种情况,必须要找到机关,否则,就算是外面的人想救,也是没办法。 “沈弈渊,”顾晚晚在他面前蹲下,手轻轻放在他膝盖,“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她声音轻轻颤抖,带着哭腔,在其它刺耳的声音中,就像只可怜无助又弱小的小奶猫。 沈弈渊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轻抚上她的脸。 冰凉的脸,滚烫的泪。 “哭什么?”他沉声,“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不是都敢于跳水拒婚吗?” 顾晚晚一哽:“我……” “行了,”沈弈渊想要拉起她,她刚好要站起来。 他低头,她抬头。 嘴唇几乎要碰上,呼吸相闻。 他甚至能够看到她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黑暗中晶晶发亮。 本该推开她的,脾气又臭,又嚣张,还经常气他。 可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 “别怕,”他说。 顾晚晚扁扁嘴巴,眼泪流得更凶。 沈弈渊无奈叹口气。 墙越来越近,药王像已经被挤得“咯咯吱”响,听得人骨头发酸。 “顾晚晚,别哭,听我的,”沈弈渊把一把奇特的匕首交给她。 “去,门扇左侧三寸,用刀尖撬住!” “快去!” 顾晚晚握着刀柄,这刀虽然奇特,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此时来不及多想,墙体无情地靠近,旁边的椅子已经散架,逼仄的空间里还有毒雾。 每一样都要要了他们的命! 顾晚晚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慌,按沈弈渊说得去做。 门扇左侧……三寸! 她摸索半晌,好像并没有…… “咯吱吱!” “啪!” “砰!” 药王像被挤烂,举着的右手掉下来,差点砸中顾晚晚的背。 沈弈渊手一挥,掷出手边的一条椅子腿砸开。 他双手紧握,腿在微微颤抖。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自己,不能站起来。 顾晚晚闭着眼睛,努力平心静气,不被其它的干扰。 “摸到了!” 她顺势一插,匕首尖插入,翘起的刀尖锋利,似乎碰到了什么。 “咯吱……” 缓缓移动的墙似乎停了。 顾晚晚重重吐一口气。 “终于……” 说没说完,又有一声微响。 顾晚晚霍然睁大眼睛。 沈弈渊的声音在黑暗中坚定沉稳:“右侧,一寸!” 顾晚晚抬手拔出匕首,摸到右侧。 这次比上回顺利许多。 再次狠狠一插! “这回……好了吗?” 顾晚晚微喘着气。 “用剑劈门吧!” 顾晚晚拿起剑,这次,铁板已经抽回,木头门板应声碎裂。 门外的月光投射进来,雪亮,似刀光。 顾晚晚抬眼看,外面有几十号人,个个手中提着刀,正看着她。 她躲在沈弈渊身前,手握紧剑柄,缓缓走出去。 为首的人是个胖子,身材高大,提着一把鬼头刀。 对顾晚晚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根本不屑一顾。 “小娘子,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个地方,你可不该来呀。” “不该来也来了,”顾晚晚毫不胆怯,“再说,该不该,也不是你说了算。” “哟,小娘子挺辣呀,”胖子哈哈笑,“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别怪哥哥教教你规矩。” “什么规矩?”顾晚晚嗤笑,“一个开药铺的而已,也敢说什么规矩? 草木堂是做生意做得昏了头,还是吃错药了?” 胖子一听她提到草木堂,顿时脸色一变:“你究竟是什么人?” “要你们命的人!”顾晚晚话音落,挥剑就要冲。 就在此时,忽然地面在微微颤动。 顾晚晚心头一喜,是孟风淮来了? 对,刚才一紧张,差点把他给忘了。 这家伙虽然来得晚了点,但到底是来了。 胖子他们也听见,提刀就要回头看。 还没转过去,一道疾风呼啸而来。 “哧!” 森冷的箭尖从胖子的喉咙里穿出来,大团血花喷出,白羽箭箭杆微微颤动。 胖子连哼都没哼,直接倒地。 顾晚晚呼吸微窒。 这不是孟风淮! 她霍然抬头,一共八匹快马,马上的人黑衣黑甲,背上背着箭壶,手中挽着大弓,腰侧挎着长刀。 为首的人戴着一张鬼脸面具,黑沉沉一双眼睛,像杀神般。 胖子那些手下,一见这种阵势,早都吓破了胆,腿一软就跪在地上。 顾晚晚一声惊呼“留活口”的话还没出口,那些人连马都没有下,提缰绳在人群中一转。 手起刀落,人头滚地。 顾晚晚一闭眼。 倒不是觉得这些人可怜,他们该死,只是……没了活口,好多事也就没法再追查。 沈弈渊在她身后淡淡道:“怎么?吓着了?” 黑衣人齐唰唰勒住马,下马上前行礼,动作整齐划一:“王爷!” 沈弈渊略一点头:“去吧。” 黑衣人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又迅速融入黑夜中。 来得快,去得也快。 要不是满地的尸首人头,几乎让人以为,刚才不过是幻觉。 顾晚晚目瞪口呆:“他们,他们是……” 传闻沈弈渊有一支神秘的力量,来去如风,出手就是杀招。3sk. 别说一般的军队,就是精锐,提起他们都胆寒。 他们还有个绰号:鬼见愁。 “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就是以讹传讹罢了,他们是我在战场上收服的一支骑兵。” 顾晚晚恍然大悟,忽然又回过神来。 沈弈渊是……在向她解释吗? “你的人呢?”沈弈渊又问,“让他们来打扫。” 顾晚晚暗暗咕咕,她的人,堂堂的焰羽卫,就配来收拾战场? 好吧,比人家好像是……比不了。 她发出信号,等着的焰羽卫早急了,一到现场都吓了一跳。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有事的话早死多时了,”沈弈渊毫不客气,“身为属下,忠诚是第一位没错,但也要以主子的安全为先。 死守规矩,那就是愚忠,和傻瓜没有什么分别。” 焰羽卫被说得面红耳赤,纷纷跪地请罪。 顾晚晚又惊又喜,还有些酸涩。 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尸首处理掉,人头留着,去查地下暗室。”沈弈渊吩咐。 焰羽卫看向顾晚晚,有点不知所措。 这位大爷……是谁? 第68章 故人 顾晚晚看出焰羽卫的疑惑。 “这位是北康王,易容来助本宫的。” 焰羽卫恍然大悟,赶紧按吩咐行事。 尸首好处理,顾晚晚担心的是那个破庙,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 她频频回头,沈弈渊道:“机关已经被你破坏了,不会有事。” 顾晚晚回神:“王爷,你怎么会破这种机关的?” “没什么,就是以前在边关时遇见过,看着差不多。” 顾晚晚把剑和匕首归还他:“多谢王爷。” 沈弈渊接过剑,匕首却没拿。 “这匕首本王用着不顺手,既然你用着可以,就给你吧,”他顿一下,又说,“反正本王也不喜欢。” 顾晚晚把玩着匕首,尖端微翘,刀身上还有花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通体乌黑,锋利又神秘。 “王爷不喜欢?”她爱不释手,“我倒觉得很不错。” 沈弈渊淡淡哼了一声。 千军从远处跑过来,一眼看到那把匕首,眼神中闪过几分错愕。 “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轮椅带来了吗?” “带来了,属下这就推过来。” 沈弈渊坐现在这把实在不舒服。 千军正要走,沈弈渊又道:“你推本王过去换。” “……是。” 顾晚晚正想跟着过去,沈弈渊淡淡道:“公主还是在这里看着吧,说不定会有收获。”???.23sk. “哦,也好。” 千军把他推过去,他低声说:“再远些,那边树下。” 那里一片暗影,黑乎乎的。 千军不明以,但还是照办。 换轮椅的时候,一掀开沈弈渊腿上的薄毯,他才大惊失色:“王爷,这……” “不要声张,大呼小叫什么?”沈弈渊深吸一口气,“死不了。” 千军心疼得不行,沈弈渊的锦袍上,渗出斑斑血迹 “王爷,这才刚好点……”千军抹抹眼睛,轻手把他移过去,“属下给您上药吧。” 沈弈渊扫一眼不远处光影里的顾晚晚:“不用,回府之后再说。” “可是……” “可是什么?本王命令不了你了,是不是?” 千军不敢再提这事,嘟嘟囔囔地说:“那把匕首对您的意义也非凡,您就那么给她了?” 沈弈渊扫他一眼:“万马那边有消息了吗?” “回王爷,有了,一切都在计划中,准备妥当。” “等万马回来,让他在本王身边伺候。” 千军道:“那王爷是有什么新任务给属下吗?” “嗯。” “是什么?” “有多远滚多远。” “……” “公主!”忽然有人惊呼一声。 “这里面还有人!” 沈弈渊把薄毯盖上,反正现在到处有血,也不怕顾晚晚闻到血腥气。 “过去看看。” “是。” 顾晚晚跟着焰羽卫过去,在一片狼藉中,看到那个暗室的入口。 下面点起火把,光从地底下透上来,幽幽跳跃,似打开的地狱之门。 顾晚晚正要下去,沈弈渊道:“是什么人?让他们把人带上来。” 焰羽卫赶紧回话:“王爷,是几个腿……” 话说到这,又想起沈弈渊腿也不便,又猛地噎回去。 顾晚晚赶紧岔开话:“没事,我下去看看。” 沈弈渊神色如常,看一眼千军。 千军心里不情愿,但还是迅速跟上。 地底下除了光线暗,别的倒还好,并不潮湿,还铺着石砖,墙壁也打磨过,安全耐磨防潮。 顾晚晚猜测,这里应该不只是用来关押一些普通百姓的,还有别的用途。 果然,再往里走,就看到几个药材架子,上面放着不少的药材,甚至还有些是比较稀缺的。 再往里,血腥味儿也传出来。 她赶紧快走几步,果然看到有三个人倒在血泊中。 其中两个,就是被带进来的百姓,都被打断了腿,其中一个胸口插着短刀。 另外一个,倒是还有气,就是腿伤了。 还有一个死的,就是脸上画着油彩,从顾晚晚剑下逃走,惊慌掉入暗室的那个。 他被割了喉咙,也绝气身亡。 看样子,应该是那个被打断腿的醒了,两人争斗中,互杀毙命。 顾晚晚微微皱眉:“把人抬出去,死的稍后找家人安葬,没死的抢救。” “是。” “公主,里面还有。” “还有?” “您跟属下来。” 焰羽卫在前面带路,推开一道小暗门,果然还有一间小暗室。 暗室里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顾晚晚上前,千军跟在她身后,手握着刀柄。 借着昏暗的光,顾晚晚想看看这人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普通的百姓。 然而,这一看之下,顾晚晚眸子倏地睁大。 她伸手去摸此人的脖颈,手指都在发颤。 感觉到颈间脉搏的微微跳动,她才算松口气。 此人脸色惨白,应该是长年没有见阳光的缘故,头发蓬乱,两腮微陷,嘴唇微微泛紫。 顾晚晚给他把一下脉,心头一沉,眼睛顿时有些泛红。 气息微弱,体内还中了毒。 她赶紧拿出几颗药丸,捏开男人的嘴,把药灌进去。 顾晚晚紧握住他的手,他手指细而长,柔软地不似男人的手,指腹、掌心,也有许多茧子。 曾几何时,这双手灵巧无比,一点茧子都没有。 曾几何时,他笑容温和,如皎皎月光。 “三师兄……”顾晚晚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三师兄……” 千军目瞪口呆,不知这是哪一出。 顾晚晚哭得泣不成声,前世今生,她都在找师门中失散师兄弟的下落。 却始终音讯全无。 直到前世她惨死,都没有一点消息。 她只知道师门被毁,却没有亲眼见到,她就寄希望于,也许还有幸存者。 那天听到明药说起当时的惨状,她不愿意承认,但心里已经放弃希望。 今天……却在这里,看到疼爱她的三师兄。 那个给她做银针,做匕首的三师兄。 “三师兄,是我呀……你醒一醒,你看看我……” 顾晚晚眼泪不停地跳,握着三师兄的手轻轻摇晃,像以前撒娇时一样。 哭了许久,床上的男人微微拧眉,慢慢闷哼一声。 “三师兄!” “你……” 第69章 她就是一个小骗子 徐知白眼皮颤了颤,慢慢睁开眼。 模模糊糊看到眼前的人影。 唤醒他的,是声音,但这容貌……实在眼生得很。 “你是……” 顾晚晚笑中带泪:“三师兄,是我呀,我是小十九啊。” “小十九?”徐知白眼神渐渐聚焦。 小十九是他们师兄弟的小师妹,年纪最小,也最聪明,最招他们疼爱。 尤其是他,把医药排在第二位,把做暗器兵器放在第一位,经常被师父训斥。 师兄弟们也不太赞同,唯独小十九力排众议,总是最支持他。 “师兄,是我啊,”顾晚晚凑上去,低低在徐知白耳边说了一句。天籁小说网 徐知白眼睛倏地睁大,一瞬间又迸出华光来:“小十九……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没事的,三师兄,我带你出去。” 此处不是讲话之所,顾晚晚有一肚子话想说,但还是要先把人救出去。 她伸手去扶徐知白,徐知白苦笑着缓缓摇头:“小十九。” 顾晚晚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三师兄,怎么了?” 徐知白目光落在双腿上:“我的腿,走不了。” 顾晚晚头脑里轰然一炸:“你……” “废了。” 两个字说得轻轻,却如重锤,砸在顾晚晚心尖上。 她再次涌上泪,狠狠用袖子一抹:“没事的,三师兄,我背你,咱们出去,我一定会治好你。” “小十九……” “三师兄,我背你,你以前还经常背我的,你忘了?”顾晚晚背过身,弓下腰,拍拍肩膀,“来!” 千军迟疑一下,上前想帮忙,徐知白轻轻摆手拒绝。 他努力撑起上半身,伸手臂扶住顾晚晚纤瘦的肩膀,一点一点。 顾晚晚不急,耐心地等着,大颗的泪砸出来,她又拼命忍回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沈弈渊表面平静无波,心里的急和忧,似缠绕的丝线,一圈圈勒上心尖。 终于,看到顾晚晚出来。 她弯着腰,背上还有一个人。 他一怔,慢慢推着轮椅上前。 千军大步过来,正要禀明情况,顾晚晚喘一口气说:“王爷,我可以借那个轮椅一用吗?” 沈弈渊略一颔首,示意千军推过去,其它的没有多问。 顾晚晚把徐知白放下,潮湿的脸上绽放笑意:“你看,我说的,把你救出来,现在没事了。” 徐知白苍白眼睛弯了弯,看向沈弈渊。 沈弈渊看向顾晚晚。 顾晚晚把脸上的易容抹去,上前蹲在沈弈渊身边,小声地说:“王爷,他是我的一个……恩公。 以前我偷跑出去,他救过我的命,这次他被囚在暗室,差点死了。 他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暂时先替我隐瞒一下,行吗?” 沈弈渊微微挑眉,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明显就是哭过,其它的话都咽下去。 “你的秘密倒真是不少。” 这话一语双关,顾晚晚以为他说的是今天晚上的事,尴尬地笑笑:“这不是,为了方便行事吗? 我也是找了个方术师,教了教我易容,头一回用。” “呵。”沈弈渊别开脸,不想再和这个小骗子说话。 动身回城,顾晚晚找到自己的马,她也没好意思让徐知白上沈弈渊的马车。 让手下人去附近村子,找辆平板车,又铺上被子,把徐知白放上去,慢慢拉回城里。 她暂时还没想把真实身份说明,怕徐知白产生拘束感,不能安心治病。 另外,还要叮嘱徐知白,千万别说漏她是悬命门弟子的事。 万一被沈弈渊知道,那就可麻烦了。 本来沈弈渊很可能就觉得她不够端庄,不像个公主。 要是再知道她以前成天在外面疯跑,岂不是更不妙。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在心里默默盘算,短短时间内,身份还真是不少,还得多加注意才行。 回到马车上,千军赶紧给沈弈渊查看伤口,一看之下,差点红了眼眶。 “王爷,您这……” “好了,磨蹭什么?上药吧!” 沈弈渊白着脸,一边忍着,一边问:“在暗牢里发生了什么?” 千军赶紧回话,好岔开他的注意力,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明。 “属下听到,公主好像叫那个人师兄,不过,声音很低,听得不太真切。 但属下瞧得清楚,公主哭了,而且很伤心。” 沈弈渊微微闭眼:哭了?为那个男人吗? “查查这座药王庙的来历,主要是里面的机关。 另外,周围百姓也要安抚,无缘无故就这么没了,要小心处理。” “是,属下会安排妥当。” “还有,那个男人的来历,查一查,”沈弈渊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冰凉,“不知为何,本王总觉得此人不简单。” “是。” 千军垂首,心里暗暗嘀咕:王爷你是现在看待公主不一样了,才觉得那个男人不简单吧? 他觉得,自己绝顶聪明,已经触摸到了事情的关键。 顾晚晚骑马跟在平板车旁,不时问问徐知白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徐知白浅笑:“没事,不必担心,我这腿不是新伤,现在不疼了。” 顾晚晚心头一酸,粗糙的缰绳磨得掌心生疼,不及心里的难过。 她想着暂时把徐知白安顿在那个小院,回头再找两个可靠机灵的宫女来照料。 今晚药王庙之行,没能达到她的预期,没抓住草木堂的人,没有活口。 可找到了三师兄,足可以抵消其它的。 其它的证据,以后再找便是。 一进城,顾晚晚就催马到沈弈渊的马车旁:“王爷,谢谢您今晚相助,改日我必登门道谢。 我先走一步,告辞!” 顾晚晚马蹄声嗒嗒又跑到前面去。 千军垂着头,缩在马车角落,不敢抬头看自家王爷阴沉的脸。 沈弈渊手指挑起车帘一条缝隙,看着顾晚晚的背影。 呵,改日必登门道谢? 谁稀罕她的谢! 刚找到什么莫名其妙的恩公师兄,立马就和他生分。 简直岂有此理! “千军,改道。” “啊?王爷,那现在去哪?” “去迎一迎万马。” 千军迟疑道:“可是,您的伤……” 沈弈渊一个眼风扫来,他赶紧把话咽回去:“属下这就去驾车。” 他换下车夫,亲自驾车调转车头。 第70章 王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夜色深深,沈弈渊的马车停在一处树林中。 他闭目养神,静等对方出现。 终于,远处路上隐约有车轮声。 他睁开眼睛,车外千军低声道:“王爷,他们来了。” “传令下去,问过话之后,全部斩杀,一个不留!药材能夺的夺,不能夺的烧。” “……是。” 千军后背有点发凉。 王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不敢怠慢,赶紧照办。 前面正在打埋伏的万马听到他传过来的话,惊疑道:“为何?之前王爷说的是留活口。” 千军张张嘴,想说自己的猜测,但转念一想,王爷的心思,还是别妄加揣测的好。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许是他们作恶多端,让王爷生气了。” 万马莫名其妙:“你确定,没听错?” “当然没有,这么大的事儿我还能听错?” 万马点点头,听着声音越来越近,耐心等待着时机。 到了! 他吹一声呼哨,顿时伏兵四起。 除了他带领的几名暗卫,再就是孟风淮的手下。 被埋伏的人举着火把,为首之人大声道:“阁下是什么人?有话好商量!天籁小说网 我们是草木堂的,运的是药材,好汉们若是想要银子,也不是……” “哧!”一道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 直接射穿他的右肩膀,他后退几步,撞到后面的车上。 他痛呼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远处的人策马而来,薄甲金盔,腰侧挂刀,手中握弓。 他眸子一缩,竟然是官兵,不是强盗! 身后其它的人也是一脸惊恐,过来扶住他。 他强撑住:“官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是草木堂的,并非是歹人呐。” 孟风淮身子略前倾,仔细看着他:“你是头儿?” “正是。” “嗯,那就冲你说,你们这药材,从哪运来的?” “这……这都是东家的安排,小人不知啊。” “想好了再说”孟风淮抽一支箭搭上,对准他。 那人一动不敢动:“官爷,这是何意?我说,我说!是从江南运来的。” “你……”孟风淮话音未落,忽然感觉身后恶风不善。 他还没回头,更没来得及躲,一支箭就擦着他射过去。 一缕发从肩膀滑过,悠悠落地。 孟风淮心像停跳了一瞬,再抬头,刚才那支箭,已经射入面前之人眉心。 一箭即中。 他压住狂跳的心,霍然回首。 其它人惊慌中也抬头看。 远处清冷的月光光影中,轮椅上坐着一个人,他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却如同杀神降临。 他手中握着一张大弓,很显然,是他射的。 他与众人目光相对,遥远,逼迫,杀意沉凉。 四周静得仿佛连风声都停了。 “说实话。”他淡淡道。 声音顺着夜风飘来,众人打了个寒颤。 “我……我说,”有人熬不住开口,“我们的确是从江南运来的药材。 但江南并非是始发地,是之前有人已经把药材放到指定地点,我们凭印鉴去取。” “印鉴在何处?”孟风淮问。 那人哆嗦着在死者的怀里摸了摸:“在这里。” “继续说。” “别的没有了,我们知道得也不多,真的,对方很神秘,我们就是跑腿的。” 沈弈渊冷然道:“药王庙的事,知道多少?” 对方一迟疑:“药王庙?我们只是偶尔被分到那边去值守,就……只是做做给求药之人分药的事。” “那些药,有无问题?” “……” “有,还是无?” “有,有!可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话音未落,沈弈渊收弓回马车。 无视身后的杀戮之声。 …… 顾晚晚把徐知白安顿好,留下两名焰羽卫保护,这才回宫。 她有点愧疚,这时候师门就剩下他们俩,应该坦诚才是。 她下定决心,等徐知白的身体好了,就如实相告。 徐知白一向通透,善解人意,也没有追问她的身份。 从小院回宫中的路上,顾晚晚哭了一路。 真是喜忧参半。 徐知白的身体情况并不乐观,中毒,双腿被废,情况堪比沈弈渊。 不过,不同的是,沈弈渊的腿是外伤所致,而徐知白的,则是被内力强行摧毁了经脉。 顾晚晚猜想,应该是被灭门时,他落入敌手,承受了许多残酷的折磨。 残酷到,顾晚晚都不想去细想,更不敢多问。 曾经皎皎如月光的三师兄,现在却…… 她对草木堂,更加恨之入骨,暗下决心,一定要报此仇! 还有孟风淮! 看似有种,关键时刻竟然没了人影,等明天抽出空来,非去找他算帐不可。 回到宫中,她也无法入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天亮时分才勉强打了盹。 没睡多久,又爬起来,准备挑选两个宫女。 转念又一想,还是不太行,宫女是女子,三师兄怕是不会习惯。 可太监的话,又会被一眼认出来。 焰羽卫也不能长留,三师兄聪明绝顶,用不了几次也能看出焰羽卫不同于常人。 她真是左右为难。 忽然又一想,对了,可以去找冷无双。 那家伙手里一定有合适的人手,暂时先借一两个。 冷无双现在是皇商,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她是冷无双的大主顾。 她连早膳也没顾上吃,赶紧出宫。 时间还早,街上的人也不多,但她今日一上街就感觉不太对。 人少得出奇。 嗯?她正往前催马,忽然看到京兆府里冲出一队衙役。 他们急慌慌,像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骑到跟前,正好石抱石出来正要上轿。 “石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石抱石抬眼见是她,拱手行礼道:“公主殿下,下官要去一趟兴定街,先失陪了。” 顾晚晚转念一想,兴定街?那不是草木堂所在的街道吗? 她还想细问问究竟怎么了,石抱石催着轿子快走。 她怎么也是要出城,干脆就走兴定街,去瞧瞧究竟发生什么事。 刚到街口,不只是她的马,连前面京兆府的衙役和石抱石的轿子都走不过去。 好像街上所有的人,都一下子涌到这里来。 顾晚晚坐在马上,见人们都挤在一个店铺门前。 什么情况? 她仔细一看店铺门前的招幡,那不是……草木堂吗? 第71章 最狠的警告 一见是草木堂出事,顾晚晚顿时就来精神。 跳下马挤进人群。 “劳驾,请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被挤的人不高兴,一回头见是个漂亮姑娘,又耐着性子说:“出大事了!” “可是不得了……” 顾晚晚抽抽鼻子,敏锐地嗅到一股血腥味。 这时有人高喊:“府尹大人到!” “让一让!” 石抱石虽然脾气臭,骨头硬,但恰恰因为这个而让百姓爱戴。 一听说他到了,自动左右一分。 顾晚晚趁机往草木堂门前看,眸子倏地一缩。 草木堂门前屋檐上,染着暗红色的血迹,一直到台阶上,从上而下,浸在砖缝里,让人看得汗毛倒竖。 不仅如此,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还有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此时放在地上,看样子之前应该是在屋檐下挂着。 顾晚晚心头狂跳,手心渗出潮汗,她仔细辨认,有几人她是认识的。 其中就有那几个提着刀拦在药王庙外的人。 还有几个,她不认得。 但可以肯定,都是草木堂的人。 为什么这些人头会出现在这里? 她亲眼看到那几个提刀的被沈弈渊的手下斩杀,当时还觉得他们刀太快,应该先问问。 现在却! 顾晚晚知道,这一定是沈弈渊的意思。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晚晚百思不得其解,心乱如麻。 对面茶楼上,孟风淮手托着腮,懒散地靠着窗子,看下面的热闹。 他是一大早从霓裳姑娘的屋里出来的,谁都知道,昨天孟大公子又宿在青楼。 昨天晚上拦截杀人,还有挂人头的事,可和他没什么关系。 回想沈弈渊的风姿,孟风淮微眯眼睛,杀神之名……名不虚传呐。 目光一转,他瞧见人群里的顾晚晚。 顿时有点头痛。 顾晚晚正看热闹,草木堂的掌柜从里面出来,是个四十多年的男人,面相和善,留着几缕胡子。 此时,满眼焦急。 “府尹大人,今日一早,小二一开门,就被吓得晕死这去。 这些人头就挂在小店屋檐下,小店不敢隐瞒,赶紧报官,还请大人明察!” 石抱石微微点头:“除了人头,还有别的吗?” “并没有,只有这些,都在这里了,”掌柜的苦着脸,“小人也知,不该乱动,但…… 在这挂着实在太吓人了,只好命人取下,连顺序都没有变过,请您过目。” 石抱石看他一眼,回头命人一一查验记录收好,带回去让仵作检验。 顾晚晚打量那位掌柜,她派人查过,但没得到什么太有用的信息。m.23sk. 只知道这位掌柜的姓吴,四十六岁,父亲那辈就是做药材小贩,推着小车做小本生意。 到了他,把生意做大,三年前来京城做起这家草木堂。 背景干净,听起来再正常不过。 可越是这样,顾晚晚就越觉得,草木堂背后之人绝不简单。 这个掌柜的,光凭刚才那几句话,就能看出是个滴水不漏的人。 她正琢磨,有人轻拍她肩膀。 她回头,对方轻轻嘘一声,指指对面茶楼。 顾晚晚退出人群,跟着对方上楼。 进入雅间后,孟风淮赶紧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顾晚晚坐下,目光沉沉:“孟大公子,本宫正想去找你,这是唱得哪一出?” 孟风淮苦笑:“公主殿下气恼,在下明白,只是,在下也有苦衷。 而且,昨天晚上,在下虽然没有赴公主之约,可也没闲着。” 顾晚晚眉梢一抬,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窗外:“是你?” “正是,”孟风淮点头,“那天与公主商定之后,在下就想着回去准备。 走到寺外时,就遇见王爷,王爷说,公主那边王爷会亲自去,有其它的事安排给在下。” 顾晚晚表情未变,心底却涌出一丝丝甜蜜来,放在膝盖上的手也微微握了握。 “那,你把你那边的事,说与本宫听。” 孟风淮没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顾晚晚没亲眼见,仔细听着,看着外面的人头,也觉得心情激荡。 “公主,”孟风淮略一思索,“在下觉得,王爷似乎有点不高兴。 而且,好像对草木堂也了解不少,据在下所知,王爷还安排了人善后。” 顾晚晚微诧,她也是这样打算的,药王庙对那几个村子的百姓影响不小。 一般来讲,像这样被百姓深信不疑的庙宇之类,往往比较难缠。 所以,朝廷多对邪教之类的组织警惕而忌惮。 一旦成了气候,后果不堪设想。 顾晚晚计划是让焰羽卫带着些乔装的太医,前去给百姓治疗送药什么的,安抚情绪。 “王爷让人如何善后?” 说到这个,孟风淮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药王被天神降罪,突降天雷大火。 现有君神使为那里的百姓解决困苦,看病赠药,无需像之前那样受各种条件限制。 一个月之内,随时可去。” 顾晚晚缓缓抽一口气:这一招,太绝了!根本不用去费口舌解释,而是来了更强者的代替。 “王爷还说,等病治得差不多,便命人说明真相。 没有什么药王庙,所谓君神使,也是皇上的意思,皇恩浩荡,百姓当感念朝廷才是。” 顾晚晚眼睛泛起光亮,感激,小甜蜜,敬佩,赞叹……都涌上心头。 沈弈渊,她的未婚夫,果然非同一般! “公主殿下……”孟风淮还没说完,见顾晚晚已经起身,风一样走了。 “回头再说!” 孟风淮从窗口往外看,见顾晚晚翻身上马,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靠着窗子,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嘴角轻轻勾出愉悦的弧度。 顾晚晚狂奔回宫,一路去内务府。 新上任的总管正忙着,抬头看到她,赶紧扔下手里的活过来:“公主,您来了,有什么吩咐?” “前几日江南新送来的夏季丝绸料子……” “有,有,奴才给您备下了,正清点呢,都是最好看最衬您的颜色。” “本宫亲自挑,”顾晚晚走到料子前,“这个海蓝,还有这个紫色,以及月白色,还有那个……” “除了丝绸,还有新到的果子,器件什么的,本宫都要亲自挑挑。” 内务府总管心里疑惑丛生,但不敢多问,手脚麻利地都装上。 顾晚晚在前面走,后面人驾车跟着,浩浩荡荡,直奔北康王府。 第72章 好的都想给他 万马正打算去街上,看看昨天晚上办的事引起的轰动,还搬着个小板凳,从厨房抓了一小袋新炒的瓜子。 一出门,就看到来了几辆车,他顿住脚步,警惕地看着。 干嘛的? 到近前,一个年轻小伙计上前,客气地问:“请问,这可是北康王府?” 万马回头看看门上牌匾,小伙计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在下不识字。” 他一开口,万马就听出来,这是个小太监。 “你们找谁?” “我们是内务府的,奉五公主之命,把这些东西送来。” 万马心中警铃大作,围着车转了几圈,琳琅满目,布匹、吃的、摆件、药材……应有尽有。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万马眯着眼睛琢磨:“公主呢?” “公主半路说有急事,去其它地方了,让奴才们先来。” 万马伸手拦住:“别,别着急,等着,等公主来了再说。” 万马心里冷笑,这么多东西,谁知道又那位公主又搞什么鬼? 莫名其妙的,他可不能让这些不明不白地进王府。 索性,他也不上街去了,就在门口,坐上小板凳,吃瓜子。 顾晚晚走到半路,想起冷无双的酒庄,据她所知,那家伙还私存不少药酒。 她打算炼制些丹药,过几日针灸暂停时,给沈弈渊换上丹药。 冷无双正听掌柜的禀报,这段时间酒庄的生意还不错,让他比较满意。 正听着,外面有人来报。 他一听就知道是顾晚晚,赶紧让其它人退下。 亲自迎到外面,见顾晚晚身后还有辆空车。 一时不解,上前行礼道:“公主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吩咐?” 顾晚晚眉眼弯弯:“自然是有事,本宫听说你这有药酒,特意来要一些。” 冷无双眼睛微睁,敏锐的抓住关键字:要。 他扯扯脸皮,笑容僵硬:“公主听谁胡说的?我这的确是酒庄,但不是药铺,哪来的什么药酒?” 顾晚晚拍拍马脖子,对马儿说:“上回给你个金铃铛,瞧你高兴的,整天昂着头显摆,我叫你你都听不见了,只好把金铃铛给你拿走,记住教训了没?” 马打了个响鼻,冷无双眉心跳了跳。 他清清嗓子,上前压着声音说:“公主殿下,我那些药酒成色一般,也不是用来卖的,就是自己喝着玩。 这不是怕您嫌弃,惹得您不痛快吗?” 顾晚晚偏过头看他:“不是用来卖的?” “不是,真不是。” “那巧了,本宫也不是来买的,不是说了吗?来要点儿。” 冷无双哽住一口气:“那您……要多少?” 顾晚晚回头看身后的马车。 冷无双惊得眼睛都瞪圆:“公主殿下,我一共也没几坛!” “瞧你吓的,”顾晚晚一本正经,“本宫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要你的药酒也是为了给王爷用,王爷的腿好了,你也是大功一件。 别说什么丝绸的皇商,其它的皇商,本宫也能给你。” 冷无双眼底涌出笑:“瞧公主说的,什么功不功的,在下也希望王爷赶紧好。 只要能让他的腿康复,别说药酒,什么我都舍得!” “这样啊,”顾晚晚摸着下巴,“倒还真有别的事让你帮忙。” 冷无双忽然很想抽自己几个嘴巴。 两刻钟之后。 顾晚晚空车来,满载而归。 除了两坛子药酒,还有其它的招牌酒各一坛,外加两名聪明伶俐的小厮。 冷无双独自站在门口,看着她远去。 心痛得无法呼吸。 “东家?” 冷无双有气无力地抬手护住胸口:“别叫我,我肋骨快断了。” 掌柜的忍住笑,东家有钱,但爱财如命,每个铜板都穿在肋骨上,刚才那些酒,几百两银子不止,可不肋骨快断了。 顾晚晚到王府门口时,见先到的几辆马车还停在外头,纳闷地下马。 “怎么回事?怎么不进去?” 小太监赶紧小声回禀:“公主殿下未到,奴才们不敢私自进去。” 顾晚晚心说这叫什么话,扭头看到台阶上吃瓜子的万马,也就有数了。 “公主殿下,不是不让他们进去,而是这么多东西,又没个主子,万一有点差错,谁也担不起不是?” “你说得没错,现在本宫来了,起开吧!”顾晚晚马鞭拍着掌心,“来人,卸车!” 万马还想阻拦,千军从里面出来。 “万马!” 万马回头,正想说明情况,千军按住他手臂,对顾晚晚道:“公主殿下,王爷正在书房。” “好,”顾晚晚回头叮嘱小太监们,“你们仔细着些!” 她大步往里走,去见沈弈渊。 万马不可思议地看着千军:“你干什么?吃错药了?” 千军张张嘴,所有的话都化成一声叹息,摇摇头进去。 万马莫名其妙,追上几步:“那个女人之前干的事你不会忘了吧?我看你立场有点动摇,你可别被骗了!” 顾晚晚进书房,沈弈渊正在写着什么。 她拿出个纸包,放在桌子上:“王爷,这是我在路上买的,你尝尝。” 沈弈渊看一眼,白嫩嫩的糕,撒着金黄色的桂花,淡淡的甜香味儿沁人心脾。 他心尖向渗出一丝甜,语气淡淡:“多谢公主。” “应该是我谢谢王爷才是,”顾晚晚眼睛含笑,睫毛都像能滴蜜,“这次的事情,多亏了王爷,小破庙的事,我终身不忘。 还有,王爷让孟风淮干的事,我也知道了,王爷想得真周到,最是厉害。” 沈弈渊垂着眼眸,长长睫毛挡住眼底一丝愉悦。 “王爷,我带了些东西来,推您出去看看?” 沈弈渊还没答话,他腿上的小奶猫“喵喵”叫了两声。m.23sk. 顾晚晚点点它的头:“你还答应上了?你说了算吗?” 小奶猫又叫,眉头依旧紧紧皱着。 顾晚晚忍不住乐:“你怎么这么凶啊?仗着王爷的势,天天凶人。” 外面传来一声狗叫,顾晚晚回头喊:“玄风,给你带肉了,马上来!” 她推着沈弈渊就往外走。 小猫叫,玄风跳,她在身后笑。 沈弈渊心底深处坚硬冷锐的某处像轻轻化开,荡出丝丝暖意。 纵然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外面的东西,他也惊了一下。 “你把内务府搬过来了?” 第73章 本王不希望她欠别人的人情 顾晚晚一边喂玄风肉,一边笑说:“这有什么? 王爷劳苦功高,为救我以身犯险,这点东西相比起王爷的恩情,不值一提。” 擦干净手,顾晚晚拿过一匹淡紫色锦缎:“王爷,好看吗?” 沈弈渊微挑眉,还没说话,顾晚晚便拿着料子在他身上比量:“我觉得好看,王爷穿这个颜色,比平时穿玄色好看多了,夏天看起来格外清爽。” 沈弈渊手指轻推开:“本王不看重这些。” “那正好,我替你看,还有这个,”她又拿起天蓝,“夏天穿这个也好看,王爷肤色白,俊得很。” 沈弈渊脸微微泛起薄红:“本王不在意什么俊不俊。” “我回头去找罗裳楼的裁缝来,让他给王爷量体裁衣,他的手艺最好,比内务府做得还漂亮。” 顾晚晚自顾说着:“在领口处钉一颗东珠,奢华又低调,王爷,你说好不好?” 沈弈渊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顾晚晚在一个盒子里找:“我记得拿了几颗东珠,还有几块曜石翡翠,做扣子和帽正都漂亮。” 沈弈渊听她嘀咕咕,嘴里说个没完,小脸红扑扑的,一缕发丝从额角散落,落在她腮边。 不知怎么的,沈弈渊忽然觉得,心里也痒痒的。 他双手抚着小奶猫的毛,别开目光。 “找到了!”顾晚晚兴奋叫一声,比划着让他看。 说了衣裳,又开始说吃什么,沈弈渊只听着不答言,顾晚晚也不恼。 “哎呀,对了,还有件事,”顾晚晚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外面车上有几坛药酒,抬进两坛来!” “王爷,这药酒是我从冷无双那里要来的,每日用膳时小饮一杯。” 沈弈渊目光微闪:“要?” “对呀,”顾晚晚不以为然,“自然是要。” 千军惊诧道:“公主能从无双公子那里要到酒,可真是不容易。” “我自有办法,”顾晚晚眉眼微弯,“王爷放心喝就是。” 她看看时辰:“王爷,我得先走了,回头再来。” 拍拍玄风的头:“再来的时候还给你带肉,乖乖的!” 玄风对着她摇头摆尾,一路送到府门外。 顾晚晚让其它的小太监回宫,她带着那辆装着药酒的车,去看徐知白。 沈弈渊看着满院子东西,刚才还觉得热热闹闹,顾晚晚一走,莫名就觉得烦得慌。23sk. 他看一眼千军和万马:“还愣着干什么?该入库的入库,该收拾的收拾,堆在这里碍眼。” 两人不敢多说,赶紧吩咐人收拾。 沈弈渊看着被万马抱着的锦缎,不小心被压出点褶子来,急忙道:“这个留下。” “是,”万马赶紧又放下,去拿装东珠的盒子。 “那个也放下。” “……是。” 千军垂着头,手上不停的收拾,琢磨着是不是去找罗裳楼的裁缝来。 好不容易收拾完,沈弈渊又觉得院子里空荡荡的。 “去书房。” 千军赶紧过来推着他进书房,小心试探着问:“王爷,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若是没有,属下去把酒交给厨房。” “来回折腾什么,就放在书房吧。” 千军一头问号,放书房?酒坛子放书房? 他正摸不着头脑,又听沈弈渊吩咐:“你去叫冷无双来。” “是。” 冷无双很快来了,一进屋瞧见酒坛子,立即捂住胸口。 “她怎么跟你说的?你竟然会同意把酒给她?” 冷无双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指的那个“她”是谁。 “公主殿下说,要用药酒给王爷制药丸,用来治腿。 在下想着,既然有用,能出点力,也是荣幸。” 沈弈渊短促笑了一声,把准备的钱袋子扔给他:“拿去!” 冷无双接住,一摸银子,顿时觉得心里舒坦:“王爷这是?” “本王不希望她欠别人的人情,”沈弈渊语气冷淡,“以后她若问你要了什么,你对本王说便是。” 冷无双眼睛微亮,把银子揣起来:“那就多谢王爷了。 对了,今天除了酒之外,公主殿下还问我借了两名小厮。” “小厮?” “是的,公主说,要找两个聪明伶俐的,有用。” 沈弈渊沉默不语,冷无双凑上来问:“王爷,你说公主身边有的人是伺候,为什么要两个小厮呢?” “此事与你无关,”沈弈渊抬眸看他,“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哦,已经差不多了,已经发出请谏,接下来就是敲锣打鼓,在城里走几圈。” “那就赶紧去准备,没几天了。” “……好吧,”冷无双感觉他越来越喜怒无常,惹不起,躲得起。 赶紧溜之大吉。 沈弈渊叫一声千军:“她那个师兄,查出什么眉目了吗?” “回王爷,还没有。” “那还不快去查?” “是。” …… 顾晚晚来到小院,把两个小厮介绍给徐知白。 “三师兄,我不在的时候,就让他们来照顾你,你别客气,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徐知白气色恢复了些,浅浅笑道:“其实不用人伺候,我都习惯了,自己也可以。” “三师兄,你就别和我客气了,能找到你,我很开心,”顾晚晚在他面前坐下,“我给你把把脉?” “好。” 徐知白也会医,但医者不自医,何况,在医学这方面的天赋,顾晚晚是他们这些徒弟中最好的。 “你中的毒好厉害,”顾晚晚脸色沉肃,“要不是师父之前炼制的解毒丸,怕会更加严重。” “是,”徐知白收回手,“师父临终前,护下一批丹药和丹方。 我侥幸不死,后来又悄悄回去过一趟,可惜…… 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被大火烧得不成样子,我找到的东西实在有限。” 顾晚晚心头一痛,咬牙问:“师兄,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和我们有何深仇大恨?” 徐知白脸色泛白:“为首的,是师父的一个师弟,也是我们的师叔。 他天赋高,但更擅长制毒,总爱和师父争个高低上下,师父看出他心思不正,经常训斥于他。 后来,还负气而走,谁知道……他竟然带人回来,做出那等事!” 顾晚晚手紧握成拳:“我一定会找到他,绝不放过!定要叫他血债血偿!” 第74章 变故突发 顾晚晚见徐知白脸色不太好,也就没有再细问那时的细节。 她岔开话题道:“三师兄,你一直被关在那里吗?可见过他们的主事人?” “没有,”徐知白摇头,“我经常见的,是个戴面具的,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那个戴面具的,已经被沈弈渊一剑穿喉。 “那你见过一个女子吗?叫明药。” 徐知白略一思索,还是摇头:“并没有,那里的那是男人,并未见过什么女子。 怎么?她是什么人?” “她是药王谷的人,而且,据她所说,药王谷,就是害师门的人创办。” “药王谷?”徐知白冷笑一声,“若我们悬命门还在,药王谷算什么东西?” “我查到草木堂,也有线索,那个女人就进了草木堂,”顾晚晚笃定道,“我一定会掀翻草木堂,把他们一网打尽!” “小十九,”徐知白轻声说,“能见到你,我非常开心,我希望你活得开心,想必师父也是如此想的。 报仇重要,但你的安全更重要。明白吗?” 顾晚晚鼻子一酸。 “你若是找到什么线索,不妨让我来做。 你还小,还有大好的前途,我无牵无挂,残废一个,什么也不惧。” “三师兄!”顾晚晚声音一挑,“不许你这么说,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一定!” “好,”徐知白苍白的脸上泛起笑意,“我信,小十九说什么我也信。” 顾晚晚垂下眼睛,起身去收拾别的,没让他看到眼中的泪。 她留下两坛子药酒,准备再拿来一些药材。 在宫中制药始终是不方便,不如就在这里。 她琢磨着,一来能尽力给徐知白治病,二来也能商量一下方子什么的。 说办就办,她回宫去,翻出珍藏的一些药材,又去太医院找了一些,带去小院。 她建了个小药房,药具齐全,关上房门,找出要用的东西,又拿出沈弈渊给她的那把匕首。 对准细腕就划了一刀。 血顿时涌出来,流入小碗中。 顾晚晚随意包扎一下,拿出个小玉瓶,倒入一粒黑色药丸,融入血中。 支上小药锅熬了点补药,把这些都加进去,药味儿遮掩住血腥味。 “三师兄,先把药喝了吧!” “这是什么?” “是解毒的,快趁热喝,虽然不能一次根除,多用几次必定能行。” “好。” 徐知白不疑有它,端着药碗饮下。 “三师兄,你好好休养,我这几日在这里制药,等你身体恢复一些,就可以针灸治腿。” “好,不着急。” 徐知白的腿是因为经脉受损,以及毒素堆积,需得一步一步来。 他自身如果体能跟不上,也是不行的。 接下来的几天,顾晚晚就开始忙碌起来,起早贪黑。 中间还要去曹南家,给他老娘治病,还要去王府给沈弈渊针灸,身份来回切换。 这天天气阴沉,从早上开始,天边的云就层层压过来,一丝风也没有。 看样子,是要下一场大雨。 沈弈渊坐在廊下,看着天边的乌云,眼底同样漆黑一片。 今天是顾晚晚来给他针灸的日子。 最近顾晚晚又来得少了,之前是经常来,送这送那,絮絮叨叨个没完。 这几日……确切地说,是她的什么师兄找到以后,她似乎就忙得很。 潮闷的空气让沈弈渊心里有点不舒服,目光时不时掠向大门方向。 已经比平时来的时间,晚了近一刻钟。 “轰隆!” 天边一道闪电掠过,紧接着就是一道惊雷。 院子里本来纹丝不动的树,忽然掠起树梢。 “王爷,属下推您进去吧,要下雨了。” 千军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突然就砸下来,哗啦啦响成一片,激起一层水雾。 沈弈渊摸摸腿上的小奶猫:“不必。” 小家伙又胖了一圈儿,毛还有点卷儿,和平常的小猫有点不一样,因为卷毛的关系,小脸看起来更胖。 “喵。” “怕了?”沈弈渊把它拢进袖子,“胆小鬼。” “去拿些吃的来,”他吩咐千军。 千军赶紧去取。 “吃吧,”沈弈渊拍拍小奶猫的头,小家伙“嗷呜呜”地吃起来。 烦躁的心情,似乎因为小奶猫好了些,沈弈渊眯着眼睛,看向雨幕。 这么大的雨,她应该不会来了吧? 顾晚晚正在半路上。 她本来想早点出来,知道天一下雨,沈弈渊的腿就更不舒服。 可没成想,刚要带上针出来的时候,徐知白突然晕倒,不省人事。 她吓了一大跳,按说这些日子一直在吃药,不应该这样才对。 赶紧把脉之下,发现是残留的毒素不知为什么再次汹涌。 虽然经过这几日的解毒,剩下的不多,但因为他体质太弱,根本经受不住。 等她给徐知白治妥,已经误了平时来王府的时辰。 快马加鞭往这边赶,走到半路就开始下雨。 顾晚晚出来得急,也没穿防雨的衣裳,这下被浇个透。 大雨不断冲刷着她,眼前也看不太清,她感觉有点天眩地转。 糟了,她暗想,这几日定是失血太多,加上急火攻心,被雨这么一浇…… 她赶紧咬破舌尖儿,努力让自己清醒,急速奔向王府。 刚到一个路口时,她实在支撑不住,从马上翻下来。 恍惚中,似看到不远处的店铺招幡。 草木堂。 顾晚晚心头一跳,模模糊糊地想: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她挣扎着想起来,浑身却酸软无力。天籁小说网 草木堂中似有两个人出来,直奔着她走来。 顾晚晚暗叫不好,但现在没有反抗的能力。 就在刹那之间,一条人影从她身后越过,挡住那两个人的去路。 大雨滂沱,顾晚晚看不真切,但她能感觉到,后出现的这个人,应该是来救她的。 她实在支撑不住,眼皮缓缓合上。 王府中,沈弈渊心头的烦躁快要压不住。 “王爷,属下前去迎迎叶先生?” 沈弈渊刚要点头,眉头一皱:“去看,是谁来了。” “……是。” 话音刚落,一名暗卫抱着个人进来,几步奔到近前。 千军惊呼一声:“叶先生!” 沈弈渊目光刹那冷厉:“把她给本王!” 第75章 药人之身 沈弈渊看着躺在床上的顾晚晚,面沉似水。 “怎么回事?” “回王爷,”暗卫低声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沈弈渊双手微握,字字像冰珠子砸下来:“草木堂的藏药库在哪里?” 千军心头一紧:“回王爷,还在查,他们的行踪特别隐秘,平时的药就在后院,大批的暂时……” 他后面的话在沈弈渊冷厉的目光中没法再说下去。 “属下即刻加派人手。” “三天之内,本王要结果,还有,”沈弈渊微顿,音色中凉意更甚,“他们后院的药材,烧了,谁阻拦……” “杀!” “是。” 把所有人打发出去,沈弈渊关上门窗机关,打开暗室的门,并没有进去。 里面的老者抬头,灰蒙蒙的眼睛眨了眨:“怎么了?” “有人让你看,赶紧。” 老者微挑眉:“咦,你这小子,语气不对呀,看来是个重要的人。” “少废话,你不是想见会针法的人吗?” 老者脸上一喜:“是她?” “是,快点。” 老者从里面出来,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走起来丝毫没有影响。 他一出来就抽抽鼻子:“什么味儿?受伤了?” 他寻着味道走到床边,正要伸手摸,沈弈渊拦住他手臂。 “怎么?” 沈弈渊沉默一瞬:“她手腕上有伤,是用刀划伤,伤口细窄,略深,有好几条,深深浅浅各不相同。” 老者眉头拧紧,手指搭上顾晚晚另一条手腕:“中毒了,但不致命,严格来说…… 也不算是毒,对于她来说,就和迷药差不多,昏迷是因为这个所致,并非因伤病。” “不过,”老者手指捻起顾晚晚伤口上渗出的一点血,闻了闻,“这小丫头的血有点意思。” “什么?” “她应该算是半个药人,”老者点点顾晚晚身上某穴,“完全的药人,需要在母体的时候就刻意培养。 保胎药中,都会加入不同的东西。 出生之后,沐浴,用药,吃药缺一不可。” “这丫头应该是从孩童时代才开始,中间也有过间断,所以只能算是半个。 尽管如此,已经算是非常难得,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只怕会是不小的风波。” 老者收回手,微叹一口气:“不过,这什么关都好过,就是情关难过。 能这丫头割腕用血救的人,必定与她关系匪浅吧……” 说到这,老者猛地顿住,心里暗叫,坏了。 这眼睛看不到,就是容易失误。 从刚才沈弈渊对这丫头的态度上来看,必定也是有心的。 果然,他明显感觉到沈弈渊周身的气场凉了几分。 不着痕迹地往边上靠了靠,老者清清嗓子说:“想必是她的亲人什么的。 那什么,我用银针给她解一解,相信很快就能醒。” 沈弈渊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顾晚晚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沈弈渊。 她摸摸头,有点疼。 回想晕倒之前的事,一下子坐起来。 草木堂的人,要杀她! 她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醒了?”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 她扭头看,沈弈渊在窗前,正看着窗外的雨幕,淡淡潮意从半开的窗子里飘进来。 顾晚晚心虚地迅速摸摸脸上的易容,还好,还在。 她赶紧下床,跑到沈弈渊跟前:“王爷,你怎么能在这里坐着?对你的腿伤没好处的!” 沈弈渊垂眸,看到她光着没穿鞋的脚,只套着一层薄薄棉袜,隐约可见脚的轮廓。 她的脚真小。 沈弈渊目光微烫,别开头:“叶先生还有闲心管本王?” 顾晚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这是又怎么了。 “王爷,是怪我今天来晚了吗?我来的时候,其实也……” “在叶先生心里,本王就是这么不通人情?”沈弈渊冷声打断她,“瓢泼大雨,被人追杀,也非要让你按时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晚晚急忙解释,又惊讶住,“王爷知道我被人追杀?那救我的人是……” “王府的侍卫,去外面办事,刚好路过,算你命大。” 顾晚晚眼睛晶亮:“那我可真是好运气!王爷,我定是沾了你光。” 她这话成功让沈弈渊泄了点气,到嘴边讥讽的话又说不出口:“到床上去。” “啊?” “你的鞋袜,有泥。” 顾晚晚低头看,可不是,靴子早湿透沾满泥,袜子刚才跳下来也沾到一些。 “不好意思,把地弄脏了,”她窘迫的回到床上。 沈弈渊听她居然说什么弄地板板,又生出一股暗气,拿起桌上汤盅里温着的姜枣汁:“喝掉。” 顾晚晚纳闷:“这是什么?” “快喝。” 顾晚晚不敢再多问,拿过来打开,辛辣香甜的味道。 “赶紧驱寒,本王可不想欠你什么。 因为要来给本王治腿,淋雨又风寒,这么大的情,本王可承受不起。” 顾晚晚喝着又辣又甜的姜枣汁,自动忽略他说的话。 反正,这就是王爷关心她,给她熬的。 虽然现在她是以叶先生的身份。 汤下肚,浑身暖融融,顾晚晚觉得自己又行了。 “王爷,时辰不早,我来给您施针吧!” 她刚要下地,沈弈渊一指床尾:“穿那双。” 那里放着一双靴子,黑色缎面,很是精致。 顾晚晚心头一跳:“不用了,我就穿我的就行,一会儿走也是得弄湿。” 沈弈渊冷笑:“还没开始就想着走了,叶先生很不情愿来王府吗? 若是这样的话,那本王也不强求。” 找你的什么师兄去吧! 顾晚晚郁闷地叹口气,天气不好,这男人的心情似乎也低到爆炸。 罢了罢了,谁让自己欠他呢? 这一世的任务就哄住他。 “哪里的话,我巴不得来呢,王爷可是我最重要的病人。m.23sk. 别说下雨,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是要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穿上沈弈渊给她准备的那双靴子。 略大一点,但柔软又舒适,还特别轻便。 沈弈渊听着她的话,又见她穿上靴子,嘴角微微一勾,眼中闪过几分笑意。 哼。 小骗子。 心情愉悦了点,沈弈渊也乐意配合,就是看到顾晚晚行针时,偶尔不小心露出来的手腕绷带又觉得刺眼。 干脆闭上眼。 眼不见……心里也烦。 顾晚晚全神贯注,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早被沈弈渊知道得一干二净。 行完针,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下的样子。 顾晚晚有点犯愁。 沈弈渊叫千军进来:“午膳多加一份,让叶先生与本王一同用膳。” “是。” 顾晚晚连忙道:“这多不好意思,就不必……” 话没说完,沈弈渊淡淡道:“若是叶先生有别的急事要走,或者觉得一顿饭能耽误你的宝贵时间,那本王不强求。” 顾晚晚被噎得没话说。 千军下去准备,不多时,便摆了一桌。 顾晚晚还真有点饿了,凑到桌子前一瞧,不禁愣住。 第76章 夸自己,不脸红 桌子上摆的,都是顾晚晚喜欢的。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有点不好意思。 沈弈渊坐在桌前:“吃饭。” 顾晚晚小心坐下,满心满肺的香气。 刚开始还有点拘束,后来因为实在太好吃,顾晚晚又确实饿,也渐渐放开。 千军偷眼瞄着,这桌菜式,王爷都连吃好几天了。 自从那日公主来,说了衣裳又说吃的,当天中午王爷就让厨房备了这几道。 现在,这叶先生好像也很喜欢。 这几道菜……这么有魔力的吗? 他一肚子疑惑。 顾晚晚吃完,刚想客气几句离开,又听沈弈渊让千军上茶。 “叶先生,可曾听说,无双公子要举办药材大赛的事?” 顾晚晚迅速回想,之前沈弈渊就和她说过这件事,不过,说的时候,她是以公主顾晚晚身份听的。 她现在是叶先生,应该是不知道的。 眼中便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无双公子?我不曾听说过,也不知道什么药材比赛。” 沈弈渊轻划杯盖,清绿的茶水上映着他眼底一闪即过的笑。 “是吗?无双公子就是城外金波酒庄的东家,有意开一家药铺,所以,就想借此次大赛,来造一造声势。” 他话峰一转:“本王觉得,叶先生医术出众,若是能参加比赛,定能一鸣惊人。” 顾晚晚煞有介事的思索片刻:“我倒是有兴趣,等回去之后,看看手里有哪些药材可以参赛。” “不只药材,丹药也可以,这一点对于叶先生来说,不难吧?” 顾晚晚心中雀跃,要说制药也行,那就更没问题。 她并非在意什么输赢,是想借此机会,把药王谷的人引出来。 她手上有不少方子,还有一些药材,就不信药王谷的人不动心。 “好,我定会参加。” 沈弈渊抿一口茶,漫不经心道:“到时候,叶先生可先来王府,与本王一同前去,这样就不必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顾晚晚笑着拱拱手:“那就多谢王爷。” “说定了,”沈弈渊抬眸看她,“三日之后,便是大赛。” “好。” “除了先生之外,本王还向当朝五公主借了两名太医,到时候叶先生可和他们多交流。” 顾晚晚猛地听他提到自己,心尖微微一抖:“是吗?甚好,甚好。” “本王也会邀请五公主来参加。” “甚……” 顾晚晚猛地被呛住,咳嗽几声。 沈弈渊若无其事:“怎么?叶先生没事吧?” “没,没事,就是听说公主要参加,难免有些紧张。 在下一介江湖草莽,实在不敢与公主那般尊贵的人见面,惭愧惭愧。” 沈弈渊似笑非笑:“叶先生过谦了,你是本王的恩公,坐上宾,公主是本王的未婚妻,她感激你还来不及。” “公主虽然有点小脾气,有点不讲理,有点小任性,有点不听话,其它的还算可以。” 顾晚晚:“……” 王爷你这是批判我呢,是批判我呢,还是批判我呢? “王爷,在下并非是质疑公主的人品,堂堂公主,当今圣上的嫡公主,自然是千好万好,就是在下身份相差太多,就不见面了。” “公主千好万好?”沈弈渊瞥她一眼,“先生没见过公主,评价倒是不低。” 小骗子,夸起自己来,一点都不脸红。 “这不是因为王爷也是千好万好吗?既是未婚妻,自当是良配。” 沈弈渊嘴角微微上扬。 顾晚晚实在坐不住,现在已经是浑身冒汗。 看外面雨小了一些,赶紧起身告辞。 沈弈渊也的确些乏了,也就没再挽留她,命千军备马车送她。 走出院子,千军小声问:“先生,上次万马说,您看相特别准。” 顾晚晚提高警惕:“千军侍卫的意思是……” 千军和万马对顾晚晚不满,但对于“叶先生”,却都很尊敬钦佩。 “在下的意思是,公主她最近有所转变,给王爷送来不少的东西,在下觉得奇怪。” “许是公主觉得,既然已与王爷订婚,就该好好对待呢? 人家对自己的未婚夫好,也无可厚非吧?” 顾晚晚暗暗翻白眼,这两个侍卫还真是要命。 “如果只是这个,倒也好了,”千军看一眼书房方向,“最近我发现,王爷也有点不正常。” 顾晚晚惊讶:“王爷如何不正常?” “这……”千军一想,不正常的地方太多,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别的不说,就说今天的午膳吧,之前王爷很少吃那几道菜。 可自从那日公主提起,王爷就吩咐厨房准备下,一直到今天,天天都吃。”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先生当知道,王爷曾驻守边关,边境他国都想了解王爷的喜好,每年光是混入城中的细作,就不知道抓多少。 所以,王爷早就养成了习惯,菜谱上的菜,七天内不会重复,哪种口味也不偏爱,没人知道王爷的喜好。” 顾晚晚刚开始是惊讶好奇,听到后面就是由衷敬佩和心酸。 朝中很多文臣看不起武将,觉得他们粗鲁不懂礼,即便大军得胜,人人称颂时,也只是附几首诗词而已。 谁能知道,沈弈渊和他的将士们,要付出的不只是鲜血和生命,更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些日常生活中,偏离自己的喜好,连基本的口腹之欲都无法像常人一样。 听着简单,但日积月累,又有几人能做到? “先生?先生怎么了?” 顾晚晚收回思绪,揉一下泛红的眼睛:“没事,眼睛有点不舒服。” “哦,所以,在下觉得,王爷是不是被那公主下了什么蛊,多年的谨慎习惯都不顾了。” 顾晚晚刚刚的感动被千军的话说得荡然无存。 “千军侍卫多虑了,许是王爷现在回京,京中顾虑较少,何况,你看王爷不是吃得挺开心吗?” “王爷为国多年,如今回京,也该为自己。 公主也是为了让王爷做得舒坦些,否则,王爷岂不是太苦了?” 千军若有所思,顾晚晚拍拍他肩膀:“千军侍卫,你们对王爷忠心,在下佩服。 可王爷的心思,到底还是公主女儿家更懂一些,为了王爷,你们应该放下成见才是。” 千军觉得有些道理,王爷最近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他近身伺候,还是能感觉到,王爷心情好了许多。 “多谢先生解惑,先生,大赛那日,还请您参加。 到时候帮忙看一看公主的面相,若她真与王爷良配,那在下以后必定也对她忠心耿耿。” 顾晚晚:“……” 我谢谢你啊。 第77章 天下独此一份儿 顾晚晚没让王府的马车送到小院,到附近路口下来,冒雨走了一段。 一进院子,就看到徐知白坐在廊下,正微仰着头,看着雨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顾晚晚,他眼中闪过讶然:“小十九?你……怎么弄成这样?” 顾晚晚笑着甩甩头上的雨珠:“没什么,淋了点雨,三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小心着风寒。” 她所头吩咐小厮:“给公子煮碗姜汤来。” “是。” “煮姜枣茶吧,多放几个枣,”徐知白说,“甜味儿更浓些。” 他看着顾晚晚:“赶紧去换衣服,你也喝一些。” “好!” 顾晚晚进去换衣裳,徐知白看着她的背影,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两人对坐,喝姜枣茶。 徐知白问:“干什么去了?下这么大雨还往外跑?我醒来都没看到你。” “去看一个病人,今天是复诊的日子,”顾晚晚抹抹额头渗出的细汗,“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徐知白垂眸,“吓着你了吧?我自己都习惯了,经常这样,可能刚才还好好的,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 顾晚晚眼睛被热气熏得有点泛潮:“不会的,三师兄,你看这次我不就把你救回来了吗?你别担心,好好养病。” “小十九,别太念着我,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你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顾晚晚沉下脸。 “好,不说了,快喝吧!”徐知白赶紧服软。 顾晚晚露出笑意:“你是不是觉得无聊?明天我带些医书来给你看。” 喝完姜枣茶,顾晚晚一头扎进小药房。 她得赶紧炼制出上好的丹药来,到时候也好能成功钓到草木堂的人。 这次草药大赛,声势不小,应该有很多人参加,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出现一些平时难得见到的药材。 如果能买到一些对沈弈渊和徐知白病情有用的,那就更好了。 天近傍晚的时候,才停了雨,夕阳的余晖还未退下,天边一片火似的晚霞,还挂上淡淡的彩虹。 顾晚晚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迎着雨后清风回宫。 路过一家文房四宝的店时,顾晚晚想起阿离想要一支上好的毛笔。 宫里的笔也不错,但他羡慕沈弈渊的那笔龙飞凤舞的好字,非得认定,是因为笔不同的缘故。 干脆,就在这里选一些不同的带回去,让那小子死心,别把写不好字的原因,都推到纸笔上。 店小二热情周到,看她不是缺钱的主,推荐的东西都是上品。 顾晚晚瞧见架子上的一个盒子,手一指:“那里面是什么?” “回您的话,那是一套文房四宝,乃上上佳品。” “拿下来,本小姐瞧瞧。” 店小二略一犹豫:“小姐,小人斗胆提醒一句,看可以,但也只能看。” 顾晚晚微挑眉梢:“什么意思?” “小姐莫恼,这套文房四宝,已经有人付过钱。 原本这就是小店的镇店之宝,但四宝中缺一方砚台。 因此,那位客官就把东西暂留店中,今日砚台刚到,客人还没来得及取走。” 原来如此。 顾晚晚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人家先订付过钱,那没什么好说的。 店小二打开,她目光一扫,也不禁赞叹:“的确不错。” 好是好,一来是别人的,二来阿离那臭小子,现在用这么好的,实在是糟塌了。 “本小姐再……” “晚晚!” 顾晚晚听到这声音就一皱眉。 店小二惊喜道:“原来二位是认识的?公子来得正好,这位小姐也看中这套了,您说巧不巧?” 孟玄文浅笑,当真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我与晚晚,目光品味,向来相似。” 顾晚晚压住恶心,回头看他:“我当是谁,原来是新婚燕尔的孟公子。 怎么没陪你的美娇娘,来这里闲逛?” “我记得,你的新小妾,并不擅长书法吧?” 店小二脸上笑容僵住,顿时感觉到不对劲,低头悄悄退走。 孟玄文的笑差点挂不住,低声道:“晚晚,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与绿柠,真的什么都没有,那天的事就是误会,是有人陷害于我!” 顾晚晚后退一步:“那与我何干?” “当然与你有关,”孟玄文眼中盛满深情,“晚晚,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 “只有我?” “对,此心天地可鉴。” “天地可鉴?”顾晚晚垂眸冷笑。 天地若是可以鉴,就应该现在降雷劈了你。 “晚晚,”孟玄文拿出一个长条小盒,“这是我让九惜阁的老师傅特意打造的,你看,喜不喜欢? 是我亲自画的图纸,改了好多次,天下只此一份,独一无二。” 顾晚晚扫一眼,心头怒火如被泼了一碗油。 这支梅花簪她认得。 前世的时候,她生辰那日,孟玄文就是用这支发簪,这套说辞,彻底虏获了她的心。 没想到,今生换了时间和场合,这支发簪再次出现。 顾晚晚正想抓过来摔碎,门外走进两个女人来。 一个二十来岁,一个二十七八,正是风情韵味最浓的时候。 她们穿着打扮也与寻常女子不同,身上的衣衫华丽且微薄,袖口上还有若隐若现的花纹。 这花纹也昭示着她们的身份。 昭文楼的姑娘。 这昭文楼,和一般的青楼楚馆不同,里面的姑娘都是犯官之女,也是曾经的大家小姐。 可想而知,相貌才艺也都是顶尖的。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近身的。 “小二哥,我要的狼毫笔和徽州墨到了吗?”略年长的姑娘声音清脆如莺,“若是还没到,姑娘我可要发脾气了。” 店小二赶紧笑着迎上来:“到了,到了,您这边请。 今天天气不好,正想着姑娘送过去,您就先来了,是小人该打。” 姑娘正欲跟着他去,美眸一转,看到孟玄文,脸上笑意微浓。 她上前来,浅浅福身:“原来是孟二公子,刚才没有看清楚,还望不要见怪。” 顾晚晚微眯着眸子,没说话。 孟玄文平时以谦谦君子自居,此时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子从哪里冒出来,又为何认得他,但总不能开口就赶人。 可现在顾晚晚在场,他脸上笑得疏离,刻意疏远:“幸会。不知姑娘……” 孟玄文正想问,她们是谁,也好当着顾晚晚的面,撇清关系。 不料想,这姑娘抬手抚过发间,眼神中竟带了几分娇羞。 “公子送奴家的发簪,奴家很是喜欢,您为此写的诗词,奴家也随身携带。” 顾晚晚闻言,往姑娘的头上看去。 这一看,笑容就愈发意味深长。 第78章 你配吗?他敢吗? 顾晚晚冲孟玄文微挑眉,目光讶然而轻蔑:“独一份儿?” 孟玄文手里捏着梅花发簪,尴尬地说不出话。 他手里的那支,和那个女子头上那支,一模一样。 刚才那些深情款款的话,现在就像响亮的耳朵,抽在他脸上。 孟玄文脸色铁青:“姑娘,不知你是何人,头上的发簪又是从何而来?” 姑娘一愣,似有些惊愕,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又转头看看顾晚晚,像明白了什么。 她福福身,脸上泛起苦笑:“是奴家认错了人,实在对不住,还请这位小姐不要见怪,告辞了。” 她转身就走,连小二连声叫她也没有停。 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 孟玄文心头火起,简直要炸。 好容易准备的,又是打听顾晚晚的行踪,好多天,总算抓住这么一次机会。 竟然被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破坏了! 关键的是,他还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顾晚晚轻笑:“孟二公子,以前可真不知道,你还有这雅好,昭文楼的常客吗?” 孟玄文急忙解释:“并非如此,我从未去过昭文楼,刚才那女子也说,是她认错了人。” 顾晚晚目光在他手中发簪上一掠,什么也没说,但此时,比说了什么都厉害。 孟玄文心头恼恨,恨不能把那个女子抓回来打一顿。 “晚晚,我的确是亲手画的图,大概是因为见我画得好看,九惜阁就私自用图纸造了其它,所以……” 这借口实在烂透了。 顾晚晚短促笑一声。 其实前世,孟玄文也是这么说的。 她拿到发簪之后,欢喜得很,天天戴着。 没过多久,上街的时候,发现有不少贵妇小姐都佩戴。 她很生气,问孟玄文,孟玄文说,是九惜阁见图样好看,私下瞒着他做的,让她别生气。 她转念一想,九惜阁批量做,不正说明这支簪好看,孟玄文有本事吗? 遂又转怒为喜。 反正她是戴的头一份儿。 顾晚晚回想当初,真想抬手抽自己几个嘴巴。 “晚晚,你要相信我……” 顾晚晚目光往远处一掠,发现有一枚浅粉色折纸,命小二取过来展开。 她手指一弹,扔给孟玄文:“喏,诗写得不错。” 孟玄文接住,低头看,差点把纸撕碎。 上面写着一首艳诗,正是他的笔迹和落款。 “晚晚,我……” “我说过,别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无比恶心!”顾晚晚眼底凝结了霜,“再说,你不过就是个侯府的公子,有什么资格叫本宫的名讳?” 顾晚晚的话,狠狠刺痛孟玄文。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顾晚晚以公主的身份,高高在上地和他说话。 让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但一想到以后,还要做世子,还要继承爵位,还要图谋大业,他就不能不暂时压住满腔怒意。 顾晚晚回过身,不再理会他,重新挑选毛笔。 孟玄文深吸一口气:“你是买给阿离的吧?这一套正好,我也是买来给他的,你就拿去吧。”???.23sk. 顾晚晚眼底怒意一刹翻涌如浪。 这个人渣怎么还有脸提阿离! 孟玄文拿起盒子,双手递给她,深情款款:“我知道,你很看重阿离,无论我们如何,我也会把阿离当成弟弟看待。” “送阿离?” “是。” “那既然是阿离的东西,我就有权力替他做主,”顾晚晚手中马鞭一抽,盒子从孟玄文手上飞出。 “哐”一声掉在不远处,摔碎。 孟玄文看着空空的手,那一瞬间脸上惊怒差点掩饰不住。 顾晚晚鞭子轻轻击着掌心:“这就是本宫的决定。 本宫想要什么买不起? 阿离现在的老师是北康王,想要什么笔得不到? 需要你来送? 阿离乃我母后所生,是父皇嫡子,休说是你,就连怀王都不如他尊贵。 你拿他当弟弟,问过我父皇了吗?你配吗?问过你爹了吗?他敢吗?” 字字锋利,像薄刃割过孟玄文的脸。 他双手紧握,眼底布满血丝。 顾晚晚丝毫不惧,偏头看向远处店小二:“小二哥,把你们这最好的笔拿几支来!” “……好嘞!” 顾晚晚挑几支笔,如数给了钱,又多给几两:“小二,赏你的,本小姐高兴!” “谢小姐!” 顾晚晚扬长而去,孟玄文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目光幽深狠毒。 顾晚晚,你给我等着! 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我脚下,痛哭求饶,看着你亲手把你的骄傲和尊严摔得粉碎! 顾晚晚策马回宫,心情好极。 雨后空气格外舒爽,她直接去找顾星离。 以为小家伙今天会偷懒,没想到院子里点了灯,正在扎马步。 “阿离!” 听到她的声音,顾星离也没立即收招,挺着腰杆道:“阿姐,你先等我一会儿,我还有半炷香时间!” 顾晚晚一扫桌子上的半炷香,笑吟吟坐在一边:“不急。” 顾星离小脸通红,额角的汗滴滴滚落,但他眼睛晶亮,精神抖擞。 一边吃着冰果子,一边感慨,阿离交给沈弈渊,真是再正确不过。 收了招式,顾星离跑过来,顾晚晚要给他擦汗,他急忙躲开,自己拿帕子擦。 顾晚晚:“??” 顾星离一本正经地说:“阿姐,你要注意些。” 顾晚晚眼睛微睁,指指自己鼻子:“注意?我?什么?” “我是个男子汉,不再是小孩子了。” 顾晚晚莫名其妙:“所以?” “所以,我的汗,还有别的什么,就该由我自己来做,或者,等我长大娶妻,由我妻子来做。” 顾晚晚倒抽一口气,半晌才磕巴地问:“你……这是谁教给你的?” “是老师府里的侍卫,”顾星离小脸严肃认真,“我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 顾晚晚手里捏爆一颗葡萄:“是吗?那个侍卫叫什么?你告诉我。” “万马,”顾星离毫不犹豫地回答,“就是长着一头浓密头发的那个。” “阿姐,他的头发可漂亮了,比女子的还要好。” 顾晚晚极慢地笑笑:“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对了,阿姐,今天下雨,老师没让我去王府,我写了一天的字,方才雨停了才练马步。 你来看看,我的字怎么样,有没有长进?” 顾晚晚跟着他进屋,本来想鼓励他几句,结果一看他的字,不禁由衷赞道:“真不错,阿离,的确有长进。你是怎么练的?” “当然是按老师教我的办法!”顾星离得意,“老师真是太厉害了。 我跟着夫子练那么久,都没有什么起色,跟着老师才几天,就开窍了!” 顾晚晚把买来的笔给他:“用这个,会写得更好。” “另外,阿离,明天带些鲜果子去,给万马侍卫,人家虽然是侍卫,但教给你不少道理,也该道谢。” “是,阿姐。” 顾晚晚眼中,绽开极慢的笑意。 第79章 坑你没商量 京城的夜晚热闹非凡。 昭文楼里更是一片歌舞升平。 灯早早点亮,与青楼楚馆不同的是,这里小到一盏灯笼,一个小摆件,都是十分考究的。 随眼看到的一幅字,就是大家所写,随耳听到的一首词,就是名人所作。 天下文人尽风流,在昭文楼这种地方,展现地淋漓尽致。 衣带飘香,欢声笑语,隐约听见小鼓声声。 这里没有轻浮的笑声娇嗲,得需要通过打茶围,对上姑娘的诗词才有资格成为入幕之宾。 顾晚晚穿着天蓝色长袍,乌发束在白玉冠里,手执一柄玉扇,风流俊俏。23sk. 她还是头一回到这种地方来。 这次来,是想着找找白天那个出手相助的姑娘。 那件事绝不是什么巧合,那姑娘她不认得,但可以确定是来帮她,打孟玄文的脸的。 有句话怎么说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顾晚晚被小丫环叫住,问她参加哪个姑娘茶围,去哪个小院儿。 她被问得有点懵。 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忽然听到有人笑道:“顾兄,怎么来得这么晚?你迟到了,可得罚酒三杯!” 顾晚晚回头,但见在一处小院二楼上,有人一手执着扇子,一手执酒壶,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小丫环抬头:“原来是孟郎的客人呀,那我带他上去。” “多谢柔儿姑娘,”孟风淮笑着举杯一敬。 小丫环满脸是笑,引着顾晚晚往那边走。 看到孟风淮,顾晚晚心里也就有了数。 随着小丫环上二楼,孟风淮欠欠身:“顾兄。” 顾晚晚点头,环顾四周,这里布置得雅致,小桌酒壶,还有一把琴。 “我还以为,以风流之名,响彻京城的孟大公子,会左拥右抱,没想到,竟然独自一人在此饮酒。” 孟风淮唇上沾着酒液,更显得唇红齿白:“世人看事多用眼睛,多是自以为。” 顾晚晚不置可否,伸手想要拿另一只酒杯,孟风淮道:“且慢。” 顾晚晚微挑眉:“怎么?孟公子不会如此小气吧?” “当然不是,只是这酒烈,我让人给顾兄换其它的酒来。” “不用,”顾晚晚轻舒一口气,“我酒量好。” 她自饮一杯,开门见山问道:“今天那姑娘,是你派去的?” “哪个姑娘?” 顾晚晚似笑非笑,“能拿到孟玄文图纸的人,知道他行踪的人,还能猜出他意图的人,除了孟大公子,还能有谁?” 孟风淮轻笑一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身子倚着栏杆:“在下可不像顾兄说得那般,过奖了。” 他没承认,但顾晚晚也知道,就是他。 再次端起一杯酒:“多谢。” 孟风淮眉头微皱:“此酒烈……” 话没说完,顾晚晚已经喝完了。 凉风习习,她俯身看着楼下:“这里真不错,你这样的,是不是就不用打茶围了?姑娘们认识你,巴不得你来了吧?” 孟风淮浅笑,目光映着酒液波光,顾晚晚讶然:“莫非……” 孟风淮手指点住唇:“不可说。” 顾晚晚心头微跳,她早知道孟风淮不似表面这么简单,什么风流纨绔,不过都是障眼法而已。 但她也以为,孟风淮有风流的资本,偶尔的假戏真做,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看他的意思,好像并没有。 就这份定力,就足以让她刮目相看。 难怪,前世的孟风淮在所有条件都处于下风的情况下,还能隐忍翻盘,最后与孟玄文势均力敌。 若不是因为身边人最后出卖,结果还很难说。 顾晚晚刚要开口,孟风淮忽然轻轻“嘘”一声,指指另一个方向。 这座小院子里种着不少竹子,他指的那个方向,正好被竹子挡住,他们居高临下,能看得清下面的人。 而下面的人,却看不见他们。 顾晚晚不明所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眼睛微微睁大。 孟玄文。 他穿着绣墨竹的衣袍,外面罩一层月光纱,光看背影,就足以让很多女子魂牵梦绕。 顾晚晚心头一缩,自己明白他是来干什么的。 孟玄文一向标榜自己是贵公子中的清流,又为了与孟淮风有巨大反差,是从来不到青楼楚馆去的,这种昭文楼也是不见他的踪影。 今天来,目的应该和她一样。 顾晚晚不自觉握住栏杆,瞪大眼睛仔细看。 孟玄文正在向一个小丫环打听什么,两个喝得有点醉的男人从他对面走过来。 “可惜了梅凌姑娘那般美貌,竟然被那个老头子给抢了先。” “呵,那老头子鬼得很,作的诗都是以梅花为题,处处讨梅凌姑娘的欢心。” “梅凌姑娘爱梅,你看到她头上那支梅花簪了吗?当真是别致。” “可不是,据说是九惜阁的手艺,可想而知,价格不菲。” “唉,我等也只能远观美人了。” “可恨那老畜牲,现在定在……” 他们刚要与孟玄文擦肩而过,孟玄文一把抓住。 “你们说的梅凌姑娘,现在何处?” 两个醉鬼眼神迷离,瞪着他打量半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二位兄台,在下也是久闻梅凌姑娘大名,慕名而来,”孟玄文拿出张银票,“请二位喝酒。” 两人一见银票,一指旁边的小院:“那,那不就是梅凌姑娘的梅居吗?” “不过,你现在去也不行了,早被一个……老头子给抢行了,呃……” 孟玄文偏头看向梅居的小木牌,光影映在他脸上,闪过几分阴寒:“无妨。” 他打发了小丫环和两个酒鬼,走进梅居。 梅居就在顾晚晚所在小院子的隔壁,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禁有点担忧:“大公子,你这个弟弟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恐怕会连累那位姑娘。” 孟风淮抿半杯酒:“不急。” 顾晚晚微微拧眉。 孟玄文刚到院中,就被两个护院给拦住。 “干什么的?” “来找梅凌姑娘。” “来晚了,茶围都结束了,今天晚上梅凌姑娘有主了,你赶紧走。” 昭文楼可不像别的青楼,还得哄着恩客,这里类似教坊司,一切都有规矩。 孟玄文脸上荡出笑意,伸手拿出几张银票:“二位通融一下?” 第80章 这是什么惊天大热闹! 屋内烛火轻摇,屋角放着的几块冰,滴滴答答的水珠滴落,渗出几分凉意。 女子着薄薄衣裙,香肩半露,正在点香。 不远处坐着的男人微微吸气,香气沁鼻,不知道究竟是女子身上的香,还是她手中的香。 总之,是醉人的。 他心头雀跃不已,早想不管不顾的扑过去,但又必须忍耐住,装出一副君子作派。 女子起身走到他身边,手刚搭上他的肩,正要说话,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在外屋低声道:“姑娘,有位年轻公子,说是想见您一面。” 女子微微讶然,看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脸顿时沉下来:“你们怎么做事的?没看到我在这里吗?” “奴婢们说了,但外面的护院说,他非要进来,拦不住。” “混帐!”男人喝一声,“拦不住就打,打一顿自然就老实了,不然要护院有什么用!” 女子轻声劝:“您可别生气,一见您这样儿,我都怕了。” 男人脸上的怒色缓和不少,握住她的手。天籁小说网 没多久,外面就响起打架声。 顾晚晚在二楼看得欢,见孟玄文被揍,拳拳到肉,真是痛快,忍不住又连喝两杯酒。 孟玄文被打得惨,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 他这一阵子就没顺过,被强塞了个宫女受尽羞辱不说,还和怀王有了嫌隙,顾晚晚也疯了一样找他麻烦。 这一系列的事,让他父亲对他也很不满,直接就降低了他每月的开支银子。 要不是因为这,他也不会答应九惜阁,把那张梅花簪的图纸卖掉。 但明明说的是一个月之后,他们再用,谁知道就在他送给顾晚晚的当口出了岔子。 他今天必须要找那个梅凌问清楚,是谁让她这么干,坏他的好事。 他火往上撞,也顾不得许多,怒声冲着里面大声嘶吼:“你个老东西,给我出来!” “有种你有就打死小爷,打不死我就跟你姓!” “老杂毛,给我滚出来。” “唔……” 顾晚晚抽一口气,没想到孟玄文还这么会骂人,两世头一回见。 她没看见,孟风淮的眼中也闪过几分诧异,随即荡开笑。 外面哐哐揍人,还嗷嗷骂,里面的梅凌吓得身娇体软:“这可怎么办?奴家可从来没见过这个。” 男人也恼得不行,好容易出来一趟,马上就要成好事,谁知道竟然发生这种事。 美人在怀,他必须要保护好。 他起身往外走:“别怕,我去看看。” 梅凌姑娘也跟上:“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一同出屋,站在台阶上。 顾晚晚一手托着腮,正看得来劲,一眼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人,手肘一滑,下巴差点栽到栏杆上。 不会吧…… 天爷啊,这是什么惊天大热闹! 孟玄文被揍着抬不起头,骂声也变成了闷声。 梅凌姑娘胆小地小声说:“快别打了,把人打坏了怎么好?” 护院住了手,退到两边。 “小子,服了吗?没事赶紧走,再敢耍横,定叫你出不了这昭文楼。” 孟玄文从地上爬起来,晃晃头,耳朵里嗡嗡的,完全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 他吐一口血唾沫,抹抹嘴角的血,抬头看。 他的脸上青紫交加,映着灯火,显得格外精彩。 台阶上的男人和他四目相对,不禁呆愣住。 “你……” 孟玄文动作也一顿,眼睛倏地睁大。 孟平洲从台阶上冲下来,如同一只愤怒的狮子:“畜牲!谁叫你到这里来的?” 孟玄文一脸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孟平洲一脚踢在他身上:“老子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会在到这里来?刚才在骂谁?” 孟玄文张张嘴,无言以对。 真是惊愕又委屈。 梅凌姑娘回神,赶紧走过来劝。 孟玄文一眼瞧见她头上的梅花簪,但这张脸却极为陌生。 根本不是白天遇见的那个。 顾晚晚也看清了,她也以为,这位梅凌姑娘,是那个帮过她的人,现在看来,并不是。 孟平洲气得不行,抬手还要打。 孟玄文满腹委屈,后退一步道:“我为什么就不能到这里来?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大哥是这种地方的常客,花了多少钱,你怎么不去说他?” 孟平洲气得浑身发抖:“混帐,他不可救药,难道你也是吗?” “你还敢和我顶嘴,老子花了多少心血在你身上?” 顾晚晚飞快看孟风淮一眼。 他神情未改,眯着眼睛举着酒杯,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父子二人正在对峙生气,外面又传来吵闹声。 顾晚晚扭头看,一个女人走在最前面,不管不顾地冲进来。 正是侯府夫人,孟玄文的娘。 “都给本夫人起开!本夫人倒要看看,是哪个在狐狸精勾引我家侯爷!” 护院们也没法拦,她这次有备而来,带着几个侯府的府兵。 她一脚踏进来,看到自家男人,顿时火往上撞。 孟平洲没想到她会来,也有点懵。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我得看看,侯爷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也好张罗着弄几个妾,回府里伺候,要不然这样多累?您说是不是?” 孟平洲本来就烦,干这种事竟然和儿子撞到一处,觉得脸上无光,现在还被妻子抓住,阴阳怪气。 再看身后的府兵,还有堵在院门口看热闹,窃窃私语的,觉得脸都丢尽了。 顾晚晚捏着鼻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侯府夫人真厉害,侯爷这是怂了吧? 赶紧回家去吧,梅凌姑娘交给孟二公子!” 她的声音尖细怪异,借着风飘过来,分外清晰。 院里院外的人都听得清楚,哄堂大笑。 孟平洲脸上更加难看。 侯夫人一怔,这才看清一旁被打得五颜六色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 她眼前一黑,简直无法相信。 “玄文,你……怎么是你?” 顾晚晚正要添一把火,有另一道声音从另一侧的隔壁院子飘来。 “侯夫人还不知道吗?二公子和侯爷都看中梅凌姑娘了,刚才还大打出手呢,这可是一段佳话呀。” 众人笑得更欢。 顾晚晚闻言,眸子微眯:奇怪,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第81章 先发制人! 顾晚晚想再仔细听听,那个院子里却没动静了。 哄堂大笑中,孟平洲也恼了。 怒声喝斥夫人和孟玄文:“好了,都闭嘴! 本侯愿意来就来,怎么?来昭文楼喝个酒还要经过你同意?这侯府是谁说了算?” 侯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么多年,还没被他如此训斥过。 “你……” “你什么你?再闹,本侯休了你!” 侯夫人脸色苍白,半晌说不出话。 孟平洲转头看着孟玄文:“还有你,滚回去!要是再不老实呆着,老子就送你去军中,好好磨练磨练。” 孟玄文听着外面的笑声,臊得脸发烫,恨不能钻到地底下。 “文儿,我们走,”侯夫人拉住他,往外走。 孟平洲一甩袖子,伸手揽住梅凌姑娘:“今天本侯还就不回去了!” 顾晚晚吸一口气,缓缓摇头,真没看出来,孟平洲耍起无赖,豁出脸不要,还真是……够无耻的。 孟玄文那股不要脸的劲儿,还真是有传承。 外面的人也一哄而散。 顾晚晚偏头看孟风淮:“大公子,这也是你的手笔吗?” 孟风淮摇头否认:“不是。公主也太看得起在下了。” “那个梅凌姑娘呢?这个梅凌,可不是今天帮过本宫的那位。” 顾晚晚看到现在,当然不认为这是个巧合,包括刚才那两个误导孟玄文的醉鬼,都是局中人。 孟玄文也以为,这个梅凌,就是下午的女子,才会闯到梅居叫嚣生事。 从那支梅花簪开始,孟玄文就掉入一个圈套而不自知,一步步找到这里来,一步步挨打。 孟风淮只饮酒,笑而不答。 顾晚晚目光掠向那边的院子,转身下楼。 孟风淮急忙道:“哪里去?” “你喝了酒,那酒……” 话都没说完,顾晚晚早下楼不见人影。 他低低笑一声,一饮而尽。 顾晚晚推开另一个院子的门,里面的说话声清晰入耳。 “孟家这下乐子可大了,父子俩争风吃醋,昭文楼大打出手,这可真是京城第一大奇闻。” 顾晚晚慢步往里走,眉眼也带着笑:“无双公子看热闹看得挺开心呐。” 冷无双说笑声嘎然而止,转头看过来。 “殿下?您怎么……”冷无双后面的话声音压得极低,“到这种地方来了?” “怎么,你无双公子能来,我就不能?”顾晚晚深吸一口气。 刚才下楼跑得好像有点快,这会儿头有点犯晕。 冷无双不着痕迹的错开身,顾晚晚眯着眼睛,这才看到还有一个人。 那人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搭着薄毯,一只小奶猫正睡得酣畅。 沈弈渊。 顾晚晚当即就如遭雷击。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进还是退。 沈弈渊抬眼看她,目光幽幽似海:“过来。” 顾晚晚感觉被这目光锁定,呼吸都有点闷。23sk. 脑子里有点乱,还有点胆气冲上来。 她做了一个决定:先发制人! 她大步走过去,虽然腿有点软,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势。 学着刚才侯夫人的样子,双手掐腰:“你怎么会在这里?” “竟然来这里寻、欢、作、乐!” 她快速看看四周,也没见到什么女子。 不过,这不重要。 “你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 沈弈渊眸子微眯:“我是什么身份?” 顾晚晚一手还掐着腰,另一只手点着他的额头:“你是,我的未、婚、夫! 虽然还没有大婚,但我也不喜欢你到这里来!” “你还带着朵朵来,简直就是带坏好人!不,是好猫。” 冷无双目瞪口呆,扇子都掉到地上,赶紧捡起来退到一边。 顾晚晚立即偏头看他,眼神迷离:“是不是你?你带他来的?皇商还想不想要了!” 冷无双连忙解释:“殿下,您可不能牵怒无辜啊,我可是正经商人。” 顾晚晚哼笑,又看沈弈渊:“你是我的,我会对你好,但你,不准,碰别的女人,更不能纳小妾。” 沈弈渊眸色幽深:“我是你的?” “当然,”顾晚晚用力点头,双手捧住他的脸,几乎要鼻子对上鼻子,“你是我的未婚夫啊,是我要用一辈子来珍视的人,你不是我的,是谁的?” 她的小手有点凉,掌心又有些热,脸也微微泛红,眼神迷蒙,像有一层薄薄的水雾。 嘴唇嘟嘟,就在眼前,又红又润,齿间还有酒香。 沈弈渊眸子微缩:“喝酒了?” 顾晚晚额头“啪”一下抵住他的:“这和……喝酒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喝了酒,你就不是我的了吗?” “我酒量好得很!” “是,好得很,”沈弈渊低声,听不出喜怒。 冷无双都惊呆了,手捂着眼睛不敢看。 万马在一边简直灵魂出窍,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备马。” 万马回神,赶紧一溜烟的出去备马车。 顾晚晚身子发软,有点站不住,鼻尖处是沈弈渊身上好闻又清冽的味道。 她抽抽鼻子,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微烫的脸蹭他凉凉的脖子。 沈弈渊浑身僵住:“顾晚晚。” “嗯,”顾晚晚嗯了一声,像他怀里的小猫。 “起来。” “我不。”顾晚晚嘀咕,“你别想再推开我。” “……”沈弈渊一点脾气没有,转头对冷无双道,“杵在那当木头吗?” 冷无双赶紧过来:“这……我去叫人抬她?” 沈弈渊简直气死。 眼看顾晚晚就要滑下去,他一把捞住她,手臂用力,把她打横抱到自己身上。 又把小奶猫掏出来,放到顾晚晚身上。 “推轮椅。” 冷无双低着头,赶紧当个工具人。 刚出院子,碰见孟风淮。 孟风淮也愣了愣。 沈弈渊闻着他身上顺夜风飘过来的酒气:“跟你喝的?” “回王爷,当时……” 孟风淮对上沈弈渊沉冷的目光,把辩解咽回去:“是。” 沈弈渊沉默片刻,与他擦肩而过时说:“再喝二斤,本王付帐,喝不完别走。” 孟风淮:“……” 再喝二斤?那他三天内不必再醒了。 太狠了吧? 冤枉啊! 第82章 天下第一坚强的女人! 马车内。 顾晚晚还趴在沈弈渊身上,她醉得迷糊,感觉身体里都在发烧,好像四处都在着火。 唯有沈弈渊身上,凉凉的,好闻又舒服。 “我跟你说,”她低声呢喃,“以前我的错,我没有……没有好好了解你,是我的错,但我在尽力弥补了,是不是……” “你可不原谅,毕竟,”她吸吸鼻子,“我错得那么离谱,但请不要阻止我对你好。” “你再等等,再看看,我会让你看见,我是真心的……你别去找别的人,好吗?” 顾晚晚觉得有点委屈,重生以来,小心翼翼地对沈弈渊,想把好的都给他。 虽然好多事都瞒着他,但……重生的事本就离谱,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除此之外,真的是绞尽脑汁在想怎么对他好了。 她抽抽答答,眼泪滚烫的落下来,滴在沈弈渊的颈窝。 沈弈渊深吸一口气,手顿了顿,还是轻轻拍拍她后背:“顾晚晚?你哭了?” “我才没有,我是……天下第一坚强的女人!我不会哭!我只会让欺负我的坏人哭!” 沈弈渊眉头微皱:“谁欺负你?嗯?” “我不管,你说,我是天下第一坚强的女人!” 沈弈渊无奈:“好,你最厉害,天下第一坚强。” “才不是,”顾晚晚抱住他的脸,和他四目相对,“你才是最厉害的。我好佩服你,也好喜欢。” “我没有给你送过……靴子,弓箭,那些不是我……真的。” 沈弈渊眸底深处寒意退散,清晰映着她此时迷糊又娇憨的模样:“喜欢我?” “嗯,”顾晚晚有力点头,“喜欢!” 沈弈渊嘴角微翘:“这可是你说的。” “不许反悔。” 顾晚晚伸手指,晃着找他的手:“不反悔……拉勾,一百年不变。” “不,”沈弈渊握住她的手,“不只一百年。” “今生,来世。” 顾晚晚歪头认真思索一下,豪气千云:“好!” 沈弈渊为她拢一下垂下的发丝,声音幽幽:“那说定了,如果你敢反悔,我就……” 话没说完,顾晚晚带着酒香的红唇突然印上来。 沈弈渊呼吸微窒,眸子微微睁大,感觉到她的笨拙,伸手扣住她的后脑。 反客为主。 快到宫门附近,沈弈渊在顾晚晚耳边道:“顾晚晚?快到宫门口了,醒一醒。” 顾晚晚睁睁眼睛,却依旧迷蒙,显然是没清醒。 “我叫人去请阿离来接你?” 顾晚晚拉住他的手:“我不,你别推开我,我要和你在一起。” 沈弈渊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颤,声音难得的温柔:“你得回去休息了。” “我要和你在一起。”顾晚晚固执的重复。 沈弈渊看着她倔强的模样,无奈只能吩咐马车改道。 回到王府,顾晚晚依旧不肯放开他,趴在他肩膀上哼哼唧唧,一会儿说难受,一会儿又小声哭。 沈弈渊一点办法没有,只好命人收拾院子。 他平时住在书房,方便也私密,只是床比较小一些。 顾晚晚滚上床,翻来覆去,吵吵着热,屋子里来来回回添了好几次冰。 沈弈渊想暂时离开一下,她又滚过来,拉扯着他的手,说什么也不松。 沈弈渊稍微解释几句,她就抽抽答答地哭,委屈得不得了。 真是半点脾气没有。 沈弈渊长长吐一口气,看着抱着他手臂的顾晚晚,眸底幽深似海:“晚晚。” 顾晚晚嘤嘤答应一声,沈弈渊在她身边躺下。 她立即凑过来,拱在他怀里,挨着他凉凉的身体,满意地睡去。 沈弈渊手轻抚着她的背后和长发,满心满肺都是她身上的香和酒香。 见过顾晚晚肆意飞扬的样子;见过她骄傲不可一世的样子;见过她狡黠精怪的样子…… 像现在这样,喝醉,又不讲理的样子,还是第一回。 “沈弈渊……” 她忽然嘤咛一声。 “嗯?”他回应。 “别推开我。” “……嗯。” “你是我的!” “你的。” 顾晚晚再次满意睡去。 夜色深沉,沈弈渊全无睡意,看向窗外,月光甚好,树影摇摇,映着窗子,像一副绝美的水墨画。 一点星光从窗子流泄进来,落在他眉眼间。 映见他眼中一点笑。 顾晚晚醒来的时候,天刚亮。 她伸个懒腰,忽然感觉身边有人,戒备十足地唰一下睁开眼。 等看清身边的人是沈弈渊的时候,顾晚晚瞬间石化。 她抱着头,回想昨天晚上的事,就记得孟玄文和他爹打了一架,他娘来了,把他带走。 后面……是什么来着? 她不是和孟风淮在小院二楼看热闹吗? 怎么一睁眼和沈弈渊在一起? 还……这样! 她身上的外袍脱了,头发散开,虽然没有脱得光光,但这也太…… 沈弈渊还在睡着,他睡着的样子,真是挺好看的。 没了清醒时的冷厉锋锐,连线条都是柔和,睫毛又浓又密,鼻梁高挺,鼻子也好好看。 咦,鼻尖还有一点小小的痣,超小,平时没敢凑太近,都没有看到过。 好像一个冰样的冷人,因为这一个小痣,忽然就变得有点俏皮。天籁小说网 顾晚晚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他。 “我先走了,回见。” 她一点点从沈弈渊身上翻过,穿上鞋子,拿上外袍,也没顾得穿,直接抱着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两个洒扫的小厮正在干活,抬眼看到她,都愣住。 顾晚晚清清嗓子,强作镇定地披上外袍,慢慢踱步离开院子,撒腿就跑。 沈弈渊睁开眼睛,眼中笑意深浓。 顾晚晚小贼一样逃出王府,跑出老远,才捂着胸口松口气。 一边溜哒着,一边想先去小院转一圈。 地面还有些潮湿,她低头看到水洼里自己的模样,无奈的抚额。 想在小摊上买支发簪,把头发梳起来,正逛着,看到不少人往前奔。 好像是相约着去看什么热闹。 远处还有锣声开道,听仪仗声响,应该是京兆府府尹石抱石。 顾晚晚纳闷,石大人这两天挺忙活,这又怎么了? 她闻声跟上去,还没到近前,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儿。 雨后空气清新,味道也格外清晰。 转过街口,顾晚晚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瞪大眼睛。 天爷,这是发生了什么? 第83章 老天都看不过去 草木堂的门前已经挤满了人。 虽然店面看起来没受什么影响,但还是能看到后院不断有浓烟冒出来。 他们的伙计和掌柜的,也都是灰头土脸,个顶个像花猫一样。 顾晚晚呼吸微窒,看着石抱石到店门口。 掌柜的咳嗽着过来:“大人。” “怎么又是你们这里,又怎么了?” 掌柜的苦着脸:“大人,小人的店铺昨天夜里突然起火,要不是伙计们发现的及时,恐怕会酿成大祸。” 石抱石目光往里一掠:“本官进去看看。” “是。” 石抱石迈步往里走,顾晚晚也混在人群往前凑。 “这草木堂,好家伙,你们是没看见,那火那叫一个大。” “谁说不是,半边天都红了!” “不是救火队来的及时,这半条街都得跟着遭秧。” “你们说,邪门不邪门,最近这草木堂也真是奇了,接二连三地出事。” “可不是,就说这火,就着在他们铺子后院,救火队就算来得不及时,一时半会儿也烧不到别人家。” 顾晚晚听着,高兴又心惊。 她隐约觉得,这和上次的挂人头一样,绝不是巧合。 退出人群,一边走一边琢磨,这事儿是不是与沈弈渊有关。 本该兴冲冲去问问,但又想到才从王府里跑出来,还是算了。 她磨蹭着去小院,徐知白正坐在廊下看书。 “小十九?怎么这副打扮?” “哦,没什么,我那个……刚才去买东西,这样方便一点,”顾晚晚扯扯身上的男装,“对了,三师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什么?说来听听。” “那个草木堂,昨天晚上着了场大火,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京兆府的人过去查看情况。” “着火?”徐知白皱眉,“刚下过雨,怎么会着火?” 顾晚晚摸摸鼻子:“这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坏事做多了,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吧。”天籁小说网 徐知白轻笑:“小十九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老天爷了?你以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 顾晚晚吐吐舌头:“师兄,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你给我吃的解毒药很管用,”徐知白笑容温暖,“在医术这方面,你的确更有天赋。” “三师兄既然夸我,那就好好配合,我绝对能把你治好。” “……好。” 顾晚晚又在小药房里鼓捣一通,再出来时,又换上一身衣裳。 “又要出去?” “是啊,去看个老人家,这样方便些。” 她背着小药箱去曹南家。 路上遇到几个行人,都在谈论草木堂起火的事。 顾晚晚哼着小曲,刚进小院,小米就跑过来:“姐姐!” “你干什么呢?” “我在喂小鸡呀,”小米欢快地指着地上几只毛茸茸的小鸡,“曹南哥哥买回来的,让我好好照顾它们,等长大了,就能下蛋了。” “不错,这个好,”顾晚晚摸着她头上的小揪揪,“婆婆呢?” “婆婆在屋里呢,她醒啦,一直说要谢谢你呢。” 两人进屋,这屋子里摆设还是很少,但有了几分生气,屋子里的药味儿也淡了许多。 老婆婆的确醒了,正靠着床头,手里还拿着几块布片。 “婆婆,姐姐来看你了!” 老婆婆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挣扎着要下地。 顾晚晚拦住她:“老人家不必多礼。” “姑娘,我都听阿忠说了,是你救了我,谢谢你,谢谢你啊。” 老婆婆脑子有点糊涂,眼睛也不好,一直把曹南当成已经去世的儿子忠叔。 顾晚晚顺着她往下说:“您别客气,我是大夫,应该的。您躺好,我来复诊。” 老婆婆乖乖躺下。 顾晚晚一边把脉,一边看清她方才手里拿的东西。 那是一个破了的小沙袋,应该是正摸索着缝补,给小米的。 “好转许多,您放心,好好调理,会好的。” 老人家很是高兴,再三谢道。 正说着,曹南也从外面回来了。 他手里还拎着一小袋米。 “叶小姐,您来了!” 曹南献宝一样地说:“叶小姐,我现在找了份正经差事,在码头上给人扛东西。 今天管事的说,看我卖力气,还识字,以后就让我负责记数。 不但活轻松了,挣的钱还比以前多。” 顾晚晚看得出,他是真心高兴。 “那就好,好好干。” “我知道,这些都是你带给我们的福气,叶小姐,请受我一拜!” 他当即就要跪,顾晚晚虚扶他一把:“不必多礼,是你自己争气。” 改了药方,又放下一些成药丸,顾晚晚陪小米玩了一会儿,这才告辞回宫。 蓝蝶见她回来,赶紧迎上来:“公主,您可回来了,奴婢都要急死了,您饿了吗?奴婢给您备吃的。” 蓝蝶这点最好,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一心只管顾晚晚的吃喝。 一碟微凉的果子下肚,顾晚晚舒服地叹一声:“蓝蝶,上回我玩的键子呢?” “回公主,有好几个呢,您指的是哪个?” “挑个好看又朴素的,对了,你会缝沙包吗? 再缝两个,别用什么名贵的料子,要结实耐磨的。” 蓝蝶笑说:“公主,您又想玩这些了?之前做的还有呢,您说无聊得紧不想玩了,奴婢都收起来了。” “是吗?快拿出来,我瞧瞧。” 蓝蝶把一个小匣子拿来,里面放着不少玩意儿,键子沙包好几个。 顾晚晚挑了两个好看的,打算下回给小米带去。 此时,宋公公手下的一个太监来报:“公主殿下,皇上有口谕,请您去一趟书房。” “现在?” “正是。” 顾晚晚不明所以,赶紧去书房。 一路上路过花园子,看荷花池里的荷花开得正好,摘了几朵,又拿上几个莲篷,去见皇帝。 “父皇!您看我摘了什么?” 她兴冲冲一步迈进来,这才发现,书房里除了皇帝,还有别人。 那人坐在轮椅上,穿一件天蓝色衣袍,腰系玉带,玉带上镶嵌蓝色宝石。 领口和袖口绣着竹样暗纹,清新雅致。 领口处还有一枚东珠做扣子,贵气奢华又低调。 和她当初抱着料子,想象中的那件衣裳,一模一样。 第84章 很甜 顾晚晚一时呆愣住。 皇帝招招手,笑道:“晚晚,来。” 顾晚晚不着痕迹地把抱着的花举高,挡住半边脸,凑到皇帝面前。 “父皇,您唤儿臣来,有什么吩咐?” 皇帝敛了笑,绷着脸问:“朕问你,你之前是不是干了什么事,没告诉朕?” 顾晚晚一头雾水:那可多了。 “父皇,您指什么?”她拧眉故作深沉,“儿臣偷吃冰果的事? 还是指让小厨房做了两份小酥肉的事?还是指故意让阿离多写两份字贴的事?” 皇帝听完又忍不住笑:“你这个鬼精灵,如果是这种事,朕会叫你来吗?” 顾晚晚惊诧:“那是……” 忽然感觉有人在拉扯她怀里的荷花,低头一瞧,正对上沈弈渊墨玉般的双眸。 四目相对,顾晚晚又想起今天一早的窘状,脸又迅速红了。 她的脸掩映在几朵微红的荷花里,当真是人比花娇。 尤其那双眼,黑亮亮,似受惊的小鹿,宛若荷尖上的露珠飞溅到她眼中,碎成一片光。 沈弈渊想起昨晚她酒醉,脸色绯红,眼神迷离,抱着他不撒手,口口声声说“他是她的。” 手指捻着一颗刚从她手中莲蓬上摘下的莲子,慢慢放进嘴里:“很甜。” 顾晚晚脸迅速红炸,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这句话有歧义。 “晚晚,”皇帝开口,“弈渊若喜欢,你就把这些送给他吧。” 顾晚晚清清嗓子,留下一朵荷,其它的都放到沈弈渊手里。 “朕刚才是认真问你的,你好好说。” 顾晚晚脑子一片混乱,早忘了刚才的话。 “啊?” “朕是问你,有没有干什么危险的事,瞒着朕?” 顾晚晚手拨着花瓣:“没有呀,我除了跑出去玩会儿,就是在宫里。” “呵,”皇帝气笑,“你倒会说,不在外头,可不就是在宫里。 朕问你,孟家大儿子,叫孟……” “孟风淮,”顾晚晚下意识接话。 “对,孟风淮,”皇帝短促笑出声,“知道得倒是挺清楚,他剿杀匪徒,劫下药车,分发给百姓的事,你可知道?” 顾晚晚一愣,这回是真的。 这事儿她的确知道一些,还是孟风淮告诉她的,但父皇是怎么知道的? 她下意识看沈弈渊。 对方正在专注地吃莲子。 “你别看弈渊,他也是为了你好,你爱玩爱闹,朕不管,但你不能孤身犯险,那些可是匪徒,真会杀人的!你知不知道?” 顾晚晚一头雾水:“父皇,我……” “好了,这次就罚你三……一个月俸禄,长长记性。” 顾晚晚垂头,皇帝看她这样,又哭笑不得。 “朕打算给孟风淮升个官职,你觉得怎么样?” 顾晚晚又来了精神:“父皇,他救儿臣有功,又杀了匪徒,为百姓也做了不少,只是升个官职? 不如,世子之位……” 皇帝摆摆手:“他还年轻,不急。升了官职,有了威望,还在乎什么世子不世子吗?” 顾晚晚眼睛微亮:“父皇的意思是……” “朕没有什么意思,就是赏罚分明,年轻人做对了事,就该赏,”皇帝话锋一转,“有的做错了事,就该罚。” “来人!” 宋公公立即上前:“皇上。” “去传旨吧。” “是。” 皇帝看看顾晚晚和沈弈渊,眼底浮现几分笑意:“好了,没事你们就去忙吧,朕也要批折子了。” “那我把这支荷给父皇插起来,清新养气。” 她磨蹭着,见沈弈渊告了退,眼角余光盯着他,直到瞧不见了,这才松口气。 溜出书房,还没走多远,就听身后有人说:“多谢公主的莲子。” 顾晚晚微微闭眼,回身笑道:“王爷客气,一点莲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皇上升孟风淮为四品武将,令他去军中历练,公主可还满意?” 顾晚晚刚才真没细问,孟风淮本来是五品都尉,在京中实在不显眼。 何况他又是军侯府出身,一度成为笑柄。 但如果是四品武将,那就不同了,别看五和四,只相差一个数,但实际犹如鸿沟。 何况还是武将,不再只是个都尉。 她心头大喜,这消息对于孟玄文母子来说,都不能算是耳光,应该是铁巴掌。 她笃定,孟风淮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前世那么艰难他都能收敛锋芒,暗渡陈仓,迷惑那么多人,何况这一世还给了他这样的好机会。 “满意,”顾晚晚连连点头,“非常满意。 父皇说得对,给他机会,让他自己去挣军功,赢威望,可比什么世子之位的虚名强多了。 再说,他将来有了军功,还怕拿不到世子之位?” 沈弈渊嚼一粒莲子,咯吱吱响:“公主似乎很为孟风淮打算。” “啊?”顾晚晚赶紧敛住笑,“不是,当然不是,我就是不想让孟玄文好过!让他们自己掐起来。” “王爷还不知道吧?之前我不是向孟玄文借书给你治腿吗? 说好的借,后来他又说没有了,多小气!” “就为这?” “当然,”顾晚晚点头,“他出尔反尔,当然要让他知道厉害。” 沈弈渊嘴角微翘:“公主放心,孟家接到圣旨,一定会如你所愿。” 他说得一点不错,孟平洲今天日上三竿时才回来,孟玄文更是连门都没出。 府里的气氛压抑又诡异。 恰逢此时,圣旨到了。 所有人都赶紧出来接旨。 孟平洲扭头看看,不见孟风淮的影子。 本来就压着的火瞬间窜出来:“那个逆子呢?” 侯夫人阴阳怪气地说:“风淮经常不在家过夜,侯爷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没回来也正常。 在外面过夜美得很,能像侯爷这样一早回来的,也是不多。” 孟平洲脸通红,当着下人和传旨太监的面,又不好对她发作。 “去,把那个逆子给本侯找回来!我定要打断他的腿!” 传旨太监一甩手中拂尘:“侯爷所指的,可是大公子吗?” 孟平洲勉强扯出个笑:“不错,公公稍候,那个逆子整天不着调,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平日也是这样说,一向习以为常,但这次,传旨太监目光古怪的看着他。 第85章 我想让王爷开心 侯夫人察觉到传旨太监的目光,清清嗓子笑道:“侯爷说的哪里话,风淮定是有什么事被缠住了。” 孟玄文偏头冲他的贴身小厮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大哥。” “二公子,”小厮一脸的为难,“大公子经常夜宿的那种地方,小的进不去啊……” “上回去找,小的就被那龟公给打了一顿,您忘了?” 传旨太监是宋公公的得力手下,在宫中多年,什么事没见过? 听这几个你一言我一语,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他哼笑一声,看一眼跟着来的禁军侍卫:“把那个奴才拖出来,正反抽他十个嘴巴子。” 侍卫二话不说,一把把小厮揪出来就开抽。 孟玄文惊愕不定,脸上的伤都扯得生疼。 传旨太监就在这耳光声里,大声扯着尖细嗓:“……兹,着升孟风淮为四品骁勇将军,即日起,赴城外军营历练,钦此。” 他不慌不忙地读完,小厮的耳光也被打完了,脸肿得如同猪头。 “侯爷,接旨吧!”传旨太监把圣旨往前一递,“大公子……哦,不,骁勇将军先去兵部报道,领盔甲腰牌。 而后,才回府收拾东西,去城外军营。 这圣旨是下给侯府的,侯爷,您就接着吧。” 孟平洲脸上火辣辣,接过圣旨。 侯夫人和孟玄文心如油烹,指甲恨不能掐破掌心。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尤其孟玄文,这几日事事不顺,尤其与草木堂的合作,更是处处受阻,先是药王庙被毁,接着就是药车被劫。 他还想着借草木堂,与药王谷打好关系,也能有些资本,再加上必得的世子之位,定能让怀王高看他。 只要有怀王的助力,便可如虎添翼。 可等来等去,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孟风淮究竟立了什么功?他背地里都干了什么? 他们各怀心思,传旨太监又道:“皇上还有一道口谕:孟卿前些年随老侯爷征战,的确辛苦。 这几年休养也是应该,若是想纳妾,看中哪家良家女子,朕可找人为你作媒。 身为一品军侯,也代表朝廷的形象,也要顾念一下才是。” 孟平洲听完,脸色惨白,紧绷的身体也陡然松下去:“臣……罪该万死。” 孟玄文微微闭眼,满心都是耻辱与绝望。 …… 顾晚晚听完传旨太监的禀报,笑得见牙不见眼。 只可惜没能亲眼看看,孟家父子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孟玄文啊孟玄文,这下看你还有什么招术! 她兴奋得坐不住,干脆叫上蓝蝶,让人准备一条小船,去荷花池里采莲子。 蓝蝶看着她通红的脸,心疼得不得了:“公主,您去荫凉处歇着吧,奴婢来摘。” “没事,”顾晚晚摘下一大片荷叶,顶在头上,“这不就行了?” 蓝蝶忍不住笑,自家公主真是可爱,一点架子没有,也不像其它的主子,整天端着也不嫌累。 “那奴婢也快点摘。” 主仆二人摘了一大堆,蓝蝶坐在小石桌前剥:“公主,奴婢给您煮个莲子汤吧,最是清热解暑。” “等一下,”顾晚晚换了衣裳,挽起袖子,“先分成几分。 这份儿,给父皇熬汤,这份儿,给阿离,这份儿……” 顾晚晚想起沈弈渊吃莲子时的样子,耳朵微微泛红:“这份儿本宫亲自来做。” “公主要做什么?” “保密。” 此时,北康王府。 沈弈渊给小奶猫顺着毛,他对面的孟风淮恭敬道:“王爷,下官就要去城外营中,以后您若有什么吩咐,可命人去营中找。” 小奶猫翻了个滚儿,沈弈渊嘴角带笑:“本王答应你的,都已经兑现,以后怎么样,就要看你自己。” “是,下官定不会辜负王爷。” 沈弈渊抬眼看他:“是不辜负你自己,别忘了,你的志向,远不止一个世子之位,但该拿的东西,还是要拿。” 孟风淮心神一荡:“是,王爷所言极是。这,不过是刚开始。” “护国公一向治军严明,在他手下当差虽苦,但成长最快,孟公子,希望你早日脱胎换骨。” 孟风淮行个大礼,转身退去。 沈弈渊手指点点小奶猫的粉鼻子,小家伙大了一圈,又胖了不少,眼睛也大了些,就是这眉头,依旧紧皱。 “你有那么多烦心事吗?整天皱着眉头,嗯?” “王爷!”外面响起一道娇俏的嗓音。 沈弈渊脸上笑意微浓,等人进来的时候,又悄悄敛去。 顾晚晚手里拎着个布袋,一晃还哗啦啦响,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王爷,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顾晚晚眼睛闪光,充满期待。 她想通了,反正,她是不会提昨天晚上酒醉的事,看样子沈弈渊也不会提,那就…… 咳,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 “带了什么?” 顾晚晚小小得意,一副“我就知道你猜不出”的小模样。 她伸手从里面拿出几颗,递到沈弈渊手里:“那,吃吧。” 沈弈渊低头看,几颗黄乎乎,甚至有的地方还有点焦黑的……圆球? 这是什么玩意儿? 触手微粘,隐约还有一股甜香。 难道? 他喉咙滚了滚:“公主,这?” “这是我亲手做的,瞧着不太好看,可是真材实料。 我在荷花池摘的,又剥了壳,好不容易制成的糖莲子,王爷快尝尝。” 沈弈渊垂眸看到她的手,水葱似的指甲剪掉了好几个,指腹青红,嫩白手背上,还有几个小红点。 像是被烫伤的。 他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他并不爱吃莲子,之前就是想逗逗顾晚晚而已,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当真。 莲子本身就清甜,再加上糖,糖还炒得微焦。 味道实在不怎么好。 “怎么样?好吃吗?” 顾晚晚忽闪着眼睛问。 沈弈渊把嘴里的咽下去:“好吃。” “是吧?”顾晚晚眉开眼笑,“我只给你做了哦,父皇和阿离的那份儿都是最简单的煲汤。 只有王爷的,做成糖莲子。” 沈弈渊喉咙有点发痒。 “我想让王爷开心些,日子甜一些,多笑笑。” 顾晚晚蹲在他膝前:“王爷,你说好不好?” “喵~” 第86章 请君入瓮 顾晚晚的话,击中沈弈渊的心。 在边关,他是统帅,需时刻小心谨慎,一步不能踏错,以免祸及将士百姓; 在京城,他是王爷,需冷静自持,与人少往来,以免有结党之嫌。 从来没有人,不问他需要做什么,只希望他开心。 沈弈渊心里生出一丝柔软,想起昨晚她柔软的唇。 忽然就想…… 就在他心神一荡的时候,万马匆忙跑进来:“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沈弈渊刚要伸出的手,又缩回袖子里,紧紧握住。 万马到他近前,瞄一眼顾晚晚。 意思很明白,我要与王爷说机密的事,你还不赶紧走? 顾晚晚站起身,瞧见万马腰间袋子里露出来的梳子,浅笑着问:“万马,今天阿离给你带东西了吗?” 万马没想到顾晚晚会忽然问他这个,愣了一下,点头说:“带了,小殿下带了几个香甜的瓜。” “那瓜是内务府新到的,特意一路用冰压着,从南方送进来的,你可要细细品尝。” 万马虽然不怎么喜欢顾晚晚,但还是很喜欢顾星离。 觉得小殿下又有礼貌又可爱,和顾晚晚一点也不像。 沈弈渊听出顾晚晚这话说得有点意味深长,笑得也有点狡黠,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但他没有点破,看向万马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什么事?说吧。” 万马压着嗓子,把一个小纸筒递给他:“王爷,这是无双公子刚刚飞鸽传书来的。” 沈弈渊打开看,冷哼一声。 他把字条递给顾晚晚。 顾晚晚意外且欣喜,接过来仔细一看:“还真是作死,王爷,这事交给我吧,我让焰羽卫出手。”23sk. 沈弈渊缓缓道:“草木堂这也是急了。 眼看草药大会在即,他们的损失惨重,先是城外药车被劫,再是药铺后院被烧,出此下策,也是在所难免。” 他轻抚猫毛,对顾晚晚道:“公主不必急,焰羽卫固然有这个实力,但不是最佳选择。” 顾晚晚眼中染上笑意:“王爷的意思是……狗咬狗?” 沈弈渊也忍不住露出笑:“公主所言即是。” 虽然粗鲁了点儿,但更可爱些。 何况,那些人在他眼中,狗都不如。 “这事儿我得亲自来做,”顾晚晚手指摩挲下巴,眼珠转转,“王爷等我的好消息。” “好,”沈弈渊点头,“不急,时间足够。” 他对还杵在一边的万马道:“去吩咐厨房,今天晚上公主在王府用膳。” 顾晚晚:“??” “公主忘了,你被皇上罚了一个月的俸禄,这一个月就在王府用膳吧。” 顾晚晚:“……” 我虽然被罚一个月俸禄,但我也不是吃不上饭啊。 万马问:“那王爷,小殿下也一同在吗?” “不在,练武场上结束了,就让他回去。” 万马心里暗暗替小殿下抱不平。 “王爷,其实我……” “你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养你也是应该,还是你觉得,你身份尊贵,本王养不起?” “不,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嗯,那就吃饭。” 行吧。 晚膳很丰盛,但顾晚晚瞧着,有几道菜,还是上回那个。 她清清嗓子:“王爷,我在府里吃饭,能点菜吗?” 沈弈渊看她一眼:“自然。” “多谢王爷!” 万马在门口竖着耳朵听,无声翻个白眼。 听听,还点菜!哼。 他微微扭头,几根头发从肩膀滑落,悠悠落下。 但他并没有太在意,掉头发嘛,一天掉个几根,很正常。 吃完饭,顾晚晚要告辞。 沈弈渊一指书桌:“把菜单写下来。” 顾晚晚心说真是一丝不苟。 她提笔,根据沈弈渊现在的身体情况,仔细列一张菜单。 既营养搭配,又对他的伤有帮助。 “明天一早,等你吃早膳。” 顾晚晚:“……好。” 离开王府,天色渐暗,顾晚晚策马飞奔回宫。 她得请君入瓮。 长长宫道上,有个宫女正快步往前走,忽然听到前面有两个焰羽经过时在低声说话。 “快走,别叫公主殿下等急了。” “殿下似乎很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 “没错,赶紧走。” 他们走得快,根本没有发现在暗影中偷听的宫女。 月光微凉,映着她脸上。 荣贵妃身边的宛秋。 她心思迅速动起来,脚步跟上前面的焰羽卫。 又不能跟丢,又不能被发现,她的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跟来跟去,竟然不是去五公主宫中,而是到了花园子里边。 宛秋心头暗喜,这样最好,这里藏身的地方多,能靠得近些,听得更清楚。 躲到一棵树后,凝眸仔细看。 顾晚晚正在荷花池边,似乎在摘莲蓬。 两名焰羽卫在她身边。 顾晚晚的声音很轻,但顺着夜色飘来,听得很清楚。 “本宫有件重要的事情让你们去做。” “公主请吩咐。” “明天一早,去找孟风淮。 告诉他,本宫听到消息,有一帮匪徒明日晚上,要在城外二十里的杏子林,抢劫一支商队,让他带兵前去。” “他初入军营,就算是本宫给他的见面礼,让他好在护国公面前露露脸。” “是!公主,明日一早,一开宫门属下就去。” “好,切记,此事非同小可。 商队的利益虽小,但那帮匪徒却不同寻常,据说是江洋大盗,身手不俗。 拿住他们,势必会得不小的功劳。” “是,公主。” 顾晚晚摆摆手,那两人无声退下。 顾晚晚自顾嘀咕:“孟风淮,本宫只能帮你到这里,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她抱起刚摘的东西,慢悠悠回宫。 耳尖微动,就听到脚上声远去。 无声笑笑,宛秋啊,你可别让本宫失望才是。 宛秋揣着这个惊天大秘密,迅速回宫。 这几日她心头始终难安,本想让荣贵妃赶紧安排她去孟玄文身边,但怀王被罚,荣贵妃自己也被禁足,根本没有心思管她。 她一想到,绿柠那个贱婢现在正和孟玄文在一起,心就恨得滴血。 正愁没机会,今天晚上,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苍天有眼,连老天爷都要帮她! 第87章 只能是他的 顾晚晚心情愉悦,这一晚睡得格外好。 第二天一早,刚洗漱完,焰羽卫就来报。 “回公主,她出宫去了,天不亮就守在宫门口,一开门就去了。” 顾晚晚轻声冷笑:“盯住她,把她的行踪都记下。” “是。” “孟玄文怎么样?” “回公主,属下刚得到消息,孟玄文不知为何,天刚卯时,就骑马出城。 我们的人飞鸽传出回来,他进了青松山,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顾晚晚猜测,孟玄文现在浑身是伤,又丢尽了脸,应该是不愿意出门才对。 现在天刚亮就跑出去,去的还是青松山…… 想起昨天从王府回来的时候,沈弈渊曾说,会给她帮个小忙,让她专注宫中的事即可。 莫非,把孟玄文调出侯府,是沈弈渊的手笔? 她心里喜滋滋,瞧瞧,还得是她的未婚夫,各方面都出类拔萃。 “把侯府给本宫盯好了,有一点消息就立即回报。” “是!” 顾晚晚让蓝蝶准备一些新鲜果子,放盒子里用冰镇着,去北康王府。 路上逛逛早市,热气腾腾的各色小吃,鲜香味儿弥漫整条街道。 顾晚晚由衷赞叹:活着真好啊。 看到什么都想买点,惦记着沈弈渊在边关什么都没得吃,现在想让他尝个够。 到王府时,已经是大包小包。 千军正好要出去办事,见到她迟疑一下迎上来。 “公主殿下。” “千军,快快,接一下,”顾晚晚把食盒递给他,“王爷呢?” “时间还早,王爷这会儿在练武场,给小殿下指点拳脚。” “开始练拳脚了?那我得去瞧瞧。” 玄风从里面窜出来,顾晚晚拎着肉,带着它往练武场走。 “你是不是胖了?玄风?得控制一下,太胖可就跑不动喽。” 玄风撒欢跟着她,又跑又叫。 练武场有不少人,顾晚晚还是一眼看到沈弈渊。 他穿一件紫色衣袍,广袖滚着银边,随风拂动,似天边的流云,若谪仙降临。 顾晚晚脚步微顿,眯着眼睛看着他,真好看啊! 沈弈渊恰好回过头,看到她,微微一抬下巴。 顾晚晚快步走过去:“王爷,阿离怎么样?” 顾星离正在练武台上,穿着练武服,扎着板带。 额头渗出汗,小脸通红,但小拳头舞得生风,踢起腿也颇像那么回事。 顾晚晚惊讶道:“真是名师出高徒,王爷,您可真是太厉害了,我都不敢相信,阿离还能练成这样!” 沈弈渊嘴角微翘,又压下去:“哄人的话张嘴就来。” “我说得可是真心话,”顾晚晚拍胸口保证,“要不是怕你太累,我都想拜王爷为师。” “是吗?”沈弈渊微挑眉,“本王倒是不嫌累。” 顾晚晚咳嗽一声,生硬地岔开话题:“王爷,我饿了。” 沈弈渊扫一眼顾星离,吩咐人好好照看,对顾晚晚道:“备了早膳,就等你来。” “我也买了小肉包呢,”顾晚晚乖觉地推上轮椅,“还有些小菜和生煎,一会儿王爷尝尝。” 沈弈渊偏头看到她的小手,手背上的烫伤淡了些。 “王爷,您穿这身衣裳真好看,贵气又清爽,我还没有见过有人把紫色穿得如此好看。” 沈弈渊的思维随着她的话题跳跃:“一件衣裳而已,哪那么多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人配衣裳马配鞍,王爷这等风姿,不穿衣裳都好看,何况是穿这种漂亮的衣裳。” 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一下。 顾晚晚窘迫地恨不能钻到轮椅底下,刚才说的什么鬼啊…… 沈弈渊眼中闪过笑意,耳朵微微泛红,嘴上却不饶人:“公主是想大婚了吗?” “哈?” 顾晚晚一时没反应过来,沈弈渊偏头看她:“我说,大婚。” 对上他带笑的眼,顾晚晚突然又明白过来,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不是那个意思。” “不想?”沈弈渊反问。 他依旧带笑,眉梢都没动一下,但顾晚晚就是感觉到凉意。 这可是送命题。 “当然不是,我……我是说,我刚才的话没……” “那就是想大婚。” 顾晚晚:“……” 我多希望我是个哑巴。 沈弈渊目光前方,嘴角疯狂上翘,逗她实在太有意思了。 “走吧,不是饿了吗?” “哦,”顾晚晚赶紧推着他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暗骂自己,明明是嚣张肆意的五公主,怎么一到沈弈渊面前就成了乖乖兔呢? 还是成天丢脸的那种。 有点出息啊,顾晚晚! 王府的早膳是按顾晚晚的菜单准备的,清淡且营养丰富。 她给沈弈渊盛了碗汤:“王爷,这汤不错,你尝尝。” 沈弈渊拿小勺慢慢喝,顾晚晚夹起个生煎,“咔嚓”咬一口。 平时吃生煎,吃的就是外壳的焦香酥脆,馅料多汁。 但此时,饭桌上寂静无声,沈弈渊吃相特别好,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晚晚这一口,就“咔嚓”的尤为突兀。 她不由自主的一僵。 真要命。 沈弈渊垂眸看着碗里的汤,眼底笑意一闪即过。 顾晚晚深吸一口气,尽量把声音放到最低,整个塞进去,用力咀嚼。 沈弈渊抬头看她时,她两腮鼓鼓,像只小仓鼠。 顾晚晚冷不防被他这么一看,停下咀嚼的动作,眼睛睁大,不知道是不该吃还是不吃。 “好吃吗?”沈弈渊问。 顾晚晚点点头,把嘴里的赶紧咽下去:“好吃,王爷尝尝?” 她扫一眼沈弈渊碗里的汤,喝得差不多了,让他每样少吃一点,没问题的。 “这个,是我从赵记生煎铺子买的,他家的最好,每天早上现做,特别新鲜。” “这个是李记的小肉包,包包子的是位老婆婆,手艺一流,包子又圆又胖。” 她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每种都介绍得很到位,趁着沈弈渊吃的时机,她也悄悄夹几个。 沈弈渊吃得慢,细细品尝,假装没看到她的小动作。 说实话,他真的没吃过这些。 平时那些精致的吃食,对于他来说无所谓,什么都一样,无非就是填饱肚子。 但顾晚晚,却带给他不同的一餐,热热闹闹,有滋有味。 沈弈渊眼角的余光看着她,这样鲜活热烈的顾晚晚,只能是他的。 第88章 步步为营 吃完早膳,沈弈渊要教顾星离读书写字。 顾晚晚刚想提出要走,沈弈渊又道:“千军一会儿带些草药回来,你若是感兴趣,就留下来看看。” “是吗?”顾晚晚眼睛微亮,“那我等会儿。” 沈弈渊递给她两本书:“这个给你。” “药典?”顾晚晚声量顿时拔高,“还是这个版本!王爷哪来的?这可不好找,基本都是孤本了。” “你懂得倒挺多。” 顾晚晚呛一下,惊觉一时高兴说得太多:“我也是听太医们说的。”???.23sk. 沈弈渊也不揭穿她,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顾晚晚去隔壁房间,在窗下看药典。 以前在师门的时候,师父的书架子上就有一本,她也像现在这样,靠着窗子看。 想必那本药典,也已经被烧毁在大火中了。 眼前是喜欢的书,耳边隐约有阿离的读书声,顾晚晚的心慢慢沉下,全神贯注地看起书。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被顾晚晚的余光扫见。 她立即抬头看,那人身法极快,头上还戴着帷帽,正迅速冲去沈弈渊的书房。 她当即从窗子里跃出去,抽出腰间软剑:“什么人?!” 那人正一脚踏进书房,听到身后动静,赶紧侧身避开。 声响惊动屋里的沈弈渊和顾星离。 顾晚晚一招没击中,紧接着后招又跟上。 对方的身手也是超卓,竟然把她的招都化解了。 顾晚晚另一只手摸出一枚暗器,趁机一甩,直击中他头上的帷帽。 “吡啦”一声,帷帽分裂开,露出一颗圆溜溜的卤蛋头。 顾晚晚一愣,顾星离惊讶道:“万马侍卫,怎么是你?你的头发呢?” 万马神情悲愤,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 顾晚晚非常想笑,但又拼命忍住,剑归鞘,清清嗓子道:“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本宫还以为是刺客。” 万马一听这话,更委屈了。 沈弈渊看一眼顾晚晚,顾晚晚觉得他的目光似乎洞察一切,心虚的摸摸鼻子:“我去看书。” 她回到书桌旁,把书竖起来,趴在桌子上闷笑。 “笑够了吗?”声音从窗外响起。 她吓了一跳,赶紧坐直,用力抿着嘴唇:“王爷,有事?” “嗯,刚得到消息,孟玄文找到一株凤幻芝。” 顾晚晚诧异:“什么?凤幻芝?在青松山找到的?” 沈弈渊微挑眉:“你知道他去了青松山?” “我……我是命焰羽卫盯着侯府,发现他天刚蒙蒙亮就出城,觉得他可疑。” 顾晚晚还是不明白:“可是,凤幻芝应该是生长在炎热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京城,还是青松山那种野山。” 沈弈渊似笑非笑:“看来这药典没白看,这么一会儿,就知道凤幻芝的生长习性了。” 顾晚晚“呵呵”笑:“巧了么这不是,正好就看到这儿。” “王爷,消息是不是有误?” “没有,他的确得到了凤幻芝,”沈弈渊眸光微凉,“那可是用来制作玉芝丸的必备草药。” 顾晚晚恍然大悟:“王爷,莫非是你……” “不错,正是本王命人放出青松山有凤幻芝的消息,他才一早出城,也是我的人,引着他找到草药。” “青松山不长凤幻芝,孟玄文那只菜包狗不懂这些,所以他深信不疑,”顾晚晚有点惋惜,“可凤幻芝珍贵,真是便宜了他。” “本王并非只为引他出侯府,那只是第一步,”沈弈渊手指轻挠小奶猫的下巴,“让他做出玉芝丸才是目的。” 玉芝丸?顾晚晚忽然想起,孟玄文的老师,那位德高望重的大儒,两年前身患疾症。 她重生之后,一心只扑在父皇和阿离,还有沈弈渊的身上,忽略了其它人。 何况,这位大儒已因病暂退朝堂,她一时没想起来。 “王爷的意思是,让他制成玉芝丸,送给他老师?”顾晚晚心头微跳,“他老师曾是天下文人之首,在读书人眼中,极有威望,若是让他献上玉芝丸,那对他可是极大的助力。” 沈弈渊眼中划过几分赞赏:“还有呢?” 顾晚晚迅速思索:“王爷绝不会用这等珍贵的药材去成全他,这其中…… 莫非,他老师的症症,并非是玉芝丸能解?” 顾晚晚在医学方面,天赋极高,曾经看过的医典丹方过目不忘,也曾翻阅古书,见过无数病例。 其中就记载,有一种病,极容易和另一种混淆,最大的区别在于,一种可用玉芝丸根除,一种则是恰恰相反。 用玉芝丸,犹如用催命丹。 沈弈渊目光看向远处,一时没有回答,但他周身散开杀意,沉凉压人心头。 那个大儒,莫非,得罪过他? “今天晚上,要不要去看看热闹?”沈弈渊开口问。 “当然,”顾晚晚点头,她亲手布下一半的局,总得去瞧瞧。 “嗯,那就看书吧,到时候一起去。” 顾晚晚留在府里一整天,傍晚时分,顾星离被送回宫,她留下吃晚膳。 今天晚上的天气不错,月朗星稀,也凉爽一些。 顾晚晚坐在马车里,偷眼瞄一下沈弈渊。 他借着灯光在看手里的东西,冷光闪闪。 “王爷,这是什么?” “暗器,”沈弈渊递一枚给她,“我的独门暗器。” 顾晚晚瞬间来兴致:“好别致,像是一朵梅花。” “所以,它叫梅花钉,”沈弈渊轻声解释,“这暗器看似一般,实则不然。 一般身中暗器,首先会想干什么?” “当然是拔出来,”顾晚晚不假思索。 “这梅花钉一旦入肉,想要拔的时候,就会触动第二次,它的尖端会脱离。” 顾晚晚眼睛微睁,仔细看着梅花钉。 沈弈渊说完这些,也盯着她看,看她会不会露出厌恶之色,觉得他太过歹毒。 “要是这样的话……” “如何?” “那可太巧妙了,若用在紧要关头,是能保命的呀,对方绝对想不到,一枚暗器还能有后招。” 顾晚晚眼睛发亮:“王爷,能送我两枚吗?” 沈弈渊心底倏地绽出一朵花,他垂眸,语气淡淡:“你喜欢,就拿去。” “谢王爷!” 这时马车停住,千军在外面低声道:“王爷,到了。” 第89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片杏子林挺大,长得也茂密,是个设伏击的好地方。 远处还有一个小山坡,居高临下,正好能看到杏子林。 此时天色早已黑透,只能看到树影在风中摇晃。 顾晚晚踮着脚尖,想看得更清楚点。 沈弈渊看着她的样儿,暗自好笑。 “别急,一会儿就能看清。”???.23sk. 顾晚晚正想问,为什么一会儿就能看清,下面已经响起一阵喧哗声。 一队人推着几辆车从远处来,刚到杏子林附近,从林子里冲出十几号人,手里都拎着钢刀。 他们面罩黑布,声音有些闷:“把东西留下!” 那队推着车的人站住,看到他们拦路,竟是半句也没说,转身就走。 抢劫的一方有点懵,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见。 “站住!”一人提刀上前一步。 对方非但没站住,还跑得更快。 “抓住他们!” 提刀人一路拔腿就追,刚到那几辆车前,忽然从车底下冒出一股淡淡的白雾。 颜色极淡,几乎看不见,若不是顾晚晚精通药理,又闻到一点味道,也不会察觉。 她心头微跳:“好厉害的迷魂散!” 寻常迷魂散,只会让人头晕目眩,浑身无力,这一种,明显不同。 他们会神智不清,陷入一种幻象,但战斗力,不降反升。 顾晚晚意识到,光凭这迷魂散,今天晚上就是一出好戏。 那些押送药车的人早融入黑夜,不见踪影,只剩下“救命啊”之类的叫声,在夜色中飘荡开去。 就在此时,远处山坳中,突然又冒出二十多人,他们手执弓箭,杀气腾腾。 为首之人坐在马上,神色冷厉,手中提着剑。 他身侧的马夫替他牵着马缰绳,手里还举着一个火把。 顾晚晚看清那人火光中映着的脸。 孟平洲。 竟是孟平洲亲自来了? 顾晚晚诧异,转念一想,又觉得也算合理。 孟平注洲在昭文楼丢了大脸,又被父皇训斥,急需要一个功劳,好好的挽回面子。 但现在天下太平,他这个一品军侯也无用武之力。 可巧了,就有这么一伙匪徒,要抢劫商队。 侯爷亲自出马,拿下匪徒,自然算是功劳。 顾晚晚正等着看孟平洲出手,沈弈渊问她:“公主,可知道这位孟侯爷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顾晚晚被他问得一愣,这一点还真不清楚。 “是什么?” 沈弈渊目光锁定那个火把:“火攻。” “当年他随父上战场,以少胜多的第一战,用的就是火攻,他这个习惯,军中人尽皆知。” 顾晚晚转头盯住那几辆被弃的车人,微微抽一口气:“那车上装的……” 沈弈渊眼中划过赞赏:“公主聪明。” 此时,孟平洲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贼匪们听着,速速束手就擒,本侯还能饶你们一命,如若不然……” 孟平洲语气一顿:“尔等就难逃一死!” 蒙面的那伙人早被迷魂散弄得失去理智,体内血液狂躁似在奔涌,哪肯听他说这些废话。 他们挥着刀就要往上冲。 孟平洲冷笑一声:“呵,不自量力。” “杀!” 一声令下,他手下那些人拉弓搭箭,顿时箭如雨下。 那十几个人见势不好,一边拨打一边后退,此地也没有别的遮挡物,只能退到车后。 这些箭中,不知什么时候,被什么人射出一支火箭。 呼啸着带着火光,直射其中一辆车。 箭到,火起。 借着夜风,火呼一下子从一团火苗涨成一大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燃烧整辆车。 车与车相连,几乎是刹那之间,几辆车全都起火。 不只是那些躲在车后的人,连孟平洲都愣了一下。 火光冲天,映着他脸上的错愕。 他本来想留几个活口,抓回去写下供状,他的功劳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如果人都死了,那就成了自己要功劳,说起来总是不那么好听。 “谁射的?” 没人应答,也没人看见。 底下一片哀号,孟平洲听得心里烦,烧都烧了,再说什么也是没用。 不管怎么说,事儿是干了。 看着这火势,估计也剩下不下什么,留两个手下,等会儿看看能不能捡到点兵器什么的,回去做证据。 他调转马头,带着其它的人走了。 顾晚晚站在山坡上,听着下面的哀声,心尖也有点发颤。 沈弈渊偏头看她:“觉得我太狠了?” 顾晚晚回神,其实并没有,只是看着这火光,想起前世临死前,明药告诉她,阿离就是被活活烧死的。 再见火光冲天,她总是心有余悸,忍不住微微颤抖。 “不是,我没觉得,这些人意在杀人夺货,死有余辜。” 沈弈渊微抿唇,缓缓道:“并不只如此,这些人不是普通的伙计护院,而是草木堂豢养的杀手。” 顾晚晚一愣,这回是彻底回神。 “啊?杀手?” “嗯,草木堂除了开药铺,做表面救人的生意之外,还做杀人的买卖。” 沈弈渊漆黑的眸子映着下面的火光,却没有半分温度。 “无论男女老少,也不论强弱贫富,在他们眼里,都只是买卖,是能挣钱的货物,只要有人出价,他们就干。” 顾晚晚咬牙:“那的确是该死。” 下面已经没什么动静,火光也在慢慢减弱。 沈弈渊看一眼身侧的千军。 千军剑出鞘,从山坡上冲下去,与此同时,还打了一声呼哨。 呼哨声起,林子里又冲出一拨人。 顾晚晚一见就有点激动,是沈弈渊手下的“鬼见愁!” 他们默不作声,身后还背着什么东西,扔到已经灭了的火堆里,有的又慢慢着起来,冒着烟,但并没有起大火。 顾晚晚抽抽鼻子,闻出那是草药香。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原地忙活,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多时,干完活,他们又退入杏子林,不见了踪迹。 顾晚晚问沈弈渊:“我们也回去吗?” “不急,再等等。” 顾晚晚不明白还要等什么,就在他身旁乖乖站着。 想到明天,这事满城皆知,也不知道孟玄文知道他爹灭了草木堂的杀手,会是什么反应。 想想就觉得痛快。 想必这会儿,孟玄文还沉浸在找到凤幻芝的欣喜中。 殊不知,他一旦请人制成丹药,那他和他的师父也就大难临头了。 顾晚晚想到这连环计给孟玄文的打击,忍不住赞叹:“王爷真厉害,一环一环,不愧是沙场杀出来的。” 沈弈渊冰冷的眼底恢复一点温度。 千军奔回山坡:“王爷,一切准备就绪。” “好,开始吧。” 第90章 你是想和我睡一处? 顾晚晚还没明白沈弈渊说的“开始”是什么意思,千军就走到马车旁,放出一只信鸽。 白色的影子一掠,似一道闪电,飞入夜色消失不见。 面对层层计策,步步为营的布局,顾晚晚感觉自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舟,忽上忽下,手心里渗出薄汗。 她对沈弈渊由衷敬佩,前世的她真是瞎了眼,竟然对沈弈渊避而远之。 沈弈渊抬眼看她,见她望着远处,神情激动又紧绷,把身后的引枕取下来,递过去。 顾晚晚正暗骂自己,见他递过引枕来,不明所以。 “休息一下吧。” 顾晚晚心头泛暖,连忙摆手:“不,不用了,王爷,您还是靠着吧,会舒服些。” “你坐下,这样站着晃得我眼疼。” 顾晚晚:“……哦。” 她接过引枕,放在山坡上坐下。 的确是舒服多了。 哎?她刚才好像没晃来晃去吧?不是一直站着没动吗? “困了吗?”沈弈渊又问。 “没有,不困,”顾晚晚眼睛放光,“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可能困?王爷,那信鸽干什么去了?” “送信去了。” “……哦。” 沈弈渊见她呆萌的模样,嘴角翘翘又压下:“明天是上朝日,我去上朝。” “啊?”顾晚晚算着时辰,“那不会太累吗?没多少时间好睡了。” “嗯,”沈弈渊看着山坡下的火堆,“等我上朝的时候,你随我一路回宫,等我下朝时,再带你一起回王府吃早膳。” 顾晚晚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折腾什么呢? 千军在一旁听着也是一片凌乱:王爷的脑子,最近好像不咋好。 真是愁人呐,等下次见到叶先生,还是要多问问。 沈弈渊脸上平静,心跳其实很快,让他说出方才的那几句,其实很难。 只不过,他实在想和顾晚晚一同吃饭,听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看她吃得像只小仓鼠。 一点公主该有的样子都没有,除了他,估计都会嫌弃她吧?哼。 三人正各怀心思,远处灯火晃动,人欢马炸,又来了一队人马。 顾晚晚立即站起来,往远处张望着着热闹。 这又是谁来了? 火把高举,跑得飞快,到近处发现他们穿的是捕快差官的衣裳。 京兆府的人。 石抱石穿着便装,都没来得及换官服,从马车上下来,直奔那几个火堆。 他带的不是普通衙役,而是擅长办案抓凶的捕快,他们下马就开始查看线索痕迹。 还有两个仵作,也一同加入。 京兆府虽比不得大理寺和刑部,但石抱石为人正直,对案子要求严苛,所以,他的手下都干劲十足,非常卖力。 能力丝毫不比大理寺和刑部的差官低。 “大人!这些被烧毁的应该是车架,从未燃尽的东西来看,似是草药,”捕快吸吸鼻子,“还有草药香。” 石抱石也闻到,点点头,吩咐身边的人:“记下,再查!” 不多时,他们很快有了结论,这几辆是药车,被烧死的是押送药车的人,有人捡到半块牌子,看得出来是草木堂的人。 一名捕快拿着一支箭,仔细摩挲半晌,表情惊愕:“大人,有发现!” …… 直到在回去的路上,顾晚晚还很激动。 偷眼看看沈弈渊,见他微合着眼睛,又没敢多问。 “公主有什么想问的,只管说。” “王爷,你在边关的时候,打仗也是这样吗?有一步看三……不,看十步?”23sk. 沈弈渊睁开眼:“行军打仗,比这个更复杂,要考虑的因素更多,计划也要更周详。 否则,不单是计划失败,是要丢失很多人命,白白折损儿郎。” 顾晚晚坚定道:“王爷说得极是,谁都是父母养的,疼着爱着长。 他们英勇无畏,敢投军,敢上阵杀敌,身为将帅,的确是该为他们的生命负责。” 沈弈渊眸底中的凉意缓缓退去:“公主是这样想的?” “我也没有上过战场,只是听说,等王爷腿好了,带我去趟边关吧,我也想看看大地辽阔,高山峻岭。” 沈弈渊心脏微微一颤:“公主此言当真?还是玩笑戏言?” “当真,绝无虚言。” 沈弈渊手指轻捻腿上的薄毯:“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顾晚晚认真点头:“好。” 随即,她看到,沈弈渊伸出手指。 “??” “拉钩,”沈弈渊注视着她说,“你上次也是这样的。” 顾晚晚一呆,脸色迅速爆红。 上次!她喝醉的那次! 她低下头,迅速伸出手指,和沈弈渊的一勾。 沈弈渊无声笑笑,心情愉悦。 还没到王府的时候,顾晚晚就有点困,头一点一点。 一到王府,她又激凌一下醒过来。 窘迫地不知如何是好。 “王爷,你房间的床虽然宽大……但是我……一贯睡觉不老实,要不,给我另安排一个院子吧。” 她真是鼓足了勇气说这话。 沈弈渊略有些诧异:“已经命人去安排,怎么?公主以为,我是想让你和我睡一处?” “公主误会,你我虽然有婚约在身,但总归没有大婚,你放心,为着你的清誉着想,我也不会那么做。” 他声音低下去,似带着蛊惑的魔力:“其它的,要等到大婚之后。 或者,你要等不及,我可以向皇上奏请,早订婚期,如何?” 顾晚晚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羞怯地不敢抬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又颤又磕巴,干脆闭嘴不言。 沈弈渊难得愉悦地笑出声:“时候不早,公主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会派人来请。” 顾晚晚看着他的背影,手拍拍滚烫红透的脸:“顾晚晚啊,你真是没出息! 怎么一对着他,就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呢?你的嚣张放肆都去哪里了?” “后宫妃嫔,公主皇子不怕,江洋大盗,土匪草莽不怕,唯独面对一个沈弈渊就成乖乖兔……” 顾晚晚对自己实在无语。 天还没亮,顾晚晚感觉自己刚睡着,就又被一个婆子叫起来。 沈弈渊已经穿戴整齐,在马车上等他。 他的王袍是内务府精心制作,一根绣花线都不敢马虎。 王袍王冠,冷厉的眉眼,顾晚晚看得赏心悦目。 但……也不妨碍她困得要命,靠着他,睡着了。 第91章 王爷不一样 沈弈渊看着靠在他肩膀上的顾晚晚,眉眼染上几分暖色。 宽大手掌,轻轻抚住她额头,防止她不小心栽下去。 少女的脸真小,还不及他的巴掌大,额前的发丝轻轻扫着他的掌心,微微的痒。 但他没舍得退开。 垂眸看着她,她皮肤真白,还有细细的小绒毛,隐约可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脖子那么细,让他有点担心,会不会轻轻一掐就断了。 想想又觉得可笑,有他在,谁敢对她不利?还掐她? 怕是不想活了吧。 顾晚晚忽然伸出手,抱住他手臂,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嘴里还嘟囔了一句什么。 沈弈渊唰一下收回手,见她并没有醒,又把手慢慢伸过去。 一路到宫城门口,不少文官武将已经到了。 文官多坐轿子,武将多骑马。 像沈弈渊这样乘马车来的,并不多。 尤其他马车上前还一个标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马车,谁也不敢靠近。 不多时,一阵马蹄声响。 千军在外面低声说:“王爷,孟平洲来了。” 孟平洲骑着马,穿大红色武服,威风凛凛,得意洋洋。 今天,他终于要扬眉吐气。 虽然没留下活口,无异于自己要功劳,但也总算一扫前两日的晦气,想必,也不会有人再提他和儿子为了个昭文楼的女子大打出手的事。 沈弈渊在马车里听着他和别人打招呼的声音,无声冷笑。 “千军,再绕去别的宫门,距离公主回宫进的路。” “……是。” 千军一甩马鞭,赶着车调头。 其它官员都不明所以,怎么北康王又走了? 不过,这位向来行事不同,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孟平洲眼角的余光扫见,有点遗憾,要是能让沈弈渊看到他今日的威风就好了。 顾晚晚醒来的时候,一时没回神。 迷蒙地睁开眼,以为抱着的是平时她惯用的大引枕,正想蹭蹭脸,猛然惊觉,这引枕上怎么绣着…… 她抬头,对上沈弈渊漆黑的眸子:“醒了?” “王爷,您怎么……”顾晚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没上朝?” “你这样,本王如何上朝?难不成要拖着你去?” 顾晚晚赶紧松开他,给他抚平袖子上的褶皱:“真是不好意思,耽误王爷上朝了。” “嗯,下车吧,回去小憩一会儿,换衣洗漱,下朝之后,还在这里汇合。” 顾晚晚摸摸鼻子:“王爷,能不能……”23sk. “不想去?” “不,不是,我是想着,去偷听,看看孟平洲怎么气急败坏。” “我准备在宫殿那边的小侧门,不知到时候王爷能不能给我打个掩护?” “为什么不去求皇上?” 顾晚晚不好意思:“父皇虽疼我,但有时候顾及太多,这种事他是不会同意的,但王爷不一样啊。” “本王如何不一样?” 顾晚晚基本摸清沈弈渊的一部分脾性,这人就爱听好听的。 “王爷对我好,为我着想,我都明白的,整治孟平洲这一品军侯,王爷都乐意帮我,何况这点小事,对吧?” 沈弈渊被她说得心中舒适,鼻子里“哼”一声:“公主殿下倒是聪明。” “哪里,哪里,是王爷大度,不和我一般见识。” “本王应你便是。” “谢王爷!” 顾晚晚高高兴兴下车,跑进宫门,这才发现这是距离她宫中最近的地方。 再回头时,沈弈渊正好放下车帘,慢慢远去。 沈弈渊无声翘起嘴角,想着她刚才的话,低低笑出声。 “小骗子。” 朝堂上。 文武官员位列两边,皇帝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 “众位爱卿可有什么事要奏报?” 几位官员出列,回奏几件事,便也没了动静。 孟平洲觉得时机到了,正想要出列说话,外面有太监高声道:“北康王到!” 他看一眼殿门口,撇嘴道:“呵,北康王倒是不同,连上朝都能迟到。” 皇帝摆摆手:“让他进来吧。” 沈弈渊坐着轮椅进来:“皇上,臣有事来迟,请皇上恕罪。” “无妨,近日身体如何了?可好些?” “多谢皇上记挂,臣一切都好。” 孟平洲就看不惯沈弈渊这副面色平静,不见喜怒的样子。 “北康王既是一切安好,那就要守规矩,守礼。 皇上封你为异姓王,那是皇恩浩荡,是让你感恩的,不是让你卖弄特权的。” 沈弈渊没理会他,回到自己的位置,手放在膝盖上,这才抬眸看着他。 “本王这异姓王是皇恩浩荡,你这一品军侯就不是了?” “当然是,身为臣子,本侯一刻不敢忘!”孟平洲说着,还拱了拱手。 “在昭文楼吟诗作对时,谈情说爱时,对令郎大打出手时,和昭文楼的女子同床共枕时,也不敢相忘吗?” 沈弈渊的声音轻快又锋利,把孟平洲割得体无完肤。 “你……” “本王哪句说得不对?” 孟平洲一甩袖子,咬牙道:“北康王不怎么上朝,也因行动不便很少出门,消息倒是灵通!” 百官都暗暗抽一口气,这不是讽刺北康王的双腿被废吗? 这简直就是老虎嘴里拔牙,谁敢说这个? 沈弈渊脸色平静:“没办法,本王虽不出门,但这些破消息满大街都是。 王府的几个下人当笑话一样说个没完,本王想不听都不行,为这还掌了几个人的嘴。 整日被这些污糟消息脏耳朵,只能抄抄佛经静心。” 孟平洲气得火气上涨,转身对皇帝道:“回皇上,之前的事,有诸多误会,臣不想辩解。臣有一事启奏!” “什么事?” “皇上,臣得到消息,有一支商队入京,被匪徒得知,意在城外杏子林将他们伏击,杀人越货。 臣闻听之后,亲自带人前去,已把那些匪徒斩杀,就地正法!” 百官闻听这个消息,都有点惊讶。 “有这等事?”皇帝拧眉,“京城附近,竟然敢如此行事,实在可恶!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要曾问清?” 孟平洲早想好说词,反正人都死了,怎么说也是他作主。 “回皇上,臣问他,他们都是流窜在外的江洋大盗,有好几个都在通缉名单上。 也是因为如此,臣才怒不可遏,当即斩杀,以免错放,让他们再为祸百姓。” 皇帝微微点头,正欲说话,外面小太监来报:“回皇上,京兆府府尹石大人求见。” 第92章 当堂对质 皇帝也挺纳闷,怎么今天石抱石也来迟了。 他可是一贯早到,从没有过半点懈怠。 对严于律己的人,皇帝一向宽容。 “让他进来。” 石抱石一进来就跪下请罪:“皇上,臣来迟,请皇上恕罪。” “罢了,你且起来说话。” “谢皇上。” “石大人,”孟平洲似笑非笑,“你怎么也会来晚? 今日北康王也迟了,你也来迟,你们不会是约好了吧?” 沈弈渊扫他一眼,目光锋利如刀。 孟平洲心头微颤,又觉得没什么。 今日他立下功劳,皇帝势必会奖赏,此时不得意,更待何时? 石抱石看着他,语气硬得也像石头砸过来:“孟侯爷,你说话要小心些。 下官与北康王有什么可约的? 王爷忙不忙,下官不知,可下官整日忙得很,没空和别人约来约去。” 孟平洲当场被撅,心里不痛快。 沈弈渊怼他也就算了,毕竟身份军功在那里摆着,石抱石就是个四品官儿,在这京城里一抓一大把。 要不是他这个位置特殊,算是京城的父母官,甚至有可能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石大人可真是忙,难道比皇上都忙吗?你来迟么久,不如干脆不来。” “那不行,来是要来的,就算今日不上朝,下官也要进宫面圣!” 石抱石上前,对皇帝行礼:“皇上,臣有本启奏!” 孟平洲不满:“石大人,得讲个先来后道吧?本侯的事还没说完,你上来就插队?” 石抱石压根也不知道孟平洲刚才奏报的事。 沈弈渊轻笑一声:“孟侯爷还没说完?你无非就是说出来,邀功请赏罢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北康王这是什么话?” “人话,”沈弈渊不慌不忙,“听不懂吗?” “本王回京之时,手下人马分成几队走,一路上杀匪灭寨那都是顺手的事,不知道干了多少。 怎么今日到了孟侯爷这里,倒成了值得单独拎出来邀功的事? 你说你灭了匪徒,还是什么江洋大盗,在通缉之内的,那人头可有带回?通缉令可有消除?” 孟平洲一噎,说不出话。 顾晚晚在大殿台阶右侧的小侧门后,穿着小太监服,脸上简单易了个容,正听得开心。 沈弈渊真是太棒了,每句话都一针见血,扎孟平洲的老脸。 她悄悄掀开一点点帘子,从小缝隙里往外看。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皇帝,和手执拂尘的宋公公,看不见下面的朝臣。 还真是有点遗憾。 这时,石抱石疑惑开口:“王爷,什么匪徒,什么通缉令?” “石大人,你来迟一步,没有听见孟侯爷所言。 他方才可是说得清楚,他带人在城外杏子林,灭了匪徒,救下一支商队,正向皇上邀功请赏。” “北康王,本侯什么时候邀功请赏了? 不过就是据实向皇上回奏,难道,不该让皇上知道吗? 万一有漏网的大盗,趁机进入皇宫,谁能负得了责?” “皇上身边有禁军守卫,孟侯爷还是别操这份闲心,以免让本王以为,你是想要禁军统领之权。” “你!”孟平洲脸都白了,“皇上,臣断无此意!” 顾晚晚听得捂嘴笑,这还没开始呢,孟平洲就被沈弈渊几句话挤兑地快失去理智,乱了方寸。 石抱石一脸疑惑:“什么?侯爷你在杏子林灭的是匪徒?” “不然呢?”孟平洲的火力当即对准石抱石,“石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抱石没理他,对皇帝道:“皇上,臣要奏明的正是此事。 臣昨晚就去接到报案,连夜带人去杏子林,一直调查各种线索,为找到相关确凿的证据,这才来晚。” 皇帝目光冷冽,在他和孟平洲身上掠过:“你且奏来。” 百官们也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事不同寻常,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石抱石道:“皇上,臣赶到时,现场被大火烧过,几辆被烧毁的车架上,原来载的应该是草药。 至于尸首,已经面目全非,看不出是谁。 不过,臣在一块石头下,找到一块剩下一半的令牌,经过辨认之后,确定是草木堂的腰牌。” 石抱石把怀里的一个小布袋拿出来:“请皇上明鉴。” 皇帝摆摆手,宋公公端个托盘下来,石抱石把小布袋里的两块木牌拿出来,放进去。 “皇上,这两块木牌,一块是臣在现场捡到的,一块是臣命人去草木堂问话时,问他们要了一块。” 皇帝拿两块木牌对比看看:“不错,的确是一样的。” 目光又转向孟平洲:“孟卿,你怎么说?” 孟平洲有点懵,他虽然不知道那些人的具体身份,但既是去抢劫越货的,就不会是什么好人。 怎么,石抱石突然说,是什么草木堂的人? 关键是,石抱石是什么时候去的杏林子?又是谁报的案? “孟卿,朕在问你话。” 孟平洲回神:“皇上……这,臣得到的消息,的确是有人要杀人越货,这些人个个手中提刀,凶神恶煞。” 他顿了一下,又迅速组织语言:“皇上,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仅凭一块令牌,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或许那是草木堂订的药材,要求商队送到,结果被这些人盯上,怆惶中,令牌掉落。” 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合理。 但石抱石显然不这么认为:“孟侯爷,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那些人是匪徒,你救下商队。 那么,下官请问,商队的人呢? 他们被你救下,可曾道谢?有没有表明身份?” “这……”孟平洲迟疑道,“他们一见匪徒,扔下车便跑了,本侯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 这话听起来真是匪夷所思。 别说皇帝了,百官都不信。 石抱石问:“侯爷,你的意思是,你救下的那支商队,他们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在你下令杀尽匪徒之后,他们就跑了? 你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是在本侯下令交手之前,就跑了,二话没说,放下药车就跑。 至于具体的原因,本侯不知。” 石抱石又拿出一个小布袋:“皇上,臣这里有状子一张!” 第93章 证据确凿 一听说有状子,孟平洲的心里就咯噔一下。 真有告状的人? 状子呈上去,皇帝一目十行地扫过,眉眼间已经染了怒意。 “皇上,臣昨夜正要睡下,忽然有人击鼓鸣冤。 来人浑身是血,倒在衙门门前,他气息奄奄,已经写不得状子。 这份状纸,是臣命衙中文书根据那人口述记录下来。” 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皇帝是位明君,严中有慈,本朝的律法严明,但很多时候也顾及人情。 皇帝点点头:“那人现在如何了?” “回皇上,那人说完情况之后,臣让他在衙门里暂时养伤,但他说情势紧急,怕臣找不到确切的位置,愿意带路,走到半路…… 他因为伤势太重,已经故去了。” 孟平洲冷笑:“石大人这话说的,人死了,岂非是由你说了算?” 石抱石并不慌张:“侯爷,那些匪徒死了,不也是由得你说了算? 皇上,臣在现场还找到其它的证据,并不只这块烧毁的腰牌。” “一并呈上来。” 石抱石又拿出另一只小布袋,众人注视着他,见他从里面拿出半支箭来。 箭杆只剩下三分之一,但箭尖乃是铁制,保留完好。 “皇上,请看。” 箭放入托盘中,宋公公拿到皇帝面前。 皇帝仔细看,这支箭和寻常的不同,箭尖略窄,两侧多了两道凹槽。 “孟卿,这可是你惯用的箭?” 孟平注惯用火攻,朝中军中都知道,他也因火攻取胜过,经常骄傲自夸。 他还亲自画图纸,让兵部给他造了一批特殊的箭,就是这种专门用来火攻,可放置火油的箭。 孟平洲昨天晚上也奇怪得很,他没有下令用火攻,对付那几个小匪徒也值不当,可不知是谁,就射了一支火箭。 以至于车和人都烧毁。 这东西没得抵赖。 “回皇上,这的确是臣的箭,不过……” 石抱石打断他问:“侯爷,下官就不明白了,你救下商队,商队的人跑得不知去向; 匪徒不仅杀了,还烧得面目全非,剿匪是这么个剿灭法? 如今的情况是,无论是被救的,还是被杀的,都没有活口。” 这话问得犀利,也的确让人觉得奇怪。 刑部尚书摸着胡子说:“的确有点多此一举,几个匪徒而已,杀了也不是不行,但也不至于灭尸吧?” 大理寺卿点头附和:“不错,如侯爷所说,这几个人中还有的是通缉要犯,就更应该保留尸首,回来消名。 现在弄成这样,不知道谁是谁,那该消谁? 通缉令上不消,负责抓捕的人就一日不能松懈,这不是劳民伤财吗?” 这二位都是典狱中的代表,他们一开口,所有人看向孟平洲的目光就有点意味深长起来。 顾晚晚在小门后听着,心潮澎湃。 孟平洲本以来胜券在握,今天是来讨功的,定然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他非但没讨到功,还惹了一身骚。 现在如同犯人一般,被这三位大人问来问去。 昨天晚上,看到沈弈渊放出信鸽,把石抱石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事情必定不简单。 现在看来,这一步一坑,都是沈弈渊提早就挖好的。 真过瘾。 她的未婚夫,怎么就这么优秀呢? 她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托着腮,从小缝隙里往外看。 孟平洲脸色青白:“你们这是何意?反倒审问起本侯来了?” 石抱石道:“下官不敢,只是心中疑虑,自当问个清楚。” “你有疑虑,你去查!这不是就是你的职责所在吗?反正本侯灭的就是匪徒!” 顾晚晚听着孟平洲气急败坏,差点笑出声。 石抱石行礼道:“皇上,臣斗胆,想带两个人上殿。” 皇帝知道石抱石一向办法稳妥,要不是重要的人,不会有这种要求。 他也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点头同意。 孟平洲心跳飞快,手心也微微渗出薄汗,他预感到事情可能会脱离他的掌控。 但仔细回想,除了没有留下活口之外,也没有其它的不妥。 反正人都死了,他们就算是再怀疑,也不能把罪名强加给他。 可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平洲看一眼一直沉默的沈弈渊,直觉上这事应该和沈弈渊脱不了干系。 可沈弈渊又和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关联。 沈弈渊察觉他的目光,偏头向他睥睨而来。 孟平洲目光和他一撞,莫名有点心虚,又别开目光。 顾晚晚看不全面,仔细听着殿内的动静,不知道石抱石要带上什么人来。 脚步声响,有人低声议论。 顾晚晚身子往前倾了倾,真是百爪挠心。 她全神贯注,注意力都在外面殿内,没有发现,身后轻手轻脚来了个人。 此人也是个太监,还是个小掌事,进来看到顾晚晚坐着小板凳,盯着缝隙往外看,心里就冒火气。 顾晚晚身子娇小,他以为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小太监,过来一拍顾晚晚的肩膀。 “好啊你,竟然敢在这里偷听!看我不……” 他也不敢大声,怕被发现,这一嗓子压得极低,凑得很近。 顾晚晚在他开口的时候就警觉,纯粹靠下意识,反手抓住太监的手腕往后一推。 她忘了自己坐的小板凳,又不怎么结实,一用力,她也跟着失去平衡。 石抱石指着刚被带上来的两个人正要说话,忽然小侧门动静一响,把他的话噎了回去。 所有人都听见了,齐唰唰看过来。 顾晚晚脑了里一空:完了!这下可糟了。 孟平洲看到那两个被押上来的人,正在惊愕,现在看到突然出来的小太监,顿时就想借这事掩盖掉刚才的事。 他大声喝道:“什么人?护驾!” 他大步往上就要冲。 其它的武将也都全身紧绷,站在台阶下禁军呼哗拔刀往上围。 顾晚晚暗自叫苦,现在她的脸对于众人来说是陌生的,就是一个平平无奇小太监。 要是有人手快,挥刀砍了她都有可能。 她要自曝身份倒也行,但……公主的脸以后往哪放? 正在犹豫,有人声音清冷道:“孟侯爷,急什么?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第94章 宣布婚约 沈弈渊推轮椅上前,朗声道:“回皇上,那个小太监,是来找臣的。” 皇帝也在惊愕中,上朝被打断,侧门里突然冲出个人来,这种事还是头一回发生。 他扭头看看,那小太监垂头弯腰,双手缩在衣服袖子里。 孟平洲被刚刚沈弈渊那一句说得又生生停住:“北康王,你弄个太监在这儿,意欲何为?” 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呵,他不过就是杀了几个匪徒,就算是杀错又如何?杀都杀了。 可不像沈弈渊,竟然把人弄到大殿上来了! 顾晚晚听出孟平洲的恶意,开口道:“其实……” 沈弈渊缓缓道:“回皇上,臣今早半路上来的时候,觉得身体不适,因上来得晚了些。 进来之前,遇见这位小太监,请他帮忙去太医院拿点药来,让他在偏殿等候。 他不是在这边伺候的,大概是迷了路。” 顾晚晚接过话:“皇上,奴才是在公主那边伺候的。 平时极少到前边来,一时间有点迷糊,就……请皇上恕罪!更不要连累王爷!” 孟平洲怒道:“好个奴才,满口谎话,事到现在,你自身罪责难免,还替别人开脱。 皇上,他藏身于此,必是意图不轨,请皇上下旨,重刑之下,必能问出缘由!” “侯爷倒是厉害,一口一个重刑,一句一个不轨,你自己还一身腥,没有解释清楚,是不是也该用用刑?” 沈弈渊语气依旧平静,但谁都听得出,他生气了。 他咳嗽几声,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许多。 “皇上,臣绝无二心,只是因为……”他咳嗽得厉害,脸色也泛白。 皇帝拧眉,正想叫太医,沈弈渊看向顾晚晚:“还愣着干什么?让你拿的药呢?” 顾晚晚见他脸色难看,也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拿出随身拾带的药瓶。 其它人都瞧着,一见真有药,也大都相信了沈弈渊的话。 否则,一个小太监身上,怎么会刚好有药? 顾晚晚心急如焚,沈弈渊的脸色实在很差,她低声道:“王爷……” 沈弈渊轻握住她手腕,缓缓摇头:“无妨,一会儿就好。” “你是在哪位公主那里当差的?”皇帝问。 顾晚晚忙回答:“回皇上,奴才是在五公主面前当差的。 公主说今天天气热,怕小殿下过了暑气,让奴才去内务府,拿两个冰盒给小殿下备上。 公主还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该疼得疼,但学问不能间断。” 这的确是五公主的办事风格和口吻。 皇帝点点头。 孟平洲却不想这么算了:“北康王真是能耐,连五公主面前的人都能支使。” 顾晚晚真想上去撕他的嘴。 这老东西说话也太恶毒了,难怪能教出孟玄文那样的儿子。 这话说得都让人没法接,要不就是指沈弈渊仗着身份恩宠,随意支使五公主的人; 要不就是指五公主与沈弈渊不清不楚,连人都能给他用。 沈弈渊吃下药,脸色略微好转,缓缓吸一口气道:“本王性命攸关之际,没有侯爷想得那么复杂。 这小太监肯帮忙,本王感激不尽。” 他看一眼顾晚晚,声音从容坚定:“本王与五公主已有婚约,虽说指使公主的人是不该,但当时也是事出有因,稍后本王自会向公主道歉。” “不过,本王倒是觉得,侯爷你都能支使昭文楼的人,痛打孟二公子,本王怎么就不能支使未婚妻的身边一个小奴才了?”m.23sk. 不知是谁,“扑哧”笑一声。 一人笑,其它人也多少有些忍不住。 孟平洲脸上臊得通红,无异于被当众打耳光。 “沈弈渊,你!” “本王说得不对吗?” 顾晚晚站在沈弈渊身侧,眼睛泛红。 她和沈弈渊被刚婚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尤其是她跳湖以后,此事更没人敢提。 她怕流言戳沈弈渊的肺管子,一直想把他哄好了再请父皇宣布此事,也好给沈弈渊挣点面子。 可此时,沈弈渊却当着文武百官,就这么说出来。 众人在笑过孟平洲之后,也醒过来神来,表情各异地看着沈弈渊。 皇帝眼神中闪过喜色,点头道:“不错,弈渊与朕的五公主,的确有了婚约。 之前朕是不想让他们压力太大,才没有早早宣布。 晚晚那孩子生性贪玩爱闹,朕也是想着让她收收心之后再说。” 有皇帝开口,方才孟平洲的话,更像是笑话。 沈弈渊偏头看看她:“推本王回列。” “是。” 她小声回答,推着轮椅回归本位。 皇帝问道:“弈渊,你感觉如何?你还是去偏殿休息,叫太医来看看。” “多谢皇上,臣无碍,刚刚吃过药,好多了。” 沈弈渊扫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石大人,这两人,是什么人?” 话题被他成功拉回,石抱石接着说:“此二人是在现场被抓,他们本来想跑,但因伤没能跑远。” 顾晚晚打量那两个人,眼眸微微睁大,这两个……不是侯府的人吗? 她有点印象,他们似乎是身手还可以,经常被孟玄文派出去办事。 此时两人浑身是伤,一身狼狈。 “回皇上,经臣审问,此二人乃是侯府的人,跟随侯爷参与此事。” 孟平洲脸色泛白,昨天带出去的人不少,而且没伤亡,也就在没有注意,是不是都回去了。 哪成想,这两个竟被抓住了! 石抱石继续说:“皇上,此二人招认,所谓杀匪徒,都不过是借口说辞。 那些人就是草木堂负责押运药草的人。 只因孟二公子曾让他们寻找一株叫……凤幻芝的草药。 那种草药不易得,原是生长在炎热地区,他们耗费不少人力财力,好不容易找到。 但孟二公子想白拿,他们自是不肯,后以高价卖出,这才得罪了孟二公子,结下梁子。” “皇上,前几日草木堂门前接二连三出事。 又是挂人头,又是失火烧了后院,闹得满城风雨,臣正查察,现又出了这种劫杀毁尸之事! 皇上,此事恶劣至极,请允许臣一查到底!” 石抱石字字掷地有声,像石头一样呼啸砸来。 直接把孟平洲砸懵了。 第95章 真他娘的不要脸 朝堂上一片死寂。 人人噤若寒蝉。 孟平洲浑身冰凉:“石抱石!你……” “孟侯爷不必指着下官,也不敢发威,下官只是根据事实说话,会把证据证人一一摆出来。 你若是不放心,下官也可以请皇上下旨,三司会审。” 顾晚晚心头一跳,石抱石是真的刚硬,丝毫不惧孟平洲。 这样的人,正是她所需要的助力呀。 “孟卿,你怎么说?”皇帝沉声问。 他虽然依旧面色平静,但朝臣百官都意识到,皇帝恼了。 孟平洲压住火气:“皇上,臣不知什么草木堂。 犬子去求什么草药而与草木堂结下仇怨,更是子虚乌有。 犬子要么在家,要么在书院,怎么会去什么草木堂?” 石抱石看一眼跪着的两人:“把你们知道的,如何再向皇上招认一次!” 那两人早吓破了胆,昨天晚上就够吓人的,好多戴着鬼脸面具的人,一言不发就一刀刀割在他们身上。 末了,还有人一句句教他们怎么说话,还喂他们吃下毒药,说错一个字,就别想要解药。 起初他们吓傻了,不知道这一通操作究竟是为什么。???.23sk. 直到后来石抱石来,抓到他们,他们才明白过来。 但为时已晚。 今早又被提上金殿,面见皇帝,他们的脑子都是懵的。 唯不变的,就是牢牢记着对方教他们的那些话。 否则,说错了就有可能当肠穿肚烂。 “回皇上,二公子的确是去草木堂找过药。 但草木堂说,那种药难得,新鲜的更是少见,要是想要,就得现找。 二公子答应之后,他们就派人出去寻,一直过了半年多,才寻到一株。 二少爷高兴地去拿,不料想,对方竟然要价两千两。 二公子不乐意,觉得太贵,就搬出侯府的名头想白拿。 但草木堂也是不肯服软,说他们派出人好几拨人马,每拨人都是横跨几千里。 这半年多,人吃马喂,一路上的开销实在不低。 二公子大怒,说他们不识抬举,问他们到底给不给。 草木堂不但没给,还把草药拍卖了,得了两千五百两。 自那之后,二公子就与草木堂有解不开的仇怨。” 另一个赶紧接话:“回皇上,二公子要这草药,也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他老师。 听说,他老师前两年得怪疾,这株什么……凤幻芝,就是治疗此病的关键药材。” 几句话,说得清楚明了,条理也分明。 满朝文武看向孟平洲的目光,再次意味深长起来。 他那个二儿子,一向是以才子的身份自居,人前是谦逊有礼的样子,原来…… 啧啧,也是个对弱小仗势欺人,对能者极尽讨好之辈。 孟平洲气得脸色铁青:“简直混帐,在皇上面前都敢如此胡说八道! 是谁教你们的?背主求荣的东西,就该死!” 他竖起手掌,就奔着那两个人劈过去。 这一幕来得太快,谁也没有想到,他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敢动手杀人。 一道疾风迅速扑向他手腕,他被什么击中,手一甩,失了力道。 “孟平洲,在金殿之上,皇上面前,行凶杀证人,你想干什么?”沈弈渊目光冷冽,“在皇上面前尚且如此,能毁尸灭迹,也就不足为奇。” 孟平洲捂着手腕,怒目圆睁:“沈弈渊,你还说我,你不也一样!你竟带了凶器!” 顾晚晚简直气炸,这人真他娘的不要脸。 沈弈渊不慌不忙,举举手中的珠串:“你应该庆幸,本王没带暗器,如果这是暗器,你这只手还能保得住吗?” 孟平洲看着那串断开的珠串,心头惊骇。 早知道沈弈渊厉害,但没想到,他都废了这么久,竟然还能有这样的腕力和准头。 换作是自己,早就自暴自弃,没有奔头了。 顾晚晚认得,那串珠子沈弈渊一直都戴在手上,现在却因此少了一颗。 孟平洲又气又恼,还想反驳,皇帝在上面沉声喝道:“够了!” “孟平洲,你还要闹到什么程度? 堂堂一品军侯,理当上报君恩朝廷,下为百官表率,可你呢?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朕都替你害臊! 要不是看在你的长子最近还算出息的份儿上,朕岂会容忍你到现在?” “石卿,”皇帝转头看石抱厂,“此事就交由你处理,无论是几品,都按律办事!” “是,臣遵旨。” 孟平洲脸色惨白,额角的冷汗渗湿发丝。 皇帝又道:“告诉你的二儿子孟玄文,好好读书,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别整天只知道钻营,失了读书人的风骨。” 孟平洲如遭重击。 这话可太重了,几乎是给孟玄文定了性,那以后…… 顾晚晚心中爽快,舒畅无比。 沈弈渊偏头看她,见她扶着轮椅的小手指都得意兴奋的翘起来,像是开心到飞起来。 嘴角也不禁跟着翘了翘。 这件事总算告一个段落,但也只是在朝堂上暂时结束。 石抱石下朝之后就要仔细查察,还要时不时请孟家人前去配合问话。 百官低声议论起,各自散去。 顾晚晚和沈弈渊留到最后。 沈弈渊抬眼看她,虽然是个小太监的打扮,但也眉清目秀,依稀还是能看出她本来的样子。 “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我寻思着……扮成这样方便些,省得被认出来,给王爷添麻烦,没想到……” 顾晚晚一阵心虚懊恼,弯腰去前面。 沈弈渊不明所以:“你在干什么?” “我在找你刚才扔去的那颗珠子,想给你回来,重新串好。” 沈弈渊心头一热,正想要说话,侧门处人影一闪。 顾晚晚没有察觉,正找得欢:“怎么没有?按照当时的方向,应该是在这边才对……” “是在找这个吗?” 顾晚晚抬头,看到从小侧门去而复返的皇帝。 她一时拿不准,正犹豫该以什么身份说话,皇帝脸一沉:“还不给朕过来!你是不是要气死朕?” 顾晚晚一听,赶紧上台阶,抱着他手臂摇晃撒娇:“父皇,儿臣知错了,您别生气。” 皇帝紧绷的脸差点绷不住:“赶紧去把脸洗干净,像什么样子!” “是!”顾晚晚拿过他手里的那颗珠子,笑着跑走了。 皇帝叹口气,到沈弈渊面前,低头看着他手里的珠串。 “你还是每天带着它?” 第96章 是我胁迫了他 沈弈渊把散了的珠串收到锦囊里。 “回皇上,习惯了。” 皇帝微微叹一口气:“皇后早看出你的性子。 临去之前还曾嘱咐朕,无论将来有多少人说,你会拥兵自重,都让朕不要相信。 她说,你不会有二心。” 沈弈渊眼皮颤了颤:“皇后娘娘的教导之恩,臣永世不忘。” “这串珠子对你很重要,以后就妥善保管,以免有所损伤。” 沈弈渊点点头。 “晚晚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穿成那样?她一出来,朕就认出她,真是气死朕了。” 他说着“气死了”,脸上却微含笑意。 他喜欢顾晚晚,不仅仅因为顾晚晚是发妻所生,还因为她的性子活泼可爱,不拘小节。 他看得出,这个女儿,韧性极强,太平盛世,可能一直玩耍爱热闹; 但如果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关键时刻,她是最靠得住的。 “她不喜孟玄文,想看看孟平洲被气得模样,就想偷听偷看,让臣帮忙。” 皇帝气得发笑:“那你就陪着她胡闹?” “嗯。” 皇帝盯他半晌,笑容温和许多。 “臣也不觉得她是胡闹,她喜欢,去做便是,没什么胡不胡闹,也不必在意其它人的眼光和说法。” 皇帝叹气道:“朕又何尝不想? 可朕毕竟是一国之君,要顾及的太多,再疼爱,有时候也难免顾此失彼。” “所以,您是皇帝,”沈弈渊语气平静,笑容一闪即过,“臣不是。 您要顾及的,臣不必顾及。 谁若欺负她,臣就双倍奉还,若是谁不服,那就打到他服。” 皇帝一愣,哈哈大笑。 顾晚晚换好衣裳,洗去易容,蓝蝶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那颗珠子,好奇道:“公主,这是什么?” “一颗珠子,看不出什么材质。” “好漂亮,比内务府新到的那批玉珠还漂亮。” “你看见了?”顾晚晚眼睛微亮。 “是的,昨日奴婢去内务府,总管他们正在忙,他还说到了一批新玉,等内务府做了新首饰,给公主送来。” 顾晚晚捻起那颗珠子,小心放进一个小盒子里:“走,现在去看看。” 内务府总管见顾晚晚来,赶紧笑着迎上来。 顾晚晚说明来意,总管道:“公主莫急,珠子刚又打磨一遍,还没来得及串呢,你想要什么样式,奴才给您做。” “不必,本宫挑几颗,回去自己串。” “那奴才去拿,公主您稍候。” 玉珠颗颗晶莹剔透,的确很不错。 顾晚晚挑了些和那颗珠子大小、花纹都很相似的,拿小袋子装上。 又要些用来串珠的工具,向内务府仔细学过串珠的方法。 看看时辰,估摸着沈弈渊和皇帝也快谈完,赶紧去书房那边。 到的时候,正看到沈弈渊从里面出来。 她小跑着过去:“王爷!” 沈弈渊见她穿了件月白色衣裙,滚着粉红色的边,简单俏皮。 跑起来真像一只软萌的小兔子。 但,这可是一只会亮爪,会咬人的小兔子。 沈弈渊心里清楚得很,顾晚晚身为嫡公主,既有先皇后的傲骨,又被皇帝宠着长大,有身为公主的小嚣张。 只有在他面前,顾晚晚才会乖顺呆萌。 虽然他到现在不明白,顾晚晚对他的态度为什么转变。 “王爷要回王府去了吗?” “是的,公主一同去,今天早膳有莲子汤。” 顾晚晚眼睛微亮,现在天气热,吃一碗冰凉凉又甜津津的莲子汤,是最舒爽不过。 她点头正要说话,宋公公从里面出来:“公主殿下,皇上在里面等您,有话跟您说。” 顾晚晚小声对沈弈渊说:“王爷,一会儿要是听到我在里面挨骂,您可要进来救我。” 沈弈渊嘴角微翘:“好。” 顾晚晚忐忑进去,垂头先认错:“父皇,儿臣知道错了。 儿臣不该不守规矩,假扮小太监还被人发现,不该打听朝中的事,请父皇责罚。”23sk. 她行礼,一动,腰间的小布袋发出轻微声响。 皇帝又气又乐,这还没问,她就自己都说了,知道错了,还说出错哪了。 “起来吧,少在朕面前假惺惺,朕还不知道你,要不是沈弈渊纵着你,你能敢?” 顾晚晚赶紧上前,给他捏肩:“父皇,这事可不关人家的事,是儿臣逼他做的。” “你?你能逼他?” “是啊,儿臣再怎么说也是公主吧?”顾晚晚有点心虚,“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就是他是被我胁迫的。” 皇帝微叹气:“朕是要提醒你,孟家好歹也是一品军侯,老侯爷虽不在京中,但牵一发动全身。 小惩戒可以,要想做别的,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明白吗?” 顾晚晚心头微跳,父皇果然还是察觉了什么。 她活了两世,这个道理自然懂,否则,她早就一刀把孟玄文宰了。 “父皇放心,儿臣明白轻重,会小心的。” “嗯,”皇帝不再多言,话锋一转,“今日弈渊在朝堂上,说出你们订婚之事,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顾晚晚有些打磕绊。 “你说什么打算?”皇帝在她脑门上敲一下,“消息一传开,其它的议程自当跟上。 订大婚之期,算吉时,都是要提前准备。” 顾晚晚心头冒汗,这么一大堆事情要办,沈弈渊还不得烦死? “父皇,这事儿回头再说吧,不着急,那什么,儿臣忽感不适,先退下了。” “你……” “退下退下,”顾晚晚一边嘀咕一边往后退,快到门口时,转身就跑。 沈弈渊正在台阶下,她过来推上就走。 “怎么了?” “没怎么,”顾晚晚清清嗓子,“我饿了。” “那回府吃饭。” 在马车上,沈弈渊注意到她那个小布袋:“里面装的什么?” “秘密!”顾晚晚一手捂住,“晚些时候再告诉王爷。” “对了,你那串断开的珠子呢?” 沈弈渊交给她,见她把个小盒子拿出来,取出那枚滚落的珠子,小心翼翼放进去。 “王爷,我来帮你串上吧!” “你会?” “不要小看人,我保证做好。” 沈弈渊眉眼染上笑意:“好。” 马车走到路口,听到一阵喧哗声。 顾晚晚挑帘往外看,见一队衙役行色匆匆,小跑着直奔前方。 看方向,应该是去草木堂。 她顿时心生愉悦:“王爷,草木堂这回损失惨重,你猜,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第97章 她不想只做娇花 沈弈渊目不斜视,并没有往窗外看。 “草木堂最开始不会承认,他们的人不见了。” 顾晚晚笑得像只小狐狸:“没错,他们派出去的人,本身就不光彩,又怎么敢承认?”m.23sk. “如果不承认,那石抱石可就更疑惑了。” “不错,草木堂和孟平洲各说各的,彼此对不上,但石抱石那里又有证据,他就越会觉得孟家有鬼,必得细查。” “另外,”沈弈渊嘴角微勾,“草木堂,也会因此被怀疑,有这么大损失,却不肯承认,所谓何来? 石抱石看着耿直,其实心思缜密,在办案上很有一手,否则,他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 顾晚晚双手托着腮:“王爷,是不是在最一开始的时候,你就已经想好这后面的事了?” 沈弈渊看着她笑得这个奸诈样儿,心里也好笑,压下上翘的嘴角:“怎么?” “没怎么,就是觉得王爷好厉害,步步为营,把所有的人和事都算到,让他们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沈弈渊垂眸,眼底的笑意闪过:“拍马屁。” 顾晚晚往他跟前凑凑:“王爷,商量个事儿啊。” 沈弈渊鼻子里“嗯”一声:“什么事?” “就是,孟玄文的事,能不能交给我?” 沈弈渊眸光微凉,顾晚晚忙道:“他几次三番想骗我,还骗走我身边的宫女,这口气我出不来难受得紧。 所以,想请王爷成全,让我亲手报仇。” “只为这?” “只为这。” 沈弈渊沉默一瞬:“那你想怎么做?” “他现在应该还在城外书院,不知道京城的事,我想去看看他那个老师。” 沈弈渊眸子微缩,浑身陡然泛起几分凉意。 顾晚晚手轻放在他膝上,心里也有几分肯定,孟玄文的老师,那个大儒,定是得罪过沈弈渊。 其实她并不是全是为了亲手报仇,还想替沈弈渊做点什么。 无论是城外的药王庙,还是今日坑孟平洲,沈弈渊都在为她谋划。 她不想只做朵娇弱的小花,她想和他一样,有强壮的羽翼,能与他共同对抗风雨。 “好不好?王爷,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 沈弈渊垂眸看她,她抬着眼,晶亮的眸子,软软的眼神,迷蒙又充满企求。 沈弈渊双手握了握,喉咙滚动:“嗯。” 顾晚晚顿时眉开眼笑:“多谢王爷!” “但你要找个帮手,孤身一人不行,焰羽卫也只能在暗处,你若是带去,对方势必会生疑。” 顾晚晚点头:“不错,我得让他们觉得我是蠢蠢的,好糊弄的。” 沈弈渊短促笑一声:“难道不是蠢蠢的吗?你对自己的认知倒挺准。” “王爷!”顾晚晚娇嗔叫一声。 这一声出口,马车内静了静,两人都有点小小的尴尬,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在缓缓而温情的滋生。 顾晚晚脸微红,托着腮又看向车窗外。 此时正路过小市集,她看见卖小吃的摊位,立即叫停车。 “王爷,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好吃的。” 顾晚晚跳下车,提着裙摆小跑到小摊位前。 腾腾的人间烟火气里,沈弈渊透过车窗看她。 她整个人都在热气和阳光笼罩,飘渺又带着金色,那张绝美的脸,朦朦胧胧,嘴角含着笑,眼睛都笑得弯弯。 纤细的手指在那些他很少见的小吃上点来点去,颇有几分沙场点兵的豪气。 沈弈渊不自觉笑起来,眼里的温暖荡开,直到心底。 顾晚晚,鲜活又热烈地,温暖了他整颗心。 “王爷,”顾晚晚捧着好几个纸包回来,弯腰上马车,“我买了好几种,和昨天的不一样,你要现在尝吗?” 沈弈渊还没净手,他是肯定不会吃的。 顾晚晚问完又觉得有点小尴尬:“要不,回去再尝也行。” “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小云酥,里面有馅的,外面酥脆,里面香软……” “给你昨天吃的生煎,咔咔,还要酥?” 顾晚晚:“……” 沈弈渊忍住笑:“给我一个。” “啊?哦,好。” 顾晚晚把袋子递过去。 “你给我挑一个,大的,酥脆的。” 他的声音着重在“脆”上落了落,顾晚晚的脸又有点泛红。 不多时,咔咔声,在车厢里不绝于耳。 千军不时回头看看,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又想着这公主实在不像公主,哪家的公主这么干? 回到王府,千军扶沈弈渊下马车,看到他手里还有个未吃完的圆球球。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千军一怔,眼睛都瞬间睁大。 顾晚晚擦擦手,嘴角还有一粒小芝麻:“王爷,这个味道不错吧?” “嗯,不过,不及刚才的小云酥。” “是吗?” 千军内心惊悚:刚才的咔咔声……来自于他家王爷? 桌上摆饭,还是按顾晚晚写的菜单,沈弈渊心情愉悦,也吃了不少。 吃过饭,顾晚晚刚想找个借口离开,沈弈渊道:“你去看会儿书,稍后我让他们都过来,你挑个帮手。” 顾晚晚眼睛一亮:“王爷,不用他们过来,我能自己看着去挑吗?都上这来拘着,那多没意思。” 只要她不走,沈弈渊由得她闹。 “行,你自己看着办。”沈弈渊转头看千军,“吩咐下去,公主挑中了谁,谁就跟着去办事,公主的令,如同本王一样。” “……是。” 千军退出去,心神有些不定。 刚到月亮门,迎面撞上万马。 “你吓我一跳,”千军看着万马又戴着帷帽,真是一言难尽。 “你干什么呢?看着魂不守舍的。”万马往里看了看,“那位又来了?” “嗯,你没事别往跟前凑合,”千军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提醒,“王爷对公主不一般,你最好别再惹她。” “不一般?呵,”万马冷笑,“那肯定不一般,有几个敢对咱王爷那样儿的?不一般就对了!” 千军深吸一口气:“反正,我劝过你了。你要是不听,哪天被王爷罚了,可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你。” 万马习惯地去摸腰间的小梳子,猛地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光头,愤愤放下。 千军赶紧下去传令,万马独自哀叹。 忽然,有人在不远处轻笑一声。 第98章 没有再比它合适的帮手 万马听到笑声,立即扭头:“谁?” 顾晚晚从树影后走出来,脸上的笑还没散去。 “公主?”万马浅浅行了个礼。 顾晚晚也没计较,打量着他问:“你这头,怎么回事?” 万马咬牙:“我也不知,反正就是……忽然这样了。” “没找府医看看?” “找了,府医说,是有什么积热之症,火气太旺所致,”万马明显不信,“纯粹胡说八道。” “本宫倒觉得,有些道理,”顾晚晚拿出个小瓶子,“本宫这里有几名太医秘制的药丸,专治脱发。 是供后宫妃嫔们用的,本宫今日回去,忽然想起你来,就特意要了一瓶。 你要不要?” 万马吞一口唾沫,眼神警惕地看看小药瓶,又看看顾晚晚。 这女人会这么好心? 别是什么毒药吧? “你要不想要呢,也没事,是不是毒,你找府医看看就知道。 再不行,找只小鸭子,刚长毛的那种,让它试试,看看如何。那不行了?” 万马一想,对呀,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那……我要。” “嗯,那本宫把服用这药的禁忌和你说一说。” “还有……禁忌?” “那当然,好药嘛,疗效好,总归有点禁忌,要不然怎么能说长头发就长呢?” 也对。 万马点点头。 “这禁忌就是不能动肝火,要和气,看见谁都要笑眯眯的,轻声细语,说话不能大声?” “还有这一说?!” “像现在这样就不行,你觉得没事,其实肝火已经动了,只会加速头发掉落。 当然,你现在也没什么可掉的了。” 万马:“……” “还有就是,不能吃肉,要吃两个月的素。” 万马特别喜欢吃肉,王府里,除了玄风,估计就数他爱吃。 这一点,王府上下都知道。 心里纠结半晌,但为了头发,就忍两个月,也行。 “别的,就没有了,给我吧。” “谢……公主。”万马别扭地道了谢。 顾晚晚丝毫不介意,把药瓶给他。 万马一走,顾晚晚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哼着小曲儿,去找帮手。 其实她早已经有了选择,先去厨房,要了二斤肉,一边往后院走,一边叫。 “玄风!” 一道黑色的影子狂奔而来,扑在她裙摆边,上窜下跳。 顾晚晚被逗得哈哈笑,把切好的肉一块块喂给它。 玄风捕捉精准,一块也没落地。 “好孩子,”顾晚晚拍拍它的头,“跟我出去办事,好好干,回来还给你肉吃。” 玄风高兴地又叫两声,跟着她往前院走。 沈弈渊在书房,正听暗卫禀报。 “回王爷,草木堂那边已经被石大人调查。 他们刚开始不承认那几具尸首是他们的人,说店里没少人。 后来,石大人拿出令牌等证据,又在车架底下找到打着他们印记铁片,这才改了口。” 那几辆车架,本就是草木堂的,是之前沈弈渊劫杀他们的人时,就扣下了。 这次,算派上用场。 车架,有印记。 尸首,有令牌。 两种证据,他们想赖都赖不掉。 “王爷,暗市那边,要放出消息吗?” 沈弈渊手指轻叩桌沿:“暂时还不用,再等等,看看草木堂还有没有其它的招术,让他们招术用尽,逼上绝路再说。” “是。” “那个女人,明药,有行踪吗?” “目前还没有,她应该还在草木堂藏身。” 沈弈渊轻笑:“不急,她的脸毁了,一时半刻不会现身,派人盯着就好。” “是。” 明药的脸被顾晚晚用森罗刀割了好几刀,别说森罗刀上有毒,伤口会缠绵难愈,即便没毒,那几条伤疤也是少不了。 小丫头下手够狠的。 不过,这才像他沈弈渊的小姑娘。 他抚着膝盖上的小奶猫,小奶猫抬头看他,皱着眉头叫几声。 他捏捏小奶猫的小肉爪,软软的肉垫,又粉又嫩。 “那小丫头和你一样,看似温顺,在本王面前收了爪子。 一旦离开本王,张狂又凶狠,你说,这性子像谁?” 小奶猫叫一声:“喵~” 沈弈渊低声笑,摸着它的下巴。 不多时,听到院子里有狗叫声。 小奶猫站起来,转头往外瞧。 小爪子从沈弈渊的手里抽出来,抓着他腿上的薄毯,摇摇晃晃地爬下去。 沈弈渊也不管它,看着它一边叫,一边往门口爬。 到屋门口,玄风正好到台阶下。 看到小奶猫,玄风的激动达上顶峰,摇着尾巴,前身趴下,对着小奶猫吐着舌头。 “玄风,干嘛呢?”顾晚晚好奇。 小奶猫“喵喵”叫着,爬到玄风头上,小爪子抓着它脖子上的毛。 玄风这才站起来,驮着它在院子里撒欢儿。 顾晚晚目瞪口呆,又忍不住笑起来。 沈弈渊在窗下,从窗子里看出去,顾晚晚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她裙边是撒欢的玄风,威风的小奶猫。 看了良久,他低低地笑出声。 有玄风和小奶猫,顾晚晚上午也没离开王府,吃午饭的时候,她提出自己的想法。 “王爷,我找好帮手了。” “嗯,哪个?让他来见我,我叮嘱一番。” “上午王爷已经见过了呀。”顾晚晚眨眨眼。 沈弈渊一怔:“你是指……玄风?” “是啊,就是它,你看,它聪明听话,又能跑,还能打。 还不会被那些人怀疑,又不担心泄露秘密,没有比它再合适的了。” 沈弈渊差点气笑,不过,转念一想,算了,由她去。 大不了,暗中派暗卫跟着也就是了。 “也好。” “那,王爷,等吃完饭,我就带玄风回去了,准备一下就出发。 不然的话,让孟平洲给孟玄文送了信,就不妙了。” “放心,他送不了信。”沈弈渊淡定道。 顾晚晚疑惑:“为何?他现在又没有坐牢。即便坐了牢,还有别人送。” “我安排了人,在必经之路上,不管是谁送信,都送不到。” 顾晚晚缓缓抽一口气:“王爷睿智。” “傍晚再走,明天一早去,早去早回。” 顾晚晚想想,这样安排的话,也行。 她爽快地答应,一直到傍晚,才带着玄风离开王府。 走到半路,她想去看看曹南和小米,买了点吃的带上。 还没到巷子口,就看到一片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第99章 火起 顾晚晚看着冲天的火光,怔愣半晌,紧接着就往里狂奔。 心尖剧烈颤抖,那个想法被死死压住,不敢冒出来。 别,千万别…… “姑娘,别去!” “火太大了!” “小心啊……” 四周人的提醒声,顾晚晚似是没有听到,直到热浪迎面扑来,玄风咬住她的裙角。 是曹南的家。 她呆愣半晌,茫然地看向四周,不少人拿着救火的家伙什,灰头土脑。 “这……这家的人呢?跑出来了吗?” 有位大娘过来,轻声安慰:“老的没跑出来,曹南倒是抱着小米跑出来了,不过……” “在哪呢?他们在哪?” 人群一分,露出在不远处角落里的曹南。 他坐在地上,满脸都是黑色的泪道道,衣裳破破烂烂,手臂上满是红色伤痕。 他在大哭,却没有声音。 顾晚晚觉得心被狠狠揪住,她慢步过去,看到曹南怀里的小米。 小米头发都烧了一半,额头上有几处水泡,胳膊腿上更是伤痕累累。 “小米……” 顾晚晚轻声唤。 小米眼皮颤了颤,嘴色勾起一丝笑:“姐姐?你来看我吗?你今天真好看。” 顾晚晚平日来,都是以“叶小姐”的形象来,穿着朴素,脸上戴着薄纱。 今日还没来得及去换,就看到这边的火光。 没想到,小米一下子就认出她。 “是啊,我来看你,小米别怕,姐姐会治好你。” 小米笑起来,咳嗽两声,声音嘶哑,被热浪灼伤五脏肺腑,怕是无力回天。 “小米要去见娘亲了,也挺好的。 这段日子有姐姐经常来,我也很开心,吃了那么多好吃的,很满足啦。” “小米,我给你准备了好多玩具,有沙包,还有键子,还有别的,好多种,你好起来,我陪你玩。” 顾晚晚后悔得不得了,之前就让蓝蝶把玩具都找出来备好了,可她总是忘了拿。???.23sk. 想着,还有下一次,下一次。 这次,没有下一次了。 “多谢姐姐,小米玩不成啦,就送给别的小伙伴吧,南哥哥,你别哭啊……” 小米抬手给曹南擦泪,手抬到一半,又缓缓砸下。 没了声息。 四周人不断抽泣,顾晚晚闭上眼睛,泪如雨下。 曹南用力一擦眼睛:“我不哭,小米说了,不让我哭。这是她最后跟我说的,我得记住。” 火烧得极大,来了两支救火队,才勉强算是把火扑灭。 尽管如此,两边的邻居民房,也被损伤得不轻。 曹南跪在地上,不断给大家磕头赔罪。 但,这也不是他的错。 顾晚晚退到一边,捡一叠被烧过的小棍,在帕子上写下几行字,拍拍玄风,让它送去京兆府。 这边起火的事,很快被传开,火光映红半边天,这样的大火实在不多见。 石抱石也得到消息,正打算叫人去瞧瞧,结果玄风到了。 一般百姓可能不认识玄风,但为官的人以及在武职衙门口当差的,很少有人不认识。 都知道,北康王府有一条厉害的狗,吃的是公粮,立过军功。 石抱石一听说玄风来了,顿觉事出有因,赶紧出来。 玄风跑到他面前,围着他转两圈儿,才把嘴里的帕子放到他脚边。 石抱石捡起来看,不敢怠慢,赶紧吩咐人备车。 到路口他直接下车,走过去见顾晚晚。 火势之大,也超出他的想象,再看到顾晚晚更是惊讶。 正要行礼,顾晚晚摇头:“石大人,两边被累及的百姓,要适当补助,修建房屋的钱,由本宫来出。” 石抱石道:“这倒不必,衙门里有这项开支,为保证民生,该是由衙门出的。” “本宫的意思是,此事要安排妥当,务必让大家平稳度过,该赔的赔,该偿的偿。” “是。” 顾晚晚把裙摆扎起来,头发挽住,跟着一起进入火场。 火刚被扑灭不久,还有许多火星,时不时噼啪作响。 她按照记忆,走到主屋前。 就在这里,老婆婆躺在这儿,眼睛不好,但仍旧摸索着给小米补沙包。 之前一直昏迷着,好不容易才刚醒过来,就面前如此大难。 顾晚晚闭了闭眼,眼睛有点疼。 不知何时,曹南站在她身后:“我今天晚回来了一会儿,管事的给了我点赏钱,我想买点老娘爱吃的糕。 她吃了那么久的药,嘴里一直都是苦的。” “可我还没到家,就看见火光。” 曹南声音哽咽:“我……就来得及救小米,老娘眼睛不好,根本跑不了。 她还不断催促我们,快逃走,不要管她……” 曹南忍着不哭,小米跟他说了,不要哭。 顾晚晚喉咙发堵,忍了好一会儿才问:“看见火是怎么着的了吗?从哪里着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 现在不是天干物燥的时候,左右又都有人,一旦起火,喊人救也不可能来不及。 顾晚晚也亲眼看见过,他们实在穷,屋里基本没有什么摆设,两把破椅子,一张桌子,能着成什么样? 曹南低声说:“我也很奇怪,当时都惊呆了,火是从正屋着的,可这屋里也没什么东西。 要说厢房,还有些我砍的干柴,倒还说得过去。” 顾晚晚忍着滚烫的空气,闭上眼睛,缓慢地吸一口气,空气中……隐约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她唰一下睁开眼。 俯身低头,仔细查看被烧的那些东西。 漆黑,成了焦炭。 即便是着火,也不会烧成这样才对。 这是一种特殊的东西。 她转身往外狂奔,玄风在她身后跟上。 她一路跑到巷子口,策马到小院。 徐知白正在院子里收拾晾晒的草药,回头看到她,吓了一跳。 “小十九?你这是怎么了?” 顾晚晚走到他面前,红着眼睛问:“三师兄,师门的人,除了你,还有活下来的人吗?” 徐知白惊愕:“为什么这么问?” “你先说,有没有。” 徐知白垂眸,捏着草药的手指微颤:“没有。” 顾晚晚短促笑一声:“三师兄,你应该知道,师父一直赞我聪明,我不是傻子。” “小十九,你究竟是怎么了?” 顾晚晚看着他:“你先回答我,除了你,还有谁?” “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当初的叛徒?” 第100章 你不愿意杀的人,我来杀 徐知白手指猛地握住放在膝盖上药笸。 “小十九,都过去了,为何还要提这些?” 顾晚晚用力抹去眼角的泪,目光狠戾:“过去?如何能过得去?” “师父,还有那么多师兄师姐惨死,师门被毁,我以后连个念想都没有。 你的毒,你的腿,你告诉我,如何过去?” 徐知白微微闭眼,神情痛苦。 “三师兄,那个人很厉害,所以,你不想让我去查去找,不想让我以身犯险,对吗?” 徐知白微叹一口气。 顾晚晚郑重而艰涩地问:“大师姐,对吗?”23sk. 徐知白睫毛轻轻一颤,睁开眼睛看她。 这一瞬间,眼神中有痛苦,心碎,悲凉,众多情绪纷杂纠缠。 唯独,没有惊讶。 顾晚晚本来存着一线希望的心,陡然一直往下坠。 “果然是她?” 徐知白紧抿嘴唇,呼吸都停了停。 半晌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转而又看向顾晚晚这一身的狼狈,惊慌又担忧:“她找上你了?” “你这是……” “没有,不是,”顾晚晚摇头,声音满含恨意,“但是,她伤及无辜。” 徐知白眼神询问,连问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我没有见到她,但我闻到了她琉火珠的味道。” “琉火珠?在这京城?”徐知白眼神惊恐,“那要伤及多少人?” 他们大师姐的琉火珠,是在制药过程中,无意中炼制出来的一种药粉。 当时研制的时候,一小勺的药粉,就炸毁了三个炉鼎。 看炉子几个小学徒不同程度烧伤,好久才好。 因此,也被师父列为一等危险的东西,禁止再炼制。 大师姐说,万物有灵,药也是一样,越是危险,越不能放弃,如果被存心不良的人先得手,那危害会更大。 师父最终被她说动,同意她在半山上另建一间炼药房,用来做这个。 徐知白为她做了一套防火的衣服。 后来,被她研制出琉火珠,虽然不是什么治病的药,但也算一种成果。 顾晚晚俯身在徐知白面前:“所以,三师兄,当初师门被毁,化成一片火海,也是……琉火珠?” 徐知白艰难地点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是。” 顾晚晚缓缓起身:“我知道了。” “我会找到她,为师父,为你们,报仇。” “小十九!” 顾晚晚没回头,大步离开。 她骑上马,带着玄风飞快离开。 夜风撕扯她的长发,眼泪一滴没流,都涌在心头。 她知道,老婆婆和小米,都是无辜的,是被她连累了。 她毁了药王庙,又接二连三重创草木堂,这是对方的报复,对存活药鼎的清洗。 一路策马,快到宫门时,玄风忽然叫起来。 她勒住缰绳,扭头看,在路口处,停着一辆马车。 沈弈渊坐在车边,正看着她。 “晚晚,过来。” 顾晚晚跳下马,冲他跑过去,一头扎到他怀里。 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汹涌而下。 沈弈渊本来就担心得要死,听说着了大火,石抱石也去了,还是被顾晚晚叫去的。 他当即就命千军备车,直接去火场。 到那里一看,心就凉了半截。 再听石抱石说,顾晚晚亲下火场看了半天,又看到死者的尸首,他就更担心。 赶紧命人四处找,这才得到消息,顾晚晚正在回宫途中。 紧赶慢赶,总算是到必经路口。 看到顾晚晚策马而归,他一颗心也算石头落地。 担忧过去,压着的怒意又生出来。 本想说她几句,结果她过来扎他怀里就哭。 沈弈渊心软得一塌糊涂。 手犹豫着轻抚上她的背,无声安慰,静静等着她发泄完。 好一阵子,顾晚晚才止住哭声,抬起泪眼。 想拿帕子擦擦,又想起帕子写了字,让玄风带去给石抱石了。 她扁扁嘴巴,委屈地抬袖子要擦。 沈弈渊捧住她的脸,手指轻柔地为她抚去泪珠。 “哭够了?嗯?” 顾晚晚又惊讶又温暖,鼻子还更酸。 “没有。” “告诉我,怎么回事?” 顾晚晚看着他幽深的眸子,压抑的委屈和倾诉的欲望在这一刻爆棚。 “死去的一老一小,我是认识的,应该是我连累了她们。” 她低低倾诉,沈弈渊静静地听着。 直到她说完,眼泪又流下来。 “如果我能想得周全一点,能派人保护她们一阵子,也不至于……” “这不是你的错,”沈弈渊手指点上她的唇,“别再自责。 草木堂的事,我也有责任,这些计划是由我亲手制成。” 顾晚晚慌乱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责怪你……” “我知道,”沈弈渊鬼使神差,唇轻吻上她的眼睛,“既然你都没有责怪我,更无需责怪自己。 别人动了手,杀回去便是。” 顾晚晚浑身僵住,感受他的嘴唇温热,在她眼皮上如蜻蜓点水般一掠。 她脑子里乱嘈嘈的,不知所措。 “别怕,无论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你不愿意动的手,让我来动,你不愿意杀的人,让我来杀。” “不,”顾晚晚鼓足勇气握住他的手,“我没什么不愿意,就如你所说,一起。” “好。” 顾晚晚用力抿抿嘴唇,忽然挺直身体,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在他眼睛上一吻。 沈弈渊一怔,心尖上开出一朵温柔的花来。 “今天回王府,还是回宫?” 沈弈渊实在有点不放心她的状态。 “我回宫去,都到宫门外了,再不回,蓝蝶也快撑不住。”顾晚晚红着脸,“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明天一早,我还要带玄风出城去。” “也好,”沈弈渊没有勉强,“那,来王府吃早膳?” 顾晚晚想了想:“好。” “给我买小云酥。” “……行。” 两人说定,顾晚晚牵着马,带着玄风进宫。 进宫门时,回头望望,沈弈渊还在那里。 她挥挥手,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沈弈渊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偏头看千军。 千军心头一凛,立即道:“回王爷,暗卫知道此次失职,已经自刺三刀谢罪。” “谢罪是其次,”沈弈渊周身杀气迸发,字字森然,“盯紧草木堂,让他们无药材可进,但凡运货进城,来一次,烧一次。” “逼他们进暗市,来一个,杀一个。” “……是!” 第101章 他们动了我的底线 顾晚晚一夜没有睡好。 蓝蝶在外面守夜,听着她翻来覆去。 “公主?您怎么了?是哪不舒服吗?要奴婢进去伺候吗?” “不用,没事,蓝蝶,你睡吧。” 顾晚晚看着窗外夜色,月光柔和,却刺得眼睛生疼。 她闭上眼睛,就是曹南家被烧的惨状,还有小米临死前的样子。 真想干脆率焰羽卫前去,把草木堂也一把火烧了。 但她知道,不能。 以前不能,现在更不能。 以前是因为要查草木堂与神医谷的联系,现在,又多了一个大师姐。 她怀疑,草木堂幕后的主子,就是大师姐。 不,那个叛徒,已经不配再叫大师姐。 她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时才勉强睡着。 刚睡着没多一会儿,就又醒了,听到外面有玄风的叫声。 她赶紧爬起来,看到顾星离正和玄风玩得欢。 心头微微松了松,叫蓝蝶进来梳洗,又仔细遮了遮红红的眼。 “阿姐!”顾星离扬着小脸,“我摘了些新鲜葡萄给你吃!” 小家伙脸红扑扑,精气神比之前好了许多倍。 顾晚晚摸摸他的头:“去母后宫中了?” “是的,今天是初一。” 每逢初一十五,顾星离都会去皇后宫中坐坐,给皇后上炷香。 “阿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母后了,现在看到你,又觉得挺好的,母后一定知道我们过得好,也会开心的。”???.23sk. 顾星离洗了颗葡萄,仔细剥了皮,递到她嘴边。 “那,阿姐,吃吧!吃了葡萄,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母后,真的,我试过好多次。” 顾晚晚的心被击中,葡萄在嘴里细细咀嚼,闭上眼睛,忍下涌上来的泪意。 “是的,”她轻声说,“我看到母后了。” 顾星离的小手握着她:“阿姐,别怕,你还有阿离,阿离会快快长大,护着你的。” 顾晚晚睁开眼,捏捏他的小脸:“好,阿姐不急,阿离也不急,我们慢慢来。” 顾星离和顾晚晚一同去北康王府,路上顾晚晚又买了些其它的小吃,当然,小云酥是必备的。 到王府,顾星离想和顾晚晚一起去找沈弈渊吃早膳,被无情拒绝。 千军传达沈弈渊的原话:“新的一天,从独自吃早膳开始。” 顾星离拧眉眨着眼睛想了半晌:“那千军侍卫,师父为什么不独自吃早膳?为何要让阿姐陪?” 千军:“……小殿下,这个属下也不知。” 顾星离不服,但又不敢多说,气鼓鼓地走了。 顾晚晚也很无奈,默默同情弟弟一瞬,抱着吃的去见沈弈渊。 刚走过月亮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但声音很小,听不太清。 千军也回头看。 万马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快步向他走来。 “千军,我叫你呢,你怎么也没不理我?” 千军拧眉:“你说话这么小声干什么?谁听得见?” 万马看一眼顾晚晚,清清嗓子轻声道:“见过公主殿下。” 顾晚晚用力抿抿嘴唇:“嗯。” 千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嗓子坏了?还是脑子坏了?” 万马深吸一口气,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我哪也没有坏,我是在控制肝火。” 千军:“??” “这样才能……” 话没说完,千军忽然看到他怀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什么东西?!” 顾晚晚拼命忍着笑,也纳闷那是什么东西。 万马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鸭,黄颜色的绒毛,嫩黄的嘴巴和鸭掌,特别可爱。 千军一头雾水:“你弄只鸭揣怀里干什么?” “你懂什么?这不是一般的鸭,是我的福鸭,我还给它起了个响亮的名字。” “什么?” “小黄。” 顾晚晚实在忍不了,哈哈笑出声。 千军手抚额头:“兄弟,你……你怎么回事?” 万马哼道:“你们不懂,你没看出小黄的毛有什么不同吗?” “什么不同?” “格外的茂密,我都感觉出来了,”万马把小鸭举到眼前,“和昨天很不一样。” 千军心说坏了,这兄弟真的疯了。 顾晚晚想赶紧走,要不然一会儿得笑死在这里。 一转身,看到沈弈渊在月亮门另一边。 千军和万马也赶紧见礼,万马把小鸭揣进怀里,小鸭腿蹬了半晌。 沈弈渊看一眼顾晚晚,见她一脸坏笑,就知道与她有关。 “万马,你干什么呢?” “回王爷,属下……属下在研究小鸭的毛!” 沈弈渊点点头:“不错。这项技能很配你。” 万马大喜:“多谢王爷!” “嗯,你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是!” 刚一转身,又回来:“王爷,属下收拾什么东西?” “收拾一下,去乡下庄子上,帮那边的大管事养鸭吧,正好他那缺人手。” 万马一呆,赶紧道:“王爷,属下……” “刚才说了,这项技能很配你。” 千军无奈叹口气,表示无能为力。 “吃饭。” 顾晚晚闻言,乖乖跟上。 一顿饭吃得几次想笑。 沈弈渊见她眼睛还是微红,本来有些担心,但见她现在开心,也不拦着,由着她。 吃完早膳,顾晚晚就提出要去城外。 “你知道路怎么走吗?” “知道,”顾晚晚前世的时候不只一次去过,对那里很是熟悉。 “我之前听父皇说过。” 沈弈渊点头:“早去早回,中午回来吃午膳。” 顾晚晚一算计,时间确实有点紧。 但也不是回不来。 “好。” 沈弈渊让千军送她出王府,她走后不久,暗卫随后跟上。 抬头看天空掠过的鸟,沈弈渊双手微微握紧,命人守住院门,回身去暗室。 暗室里的老者偏过头:“怎么?又有什么新消息?” “草木堂触了我的底线,我要把他们逼进暗市,你去不去?” 老者动作一顿:“你这计划提前了。” “嗯,我等不及,他们碰了不该碰的。” 老者咧嘴一笑:“是那个小丫头吧?” “你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去,去,什么时候?” “看情况,估计就这两天,你收拾一下。” “好。” 顾晚晚一路奔出城,玄风在她身侧,一步没落下。 孟玄文所在的书院,距离京城三十里,不算太远。 但就是这三十里,让沈弈渊彻底掐死,侯府的信一封也没有送到。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草木堂损失惨重。 顾晚晚远远看到书院大门,心里感慨万千。 前世的时候,她没少到这来,但每次来都不怎么愉快。 书院的人都高傲,自恃有才,觉得将来前途无量,是国家栋梁之才。 顾晚晚嘛,虽贵为公主,但胸中点墨不多,学问不如他们,却因为身份高他们一等。 他们心里尤为不服。 顾晚晚暗下决心,这一回,定要好好杀一杀这些人的威风。 刚到门口,就看到几个书生从里面边说边笑的出来。 抬眼看到顾晚晚,老远就喝斥:“放肆!何人在此策马?书院门前岂容造次?” 第102章 玄风威武 顾晚晚非但没有停住马,反而一甩马鞭,继续往前冲。 那几个书生吓得赶紧两边躲闪。 顾晚晚响亮的笑声肆意又张狂。 “放肆!” “无理!” “简直是……” “啪”一声鞭子脆响,直接把后面的话抽断。 顾晚晚收回马鞭,看着被抽的一个书生:“你说谁放肆?” 书生们这才看清,原来是顾晚晚。 几个人面面相觑。 能在这家书院读书的,大部分都是有家世的,算是二世祖一类。 平时个个娇生惯养,目中无人,哪被当众抽过鞭子? “你……” 顾晚晚坐在马上,马鞭击着掌心:“都瞎了?你和谁你你我我的?不认得本宫?还不上前来见礼!” 几个人目瞪口呆,忿忿不平。 虽然顾晚晚是公主,但之前都没有半点架子。 他们可都是孟玄文的同窗好友,顾晚晚平时为了孟玄文,也没少和他们好好相处。 平时孟玄文也没少在他们面前沾沾自喜,把一些好处分给他们。 他们一边嫉妒,一边又有点不屑。 “公主殿下,您这是干什么?跑到这里来逞威风了?”挨打的那个阴阳怪气地问。 “本宫的威风还用逞?”顾晚晚傲然道,“别说是你们,就是你们的老子,见了本宫也得行礼!” “快点,过来见礼吧,本宫还有急事。” 几人不甘,但又于礼确实如此。 “公主殿下,莫不是急着去见孟兄?他这两日可忙着,没功夫见你呀。” “是啊,公主殿下,您有什么事?不如我们给你代话?” 几人声音讥讽劲十足。 顾晚晚垂眸,眼底一片凉意。 她前世真是瞎了,这些人看不起她到这种程度,她竟然还妄想和他们打好关系。 “玄风,”她声音清冷道,“本宫不想听这些人狂吠,比你叫的难听多了。去,教训他们!” 一声令下,玄风像一道黑色闪电,嗖一下就奔过去。 他体型壮大,比一般狗大得多,也凶得多,大嘴一张,巨齿獠牙,让人浑身发软。 几个书生哪见过这个,当即吓得失色。 “滚开,畜牲!” 顾晚晚又一鞭子抽过去。 “混帐!骂谁畜牲?” “玄风是立过军功的狗,杀敌保国,是吃军粮的,你们算老几?还敢骂它是畜牧!” “啊——” 几个人吓得连滚带爬,哪来有什么平时的儒雅,更不知道面子是何物。 顾晚晚笑得高兴,这些家伙,平时在京城就是逛楚馆,吃喝玩乐的纨绔。 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占着书院的名额。 穿上书生袍,摇身一变,就装斯文,只安心等着家里的给安排,将来一步踏上仕途。 这样的人,能给国家带来什么发展? 这样的书院,能培养出什么人才? 呵。 今天,也不怕得罪他们。 早晚要和父皇提一提,把书院的风气肃清,把机会留给真正读书的人。 正闹得欢,从书院里走出一道曼妙的身影来,手里还撑着伞,温柔婉约,略带仙气。 “住手!” 来人娇喝一声。 但,没人听她的。 那些书生倒是想听,可他们想停住,玄风不肯,他们一停,就只有被挨咬的份儿。 而玄风,根本不理会她。 女子见喊了没用,对顾晚晚道:“公主,快让狗停下,怎么能这样?” “林雪柔,你还知道本宫是公主?还以为你不认得呢! 见了本宫还不行礼,上来就先下命令,谁给你的底气?” 女子俏脸通红:“公主殿下此言差矣,没有什么底气不底气,凡事都要占一个理字。” “哦?那你占了什么理? 你见到本宫,一不行礼,二不问安,张嘴就下令,现在又说本宫错了。 你倒说说,你占的哪门子理?” “哦,本宫明白了,你是想让他们都念你的好。 觉得你温柔得不得了,美得不得了。 让他们喜欢你,围着你转,但你又不愿意搭理他们,和谁都是若即若离,享受这种被追逐的感觉。” “现在看到他们被玄风追,你就出头了,那他们追着你…… 啧,还不如本宫的玄风追着他们好看呢。” 林雪柔脸红得近乎滴血,她的父亲是学院的大儒,虽然不是院长,但比院长的地位也不差。 在书院里,她就如同众星捧月,有谁不哄着她? 就连孟玄文,也经常去看她父亲,时不时给她带好东西。 她就是享受这种感觉,可现在,被顾晚晚当众揭穿,让她像被揭的遮羞布,尴尬至极。 “公主,您怎能如此说?我林家素来家风严谨,极重名声,您这样说我,岂不是逼我去死吗?” 顾晚晚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讥讽地笑笑。 “行了,别想给本宫扣帽子。哪句话让你去死了?你自己干的事,还不让人说了?” 顾晚晚招呼一声:“玄风!” 玄风立即停住,奔回到她身边。 林雪柔看着玄风的大嘴,脸色又泛白,不敢动弹,生怕又朝着她扑过来。 “你瞧,刚才还大义凛然,现在看着玄风瞪着你,又不敢说话了?”顾晚晚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舍身救他们呢。” 几个书生现在狼狈得没法看,书生袍破烂不堪,浑身是土,还有的逃跑时摔倒,跌得鼻青脸肿。 想过来帮林雪柔说话,又畏惧玄风,都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瞧瞧,”顾晚晚笑声张狂,“你假他也假,平时你好我好,遇到一点点难题,不攻自破。什么玩意儿!” 一众人脸红脖子粗,又无力反驳。 只等她进入书院后,才跺着脚骂。 林雪柔手紧紧握着伞柄,死咬嘴唇。 顾晚晚,你给我等着,公主有什么了不起! 没了我爹的天下门生,你的皇帝老子也得低头! 顾晚晚才懒得理会这些人,到台阶前下马。 书院的景色是真不错,每年朝廷也拨出不少银两,用于修葺、种植花草。 书院的主建筑在半山腰,拾阶而上,再穿过一片人工湖,才能算真正进去。 顾晚晚带着玄风,慢慢走上台阶。 她知道,她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孟玄文耳中。 她不着急,得给孟玄文一点准备的时间,好让他演演戏。 刚走过台阶,路边小竹林里有异响。 玄风停下脚步,竖着耳朵听。 顾晚晚眸中闪过冷笑,拍拍它的头:“去看看。” 玄风立即箭一样奔出去。 顾晚晚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节,人工湖中荷花开得正美,虽不及皇宫里的,但有四周的景色相映衬,也算可以。 她慢慢走到桥上,刚站稳,就听到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 顾晚晚微勾唇,假意没有听到,等着对方继续靠近。 身后的人没让她失望,快到她身后时,猛地发力跑过来,伸手要把推入湖中。 顾晚晚头也没回,直接侧身避开,那人扑个空,赶紧扶住栏杆。 顾晚晚抬腿踢在她后腰上,直接把她踢进湖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那人打着跟头跌入湖中。 一落水,就吓得惊慌失措,举着双手大喊:“救命,救我……救……” 她显然不会水,扑腾几下就没力气了。 顾晚晚居高临下看着她,一眼就认出她来。 第103章 杀你,易如反掌 这人就是林雪柔身边的丫环。 当然,林雪柔这种娇柔造作的人,不会只简单称其为“丫环”,而是取了个别样的称呼。 书伴。 不用说,这人出现在这里,想推她入水,绝对是林雪柔的指使。 顾晚晚居高临下看着她,表情极尽冷漠。 书伴连喝几口水:“救……救命!” “你刚才想推本宫入水,现在让本宫来救你?” “不是,我……我没有……咕……” “有没有本宫心里有数,岂会听你说没有就没有?”顾晚晚不慌不忙,“说吧,谁指使你的?” “没……没有……” “那就等有为止,要不然你就下去,和阎王爷说。”顾晚晚漫不经心道,“反正,杀你,对于本宫来说,易如反掌。” 书伴愣住,又多喝了几口水。 眼看人快不行了,终于有人叫一声:“住手!” 顾晚晚垂眸看看扶着栏杆的手:“每次都这么叫,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词?本宫可没动手。” 林雪柔提着裙摆,带着两个书童过来,其中有一个手里还拿着长竹竿。 “快,快把人救上来!” 书童到近前,刚要把竿子伸进去,顾晚晚拔出匕首,反手一撩,奔他的手腕就是一下。 “啊!”书童吓了一跳,赶紧撒手。 顾晚晚顺势接住竿子,偏头看向他们:“谁准你们在本宫面前救这个杀人凶手的?” 林雪柔俏脸苍白:“公主,您此话怎讲?她怎么就是杀人凶手了?她杀了谁?” “意图杀,也是杀,她要真得了手,还只会扑腾扑腾水吗?” 顾晚晚抄竿子在手,按住书伴的头:“说,谁指使你的?” 书伴水里的腿都在发僵,浑身的力气消耗怠尽,距离彻底沉水,只有一线之隔。 林雪柔双手冒汗,就是想惩戒顾晚晚一下,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竟然会发展成这样的局面。 生死关头,万一这个贱婢把她供出来怎么办? 恰在这时,桥另一头匆匆走来一个人。 月白色丝袍,外罢轻落纱衫,绣团云墨竹。 头戴白玉冠,额头光洁美满,眉毛如弯月,一双眸子灿若星辰。 “晚晚!” 顾晚晚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像没有听到一样,目光依旧注视着水中的人:“谁指使你?” “是……是……”书伴实在撑不住了。 “你好好说,这其中是不是什么误会?”林雪柔开口“提醒”。 书伴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说话间,孟玄文已经到近前:“晚晚,这是怎么了?我认识她,她是雪柔的书伴。” 顾晚晚低笑:“听好了,你是谁的书伴,本宫不管,本宫只有那一个问题,你不答,死的就是你。”23sk. 她一边说,手上用力下按。 书伴本就没力气,被她一按,直接又下沉了些。 “我说!咕……是林小姐,林小姐让我推的!” 竿子往旁边一滑,砸到水面,溅起水花,听得人心头一震。 “早说不完了。” 书伴迫不及待地抓住竿子,而这头顾晚晚却松了手。 竿子滚落,砸到水面上,又是一声响。 顾晚晚侧首对林雪柔浅笑,露出雪白的牙:“是你呀?” 林雪柔从来没见过顾晚晚这样狠绝的一面,之前可都是哄着她,向她讨教学问,借古典书籍的! “我……” 刚一开口,顾晚晚已经抓住她肩膀。 林雪柔大惊:“公主,我没有恶意,就是想让你体会一下,炎火六月荷花池中的清凉……” “巧了,本宫也想让你体会一下。” 林雪柔“不”字还没出口,就从桥上翻下去。 孟玄文大惊失色,伸手想抓,却抓了个空。 “雪柔!” 他大叫一声,对旁边呆愣着的书童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 扶着栏杆,一边急躁,一边对顾晚晚道:“晚晚,你怎么能这样?这是要出人命的。” 顾晚晚不声不响,心说这家伙打扮得可真是人模狗样。 孟玄文见顾晚晚不说话,转头看她,不由得愣住。 顾晚晚神情委屈,眼睛里隐约泛着水光,双手用力握紧。 这副神情……他真是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以前顾晚晚受了委屈,在他面前经常这样; 陌生的是,感觉已经有好久,没有见过顾晚晚这副样子了。 “晚晚?” 顾晚晚忍住恶心,暗想还是沈弈渊叫起来比较好听。 “你在意她?”顾晚晚一指水里的林雪柔,“她让人推我,就是有误会,我推她,就是要出人命? 难道我掉到水里不会死?” 孟玄文被质问,心里却泛起巨大的欢喜。 他熟悉的顾晚晚又回来了! 就说,顾晚晚根本离不开他,早晚会回来找他,以前的一切,不过就是气他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说白了,就是吃醋而已。 孟玄文迅速转着心思,无论如何,今天一定不能再让顾晚晚误会。 眼看着林雪柔已经被救起,没有大碍,便对顾晚晚道:“晚晚,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替你着想,”孟玄文压低声音,“你看,这里是书院,好多人看着呢,对你的名声不好。” 顾晚晚心中冷笑,神色却缓和了些:“那她推我,怎么不怕名声不好?” 孟玄文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你和她能一样吗? 你是公主之尊,多少双眼睛瞧着,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若是失了体面,皇上也跟着脸上无光。” 呵,这高度,上升得可真是快。 顾晚晚睥一眼被捞上来的林雪柔,她浑身湿透,头发打着缕,贴在脸上。 其实林雪柔不算什么美人,最多就是中上之姿。 但她很会打扮,经常穿素色,首饰也多以玉为主,还经常打把伞,或者拿个东西什么的,营造清冷仙女之感。 有这些因素加持,中上也变成上乘,再加上她是大儒的女儿,自带几分光环。 但现在,这些统统没有了。 如一只落汤鸡,头发散乱湿透,裙摆裹在腿上,沾着不少泥和水草。 绣鞋还剩下一只,白色袜子也脏得不成样子。 站在那不停打着哆嗦,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因为冷,浑身上下不停滴脏水。 顾晚晚嘴角微翘:“看来这湖水果然清凉,林小姐都打哆嗦了。” 林雪柔感受着来自四周的目光,尤其孟玄文也在,简直无地自容。 她咬着嘴唇,也不想和顾晚晚这样争论,转身就要走。 顾晚晚却不想轻易放过她:“站住。” 第104章 出手就见血 林雪柔无比委屈,眼睛迅速泛红。 “公主还想怎么样?” “还想怎么样?”顾晚晚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围着她转两圈,“你在书院门口,羞辱本宫在先,在桥上意图谋害本宫在后。 本宫乃是当朝嫡公主,你算老几?” “别说是你,就是你老子见了本宫,也得行礼。 你几次三番寻衅谋害,谁给你的底气?” “书院吗?院长吗?还是你爹?” “这书院,还是不是我朝的书院?你的书,你的礼数,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林雪柔如遭雷劈,浑身哆嗦地更厉害。 她没去过什么别的地方,也就随父亲去过京城,到过几位官员的家中做客。 他们对父亲都是恭敬客气,连带着她也倍受赞扬。 林雪柔早把自己当成与众不同的存在,尤其之前顾晚晚也是哄着她的,怎么今天说话如此难听? “公主,你……” “果然是没礼数的东西,你和谁你你我我?你应该自称民女,懂吗?” 林雪柔胸口剧烈起伏,生气又难堪,目光转向孟玄文,可怜巴巴。 孟玄文见她这样,也有点烦躁。 平时觉得林雪柔挺聪明的,今天却屡次和顾晚晚过不去。 还是这种推人落水的事,顾晚晚要真闹起来,林雪柔是一点理都不占。 但孟玄文又不能不管,他这两天在书院,就是为了讨好林雪柔的爹。 “晚晚,雪柔这两日精神状态不好,因为老师生病,她心里焦灼,的确有点失分寸。 你大人大量,看在她一片片孝心的份儿上,原谅她这一次吧!” 顾晚晚不以为然:“孝心?她身为女儿,对她爹有孝心不是应该的吗?没有孝心才是狼心狗肺。” “她焦灼,就推本宫入水,她要是心情再糟糕点,是不是要提刀杀人了?” 孟玄文勉强挤出一丝笑,轻声道:“好了,晚晚,没必要和她纠缠,你不是喜欢吃桃子吗? 后山的蜜桃成熟了,我带你去尝尝?” 书院后山种了一片蜜桃,是花费不少银子,引进培育的品种。 当时是献给皇后的生辰礼,因为皇后生前最爱吃蜜桃。 但因为花费多,皇后便说,她一个人也吃不了几个,后宫中所有人也吃不完,就允准他们每年出售大部分。 卖得的银两,用于给书院的书生们买书和文房四宝。 后来皇后去世,皇帝很是伤心,也就不再让书院送蜜桃。 也就是说,现在书院后山蜜桃是送人是出售,不管是人情还是银子,都由书院自己掌管。 顾晚晚心头泛起冷笑,要不是孟玄文提醒,她都把这茬忘了。 正想答应,忽然玄风从林子里出来,嘴里还咬着一个人的衣袖。 这个人穿着青衣小帽,是个书童小厮的装扮,顾晚晚不认识。 小厮脸吓得惨白,连叫都忘了,被玄风拖着走。 玄风到顾晚晚跟前,这才撒开嘴。 顾晚晚拍拍它的头,问小厮:“你是谁?” 小厮被吓得不轻,牙齿都在打颤:“我……我是……” 孟玄文看到玄风,也诧异了一下,他当然认识,这是沈弈渊的狗。 “这狗怎么胡乱咬人?”他眼中闪过浓浓的厌恶,“晚晚,这样的畜牲可别……” 玄风当即冲着他大叫起来,声音又粗又野,神情凶狠。 孟玄文后退一步,生怕玄风一下子扑过来。 顾晚晚扫他一眼:“你可别乱说,玄风可乖了,听得懂人话。 它不是畜牲,是军犬,吃军粮的。 比那些只知道啃家里钱的纨绔好多了。” 孟玄文呛了一下。 “本宫问你呢,你是谁,”顾晚晚收回目光,又盯着小厮,“算了,你是谁不重要,你干了什么? 玄风不会无缘无故咬你。” “我,我没干什么,我就是在林子里边遇见它的。” “没干什么?”顾晚晚走到他面前,不用深吸气就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子药味儿。 她脸色骤然一变。 “把身上的东西交出来!” 小厮一怔,脸色更白:“我……身上没什么东西。” 顾晚晚抽出匕首,刀尖抵住他左肩膀:“有,还是没有?” “没……” “啊!” 顾晚晚把匕首拔出来,对准右肩膀:“有,还是没有?” “……有,有!” 小厮不敢再硬扛,颤抖着从袖子里摸出个纸包来。 “吃了它。” 小厮紧皱的眉头惊得展开,恐慌地看着顾晚晚。 “不敢?” 小厮嘴巴紧闭,咬紧牙关。 顾晚晚手往前一送,匕首再次扎入。 “说话!” 这一幕来得太快,把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之前听说林雪柔落水,闻讯赶来的人也都吓住。 孟玄文心口跳了跳,上前轻声劝:“晚晚,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吗?注意你的名声。” 顾晚晚侧首看他,目光森然:“你又认得他?” 孟玄文被她的目光看得心头发紧:“他是小郡王的小厮。” “什么小郡王?” 京城中这个郡王那个伯府,多了去了。 普通百姓看他们,可能觉得无比尊贵。 但在顾晚晚这个嫡公主看来,别说什么郡王,就是怀王又如何? “我是……肃王府小郡王的小厮。” “晚晚,肃王是你的堂皇叔,他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兄弟,这个小厮也算是自己人。” 顾晚晚差点气笑。 “本宫的兄弟是顾星离,肃王是堂皇叔不假,但他的儿子见到本宫也是要行礼的。 区区一个小厮,也配和本宫是自己人?” “怎么?难道侯府是个如此和睦的大家庭,小厮丫环车夫马夫,出去都能说和主子是自己人?” 孟玄文:“……” 孟玄文有点懵,感觉这会儿的顾晚晚又变了。 顾晚晚的确是在愤怒。 她没空搭理孟玄文,这一刻也不想演戏。 拔出匕首对着小厮的胸口:“说,这东西是谁给你的?是谁让你给玄风下毒?!” 小厮双肩血流如注,痛得体如筛糠。 抬头看向落汤鸡一样的林雪柔,嘴唇颤抖:“是……是林小姐给我的。” 林雪柔的脸更白了:“你,你胡说!” 小厮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矢口否认。 正在呆愣,不知道怎么反驳的时候,远处湖面上飘来一条小船。 船上人扯着嗓子喊:“干嘛呢?谁欺负小爷的人呢?” 第105章 这弟弟可以啊! 顾晚晚寻声望去。 船上的人穿着一身火红色衣袍,腰系丝绦,随风摆动,腰一侧挂着玉佩、香囊,叮里咣郎好几个。 另一侧挂着一把小短剑,剑鞘上镶嵌着各色宝石,闪瞎人眼。 这通身的富贵气外加招摇劲儿,让顾晚晚想起冷无双。 但此人年纪明显小许多,十五六岁的样子,生得特别俊梢,唇红齿白,要不是束发扣冠,还以为是个小姑娘。 孟玄文低声道:“此人就是肃王府的小郡王,顾川霖。” 顾晚晚对这个顾川霖有点印象,毕竟也的确算是一个顾家,皇室宗亲。 肃王府在京城,但肃王并不在,前些年就去了封地,一直没有回来。 顾川霖是肃王最小的儿子,说是自幼体弱,去不得苦寒之地。 肃王主动提出,让顾川霖留在京城。 实际上,就有点为人质的意思。 顾晚晚记得,当时皇帝还挺诧异,但是肃王主动提出,也没有拒绝,就封顾川霖为郡王,以示安抚。 一晃,前世今生的,顾晚晚感觉好久没有见到这位堂弟。 前世他好像是刚满十八岁,就因病而亡。 不过,当时顾晚晚那时正在外面为皇帝寻药,只是回来才听说。 思索间,顾川霖已到桥下,靠岸上来。 一边走一边摇着扇子,姿态风流。 “干嘛呢?” 林雪柔垂着头,一副受尽委屈的小白兔的样子。 孟玄文挡在顾晚晚面前:“小郡王,这事儿有误会,慢慢说。” “别介,”顾川霖扇子唰一下合上,晃了晃,“起开,小爷得问问怎么回事。” 顾晚晚无声翻个白眼:“让他来!” 孟玄文你装模作样的挡个什么劲儿。 顾川霖到近前,仔细打量顾晚晚:“哟,这不是五姐姐吗?” 顾晚晚不想和他客套:“是本宫,你这小厮不懂规矩,你说怎么办?” 顾川霖毫不犹豫:“当然是听五姐姐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顾晚晚怔一下:“当真?” “当真。” “那本宫说要他的命。” 顾川霖把腰侧的小短剑摘下来,双手递过去:“五姐姐,你看我这把剑快不快。” 顾晚晚:“……” 小厮都快哭了:“公子,公子!您救救奴才啊,奴才冤枉!” “冤枉?你惹了五姐姐,就该打该杀,还有什么冤枉?”顾川霖沉着脸喝斥。 顾晚晚匕首尖挑着纸包:“你瞧,本宫可没冤枉他,这是他身上的毒药,要毒死玄风。” 玄风在一旁叫一声。 顾川霖眉心一跳:“这不是北康王的狗吗?” “正是。你说,不杀他行吗?” “那肯定不行,”顾川霖立即点头,“混帐,这种事你都敢干?疯了吧你?” 小厮也顾不得伤口疼,连连叩头:“公子,小人也不想的,是林小姐,她说,这畜牲……” 顾川霖踢他一脚:“放屁!你说谁是畜牲? 人家没名吗?没听见吗,那是北康王的狗,上过战场的! 一个个在这儿畜牲畜牲,瞎了你们的狗眼。 不对,玄风是狗,骂你们是狗眼都连累玄风了!” 他骂完转头看林雪柔:“是你给他的毒药?” 林雪柔咬唇否认:“我没有……” “你没有?那他怎么说是你?”顾川霖目光掠向四周,“这么多人,他怎么不说别人?” 顾晚晚诧异,这弟弟可以啊! 孟玄文可不想让顾川霖把风头抢走:“小郡王,此事还未查明,未必就与雪柔有关,或许……” “他是你的人?”顾川霖一指小厮。 孟玄文摇头。 “那她是你的人?”顾川霖又一指林雪柔。 孟玄文脸色微沉:“小郡王,我与雪柔是清清白白,您这话说的……” “你跟谁掉脸子呢?”顾川霖唰一下打开扇子,“孟玄文,小厮不是你的人,林雪柔不是你的人,那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儿叭叭废什么话?” 孟玄文噎一口气,却无从反驳。???.23sk. 顾川霖短促笑一声,翻着白眼看林雪柔:“问你呢,继续说。” “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说我。 他是你的人,你去问他。 难道我受了诬蔑,我还要被你审问不成?”林雪柔有些按捺不住。 四周人越来越多,她这副鬼样子,被这么多人看去,以后还怎么见人? 这个顾川霖,平时就和她不怎么对付,总是阴阳怪气。 小厮连滚带爬地过来:“主公子,真是她给我的,她说,这狗……不是,玄风在门口欺负人,乱咬人,要给它一点教训。 还说,您知道了也只会拍手叫好,主持正义,一定不会怪奴才的。” “奴才也是想着替您办点好事儿,这才一时糊涂,答应了她。” “胡说八道!”顾川霖怒骂,“玄风是什么狗?像人一样的疯儿吗?逮谁咬谁?要是不惹它,它能乱咬?” “你说是不是,五姐姐?” 顾晚晚点头:“不错,说得对。” 这家伙口才真不错,条理还清楚,顾晚晚乐得看戏,拿随身带的肉条喂玄风。 孟玄文拧眉道:“晚晚,你是来看我的吧?不如换个地方说?我带你去后山吃蜜桃吧!” “我的确是来看你的,”顾晚晚摸摸玄风的毛头,“蜜桃不着急吃,先把这事儿了结了。” 孟玄文听她说真是来找他的,悬着的心又缓缓放下。 “小郡王的人,让他自己去处理吧。” “那不行,玄风是我带来的,”顾晚晚不同意,“林雪柔几次三番挑衅,还想毒死玄风,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看一眼顾川霖:“你能不能问得清?” 林雪柔咬牙道:“反正不是我,你们别想弄个什么人,就栽赃到我头上!” 顾晚晚似笑非笑:“你说不是你,他说是你。这样吧,依本宫看,你们俩就来打个赌。” “打什么赌?”顾川霖眼睛亮了。 “如果他说谎,”顾晚晚一指小厮,“那就杀了他。” 她又一指林雪柔:“如果你撒谎……” 林雪柔脸色泛白,嘴唇都发紫。 孟玄文拦住话:“晚晚,雪柔不会做这种事。这样吧,我让她给你道歉,如何?” “道歉?”顾晚晚哼笑,“道歉有用的话,本宫这公主不白当了吗?” “那五姐姐,你想怎么样?”顾川霖语气兴奋,“快说呀!” 第106章 赌约 顾晚晚看着顾川霖这兴奋样儿,感觉他比玄风还狗。 “林雪柔,如果有证据证明是你,本宫不要你的道歉,你该道歉的也不是本宫。” 顾晚晚一指玄风:“你要给玄风道歉,还要在你们书院的广场上,当着所有人的面。” “如何?” 林雪柔气得俏脸惨白:“公主,纵然你是公主,也不能如此羞辱我吧?” “本宫如何羞辱你了?你既然肯定地说不是你,那你怕什么?反正这样的结果也不会发生。” 林雪柔快速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 她给这小厮的时候,可以确定,没有其它人看见。 “如果你不答应,那就是小爷的小厮说得对!”顾川霖在一旁补刀,“小厮要是撒谎,丢的可是性命! 他丢命都敢赌,你道个歉就不敢了? 呵,再说,小爷也没觉得你的命,比小爷小厮的命贵到哪里去。 玄风可不是一般的狗,吃军粮,户部发的,就是有官身的。 你无名无官身,有谋害嫌疑,按律该去京兆府惩办!” 顾晚晚差点鼓掌叫好,给玄风使个眼色,玄风叫一声,跑过来围着顾川霖撒欢。 顾川霖眉开眼笑:“好玄风,小爷现在没有肉,一会儿去后山打野鸡给你吃。” 林雪柔被挤兑得羞愧难当,咬牙豁出去:“好,我赌!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不怕! 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还有条件?”顾川霖正要讥讽,顾晚晚道,“让她说。” “既然是要赌,就要有中间人,我要让院长做中间裁定人!” 院长和她爹关系极好,顾晚晚自然明白林雪柔的用意。 不过无所谓,今天谁来她也不怕,势必要让林雪柔为自己的愚蠢和狠毒付出代价。 “好,没问题。”顾晚晚一口答应。 这消息迅速传遍书院。 很多人都去广场,准备看这一场前所未有的热闹。 孟玄文跟着顾晚晚身后,忽然觉得又成了不重要的配角。 又有点拿不准,顾晚晚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老师的丹药今天就可炼制好,只要怪疾一除,凭老师的地位,又就能呼风唤雨,引领天下文人。 到时候,再做一两篇文章,让老师点评,名声自然会传开。 之前的种种,也将被洗刷,没人再敢提起。 这几日,孟玄文实在受够了! 这次回书院来,明显感觉到别人看他目光有异,就连林雪柔和他生气,怪他纳了绿柠。 好不容易才解释清,转眼又来这一出。 孟玄文真是快愁死了。 这时顾晚晚回头看他一眼,笑了笑。 孟玄文快走几步,到她身侧,小声劝说:“晚晚,此事不宜再闹大。 老师现在还在病中,若是听闻此事,定会加重病情。” “他病情加不加重,与本宫何干?”顾晚晚反问,“他女儿干出这种事,自然是没脸,生气也是应该。” 孟玄文几乎要忍不住:“可是,老师的地位毕竟不同,受天下文人敬仰,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于你也不利。” “受天下敬仰,就能不顾律法了吗? 有威望不更应该谨慎行事,严于律己吗?”顾晚晚疑惑,“你这番话,倒是让我听不懂了。” 孟玄文喉咙似被堵住,无言以对。 院长也得到消息,站在正殿门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顾晚晚无所畏惧,带着玄风拾阶而上。 院长虽不在朝堂,但也有官品,又有声望,所以,并不需要向顾晚晚行大礼,只是浅浅欠身。 “公主殿下。” “院长想必也听说了,那本宫就不重述了,林雪柔说请您做中间人,您可愿意?” 院长脸色阴沉:“本院以为,此事荒唐。” “如何荒唐?” “且不说是人与狗之间的事,本就荒唐。 就说这小厮,空口白牙,无凭无据,说是林雪柔,公主就要行此赌约,那么,”他语气一顿,“这小厮要是说,指使之人是本院,公主也要行此赌约吗?” 林雪柔心头大喜,就知道找院长准没错。 立即红了眼睛,颤声道:“院长……” 院长略一颔首:“你先去梳洗,换换衣裳,一会儿风寒了可怎么好?” 林雪柔早想走了:“是。” “慢着,”顾晚晚缓缓道,“先不急。院长,你方才的话,本宫还没回答。” “哦?那本院倒是要听听。” “院长,你会在书院门口拦住本宫,命令指责本宫吗?” “不会。” “那你会命人在背后下手,推本宫入水吗?” “不会。” “那你会命人给玄风下毒吗?” “当然不会。” 顾晚晚浅笑:“你瞧,你都不会,所以,你的话可算可信。” “可刚才的事,林雪柔可都干了,那本宫自然就有理由相信,她是因为之前的事泄愤,要毒杀玄风。” “还有,别人说人与狗,本宫可以不和他一般见识,因为他不懂; 但院长也不懂吗?玄风虽然是狗,但它杀敌送情报,立过战功,怎么就不值得尊敬? 院长教书育人,育的可是国家栋梁,不该是忘恩负义,眼界狭隘之流。” “你……” 顾晚晚无惧他的神色变化:“林雪柔,给本宫站在那! 你去梳洗,要是把身上的痕迹洗干净,谁来负责?” “院长,这个中间人,你愿意当,以示清正,那自然是最好;天籁小说网 如果不愿意当,那本宫也不勉强。” “不论你当不当,今天这件事,本宫必须要一个交待。” 她字字坚定,目光锋利,看过在场的人。 玄风站在她裙边,眼睛圆睁,威风凛凛。 四周一片沉寂,谁也没有说话。 顾川霖心情激荡,怔愣一下,拍手道:“说得好!” 顾晚晚匕首挑着那包药:“这种毒,乃是一种花粉所制。 虽不是什么剧毒,若救得及时也可解,但玄风是狗,狗与人不同,吃下一点就可肠断而亡,极为痛苦。” 众人神色微变。 “不过,这种花粉也有一种特性,只要遇到白芷泡的水,就会变成深紫色。 而且,花粉细腻,粘性极强,只要碰过,必定会粘染到手上。” 顾晚晚目光转向林雪柔:“所以,你,用白芷水,浸浸双手吧!” 第107章 眼见为实 顾晚晚目光清冷,直逼林雪柔。m.23sk. 林雪柔双手不自觉握紧,紧缩的心却缓缓松开。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法子。 原来就是这个。 她垂眸看着双手,这毒粉她自信没有沾染到半分。 当时是由书伴装好,再交给她的。 她嫌脏,还用帕子垫着收好,给那个小厮的时候,也是从帕子里拿出来。 至于那帕子……早就丢了。 呵。 顾晚晚,也不过如此。 以为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证据,就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立这个赌约。 真是可笑。 林雪柔心头狂喜,脸上却是一副被逼无奈的苦情模样。 闭了闭眼睛道:“既然公主认定是我,那我也没话说,一试便知。” “不过,”她睁开眼,看着顾晚晚,“能否请公主也立个赌,如果不是我,公主当如何?” 顾晚晚浅笑:“不能。” “现在有嫌疑,被指认的人是你,需要自证清白的是你,与本宫何干? 本宫是要抓凶手,与你立的哪门子赌?” 顾晚晚一摆手,顾川霖端着盆上来。 “五姐姐,我来!” 白芷是寻常的东西,书院也有大夫,顾川霖命人要了一些来,当着众人的面放进水中。 浸泡之后捞起,端到林雪柔面前。 “伸手吧。”顾晚晚冷然道。 孟玄文到顾晚晚身边,意图做最后的劝说。 顾晚晚似笑非笑:“你要是再说话,本宫就要以为,你与她是同流合污了。” 孟玄文勉强笑笑,闭上嘴。 院长拧眉,对顾晚晚不给他面子,十分不满。 但事情逼到眼前,已无法扭转。 林雪柔双手握了握,看着那盆水,清晰映着她此时狼狈的样子。 心里的恨意瞬间暴涨,暗暗发誓,等此事了了,定要找个机会,把顾川霖那个小厮杀了。 毒死,砍死! 不,要一点点折磨死! 还有顾晚晚,公主之尊又如何?早晚要报复回来! 纤细手指入水,好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 远处那些书院的学生虽然看不见水盆里的变化,但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几人的神情变化。 水,依旧是清澈透明,没有什么紫色。 林雪柔心中得意,脸上却是委屈无比,声音颤抖道:“院长,您可瞧见了?这水,丝毫没有……” 顾晚晚看着她即将离开水面的手,上前按住她手臂:“急什么?时间还未到。” 林雪柔咬唇:“公主还要我浸到什么时候?” “很快。” 林雪柔垂眸:“清者自清,再浸多久也是如此。” 院长也不想轻意就这么算了,此事结束之后,他必要上奏,向皇上阐明此事,还要捞点好处才行。 “公主,闹够了吧?事情证明……” 顾川霖突然大叫一声:“证明就是她干的!” 林雪柔自己都吓了一跳,再看水中果然荡起一缕缕紫色! “院长,你刚才说什么?本宫没听清,”顾晚晚问道。 院长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远处书生们轰一声炸开。 “真的是她?” “这……怎么可能?” “平时林师妹那么柔弱善良,这……” “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 “那狗要真被毒了,也太惨了吧?” 林雪柔听着那些声浪,几乎要站不住。 她猛地抬头,手上甩出一溜线珠:“这不可能,是你害我!” “本宫如何害你?众目睽睽,白芷是书院的,当面你的面,大家的面,当场放的,你自己的手,你自己放进去的,与本宫何干?” 林雪柔用力握紧拳头:“反正不是我!” “愿赌服输,之前就说好的,现在,”顾晚晚逼近一步,“向,玄风,道歉!” 林雪柔心头的嫉妒、怒意、不甘……统统纠缠在一处,把她的理智吞噬怠尽。 “让我给一条狗道歉,不可能!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碰过这包花粉,一直用帕子包着,如何会染到手指上?” 她说得又决绝又快,清晰的声音响彻广场。 顾晚晚微挑眉,冷笑着看她。 她说完,才惊觉方才说了什么。 孟玄文一闭眼,完了。 顾川霖却抚掌大笑:“怎么样?自己招认了吧?早说不就完了,非得闹这么一出,真是浪费时间!” 他笑意一收,沉下脸问:“林雪柔,小爷问你,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丫环,不找孟玄文的小厮,非找小爷的小厮?” 林雪柔咬唇不语。 “呵,想利用小爷,让小爷和我五姐姐掐起来,你错打了算盘!”顾川霖手指一点那个小厮。 小厮见林雪柔承认了,觉得总算洗脱了嫌疑,赶紧过来。 顾川霖一个嘴巴抽在他脸上。 “听好了,从今儿起,你不再是小爷的小厮,你被逐出王府了!” 小厮顿时跪下,痛哭流涕求饶。 “去求你林小姐,你那么听她的,小爷平时行侠仗义你不学,来个恶毒的女人让你下毒你倒听。 要你这样的人有什么用?留着哪天坑我吗?滚!” 林雪柔呼吸急促,顾晚晚催促:“快点,本宫没时间和你浪费,向玄风道歉!” “我就是死,也不向一条狗道歉!” 林雪柔说完,突然猛地扑过去,伸手抓回顾晚晚匕首上扎着的药包,打开往嘴里一倒,全数吞下去。 这一幕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惊呆了。 林雪柔抹抹嘴角的药粉,冲着顾晚晚一笑。 这笑容阴诡,她轻声道:“我要是死了,就是你逼死我的,为了一条狗,逼死我!” “它是什么军犬,又如何?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公主殿下,天下悠悠之口,你拦得住吗?” 众人听得心头冒凉气。 林雪柔这一招——也太狠了吧? 顾川霖也拧眉,这女的就是个疯子。 他有点担心地看顾晚晚。 顾晚晚不慌不忙,逼近林雪柔。 “有没有感觉……皮肤有点发烫?是不是觉得,心跳加速? 喉咙还有点发干?有点想舔嘴唇?” 林雪柔呼吸一窒。 这些感受,的确是有。 可是…… 顾晚晚继续说:“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是不是和你吞下的这种药应该产生的反应,不太一样?” 林雪柔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第108章 战斗力不行 顾晚晚眉眼冷凉,眼角染着笑,却不见一丝温度。 她上前两步,凑近林雪柔,用只能她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你是不是以为,你有那种毒粉解药,回去以后吃点解药就完事了? 反正你已经以死明志,不会有人再怀疑你。 即便有,不用你说,别人也会替你攻击。” “林雪柔,本宫早知道你会有此招。 所以呢,药粉早就换了,你吃的这个,根本不是原来那个。” 林雪柔眼睛倏地睁大:“你……” “本宫可没有阴你,是你自作聪明,步步跳坑,”顾晚晚后退两步,“本宫说到做到。” “你向玄风道歉,否则的话,别想要解药。 本宫敢保证,书院的那几个大夫,根本解不了此毒,不信,你就试试看。” 顾晚晚竖起三根手指:“最多三刻钟。” 林雪柔感觉脸上越来越热,体内的血也似在叫嚣奔涌。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毒!”她尖声叫。 顾晚晚偏头看院长:“院长,您都瞧见了,她说的这是什么疯话? 明明是她毒计败露,自己抢吃的。 您既然是见证人,那就请快些办,本宫还等着。” “公主,她中了毒,是不是该先解毒?” “本宫说过了,这毒是她自己的,人吃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 她既然有毒粉,就有解药,道完歉,回去一吃,两不耽误。” 事情至此,这么多瞧着,院长也不能再公然袒护林雪柔。 他扫一眼孟玄文,希望孟玄文能再出出力。 孟玄文明白,可现在,顾晚晚与他的关系不同于从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崩坏。 正犹豫,顾川霖道:“谁也别想着求情,这可是北康王的军犬,求情之情,先想想王爷答不答应!” 院长闻言,想起沈弈渊那个杀神,还真有点…… “雪柔,既定下赌约,就该履行,你——怎么答应的,就怎么做吧。” 林雪柔浑身难受,不可置信地看着院长。 “院长……” 顾晚晚浅笑:“自己做的自己承担,你叫谁都没用。” “还有,别忘了本宫方才对你说的话。” 林雪柔双手紧握,咬着牙关,做最后的挣扎。 恰在这时,有人咳嗽着说:“柔儿,这是怎么回事?” 林雪柔猛地转头,孟玄文怔一下,也大步赶过去,扶住来人。 “老师,您怎么出来了?” 林司慎看他一眼:“老夫的女儿被人欺负到这种境地,我这个当父亲的再不来,难道看着她受辱不成?” 孟玄文脸皮有点挂不住:“老师,其实……” 林司慎摆摆手:“不必多说。” 林雪柔见到她爹,眼泪涌出来:“父亲!” “怎么搞成这样?”林司慎拧眉,“去,梳洗一下,换身衣裳,这里有为父。” “是。” 林雪柔转身要走,顾晚晚道:“慢着。” 林司慎轻笑:“公主,老夫人在这里,难道还怕人跑了不成? 我林家家风严谨,柔儿现在这样,有失体统,等她梳洗好之后,自会再来,必不会失了礼数。” “家风严谨,就不会做出今日之事,林先生,”顾晚晚打量林司慎,“她掉入水里失体统,别人被推进去就不失体统了?圣人可不是这么教人的吧?” “再说,道个歉而已,有这个废话的功夫,早就道完了,哪那么多事?” 林司慎噎口气,没想到顾晚晚这么刚。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来:“公主,可识得此物?” 顾晚晚垂眸看,略一顿,回答道:“当然,此乃父皇用过的笔。” “不错,这是皇上所赐,”林司慎把东西往高处一托,“东西在此,有如皇上亲临! 公主,老夫要问一问,我女儿,能走了吗?” 顾晚晚简直气笑,用父皇来压她? “父皇赏给你笔的时候,是让你这样用的?” “本宫还以为,只有令牌什么的,能有这种效用,没想到,一支笔而已,也可以。” “一支笔,而已?呵,不是老夫大言不惭,这满京城,有几人能有此殊荣?” 顾晚晚认真思索片刻:“还真没有。” “那当然。”林司慎得意洋洋,林雪柔的腰也挺起来。 “不过,”顾晚晚继续说,“本宫记得,持免死金券的有两家,一块就在北康王府;还有一块……” “哎?顾川霖,是不是在你父王手里?” “对,对,没错,”顾川霖来了精神,“在我父王手中,是皇上奖励我父王那年救驾有功的。” “免跪金牌好像是三块还是几块来着?本宫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块在右宰相手里。” “恕本宫直言,这种笔,实在不算什么,”顾晚晚看院长,“院长,回头本宫给你讨一方镇纸,你要不要啊?” 院长一怔,心头随即狂喜。 这林司慎,平时仗着有御赐之物,明里暗里没少压他,否则,他堂堂院长,岂能被压住? 如果,也能得到一件的话…… “公主殿下盛情,皇上隆恩,本院不胜惶恐。”???.23sk. “说明白点,要还是不要?” 院长喉咙滚了滚:“要。” 林司慎气得一阵猛烈咳嗽:“你……” 顾晚晚看着他这样,不介意再气一把:“本宫倒以为,父皇赏你笔,是觉得你学问好,以此为激励,更是警示,让你为天下人表率,不是让你随意动用,以此压人的。” “你倒好,为了袒护犯错的不孝女,还妄图此父皇的东西来压本宫,果然是病得不轻!” “待本宫回宫,见到父皇,定要好好说明此事,你这笔还能不能留得住?” 林司慎身子一晃,差点晕倒。 顾川霖嗤笑一声,还以为有多了不起,三言两句就被五姐姐给气懵了。 战斗力真不行。 顾晚晚偏头看林雪柔,对她晃晃两根手指。 林雪柔现在浑身滚烫,像有一把火在体内焚烧,只想找个冰冷的地方浸泡。 看到顾晚晚的手指,她一时没明白过来。 顾晚晚又说:“何况,你问问你女儿,你现在让她走,她敢走吗?” 林雪柔陡然明白过来,顾晚晚是在告诉她:距毒发,还有两刻钟! 第109章 道歉就一定要原谅吗? 顾晚晚手点指着额头,语气轻缓,在林雪柔听来却如同惊雷。 “这包药毒发之后会怎么来着? 哦,对了,死倒是不至于,就是会让人皮肤发烫,泛红,形成一片片红斑,有的地方还有可能会溃烂。 反正……就是死也死不了,活倒是能活,就看有没有这个勇气。” 林雪柔如遭雷劈,身体里的滚烫好像更浓了几分,一想顾晚晚说得那种惨相,她根本无法忍受。 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双手死死握紧,眼前发花,又不敢晕。 咬着牙,声音从齿缝中磨出:“对不起。” 顾晚晚挑眉:“你说什么?本宫没有听清。” “我说,对不起!”林雪柔的眼泪都差点涌出来。 顾晚晚冷笑:“把眼泪收起来,本宫不吃这套。 要不是玄风机灵,若让你得了逞,现在哭的就是本宫了。” “大点声,把话说完整,道歉要有道歉的样子,怎么,林先生没教会你怎么道歉吗?” 林雪柔双肩膀颤抖不止,眼泪涌出来又狠狠抹去,这一触碰,都能感觉到脸火辣辣地疼。 她一闭眼,大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向谁道歉呢?错在哪里?说清楚。” “我……我向玄风道歉,我不该下毒害它!” 现场一片寂静无声,林雪柔说的每个字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雪柔闭着眼睛,心头恨得滴血,甚至能听到她的形象彻底崩塌的声音。 顾晚晚拍拍玄风的头:“给你讨回公道了,你要乐意原谅就原谅,不愿意也没关系。 不是别人道了歉,就必须要原谅。”3sk. 玄风“汪汪”叫两声。 “不乐意?没关系,随自己高兴就好。” 林雪柔指甲掐着掌心:“公主满意了?给我解药吧?” “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解药了?”顾晚晚诧异,“你自己抢着吃的,本宫可没说这药有解药。” “你……”林雪柔脑子里一炸。 没解药?那她的毒怎么办? 难道以后要毁容? 她正欲尖声叫,顾晚晚又若有所思道:“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本宫了,这种药有一种相克之物。 巧了,就是刚才湖中荷花下面的凉泥。 在水中浸泡,凉泥敷体,便可解。” 林雪柔一下,仔细体会一下,好像的确是下肢的热度要轻许多,刚才浸水最轻的脸,热感最重。 她立即就往荷花湖那边跑,湿裙子裹腿,还摔了好几个跟头,但也顾不上了。 一路狂奔,直接从桥上跃下。 林雪柔会水,虽不是多擅长,但至少不会淹死。 林司慎看一眼缩在一边林雪柔的书伴,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过去看看?!” 顾晚晚看着林雪柔跑开的背影,暗自冷笑:蠢货,那药粉再过一会儿就要失效。 最大的效果,也就是让人体内发热而已,根本不会毁容。 一场闹剧,顾晚晚成功让林雪柔形象大跌,估计以后再想做什么仙女,也会让人脑海中先跳出这一幕来。 院长现在心里还挺激动,惦记着顾晚晚所说的镇纸。 “行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今天的学业都完成了吗?每人都加练几张字!” 广场上的学生们低声议论着散去。 “林兄,你身子不好,也回去歇着吧!”院长语气关切,听起来却透着讽刺。 林司慎气得喘不上气,脸色青白一片。 孟玄文扶住他:“老师,您没事吧?” “你送我回去。” 孟玄文其实不太想,顾晚晚还在这儿,还想哄哄顾晚晚。 但又无法拒绝。 顾晚晚看透孟玄文的想法:“你先送你老师回去,一会儿再说。” 孟玄文大喜:“好。” 林司慎就住在书院后山,这边有学生们宿舍,也有老师们住处。 林司慎的是安静的独门独院,比院长的环境还要好些。 半路上,林司慎喘着气问:“这个五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前她可不这样!” “老师,学生也很疑惑,前阵子起,她就经常这样,若非如此,学生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你不知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做错事,让她不高兴的缘故吗?你自己想想!” 孟玄文沉默着没说话。 林司慎沉声道:“柔儿那边……” “老师放心,我刚才已经暗中命人过去了,她不会有事的。”孟玄文急忙说。 “我不是指这个,她中意你,你不是不知道。 你是成大事的人,我再三替你安抚她,一切都是假的,只等你出人头地,自会娶她。” 孟玄文连忙恭敬表态:“是,老师,学生铭记在心。 柔儿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其它的女子,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顾晚晚骄横跋扈,绝不是我的良配,她就是块踏脚石。” “你明白最好,柔儿这次丢了脸,一定不会罢休。 暂时不要让她留在书院了,她一直想去城里,你就安排一下吧!” 孟玄文一怔,林雪柔去京城?那不是还要安排她的一切衣食住行? 这得多大开销?和养个外室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外室是哄着他,而林雪柔,是需要他来哄。 “怎么?不行?”林司慎拧眉。 “不是,怎么会不行呢?照顾柔儿也是我的分内事,”孟玄文浅笑,“只是,老师,这边在给您炼制丹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想等您好了,再回京城。” “嗯,也好,”林司慎停下歇息一会儿,低声问,“怀王情况如何了?” “怀王还在寺庙中抄经,”孟玄文越发郁闷,“最近好像什么事都不太顺利。” 林司慎看他一眼:“沉住气,大丈夫要想成就大事,岂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垂头丧气?这才哪到哪?” “五公主再如何,也成不了气候,她总归是要嫁人的,再受皇上宠爱,也只是女子。 你要在意的,和怀王一样,是顾星离。” “他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光是这一点,就是其它皇子没有的优势。” 孟玄文听到说顾晚晚早晚要嫁人,心里不大痛快。 拧眉道:“老师说得是,可上回明明计划地好好的,不知为何竟然失了手。” “失手一次,就来第二次,这有什么要紧?” 林司慎还想说什么,脸色陡然一变。 第110章 原来是个有心机的 林司慎下一瞬变了脸色,眼睛向上翻,手也僵硬如爪,在胸前缩成诡异的角度,身子不断抽搐。 这是又犯病了! 孟玄文心中嫌弃,但也要装出关切的模样,背起他赶紧回住处。 林司慎的怪疾,没几个人真正见过,只知道他身体不好,目前教不了课。 实则是因为,他犯病时,太过吓人,这种状态要是被其它人瞧见,一定会颜面扫地。 退出书院,暂不教书,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林司慎太希望身体赶紧好起来,重新享受荣光,在怀王与孟玄文成就大业的队伍中,成为举足轻重的一员。 将来,他也可以封侯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顾晚晚被院长请进正厅,比刚才客气不少。 顾晚晚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偏不往那上边说。 “院长,林先生是个什么情况?本宫看他脸色实在不佳。” “公主明鉴,他的确身体不佳,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教课,平时就在院中静养。 这院中事务,也都是由本院来打理,以前他在时,还能分担一二。 不过,为国家培育人才,累些也无妨。” 顾晚晚抿一口茶:“既然是不教课,怎还在书院住着? 学生们整日读书,求问,怕也是静不到哪里去。” 院长浅笑:“其实他病之后,就不怎么见学生们,倒也……” 话猛地顿住,院长这才反应过来,顾晚晚的真正意思。 “据本宫所知,书院中还有其它的老师,像您这样兢兢业业的也不少,任劳任怨。 平时提起书院来,世人倒是只知道林先生。 其它老师的薪资,也不比他高吧?” 谁说不是? 院长想起这事儿就不痛快。 尤其现在,林慎司已经许久不上课,还每月拿钱,而且比别人都多。 凭什么? “院长,本宫就不打扰了,此次来,是孟侯爷家中发生一些事,本宫特来告知一下孟公子。” 院长一听她要走,有点急了:“公主,之前说的事……” “放心,本宫心中有数。” 顾晚晚模棱两可地说完,叫上玄风离开。 顾川霖正等在树下,见她出来,赶紧迎上来。 “五姐姐,要去哪儿?我给你带路,四处逛逛?” 顾晚晚对他印象还不错,看他这气色,也不像是身染疾症的人,后来怎么就死了呢? “带我去孟玄文的院子吧。” “五姐姐,不是我多嘴,孟玄文可不是什么好鸟儿,你别被他骗了。” “你看我像那么好骗的?” “不像,但他那种人吧,特别会哄人,一张嘴黑白都能说颠倒,经常有什么小姐丫环的托人送信给他。” 顾晚晚还真不知道这事儿,两辈子,头一回听说。 “有这事儿?” “那当然,我绝不会骗五姐姐。” “你很看不上孟玄文?” “岂止是很看不上,是非常看不上,就不是一路人,”顾川霖一脸鄙夷,“和他相提并论,掉价!” 顾晚晚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一个度。 “既然这样,你就帮我看着他点,看他都和什么人来往,收过什么信件。” 顾晚晚又叮嘱:“注意别被他发现,安全最重要。” 顾川霖眼睛一亮:“五姐姐是想让我当个细作?监视这小子的一举一动?” “倒也不至于是细作……” “五姐姐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顾晚晚深吸一口气,拍拍他肩膀:“孟玄文此人,心思深,手段狠辣,务必小心。” “好,谢谢五姐姐关心。” “你小厮呢?” “被赶走了,”顾川霖喜滋滋晃着扇子,“我早就想赶他走了,他就是个细作! 每日监视我,把我的事写信给大哥和父亲,还以为我不知道。 今天正好趁这个机会,还要感谢五姐姐才是。” 顾晚晚:“……” 呵,亏她还以为这小子是个傻白甜,没想到也是挺有心机的。 想想也对,肃王府的小郡王,独自在京城,怎么可能是个太简单的人? “行了,到地方了,你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顾川霖伸着脖子看看:“五姐姐,要不我陪你进去?” “不必,走吧,有玄风陪我,没事的。” “也行,”顾川霖看看威风的玄风,不敢再上前,转身走了。 他哼着曲儿,走在小路上,左右无人,矮身进入路边小树林。 树林里,一人坐在轮椅上,手臂上停着一只海东青。 顾川霖被鹰一盯,立即停住脚步。 “王爷,人都说鹰犬,鹰犬,你这两样都占全了啊。” 沈弈渊偏头看他:“如何了?” “挺好的,五姐姐顺利解决,叫林雪柔吃了大亏,出了大丑。 那女的现在还在荷花烂泥里泡着,笑死人了。” “院长也被五姐姐用个镇纸就唬住了,王爷,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五姐姐这么聪明?”m.23sk. 沈弈渊一抬手臂,海东青展翅腾空,眨眼不见了踪迹。 顾川霖这才松口气,小跑着过来,看到他膝盖上正酣睡的小奶猫,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戳戳。 “爪子拿开!”沈弈渊打断他,“晚晚人呢?” “哦,她去孟玄文的院子了。 五姐姐还说,那小子阴险奸诈,手段毒辣,让我做细作,要格外小心,安全为上,她还是挺关心我的,不愧是一家人!” 沈弈渊眸子微眯,顾川霖立即道:“当然,等王爷和五姐姐大婚,您就是我的姐夫,我定唯您的命是从!” 姐夫,两个字成功取悦了沈弈渊。 “既是叫你看着,就好好看,机灵些。” “放心吧,这种事儿是我的强项,”顾川霖眉眼弯弯,“我府里那些,哪个不是靠我这双眼揪出来的。” “行了,走吧,不要和任何说见过我。” “明白。” 顾川霖又哼着曲儿走了,千军微叹口气:“这位小郡王也够可怜的。” 沈弈渊不置可否,王室皇族,哪个不可怜? “王爷,接下来去哪?去见院长吗?” 沈弈渊默了一瞬:“后山的蜜桃熟了,去摘些。 府里不是有个会做罐头的厨娘,让她做些存起来。” 千军暗暗惊讶,王爷什么时候连厨娘会做什么这种事,也这么清楚了? 第111章 他是你爹啊? 顾晚晚在孟玄文的书房,翻看他书桌上的东西。 这家伙做事还挺谨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收拾得还挺干净。 往身后书架上看,也都是些做学问的书。 随意找找,也没什么特别,倒是有本游记,引起顾晚晚的兴趣。 翻开看,她发现上面做了不少批注,但字迹并不是孟玄文的。 而且,这字迹有点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隐约感觉,这件事很重要。 正在努力回想,外面传来玄风的叫声,孟玄文回来了。 顾晚晚迅速把收翻了一遍,看到其中两页有熟悉的地名,便把这两页整齐地撕下来,揣进袖子里。 她退出书房,到外屋坐下,唤了一声:“玄风。” 玄风停止叫声,退到台阶上蹲好。 孟玄文压制住紧张快步进屋,见顾晚晚在外屋,脸上挤出不自然的笑:“晚晚,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了,这次来就是来找你的,”顾晚晚往他身后看看,“把你老师送回去了?” “是的,他身体不好,总得需要人照顾。” “你倒是挺仁义的。” “应该的,他是我的老师,教会我不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没照顾照顾你的柔师妹?” 孟玄文一听这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心生欢喜。 觉得顾晚晚这是生气吃醋了。 上前一步,声音也轻柔许多:“晚晚,你一直都在误会我。 我对雪柔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否则,以老师对我的欣赏,那不是早就水到渠成了吗?” 孟玄文手放在胸口:“我这颗心里,从来没有装过别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不论是之前的绿柠也好,还是现在的雪柔也罢,都是你在误会我。” 顾晚晚不动声色,看着他演戏。 孟玄文见她没有反应,大着胆子再次上前,伸手想握她的手。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顾晚晚忽然开口,漆黑的眸子盯着他。 孟玄文眼底深处涌动着深情:“我说,我这颗心里,从始至终,只有……” 顾晚晚打断他:“本宫不管你这颗心,前面几句。” “前面?” “就是一日为师,怎么着来着?” 孟玄文有点莫名其妙:“终身为父啊!”23sk. “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顾晚晚漫不经心道,“你是把林司慎当成你爹了,是吗?” 孟玄文听着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晚晚,我的意思是……” “孟玄文,”顾晚晚笑容退去,目光冷冽,“本宫觉得你真是记性不太好。 和你说过几次了? 晚晚,只有本宫的父皇和未婚夫能叫,你算哪根葱? 不过,你这种能把老师当成爹,把亲爹置之不顾的人,记不住这点也算正常。” “……公主此话何意?”孟玄文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草木堂,你知道吗?”顾晚晚直视着他问。 孟玄文目光微闪,下意识想否认,又点头说:“知道,京城无人不知。” “别人知不知,本宫不知道,但你应该知道,你不是为了什么草药,还和草木堂的人起过冲突吗?” 孟玄文一头雾水,和草木堂的人起冲突?什么时候的事? 不过,这种说法,总比说他和草木堂关系密切要好。 “当时也是一时激愤,”他顺着往下说,“他们也是仗着店大,就想欺客,天子脚下,岂容如此作为?” 孟玄文说到最后,不免有些激昂:“身为我朝子民,就该遵纪守法,岂能随意欺人?” “公主,我以后定当为民作主,做一个好官。” 顾晚晚身子后仰,仔细看着他,缓缓摇头:“真的与你有关?本宫还以为……” “什么?” “本宫还以为,都是别人谣传,或是有人想趁机踩侯府,没想到……真与你有关!” 孟玄文:“公主此话何意?什么与我有关?” “你父亲,为了给你报仇,在城外杏子林,斩杀了草木堂押送草药的人,还烧毁他们的药车,被京兆府查明,正在审问。” 孟玄文眸子倏地睁大,简直不敢相信:“什么?!” 顾晚晚才不会再重复一次,叹口气接着说:“本宫还以为,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虽然京兆府证据确凿,但万一呢?所以,特意过来问问你,没想到,竟真的与你有关。” 孟玄文差点跳脚:“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父亲不可能干这种事,他好好的,怎么会杀草木堂的人。草木堂明明……” “明明什么?”顾晚晚反问。 孟玄文嘎然而止,一肚子子火气、不甘、疑惑都狠狠压住。 “公主,恕我先告辞一步,我得回去看看。” 顾晚晚点头:“好,你先走吧。” 孟玄文转身走两步又回来,他急晕了头,怎么能让顾晚晚独自在这里? 虽然他这书房也没什么要紧的物件,但总觉得不安。 “公主,不如你与我一同回去吧,我父亲绝对是被冤枉的,还请你多美言几句。” “本宫美言不了,府尹石大人是什么脾气,你比我清楚。 事关好几条人命,又是存心报复,他岂会容别人说情? 实话告诉你,这事儿是石大人告上金殿,父皇亲自问过的,否则,本宫如何得知?” 孟玄文脑子里“嗡”地一声,心如同一团乱麻,乱糟糟的缠在一处。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爹会去杀草木堂的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才离开多久,就发生这种大事! 事不宜迟,他必须要快马加鞭地回去。 “公主,我得尽快回去,你若不能一起,我……我也不强求,还请你先离开,去前厅吧。” 这是按捺不住,下逐客令了。 顾晚晚似笑非笑,也不在意:“好吧,本宫送信送到,你急着走,本宫在这儿休息一下也不行,那行,去别处。” 孟玄文张张嘴,顾晚晚又道:“去后山摘蜜桃,你也没空去了吧?” “玄风,走,你陪我去!” 她带着玄风,大摇大摆地出院子。 孟玄文无可奈何,现在回去要紧。 看着顾晚晚离开,他转身锁上院子,飞快下山,策马离去。 他完全不知道,路上还有另一张网,在等着他。 第112章 一表三千里 孟玄文策马狂奔,满脑子都是顾晚晚说的话。 他现在实在摸不清顾晚晚的脾性,忽冷忽热,也不知道那番话究竟有多少真,多少假。 思虑再三,他决定转道杏子林,去那里看看情况。 从书院回京城,杏林子不是必经之路,走那边要远上六七里地左右。 他觉得,反正是骑马,六七里费不了多长时间,亲自看看那边的情况,也好心里有数。 事情才发生不久,如顾晚晚所说,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定然不会这么快就没有任何痕迹了。 他调转方向,去杏子林。 杏子林外,还有车辆被烧的痕迹,孟玄文看到这个,心头一凉。 再看地面上没有清理干净的黑炭灰,更加绝望,这就是他爹惯用的火箭才能烧出来的痕迹。 难道真的是? 可这是为什么? 孟玄文并没有把他和草木堂的关系,告知孟平洲,是觉得时机未到,知道得人越少越好。 何况,他觉得他爹那个脾气……还是知道得少些。 什么时候与怀王稳定京城的情况,怀王坐上太子之位,需要他爹的军威助力时,再说不迟。 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岔子,早知道,就该早些告诉。 忽然,右侧似有一条黑影,迅速闪入林中。 孟玄文正专注看地面,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扫见了。 心头立即一动,莫非……此事还有什么隐情?! 孟玄文立即起身,手握刀柄,奔着树林方向追过去。 那条黑影身法极快,孟玄文紧追不舍,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眼看着对方钻入一棵树后,似是在鼓捣什么。 见他过来,又飞快掠过。 孟玄文想去追,扫一眼刚才那人鼓捣的东西,还有一点没有被完全掩埋住。 是……一片衣角! 孟玄文心头轰然一炸,这是什么?尸首? 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如果有重要线索,说不定可以反击。 他当即放弃追赶黑影,开始扒拉被掩埋的东西。 刚挖没几下,树林外人欢马炸,一群人手执刀刃闯进来。 他们穿着衙役差官的衣服,头戴公帽。 京兆府的。 孟玄文站起来:“你们来得正好,这里……” “孟二公子,随我们走一趟吧!” 孟玄文深吸一口气:“要走可以,但必须把这个带上。” “那是自然,我们找的就是这个,实不相瞒,尸首少了一具,我们大人正四处寻找没有结果。 可巧了,正要派人去找你二公子,就在这儿遇见了。” 孟玄文一听这话头不对:“你什么意思?本公子也是刚到此处,正好看有人进来。” 差官四处看看:“可我们只看到了二公子你,没有看到其它的什么人。 而且我们进来之时,你正在埋尸首。” “埋?你看清楚,本公子是挖,挖!” “挖还是埋,决之是与你脱不了干系,请吧!” 孟玄文双手紧握,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他干脆闭嘴不言,心里很清楚,他这是被人算计了。 会是谁? 孟玄文强迫自己冷静,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跟着差官进城,见到父亲,弄清楚来龙去脉再说。 顾晚晚此时慢步走到后山,后山景色更好,蜜桃成熟,正是采摘的季节。 原以为没什么人,不料想,刚到桃园门口,就听到有人说话。 “你这人怎么这样?都跟你说了,这几棵是属于我们小姐的。 任何不许乱碰,把你手里的放下!” 顾晚晚微微皱眉,这是唱的哪出? 正欲往前走,就听另一个人道:“这后山的桃林,原本是书院给皇后娘娘的孝心。 皇后宽仁,允准书院可将吃不完的售出,售的是桃子,可不是树。 怎么就属于你家小姐了?” 顾晚晚惊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呵,你知道得倒是不少,但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哼,说出来吓死你!我家小姐是皇后的表侄女。 皇后的东西,就是我们小姐的,你敢说半个不字?你算老几?” “我当是谁,原来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小姐。 皇后的东西,还有五公主和小殿下接着,哪轮得到一个什么表侄女了?” “你!简直混帐,来人,给我教训他!” 顾晚晚拍拍玄风的头:“去!” 玄风快如闪电,一下子就冲到叫嚣的丫环前。 丫环正指着千军得意洋洋,猛地见到冲出来的玄风,那白森森的尖牙,凶狠的双眼,吓得尖叫一声。 转身要跑,但被钩住裙角,一下子摔倒在地。 玄风上去就咬住她的裙摆,用力撕扯。 “啊,救命,救命……小姐,救命啊!” 千军看到玄风,也很意外,正要高兴的招呼一声,不远处一道恶风不善,直击玄风。 千军出手更快,拔刀一拨,暗器打偏,正射入丫环的小腿。 “啊!”丫环又是一声惨叫。 “玄风,来!”千军叫一声,提刀往前看。 不远处,来了一道火红的影子,乌发用红色丝带束住,眉眼明艳,嘴唇红润,嘴角微撇,带着三分鄙夷。 打冷眼看,千军觉得有点……像那位嚣张的五公主以前的样子。 女子到近前,低头看看流血不止的丫环,也没急着扶起包扎,而是问道:“你是碰了本小姐的暗器?” 千军刀归鞘:“不错。” 女子柳眉一竖:“找死!” 她手一翻,一条软鞭如灵蛇般扑出去,直奔千军的脸。 这一下要是抽上,势必皮开肉绽,毁容瞎眼不可。 千军侧身避过,那鞭子又一转,奔向玄风。 “玄风,退!” 玄风反应也快,迅速躲开。 “本小姐赏你们鞭子,你们还敢躲!不识抬举!” 这女子喝一声,一鞭快似一鞭。 千军不知她究竟是谁,但见她容貌有几分似顾晚晚,就觉得不是寻常人,也没有往死里出手。 “千军,你干什么呢?都打到面前来了,还不出手,等什么!” 千军听到这声音,瞬间来了精神,也抛开顾忌,刀刀快若闪电,没几招就把女子鞭子夺过来。 顾晚晚迈步上前,拿过鞭子,在手里掂了掂:“刚才要赏谁鞭子来着?” 第113章 未婚夫不比你亲? 红衣女子一见顾晚晚,微微愣神。 顾晚晚偏头看她:“柳红叶,两年多不见,你的脾气越发大了。” 柳红叶短促笑笑,上前浅浅行礼:“我当是谁,原来是妹妹,我们可有两年三个月二十七天不见了。” 顾晚晚挑眉:“记得这么清楚?” “那当然,我与妹妹感情最好,分别之后,就一直数着日子。” 柳红叶说着上前来,伸手就要拉顾晚晚。 顾晚晚抬手躲开:“这鞭子是你的?好像不是从前那条了。” “换了新的,”柳红叶笑容闪过尴尬,“原来那条材质不好,不禁抽。” “你方才要抽谁来着?” “是他,”柳红叶一指千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妹妹,快教训他,他对我不敬,还敢欺负我的丫环。” 顾晚晚扫一眼地上的丫环:“你丫环不是你自己打的吗?” “还不是因为这条恶狗,”柳红叶手指间寒光一闪,又拿出一枚暗器,“真是狗仗人势,今天就要把他们一并结果在这里。” 顾晚晚面色沉凉:“你要敢动他们,今天你也不必离开了。” 柳红叶一愣:“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玄风,过来,”顾晚晚招招手。 玄风立即跑到她身边。 “这是本宫带来的,咬你丫环,也是本宫的令。 玄风只咬她裙摆,算是轻的。 狗仗人势的不是千军和玄风,是你这个丫环。 什么这树归你所有,本宫倒要问问,母后的东西,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柳红叶脸上泛红,双手抽握:“妹妹……” “叫本宫公主殿下,柳红叶,母后早说过,不许柳家打着她的旗号胡作非为,你是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柳红叶垂眸不说话,但神色明显不怎么服气。 顾晚晚丝毫不留情面:“你之前在老家什么样,本宫暂且不究。 但今日来到京城,就守规矩,安分些!若是再敢仗势欺人,别怪本宫不客气!” “你这鞭子太歹毒,上来就对人下死手,本宫没收了。滚吧!” 柳红叶眼睛泛红:“公主,我们好歹也是表姐妹,你犯得上为一个外人这样羞辱我吗?亏我还心心念念想见你!” “千军不是外人,”顾晚晚把鞭子扔给千军,“他是北康王——也就是我未婚夫的贴身侍卫,这狗,叫玄风,也是我未婚夫的。” “未婚夫,也就是未来丈夫,怎么着也比你亲吧?你说,谁是外人?” 柳红叶用力咬唇:“公主,我念及姐妹之情,这才从老家来找你,看你。 没想到,一见面……好,算我白瞎了这颗心!” “看我?看到这桃园里来了?谁告诉你,我在桃园里住着的?” 顾晚晚轻笑:“留点脸吧,别唱这种姐妹情深的戏码。 这种戏,我宫里那些姐妹比你会唱,还轮不到你。” “行了,本宫还要逛逛桃园,你退下吧!”顾晚晚扫一眼不远处的桃筐,真是摘了不少。 “想要桃子,可以,按斤买,交银子。” 柳红叶一跺脚:“那我不要了,到哪还买不了几斤桃!” “不要拉倒,不过,你换了别处,就是买不到这么好的。”顾晚晚一指地上哭嚎的丫环,“带上你的奴才。” 柳红叶面红耳赤,吩咐家丁:“带上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走!” 几个人拖上小丫环,灰溜溜地走了。 顾晚晚看着柳红叶背影,目光沉凉。 柳红叶本该在老家,却忽然来了京城,绝不是什么巧合。 前世也没来书院大闹一场,更没到桃园来,自然也没见到柳红叶。 前世的时候,好像比这要晚一些,初秋时分,柳红叶才从老家来,也说是想她了,她很高兴,还让柳红叶住到公主府,好生款待。 后来……柳红叶不知怎么的,就和怀王勾搭到一处,凭着几分手段,还坐上侧妃的位子。 再往后,顾晚晚就记不清了。 反正,顾晚晚现在知道,孟玄文和怀王是一伙的,柳红叶也不是什么自己人。 就冲着嚣张狠毒的样儿,也不想与她为伍。 顾晚晚收回思绪,问千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千军还处在刚才被她维护的震惊里,回神道:“哦,属下是……是来摘桃子的。 王爷说,府里的一个厨娘罐头做得好,让属下来摘些,做成罐头存着。” 顾晚晚心说沈弈渊也爱吃桃子吗?这点还真不知道。 她拿起小竹篮:“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摘,挑大的,红的。” “是。” 顾晚晚挎着篮子,带着玄风,跑跑跳跳在红艳艳的桃子底下,笑声洒满桃林。 远处,沈弈渊眉眼含笑,自从听她说“我未婚夫,怎么不比你亲”时,眼中笑意就没有停过。 这片桃林,是他见过的,她逛得最开心的地方。 他偏头看身后的万马说:“去见院长。” 万马摸摸长出头发茬茬的脑袋,看看远处的顾晚晚,心里浅浅哼了一声。 院长还在琢磨顾晚晚那些话的弦外之音,外面有人匆匆跑进来。 “干什么?不会敲门吗?慌里慌张,成何体统?出去,敲门再来!” “院长……” “出去!天塌了也要按规矩!” 话音未落,门口有人声音冷淡:“院长真是院规森严,让本王大开眼界。” 院长一听这声音,头发都有点发炸。 转头看报信的小厮,小厮一脸无辜。23sk. “原来是北康王,真是有失远迎,您怎么来了?” “自然是有事相求,”沈弈渊也不绕弯子,“院长,后山那片桃林,现如今归谁管?” 院长一迟疑,预感不妙。 “唉,自打皇后娘娘过世之后,皇上也不再让书院往后宫送桃子,原本就是由书院打理,所以,现在依旧是。” “那这么说,是由院长负责?” “也不是……” “那是什么?” 沈弈渊目光清冷,神情坚定,院长心里暗叫不好,看样子,今天是搪塞不过去了。 “实不相瞒,王爷,桃林的事,主要是林监正在负责,本院也只是提个小建议什么的。” 顺便分点钱。 沈弈渊语气玩味,带几分戏谑:“林监正。” 第114章 本王从来不懂什么宽仁 院长琢磨不透沈弈渊的意思,也不敢随意答言。 今天来的要是文官,哪怕是一品大员他也不怵,但这位…… 他可真不敢在沈弈渊面前造次。 听说沈弈渊受伤后,回京途中路过崇州,崇州刺史不过小声与手下说了几句他腿伤的事,就被沈弈渊手下给斩了。 崇州刺史,那可是封疆大吏,说杀就杀了! 和这样的人,能讲什么理? 沈弈渊手指抚着小奶猫的毛,淡淡道:“林司慎不是早就告病退出了吗?怎么现在还是监正一职?” 院长不自然地笑笑:“王爷有所不知,他虽是告病退出,但威望仍在,大家还是习惯称他为监正。” 沈渊渊微拧眉:“方才听院长说,天塌了也要讲规矩,看来,这规矩只是对别人讲,放在林司慎身上,不就灵了。” 院长一噎:“也……并非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沈弈渊反问,“已经写过辞呈,说病得快死什么也干不了,皇上也同意恩准,准其养老。23sk. 可他一没还乡,二没退位。这算哪门子的养老? 这辞呈递得有什么意思?当皇上是什么,随意写写折子,皇上就准了,又跟没事人一样?” “院长,这书院,究竟是你说了算,还是林司慎说了算? 若是你说了算,那他如此行事,就不怕连累到你?” 院长冷汗渗出:“王爷,实在是因为他德高望重,所以……” “德高,望重,”沈弈渊慢慢吐出这四个字,“就可以凌驾在一切律法、旨意之上?” “不敢!” “既是不敢,就叫他搬出书院,交出桃林和一切事务。 既是告病养老,就让他去好好养,别再操心。” “……是。” 院长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他其实早就不太满意林司慎了。 这回,有北康王开口,可不是他的意思,与他无关。 他正要下令,沈弈渊又道:“院长,别忘了,这是书院的规矩,规矩是你们制定的,与本王无关。 别到时候把一切推到本王头上,本王虽不怕,但也不喜欢被人拿着当枪使。” 院长:“……” 沈弈渊偏头对万马道:“你跟着去,让他们别乱说,有损本王的名声。” “是。” 院长嘴角抽了抽。 没多久,林司慎气喘吁吁地坐着软轿来了。 苍白的脸气得泛着潮红,身侧还跟着他的女儿林雪柔。 “院长,这是什么意思!”他一下轿子,就忍不住质问。 院长一见他这气势汹汹的样,也很不高兴。 “林兄,我也是照规矩办事。” “规矩?什么规矩?我一辈子为书院,怎么?现在倒要被赶出去,这是什么规矩?” 院长看一眼里面:“林兄,按规矩,你已经提出辞呈,皇上业已恩准,就该搬走了。” “你……” 林雪柔娇声道:“院长,我父亲操劳一辈子,清直刚正,在外面也没有置办产业。 现在让我们搬走,我们又能搬去哪里? 院长,您与我父亲也是多年同僚,我看待如同亲伯父一般,还请您……多多相助。” 她说着,眼睛泛红,委屈得快哭了。 她的确是委屈,今天这一件件事,哪件都是把她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院长略一迟疑,给林司慎递个眼色,示意他看屋里。 林司慎本也觉得奇怪,好好的,怎么突然叫他搬走。 他进屋一看,不由得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北康王在此。” “既是见到本王,林司慎,行礼吧。” 林司慎咬牙:“恕林某有病在身,不能行礼,即便是见了皇上,也不必行大礼的。” “你病了吗?”沈弈渊打量他,“可半点没瞧出来。 病的人多了,你现在是平民之身,见本王不行大礼,也该有所表示,亏你还做过监正,教书育人。 看来你的这辞呈是递对了,否则,还指不定把人教成什么样。” “你……” “万马,教他行礼。” 万马挽袖子就要上前,林司慎看着他的大手,后退一步:“你要干什么?” “教教你北康王府的规矩。” 林雪柔也从外面进来,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王爷!请王爷息怒。家父实在身体不适,小女愿意替父行礼。求王爷宽仁!” 她说罢,飘飘万福。 沈弈渊看都不看她一眼:“本王向来不懂什么宽仁。你行礼是你应该,从未听说过行礼还要人替。” “王爷……” “闭上嘴,退到一旁,别对本王露出这副样子,本王瞧着眼睛疼。” 林雪柔抽泣两声,又不敢多言,眼角余光暗暗偷瞄。 都说北康王凶如煞神,丑若阎罗,今日见到,分明……分明就是个英武俊美的男人啊。 虽然坐着轮椅可惜了些,但也比其它的男人要好得多。 要是能嫁到王府,做王妃的话,他的腿不好,那这王府上下,岂不是都由王妃说了算? 听说他也没有父母,还不用侍俸公婆,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林雪柔越想,越觉得实在美好。 已经全然忘记了,她父亲现在还梗在这里。 “北康王,你就是公报私仇!分明就是怨恨于我。”林司慎喘着粗气道。 沈弈渊的脸色又凉了三分:“公报私仇?本王若是想杀你,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你又有什么值得本王怨恨?” “你也配。” 万马不耐烦地扣住他肩膀,林司慎痛呼一声。 院长心里痛快,但还得顾及表面。 “王爷,请息怒!” “林兄,你快别倔了,外面还有很多学生,就是行个礼,这也是应该的,你何必呢?” 林司慎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咬牙不得不屈服。 总算行了礼,气还没喘匀,沈弈渊又道:“别的本王不管,你只与院长交接,把后山桃林的账目交出来。” 林司慎身子一晃,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弈渊。 闹了半天,沈弈渊是为这个来的? 交给他?怎么可能! 那片桃林的桃子每年都林司慎精心分配,该送还是该卖,都有计划。 一年收入的大半部分都来源与此,也是他与朝中官员紧密联系的所在。 交出去,那他怎么办? 没了收入,没了联系,再从书院搬出去,那可就真的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布衣老头子了! 林司慎咬定牙关:“王爷,不知您这是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听不懂吗?桃林,交出来。” 第115章 以她夫君的身份 林司慎短促笑一声。 “王爷,您这个要求提得有些无理吧? 这桃林是先皇后的,书院也只是代为管理。 虽说是代管理,但也有一份责任在,岂是你说要就能要走的? 在下倒想问问,你有什么身份要?” 沈弈渊抚着小奶猫:“这么多年了,真是很少听到有人用这种语气和本王说话。” 万马一把卡住林司慎的脖子:“学不会规矩,是吗?” 万马天生神力,双臂不说有千斤之力也有八百,一个林司慎就和一个小鸡仔差不多。 不过刹那,林司慎的老脸就涨成紫色,张着嘴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眼珠子不停往上翻。 林雪柔吓得魂儿都飞了,赶紧道:“王爷,王爷手下留情! 我父亲年纪大了又久病,脑子难免糊涂,胡言乱语,请王爷饶恕!” “院长,”沈弈渊不慌不忙道,“做个见证,林小姐久在其父床前,自然更深知林司慎病况。 她说,林司慎年纪大了,脑子糊涂,还经常胡言乱语。” 林雪柔一呆:“王爷,我……” 院长额角滴下一滴冷汗:“……是。” 沈弈渊摆手,万马才松开手。 林司慎瘫在地上咳嗽不止,眼泪控制不住唰唰流,抚着喉咙喘了好半天,才倒上一口气。 沈弈渊漫不经心道:“你方才说了,那是先皇后之物,本王与先皇后嫡女五公主已有婚约,不日便将大婚。 公主喜欢,皇后的东西给公主,轮得到你有意见?” “今天本王来,不是以北康王的身份,是以五公主夫君的身份,为未婚妻讨要她应得的东西。懂吗?” 林司慎喉咙嘶痛,浑身发颤。 “是你自己交,还是本王找人替你交?” 林司慎心头凉了半截,要是按沈弈渊的说法,还真没办法拒绝。 可是……就这么交出去,实在痛心。 院长在一旁苦口婆心:“林兄啊,之前皇上准允你养病养老,念你一时没有落脚之地,这才容你至今。 可如今……时日也不短了,你的确也该…… 林兄,你放心,等你病大好了,再向上皇上请奏,皇上重新重用你之时,我定当率全院上下迎接你。” 林司慎脸色铁青,狠狠瞪他一眼:“真是多谢院长好意!” 沈弈渊轻点小奶猫的头,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烦:“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自己交,还是本王找人替你交?” 林司慎迅速盘算,他屋子里可有不少的东西,要是让其它人去搜,还指不定又闹出什么麻烦事来。 “好,我自己交!” 林雪柔眼泪汪汪:“王爷,我们父女从无二心,真的就不能通融一下嘛……” 沈弈渊伸手捂住小奶猫的眼睛:“你丑到本王的猫了。” 林雪柔心中不甘,她比顾晚晚究竟差在哪里? 无非就是一个出身罢了,难道就凭她顾晚晚是从皇后肚子爬出来的,就要处处压制她? 孟玄文天天想怎么哄顾晚晚,连北康王那样的男人,也成了顾晚晚的未婚夫! 天不公! 她扶着踉跄的林司慎往回走,恨声道:“父亲!来日我定要做人上人,绝不会再受今日之辱! 有朝一日,我定要把顾晚晚狠狠踩在脚下,今天我所受的,百倍千倍奉还。” 林司慎脚步蹒跚:“当然,柔儿,你当父亲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吗? 待父亲病好以后,定要回朝堂翻云覆雨,天下读书人,还是认我这个先生的。 到那时,别说他北康王,就是皇帝,也得让我三分。” “毕竟,谁能与天下所有读书人为敌?” “父亲,”林雪柔眼睛里闪着怪异兴奋的光彩,“我不想嫁孟玄文了。” “什么?” “我要嫁入皇家,嫁给孟玄文,就是个侯夫人,最多得个皓命之身,见到皇家人还是要参拜。” “你看顾晚晚,学问不如我,书法丹青不如我,可我见到她还是要行礼。” “父亲,是不是?” 林司慎猛烈一阵咳嗽:“……柔儿,当下还是要依靠孟玄文,我们要先找到落脚的地方。” 犹如一记闷棍,又把林雪柔打回现实。 林家父女要离开书院的消息,迅速传开。 他们本想借机卖一通惨,暗指书院和北康王不够仁义,要把他们赶走。 刚出院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听到院长让人敲锣打鼓地说,他们在书院住得太久,自觉白吃白住惭愧,要自行离开。 林司慎差点吐一口血。 不仅如此,院长还派了人来帮忙搬东西。 说是帮忙,其实和监督差不多,说有的书是收院所有,并非林司慎的私产,不能带走。 林雪柔几乎要气哭。 林司慎这会儿倒稳住了,坐在椅子上闭目深吸气。 “柔儿,无妨,让他们看,早晚,为父会带着你再回来这里,一样样再照样搬回来!” 林雪柔抹干眼泪:“是。” 林司慎命小厮去问药制好了没有。 他的药孟玄文交给了书院的一个大夫。 这大夫也是孟玄文引荐到书院来的,算是自己人,医术不差,深受林司慎信任。 得到的回复是:“还要等到子时左右。” 子时,他早出书院了。 但林司慎也清楚,这制药急不得,火候、时间,一样不能差,否则直接影响药效。 顾晚晚摘了两筐桃子,带着玄风,让千军扛着从后山下来。 正想找院长借辆马车,就听到四处都在传林家父女要离开书院的事。 现一听北康王来了,她立即用帕子包着两个大桃子迅速跑去前厅。 沈弈渊正在撸着猫闭目养神。 忽然听到外面急促脚步声响,人未到,声音先到了。 “王爷,王爷!” 沈弈渊睁开眼,便见顾晚晚脸红扑扑,眼睛闪闪发光,鼻尖带着晶莹的汗珠,笑着露出雪白的牙。 这笑容极具感染力,他嘴角也不禁上扬。 顾晚晚冲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兜着帕子递过去:“你瞧,我给你摘的桃子。 只可惜这里没有冰,不然冰了更好吃,你等着,我去给你洗洗。” 她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沈弈渊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转头看千军。 千军急忙解释:“王爷,不是属下说的,公主大概以为,属下是给您摘桃的。所以……” 沈弈渊垂下眸子,眼中闪过笑意。 第116章 你该庆幸,没有得罪本王 顾晚晚把桃子洗好拿进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到里面正有人说话。 悲悲怯怯,柔柔弱弱的。 她顿住脚步。 “王爷,这是我父亲代管桃林的账目,这几年的都在这里。 我父亲兢兢业业,从未有过什么私心,还请王爷明察。” 林雪柔上前一步:“王爷,请您千万不要误会,我们父女……” “你们父女如何,与本王无关。”沈弈渊开口打断,“你后退些,身上的味道呛到本王的猫了。” 林雪柔把嘴唇咬得泛白,不甘地握着手指。 沈弈渊看都没看那些账目一眼:“没事就退下,本王不想见到你。” 林雪柔眼泪汪汪:“王爷,小女究竟哪里得罪了您?为何您会小女如何冷漠?” “你没有得罪本王,”沈弈渊抚着小奶猫,“要是得罪了,你现在还能开口说话?” “万马,轰出去。” 万马这个直愣子,最会干这种事儿。 上前就抓住林雪柔的手臂,二话不说就往外拖。 林雪柔痛得尖叫,踉跄地跟着走。 到门口看到顾晚晚,立即收了声,眼神怨恨。 顾晚晚微挑眉。 沈弈渊抬眼看她走来,冷厉的眉眼随即柔和。 “王爷,要来桃林的账目干什么?” 顾晚晚一边问,一边把桃子递给他。 沈弈渊接过,手指细细摩挲:“林家父女离开书院,自该如账目交出来。” 顾晚晚随手翻一本:“这账目就是表面做得漂亮,给别人看的。” “本王知道,”沈弈渊看向窗外,“所以,还要送他们父女一份儿大礼。” 顾晚晚好奇:“什么大礼?” 沈弈渊转头看她忽闪的眼睛:“想知道?” “当然。” “走,带你去看。” 顾晚晚看他拿着桃子不吃,说道:“王爷尝尝啊,这桃子不错的。” 沈弈渊咬一口。 “怎么样?” “很甜。” “是吧?我就知道,我摘的一定好吃,我摘了两筐,送你一筐!”天籁小说网 “好。” 万马正好回来,顾晚晚看到他长出毛茬的头,忍不住“扑哧”一笑。 “你这……效果不错,”顾晚晚指指头。 万马脸微红,有点别扭地说:“多谢公主的药。” “没什么,举手之劳,举手之劳。”顾晚晚一边吃桃,一边忍不住继续乐。 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沈弈渊没听清:“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顾晚晚忍住笑,“我是说,他以后别叫万马了,还是叫万卤蛋好了。” 万马:“……” 刚才的那点感激之情现在又随风飘散。 沈弈渊难得也笑了笑:“好名字。” “王爷!” 一行人说说笑笑,离开书院。 顾晚晚没再骑马,跟着沈弈渊坐上马车。 “王爷,”顾晚晚问出心中疑问,“你怎么会来的?” “没什么,在府里呆得闷得慌,出来散散心。” 散心?能散到这里来? 顾晚晚又问:“你觉得……” 话没说完,就听到马车外有人喊:“五姐姐,五姐姐!” 顾晚晚挑帘,看到一团火一样的顾川霖跑了来。 “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顾川霖看到沈弈渊,表情惊讶,“王爷也在?有礼有礼。” 千军垂眸: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会演戏。 “本宫要回去了,你好好读书,”顾晚晚说,“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五姐姐要走了,特来送行。” “五姐姐,我听说过两日京城里有热闹看,是什么药草大会。你去看吗?” 顾晚晚摸摸下巴:“你干什么?” “看热闹呀,我看过各种比赛,还没见过赛草药的,”顾川霖眉飞色舞,“我父王写信说,正好这两天他派来的人也到京,其中有就个什么有名的郎中。 我想让他也参赛,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本事。” 顾晚晚有点头疼,她还正为无法分身而头疼,这位又来掺和。 “小郡王若是想参加,可去报名,本王也想看看,肃王派来的,都是什么能人。”沈弈渊忽然开口。 “好,好啊,”顾川霖喜出望外,“我一定参加!” 顾晚晚深吸一口气:这份儿乱。 辞别顾川霖,顾晚晚托着腮,暗暗叹气。 沈弈渊看她这样,暗自好笑。 小骗子,看你这次怎么圆。 “公主刚才想问什么?” 顾晚晚回想一下:“哦,我是想问,王爷觉得,草木堂接下来会怎么样?还有孟家,这次能轻易脱身吗?” “冷无双举办的草药大赛,其中有一项彩头,就是赢得比赛者,可以把赛场上的草药都拿走。 以及,可以挑选两家草药商为其供货,为期一年。” 顾晚晚眼睛瞬间亮了:“这样的彩头,正为草药急得焦头烂额的草木堂势必会孤注一掷。” “嗯,愿者上钩。” “至于孟家,严惩消爵是不可能,毕竟还有老侯爷在。 不过,拿走孟家的世袭资格还是可以的。” 顾晚晚有点小激动,拿走世袭资格,对于一直想做世子的孟玄文,无异于一个沉重的打击。 “王爷,可有明药的消息?” “暂时没有,”沈弈渊摇头,“她进了草木堂,像是消失了一样。” “不过无妨,一个小角色,不足为虑。她的作用已经达到。” 找到草木堂,证实她与药王谷有关,就是她的价值。 顾晚晚可不想这么放过明药,两辈子,她自己的,还有师门的仇恨,都与这个女人有关。 当初也是想放她走,钓到后面的鱼,没想到这个女人,咬着饵沉入大海一般。 沈弈渊似是看出她的失落,低声安慰:“放心,她即便暂时不现身,也逃不了,早晚抓住。” 想了想,又说:“等抓住她,交由你处置,如何?”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这声音里多了几分低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正往前走,忽然听到远处有叫喊声。 这声音…… 顾晚晚挑帘往外看,就见前面小路上,一队人围住两辆马车,正在叫嚣吵嚷。 “把钱财交出来!” “快点!” “不交的话……就把你这女儿拉去卖掉。” “啧,虽然成色一般,也不算太年轻,但稍微打扮一下,也能卖个好价钱。” 被匪徒扣住肩膀的林雪柔满脸通红。 又羞又气。 这些匪徒都敢瞧不起她,成色一般?! 好气! 第117章 简直迷住了魂 顾晚晚一边吃桃子,一边看外面的好戏。 她小声问:“王爷,您安排的?” 沈弈渊嘴角微扬:“何以见得?” 顾晚晚抬抬下巴:“那,那个叫得欢得匪徒,看着挺凶的,其实他的手…… 一直紧绷着,扣着林雪柔的肩膀,其它的地方哪也不碰。 单凭这一点,已经和寻常的匪徒有区别。” “更别说这里又不什么偏僻小路,我朝治下也没这么差,距离京城不远,怎么会有匪徒如此猖獗?” 顾晚晚又啃一口桃子,甜蜜的汁水让她满足地眯起眼。 “这个林司慎,自诩大儒,学识另说,这江湖经验,还是少得太多。” 沈弈渊似笑非笑:“哦?他整日在书院,不闻江湖事,公主在深宫,倒是有些江湖经验。” “咳……”顾晚晚差点呛道。 “我其实也不多,这不是……有时候上街,听那些说书先生说的,也就是听个热闹。” 沈弈渊手轻捻小奶猫的耳朵,小奶猫发出呼噜声。 顾晚晚感慨道:“这小猫跟着王爷,实在是有福气。” “跟着本王就是有福气?”沈弈渊抬眼望她。 黑漆漆的眸子,似幽深的潭水,看似平静,却又似能吸人魂魄。 顾晚晚情不自禁点头:“我觉得是。” 沈弈渊的眸底似荡开浅浅波纹,手轻捏住她细嫩的下巴:“晚晚,你想要这福气吗?” 顾晚晚毫不犹豫,觉得这双眼睛真好看,简直被迷住了魂。 “当然,想要。” 沈弈渊心神都跟着一荡,“想要”两个字,就像天簌。 他忍不住缓缓低头,想吻一吻沾了蜜桃汁的唇。 顾晚晚浑然未觉,把手中桃子往他面前一怼:“王爷想吃吗?” 沈弈渊:“……” 松开她的下巴,沈弈渊理智回归:“好吃吗?” “桃林要回来,以后就归你自己打理,若是嫌麻烦,就交给我府里的管事,向你报账。” 顾晚晚眉开眼笑:“那就多谢王爷了,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沈弈渊听她说喜欢,心头就一阵欢喜。 总算没有白忙。 话音刚落,远处林雪柔哭叫声传来。 “爹,你快给他呀!” 林司慎左右为难,一方面是女儿,一方面是多年积攒的银钱,关键的是还有账目,这…… “看见没有,小娘子,你爹要钱不要你。”匪徒大笑着说。 林雪柔眼睛通红:“爹!钱没了可以再挣,我要是没了,你就没有女儿了!” 林司慎咳嗽几声,苍白的脸也泛起潮红,一狠心,从马车角落里拖出藏着的钱箱。 “我把钱给你们,放了我女儿!” 匪徒给手下递个眼色,手下上前几步,一把抢过。 掀开箱子一瞧,眉梢挑了挑:“就这点儿?” “我就是一个教书的,能有多少钱?你们……” 话没说完,手下一把把他扒拉开,从刚才翻出钱箱的地方又翻了翻,找出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一叠子银票。 林司慎一见脸都青了:“这……” “这什么这?起开!” 匪徒首领一指林司慎:“把他拉起来,这老家伙一直坐着不动,屁股像长在那一样,定有蹊跷!” 两个手下过去,一左一右把林司慎拖下马车。 他大声叫,鬼哭狼嚎一般。 顾晚晚对沈弈渊挑挑大拇指:“王爷的手下,果然精明强悍。” 林司慎屁股底下坐着的,看似个木凳,实则中间掏空,也是个箱子。 里面装着的,就是桃园的账目。 东西到手,匪徒首领把林雪柔往前一推,嫌弃地蹭蹭手:“大爷们讲规矩,只要财,不要命。 都老实点,要是敢报官,虽怪我们杀个回马枪。走!” 他打一声呼哨,一伙人拿着东西,飞快不见了。 林司慎哭天抢地,这回是真哭,比离开书院时的假哭,伤心多了。 林雪柔一边抚着被抓痛的肩膀,慢步到他近前:“爹,你别哭了。” “你知道什么?那些钱,是我所有的钱!还有账目……这么多年的关系,都在里头。” 林司慎又有些喘不上气。 林雪柔眼眸闪过凉意,慢慢伸手扶他,柔声道:“爹,我们先进京再说吧,凭您的学识名望,还愁没有落脚的地方?”m.23sk. 林司慎挣扎着爬上马车,再不情愿,也只能先如此。 林雪柔垂眸看着刚才摔倒擦红的手,心里越发坚定,必要做人上人! 顾晚晚敲敲车壁,对万马道:“万卤蛋,赶紧驾车,超过他们!” 万马在外头翻个白眼,但还是驾着马车,往前奔去。 林司慎的车夫刚受了惊吓,正慢慢向前,后面马车声响,他又吓了一跳。 林雪柔从车帘往外看,见华丽的马车宽大,三匹高头大马并驾齐驱,马车上还有一个标记。 北康王府。 她眼睛一亮,手紧紧抓着车帘,正想叫一声,车已经错身而过。 摇晃的车窗珠帘中,看到沈弈渊俊美的侧脸,还有顾晚晚肆意的笑。 刹那间,一枚东西向她砸来。 她正呆愣着嫉妒,来不及躲闪,桃核正中脑门。 “啊!”她痛呼一声。 马车已经过去,尘土滚滚,洒下顾晚晚一路笑声。 “顾晚晚!”林雪柔咬牙切齿,“今日之辱,我若不百倍奉还,我就不姓林!” 顾晚晚才不管她发狠发誓,抱着小奶猫笑得畅快。 沈弈渊眼角含笑,偏开脸看着车窗外,眼角的余光却在看着她。 只有这种时候,顾晚晚才有些从前的影子,才像个肆意张狂的小丫头。 平时的她,要么心事重重,眉眼间一片阴郁,要么就是小心翼翼地哄着他。 沈弈渊更想让顾晚晚快乐飞扬,无忧无虑。 顾晚晚高兴,肚子早饿得咕咕叫,吃午膳的时候说说笑笑,就两个人的饭桌,热闹得不行。 沈弈渊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嗯一声,吃得也比平时多。 院外的大榕树上,不知何时落了两只黄莺,叽叽喳喳,叫得婉转。 千军眯着眼睛想:这府里……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 正想着,一名侍卫迅速进来,低声耳语几句。 千军微微拧眉,看一眼屋里,犹豫着要不要等一会儿再禀报。 沈弈渊已经一眼瞧见他,眼神暗含警告。 千军又站回原位,不敢妄动。 还是等公主高高兴兴吃完饭再说吧。 第118章 想脱身?没那么容易 顾晚晚吃完饭,想去看看顾星离,沈弈渊也没有阻拦。 等她一走,沈弈渊才问千军:“什么事?” “回王爷,刚才得到消息,孟玄文被保释了。” 沈弈渊微拧眉:“这么快?为何?” 按说孟玄文当场被抓,即便最后可能不会重判,也不至于这么快。 石抱石也不会徇私。 那就是事情出了其它的差错。 “回王爷,有个猎户,说是在杏子林外追赶一只兔子时,被一名黑衣人所伤。 黑衣人跑得快,手上还有血和土。 猎户被击昏迷,醒了之后去京兆府报案,一问时间,与孟玄文被发现时间相差无几。所以……” “所以,孟玄文的话就成了真话,被排除人嫌疑,”沈弈渊语气微凉,“应该不止,孟玄文还会借机为他父亲喊冤。 既然他是被冤枉,那他父亲也有可能一样。” “王爷英明。”千军垂首。 “问过了吗?” “还没。” “去问。” “是。” 那名黑衣人,当然是沈弈渊的安排。 其实不用问,他心里也有大概猜测。 手下回来没有禀报遇到猎户的事,那就是没有遇到,若有意外,不可能瞒报。 那么,这个猎户是从何处凭空冒出来? 不多时,千军回来,果然,结果与沈弈渊猜测一致。 “王爷,属下去查那个猎户,”千军道。???.23sk. 沈弈渊缓缓摇头:“对方既然敢现身,就是不怕查。给的身份信息,必定是假的。” “怀王还在寺中?” “正是,”千军问,“您是怀疑此事与怀王有关?” “目前还不确定,对方这个手段,就是想把孟家摘出来,”沈弈渊眸光冷厉,“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布下局,又是让冷无双出马,又是出动鬼见愁,对方想用一个猎户,轻轻松松就化解? 如果真能如此顺利,那他这个北康王,也不必再做了。 “启动暗市的消息网,寻找那个猎户,”沈弈渊语气一顿,“另外,寻问几个见过那个猎户的,让千影出手。” “是。” 千军暗暗心惊,回京这么久,同时动用暗市的消息网和千影,这还是头一遭。 看来,这次王爷是动了真怒。 千军刚要转身走,沈弈渊又吩咐道:“先不要让公主知道。” “可是——王爷,现在街上已经有好多人知道这个消息了。” 沈弈渊眉头微皱:“往湖里放些鱼,还有去百兽园那边,要些天鹅来,放入湖中。” 千军噎一口气:“是。” 刚要走,沈弈渊又说:“吩咐厨房,晚上备一只炙烤全羊,前些天不是说,哪个院子时有只野蜂窝?” “是后面放杂物旁边的那个院子。” “准备一套安全的防护衣裳,”他顿了一下又叮嘱,“要小号的。” 千军点头记下,站着没动。 “还不去?” “属下是想知道王爷还有没有其它的吩咐。” “快去!” “是。” 顾晚晚看完顾星离,想着去街上逛逛,打听一下孟家的消息。 还有林家父女入城,看看他们究竟在哪落脚了。 还得回去制几种丹药,药材大会在即,她得让草木堂一败涂地才行。 想着去辞别沈弈渊,一摸袖子,想起之前在孟玄文的书房中,从那本游记上撕下来的书页。 去书房找沈弈渊,见他正在书桌后看书。 “王爷?” 沈弈渊抬头:“看完阿离了?” “嗯,阿离挺好的,腿脚功夫进步挺大。”顾晚晚说,“王爷,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沈弈渊点头:“好。千军不在,就不送你了。” “千军去哪了?” “去湖那边了吧,湖里放了些鱼,百兽园那边又送来些天鹅,说是王府的湖中水草丰茂,比较适合养。” 顾晚晚眼睛一亮:“放了鱼和天鹅?” “嗯,”沈弈渊又说,“万马也没在,刚才还说要去捅什么蜂窝,晚上正好割了蜜,做炙烤全羊。” “去哪捅蜂窝了?” “后院吧,不太清楚。怎么?” “王爷,其实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顾晚晚清清嗓子,“要不我去看看那个蜂窝? 一会儿天鹅来了,我也能帮着安置,以前宫里也有几只,还和我关系不错,经常飞到我宫里去。” 沈弈渊举着书,挡住翘起的嘴角:“既然公主喜欢,那就随意。” “好,”顾晚晚眉眼弯弯,“那我去了。” “等等,”沈弈渊手一指,“那个衣裳,穿上,能防蜂蜇。” “多谢王爷!” 顾晚晚抱着衣裳去后院。 沈弈渊看着她跑开的背影,轻轻笑出声。 垂眸看着双腿,眸光又有些晦暗。 关好门窗,打开暗室。 老者闻声偏头:“要去暗市了?” “快了,今晚或者明晚吧。” “好,”老者抽抽鼻子,“你过来。” 沈弈渊推着轮椅过去,老者皱眉道:“伸手。” “不用了,直接给药吧。” 老者摸索半晌,扔过一个瓷瓶来:“你怎么回事?早跟你说过,你不能吃桃子,否则过几个时辰必痛痒难耐。” “你不是为一口吃的不顾身体的人呐。” 老者眨眨眼:“那小丫头让你吃的?” “不是,是我自己,好多年不吃,看见了,就想尝尝。” “呵,”老者短促笑一声,“鬼话。” “在暗市当了三个月的鬼,就会说鬼话了,啧。” 沈弈渊把药吞下去:“你若不想回去,就留下。” 老者摸摸脑门:“没有什么不想,那是我的重生之地,回就回。” 沈弈渊不再多言,退出暗室。 他左右看不进书,索性去找顾晚晚。 还没到后院,就看到顾晚晚正在树上,穿着宽松的防护服,戴着头巾帽子,正在捅一个蜂窝。 时不时有闷闷的笑声传来。 沈弈渊没进院子,就在那遥遥地看着她,听着她的笑,还有底下万马气急败坏的喊声。 千军满头大汗地跑来,半身衣裳湿透。 “办妥了?” “回王爷,办妥了。” “千影也来了,去过衙门,已经把画像拿回来,正在准备。” “嗯,”沈弈渊抬眼看顾晚晚,“别惊动公主。” “是。” 第119章 灭口 顾晚晚忙得不亦乐乎,快乐又充实。 沈弈渊一直远远地看着她玩闹,笑容温暖。 千军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个尽职尽责的老母亲。 五公主这阵子的确表现不错,要是真的能一直这样下去,对王爷来说,可真是太好了。 顾晚晚在湖里荡着小舟,采了不少莲子,还钓到好几尾鱼。 兴冲冲拿着上岸,想着去厨房收拾一下,做道烤鱼。 别的菜她没什么天分,但论起烤炙,还是非常不错的。 一抬头,看到沈弈渊在不远处树下,枝枝垂下如丝绦,轻扫着他的肩膀。 他穿着紫色广袖夏裳,这样奢华又有些妖异的颜色,却衬着他贵气天成,如神祗降临。 顾晚晚缓缓叹气,再次感叹,前世的自己真是瞎心又瞎眼。 沈弈渊正目视前方,长眸微眯,顾晚晚了解,这是他仔细听人说话时的小特征。 他身侧弯腰回话的,看穿着打扮,像是个猎户。 顾晚晚有点纳闷,猎户?在和沈弈渊回什么话? 但她没上前,站在原地等。 沈弈渊察觉,往这边看来,摆摆手让千影退下。 千影躬身离去。 沈弈渊对顾晚晚招招手,她提着鱼,抱着莲蓬跑过来。 裙摆卷起来塞在腰带间,裤管也挽着,露出白嫩嫩的小腿,绣鞋应该是刚穿上,边缘还有水渍和泥点。 沈弈渊目光微深,偏头扫一眼千军。 千军早低下头:“王爷,属下想起来还有差事没办。” 他一溜烟的跑了,天爷,他可不是有意的,更不敢随意乱看公主啊。 顾晚晚跑到沈弈渊跟前,鼻尖上挂着汗珠:“王爷,想不想尝尝我的手艺?” 沈弈渊看她怀里的莲蓬,想起上回的糖莲子,一时不知道该说想,还是不想。 “你想做什么?” “烤鱼,”顾晚晚微抬下巴,眼中尽是小小的得意,“王爷有所不知,我烤鱼可好吃了,绝对让你惊喜。” 上回的糖莲子,也挺……惊喜的。 “好,”沈弈渊点头,“让厨房的人帮你收拾干净。你想在哪里烤?让他们连同羊一起弄过去?” 顾晚晚想了想:“就在王爷书房的院子里吧?就在树底下,也挺凉快。” “依你。” 顾晚晚其实更想在湖边,但沈弈渊腿脚不方便,还是在他书房院子里,能让他更舒服些。 顾晚晚忙忙碌碌,玄风脖子上趴着小奶猫,跟在她后头转来转去。 沈弈渊就坐在廊下,看着她忙来忙去,也不让别人帮忙。 嘴角不自觉翘起,眼睛微弯,映着天边红彤彤的落日,温暖了平日冷清的小院。 一遍遍料和蜜刷上去,香气飘散,羊肉鲜香,鱼肉微微的辣,各自带着浓郁的味道,像在争相炫耀。 顾晚晚细心地把鱼去除刺,只留下肉,端给沈弈渊。 “王爷尝尝看。” 她眼睛晶晶放光,鼻尖和腮边还有不小心蹭上的黑,俏皮可爱。 沈弈渊手指用力捏紧盘子:“好。” 柔软的鱼肉入口,微辣裹着香,在唇齿间弥漫留连。 “怎么样?”她眼神满含期待。 沈弈渊眼神惊艳,由衷赞叹:“果然很好吃。” 想了想,又补充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顾晚晚紧绷的脸瞬间绽出笑容,一下午的忙碌就为这一句。 “那,你等等,我再去给弄。” 她刚转身要走,沈弈渊伸手握住她手腕。 她急忙蹲下:“怎么了?” 沈弈渊拿帕子,轻轻给她擦拭脸上的黑。 他的眸子极黑极深,以往不见喜怒,仿佛什么都不在他眼中,但此时,映着顾晚晚俏皮的模样。 “你自己也吃些,叫千军和万马过来帮忙,不必太忙。” “可是……” “一个人吃没意思,你陪我才有趣。” 顾晚晚脸微微一红:“那好吧,听王爷的。” 千军和万马就在院子外头,嘀嘀咕咕,被香气勾得走不动。 听说王爷让他们进去,赶紧跑过来帮忙。 顾晚晚一边吃,一边说起她以前在江湖上遇见的趣事,当然,她说是听说书的说的。 说到高兴的地方,笑得前仰后合,沈弈渊认真倾听,时不时跟笑。 月亮爬上树梢,星子像碎钻闪呀闪,沈弈渊看着树影花影里的顾晚晚,忽然想,就这样下去吧。 戌时三刻,顾晚晚离开王府。 沈弈渊看着她的背影,想着要赶紧想个法子,把亲事提上议程。 顾晚晚没让王府的人送,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往宫里走。 她没走有夜市的街,选了条安静小长街,迎面吹着夜风,十分惬意。 正走着,忽然听到一声异响。 顾晚晚停住马,手握上腰间刀柄。 紧接着,两道黑影在她前面的屋顶上一晃。 从路口树下跑出来一个男人。 那男人踉踉跄跄,明显已经受了伤。 他们的速度太快,顾晚晚距离他们也有一段距离,没有看得真切。 只是一晃的刹那,在前面跑的那个男人似乎有些眼熟。 正要提缰绳追上去,远处传来惊呼声:“什么人?” “保护大人!” 顾晚晚心头微凛,赶紧过去看。 这个时辰,又是走这条街的官员,应该就是石抱石。 策马奔到前面,果然看到是石抱石的轿子,他已经停了轿,面前不远处,躺着那个被追杀的人。 两名捕快去追黑衣人。 顾晚晚下马到近前:“石大人。” 石抱石面沉似水,从轿子里出来拱手:“公主殿下,您怎么在此处?” “本宫从王府回宫,听到动静,过来看看,大人可有受伤?” “下官无碍,”他往前几步,衙役挑着灯笼,把那个受伤的人翻过来。 灯光一照,衙役惊呼:“是他!大人,您快看。” 石抱石低头细看,本来就黑的脸更黑:“竟然是他。” 顾晚晚凝眸细看,越看这人越觉得眼熟。 再细看身上的衣裳,猛地想起来:这不是今天下午,在王府湖边树下,与沈弈渊说话的那个猎户吗?! 顾晚晚心口砰砰跳,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两名捕快此时也回来,面带愧色禀告:“回大人,属下无能,让他们跑了。” 两人低头,也看到地上的人也不由得惊愕:“大人,这……” 第120章 只因为你是你 猎户眼皮颤了颤,未说话,嘴里先涌出一口血来。 “大人……” 石抱石赶紧掀袍子蹲在他身边。 “他们……他们要杀小人……灭……” 灭什么,猎户一语未了,又吐出一口血,绝气身亡。 “大人!”捕快咬牙,“这是杀人灭口。” 晚上能送石抱石回家的,都是他得力可靠的人,对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也十分熟悉。 “大人,属下本就觉得有些奇怪,怎的我们刚把孟玄文当场抓住,就有个猎户来报案,说看到了凶手,正好就为他洗脱了嫌疑。 现在看来,此人定是被收买,现在又被灭口。” 顾晚晚心头一震,面上不动声色:“孟玄文洗脱嫌疑?什么时候的事?” 石抱石看她一眼:“此案还在审理中,公主还是不要多问。来人,把尸首抬回衙门。” “是!” 顾晚晚还想再问,无数疑惑压在心口,但也清楚,石抱石说了不让她多问,就不会再多说一句。 石抱石又带人回衙门。 顾晚晚独自站在街上,一个个问题像钩子,钩着她的心。 孟玄文竟然能洗脱嫌疑,还是因为一个突然出现的猎户,猎户又曾在王府出现,现在又被灭口。 莫非,这是沈弈渊的安排? 想想又觉得说不通,如果是沈弈渊安排,又怎么会让孟玄文洗脱嫌疑? 这个猎户是细作?去王府是打探什么消息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怎么也压不住,顾晚晚翻身上马,又返回王府。 王府的家丁刚把门关上,又听到敲门声。 一开门见是她,赶紧问安。 “王爷呢?”顾晚晚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王爷刚出门去了。” 顾晚晚脚步一顿,声调都有些变了:“什么?去了哪?” “这……小人不知。” “与谁一起?” “千军和万马两位大哥。” 顾晚晚心急如焚,实在担心,是那个猎户和沈弈渊说了什么,才让他夜间出行。 万一…… 她不敢再往下想,大声叫“玄风”。 玄风听到动静,冲出来围着她转。 “走,去找王爷!” 顾晚晚带着玄风就往外冲,家丁想拦,但哪能拦得住。 沈弈渊刚出门不久,还没走太远,顾晚晚有玄风带路,期待能够追得上。 沈弈渊坐在马车里,角落里坐着白发老者。 老者安安静静,也不说话。 外面千军低声回话:“王爷,刚得到消息,千影已经进入京兆府衙门。” “嗯,”沈弈渊淡淡应一声,手指挑帘往外看。 远处波光闪动,水面如镜,映着天上明月星光。 “到城外湖泊了?” “是的,王爷。” “停车。” 千军不明所以,赶紧把车停住:“王爷,有什么吩咐?” “下车。” “是。” 千军和万马把轮椅抬下来,两人目不斜视,不敢随意看里面的老者一眼。 轮椅放好,老者哑声道:“你干什么去?为何在这里停住?” 沈弈渊说:“本王记得,这湖里有一种淡粉色的鱼?” 万马回答道:“回王爷,是的,那种鱼其实是白的,因为皮白肉细,几乎能看出血管,这才显得像浅粉色。” “你既然懂这么多,下去捕几条吧,本王记得你水性还不错。” 万马:“……” 老者不明所以:“这会儿捕的什么鱼?不是要赶着去暗市吗?” “急什么?”沈弈渊漫不经心,“本王不去,暗市开不了。晚晚喜欢吃鱼,给她捕几条,她定会开心。” 老者张张嘴,翻翻白眼,哼了一声。 千军看着水里浮浮沉沉的万马,光光的头,真像一颗卤蛋。 这得捕到什么时候去,那种鱼特别滑,根本不好抓。 “王爷,属下去帮忙。” “嗯。”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沈弈渊偏头看向来时路,隐约听到像是有狗叫声。 好像是……玄风。 不只玄风。 还有马蹄声。 他眸子微缩,夜色中,少女黑发在身后飘洒,猎猎如旗,衣袂翻飞如浪,像是乘风破浪而来。 顾晚晚。 他惊讶,不知怎么顾晚晚会突然追来。 还没问出口,顾晚晚等不及马停稳就翻身下马,迅速向他奔来。 “沈弈渊!”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像带着哭腔。 沈弈渊心头一沉。 顾晚晚奔到他跟前,眼神紧张又害怕地打量他:“你有没有事?” 沈弈渊摇摇头,下一刻,顾晚晚一头栽进他怀里,用力抱住他。 沈弈渊察觉她浑身微微颤抖,胸口也被浸湿一片。 抬手搂住她,无声安慰,待她慢慢平复,轻声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顾晚晚从他怀里抬起眼来,泪眼朦胧:“没人欺负我。” “我在回宫路上,看到今天下午那个猎户,被人灭口了,我……”顾晚晚的眼泪又落下来,“他今天来见过你,我担心他是细作,所以想回去告诉你,他们说你出门了……” 沈弈渊总算明白过来,手捧住她的小脸,喉咙有点发涩:“担心我?” “嗯,”顾晚晚带着浓浓的鼻音,点点头,眼泪不断往外滚,“我以为,我以为……” 刚才看到他独自坐着,不见千军和万马,真以为他是遭受了埋伏。 顾晚晚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不见踪迹,浑身的血都像突然凝固。 语声未了,沈弈渊温热的唇落在她脸上,轻轻吻去她的泪珠。 顾晚晚脸吹了夜风,微微凉,现在触碰他温热的唇,忍不住轻轻颤抖。 但她不怕,也不后悔,刚才担心了一路,她也更能正视自己的心。 她不是只是崇拜他,不是因为他能保护她,只是因为,他是沈弈渊。 顾晚晚扁扁嘴巴,小手也捧住沈弈渊的脸,在他微微惊愕中,用力吻上他的唇。 她极生涩,不得要领,碰了他的牙好几下,酸中带甜。 沈弈渊不着急,眼中含着笑,任由她慢慢摸索,慢慢熟练。 月色撩人。 水面上光芒微闪。 千军和万马在水里。 “现在怎么办?” “等着吧。” “好不容易抓住一条,哎……又滑走了!” “那也等着,这会儿上去打断,王爷跟你没完。到时候丢的就不只是鱼了。” “还有什么?” “我敢保证,你的头发永远长不出。” “……那再等等。” 第121章 微微甜 顾晚晚双颊发烫,坐在沈弈渊身边,马车晃来晃去,她也跟着晃,手臂时不时碰到沈弈渊。 沈弈渊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顾晚晚脸更烫,但没有把手抽走。 沈弈渊浅笑,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指。 顾晚晚隐约觉得,和沈弈渊的关系,似乎在今晚,发生了微妙而清晰的变化。 “王爷,那个猎户……” “你放心,他不是什么细作,的确是我的人。”沈弈渊也没法再瞒她,“孟玄文的确因为一个猎户洗刷嫌疑。 但我不想就这么算了,干脆将计就计,让人假扮猎户,在石抱石面前被杀。 石抱石定会以为是杀人灭口,定会生疑再查。” 顾晚晚恍然大悟:“那……” “他没死,”沈弈渊看出她的想法,“且不说是跟我多年的手下,就处是普通人,人人也只有一条命。何其珍贵,岂能随意枉死?” 顾晚晚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儿。” 沈弈渊眸底泛起暖意:“相信我?” “当然,”顾晚晚坚定点头,“王爷是护国为民的英雄,当然是爱护百姓的,何况是自己手下,定是万分珍惜。” 沈弈渊抬手为她理一下耳边碎发:“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以身犯险。 所以,若是听到什么消息,也不必过度忧虑。” 顾晚晚想起今夜自己闹的乌龙,有点不好意思:“让王爷见笑了。” “没有,”沈弈渊轻吻她的耳垂,“我很欢喜。” 顾晚晚身子绷紧,耳朵像炸开,巨大的喜悦也从心底涌上来。 “咳,”角落里的老者咳嗽一声。 顾晚晚回头,仔细打量。 上车的时候,她就看见了,只是没好意思问。 “小丫头,你好啊,”老者往这边凑了凑,“多大啦?叫什么名字?” 沈弈渊轻捏顾晚晚的手指:“别理他。” 顾晚晚琢磨着,这老者能上沈弈渊的马车,就一定不是一般人。 “老人家你好,我叫顾晚晚,今年十八。” 老者忽然激动:“你是不是会针……” 一语未了,沈弈渊出声打断:“好了,你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顾晚晚会针灸,但是以“叶先生”的身份,沈弈渊暂时还不想让顾晚晚知道,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就由着她玩儿,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顾晚晚不明所以,小声问:“他想说什么?” “不必理会,”沈弈渊轻声道,“你累不累?歇一会儿?” “我们这是要去哪?”顾晚晚看一眼窗外,“还远吗?不远我就不睡了。” “还有段距离,去暗市。” “暗市?”顾晚晚有点小激动,“是那个可以买卖任何东西的暗市吗?” “是的。” “听说只在子时开,天亮前关闭,而且入口很隐秘,没有特殊令牌不得进入。” “是的。” “听说任何稀罕有趣的都有得卖,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甚至……连人命都可以买卖。” “是的。” 顾晚晚眼睛放光:“那我不睡,我要看看这路怎么走,暗市的门又是什么样的。” 沈弈渊嘴角上扬:“睡了也无妨,到地方我叫你,让你看看大门长什么样。” “令牌呢?王爷,有令牌吗?” 沈弈渊身边还真没有,回头看看老者:“令牌呢?” 一块牌子扔过来。 纯黑色令牌,顶端雕刻一只猛兽的头,张开大口,似乎要吞噬一切,中间是一个“市”字。 顾晚晚之前和师父游历的时候,就曾听说过暗市,一直想去,但一方面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另一方面令牌也不太好得到。 只好作罢。 没想到,这一次误打误撞地跟上来,竟然可以去。 “喜欢?”沈弈渊见她爱不释手,“送你了。” “真的?”顾晚晚喜出望外,回头看看老者。 “没事,他没意见。” 顾晚晚喜滋滋,也没再推辞:“那,多谢王爷,多谢老先生。” 马车继续前行,顾晚晚趴在窗边看,夜色深深,凉风习习,天边星子闪烁。 真美啊。 走着走着,她忽然察觉出不对来:“王爷,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原地打转?” “怎么说?” “那,那块石头,我看见好几次了。” 不远处,路边有一块歪倒的石头,天色黑暗,虽看不清是什么纹路,但造型轮廓还是能看得出。 与刚才在路上看到的那几块一样。 沈弈渊眼中含笑:“观察力很强。” “那是在原地打转吗?” “并不是,”沈弈渊耐心解释,“只是形状极相似的几块石头,为的就是让不明情况,想偷偷去的人,误以为是走错了路,停下来不知所措。” 顾晚晚赞叹:“真聪明,这黑灯瞎火的,赶路的人也不会过去细观察。” “王爷是怎么知道的?你去过吗?” 顾晚晚握着令牌,指指后边,小声问:“老人家去过?” “嗯,他以前在鬼市呆着,好几年的时间,是我把他从里面带出来的。” 顾晚晚心说难怪。 继续往前走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停住。 “王爷,到了。” 顾晚晚起身,扶着沈弈渊手臂:“我来。” 千军在外面接着,顾晚晚把沈弈渊轻推出去。3sk. 沈弈渊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神情,双手不自觉紧紧交握。 老者也从里面起来,此时顾晚晚才发现,他眼睛看不见。 “我来扶您吧。” 老者眉开眼笑:“好啊,谢谢。” 顾晚晚扶着他手臂,慢慢下马车。 老者双脚落地,顾晚晚正想松开他,目光无意中一掠,看到老者翻开一截袖子露出的手腕。 她眸子微缩,手一下子松开。 脑子如同被雷劈中,心脏似被无数手撕扯。 她站在当场,手按住心口。 “晚晚?”沈弈渊察觉她的不对劲,“怎么了?不舒服?” 顾晚晚回神:“没,没什么,大概是在车里久了,猛地一下来有点晕。” “现在呢?感觉如何?”沈弈渊握住她手腕,“可好些?” 见顾晚晚点头,依旧不放心,对老者道:“你过来给看看。” 老者过来,顾晚晚却抽回手:“不必。” 第122章 仇敌 沈弈渊目光微闪,隐约有察觉,但见顾晚晚垂头自顾向前,也没追问。 黑夜中,一座庄园的轮廓若隐若现。 “是在这座庄园里吗?” “是,”沈弈渊在她身侧,“只是入口。” 顾晚晚还是满含期待,但她的情绪变化,清晰落在沈弈渊眼中。 这小丫头,要找个机会,问问她究竟怎么了。 进入庄园,四周寂静无声,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千军在前面带路,一路到湖心假山。 顾晚晚惊讶地发现,假山竟然是空心的,进入之后,身后的暗门又合上。 沈弈渊轻轻握着顾晚晚的手:“站好。” 话音落,顾晚晚感觉好像晃一下,眼前一亮,再往外看,发现竟然到了半空中。 暗门再次打开,是一条幽暗通道,点点光芒挂在山壁之上,不知道前路如何。 “别怕,”沈弈渊依旧牵着她,“跟着我。” 顾晚晚点点头,小手顺从地在他的大手中。 沈弈渊嘴角一翘即收。 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到了暗道尽头,前方有风,有光亮。 出暗道之后,顾晚晚缓缓睁大眼睛,这里的人真不少,果然是买的卖的,什么都有。 两边是摊位,中间走行人,就和正常的街市差不多。 不同的是,此地无人开口说话,每人脸上都戴着面具。m.23sk. 他们做生意用的也不是铜钱银子,而是一种特殊的票据。 人很多,却无声无息,这种情况顾晚晚头回见,看着也挺诡异。 “要逛逛吗?” 顾晚晚闭着嘴点头。 千军递过两张面具来,沈弈渊拿出其中一个给顾晚晚。 面具画的是图腾,但顾晚晚看不明白,只觉得和街上这些人的不太一样。 一行人都戴上面上,慢慢在集市上走,顾晚晚察觉,好像看到他们,其它人都在下意识避让。 她心思微动,莫非,是因为面具? 很快,她的心思就被卖的东西吸引。 有好几味听说但没有见过的草药,都在这里见到了。 她挑选几种,低声对沈弈渊说:“这草药对您的伤有好处,之前我听一位游历的神医说过。 买回去让那些太医试试,说不定能尽快康复呢。” 沈弈渊浅笑,游历的神医?太医?说的就是她自己吧。 顾晚晚忽然在前面摊位上发现一块龙血石,赶紧跑过去。 正想开口问多少钱,追上来的千军打了个手势。 对方也回应一个,顾晚晚不明白什么意思。 对方你来我往,打了几回,沈弈渊也过来,示意千军付了钱。 顾晚晚不懂那些手势,也不好再胡乱挑,但能得到龙血石和几味药材,已经十分高兴。 又逛了一会儿,她知道沈弈渊定然有事要做,便提出累了,想休息。 沈弈渊带她出集市。 这里的建筑和外面没有什么区别,走入一所宅子,里面的人看到沈弈渊,赶紧迎上来。 顾晚晚还以为他们都不会说话,结果人家张嘴就请安。 “您来了!”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都备着吗?”千军问。 “当然,一直都备着。” 到一处院子前,沈弈渊对顾晚晚道:“我带你进去看看。” 院子布置得十分雅致,几丛竹子倚着墙角,长得郁郁葱葱。 几口小鱼缸,水面上飘着水莲,时不时有小鱼“咚”一声跳出来,吐一串泡泡。 屋子里点了灯,风格和沈弈渊王府时的屋子很像,低调,不过分奢华,但又处处讲究。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办完事过来看你。” 顾晚晚抿抿嘴唇,犹豫着点点头。 “不必害怕,”沈弈渊顿住,“那我陪你?” 顾晚晚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他陪,只是今天晚上经历太多,有话想说。 “好。” 沈弈渊眉眼含笑:“好。” 简单洗漱,顾晚晚不想睡床,就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听着外面时不时的小鱼跳声,心里安静不少。 沈弈渊坐在床边,抚着她的发:“想问什么?只管说。” 顾晚晚没问他在这里身份,也没问怎么会在这里有宅子。 沉吟片刻,问道:“那个老者,是什么来历?” 沈弈渊手指轻绕她的发丝:“我初到这里时,是他救了我。 后来我要走,就问他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他最终答应了,我给了他一些盘缠,道别。 没成想,没过多久,千军去京城外办事,回来途中遇见了他。 他浑身是血,眼睛也瞎了,便把他带回王府。 他不想见人,我就让他住在暗室,只有晚上时,或者出府去别苑、避暑山庄时,会带他出去。” “关于他,我也就知道这么多,至于来历什么的,倒真没多问。” 沈弈渊觉得,顾晚晚情绪的转弯,是从她下马车开始。 因为什么?应该和老者有关。 现在顾晚晚问起,他证实猜测,但具体的原因,还是不清楚。 所以,关于老者,他事无俱细,知道的都说了。 “你说,你初到这里时,他救了你,”顾晚晚问,“你怎么了?需要他救你?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沈弈渊怔愣一下,没想到她关心的是这一句。 心神微晃,荡出层层的甜。 他俯头,在她额头一吻:“我从战场回来途中,出了一些小意外。 当时与千军他们失散,被来暗市的人救起,也就一并带了来。 这里不错,药材多,奇人异士也多,我就留了下来,等待时机。” 顾晚晚呼吸微窒,虽然沈弈渊说得轻描淡写,但能让他说是“小意外”,还与千军等人失散,定是一场大变故。 她握着沈弈渊的手,轻声道:“王爷,受苦了。” 沈弈渊心尖一颤,反握她的手,用力握紧:“不苦,都过去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顾晚晚沉默半晌:“王爷,我看到他手腕上有一片烧伤的伤疤,与一道刀伤混在一处。” “是有。怎么?” “我有一个仇人,也是如此。” 顾晚晚眸子黑亮,是面对沈弈渊时,少有的锋利。 “如果我最后证实,真的是他,那我会杀了他。王爷,会同意吗?” 第123章 沾血的事情,让我来做 顾晚晚问得理智而冷静。 一双眸子冷厉黑亮。 沈弈渊有一瞬间的错愕,倒真没想到,顾晚晚会这么说。 他握住顾晚晚的手,语气轻柔而坚定:“如果证实是他,你不用动手。晚晚,这些沾血的事,让我来做。” 顾晚晚忽然就湿了眼眶。 “谢谢王爷。” 沈弈渊轻抚她的发:“好了,睡吧。” “嗯,”顾晚晚答应一声,也着实是累了,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沈弈渊等她睡着,又点一支安眠的香,香气袅袅,让她的梦都是香甜的。 出房间,对千军道:“你带人守在这里,不许其它人靠近半步。” “是。” 沈弈渊往外走,又停住:“若是公主醒了,她若想四处看,就带她转转,如果要找我,就带她来见我。” “是。” 出院子,沈弈渊去前面议事厅。 到厅内,一边饮茶,一边等消息。 他琢磨着顾晚晚说过的话,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刻骨的仇恨。 顾晚晚贵为嫡公主,虽说失了母后,但其它的事,据他所知,也算顺风顺水。 这种仇恨,从何而来? 他看着远处苍穹,想起初次见到顾晚晚,小女孩儿一身红衣,似火如霞,肆意飞扬。 小小的一个人儿,玉娃娃一般,眼睛亮得惊人。 就是那一眼,深深种在他心里。 那时候他多自卑,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敢。 正胡思乱想,听到脚步声响。 沈弈渊收回思绪,放下茶盏,等着人慢慢走进。 老者在他不远处坐下,叹道:“这地方没怎么变,一路上都是熟悉的味道。” 沈弈渊没说话,抬眼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手腕上。 顾晚晚说得没错,有两片伤疤,交错在一起。 沈弈渊记得,以前的时候,只有一道刀疤,出了暗市,浑身是血的回来以后,就多出一片烧伤。 “手上的伤,怎么回事?”沈弈渊问。 老者一愣。 这事儿沈弈渊从来没有问过。 他略一迟疑,把袖子往下拉一拉:“唉,也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是怎么回事?” 老者抬眼,“看”向他这边。 两人对坐沉默,老者感觉到慢慢散发而来的压迫感。 沉默半晌,他低声道:“以前不懂事,和家里人闹翻了,就自己来了一刀,以示离开的决心。” “这事儿过去许多年了,家里人……也都不在了,没有提起的必要。” 他垂着头,神情悲恸,不似做假。 沈弈渊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 正在僵持,万马从外面进来:“王爷,有消息了。他们来了人,说要大批进药材,还说要拿一些上好的。” 说完又补充:“还说,不在乎钱,随行来的还有一辆银车,真金白银。” 沈弈渊笑容冷冽:“如此,甚好。吩咐下去,带他们去事先安排好的院子。 银车扣下,药材也让他们看个够。” “是。” 沈弈渊吩咐完,偏头看老者:“你与皇室,可曾有过瓜葛?” 老者毫不犹豫摇头:“没有,从无往来。” “嗯,”沈弈渊猜想,顾晚晚是不是认错人了。 单凭伤疤,也不是没有认错的可能。 “那你先休息,或者随意安排,我去见草木堂的人。” 一处别苑内。 草木堂一行七人,押着一辆银车进入。 为首的,正是草木堂的二掌柜。 这阵子,真是背运背透了。 店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没一天消停,京兆府的人就跟长在店里似的,不是查这就是查那。 生意根本没法做。 其实就算京兆府的人不在,他们的生意也快不能做了。 药材运不来,也是不停的出岔子,店里的药材需求量又大,已经是青黄不接。 若非如此,这回也不至于到暗市来买高价的药。 来的时候,大掌柜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买回一批药材,还列了张单子,买些上好稀有的,这样才能赢得了比赛。 比赛赢了,才能把更多的药材白拿回来,也能弥补这次的高价。 一进院子,看到满满的药材,而且还都是他们常用的那些,二掌柜紧绷的心就一松。 感觉事情已经成了一大半。 他满面带笑,对着带路的使者道:“多谢,这次真是多亏了您。” 他拿出锭银子,使者摆手拒绝。 “不知,这些药材的主人何在?我们也好赶紧付钱交易,争取在天明时分也能离去。” 使者略一点头:“不急,你们在这里看药材,对方也要看看你们的银子。” 二掌柜哈哈大笑:“放心,随便看,保证是上好的银锭子。” 他目光在院子里一掠:“那我能随意看看药材吗?” “可以。” 二掌柜也没客气,一间屋一间屋的看,药材放着不少,而且成色也很不错。 说来也巧,和他们之前想运没运进来的那些品种,刚好一样。 看着看着,脚底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低头瞧,在草药包底下,有一样东西,露出一角。 这东西……有点眼熟。 他捡起来一看,心头狠狠一跳。 这是一块令牌角,像是被生生砍下来的。 正拿着看,身后的手下凑过来,同样惊讶:“二掌柜,这不是……我们的令牌吗?” 二掌柜回头看他,示意不要多言。 用力把令牌角握在掌心,塞进袖子。 草木堂的令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虽不是他们第一次与暗市打交道,但距离前一次,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 而且,上一回也没到这座院子里来,就是在街市上买了几株名贵的。 令牌,再加上这些熟悉的草药,一个让他惊悚的猜测,在心里勾勒形成。 二掌柜也算是个人物,没有慌乱,回头看看自己的手下,算上他,一共才七个人。 这可是在对方的地盘。 没人知道,暗市究竟有多强的实力,但从未有人敢在这里闹事。 或者说,闹过事的,都没能活着说说经过。 今天的目的,就是把药材带出去,别的事,从长计议。 打定了主意,他强迫自己镇定。 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折在这里。 第124章 凭你也配指责她 左等,不见人。 右等,没出现。 二掌柜有些按捺不住。 想问问那名使者,连使者也不见了。 二掌柜预感不太妙,手握在刀柄上,低声吩咐:“走。” 手下人有些急:“二掌柜,我们的银车……” “先不管银车,离开这里再说!” 七人转身往外走,还没到门口,门已经被锁上。 二掌柜立即拔刀出鞘,大声道:“诸位!我们初到贵宝地,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知这是何意?” 一语话落,就听有轻轻的轮椅声响,有人自堂屋正厅,坐着轮椅出来。 此人身穿紫色衣袍,广袖如云,贵气天成。 他脸上戴着不同于其它人的面具,黑底勾勒火红色脸谱,威严自生。 “鬼王?”二掌柜心口微跳,刀入鞘,上前几步拱手道,“在下京城草木堂二掌柜,拜见鬼王。” 鬼王没说话,但二掌柜能感觉到,他锋利的目光有如刀割,在他身上来来回回。 “草木堂,”鬼王缓缓开口,看着他身后的那几个人,“这几个人,和死在杏子林的那几个,都是你们养的杀手吗?” 二掌柜眸子猛地一缩,后退两步:“鬼王,这是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 二掌柜呼吸急促:“这是我们草木堂内部的事。今日我们来,是来买草药的,并非为着其它的事。我们奉上白银,鬼王开价,公平交易。” “公平交易,”鬼王短促笑一声,“草木堂也配说公平二字?” “如果鬼王觉得这交易没办法与我们进行,”二掌柜压着火气,不敢硬顶,“那我们就算没这个缘分。 买卖做不成,我们也不强求,就此别过。” “二掌柜,”鬼王漫不经心道,“你知道,这次的暗市为何而开吗?” 二掌柜眸中难掩惊愕:“你……你的意思是……” “你猜对了,就是为你们。” 鬼王似乎在笑,二掌柜却觉得毛骨悚然。 “我们究竟何处得罪了鬼王?” 得罪? 当初在他们意图杀害顾晚晚的时候,鬼王就已然动了杀机。 “明药,还在你们那吗?” 二掌柜一怔:“什么明药?” “你们的东家是谁?” “这……我也不知,大掌柜的都没有见过东家真容。” “问什么什么不知道,”鬼王失去耐性,“那就没必要再说下去。” 二掌柜上前一步道:“鬼王,这不是生意之道吧?我们带着诚意来,银子你都瞧见了。而且……” 他一咬牙:“恕我直言,你这里的这些药材,恐怕原本也不是你们的吧?”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认这个栽,愿意以高价收回,不知鬼王愿不愿意交下我们这个朋友?” 二掌柜自以为这番话说得极为漂亮,拱了拱手继续道:“如果鬼王愿意,那草木堂愿意与暗市结好,互帮互助,永不相负!” 鬼王短促笑一声:“互帮,互助,你们草木堂,何德何能?既然打开暗市让你们来,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回去。” 二掌柜手下一人上前:“二掌柜,别和他废话!既然要动武,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对,就真刀真枪和他们干,杀出一条血路,把药材带走!” “就是,银车也带上,重新做一回无本儿的买卖。” 鬼王落在最后说话的那人身上:“赵五,人称五老虎,为抢夺别人的传家宝,怒杀人全家十七条人命。 一路逃,一路杀,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 赵王见被人揭了底,眼神凶狠地盯站鬼王:“是爷爷!那又如何?几十条命都背了,不差你们这里这些!” 鬼王偏头看看身后的人:“打断他的手脚,留一口气。” “是。” 身后人同样戴着面具,看不见脸,身材极瘦,像一根晃动的竹竿。 和五大三粗的赵五相比,简直不堪一击。 赵五哈哈大笑:“找这个人,你这点儿血,还不够爷爷的刀喝的,看到没有,爷爷的手臂都比你的大腿粗……” 一语未了,对面的人抬腿,快如闪电一般,赵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魁梧的身体如同破麻袋一样飞出去。 “哐”一声掉落在地。 赵五倒地不起,歪头吐一口血,挣扎半晌都没能地爬起来。 对方看都没有看一眼,又返回鬼王身后。 其它两人上前拖住赵五,直接拖出院子,就在院门口,传来几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但没有听见赵王的惨叫。 这种寂静,比惨叫更让人毛骨悚然。 鬼王淡淡道:“下一个。” 包括二掌柜在内,都有一种刀悬后颈之感。 “鬼王!这究竟……是为何?” 二掌柜脸涨得通红,之前还心存一点侥幸,现在他感觉到深深的绝望。 无力感,绝对性压制,让他像个溺水的人,无处可依,只有等死。 可他连这是为什么都不知道。 “草木堂上次想杀五公主顾晚晚,是不是你的手下动的手,就在草木堂附近,下雨天。” 二掌柜听他提到顾晚晚,眸子倏地一缩。 “这……我并不知。” 鬼王轻笑:“若是坦荡承认,还算有几分胆识。” 二掌柜咬牙道:“暗市与朝廷,不是素来没有瓜葛吗?何况,五公主嚣张跋扈,并非什么……” 话音未落,鬼王手腕一翻,一点寒星直奔向他。 “哧!”铁器入肉的声音。 血花溅开。 二掌柜闷哼一声,手捂着伤处,想叫说话,却惊觉说不出话。 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抚着喉咙,惊恐地看着鬼王。 鬼王遥遥看来,目光带着杀意。 “凭你,也配指责她。” “动手吧。” 一声令下,院子里拳头到肉的声音四起,却没哀嚎声。 听得人头皮发麻,心尖发颤。 片刻之后。 鬼王吩咐:“有人命在身的,把罪名写在木板上,和他们捆在一处,扔入京兆府。其它的……直接斩杀。” “是!” 顾晚晚醒来的时候,天光已亮了。 起床洗漱,千军听到动静,命人进来伺候。 顾晚晚笑说:“不用,我也没那么娇气。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那边,在商量事情。公主要过去吗?” 顾晚晚想了想:“既然王爷有事,那我就不去打扰了。我四处转转。” “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第125章 比赛场 顾晚晚在千军的陪同下上街逛。 白天的暗市和晚上截然不同。 这里的白天,和寻常城镇的白天没有什么区别,要不是昨天晚上亲眼所见,顾晚晚都要以为,那是一场梦。 街上卖的东西还是偏草药或者是奇趣的东西多一些。23sk. 顾晚晚找到两颗成色不错的玉石珠,还有一本残缺的医典。 正想去前面的一家铺子,忽然听到路口那边隐约有叫喊声。 她正想过去,千军提醒道:“公主,那边和这边不一样,您还是别去那边了。” “有什么不一样?” 顾晚晚忽然发现,自那个路口起,路面用的石砖颜色都不一样。 “暗市和其它的地方不同,这边是住的是原来的居民。 那边是一些外来住户,什么样的都有。”千军想着合适的措词,“也有一些是……” “所谓穷凶极恶的人?” 千军点头:“正是。” 顾晚晚走过江湖,也知人心险恶,更知道,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被律法保护。 没有狂傲到以为父皇就是天,就是神,无所不能。 她往前走几步,看到那边有一个圆形拱门,叫喊声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 “公主,”千军急忙叫住她。 “无妨,过去看看,我又不惹事。” 千军无奈,只能在后面跟上。 踏入圆形门,声浪迎面扑来。 空气中还有很多复杂的味道。 绕过影山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形台子,台子并不大,约摸是寻常屋子的三分之二,边缘还围着栏杆,寒光闪闪。 仔细看,栏杆是用铁枪制成,枪尖朝上。 中间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五大三粗,光着上身,腰间扎着板带,下身穿一条滚裤,翘尖皮靴。 像半截黑塔,光头,冒着热气,汗珠子滴滴滚落。 眼睛双大又圆,盯着他的对手。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身材娇小,穿一身蓝布布衣,腰间带子胡乱一缠,掐出纤细的腰,腰侧还挂着只精巧的小弩。 头发束起,用木簪子别住,小脸有点脏,眉毛浓黑,眼睛又明又亮,嘴角还沾着一粒芝麻,手里拿着半个芝麻饼。 “等会儿啊,我把这饼收一下。”她又咬了一口,然后往怀里一塞,手指冲大汉勾了勾,“来。” 台下旁边有个人拿着铜锣,“哐”一敲。 “来来,下注了啊,买定离手!” 顾晚晚立即明白过来,这是打拳的黑赛场。 说是赛场,其实和斗兽场差不多。 把人当成兽,在里面厮杀,生死由命。 眼前这一对,明显力量实力悬殊,顾晚晚不禁为那姑娘捏一把汗。 但那姑娘自己不慌不忙,对着大汉一拱手:“稍后麻烦手下留情。” 大汉用力一捏拳头,都快比上小姑娘的头大了。 台下有人叫:“留什么情?爷可是真金白银花了,给爷精神点!” 大汉看他一眼,没说话。 又一声锣响:“买定离手,停!” 赌盘上的钱数落定,小姑娘挽挽袖子,裁判一声令下,她霍然跃起。 顾晚晚在心里暗暗叫好,好俊的身手! 大汉也不差,身大力不亏,两人你来我往,转眼就过了十几个回合。 这已经算是奇迹。 顾晚晚瞪大眼睛,一眨不眨,这场对决,实在精彩! 台下的叫好声不断,人人都摒住呼吸。 大汉一把抓住小姑娘的脚踝,用力一抡! 小姑娘的脸和喉咙擦着枪尖而过。 顾晚晚的心都提起来,正要脱口叫“小心”,小姑娘狡黠一笑,手一握枪尖下方,借力一挺腰,另一条腿奔着壮汉就踢过去。 大汉抓着她脚踝,上半身完全敞露在她的攻击范围之内,这一下来得又快又猛,根本没办法躲。 “砰!” 大汉撒了手,人被踢出去,倒地不起。 小姑娘一翻身落地,拱手笑道:“承让,承让!” 顾晚晚微怔,眼中闪过笑意。 底下的赌徒一片哀嚎。 小姑娘一边下台子,一边把半个饼掏出来,接着吃。 掂掂赢来的钱,慢步向外面走。 “走,”顾晚晚也随后离开。 走到一条巷子口,顾晚晚进去,千军正要说话,她摆摆手。 巷子深处,站着两个人。 “喏,这是你的。” 小姑娘干脆利索,把银子给了对面的大汉。 大汉搓着双手,眼睛睁大,“嗨呀,这太多子吧?这点子是你出的,应该你拿得多。” “废什么话,让你拿就拿。你奶奶不是还病着,赶紧去买药吧。” “哦,哦,好。”大汉接过银子,小心翼翼收回,一步三回头地跑了。 小姑娘把剩下的银子抛了抛,揣进怀里,哼着小曲儿出巷子。 顾晚晚轻笑着退出巷子。 回到住处,沈弈渊正从书房出来,看到她满脸是笑地进门,问道:“怎么了?” “遇到一个机灵的小姑娘。” 沈弈渊也没深问:“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顾晚晚走到他身边,展示买到的东西,“王爷你看,这两颗玉珠,好不好看?” “好看,用来做首饰吗?” “当然不是,这叫秋水珠,冰冰凉凉,用来做首饰可惜了。” 顾晚晚心里早有打算,这两颗珠子,有更大的用处。 “觉得这里好玩吗?要是想玩,就再留一天。” “王爷的事情办完了?” “差不多,没什么要紧的了。” “那就回去吧,”顾晚晚就是觉得新奇,现在也见识过,也逛过,没什么遗憾。 “那好,晚上就走。” 顾晚晚略一犹豫,还是问道:“他呢?也走吗?还是留下。” “也有,”沈弈渊知道她指的是谁,“我问过,他说,是和家里人闹翻,所以才离家出走,现在家里人也都不在了。” 顾晚晚听说什么“家里人”“都不在了”这种话,眼中顿时迸发狠意。 “他没说家里人为什么不在吗?” 沈弈渊轻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浑身紧绷:“晚晚,你若想,可以当面问清楚。” 顾晚晚心头一暖,仔细想想,三师兄侥幸存活,她是悬命门弟子的事,暂时都不宜让人知道。 当然不是信不过沈弈渊,只是,这是她的仇恨,不应该强加到他身上。 他已经为她做得够多。 第126章 令牌 沈弈渊看得出,顾晚晚还有顾忌。 他隐约觉得,那是顾晚晚的心结所在。 不急,慢慢来。 “我想……等过了药草大赛吧,把草木堂暂告一段落,之后再说。” “也好,”沈弈渊点头答应。 顾晚晚觉得,现在的沈弈渊真是好说话,说什么他都说好。 这感觉……还怪好的。 剩下的时间,顾晚晚没再出门,在房间里看那本医典。 天一黑,沈弈渊便叫顾晚晚,准备启程。 暗市又恢复晚上来时的样子,热闹又无声。 戴着面具穿街过市,顾晚晚东看西看。 刚拐过一个路口,还没看清眼前事物,一个人就撞过来。 沈弈渊在顾晚晚身侧,一把拉开她。 跑过来的人摔倒在地。 紧接着,后面的人也到了,此人披头散发,一下子压上地上的人,嘴里不停地说:“给我,给我!” 此人力气挺大,双手掐着下面人的脖子,语气也渐渐急躁,只会重复地说:“给我!” 下面的人被掐得咳嗽不止,快喘上气:“……给……你。” 她手从身子底下摸出一样东西,那东西金灿灿,映着街上两边火把,灼着顾晚晚的眼睛。 悬命门的令牌! 顾晚晚脑子里一炸,一把把令牌夺过来。 那个披头散发的人立即抬头看她。 此人满脸污泥,一双眸子木然又凶狠,眼白布满血丝。 顾晚晚呼吸一窒。 这人她有点印象,是师父收的一个外门弟子,因为他天赋不足,但又很勤奋,所以师父一直犹豫未决。 但也允准了他在门中学习,可看些书籍,讨论医理什么的。 没想到,今日会在此遇见。 而且,看他的模样,像是神智不清。 一迟愣的功夫,那人已经冲顾晚晚扑过来。 千军急忙上前,抬腿要踢。 “别!”顾晚晚脱口制止,把令牌还过去。 那人一把抢过,嘴里喃喃道:“我的,我的。”天籁小说网 地上那个被掐的也爬起来,不住咳嗽,正是白天那个比擂的小姑娘。 但此时,顾晚晚的注意力都在那名弟子身上。 拿到令牌,转身慢慢走,嘴里嘀嘀咕咕。 顾晚晚想,如果能治好他,让他恢复神智,也许会知道更多的真相。 她下意识追上去。 沈弈渊看着她的背影,也要跟上。 小姑娘见势不好要溜,千军抓住她脖领子:“往哪走?苏跑跑,又是你。” 苏跑跑眯眼笑,对沈弈渊道:“鬼王,别这样嘛,我这也是为了混口饭吃。” 沈弈渊没理她,对千军道:“教她说话。” “是!” 沈弈渊慢慢去追顾晚晚。 顾晚晚拉住那名弟子,对方戒备十足:“你干什么?不要抢我的东西,这是我的!” “我不抢你的,给你看一下病,行吗?” “我不需要!”对方傲然一抬下巴,“我师父是天下第一的医术圣手,才不要别人看。” 顾晚晚心头酸涩:“是,你师父的确厉害。” “可是,我师父死了……”他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冲涮着脸上的污泥。 顾晚晚也湿了眼眶,用力咬唇。 “晚晚。”沈弈渊声音轻轻。 顾晚晚用力闭闭眼睛,把泪意压下去,回头看。 沈弈渊到她身边:“怎么了?” “这个人,”顾晚晚揉揉鼻子,故作轻松,“和我以前的一个手下很像,那个手下为救我而死。能不能……” “你想带他走?” 顾晚晚摇头:“不用,就帮忙找两个人,照顾他一下,看智力能否恢复。” “好。” 顾晚晚还住在宫中,照顾这样的人的确不便。 而且,草木堂和药王谷的事都没有查清楚,把他带出去,难免会有危险。 留在这里,最是安全。 顾晚晚俯身在沈弈渊身边:“王爷,多谢。” “和我还说谢?”沈弈渊捏捏她鼻子,“之前怎么说的?沾血的事,让我来做。何况是这点小事。” “走吧,我有合适的人选。” 顾晚晚扯着那名弟子往回走。 对方倒也乖,只要不抢他令牌,还挺好说话。 “苏跑跑,”沈弈渊对顾晚晚道,“这人就交给她。” 苏跑跑震惊地看着沈弈渊,又看看那名弟子,指指自己鼻尖:“不是,我……凭什么!” “就凭你当街抢东西,还是在暗市开启时,这种行为,应该怎么来着?” 千军立即接话:“轻则三刀六洞,重则直接扎死。” 苏跑跑:“我可谢谢你。” “照顾此人,每月领银子,吃穿有人负责,还是三刀六洞,你自己选。”沈弈渊不容质疑。 顾晚晚觉得这小姑娘特别有意思,从她之前设法赢赌局,再到刚才的事,是个聪明机灵的,就是手不稳。 苏跑跑并没有因为开出的条件而心动,叹气道:“我只想要自由。” “那就是选择三刀六洞,”沈弈渊也不强求,一摆手,千军上前扣她肩膀。 “哎,别……” 苏跑跑一转眼看到顾晚晚,虽然看不见脸,但看衣着也是个富贵姑娘。 “姑娘,替我说几句好话呀!你心地如此善良,定不会见死不救。” 顾晚晚低笑一声:“哦,今天白天还在比赛场设局羸钱,这事儿怎么算?” 苏跑跑睁大眼睛:“你……” 沈弈渊默契十足:“那三刀六洞就不行了,得加倍。” 正说着,从另一边“咚咚”跑过来半座小山一样的人。 是那个大汉。 他此时穿着干净的蓝布衫,袖面雪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鬼……” 一语未落,千军喝止:“吴小河,来干什么?” “求您开恩,放过跑跑,今天下午的事,都怪我。 是我急着给奶奶治病,跑跑是为了帮我,三刀六洞,我替她受!” 吴小河用力抿唇,神情悲壮。 顾晚晚发现,他还有两个小酒窝。 “你们俩是合谋,都要受罚,”沈弈渊毫不留情。 吴小河连连点头:“我愿意,我愿意替她受一份!” 苏跑跑无奈叹气:“好吧,我不要自由了,我愿意照顾这个傻子。” 沈弈渊眼中闪过笑意,示意千军松开手。 苏跑跑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第127章 不想你受这种苦 沈弈渊对苏跑跑的识时务很满意。 吩咐千军,安排人手照顾他们,另外给吴小河的奶奶治病。 吴小河红着眼睛,千恩万谢。 顾晚晚在一旁瞧着,心说真是没看出来,这么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如此“娇羞。” 也想叮嘱那名弟子几句,但对方呆呆傻傻,只知道护着令牌,根本听不进她说什么。 安排妥当,离开暗市。 夜色深深,顾晚晚坐在马车门口,靠着引枕,一言不发。 沈弈渊目光掠过在角落里的老者,又看看顾晚晚。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要尽早查清楚才是。 见惯了顾晚晚热闹活泼的样子,有些受不了她现在这样。 沈弈渊低低叫她一声。 顾晚晚偏头看他,黑漆漆的眸子里光芒都是凉的。 “晚晚,过来。” 顾晚晚往他跟前凑了凑:“怎么了?” “困吗?”沈弈渊拍拍腿,“睡一会儿。” 顾晚晚双手轻放他膝盖上:“还疼吗?” “不疼,”沈弈渊握住她的手,“你给我的珠子很好用,我每天都用,药也按时吃。”3sk. 顾晚晚浅浅笑笑,靠着他轻声说:“那你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沈弈渊手轻抚过她后颈,顾晚晚眼前发黑,困倦袭上来,沉沉睡去。 手托着她的后颈,慢慢把她的头放在腿上,沈弈渊眼底温柔。 顾晚晚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王府门口。 “我怎么睡着了?”她揉揉眼睛,“我还想看看夜色呢。” “今晚留在王府,昨天一早再回宫去吧,”沈弈渊为她拢了一下头发,“好好休息,夜色什么时候也能看。” “好吧,”顾晚晚打个哈欠。 刚下马车,忽然听到一阵哨响。 声音尖锐,调子急促。 这是……火警! 顾晚晚困意顿消,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距离应该不近,但此时夜深幽静,故而能听得出很远。 “王爷,”顾晚晚心尖微颤。 她现在对着火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前世阿离死于大火,这一世得知师门最后也是被付之一炬,连曹南的家,小米和婆婆也是葬身大火。 沈弈渊浅浅皱眉,握住她的手:“别怕,没事。” 他偏头看一眼千军:“去看看。” 千军应一声正要去,顾晚晚道:“我也想去。” 越是畏惧,越要克服,她不能逃避。 沈弈渊察觉到她的紧绷:“我陪你。” “好,”顾晚晚没有拒绝,又坐上马车。 沈弈渊对老者道:“你先回。” “行。” 万马下车把老者送回王府,千军调转车头,直奔出事地点。 顾晚晚还在猜测是什么地方着火,等看到的地时候,不由得瞪大眼睛。 京兆府衙门。 难怪救火队来得如此迅速。 值守的衙役们也都参与救火,门前乱成一片。 石抱石也得到消息赶了来。 顾晚晚也没上前去问情况,就在路口马车中看着。 他们说话声极大,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回事!”石抱石一脸惊愕。 “回大人,火势看着猛,但损失不大,也没有人员伤亡,请不必担心。” “是哪里起火了?因何火起?” “回大人,是停尸房起火,具体原因还未查明,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火起得非常快,而且猛烈,还有火油的味道,从位置判断,起火的是那具猎户的尸首。” 石抱石脸色阴沉似水,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有人杀人灭口不算,还要毁尸灭迹! 真够狠。 这是觉得他这个京兆府府尹,是个摆设吗? 顾晚晚听得真切,心头砰砰跳:“王爷?” “没事,他没死,”沈弈渊沉声道,“他服药诈死,醒来之后纵火烧停尸房,现在已经平安撤离。” 顾晚晚松一口气。 沈弈渊语重心长:“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更改,逃避当然也绝不是最好的办法,直接面对很勇敢,晚晚,但一个人是孤勇,身心都要受千锤百炼。” “有我在,不想你受这种苦。” 顾晚晚一愣,远处的滔滔火光映着她漆黑的眸子,似照见前世的伤心欲绝,又似点亮她心底最暗处。 “回府吧。” 沈弈渊牵住她的手,温暖的掌心,暖着她微凉的指尖。 顾晚晚垂下头,一大颗泪,飞溅开又不见。 这一晚,顾晚晚睡得很好。 一直缠着她的恶梦,梦里的那团妖火,终于退去。 次日一早,她早早起床,没上街买吃的,而是直奔厨房。 厨房里的人见到她,都吓了一跳,纷纷过来问安。 “不必多礼,”顾晚晚挽起袖子,“拿条围裙来。” 厨娘们互相对视几眼,犹豫道:“公主殿下,这……” “我来给王爷做药膳,这个你们做不了。” …… 沈弈渊早上起来,想去看看顾晚晚,还是忍了忍。 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万马练枪,指出他好几处错误。 千军在一旁眼珠转转:“王爷,公主住的那个院子是府里最凉快的,也不知道公主住不住得惯。” “要不,咱去看看?” 沈弈渊略一颔首:“也好。” 千军立即推上他,往顾晚晚的院子里走。 顾晚晚端着药膳来找沈弈渊的时候,只看到万马在院子里拿着枪生闷气。 看着他冒着头发茬的光头,顾晚晚特别想笑,也总想逗他。 “万马,你干什么呢?” 万马轻哼一声,略傲娇道:“练枪法。” “练就练,你对着枪运什么气?” 万马小声嘀咕:“你又不懂。” “本宫不懂,但本宫身边的人懂,焰羽卫大统领,那可是用枪的高手,你不会不知道吧?” 万马眼睛顿时瞪圆:“知道,知道。他的枪法特别厉害。” “那是,要不然怎么能做大统领呢?不只焰羽卫,连禁军也服他。” “你要是想练枪法,本宫可以让他有空的时候和你切磋一下。” 万马刚想点头,又觉得,屈服得太容易了一些。 “那,公主想要什么条件?” 顾晚晚思索半晌:“这样吧,交办你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对你来说不难,而且由你来做,最为合适。” “什么任务?” 第128章 画中人 顾晚晚低声吩咐几句。 万马犹豫不决:“可这事儿得出府办,我是王爷的贴身侍卫,不能随意出府。” “这有何难,你又不是没有休息的时候,十二时辰待命,这件事也不是十万火急,偶尔盯一盯就好。” “这是你力所能及的,要是做成了,算是你自己挣来的机会,不欠本宫人情。” 顾晚晚继续引诱:“本宫听说,焰羽卫大首领的枪法乃是家传。 他祖父当年在江湖上就赫赫有名,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名声太望,怕累及家人,这才隐姓埋名,他本人也入焰羽卫。” 万马的心立即摇摆:“行!我答应。” 顾晚晚笑得眉眼弯弯:“一言为定。” “王爷呢?” “方才还在这里,后来和千军出去了。”万马的语气也和缓了些。 一墙之外,沈弈渊无声轻笑。 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又在耍他的笨侍卫。 回到院子,就见顾晚晚挽着袖子,腰间扎着围裙,正在桌上摆饭。 一边摆,一边轻声哼着曲儿,唱的什么听不清,但这个调有些熟悉。m.23sk. 沈弈渊眼底深处掠过疑惑。 顾晚晚久在宫中,即便经常跑出来玩,也极少出京城才对。 可她唱的这个调,是江湖巨擎司马家的激进曲。 这小丫头的身上秘密还真是不少。 “王爷,你回来了?”顾晚晚举举手里的汤勺,“我给你煲了药膳汤,快来尝尝。” 沈弈渊来到桌前,看着碗里的汤,汤色干净,香味浓郁。 他微微松口气,实在被糖莲子吓狠了。 抿一口,味道很是不错,没有药味苦味,和寻常的汤相差无几。 “很好喝。” “那当然,我别的不会,药膳和炙烤,是做得最好的。” 顾晚晚眉梢微挑:“我已经教给厨娘,自明日起,她们会给你煲这道药膳,吃上七天。” “你要去哪?”沈弈渊抬眼看她。 顾晚晚纳闷:“什么我去哪?我吃了饭回一趟宫里,蓝蝶该着急了。别的地方不去。” “那为什么要把我交给别人?” 顾晚晚:“??” 她迟疑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没有把你交给别人,是把药膳教给厨娘。 我又不能天天住在这里,这个药膳早上喝效果最好。” 不能天天住在这里。 沈弈渊垂眸,长长睫毛挡住眼底神色。 只要大婚了,就能天天住在这里。 这事儿要尽快提上议程。 吃完早膳,顾晚晚就提出告辞。 沈弈渊纵然不想她走,这次也没了说辞,鼻子里“嗯”一声,算是答应。 她刚一转身,就听沈弈渊又说:“明天早上能吃什么?脆脆的那个还想吃。” “那个不能多吃,”顾晚晚不知是惊是喜,“我再买点别的吧。” “好,”沈弈渊爽快答应。 顾晚晚出王府,没急着回宫,先去小院换衣裳。 徐知白正在鱼缸前,手里拿着鱼食正喂鱼。 “小十九,你来了。” “三师兄,”顾晚晚到近前,“给你把把脉。” 徐知白顺从地伸出手:“感觉好多了,应该没什么事。” “那也不能大意,中毒非同寻常,要把余毒彻底清了才好。” “的确好了不少,”顾晚晚抽回手,手指在水面上一点,层层波纹散开,鱼也沉入水底。 “我给你换个方子,再吃几天,就差不多了。” “这两天在忙什么?”徐知白问,“我听说街上挺热闹。” “嗯,京兆府那边有几桩案子,轰动不小,不过,和咱没关系。” 顾晚晚俯身在他身边:“三师兄,师父的那个师弟,你能画出画像来吗?” 画画像这事,顾晚晚其实一直都想让他画,但没有说出口。 他们这些徒弟中,大师姐一手绝妙丹青,无论是人还是物,都画得栩栩如生。 以前每到九月九重阳,大家团聚的时候,大师姐都会画一幅画。 那些画,都被师父珍藏在书画库中。 想必,也都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了。 果然,一提到画像,徐知白便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三师兄,事情已然发生,我们活着,他们死了。 我们就要替他们活,不能让他们枉死。 死了固然让我们伤心,但我们活着的,更需要勇气。 如果连一幅画像都不能面对,那我们还怎么报仇?” 徐知白神色微微讶然,眼中溢上敬佩。 “小十九,你当真是不一样了,长大了,师父若是有灵,定然欣慰。” “师父一定有灵,他会护着我们的,”顾晚晚想把找到颖似凶手和那个记名弟子的事告诉他。 但话到嘴边,又怕他太过激动,还是忍住了。 “好,我画。” 徐知白的画技虽不及大师姐,但也算中等,画个人像,不成问题。 顾晚晚去给他换新方子,命人抓药,顺便拿了几味药材放入药箱。 等她熬完药,徐知白的画也画完了。 顾晚晚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向那幅画。 画中人头发束起,穿着宽松布袍,脸略方,眼角皱纹根根分明,一双眼睛注视前方,傲气自生。 虽然画中人穿戴整齐,目光明亮; 那个缩在马车角落的老者邋遢粗糙,一双盲眼,但顾晚晚还是一眼认出。 就是同一人。 顾晚晚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总算找到其中一个仇人,现在却是沈弈渊的救命恩人,还天天在眼皮底下。 “小十九?” 顾晚晚回神,把药放下:“喝药吧。” “怎么了?”徐知白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小十九,此人非常危险,之前就是用毒高手,心肠歹毒至极,师父就是因此才与他断绝关系。 你如果有什么发现,切勿冲动行事,以免被他所伤,明白吗?” 顾晚晚把画像收起:“你放心,三师兄,我知道,会小心的。” “所以,你是真的发现了什么?是不是有此人的行踪了?” “还没有,就是看到这个人,想起你说的……心里有点难受。 看这人人模狗样,没成想能干出那么狠的事来。” 顾晚晚垂眸:“三师兄,你说,大师姐为什么和他一伙?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 第129章 入侯府 徐知白见顾晚晚神色悲凉,心里也很难过。 “此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许是为名,或者为利?无外乎就这两种。” “名和利,当真就这么重要?比亲如父亲的师父都重要,不惜杀死师兄弟?” 顾晚晚无法理解,心头一阵阵抽痛。 “小十九,”徐知白轻声劝,“你方才是怎么说的?要勇敢面对。 既然无法更改,就朝着事情前进,等找到她……” “找到她,我定要杀了她,为师父和师兄弟们报仇!”顾晚晚眼睛泛红,“让她去底下向师父谢罪!” 徐知白语气坚定:“叫上我一起,算我一个。” “好。” 顾晚晚拿着画像,换了妆容,背着药箱离开小院。 来到侯府门前,正好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前。 门上家丁赶紧迎上来,把车里的人接进去。 顾晚晚一眼认出,那是太医院的副院判方太医。 真没想到,副院判竟然亲自到侯府来。 孟平洲虽是一品军侯,但也是臣子,想让太医看,得让皇帝点头。 这个时辰,顾晚晚可不认为,方太医是领了旨意来的。 看来,方太医和孟家,交情匪浅。 顾晚晚不禁想起前世临死前,明药曾经告诉过她,父皇病逝的原因。 莫非,与方太医有关? 顾晚晚强自按捺住,捻碎一粒药丸,慢步走过去。 方太医已经进去,家丁正往外走,抬眼看到她。 此时的顾晚晚白衣胜雪,脸上还遮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窝加深,眼尾加长,又媚又美。 家丁正要喝斥,看到这双眼睛,语气又不自觉软下来。 “小娘子,你是干什么的?这里是侯府,不得随意乱闯逗留。” 顾晚晚缓缓道:“我知道,我是被这里的病气吸引来的。” 家丁一愣,仔细打量她:“你是……” “叫你家主人,出来与我说话。” 家丁眉头微拧:“小娘子,我们这是军侯府,我家侯爷位居一品,你还是赶紧走吧。” 顾晚晚轻笑:“若是我走了,你们府里的那位病人,怕是好不了。” 家丁深吸一口气,隐约闻到一股药香,沁人心脾。 他想了想:“那你等着。” 顾晚晚不慌不忙,沈弈渊派人打探到,林家父女暂居侯府。 按时间算,林司慎定然已经迫不及待地服用了炼制的丹药。 只要吃了,那他必然发作。 方太医匆忙赶来,应该就是为了林司慎。 不过,顾晚晚可以肯定,方太医解决不了。 没过多久,家丁又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正是孟玄文。 顾晚晚把心头恨意压住,扬首站立。 孟玄文看到顾晚晚,眼神中也闪过惊艳,再闻到药香,脸上露出笑容来。 “这位姑娘,在下是这府里的二公子,有礼。” 顾晚晚略一颔首。 “方才听下人说,姑娘看到我府中的病气?不是这是何意?”孟玄文笑容温和,当真是让人如沐春风。 “所谓病气,就是病人身上散发的一种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气运,只是寻常人看不到罢了。” 顾晚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本姑娘也并非闲得没事干,只是一切都有机缘。” 孟玄文眼中闪过精光:“机缘?我也觉得,我与姑娘有缘。” 他上前一步:“不知姑娘能看出气运,可会治病?” “当然,不然我为何站在这里?”顾晚晚吃过变声丸之后,声音更加清冷,姿态摆得十足。 “那姑娘里面请。” 顾晚晚迈步往里走,孟玄文偷偷打量她。 见她目不斜视,完全没有因为侯府的富贵而有一丝惊讶。 可见,的确是见过世面的。 “姑娘,不知能否看到在下的气运?” 顾晚晚看也不看他:“二公子这气运,不看也罢。” “为何?”孟玄文一愣。 “此乃天机,并非什么人的气运都能说,否则是会累及我自身的,”顾晚晚故意卖关子,“病着的这位,虽说没什么官身,但也有地位,不是寻常的人。 给他看这些,已经是用尽了我今天的份额。” 孟玄文听她说林司慎的身份,竟然十分准确,暗暗惊讶。 又听说今天的份额用完,不能再看,难免遗憾。 说话间,到了一处院子。 “姑娘,请随我来,病人就在此处。” 顾晚晚刚上台阶,林雪柔就从屋里出来。 眼睛红红,声音娇滴滴:“文哥。” 这一声叫得顾晚晚直起鸡皮疙瘩。 孟玄文道:“雪柔,老师的情况如何?” “大夫还在里面,还没有出来,”林雪柔目光掠向顾晚晚,“这位是……” “是我请来的大夫,”孟玄文问顾晚晚,“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顾晚晚垂眸道:“我游方到此,一切随缘,早就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孟玄文眼睛微亮,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心里生出一种难言的诱惑来。 林雪柔眼中飞快掠过讥讽。 呵,这种伎俩,实在不怎么高明。 她不动声色地往孟玄文身边靠了靠,无声宣示主权。 顾晚晚暗自讥笑,这两人倒也算是一对,就是不知道,明药知道了会怎么样。 林雪柔道:“姑娘这么年轻,竟也会看病?家父病体沉重,不知姑娘有几分把握?” 顾晚晚冷然道:“还没有见过病人,哪知道有几分把握? 你父亲既然是病体沉重,就应该是看过不少大夫,最基本的看病流程,不懂吗?” 林雪柔一怔,眼睛泛潮,摆出可怜的姿态:“姑娘所说极是,我也是一时情急,担忧父亲,这才乱了分寸。” 顾晚晚看一眼里面:“担忧还在外头,不在里面侍疾吗?” 林雪柔:“……” 顾晚晚不再理她,偏头对孟玄文道:“二公子,还看不看? 若是不看,我就走了,不是到这里和别人闲聊天的。” “你……” 林雪柔想掉泪,孟玄文眼神安慰,反而对顾晚晚更有几分赞赏。 越是有才能的人,才越是如此骄傲。 “姑娘勿怪,请随我来。” 顾晚晚跟在他身后,挑帘走进里屋。 第130章 行家一出手 林司慎躺在床上,脸色黑紫,两腮塌陷,气息微弱。 只是短短一天的功夫,就和之前判若两人。 之前虽然也生病,但也不至于如此骇人。 方太医满头是汗,正在行针。 然而,收效甚微。 “方院判,如何?”孟玄文问。 方太医拧眉道:“二公子,林老先生的情况,的确不太妙,这病症古怪得很。” 言外之意,就是他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法子。 孟玄文回头看看顾晚晚:“姑娘,你看……” 顾晚晚上前,不用看,也知道现在林司慎是个什么德行。 顾晚晚还没说话,方太医扫她一眼,面带不悦:“二公子,她是何人?” “这位姑娘是方才到府门外的,是一位……有缘人。” 方太医挑眉,这种说辞在他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来干什么?不会是看病吧?” “为何不是?”顾晚晚反问,“你都能来,本姑娘为何来不得?” 方太医听这语气,本来就气儿不顺,更加火旺。 “什么叫我都能来?我是大夫,国医圣手,二公子请我来的。” 孟玄文想要解释,顾晚晚后退一步,目光落在方太医的头顶。 孟玄文意识到什么,又抿住嘴,心跳微微加快。 顾晚晚轻声哼笑:“头顶有紫气,你是官身,又说是大夫,有官身的大夫,就是太医。” “你可有圣旨,口谕?若是没有,你私自给官员看病,是何罪过,不会不知道吧?” “你……”方太医一惊,重新审视顾晚晚。 一见他这反应,顾晚晚就知道,他真是私下来的。 孟玄文浅笑道:“姑娘误会了,他是太医不假,但也和家父是莫逆之交。 所以,家中有病人,家父便去皇上面前请了恩典,他才来的。” 孟玄文一直说的是“他”,没有提方太医的姓名。 方太医轻吐一口气,对顾晚晚又忌惮又不满:“正是,二公子所言极是。” 顾晚晚轻哼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她扫一眼床上的林司慎,方太医讥讽道:“怎么?你也想试试? 我方才刚行了针,你若想出手,怕是要等一会儿。” “为何?” “为何?”方太医轻蔑道,“我刚治过,你再治,若是好转,算是谁的功劳? 我不介意别人抢功劳,但也没有大度到白送给一个咄咄逼人的人。” 顾晚晚手指轻弹药箱一下:“这位太医,你确定是功劳?” “不然呢?” 顾晚晚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然,就等等看,看究竟是不是功劳。” 方太医见她竟然不请自坐,更加生气:“你……简直无理!” 孟玄文倒觉得顾晚晚率性,安慰道:“不必生气,也不要因此伤了和气。 二位都是为了帮助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二公子,此人实在是无理至极!你最好赶她走,否则……” “否则怎么样?”顾晚晚漫不经心,“应该走的不是你吗? 赶紧回宫老实呆着,别让人发现,否则你倒的霉可不一般。” “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倒什么霉?”方太医怒不可遏。 林雪柔也趁机道:“大夫,您别生气,您救治我父亲的恩情,小女定当铭记,不敢相忘。” 她盈盈一拜见,温婉又得体。 和顾晚晚比起来,顾晚晚更显得不懂礼数,胡言乱语的狂人。 “林小姐不必多礼,林老先生德高望重,能为他医治,也是我的荣幸。” 方太医和林雪柔正在互捧,林司慎忽然似极难受的皱起眉头。 林雪柔赶紧上前轻声唤:“父亲,父……” 方太医也凑过来细看。 林雪柔一语未落,林司慎眉头越拧越紧,忽然张嘴,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这血腥味更浓,还带着隐隐的恶臭,实在难闻至极。 林雪柔和方太医正巴巴地看着,这一下被喷个正着。 一口血,一点没糟塌,都喷到他们俩脸上。 林雪柔“啊”尖叫一声,紧闭着眼睛,双手迅速擦抹。 她完全是惊乱之下的反应,可这血哪是能用手擦干净的,越擦越乱套。 顾晚晚也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戏码,手指一弹,方太医忽然腿一麻,身子一歪。 林雪柔正忙着擦血,完全没有注意到,正被他的拌倒,摔个四仰朝天。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顾晚晚轻轻抚掌:“我说什么来着?倒霉的事儿来得真快。” 方太医:“……” “你,妖女!” 他怒目而视,表情凶狠,张大嘴巴指着顾晚晚。 顾晚晚手指再次一弹,一颗药入方太医的嘴。 一股子凉气和药味直从喉咙窜入体内。 “你给我吃了……” “什么”二字还没有说出口,方太医惊恐地抚住脖。 他不能说话了! 方太医睁大眼睛,也顾不得擦脸上的血,指着顾晚晚。 孟玄文也吓一跳,赶紧劝说:“姑娘,还请你……” “放心,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就是让他失声几个时辰而已,省得太吵,聒噪。” 方太医:“……” 顾晚晚起身往床边走,路过倒地的林雪柔时,还似没有看见似的,踩了一下她的手。 “啊!”林雪柔尖叫一声。 孟玄文回神,赶紧扶起她。 顾晚晚无声冷笑,到床前,取银针,稳狠地刺入林司慎体内。 方太医张大嘴,想说什么,发不出声音。 顾晚晚才不管他说的是什么,手指在针端快速拨、捻,银针轻颤,细听之下,竟然有嗡鸣之声。 孟玄文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位姑娘真的可以! 孟玄文虽不懂医术,但也能看得出,这姑娘绝对有真本事,不是胡乱哄人。 就在此时,顾晚晚又刺入第二针,第三针。 林司慎的脸色,就在他们眼前,慢慢的好转。 脸上的黑紫之色退去,虽然还是没醒,还是一副病容,但已经非常好。 顾晚晚手捻第四根针,忽然停住没有刺入。 她偏头看向孟玄文:“二公子,忘了说,小女子治病极耗心神。 刚才又不顾份额,这位太医看了看气运。不知这诊金……” 孟玄文毫不犹豫:“应该的,自当由在下来出,姑娘要多少,只管说话!” 第131章 一针一千两 顾晚晚手指捏着银针,略一思索。 “本姑娘一针一千两,这是早就定好的价; 刚才看气运的损失,需要用两株上好雪莲红参才能弥补。 一共就算一万两。二公子可同意?” 孟玄文脸上笑容微凝。 一万两? 林雪柔又痛又惊:“你怎么不去抢?一万两!一针一千两,从未听说过行针是这种算钱法。” “你没听过的事多了,本姑娘有必要和你一件件说吗?”顾晚晚把银针一收,“不治拉倒。 本姑娘也从未听说过,医者求着病人给治的道理。” “更何况,以本姑娘的名头,看病的人排到城外,”她目光一转,“若非与二公子有点机缘,本姑娘会费这个劲?” 她伸手要起其它的针,孟玄文急忙拦住。 “姑娘,姑娘莫气。我知道姑娘医术高明,还请你为我老师诊治,诊金的事……” 孟玄文一咬牙:“我会如数照付的。” 林雪柔目光微闪,一万两,不是小数,要是孟玄文全出,那还好,要是回头要的话…… 他们父女可没钱了。 当然,这事儿没和孟玄文说,只说了来的时候遇见强人,受了惊吓,没提他们的钱都被抢走。 顾晚晚停住手,观察林司慎的气色,方太医在一旁吹胡子瞪眼,虽然不能说话,但还是发出气呼呼的声音。 “二公子,若非方才这位太医胡乱医治,病人也不会吐血,情况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顾晚晚看向方太医:“你瞧好了,本姑娘可没抢你的功劳,是在给你收拾烂摊子。” 方太医气恼不已,又说不出话。 顾晚晚冲他伸出手:“补救的银子,三千两。” 方太医:“……” “不给?那你自己去治,人死了别怪我。” 方太医脸色铁青,胡子都撅起来。 但他也的确心虚,治好林司慎,真没有把握。 林雪柔哭道:“你怎么这样?医者父母心,不说先救人,却先要银子,还咒我父亲!” “父母心?我可没有这么大的儿子,”顾晚晚冷然道,“本姑娘倒是主动为着机缘来的,可来了这儿,你们是怎么做的? 故意挑衅,出言不逊,还想让本姑娘父母心,想什么呢?不一针扎死就不错了。” “你……”林雪柔简直气炸,“那你能保证,拿了钱就能治好我父亲吗?” “不能。” 顾晚晚扫她一眼,似是看傻子一般:“哪个大夫给你下这种保证? 这个太医说了吗?你没事就闭嘴吧,别说这些显得你没脑子的话了。” “给不给?不给就算了,”顾晚晚不耐烦。 林雪柔可怜巴巴,抓着孟玄文的袖子:“文哥……” 孟玄文也很头疼:“姑娘,这……” 顾晚晚眼中光芒冷锐:“二公子,这位太医医术不精,还自负自大,说什么抢功劳,本姑娘绝不会这么算了。” 孟玄文看一眼方太医。 方太医委屈得不行,明明就是冒着危险来给他们家帮忙,现在倒好,好处没得到,反而还要搭上三千两? 这是什么大倒霉事件? 还有没有天理了? 可现在又说不了话,方太医实则敢不敢得罪侯府,只能闷一肚子气。 但,三千两,太心疼了。 咬着后槽牙,他点头答应。 顾晚晚重新拿出银针:“二公子,请你们出去吧。 该干什么干什么,本姑娘这针法是绝密,不外传。” 方太医差点原地爆炸,一甩袖子先出去。 孟玄文带着哭哭啼啼的林雪柔也出去。 顾晚晚看着昏迷的林司慎,医好这老家伙,是不可能。 但医得半好不坏,还是不成问题。 手起针落。 孟玄文也没闲着,他当然拿不出这么多钱,得去找他母亲才行。 侯夫人一听说要一万两,也肉疼得不行。 “这也太多了!他们父女来投奔,住在府里,吃用已经是不小的开销,怎的医药费还要我们出?” 孟玄文劝道:“母亲,老师的银子都在他自己手里,雪柔也没有许多。 我也不能让她一个女子拿钱不是?等老师醒了,再慢慢说。 再者,他要是康复了,肯定念我的好,有他说话,还怕我没有仕途吗? 世子之位也是囊中之物。” 侯夫人这口气才顺了些:“也罢。” 林雪柔见他拿着银票来,眼睛又红了:“文哥,让你破费了。” 孟玄文为她擦擦泪:“别哭,说什么破费,这不是救急吗? 老师出事,我能不管吗?老师醒了,就都好了。” 林雪柔垂眸,掩住眼中的算计:救急?这话说的,以后还要还?3sk. 方太医身上本也没有那么多钱,谁也不会没事带着好几千两的银票出门。 但巧的是,今天太医院缺一些药材,负责采买的太监前些日子因得罪荣贵妃被处死,还没补上人手。 方太医身为副院判,有时候拿银子在外面买些药材,回来走帐也是常事。 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 方太医担下采买之事,想的也是从中得些好处。 摸着袖子里的银票,心里冒出一个坏心思。 屋里的女子针法的确奇特,如果能学会的话…… 方太医捻着银票,要钱贪财是吗?好,那就用这些银票,把你的针术得过来! 最后还得把银子乖乖吐出来。 他打定主意,刚才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 恰在这时,顾晚晚也出来了。 孟玄文先一步上去,把银票递过去:“姑娘,这是诊金。” 顾晚晚扫一眼收起,依旧是波澜不惊。 方太医也把银票拿出来。 顾晚晚看看他的银票,目光微顿。 方太医心头微跳:不会是被她看出什么了吧?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一个乡野大夫,这辈子连宫门冲哪开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认识宫中的银票? 顾晚晚把银票接过去,一并收好。 方太医暗自得意。 林雪柔见顾晚晚一下子就得了一万三千两,眼红得不行。 见顾晚晚要下台阶,故意退下手上的一串珠子,装作不小心甩出去。 正好甩到顾晚晚脚下。 顾晚晚一脚踩住。 林雪柔假作好心,一把抓住顾晚晚脸上的面纱。 第132章 是个狠人 “姑娘小心!” 林雪柔喊着,手里却是抓的顾晚晚的面纱。 顾晚晚稳稳站着,也没有阻拦。 面纱落下,三双眼睛都盯住她。 孟玄文单看顾晚晚那双眼,就在浮想联翩,会是什么绝世美人。 但当面纱落下,他的希望登时破灭。 胃里,还一阵的犯恶心。 林雪柔大喜,高兴得差点笑出声,还假作震惊的双手捂住嘴:“啊,这……” 顾晚晚脸上,有好几道狰狞的伤疤,还有几块不知道是烧伤还是什么,总之,伤疤交错,格外骇人。 “姑娘,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林雪柔颤抖着手,把面纱递过去。 她的手举着,白嫩纤细,相对比顾晚晚伤疤交错的脸,真是完美无瑕。 顾晚晚丝毫不在意,扫一眼面纱,淡淡道:“脏了,不要了。本姑娘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 林雪柔一点也不生气。 看到这样的一张脸,刚才的郁闷恼怒,全都消散一空。 “姑娘,你的脸……你医术如此高明,没有办法给自己治治脸吗?” 顾晚晚偏头看她:“你还有闲心管我的脸?我还以为,你会先问你爹的情况。” 林雪柔脸微红:“想必姑娘圣手,家父现在已经转危为安。” “转危为安不至于,但死不了。至于能康复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他的造化,”顾晚晚直接道,“他病了不是一两天,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 本来病情虽然复杂,但坚持治疗,慢慢也能好。 但他吃错了药,才会导致病情加剧。” “吃错药?”孟玄文回神,垂眸不再看顾晚晚的脸,“怎么会?” “他像是服用过凤幻芝,那种药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催命。” 孟玄文惊愕抬头:“这……怎么会?凤幻芝不是良药吗?” “药本身不分是良药还是毒药,要看怎么用,凤幻芝难求,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毒药。 有些庸医,会看错病症,有的病症看着相似,实则大相径庭,稍微用错就是要命的事。” 孟玄文如被雷击,本来就奇怪,好不容易等到丹药炼成,怎么吃下去不但没好,反而成了这副样子。23sk. 原来……竟然是错了! 顾晚晚扫孟玄文一眼,见他呆愣懊悔,心里痛快。 “二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忧,刚才经过治疗,已经性命之忧。明日我会再来,”顾晚晚重新拿出一块帕子,“其实本姑娘不在乎容貌,这些伤疤不久可去,本姑娘就是用来试试药。” “别大惊小怪,”她一边说,脚下一边暗暗用上内力。 轻微的摩擦声,自她脚底传来。 林雪柔呼吸微窒,顾晚晚的脚,像在她心上碾磨。 顾晚晚再抬脚时,林雪柔那串珠子,早已经碎人裂成粉,无法再要。 林雪柔心疼得不行,这是最喜欢的一串珠子,价格也不菲,现在身上没钱,想买几件好首饰都不行。 就为数不多几件壮门面的,却…… 孟玄文的注意力,却在顾晚晚刚才说的话上。 用自己的脸——试药?真是个狠人。 “姑娘说,脸上的伤疤不久可去?不知需要什么药材,孟某可以效力。” 顾晚晚漫不经心道:“不必了,本姑娘自有法子找到。” “不知姑娘在何处落脚?不如就住在府上?” “不用,”顾晚晚扫一眼林雪柔,“本姑娘不想和蠢人见面。” 林雪柔不服,孟玄文轻拉住她袖子:“那我派人送姑娘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顾晚晚拒绝孟玄文一切好意,转身离开。 她知道,孟玄文定会跟着她。 顾晚晚也不揭穿,任由他跟。 先找一家药房,挑了几味用得着的药材。 结帐时,看到方太医给的银票,眸光又冷下来。 好个方太医,竟然敢用宫中的银票给她下套。 呵。 既然如此,就让你吃个哑巴亏。 顾晚晚拿着药刚走,孟玄文就让小厮去问药铺,把她买的药材也同样来了一份。 等拿到方子,再去追,已经不见了人影。 孟玄文一阵懊恼,命人四处寻找。 他太想知道,顾晚晚究竟是什么来历,又怎么治好脸上的伤疤。 看着那些药,他沉吟半晌:“去草木堂。” 他的马车刚一调头离开,不远处小茶馆里,换了装的顾晚晚就从窗子里跳到小后街上。 雇了一顶轿子,跟上孟玄文的马车。 马车在集市上走不快,轿子不远不近地跟着,顾晚晚看着街道,应该就是去草木堂的方向。 她之所以易容成刚才脸上有伤疤的样子,又说可以治好,就是引起孟玄文的注意。 让他去找明药。 明药脸上的伤,应该不会那么快好,孟玄文一定也在想办法为她医治。 那日明药从王府逃脱,进入草木堂就一直没再露面。 顾晚晚还以为,她定是趁人不备,暗中逃走。 现在看来,应该还在草木堂。 可真能沉得住气。 在后门处等了片刻,孟玄文才出来,手里的药材包也没有了。 果然如此。 顾晚晚付了银子,独自离开。 她揣着银票,去汇广银号。 这家银号的幕后老板,是荣贵妃的表弟,这里有其它银号没有的一项生意。 那就是给宫里出来的,负责采买的宫女太监换银票。 他们手里有大宗生意要做的时候,就会带出主子给的银票。 荣贵妃把持后宫这几年,为了赚钱,想了不少法子。 银票就是其中一项。 宫中的银票,和外面的有所不同,所以,那些太监宫女,要想倒换,就得来这家银号。 但一百两可换不了一百两,汇广银票要抽成。 这几乎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 顾晚晚平时在街上逛得多,她不用那种银票,这种事也是略有耳闻,并未在意。 但今天,机会来了。 顾晚晚进银号,把方太医给她的那张银票拍在柜台上。 “哟,这位姑娘,这是要……换银票?”店小二面带笑容,但没多少恭敬。 他也清楚,来的都是些太监宫女,负责采买的,很少是什么大人物。 “不然呢?来银号,不兑换银票,还能干什么?” 第133章 你养的狗不行啊 店小二见顾晚晚说话人冲,又仔细打量她。 但见她长得美是美,但衣裳也普通了些,素色连个绣花都没有。 暗自琢磨,这必是哪个不受宠妃嫔的人。 美怎么了?美人多了去了。 能入宫的,哪个不美? 关键还是得看实力。 店小二皮笑肉不笑:“姑娘这话说的,我们这除了兑换银票,也能换银子,银锭子换散银。” 顾晚晚挑眉:“瞧不起谁呢?本姑娘不换散银,看准了,这是三千两,给本姑娘换成现银。” 店小二愣了愣,平时宫里来的人,都是兑现银票,或者方便花的散银,直接兑现银的可不多。 “怎么?不行?” “行,”店小二拿上银票,转身去里面清点。 顾晚晚到门口,花几文钱雇了个小乞丐,低声吩咐几句。 掌柜的从里面出来,看到顾晚晚,先上下打量几眼,笑道:“这位姑娘,你这三千两,是全部兑换现银吗?” “没错,全部。” 掌柜的吩咐店小二:“给姑娘上茶。” “姑娘,请稍等片刻。” 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现银,光搬也得搬一阵子。 顾晚晚不慌不忙,拖得时间越长才越好。 掌柜的笑着问了几句想套话,顾晚晚一律不答。 直到银子都弄好,掌柜的又道:“姑娘,您点点。” 顾晚晚拿几锭看了看成色,又数了数。 “掌柜的,你这银锭子是十两一锭吧?” “对,没错,这里一共二百九十锭,”掌柜的点头,“不知姑娘是否带着人或者车马? 这么多你一个人可不好拿。” “二百九十锭,”顾晚晚疑惑,“另外的一百两去哪了?” 掌柜的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异样:“姑娘,一百两,自是小店的管理费。” 顾晚晚短促笑一声:“管理?管的哪门子理? 若说刚才搬搬抬抬,出了点力气,本姑娘打赏点便是。 一百两,你可真敢要。” 店小二不服,挽了挽袖子。 掌柜的眼神制止,脸上的笑也收了:“姑娘,这是规矩。” 顾晚晚看也不看店小二一眼:“规矩?什么规矩? 我朝哪条律法有收一百两的规矩?你给本姑娘背背。” 掌柜的冷笑一声:“姑娘,你是初次来我们银号,怎么?来之前,你的主子就没跟你说过我们这的规矩? 不错,律法没有规定,但我们这里有规定。 你要在这里兑银子,就得遵守我们这里的规矩!” 顾晚晚手捻着银锭子:“你的意思是,你们这的规矩,比本朝律法都管用?” “不错!”店小二高叫一声。 掌柜的微微皱眉,但也很快释然,拍拍放银子的桌子:“姑娘,我劝你一句,拿着银子走,我还可以帮你雇辆车,打开门做生意民,也是图个和气生气。 可如果你要是不听劝……” “你待如何?”顾晚晚似笑非笑。 店小二一招手,几个人撸着袖子慢慢靠近过来。 顾晚晚毫不在意,转身又坐下:“怎么着?吓唬本姑娘? 本姑娘什么没见过,就你们几个,还想过过招吗?” 掌柜的拱拱手:“姑娘这话说差了,我刚才说过,和气生财。 可您要是非得不和气,那可怪不得我们。” “三千两银票,给本姑娘三百锭银子,自然是和气,可要是非得扣十锭,那本姑娘可和气不了。” “姑娘不和气,”掌柜的在她对面坐下,手执小茶壶,“可想过这不和气的代价?” “你且说来听听。” “姑娘怕是第一次出来办事,没来过我们这。 实话明说了吧?你可知道,我们东家是谁?” “不知。” 店小二鼻孔朝天:“我们东家,是当朝国舅爷!” 顾晚晚目光扫向掌柜的。 掌柜的执着茶壶,撇着嘴咂一口茶,这才慢慢说:“姑娘,实底交给你了,至于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 “国舅爷?”顾晚晚拧眉,“皇后娘娘过世之后,国舅爷,也就是骁勇将军,自请出京驻守南关,镇压海域。 从未听说过,在京城还有什么生意,更没听过开银号。 你们觉得我不懂,唬我?” 店小二哼道:“我们说的国舅爷,可不是那位!” “怎么?本朝还有第二位国舅爷吗?” 掌柜的朝着皇城方向拱拱手,语气恭敬:“自然是宫中荣贵妃的表弟,萨国舅!” 顾晚晚微微惊讶。 店小二得意洋洋:“怎么样?怕了吧? 识相的就别再这废话,赶紧走! 告诉你,开门做生意这么久,见过过的人多了,还没一个敢在这里闹事的。 要想闹,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骨头有几两重!” 顾晚晚冷冽的目光直刺掌柜的:“说的是和气生财,怎么总是让狗不停的乱吠? 本姑娘养的狗,可比你这个听话多了。 你这狗不行啊!” 掌柜的脸色一变,店小二一拍桌子:“你说谁是狗?” “好你个小娘皮,给脸不要脸!”店小二上前就要伸手,“以为你脸蛋漂亮,就能胡说八道了?” “脸蛋漂亮正好,小爷给你找个好去处。” 掌柜的喝着茶,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顾晚晚漆黑的眸底飞快划过暗芒,抬腿踢在店小二的小腹上。 “砰”一脚,店小二“哐”一声直接翻出去。 这个脆响,让所有人都感觉骨头痛了一下。 掌柜的一愣,还没明白过来,顾晚晚手腕一翻,正砸在刚爬起一半的店小二脑门上。 店小二闷哼一声,手捂着脑门,血从指缝中流出来。 “啊!”他后知后觉叫一声。 掌柜的脸色顿时阴沉,霍然站起。 顾晚晚丝毫不惧,与他坦然对视。 “见了血,今天的事就没有那么容易善了了。” 顾晚晚整理一下袖子:“巧了,本姑娘就没打算善了。” 掌柜的冷喝:“来人,把她给我押住,绑去后院,好好管教!” “是!” 几个人撸袖子就要往上闯。 顾晚晚的速度更快,手中冷芒一闪,直抵住掌柜的咽喉。 森凉尖硬,只要稍稍往前一递,就能刺破掌柜的喉咙。 掌柜的瞬间就懵了。 压根没想到顾晚晚这么大胆子。 但他也算见过世面的,迅速镇定下来。 “姑娘,别用这招吓唬人,我见过的狠人多了……” 一语未了,顾晚晚手腕一翻,直接在他肩膀上扎一刀。 尖锐的疼痛让掌柜的忍不住嚎一声:“啊!” “这算吓唬你吗?”顾晚晚拔出刀,在他衣裳上蹭蹭血。 掌柜的疼得嘶气:“你……你……” 店小二他们也早懵了,不知如何是好。 顾晚晚偏头看着那个挨揍的:“你,去叫赵大萨来给本姑娘回话。” 第134章 砸断你的骨头 叫赵大萨,来回本姑娘的话。 掌柜的听得清楚,心尖莫名突突跳两下。 他冲着呆愣的店小二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 店小二转身就跑。 赵大萨正在丝竹乐坊听曲儿,眯着眼睛,手轻拍着美人儿的大腿。 方太医喉咙沙哑,刚把发生的挑着能说的说完。 “国舅爷,你可得吩咐人看好了,要是有人拿着去银票去,得把人扣住,我要好好出这口气不可!” 赵大萨嗤笑一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还值得来找本国舅说,店里那几个就能办得了。” 方太医勉强笑笑:“国舅是没见,那丫头凶得很,怕是不好对付。” “呵,任她再凶再野,能逃得出本国舅的手掌心,”赵大萨一握拳头,“就喜欢辣的,野的。” 他睁开眼:“长得如何?” “唉,别提了,是个脸被毁了的,看一眼能做好几天恶梦。” 赵大萨又唰一下闭上眼:“晦气!那你更不该和本国舅说。” 方太医眼底闪过几分讥讽,脸上不敢表露:“国舅爷,此女虽丑,但身段尚可。 初见时蒙着面纱,一双眼睛极为勾人。 我是看中了她的一手针法,勉强还算凑合。” “对了,这是上次您要的补肾丹,我新炼制的,效果比之前的更好。” 赵大萨鼻子里哼笑一声:“嗯,知道了,放心,保管拿住她。” 方太医大喜,正要再说几句,外面有人风风火火跑进来。 “萨国舅,不好了!” 赵大萨抬腿踢过去:“放屁!本国舅好着呢,还能做六次郎,怎么就不好了?” 他踢完人才仔细看,见店小二脑门流血,诧异道:“发生何事?” …… 顾晚晚等不耐烦,踢中掌柜的腿窝,让他跪下。 “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果子,拿上来。” 掌柜的被人家刀抵着脖子,其它人也不敢怠慢,赶紧去准备。 不多时,一壶茶,几碟点心端上来。 “打开壶盖。” 顾晚晚冷笑一声,碰都没碰,反手在掌柜的另一侧肩膀上扎一刀。 “啊!”掌柜的痛呼。 “你……” “怎么?许你们下黑手,就不许本姑娘明着来?”顾晚晚扫一眼茶壶,“这什么?” “茶,你不是要喝茶?” “你喝一口,我瞧瞧。” “……” “不敢?” “不是……” “喝!” 掌柜的连痛带吓,浑身汗都湿透。 也气手下人自作主张,他小命还在人手里捏着,这不是拿他的命作赌吗? “他娘的,给我喝!”掌柜的也跟着吼一声。 手下委屈得不行,哆哆嗦嗦地喝了两口。 不多时,身子一歪,直接晕死过去。 顾晚晚踢开他:“这点伎俩,还敢在本姑娘面前现眼。” 外面响起车铃声,叮当作响。 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门口。 掌柜的眼睛顿时亮了。 顾晚晚低头看他,刀抵着他后颈:“你敢动一下试试。” 掌柜的咬牙:“姑娘,国舅爷脾气可不好,你可别硬碰。 这么着,只要你放了我,我保管不追究,还替你说几句好话,如何?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你算老几?也配和本姑娘相识?” 说话间,赵大萨从外面进来。 “谁,谁呀?敢在本国舅的店里闹事?” 赵大萨一个人来的,本来方太医想和他一起来,以为是那个丑女大夫来了。 后来又听小二说,是个美貌的女子,又觉得不是。 想来探个究竟,走到半路,被太医院的小太监给找进宫去。 赵大萨进店一见掌柜的跪在地上,身上满是鲜血,眉头就皱紧。 还从未在他店里看见过这种情景。 掌柜的嘴唇哆嗦,满脸委屈,都快哭了,偏又不敢动弹一下。 “好大的胆子!真是反了天,今天要是不把你抓去丝竹乐坊,本国舅今天就……” 语声未落,顾晚晚抬起头来,清冷的眸子直视赵大萨,眼底慢慢凝结冰霜。 “赵大萨,你待如何?” 赵大萨的大长脸瞬间猛缩,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你……顾晚晚?怎么是你?” 顾晚晚拿起一枚银锭子冲他砸过去。 赵大萨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被砸中嘴。 嘴唇当即被磕破,门牙都有点松动。 “唔……”赵大萨丢了手里的扇子,双手捂住嘴。 “难怪店里的人都不懂规矩,原来是你个主子上梁不正。 赵大萨,你算老几?竟然敢当众直呼本宫名讳!” 掌柜的和其它人一呆,如被冷水泼头,寒意顺着经脉直入骨髓。 本……宫? 当朝公主?! 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主子国舅爷,没了往日的气焰,嘴唇又红又肿。 “晚……五公主,”赵大萨一说话都钻心的疼,“这是干什么? 咱们是一家人,你还得叫我一声舅舅。何必闹成这样?” “舅舅?”顾晚晚轻笑一声,“本宫的舅舅,是我母后的兄长,骁勇将军。你算哪根葱?你也配!” 赵大萨不高兴,脸上一点光都没有。 “五公主,这话说的,我怎么也是荣贵妃的表弟,姑表亲,姑表亲,砸断骨头还连着筋……”23sk. “你和谁连,本宫不知道,也不感兴趣了,倒是另外一件事,本宫不介意做一做。” “什么……事情?” “砸断你的骨头。” 赵大萨脸色微变,眸光也冷了几分。 “五公主,我可是一直客客气气,我没招你没惹你吧?你突然找上门来,这是何意?” “赵大萨,你敢对本宫不客气吗?”顾晚晚傲然道,“没招惹本宫,你这里私立的规矩,凌驾于本朝律法之上,这还不叫招惹?” “本宫倒要问问你,谁给你的胆子?” 赵大萨一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随便往我身上泼脏水。” “不知?”顾晚晚刀尖往前一送,“你说。” 掌柜的感觉冰冷的刀尖刺破皮肤,血都在顺着脖子流。 “我说,我说!我们这的确收抽成,无论银子多少,都要抽……” 顾晚晚冲赵大萨一挑眉。 赵大萨面沉似水,眼中闪过狠光。 “混帐东西,谁教你这么说的?!” 赵大萨一回手,抽出手下腰间钢刀,手起刀落。 第135章 你这条命,值多少钱? 赵大萨一刀就把掌柜的脖子给抹了。 鲜血喷溅,死尸栽倒在地。 其它的人都抽口气,脸都吓白。 赵大萨看向顾晚晚,就想看到她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 顾晚晚神情自若,眉眼间连一丝慌张也无。 纤细的指尖在刀背上游走,漫不经心道:“赵大萨,你这是杀人灭口呀。” 赵大萨一怔,想咧嘴笑,嘴又疼得不行。23sk. “公主这话说的,一个奴才,不听话还敢乱攀咬主人,打杀了不是应该吗?” “哪就谈得上灭口了?我可担不起。” “瞧瞧,”顾晚晚目光在其它伙计身上掠过,“你们主子说得真轻松,每个人都是一条命,一抹就完了。” 赵大萨拧眉:“公主,我教训自己人,这不犯法吧?” 房间里充斥着血腥味,顾晚晚眉头也没皱一下,拿一锭银子一拍。 “犯法?赵大萨,你这里的规矩,不是比法都大吗?” “此话从何说起?” “就从这些银子说起。” “宫里出来的银票,必须得到你这来换,你从中抽成,你这是抽成吗? 这是喝血吸骨髓吧?赵大萨,谁给你的权利这么干?” 赵大萨脸上的肉跳两下:“公主说的话,我听不懂。什么银票,什么抽成?” “不承认?”顾晚晚眉梢一挑,“赵大萨,你以为你杀个掌柜的就完了? 这事儿你干多少回了?宫里的那些人,手里就没个帐?” “动动你的狗脑子……”顾晚晚语音一顿,“不,不应该说狗。” “呵,公主,我好歹也算是个皇亲国戚,说我是狗,也太过分了吧!” “说你是狗,都侮辱玄风,狗都不答应!”顾晚晚一指银子,“今天这事,本宫亲身亲历,三千两,兑出来少了一百两。你不承认就完了?” 赵大萨脸色变幻,忽青忽白。 有荣贵妃撑腰,他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后宫那些人,胆敢多说一个字,自有荣贵妃收拾。 她们也不会为了点银子就得罪荣贵妃。 可没想到,今天遇到的人是顾晚晚。 顾晚晚性子一贯嚣张,吃软不吃硬,能不能买荣贵妃的帐,还真不太好说。 “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嘛,”赵大萨脸上重新挂起笑,捡起扇子,“公主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这么着,三千两,是吧?我让人给公主数出三千五百两,还派人跟着您逛,让他们拎包伺候,如何?” 顾晚晚轻笑,赵大萨也赔着笑,眼底却闪过讥讽的光。 一个小丫头,还治不了你? 五百两,小意思,但以后也要加倍拿回来! “赵大萨,你可真张得开嘴,本宫就值五百两?”顾晚晚笑得讥讽,“别的不说,父皇赐给本宫的那把玉骨扇,就不只五百两。” 赵大萨笑容僵住:“那公主想要多少?” “银票上是多少,就给本宫多少。本宫不缺你的五百两,真要表孝心,”顾晚晚眸光微闪,“可不是五百两的事儿。” 表孝心,三个字刺得赵大萨眉头皱了皱。 他压着火气,暗暗咬牙。 前面说不缺,后面又说五百两不够。 呵。 “巧了,我这里也有把玉骨扇,公主瞧瞧可喜欢?” 赵大萨把扇子递到顾晚晚面前,她扫一眼,淡淡道:“本宫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 “这样吧,不如你来算个帐,要是算清了,本宫就不追究这事。” “算什么帐?” “你来算算,你这条命,值多少钱?” 赵大萨一僵,笑容凝固:“公主这话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顾晚晚环顾四周,“我朝在银钱方面有律法,还有户部,各级衙门。 你这银号倒是另起炉灶,由你说了算。 你哪来的底气,敢干这种勾当?” 赵大萨心口突突跳,后脖子直冒凉气。 他知道这事儿不光彩,但也就是想挣点钱,可被顾晚晚这么一说,似乎问题大了。 赵大萨心黑手狠,也有点狗仗荣贵妃的势,但脑子一般,就想挣钱,不想细节。 他眯着眼睛,看着顾晚晚,语气也凉下来:“公主,你说吧,要如何才能了结?” 顾晚晚见他这样儿,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帐本交出来,写份自罪书。” 赵大萨短促笑一声:“公主觉得,我能这么干吗?” “不能的话也行,”顾晚晚并不介意,“那就交给京兆府,这点事,石大人也能干得好。” “没有商量的余地?” “有啊,”顾晚晚手点额头,“给本宫三万两银票。” 赵大萨眼睛睁大:“多少?” “三万两,”顾晚晚伸出三根手指,“少一两也不行。” “你……” 赵大萨简直气笑:“公主方才还骂我吸血吸骨髓,现在看来,您才是高手啊。” 顾晚晚翻手看着手指:“给不给随你,本宫也不缺这点钱。” “难道,你的命还不值三万两?” 赵大萨拍拍手,笑容阴狠:“说得也是。好,三万就三万!” 他一摆手,就要命人拿银票。 “你这的银票我不要,”顾晚晚干脆拒绝,“怕做恶梦。给我换别家的。” 赵大萨再三压火气,扭头对身后人嘀咕几句。 手下匆忙离去。 顾晚晚扫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这三千两,给本宫如数兑换。” “好,没问题。” 赵大萨摆手,命人清点,把顾晚晚扔出去的那两锭也捡回来。 “这两锭换了,太脏。” 赵大萨看着砸他的那锭,下意识摸摸痛肿的嘴唇,听顾晚晚这话,又气得一哆嗦。 “换!” “公主,这么多银子,你怎么拿得走?不如……” “不必,”顾晚晚摆手拒绝,“本宫自有办法,不用你帮忙。” 不多时,银票取了来。 “公主,您瞧好了,这三张,一张一万两。” 顾晚晚捻在手里,仔细看好,收入钱袋。 恰在这时,外面马车铜铃声响,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门口。 赵大萨眯眼看出去,一见车上的标记,立即往外走,满脸堆笑地迎出去。 “无双公子,您怎么来了?” 冷无双晃着扇子,连个笑脸也没给他。 第136章 别人家的狗不行 赵大萨也认识冷无双,这顾晚晚倒是没有想到。 而且,看赵大萨对冷无双还挺客气。 冷无双径直走到顾晚晚面前,行礼道:“公主殿下,抱歉,路上人太多,耽误了。” 顾晚晚“嗯”一声,指指桌上的银子:“这些,装走。” “好,”冷无双毫不犹豫,回头命令手下,“赶紧搬。” “是。” 赵大萨目瞪口呆,他没想到,顾晚晚所说的有办法,就是指冷无双。 “无双公子,今天来得真是巧,不如这样,我做东,一起去鲜香楼?” 冷无双轻笑:“鲜香楼那种地方,吵闹不堪,菜色一般,本公子饿死也不去。” 他转头对顾晚晚道:“公主殿下,您上回赏的果子味道不错,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 顾晚晚暗自好笑,什么时候赏过他果子? “晚几天吧。” “多谢公主。” 赵大萨嘴角抽了抽:“无双公子,我……” 话没说完,冷无双扇子挡着鼻子:“你退后点,一股子劣质香粉味儿,呛死我了。” 赵大萨:“……” 三千两,冷无双的手下人多,不多时便搬完。 “公主,要一起走吗?” 顾晚晚起身道:“不必,本宫还有其它的事。” 冷无双拱手:“那在下先告退。” 他转身要走,赵大萨赶紧追上来:“无双公子,上回说的事……” “绸缎庄的事,你去找绸缎庄的掌柜,本公子哪管那么多?” “可是,无双公子……” “走!”冷无双踏上马车,吩咐一声。 顾晚晚稍一动脑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赵大萨是想巴着冷无双做生意,所以才客客气气。 她气死人地淡淡道:“赵大萨,好自为之,本宫走了。” 赵大萨气得肚子都要炸,看着她的背影磨牙。 再看看冷无双的马车,都快没影了。 真是奇怪,这俩人是怎么认识的? 手下小厮低声道:“国舅爷,您何必对那个姓冷的如此客气? 他不过就是个做买卖的。依小人看,还不如公主身份高。” “你懂什么?”赵大萨骂道,“公主怎么了? 不过就是个小丫头,宫里还有我表姐,什么摆不平? 冷无双可就一个,那是财神爷! 你知道他们家在江南有多大产业吗?” 小厮摸着后脑勺,小声拍马屁:“奴才哪比得上国舅爷懂这么多? 不过,冷无双就一个,他这么不好说话,他没了,不就会再来个冷家人吗?别人也不好说话?” 赵大萨一怔,眼中迸出狠意:“还算你小子有点脑子,总算说对一回。” “说得没错,”他用力握握刀柄,“给脸不要脸,那就干脆连命也别要了!” “就让他和顾晚晚,一同去见阎王!” 顾晚晚揣着银票本来想回宫,路过肉铺时,看到肉很新鲜,便买了些想给玄风送去。 路上又买了几样小吃食,一并装着回王府。 沈弈渊正在书房,听千军禀报情况,外面响起顾晚晚的声音。 他摆摆手,阴沉的脸色缓和几分,低声吩咐:“安排人手,不可大意。” “是,属下明白。” 顾晚晚拎着东西进来,与千军碰个正着。 “正好,千军,帮忙把玄风叫来,我给它买了肉。” “是。” 玄风和小奶猫在一旁边吃边玩,顾晚晚把买来的小吃食递到沈弈渊面前。 “王爷尝尝?这是我挑选的,你看喜不喜欢。” “去逛街了?” “嗯,闲逛了一下,看到别人家的狗,又不听话又不懂事,就想到玄风,越想越觉得它乖,就买了肉来。” 沈弈渊嘴角微翘:“看到谁家的狗了?” “也……没谁,哈巴狗,不值得一提。”顾晚晚岔开话题,“王爷,我明天可能来不了。” “为何?”沈弈渊心里涌起淡淡的烦躁。 “我想去太医院找点草药,借个太医,不是要参加草药大赛吗?” 顾晚晚有点心虚,其实更主要的,还是解决方太医,以及赵大萨的事。 沈弈渊沉默没说话。 “王爷?” “嗯,随你。”沈弈渊说完,转动轮椅去沙盘旁。 顾晚晚摸摸鼻子:这是又生气了? 不至于吧…… 以前他没这么小气。 “那,王爷你先忙,我就先回去了。” 沈弈渊没理她,也没动,专心看着沙盘。 顾晚晚暗自叹口气,放慢脚步出去。 沈弈渊眼角的余光看着她离开,把手里的东西扔下。 “千军!” 千军赶紧从外面进来:“王爷。” 沈弈渊垂眸半晌:“没事,你出去吧。” 千军:“……” 顾晚晚回宫途中,就感觉身后有尾巴,但她丝毫没有在意。 回到宫里,换了衣裳,休息片刻,对蓝蝶道:“走,去太医院。” 蓝蝶连忙问:“公主,您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抓几味药,煮个凉茶。” “那奴婢去就成了,这大热天的,您别来回跑了,”蓝蝶拿上小篮子就往外走。 顾晚晚也没拦着,不慌不忙地走着。 蓝蝶比她早到一会儿,她到的时候,正好听到蓝蝶在里面说话。 “怎么回事?这个也没有?真的假的?” “哟,蓝蝶姑娘,瞧您说的,奴才能骗您吗?的确是没有。” “煮凉茶一共就用这几么五种,缺了三种,这还怎么煮?” “就这两天,很快就有了,蓝蝶姑娘多担待。” “我好担待,可公主怎么办?难道我去和公主说,多担待?” 顾晚晚浅笑,没急着进去,蓝蝶这丫头,现在嘴也支楞起来了。 “凉茶也不是只有那一个方子,”有一个人声音响起,“另一个方子的药材齐全。” 蓝蝶道:“另一个方子我也知道,但另一个方子为什么药齐全? 不就是因为苦,不好喝吗?我家公主喝惯了原来的,这种喝不了。” “嫌苦多放些糖就是了,要么就等两天。”对方说话倒是硬气。 蓝蝶气呼呼:“放糖?本就夏热粘腻,再多放糖,能好受吗? 你们不早早进药备着,等等等,让主子等吗?” “蓝蝶,本官是太医,是官身,不是奴才,岂能容你在这里大呼小叫,随意指责!” 第137章 石大人又来活了 顾晚晚听到这一声,慢步上台阶。 蓝蝶并没有胆怯,继续说道:“方太医这话可吓住奴婢了。 奴婢哪有无端指责?就是实话实说罢了。 公主煮个凉茶都没有,要是生了病,难不成也等两天?” “放肆!本官身为副院判,岂容你一个小小奴婢在此质问?” “她是小小奴婢,也是本宫的奴婢,方太医,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蓝蝶是本宫贴身大宫女。” 顾晚晚跨进来,声音冷凉。 方太医看到顾晚晚,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勉强笑了笑,拱手道:“公主殿下。” “方太医,你方才怎么说?让本宫喝口凉茶还得等两天?可本宫不想等,该如何?” 方太医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公主,下官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方才这位宫女太咄咄逼人,所以下官才忍不住反驳几句,并无不敬公主之意。” 蓝蝶哼道:“我咄咄逼人,还是你们办事不利,自有公道!” “她来拿药材,给她让她走就是了,她哪还会咄咄逼人?要什么什么没有,谁能高兴?” 顾晚晚漫不经心道:“即使本宫的人有什么不妥,也轮不到别人来喝斥。” 方太医抿抿唇,嘴角撇撇,有些不满。 顾晚晚上前,走到药柜子前,随意拉开几个,五有三空。 “是主子们病得多,药材用得太快,还是你们整日偷懒,药没了也不补?” 其它太医都垂头不吭声,小太监们更是鹌鹑一般。 “方太医,你不是副院判吗?不是抖官威吗?不如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3sk. “公主有所不知,之前负责采买的人犯错被罚,替补的人还未顶上,所以,一时有些周围不当。 不过,下官已经着手在买了,明天就能到位。” “安排谁在买?”顾晚晚扫一眼几个太监。 其中一个胆子小的,赶紧跪下:“回公主,银子是小人去领的,不过……” “方太医,本宫问你话呢,谁在买?” “是下官,下官回去路上就亲自去买。” 顾晚晚手指轻叩桌面:“拿来。” 方太医愣住:“什么?” “买药的钱,不用你,本宫差人去买,”顾晚晚语气坚定,“凉茶,今天本宫就要喝。” 方太医心头慌乱,表面强自镇定:“采买这样的琐事,怎么能麻烦公主?” “至于凉茶,下官再找找,记得之前有配好的。” 他转身在一个药柜里翻找,很快找出几包来。 顾晚晚注意到,那个药柜和别的有所不同,其它的柜子上铜片暗淡,那一个却是光芒闪闪。 一片铜片都透着贵气。 “果然是有,”方太医浅笑着双手递过来,“公主,是下官一时忘记了。” 顾晚晚没接。 “银票。” 方太医心头突突跳,甚至有一瞬间怀疑顾晚晚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公主,您这是何意?难道还不相信下官吗?” “对,不相信,”顾晚晚绕过桌子,走到那个药柜前。 刚要伸手打开,方太医下意识一拦。 “放肆!”蓝蝶喝道,“方太医,你想干什么?” “下官无意冲撞公主,只是这里比较乱,又都是各种药材,什么药性的都有,怕伤到公主。” 方太医脑门上渗出薄汗。 顾晚晚拉开柜子,微微挑眉:“这里面可不乱,都是好东西啊,怎么会伤到本宫?” “瞧瞧,这上好的红参,百年的灵芝,这是什么? 哟,还有难得一见的沙参,这可是被称为生命之源。” “方太医,这些东西可不是相同种类,都放在一处,这是什么意思?” 方太医深吸一口气:“公主有所不知,这些贵重的放在一处,也方便找寻。 一般都是宫中贵人用的,不敢大意马虎。 比如说这红参,是荣贵妃偶尔会用到的,下官怕他们毛手毛脚,处理不好,有所损伤。” “荣贵妃,”顾晚晚轻声重复,“原来如此。” 方太医呼吸顶到嗓子,想着如果顾晚晚揪着这事不放,就暗中派人去向荣贵妃求救。 恰在这时,一名焰羽卫到门口。 “公主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这名焰羽卫,是顾晚晚离开银号时,留下盯梢的人手。 “何事?”她走出去问道。 焰羽卫压低声音,快速回禀。 顾晚晚一怔:“有这等事?” “正是,属下亲眼所见。” 顾晚晚回头看看方太医,方太医被看得心头一哆嗦。 “方太医好好在这里值守,本宫回头再来找你。” 方太医尴尬地笑着点头答应。 顾晚晚让蓝蝶回去煮凉茶,她快步去御书房。 迎面看到宋公公,正要说话,宋公公瞧见她,也是如同见到救星一般。 “哟,公主殿下,您来得正好,老奴还想着去请您呢。” “怎么?” “皇上在里头,正在发脾气。” “石大人也在?” “可不是,就是石大人,还带着两个人,五花大绑的。” 顾晚晚点头:“有劳公公端盏茶来。” “老奴早备着了。” 顾晚晚端茶进去,一眼瞧见被捆得结实,扔在地上的两人。 眼熟啊。 果然是赵大萨银号里的人。 “父皇,喝杯茶吧,”顾晚晚轻步走过去,安抚怒发冲冠的皇帝。 “这是怎么了?” 顾晚晚看到放在皇帝面前的账本,微微惊讶。 她也想过拿账本,但赵大萨凶狠又狡诈,这种东西必是亲自保管,不太容易得手。 怎么…… “晚晚,你可见过这种银票?” “父皇,”顾晚晚沉吟道,“儿臣实话实说,的确见过,是今天才见到。 还因此闹了误会,差点被打。本来想着查出点眉目再和父皇说……” “难道,石大人此次来,与这件事有关?” “什么?差点被打?谁敢打你?怎么回事,你且说来!” 顾晚晚叹口气:“父皇,儿臣也是先得到银票,想去兑现银,三千两,他们要抽成一百两。 儿臣不服,与他们理论,这才引发冲突。” 要说一百两,无论是对于顾晚晚还是皇帝,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对于一般人来说,就是一大笔。 石抱石的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一百二十两。 顾晚晚眼角余光瞄他一眼,果然,就看到石抱石的嘴角抽了抽。 第138章 送上门来 顾晚晚心里暗自惭愧。 石大人,不是故意扎你的心,实在是只有这样才能有痛感。 石抱石大声道:“皇上,我朝银钱管理有明确制度。 银号收管理费用,也有明确数目,断没有三千收一百之说! 再看这些账本,实在是证据确凿,还请皇上定夺!” 这事儿简单明了,人证物证,皆在。 比起军侯府、草木堂之类的事情,容易得多了。 按说石抱石自己也能判,但事关银钱大事,又与赵大萨有关,关键是赵大萨还没抓着。 所以,他必须来报。 皇帝点头:“石卿所说有理。” “你们二人,可还有什么话说?” 被抓的那两个,一个是银号的账房先生,一个是打手头目。 顾晚晚都见过。 “皇上,皇上饶命,小人也是无奈,实在是逼不得已,都是萨国舅吩咐的……” 顾晚晚冷笑:“本宫瞧你们可不像是被逼的,当时可威风得很。” 二人被捆得很紧,跪都跪不起来,只能躺着,如同死鱼一般。 顾晚晚仔细看,这绑人的绳扣,怎么这么眼熟? “来人,”皇帝怒气难消,“传旨,赵大萨给朕带来!” 石抱石道:“回皇上,臣派人去找过,没有找到,有人说他逃进宫来了,所以……” 皇帝转头看宋公公。 宋公公低声道:“回皇上,方才老奴差人去问过,的确见到赵大萨去了荣贵妃那里。” “呵,好啊,”皇帝怒极反笑,“朕亲自去找。” 宋公公急忙跟上。 顾晚晚落后几步,快速问石抱石:“石大人,你是怎么抓住他们的?” “回公主,这不是下官抓的,是有人抓了他们,把人送到京兆府,连同账本也是。”天籁小说网 顾晚晚又问那两个人,是什么人抓的他们。 “是个身手特别厉害的人,长得不起眼,也没有很高很壮。” “哦,对了,他的头发很特别,很短……” 顾晚晚暗抽了口气。 得,知道是谁了。 她一边跟上皇帝,一边在心里嘀咕。 难怪沈弈渊好像又生气了,莫非……是因为这个? 他都知道了? 顾晚晚抚着额头,懊恼不已。 …… 荣贵妃简直头疼,糟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儿子还在寺庙,这边又出岔子。 “表姐,表姐你可得为我作主啊!”赵大萨委屈得不行,“这事儿绝对是顾晚晚干的!” “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你说你惹她干什么?”荣贵妃怒道,“她那个脾气,连本宫都不想沾上,你倒好,还和她叫板!” “表姐,我都给了她银票,按照她的要求做了,谁知道她这么不讲信用,还下这种黑手!” 荣贵妃吐一口气:“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有没有什么其它的把柄,落在她手里?” “没……” “你说实话!” “真的没有了,那张银票我也给她兑现了,账本由我亲自保管,锁得好好的。掌柜的也让我当众杀了,说起这事儿,顾晚晚居然不怕,我还指着她能吓哭呢。” “呵,”荣贵妃短促笑一声,“你可真行。” “不过,这顾晚晚的确是和之前不一样,”荣贵妃拧眉,“以前她虽嚣张狂傲,但也不是个心狠的。” “表姐,你得为我作主,否则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还想如何?”荣贵妃不耐烦,“你最好消停些,银号也关两天。” “这怎么行?那得损失多少?表姐,你不是说最近需要银子的地方多?要好好为怀王筹划吗?” “的确是,但现在安全为上,本宫这心里,总不踏实。” “表姐,你可是后宫之首,怕她一个小丫头?您……” 一语未落,殿门口人影一晃,有人走进来。 荣贵妃正烦躁,见有人不禀报就闯,更加不痛快。 “何人胆敢……” 她扭头看清来人,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赵大萨也傻了眼,连忙叩头。 皇帝也没叫起,目光掠过荣贵妃,落在赵大萨身上。 “萨国舅。” 这一个称呼,让荣贵妃和赵大萨齐齐打了个激凌。 “皇上……”荣贵妃轻声叫。 皇帝摆手,打断她的话。 “朕倒是不知道,你居然能自称国舅,还如此大的威风。” “本朝只有一个国舅,就是骁勇将军,他为国驻守南关,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称国舅?” 荣贵妃脸色苍白。 这话不只是骂赵大萨,也狠狠打她的脸。 皇后的兄弟才叫国舅。 她荣贵妃,即便是贵妃,也没这个资格。 “皇上,草民……草民……知罪了!”赵大萨额头抵着地砖,用力叩头。 “知罪?你有什么罪?朕倒要看看,你都知道哪些。” 赵大萨大气也不敢喘:“草民不该妄自尊大,自称国舅,以后草民定当谨小慎微,不敢造次。” “只是如此吗?”皇帝冷笑,“看来,你还是不知。” “来人,把他押去书房!” 禁军侍卫上前,扣住赵大萨肩膀就往外拖。 赵大萨浑身僵硬,也不敢多说一句。 抬眼看到不远处的顾晚晚,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 顾晚晚也看清他的脸,被打得鼻青脸肿,脸上像被各色颜料抹过。 嘴角微微翘了翘,这怕是万马的杰作。 万卤蛋是真舍得下狠手。 回头要找两个生发的方子送给他。 赵大萨暗暗咬牙,目光凶狠。 顾晚晚丝毫不惧,挑眉浅笑。 “公主好手段!” “对付你,绰绰有余。” 荣贵妃审时度势,请罪道:“皇上,臣妾也有督管不严之罪,请皇上降罪。” “督管不严?”皇帝慢慢叹一口气,“荣贵妃,你且随朕来吧。” 荣贵妃被皇帝这一口气吊得七上八下。 皇帝转身就走,她只能在后面跟上。 看到顾晚晚,勉强挤出个笑:“晚晚也来了。” 顾晚晚见她此时还强作镇定,点头赞道:“贵妃娘娘好定力。” 荣贵妃笑容一僵,崩得七零八落。 顾晚晚走在最后,还没到书房,焰羽卫来报:“公主,方太医出宫去了。” “是吗?那正好,跟着他,人赃并获。” “是。” 第139章 我是小女子,不是君子 回到御书房,赵大萨也被押进去。 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又暗自思忖着,皇帝知道多少,该如何应对。 又回头看到荣贵妃也跟来,心又安定了些。 可一进书房,看到石抱石,再看到石抱石脚边被捆得结实的两个人,赵大萨脑子就一懵。 皇帝盯着他,见他脸色骤然变了,怒气更浓。 赵大萨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赵大萨,现在知道什么罪了吗?” 顾晚晚站在最后面,看着荣贵妃缓步上前。 “皇上,臣妾管教无方,督管不严,请皇上治罪。” 皇帝一摆手:“你先退到一边,稍后再说。” 荣贵妃噎住,目光扫过地上两人。 顾晚晚暗自冷笑,到现在荣贵妃还没有弄清状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嘴就揽责,等一会儿可别忙着往外推才好。 皇帝一指地上的人:“赵大萨,你可认得他们?” “回皇上,草民……认得。他们是草民银号里的账房和伙计。” “认得就好,”皇帝看一眼石抱石。 石抱石对立即会意,对那二人道:“再说一次!” 那两人也不敢看赵大萨,赶紧又把刚才招过的事说了一遍。 顾晚晚看着荣贵妃的脸由青转白,心中畅快。 “皇上,草民冤枉,”赵大萨大声喊冤,“草民是开了银号,但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坏事。 更不敢让他们做什么抽成讹人的勾当,皇上,请您明察!” 账房先生一听这话,眼珠子都瞪圆:“姓赵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把一切推给我们?” 赵大萨重重叩头:“皇上,草民虽开着银号,但也很少去,四邻可作证! 草民也没怎么查过帐,就是觉得,他是草民的远房亲戚,自己人,不会出岔子,没想到……” 话音未落,又转头盯住地账房先生:“枉我如此信任你!这 几年也待你不薄,还让你把家小都接进京,好生照料。 你竟如此贪得无厌,做出这种勾当!” 账房先生一听他提到“家小”,准备反驳骂人的嘴又缓缓闭上。 顾晚晚低低笑一声:“萨国舅真是厉害,当着父皇的面,也敢威胁别人。” 荣贵妃道:“晚晚,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之前的事让你对我不满。 但你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其它人……是无辜的呀!” 顾晚晚夸张地诧异:“怎么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我是故意针对他?还是因为你?” “难道不是?” “那针对他,对你有什么影响? 他就是你的一个表亲,荣氏大家族,这种表亲一抓一大把。 贵妃娘娘怎么就觉得,处置了他一个赵大萨,就能影响到你呢?” 顾晚晚若有所思:“莫非,他的银号,与你有关?” 荣贵妃眉心跳了跳:“晚晚,皇上疼你,可我也是贵妃之尊,虽不及皇后,但你也算是你的长辈吧? 你如此妄为质问,岂是君子所为?” “我又不是什么君子,”顾晚晚漫不经心道,“我是小女子,也不讲究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一套,我更愿意相信,有仇就报,还不只报一次。” “你……” “好了,晚晚,不可胡言,”皇帝缓缓开口,又对荣贵妃道,“你也先别急,说晚晚故意针对。 你可知道,晚晚今日在银号,差点就被打?这还是京城吗?还是朕的天下吗!” 荣贵妃慌乱又关切:“这……当真?晚晚,我真不知道,快让我看看,伤着没有? 刚才我也是一时气话,你可别生气。” 顾晚晚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多谢贵妃娘娘,我没受伤。 若我伤着半分,赵大萨还能活着到你面前去告状?” 皇帝把账本扔到赵大萨面前:“这是银号的账本,你自己看!你以为推辞说不知,就没事了?” “今日公主尚且在店里,你还敢狡辩?” “皇上,公主殿下!”赵大萨哐哐叩头,“公主,是我管教手下不严,让那个掌柜和店小二对您不敬。 所以,当时我怒拔刀斩杀了那个有眼无珠的东西!” “公主,我给您兑的银子,可曾少了半文? 为表歉意,我还送上三万两银票。 我以为公主已经消气,没想到……是我的错,皇上,我认打也认罚!” 赵大萨果然也不是白给的,脑子转得快,几句话就把一切推给别人,还提到给了顾晚晚三万两。 荣贵妃喝道:“混帐东西!三万两如何?晚晚肯要,也是给你脸。 即便是要你的银号,你能不给?” “草民不敢!” 顾晚晚惊愕看荣贵妃:“贵妃娘娘,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强取豪夺,仗着身份胡作非为?” “我究竟干过什么,让你如此误会?我牢记母后教导,从不敢因身份而妄为。 宫中的宫女太监,也从未伤过一个。 怎的到了你嘴里,我就连别人的铺子也随便要?” 顾晚晚越说越委屈,对皇帝行礼道:“父皇,您可认为,儿臣是那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皇帝扫一眼荣贵妃,“朕相信晚晚,是个明是非,知错对的好孩子。” 荣贵妃:“……” 顾晚晚这才又重新露出笑模样:“多谢父皇!只要父皇相信儿臣,儿臣才不管别人怎么说。” “赵大萨,你说本宫要了你三万两,你可有证据?” 赵大萨:“……” 他气得简直要原地爆炸,恨不能吐口唾沫晕过去。 “皇上,草民真的不知,银号的人如此贪财,闯下大祸,求皇上开恩! 草民愿引以为戒,还愿捐银买粮,以赎罪过。” “皇上,臣妾听说今年有的地方收成不佳,臣妾也愿意拿出些银两首饰,以解百姓之苦。” 荣贵妃深施大礼:“求皇上成全臣妾!” 顾晚晚心中冷笑,想用钱来解决?没那么容易! 这一次,是钱也得要,罪也得认。 否则,都对不住本公主折腾一场。 “父皇,儿臣以为,”她上前一步,“萨国舅和贵妃娘娘心意十足,这银子倒是可以收的。” 皇帝抬眼看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精光。 第140章 补刀,干脆利索 顾晚晚一口一个“萨国舅”,像耳光打在荣贵妃脸上。 “晚晚,他就是个混帐东西,哪配是什么国舅? 此事怪我失察,该早早防范,早就告诫过他们,谁知还是这样。” 荣贵妃说着,用帕子压压眼角,柔弱无辜又可怜。 顾晚晚根本不吃这套,对皇帝道:“父皇,萨国舅既是愿意出银子,荣贵妃也愿意表诚意,若不成全他们,岂不是太可惜了?” 皇帝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儿,暗自好笑。 晚晚可真像她母后,聪慧冷静,更难得的是,多了几分狡黠。 他略一点头:“说得是,准了!” 赵大萨大喜:“多谢皇上!” 荣贵妃也行了礼:“皇上放心,臣妾保证,以后定会好好约束他们,不会再发生此类事。” “不过,”顾晚晚话峰一转,“话得说在前面,这可不是你们慷慨解囊,而是应该的。” 荣贵妃眸色一凉。 赵大萨火往上冒,花了这么多钱,反倒是应该了? “银号的非法所得,可不是小数,赵大萨知不知放在一边,账本在,数目就在,查一查账目,该吐出多少来不就行了?” 赵大萨脸都绿了。 吐出来? 那是好吐的吗? 更何况,那些银子也不是他自己全拿了,他也只是拿一小部分而已。 这会儿让他吐出来? “公主,这……” “账本总是真的,你不知道,有人知道,谁记得谁心里没数吗?交出来!” 赵大萨呼吸一窒,账房先生早懵了。 “草民没拿,草民没那么多钱呐……” 杀了他卖肉砸骨头也没那么多。 正在这时,小太监快步进来:“回皇上,北康王求见。” 顾晚晚忽然就有点心虚。 之前没有对沈弈渊说实话,还没想好怎么说呢,现在人又来了。 还是这种对质的场面。 这可怎么好? “宣。” 小太监赶紧出去,不多时,沈弈渊便进来。 顾晚晚手遮着额头,眼睛闭了闭,干脆豁出去。 大不了,再买点好吃的,哄一哄。 一转眼,却发现来的不只沈弈渊,还有方太医。 方太医?! 方太医此时没有半点刚才在太医院时的雄纠纠,而是脸色灰白,垂头丧气。 顾晚晚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过去,帮沈弈渊推轮椅。 沈弈渊看也不看她,宽大的袖子挡着,悄悄扇开她的手背。 顾晚晚不气不馁,顺势捏捏他指尖。 没人看到两人的小动作,皇帝诧异道:“北康王,怎么和方太医一同来了?” 沈弈渊道:“回皇上,臣今日上街,恰逢方太医正在一家银号前,说要拿回一张什么银票。 对方不肯,双方就此争论,臣怕方太医吃亏,上前询问,这才知道,那是萨国舅的银号。” 赵大萨在看到方太医的时候,就暗觉不妙。 皇帝疑惑问:“方太医,怎么回事?说清楚。” 方太医面如土色,胆子早在宫外时就被沈弈渊吓破。 现在再面对皇帝,也不敢再说谎,扑通跪下,把银票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赵大萨再想说他不知情,已经无用。 “方太医,你……你! 明明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把公家买药的银子输了,还扯到我头上,临死你都要拉个垫背的吗?” 方太医头触地:“皇上,臣知错,臣不该私拿银子与人赌气。 臣当时是想,等回家再拿银票补上,不敢贪墨。” “你放屁!”赵大萨也快疯了。 沈弈渊缓缓道:“皇上,臣当时听见这件事,便觉得非同小可。 方太医也朝廷命官,臣不敢妄处,所以带他入宫来。” “除此之外,臣还找了几个证人,还有几张银票,此银票的确与寻常的不同,有特殊的暗号印记。” 沈弈渊没再往下说,把银票拿出来,顾晚晚赶紧接过去。 她冲沈弈渊笑笑,可人家根本看都不看她。 顾晚晚头痛:傲娇的男人真不好哄啊。 银票递上,皇帝仔细看,之前那张他也看了,但上面的印记不清晰,也只有一张。 现在不同,好几张,各种大小面额都有,而且,张张印记清楚。 皇帝看罢多时,偏头问荣贵妃:“你还有何话说?” 荣贵妃在看到沈弈渊的时候,心就没有安定过。 一直在猜测,沈弈渊究竟知道多少。 没想到,人证,银票,甚至方太医,都被他掌控住。 “皇上,臣妾……” 皇帝偏头看宋公公:“你去几个妃嫔宫中,问平时负责采买的太监宫发,可有此事。” “是。” 荣贵妃似一脚踩空,直落到谷底。 “朕让你掌管后宫,手握印章,不是让你胡作非为,收敛私财的。” 皇帝字字沉重锋利:“既是管不好,那就不要管了。” “朕还活着,后宫居然胆敢如此!呵,是想再弄出一套钱银制度,取代朕吗?未免太心急了些。” 荣贵妃慌忙跪下,泪水涌出:“皇上!皇上说这话,可真的冤枉臣妾了。 臣妾的确想多赚点银子,可臣妾也不是为了自己……” “莫非是为了朕?”皇帝似笑非笑,“怎么?朕需要你来养着? 需要你搜肠刮肚,从后宫妃嫔身上抠出钱来养朕?” 皇帝怒不可遏,啪一拍桌子:“事到现在,居然还不认错! 亏你还是荣家女,荣家一族出了多少文豪礼贤之士,你怎么变成这样!” “来人,降荣贵妃为嫔,交印章,夺后宫管理之权!” “搬去冷月宫,好好静思己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回朕!” 荣贵妃如遭雷击,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帝。 降位分的事她想到了,但以为最多就是降成妃。 可这一下就成了嫔位! 更重要的是,还要搬去冷月宫。 那里和冷宫有什么区别? “皇上……” “别再说话,有点荣氏的风骨,别让朕真的看轻了你。” 荣贵妃张张嘴,表情悲恸,又无法言说。 她深吸一口气,脱去头上珠翠簪环,行叩拜见大礼:“臣妾,遵命。” 荣贵妃终究也没再辩解一句,昂首离去。 顾晚晚看着她的背影:荣贵妃果然非同寻常,落到如此田地,还能如此。 不容小视。 第141章 催婚 荣贵妃被训斥,降位夺权,又被送去冷月宫,一连串的操作,直接把赵大萨打懵。 赵大萨的倚仗,就是荣贵妃。 “至于你,”皇帝厌恶地看着他,“封银号,非法所得,若来自宫中,就全部充公; 若是有民间的,就如数退还。 暂押大理寺,案子审查清楚之后,再另作定夺!” “至于这两个,”皇帝又看一眼账房和打手二人,“石卿,他们既是人证,你就把证据移交大理寺,让他们去查吧。 最近京兆府的事情多,你要抓紧,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石抱石连忙道:“臣多谢皇上,此乃臣分内之事。” 石抱石也没有强查此案,一是确实事情多,二也是清楚,皇帝把此事移交大理寺,是为他好。 大理寺查的是重案要案,此事关乎荣家,一个京兆府,还真就未必扛得住。 石抱石是直臣纯臣,不是傻子。 皇帝的用意和保护之意,他自然懂。 赵大萨早吓瘫,被人拖下去。 石抱石带着那两个下去也进行交接。 “方太医,”皇帝目光如刺,“在太医院效力这么多年,朕本想着,等你告老之时,赏你处宅子,安度晚年。” “皇上,臣有罪……”方太医痛哭流涕。 “你当然有罪,”皇帝冷然,“医者不思救人,不思提高医术,偏偏做这些! 既如此,你也不必再做,罚没家产,发配边关,去做个民间郎中吧!” “皇上,”方太医脸色惨白。 他这样的年纪,发配边关,无异于要命。 还做民间郎中,能不能活着走到边关,都是未知。 皇帝摆摆手,方太医被押下去。 宋公公也退到外殿,书房里只剩下皇帝、顾晚晚和沈弈渊。 皇帝看着顾晚晚:“说说吧,怎么回事?” 顾晚晚忽闪着眼睛:“什么怎么回事?刚才不是都弄清楚了吗?” 皇帝短促笑一声:“坑赵大萨那三万两,怎么回事?” 顾晚晚笑着到皇帝身边:“父皇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那三万两,儿臣也会拿出来,用于日后赈灾。” 皇帝无奈笑笑:“你什么时候能消停些?让朕也放心。” “父皇这话说得,真是伤儿臣的心。 要不是儿臣发现,这事儿还指不定得发展成什么样。 将来酿成大祸,那岂非是有损朝廷威严,有损父皇英明?” “呵,这么说,朕还得奖赏你?” “谢父皇!不管父皇赏什么,儿臣都高兴,”顾晚晚顺势行礼谢恩。 “你呀……”皇帝点点她额头。 “弈渊,你看这女儿,被朕惯得不像样子,以后她要是有什么不妥,你只管跟朕说,朕来替你教训她。” 沈弈渊轻推轮椅:“皇上放心,臣瞧着公主甚好,在王府也断然不会让她受委屈。” “皇上,不知礼部和钦天监什么时候能算出吉日来?” 顾晚晚一愣,诧异地看向沈弈渊。 这是要催婚? 沈弈渊催她的婚? 没听错吧? 皇帝看看顾晚晚:“晚晚,你说呢?” “儿臣……”顾晚晚脸发烧泛红,一时吱唔。 她不是不想嫁,只是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 皇帝哈哈笑:“好了,朕知道,你还是小女孩心性,只想撒娇受宠。 弈渊,朕会催促礼部那边,这样吧,先找个订婚的吉日,大婚的日子还是要仔细选选。 晚晚是朕最疼爱的女儿,一切都要稳妥才是。” “臣明白,”沈弈渊点头,“皇上放心,臣也会三书六礼,请媒人,一样规矩都不少,断不会委屈公主。” “好,好,”皇帝很满意,“晚晚,你也要收收性子,不可再任性。” “是,儿臣明白。” 沈弈渊道:“皇上,臣先告退。” “好,去吧。” 他一走,皇帝笑容淡了些,欣慰且伤感:“晚晚,等订了婚,你与弈渊的婚事天下尽知,你可想仔细了?” “父皇,儿臣已经想得很清楚,王爷他外冷心热,对儿臣也是极好的。 他的腿现在虽有不便,但儿臣的医术,您还不知道吗?儿臣有信心,可以治好他。” “退一万步说,即便好不了,他也是咱们国家的英雄,儿臣也心甘情愿。 出来进去都有手下照顾,也没什么不便。” 皇帝眼睛微红:“说得不错,不愧是朕的女儿。 若是你母后在,听到你这番话,也定会欣慰。” “母后一定知道,儿臣都明白。” “父皇,”顾晚晚问,“荣家断不会善罢甘休,您打算如何?” “荣家是世家大族,盘枝错节,朕早就想对世家动手,但一直也没有突破口。 借这次的事情,正好可试探一下,看他们的反应如何。” “父皇的意思是,不是等着他们反击,而是您要试探他们?” “算是吧,”皇帝笑容略苦,“这不是一日之功,晚晚,你也要做好荣嫔复位的准备。” 若是从前的顾晚晚,肯定不会理解。 现这一世的她,最是清楚这些无奈。 “父皇,儿臣明白,您做什么决定,儿臣都会支持您。 若是还有类似事情,需要儿臣当小卒子,儿臣也绝无二话。” 皇帝微怔,继而又笑,手指在她脑门轻弹一下:“胡说,你是朕的宝贝女儿,怎么会是小卒子?” “关于大婚之事,你是怎么想的?” 顾晚晚靠着他肩膀:“儿臣还想再陪陪您,还没有被宠够。”23sk. “好,那就听你的。先订婚,让弈渊安心。 而后大婚的日子随你,你什么时候玩够了,什么时候告诉朕。 不过,也不要让人家等太久。” “好。谢父皇。” 顾晚晚见皇帝眉眼间疲倦之色,便告退离去。 父皇真好,前世她被孟玄文迷瞎了眼,根本没有发现,有父皇宠爱是多么幸福的事。 顾晚晚深吸口气,迈步下台阶。 正打算回宫,一抬眼,看到拐角处花树下,沈弈渊坐在轮椅上,正目光遥遥地看着她。 完了,这下逃不过。 顾晚晚立即就耷拉下脑袋,慢步挪过去。 沈弈渊见她刚才还雄纠纠,气昂昂,张牙舞爪像只亮爪的小奶猫,一转眼又低头像趴着软萌兔。 忍不住暗自好笑。 第142章 当然是王爷更亲近些 “王爷,还没走?” 顾晚晚清清嗓子,看看四周,“这天气有点热,要不我去给你煮点绿豆沙?” 沈弈渊缓缓道:“本王不想吃绿豆沙,就是想问问公主,冷无双比起本王,是不是与公主更亲近些?” 顾晚晚惊愕:“当然不是,王爷是我的未婚夫,父皇刚才还说,要让礼部查吉日。 冷无双是个做生意的,在我眼里就是个钱袋子。王爷为何有此一问?” 沈弈渊嘴角微翘,又压下去。 “嗯。” 顾晚晚:“??” 嗯就完了?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花园子那边花开得好,我陪你去看看?” “也好。” 沈弈渊对花草并没什么兴趣,但关键在于,和谁看。 顾晚晚推着轮椅,轻声问:“王爷,今天的事,多谢。” “谢本王什么?” “我知道,是你让万马教训得赵大萨,还偷了账本,又让人在银号等着,一举拿住方太医。” “这才把荣贵妃扳倒,赵大萨是小角色,荣贵妃才是重要的。” 沈弈渊看向远处,碧绿荷叶连成片,朵朵荷花迎风拂动,像极他此时摇曳的心。 “小事,不算什么,”他的声音散在风里,“你也要小心些。 荣家不会就此作罢,荣贵妃也必有复位之时。” “我知道,”顾晚晚长长叹一声,“你这话和父皇所说一样。我明白的,也能等。” 两辈子都过来了,还在乎这点时间吗? “王爷,我是真心实意想和您订婚的。”顾晚晚蹲他腿边,抬眼看他,“但是,大婚能不能再等等?”天籁小说网 “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阿离还那么小,父皇年纪渐大,我想着好好照顾他们。” “当然,王爷也很重要,”顾晚晚浅浅笑,眉眼微弯,“我会经常去王府,王爷的腿包在我身上。” 她轻声说着,握着沈弈渊的手:“希望王爷能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她的声音又柔又软,手指微微的凉。 沈弈渊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也是这样,扶在他膝盖上,哭得泪水涟涟。 不想再等,但又没办法拒绝她。 沈弈渊沉默片刻:“好。” “谢王爷,”顾晚晚起身,飞快在他唇上一啄。 正想要逃走,沈弈渊手托住她后颈,加深这个吻。 …… 晚膳时分,顾晚晚让蓝蝶准备不少好吃的,把顾星离叫了来。 顾星离又黑了点儿,眼睛却更亮。 “阿姐,”顾星离拎着个篮子,“你瞧,这是王府的厨娘做的,老师让我拿来给你的。” 顾晚晚一瞧,是香桃做成的罐头。 香喷喷,胖嘟嘟的桃子浸在蜜水里,用冰冰着,凉凉甜甜,从心里沁出甜蜜来。 “王爷让你带来的?” “是呀,我看到有好多,本来想多带几罐给你,但老师不准。” “嗯?为何?” “老师说,今天这罐就是让你尝尝鲜,要想吃,去王府。” 顾晚晚:“……” 好奸诈。 顾星离也听说荣贵妃的事,凑到顾晚晚耳边,小气声道:“阿姐,你放心,我会保护你,荣家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替你出头。” 顾晚晚笑着摸他的头:“好,我们阿离真是长大了,可以保护阿姐。不过,你的本事够不够呀?” “阿姐,我今天新学一套枪法,我练给你看看,你看够不够!” “好!” 顾星离还穿着劲装,是一路从王府直接到这里来的,身后的小太监还替他拿着枪。 他拿枪在手,“啪”地一抖,枪缨抖开,枪尖乱颤。 顾晚晚眼睛微亮,拍手叫好。 顾星离受到鼓舞,越练越顺。 虽然这套枪法简单,但练好也不容易,他抓住精要处,倒也有七八成的样子。 一套枪法结束,顾星离站得笔直,神彩飞扬。 星光月光和院中灯光汇聚成一片,落在顾星离的身上,像镀一层光辉。 顾晚晚看着他,心潮涌动,眼睛涌上潮意。 “阿姐,阿姐你怎么了?” 顾星离跑过来,一脸担忧。 “没事,”顾晚晚胡乱抹一下眼睛,“刚才有个小飞虫。” “现在好了吗?”顾星离双手紧握,不知道怎么帮忙,“要不要拿点清水洗一洗?” “好了,没事了,”顾晚晚赞叹,“阿离的枪法练得好,没有白学。” “那当然,”顾星离一抬下巴,“老师给我找了身手最好的,我练得可认真了,阿姐放心,我不会偷懒的。” “阿姐,老师还教了我学问,还夸我写字好来着,今年给母后的佛经我来写。” “好,”顾晚晚满心欣慰,“母后一定很高兴。” “公主,小殿下,赶紧吃饭吧,一会儿要凉了,”蓝蝶笑着催促。 “走,边吃边说。” 顾星离坐下,埋头吃饭也不说话。 顾晚晚纳闷:“怎么不说了?” “老师说了,吃饭不要说话。” 顾晚晚:“……” 听听,这是人话吗? 沈弈渊和她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吃完饭,顾晚晚让顾星离赶紧回去洗漱休息。 一天练下来也很是辛苦,明日又得起早。 虽心疼,但也得强自忍着。 “蓝蝶,以后阿离的饮食你多盯着些,不管本宫在不在,都要让他好好吃饭。” “是,奴婢谨记,公主放心。” 顾晚晚这晚睡得很好,荣贵妃暂时倒霉,虽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但也值得高兴。 更何况,断她财路这件事,可是长久的,以后即便荣贵妃复位,也不能再干这事。 顾晚晚琢磨着,明天她也要起早,先去小院换装,再去孟家。 计划得挺好,但事实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次日一早,刚醒正在床上闭眼醒神,忽然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不多时,蓝蝶轻步进来,似乎是想看她醒了没有。 “发生何事?” 蓝蝶快步上前:“公主,您醒了。外面焰羽卫来,说是有事要向您禀报。” 顾晚晚睁开眼。 迅速更衣,让焰羽卫在廊下回话。 “回公主殿下,一早得到大理寺的消息,说是赵大萨死在狱中了。” 顾晚晚一愣:“什么?” 第143章 牢房大火 顾晚晚几乎以为听错。 焰羽卫又重复一次:“赵大萨,昨天晚上死在狱中了。” “因何而死?”顾晚晚一边问,一边往外走。 “公主,您还没有用早膳,”蓝蝶赶紧提醒。 “不吃了!”顾晚晚哪还吃得下。 “回公主,据大理寺讲,是昨夜值守的狱卒不小心,喝醉又打翻了烛台,引发火灾。” “烧死的?” “正是。” 顾晚晚隐隐觉得不对,这事情未免太巧,让她有一种如鲠在喉之感。 “备马,去大理寺监牢。” “是。” 此时天尚早,街上的行人不多,淡薄的浅金阳光照见森森牢房,不少狱卒正往外清东西,有的东西还在冒烟,一片狼藉。 狱卒们个个灰头土脸,地上摆放着几具尸首。 还有几个烧伤的犯人,戴着镣铐,靠墙角蹲着,等着大夫给看伤。 顾晚晚一到,把负责值守的人吓了一跳。 大理寺少卿刘宇琦正和手下交代事情,听到动静也赶紧过来。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顾晚晚略一颔首,没有迂回绕弯子,直接问道:“怎么回事?可查明了?” “回公主殿下,是几个狱卒大意失火,酿成大祸,现已经关押。” 刘宇琦也自请罪:“下官有督察不严之罪,稍后处理清楚,会向皇上请罚。” 顾晚晚声音清冷:“请罪也晚了,事情不可挽回。现场在哪,带本宫去看。” “这……”刘宇琦犹豫,“公主,里面还在清里,脏污不堪,还有几具未清理出来的尸首,实在……” “不必多言,本宫只看赵大萨关押之地。” 刘宇琦还想说什么,顾晚晚已经转身往大牢里走。 焰羽卫紧随在她身侧,手搭上刀柄。 烟熏火燎的味道实在呛人,这里本就阴暗潮湿,通道狭长,烟雾不好散去。 顾晚晚帕子掩住口鼻,眯着眼睛往前走。 迎面遇见好几拨往外搬东西和尸首的,她暗暗心惊,没想到火势竟然如此大。 刘宇琦在后面紧随,几步到前面:“公主,请随下官来,在这边。” 顾晚晚跟着往前,到一片废墟前站定,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丝惊愕。 “这是牢房?” 眼前就是一堆黑炭,连木头的原形都看不出。 “回公主,的确是,赵大萨就被关在此处。”刘宇琦回答,“这里是起火点,因此火烧得最猛。” 焰羽卫拧眉道:“胡说八道,当我没见过烧过的房子吗? 火再怎么大,也不至于烧成这样!何况是牢房,一起火很快发现,迅速抢救,怎会任由烧成这样?” 刘宇琦急忙后退两步拱手:“公主明鉴,下官不敢撒谎!” 顾晚晚沉默一瞬:“赵大萨的尸首呢?” “已经搭到外面,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的尸首已经面目全非……” 顾晚晚俯身,捏起一块木头,一瞬间的失神,让她忘了木头还烫,被烫得一下子缩回。 “公主!” 顾晚晚摆手:“无妨。” 盯着那块木头半晌,顾晚晚沉默着走出牢房。 “赵大萨尸首在哪?” “公主,您还是别看了,实在是……” 焰羽卫也略一犹豫:“公主想看什么,属下去看。” “不必,本宫亲自去,在哪?带路吧。” 刘宇琦无奈,只好带她过去。 赵大萨的尸首,果然是已经看不出原来面目,顾晚晚俯身仔细看。 刘宇琦捂着嘴,忍住想吐的冲动,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看罢多时,顾晚晚问:“看守的狱卒在哪里?” “回公主,他们暂时关押在后院。” “带他们过来。” “……是。” 刘宇琦也不知道顾晚晚究竟要干什么,只能依命行事。 顾晚晚表面不动声色,心头却是被沉重的山石压住,透不过气,紧握的双拳早渗出薄汗,一片冰凉。 焰羽卫见她脸色难看,低声道:“公主,您去歇息片刻,属下在这里等,等他们把人再来,属下……” 一语未落,忽听一声惊呼。 “来……来人呐!” 是刘宇琦! 顾晚晚脸色微变,吩咐焰羽卫:“快去!” 她随后也跟上去。 不少人也听到呼叫声,赶紧过去查看。 等顾晚晚到时,好几个人围着刘宇琦,正在关切询问。 “刘大人,您怎么样?” “快,叫大夫!” “刘大人,撑住啊!” 顾晚晚走到近前,看到刘宇琦正被人扶着,身上血迹斑斑,手臂还在滴血,已然晕死过去。 他身后,是两名狱卒,他们也身负刀伤,刀刀在要害,俯身趴在地上,鲜血染透衣裳。 焰羽卫上前试试脖颈,对顾晚晚摇头:“公主,他们已经死了。” 顾晚晚微微闭眼,脑子有些发空。 身子微微一晃,险些站不住。 焰羽卫想扶又不敢,急声道:“公主,您没事吧?” 顾晚晚深吸一口气,强自撑住:“没事,不必声张。” “属下先送您回去吧,您有什么想查的,属下必办好。” 顾晚晚喉咙发堵,没有说话,扶着一旁的树,平复好一会儿,才缓缓说:“去查这两个狱卒,平日都和什么人来往,尤其是最近几日。” “您……” “本宫没事,你且去。” “是。” 顾晚晚独自站立一会儿,转身刚要走,看到正好穿过月亮门而来的沈弈渊。 他穿着紫色广袖袍,眉眼清冷,抬眼看到她时,多了几分温度。 顾晚晚大步过去,心里压抑的委屈此时犹如决堤的洪水倾泄而出。 “晚……” 沈弈渊还没说完,顾晚晚在他身侧蹲下,额头抵着他的腿,泪水滚滚。 沈弈渊心猛地瑟缩一下,感觉她的泪浸湿衣袍。 缓缓抬手,轻抚她的长发,无声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顾晚晚才抬起头,眼睛通红。 “怎么了?”沈弈渊这才问,“谁欺负你了?” “到别处去说,”顾晚晚推着他,去一处偏僻的院子。 “监牢燃起大火,”顾晚晚声音暗哑,“说是两个狱卒失职,不小心打翻烛台。” 沈弈渊认真听着,顾晚晚长长吁一口气,“我怀疑,这场火灾,是有人刻意而为。” 第144章 傲娇第一名 沈弈渊看着顾晚晚哭红的双眼,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潮湿。 “赵大萨的死活,有这么重要?” 顾晚晚咬紧牙。 赵大萨的死有什么要紧? 可偏偏,他是被火烧死,如果只是简单的失火,断然不会烧到那种程度。 这场火,和烧死小米的那场火一样。 都是源于琉火珠。 大师姐的琉火珠。 “赵大萨的死活不重要,”顾晚晚哑声说,“可他的死法,明显就有人故意,和之前那一场火一样。” 沈弈渊听懂她的意思,但仍旧不明白,她为何情绪波动这么大。 可顾晚晚不想说,他也不勉强。 “我会派人着手查,晚晚,相信我,无论什么事,只要你说,我定然会给你交代。” 顾晚晚扁扁嘴巴,又落下泪来:“谢谢。” 哭过,感觉好受许多。 “方才那两个狱卒,也被人杀掉灭口。” “嗯,我看见了,”沈弈渊眸光冷锐,“定会查个分明,放心吧。” 不多时,大理寺正卿在院门口问:“王爷和公主可在?” “进来,”沈弈渊答应一声。 大理寺正卿赶紧进来,神色匆忙。 “公主,王爷,下官有礼。方才听说公主和王爷来了,下官惶恐,不知二位到此,有何吩咐?” “没什么吩咐,”顾晚晚神色严肃,“本宫就是听说赵大萨死了。 昨天父皇才下旨押他来,当晚就身亡。这件事怕是要有个交代。” “是,是,公主所言极是,”大理寺正卿连连点头,额角冒汗。 他是从一品,年逾五十,资历老,平时不必对顾晚晚如此谨小慎微。 但今日不同。 一是他理亏在先,二是有沈弈渊在。 “刘少卿如何了?”沈弈渊开口。 “受了刀伤,但所幸不严重,已经止住血,正在休息。” “本王去看看。” 顾晚晚推上轮椅,和他一起去。 刘宇琦脸色苍白,正靠着椅子闭目养神。 听到声音赶紧睁眼,起身行礼。 “王爷和公主关心你的伤势,刘大人,感觉如何?” “多谢公主,谢王爷挂怀,下官无妨,就是一些皮肉伤。” 沈弈渊语气平静,不辨喜怒:“刘大人,方才是什么人袭击了你?” “回王爷,是一名黑衣人,蒙头罩脸,下官也看不清楚。” “他是先攻击你,还是先杀狱卒?” “是先杀的狱卒。”刘宇琦略一思索,“见下官抵抗,他们又目的达成,这才赶紧跑了。” “既是先杀狱卒,为何刘大人没有在黑衣人一出现时就大喊? 他一人对三人,总要有个时间差,何况他连杀两人。” 沈弈渊手轻放在膝盖上,目光直视刘宇琦。 刘宇琦一愣:“王爷的意思是……怀疑下官?” “本王没有任何意思,只是想把事情问清楚。”沈弈渊又问,“他们二人,各中几刀?” 大理寺正卿吱唔,还没来得及问仵作。 “一人两刀,一人三刀,”刘宇琦回答。 “那就是五刀,五刀,你有足够的时间跑,也可以大声喊。” 刘宇琦苦笑:“王爷,下官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什么经验,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以前学的。 谁能想得到,在衙门里,大白天的,还会有刺客。 又怎么想到,竟然当着下官的面行凶,连下官也要杀。 实不相瞒,下官的腿现在都是抖的。” 顾晚晚静静听着,细心观察,刘宇琦所说不假,要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他的确在微微发抖。 “刘大人所说也有理,是本王想当然,”沈弈渊略颔首,“勿怪。” “不敢,下官明白,下官也想查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是刺客没有出现,”沈弈渊眼底染上愠色,“事情性质究竟如何,或许还要查一查。 可刺客出现了,还成功杀人灭口,那就很简单,这场火绝非意外,而是人为。” 大理寺正卿胡子都吓得撅起来:“人为?这……却是为何?”m.23sk. “赵大萨前脚被关,后脚被杀,要说是巧合,你信吗?” 大理寺正卿也是刑狱的高手,在这个位置二十年,也不是白坐的。 刚才是事发突然,又得知沈弈渊和顾晚晚来了,心里一时慌乱,还没来得及细问细想。 现在沈弈渊一提醒,也顿时明白过来:“王爷所言极是,这场火也是为着杀人灭口。 这赵大萨到底知道什么,竟然有人要杀他? 昨天刚就他银号的事,找了证据入卷宗,本想今日好好审问,结果就……” 大理寺卿突然顿住,眼睛微微睁大。 顾晚晚心里也和他一样的猜测:莫非是荣贵妃派人干的? 这也这不是没有可能。 赵大萨不可能把贪来的钱都装进自己钱袋,荣贵妃才是大头。 “大人还是要好好查清楚才是,人死了,不代表事情就了结了。 相反,越是这样,越说明事情严重,”沈弈渊字字沉凉,“你这几十年都没什么差错,再过几年就能平安告老。 可别因为这事,毁了后面的日子,到时候悔之晚矣。 远的不说,看看方太医就知道了。” 大理寺正卿喉咙滚了滚,拱拱手:“是,王爷说得极是。” 顾晚晚暗暗乍舌,没看出来,沈弈渊还是个谈判高手。 几句话就把大理寺正卿想就此糊弄过去,草草结案的心思给掐灭了。 该问的问清楚,该敲打的敲打过,顾晚晚和沈弈渊一起离开大理寺。 “王爷要回王府吗?” “你不去?”沈弈渊反问。 “昨天就和王爷说过了呀,今日有些事情要处理,去不了王府。” “刚才的事情,还有变化,本王还想和你商量一下,”沈弈渊轻哼一声,“既然你有事,那就免谈。” 顾晚晚:“……” 突然的傲娇是怎么回事? 顾晚晚清清嗓子,快速盘算。 本来是想去孟府,得先去小院子乔装,不过…… 算了,孟玄文什么的,就让他等着吧。 眼下,还是要先把这位傲娇第一名的王爷哄好。 “我忽然又想起来,事情别的时候再办也成。 王爷都为此事辛苦奔波,我自该把其它的事往后放。” 顾晚晚边说边推上轮椅:“我随王爷回府。” 沈弈渊面无表情,嘴角微微上翘,又迅速绷住。 第145章 一言为定 回王府的路上,沈弈渊看到顾晚晚被烫伤的手指。 “怎么回事?” “不小心弄的,”顾晚晚无所谓的笑笑,“没事,回去抹点药膏就好了。” 沈弈渊把马车上小几底下的药箱拿出来。 “手。” 顾晚晚乖乖把手伸过去。 被烫的地方又红又肿,还有两个小水泡,在细嫩白润的手指上,格外刺目。 沈弈渊眉头紧锁,小心翼翼给她上药。 顾晚晚看着他小心翼翼又专注的样子,心里又酸又甜。 抹好药,又细细包好,沈弈渊才似松口气。 “多谢王爷!” “想谢本王,就不能只用嘴说说。” “???” 顾晚晚又在沈弈渊的要求下,让小吃摊前,指点江山一般,买些小吃,大包小包让千军拎着。 回到王府,好不容易都吃过,又让沈弈渊吃过药,期盼他能说点与赵大萨之死有关的事,但人家始终没提。 顾晚晚半点脾气没有。 “上回的医书看完没有?” “还没。” “去拿,在这里看吧,正好本王也要看书。” “……”顾晚晚无奈,起身去上回的房间拿书。 沈弈渊看她垂头耷脑的样子,暗暗好笑。 小东西,这就等不及了? 顾晚晚出房门的时候,袖子里掉出一样东西。 沈弈渊正想喊她,她已经走了。 推着轮椅过去,捡起那张折叠整齐的纸,展开看,是一张画像。 画中人清晰可见,沈弈渊一眼认出,是他暗室中的那位老者。 只不过,画中的看起来年轻一些,眼睛也还有神采,不似现在,灰蒙蒙一片。 沈弈渊心头一坠。???.23sk. 之前他也曾有过期盼,希望顾晚晚是认错了人,哪怕派出人手,不惜一切代价为她找人。 可如今看来…… 把画像折叠收好,回到书桌旁。 顾晚晚拿上书往书房走,听到千军和万马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嘀咕。 “叶先生好几天没来了,”万马低声说,“你说,他干什么去了?” “这不是要药材大赛了吗?大概是找参赛的药材了吧。” “有道理,我希望他能赢。” “你对这叶先生的印象不错。” “那当然,叶先生多神,医术自是不必说,还会相面,说得还准。”万马压低声音,“不像那个公主,各种提条件。她……” “咳,”顾晚晚咳嗽一声。 两人回头,看到她都有点尴尬。 “公主殿下。” 千军想说什么,顾晚晚摆手:“万卤蛋,你说,本宫怎么了?” 万马:“……” “公主经常提一些馊……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的好主意。” 顾晚晚嘴角抽了抽:“算你识相。别忘了之前本宫交办你的事。” 她说完就进书房。 千军狐疑地看着万马:“交办给你什么事了?” 万马正气不顺,没好气道:“秘密,管那么多!” “嘿,我说,万卤蛋……” “滚。” 顾晚晚听两人斗嘴,抿嘴笑着进屋,见沈弈渊已经开始忙,便没有打扰,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 廊下的树长得茂盛,金色阳光穿过稠密的枝叶,斑斑金点落在顾晚晚身上,和深深浅浅的影子交映成趣。 沈弈渊抬眼看她,少女纤细的脖颈微弯出漂亮美好的弧度,雪白肌肤在光影里似会发光。 她神情专注,最是动人。 沈弈渊觉得,此时此景,光阴停住,该有多好。 顾晚晚在王府一天,几次试探问起沈弈渊关于赵大萨身死的事,都被他打岔过去。 吃晚膳时,就有些心不在焉。 沈弈渊夹一筷子菜给她:“好好吃饭,今天晚上带你看好戏。” “什么好戏?”顾晚晚瞬间来精神。 “到时候就知道,不吃饭不让去。” 巳时刚过,刘宇琦拒绝差役送他回家的好意,吹灭烛火正准备回去。 刚一下台阶,忽然听到空中有异响掠过。 他霍然回首,捕捉到一道残影。 迅速跟上去,径直到停尸房。 那道黑影好像就是进入停尸房。 刘宇琦警惕地看看四周,慢步靠近,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到窗边,轻推开一条缝隙,往里看。 黑乎乎的,除了床板上的几具死尸,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种床板非常简陋,床上床下一目了然。 莫非是刚才眼花了? 刘宇琦觉得不像。 又等片刻,还是没有异常,他关好窗子,又转身离去。 黑暗中,一片寂静。 稍倾,刘宇琦从树后出来,又看看停尸房,还是什么也没有,这次便真的离去。 可这一幕,他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对劲。 骑马回府,迎着夜风,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正往前走,突然,一阵恶风不善,直向他后背击来! 刘宇琦没回身,当即俯身趴下,一枚暗器贴着他飞过。 几乎是同时,他伸手抽出腰间软剑,反手便刺! 身后的人身手超卓,剑法精妙,转眼就与他斗三个回合。 刘宇琦伤口绷开,心头惊骇,此人的身手是他所见最高! “你是何人?” 对方一身黑衣,黑布罩脸,只露出一双冷厉的眼睛。 “蠢货。” 低骂一声,黑衣人用腕猛地一翻。 刘宇琦被骂,心里正恼火,见对方又发暗器,赶紧一躲。 但没想到,对方只是虚晃一下,在他躲的刹那,才真正发出。 这一下,再想躲,已然来不及。 冷光闪过,血花飞浅。 “哧!” 铁器入肉的声音。 刘宇琦闷哼一声,立即捂住胸口,一摸到流出来的血,脸色顿时一变。 黑衣人低笑,纵身跃起,踏上屋檐,飞快向前掠去。 暗器上有毒,刘宇琦迅速点住止血穴位,下一刻便提气追上去。 …… 顾晚晚摸一颗酥酥脆脆的坚果,坐在花树下,脚尖一翘一翘。 “王爷,从这里看出去,星空真漂亮。” 沈弈渊鼻子里“嗯”一声,偏头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 黑漆漆的夜幕中,星子似宝石般闪烁。 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美的。 “在边关,星星比这里的好看,天地广阔,一眼望不见尽头。 满天的星星多得数不清,坐在山顶,似手可摘星辰。” “真的吗?”顾晚晚忽闪着眼睛,映着满天星光,“那以后带我去看看,怎么样?” “你想去?” “当然,”顾晚晚连连点头,“王爷去过的地方,边关,山川,大河,我都想去。” 沈弈渊瞬间被取悦,眼中的笑意散开:“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答应了就要做到,”沈弈渊轻捏住她指尖,“如果反悔的话,本王不会放过你。” “这种好事儿我才不会后悔,”顾晚晚正要继续说,忽然听到一声异响,“什么声?” 第146章 想死?没那么容易! 沈弈渊目光掠向从远处奔来的黑衣人。 “好戏开始了。” 顾晚晚霍然站起,手刚搭上腰间鞭子,挡在沈弈渊身前。 黑衣人一边奔一边掀开脸上黑布。 “千军?怎么是你?” 顾晚晚话音未落,后面的人也跟着到了。 刘宇琦一路追下来,其实在追进王府的时候,也感觉到不太对劲。 但心中怒火加上想要得到解药,也没顾上多想。 看到千军奔向花树下停住,再看到花树下的沈弈渊和顾晚晚。 刘宇琦心跳慢一拍。 沈弈渊紫色衣袖随夜风微荡,映着星光低调奢华,眸子漆黑如夜,没半点温度。 “刘少卿,身手不错。” “你这可不是三脚猫的功夫。” 刘宇琦单手提剑,再辩解也是无用。 “王爷见笑,比不得您手下的侍卫。 在下的确会点功夫,但平时大理寺更看重脑筋灵活的人,觉得武夫鲁莽,所以,下官这才隐瞒了些。” “还请王爷见谅。” “本王见不见谅不重要。 重要的是,刘少卿这样的身手,是怎么让人在你眼皮底下连杀两人,又怎么被对方所伤?”天籁小说网 刘宇琦浅笑:“下官惭愧,强中自有强中手,比如您身边这侍卫,下官就打不过。” 千军淡淡道:“打不过是事实,但也不会束手就擒。 若是拼力一战,未必不能呼救,不能撑到其它人来救。” 顾晚晚眸子微眯,迈步上前,声音清冷:“刘宇琦,把你的伤口露出来。” “公主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露出伤口,本宫要查看。” 刘宇琦深吸一口气:“公主,您虽贵为公主,但下官也是四品朝廷命官,不能这样任由您羞辱吧?” “羞辱?”顾晚晚笑意不达眼底,“是本宫羞辱你,还是你把本宫当傻子耍?” “你露不露?如果一手不方便,本宫不介意让其它人帮帮你。” 刘宇琦后退一步,剑在身前一横。 顾晚晚微挑眉:“这就是不同意了?” 刘宇琦道:“公主,还请您给下官留点颜面。” “给你留颜面?你给本宫留颜面了吗?来人,押住他!” 千军立即上前出手,两名府兵也过来,三对一。 别说三对一,就一个千军,刘宇琦也打不过。 没几下就被打翻在地,千军点住他麻穴,刘宇琦立即浑身酸麻,没了力气。 三两下,扒开他伤口上的绷带,露出刀伤。 顾晚晚上前,目光冷然:“刘宇琦,挺舍得对自己下手,你的演技是真不错,本宫都被你骗了。” “说,是谁指使你,杀了那两个狱卒? 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是你让他们烧大牢,事后灭口?” 刘宇琦被压在地上,惨白脸上扯出个无畏的笑:“公主想杀便杀,不必多言! 下官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顾晚晚扫一眼他中暗器的地方,“你这条亲自送上门来的大鱼,本宫得好好利用。” 刘宇琦喷出一口血,顾晚晚扔个药瓶给千军:“让他服下一颗。” “放心,死不了,但会让你生不如死,什么时候想说,什么时候再说。 不过,到时候本宫还有没有兴致听,可就两说。” 沈弈渊看着与平时小萌兔截然不同的顾晚晚,嘴角极慢地扯出一丝笑。 这凶狠的小模样,更让他喜欢。 刘宇琦被带下去,顾晚晚回身看沈弈渊。 刚才的冷傲荡然无存,眉眼弯弯问道:“王爷,你是怎么知道刘宇琦有问题的?” 沈弈渊被她变脸之快逗得嘴角微翘:“嗯,本王就是知道。” “说说嘛,怎么知道的?” 顾晚晚实在好奇。 “想知道?” “想。” “那用一样东西来换。” 顾晚晚神情疑惑:“王爷想要什么东西?” “什么都行,但得是你亲手做的。” “糖莲子?” “……”沈弈渊。 顾晚晚笑容狡黠:“我给王爷准备了东西,只是还没有做好,保证王爷会喜欢。” 这下轮到沈弈渊好奇:“是什么?” “保密,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顾晚晚边说边往外边跑,“我时候不早,我回宫了,王爷,明天见。” 她笑声欢快,洒了一路。 沈弈渊看她背影消失,也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小奶猫也“喵喵”叫。 沈弈渊点点它脑门:“你叫什么?是笑她还是笑本王?” “喵。” 顾晚晚骑马回宫,心情愉悦,摸摸身侧的小袋子,里面的珠子还在。 她上回从内务府挑的玉珠,还没有做好珠串。 这几日没有顾上,在王府又不能做,看来今天晚上得抓紧时间。 正往前走,忽然听到低低哭泣声。 顾晚晚停住马,偏头看去,前面幽暗小巷中传来的哭声,隐约还有人影晃动。 “谁在那?”顾晚晚手搭上软鞭。 “救……唔……” 一道细细的女声想喊救命,又被捂住嘴,人也被往里面拖了拖。 顾晚晚左右看看,这条巷子比较偏,这个时辰,巡防的军士也没过来。 她有心不管,但又心于不安。 若是有一日,她也孤立无援,看到有人来,定也希望能出手相助吧? 翻身下马,抽出软鞭,在距离巷子口一米处站定。 “什么人?出来!” 女子似在挣扎,唔唔声不止,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喊道:“救命,救救我……唔……” 这一声颤微微,带着哭腔。 顾晚晚大步上前,走入巷子,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见靠着墙的是个女子,披头散发,正在和扣住她肩膀的男人撕扯。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脸掩在暗处,顾晚晚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也不必看清,她立即挥鞭,奔着那个男人抽过去。 “混帐,放开她!” 男人听到声音,侧身避开,滚到一边。 顾晚晚继续挥鞭,又抽两下。 一边抽,一边问那个女子:“你怎么样?能走吗?” 那女子轻声说:“我的脚扭了,动不了。” 顾晚晚退到女子身边,伸手去扶。 一低头,和女子四目相对。 女子眼睛细长,眼角微挑,像一只狡诈的狐狸。 顾晚晚心头倏地一坠。 飞快抽回手。 与此同时,一道冷光至。 女子手里握着一把极薄的刀刃,堪堪划过顾晚晚的手指。 顾晚晚手上包扎的绷带被割裂掉落,染上一串血珠。 但她浑然没有在意,手指在身上蹭蹭,舌尖舔过嘴唇。 “有点意思。” 那女子缓缓站起来,手指一按,手中刀刃“唰”一下子变长些许。 “公主殿下,是您自己束手就擒呢,还是妾身和您过过招?” 顾晚晚眸光沉凉:“既是知道本宫的身份,那就是熟人。是谁派你来的?” 女子歪歪头,脸上满是妖媚之气,声音又轻又软,似是有毒:“公主想知道吗?这还不简单?喏,人就在你身后呢!” 第147章 本王要亲自动手 顾晚晚没立即回头,眼角余光瞄着那个男人。 这女的玩的是阴招,那么,那个男人就是和她一伙。 顾晚晚直觉感到,面前这个女人,比男人更危险。 女人轻叹一口气:“公主殿下,本来不想和你为敌,可你总是处处和我们过不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顾晚晚轻笑:“你们?你们是谁?本宫可没有与谁过不去。” “除非,是有的人找死。” 女人笑意微收,目光掩藏着凶狠,手中薄刃寒气四溢:“那你是不想束手就擒了?” “当然不,本宫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顾晚晚话音未落,手中软鞭已经挥出去。 “啪!”直奔女人手腕。 女人侧身一躲,顾晚晚勾唇浅笑,手腕微用力,鞭子如同灵蛇,往回一带,鞭尖扫向女人腮边。 这一下来得太快,女人躲闪不及,几缕发丝被拉断,腮边浮现一条红痕。 抬手摸了摸,女人眼中凶意大涨:“找死!” 顾晚晚二话不说,上前跟进,和她打在一处。 那个男人捂着胸口在一旁目不转睛,他刚才被顾晚晚抽了两鞭,刚才在地上滚的时候,还撞到肋骨。 另一只手揣进怀里,只等一个时机。 女人的确身手不错,若只是前世的顾晚晚,还真不是对手。 但现在的顾晚晚,要胜过女人也有把握。 她接连用出绝招,女人眼神中连连闪过惊讶。 顾晚晚猜测,这个女人应该之前对她有过了解,否则不会在这里布下这种陷井,也不会有这样惊讶的神色。 她是谁? 方才说的是“处处和我们过不去”,难道,是草木堂的人? 可又一想,草木堂的人,也不知道最近发生的系列事件,背后是她。 就连明药,恐怕都不知道“叶先生”和她是同一个人。 孟玄文更不会知道。 稍微一走神,被女人看出破绽,顾晚晚连退几步。 女人虚晃一招,大声道:“还等什么!” 那个一直盯着顾晚晚的男人,突然把手从怀里抽出来,一个小竹筒一样的东西对准顾晚晚。 “砰”一声闷响。 小竹筒里冒出一阵白雾。 顾晚晚冷笑:“真是瞎了你们的眼,寻常的药对本宫根本不起……” 一语未了,她忽然惊觉头有些发沉,手中的鞭子也掉地。 女人走到她面前,脚尖儿轻轻踢开鞭子:“公主殿下,谁说,这是寻常的药了?” “你……” “这可是用上好药材做的,花费不低呢!你看,我对你不薄吧?” 那个男人走过来,低头看她。 顾晚晚此时才看清他的脸,在晕过去之前,最后吐出两个字:“是你……” …… 沈弈渊还在书房,不知为何,心头跳得厉害。 拿着冰火珠在膝盖上轻轻滚动,这些日子感觉双腿好了些,顾晚晚说,可以让他康复。 以前经历过太多次失望,他几乎已经放弃,也无所谓好不好。 但自那次与顾晚晚在城外小破庙遇险,他想好起来的心,尤为迫切。 他必须要好起来,站在顾晚晚身侧,与她相守不离。 千军轻步进来:“王爷,时辰不早,属下伺候您歇息吧。” “好。” 洗漱完,刚到床边,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空气中有丝丝缕缕的血腥气。 沈弈渊刹那回头,看向窗边:“去。” 千军赶紧过去开门,还没打开,暗卫就从外面撞进来。 “王爷,属下有急事禀报!” 沈弈渊一眼认出,这是他派去保护顾晚晚的暗卫,此时浑身是血,不知道有多少伤口。 暗卫尚且如此,顾晚晚…… “发生了什么事?”沈弈渊问道。 “回王爷,属下随公主回宫,但遇到几个人围攻,属下不敌…… 等再去找公主的时候,公主已经……不见了。” “更衣!” 千军赶紧为他穿上外袍:“王爷别急,公主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 沈弈渊一言未发,千军也识趣地不再多言。 “还能走吗?” 暗卫起身:“能,属下不要紧。” “带路。” 暗卫在前面带路,万马备好马车在门外等。 沈弈渊垂眸看着双腿,心急如焚,恼恨自己没用。 这种时候,还是要坐轮椅。 刚要上马车,前面忽然传来马蹄声。23sk. 沈弈渊转头望去:“是晚晚的马。” 千军赶紧迎上去,看到马时,心也猛地一坠。 只有马,没有人。 马打着响鼻,到沈弈渊身边,蹄子不安的刨着地。 “王爷……” “让马带路。”沈弈渊沉声道,“让府里的暗卫都一同去。” “是。” 十几名暗卫同时出去,还是沈弈渊回京之后的第一次。 顾晚晚的马,和那名受伤的暗卫走在前面,嗒嗒的马蹄声,踏着空荡荡的街道,也踏在沈弈渊的心上。 他闭着眼睛,双手不禁紧握成拳,掌心早渗出薄汗。 心随着马车晃动,起起荡荡,仿佛有一柄锋利的刀,被绳子悬系在心口,随时都会落下。 倏地,马车停住。 他唰睁开眼,千军低声在车门口道:“王爷,到了。” 轮椅抬下去,沈弈渊到巷子口,暗卫们点起火把,亮如白昼。 这里明显有打斗的痕迹,看脚印,对方还不只一个人。 地上有血迹,但不多,不知道是谁的。 一想到有可能是顾晚晚的,沈弈渊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无情握碎。 他表面冷静镇定,仔细观察,忽然见不远处树下,似有什么东西。 轻推轮椅过去,千军想去捡起来递给他,沈弈渊阻止:“本王自己来。” 他尽力弯下腰,指尖捏住,轻提住,紧握在手中。 是一个小锦袋。 料子柔软,颜色漂亮,上面还绣着一个“晚”字。 是顾晚晚的。 打开,里面的东西露出来,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玉珠子。 还有一个小包,里面包着一针,小勾子和丝线。 看样子,是用来串手串的。 她竟然亲自来做。 忽然想起,顾晚晚笑盈盈地说:“我给王爷准备了东西,只是还没有做好,保证王爷会喜欢。” “保密,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就是这串手钏吧? 沈弈渊猜想,定是那次在大殿上,她见他拿手钏珠砸人,又要找回珠子,以为他喜欢手钏。 这个……傻丫头。 他微微闭眼:“找。把京城翻遍,也要把公主找到,谁动了公主,找到之后不要杀。” “本王要亲自动手。” 第148章 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 夜色深深,顾晚晚闭着眼睛,感觉一晃一晃,像是在马车里。 外面马蹄声声,听这声音,依旧没有出城,不是城外的土路。 过一阵子,马车缓缓停住。 有人低声在外面说话:“要不还是绑上她,她诡计多端得很。” “不必,那药厉害得很,她再诡计多端,都扛不住。行了,把她找下来。” 顾晚晚感觉到,有人打开车门,把她扛下马车。 一路走进一座小院,院子挺小,也就三进,但布置得不错,不像临时找的。 男人把顾晚晚放在廊下。 灯光照在她脸上,白润细腻的皮肤如玉般无瑕。 男人喉咙滚了滚,伸手刚要摸,一旁的女人笑一声。 “干什么呢?”女人声音一挑,“又想动歪心思了?” 男人没说话。 女人哼道:“别的人我不管,她,不行。至少暂时不行。” 男人冷笑,声音不悦:“她把我害得这么惨,都不能出去见人,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我碰碰她,又怎么了?” “你现在和死了当然有区别。”女人声音冷下来,“要是死了,你还能站在儿和我说话吗? 为了救你,搭上多少人,你知道吗? 要是想死,不如早说,当初还求的哪门子救?” “你……” 男人咬咬牙,不说话了。 女人伸个懒腰:“去准备点吃的,我饿了。” 男人没吭声,但转身出去准备。 不多时,拿来几个凉菜,一壶果酒。 女人扫一眼顾晚晚,无声笑笑,边吃边喝。 酒味慢慢飘近,顾晚晚感觉到那个女人在靠近她。 随后,被脚尖踢了踢。 “好了,公主殿下,睁开眼吧!” 顾晚晚心头微惊,缓缓睁眼。 四目相对,女人已经束起头发,露出媚气十足的脸。 “介绍一下,我叫白芝。” 顾晚晚微喘一口气,想挣扎着坐好。 白芝笑声清冷:“公主殿下想怎么着?我来伺候你?” 她嘴上说着“伺候”,手连伸都没有伸。 双手轻轻交叠,左手无名指和小手微微翘起。 方才一动的时候,袖子滑落,手腕处隐约还有一枚小小红色印记。 顾晚晚眸光微闪,表面不动声色:“不敢劳烦。 你是什么人?左右本宫也是逃不脱,不让死个明白吗?” “死?”白芝笑起来,手捂着嘴巴,“不,不,公主殿下想得太可怕了。怎么会让你死呢?” 顾晚晚眼皮一掀,看向站在暗影中的男人:“你不想,那他呢?” “赵大萨,你应该恨死本宫了吧?” 赵大萨从暗处走过来,神色凶狠:“公主说得不错。” 白芝扫他一眼。 顾晚晚之前就猜测,这个白芝,并不是听赵大萨的,相反,是赵大萨听她的。 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他说了不算,公主放心,不会让你死的。” “那你们抓本宫来,是要干什么?” 白芝掠一下腮边碎发:“是想和公主做个交易。” “做交易?本宫和你们有什么可交易的?”顾晚晚短促笑一声,疑惑问,“莫非,还想开银号?” 赵大萨太阳穴突突跳,双拳紧握。 “顾晚晚!你猖狂什么?你现在是阶下囚,别以为老子真不敢把你怎么样!” “本宫就是以为,你不敢把本宫如何,”顾晚晚继续火上浇油,“你这个怂货,说了根本不算。 之前干银号听荣贵妃……哦,不,荣嫔的。 现在嘛,又换个主子做奴才,你在这方面真是无人能及。” “闭嘴!”赵大萨怒喝一声,迈步上前,伸手就要抓顾晚晚的脖领子,挥拳就想打她。 “住手!”白芝喝止,“你想干什么?” “我要给她一点教训,别以为是公主就高高在上,不过就是会投胎罢了。”赵大萨面目狰狞,“现在还不要被老子抓在手里?” “放开!”白芝拧眉,“这不是你说了算。” 赵大萨死死盯着顾晚晚,眼底似有困兽咆哮。 顾晚晚丝毫不惧,含笑回视,在赵大萨看来,无异于挑衅。 “我……” 他还想动手,白芝沉着脸,手指一弹。 赵大萨身子一僵,脸色骤然一变。 随后倒地,整个人蜷缩成团,不时抽搐,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字节。 “别……别……” “好好说不听,非要这样才听话吗?”白芝讥讽,“养条狗就得养听话的,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懂了吗?” “懂……懂。” 顾晚晚心头震惊,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太清楚白芝用的是什么法子,难怪能让赵大萨求饶听话! 这法子十分恶毒,类似于在人身体里种蛊,只要催动母蛊,被种蛊的人就会痛不欲生。 顾晚晚也只是在前世和师父游历的时候听说过,并没有亲眼见过。 当时她也挺有兴趣,师父说,这种法子比较危险,不同意带她去古寨。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遇见。 这个白芝,到底是什么人? 赵大萨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退到一旁,不敢再造次。 顾晚晚压住心里的震惊,依旧镇定问:“你刚才说,要和本宫做什么交易?” “对于公主来说,挺简单。”白芝摸出个纸包,递到顾晚晚面前。 顾晚晚看着药包没动。 白芝一笑:“哦,对,我忘了,公主现在动不了。” “这个药呢,不会让人死,就是给人一点教训,痛一痛而已。 公主只要想办法,让一个人吃下,这交易就成了一半。” 顾晚晚疑惑:“让一个人吃下?何人?你不会想让本宫害父皇吧?” 白芝捂嘴笑起来:“当然不是。公主怎么会这么想?” 她微微俯身,目光看进顾晚晚的眸底:“我想让你,给北康王沈弈渊服下。” 顾晚晚呼吸微窒,心似被狠狠一击。 与白芝对视半晌,她短促笑出声:“你想什么呢? 沈弈渊是本宫的未婚夫,是本宫以后要共度余生的人。 你让本宫害他?那和害自己有什么区别? 不如这样,你直接给本宫个痛快,一了百了。” 白芝眼中笑意退去:“公主当真就看上那个废人了?未必吧?” 第149章 本宫不过陪你玩玩 顾晚晚眸光陡然一凉。 音色中凉意更甚。 “废人?我堂堂一朝战神,守护国家保卫百姓,单一个名字就能让敌人闻风丧胆,退兵八百里。 你说,这样的人,是废人?呵。 要是没有他,你们这些下作卑鄙的人,焉能有今日太平日子?还能歌舞升平,饮酒看舞吗? 亏你能说得出口,你是以什么身份说呢?下等舞姬?还是三流歌姬?” 顾晚晚的话像锋利的针,直刺白芝的最痛处。 白芝下意识抚过袖子——那里,有她身为舞姬的印记,也是她耻辱的印记。 “你怎么知道?” “本宫自然会知道,”顾晚晚扫赵大萨一眼,“别说有人提供消息,就算没有,你的这番姿态,本宫也瞧得出来。” “什么姿态?” “一身媚气,走路恨不能把腰扭断,举手投足间不忘骚首弄姿,还有……” 顾晚晚语气一顿:“你连站立时,都是一副奴媚相,自己没觉得吗?” “你……”白芝脸色铁青,眼白泛红,“别以为你是公主,就有多了不起!” “本宫还就是了不起,”顾晚晚继续补刀,“本宫是唯一的嫡公主,母后是正宫之主。 即便现在已经过世,父皇仍旧没有让其它妃嫔为后。 未婚夫是当朝唯一的异姓王,铁血杀神,所向披靡。 我舅父是骁勇将军,镇守南关,威名赫赫。 本宫自小就受尽宠爱,荣华富贵与生俱来。 你用尽力气学的舞技,不过就是为了供本宫一乐。 你说,是不是了不起?” 白芝眼底涌动着怒火,仿佛下一瞬就把顾晚晚吞噬。 忍无可忍,白芝上前捏住顾晚晚的下颌骨:“好,那我这个舞姬,就好好服侍一下尊贵的嫡公主! 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让你也供我一乐!” 她另一只手指间,捏着一只莹绿色的小虫,不足小手指指甲大,却看得人心头发毛。 顾晚晚猜想,这大概就是白芝用来控制赵大萨的东西。 “公主,知道这是什么吗?”白芝阴恻恻一笑,映着院子里的烛火,如同鬼魅,“这叫噬心蛊,只要你吞下,你这位尊贵的嫡公主,就得乖乖听我这个舞姬的话。” “本来我只想和你做个交易,不想把你如何。可你偏偏不知好歹,那就怪不得我了!” 白芝话音一落,就要把小虫放入顾晚晚口中。 刹那之间,顾晚晚右手猛地抬起,一道寒光直划过白芝捏着小虫的手。 “嗒”一声微响。 半截手掌被砍落,包括那只小虫。 鲜血浸润虫身,小虫迅速苏醒,像吸饱了血,迅速长大两倍有余,颜色绿中带红,看起来更加诡异。 白芝瞪大眼睛,看着半截手掌,“啊”大叫一声。 声音凄厉,如同鬼嚎。 顾晚晚缓缓起身,晃晃手里染血的森罗刀:“刚才忘了说,本宫不喜欢被讨厌的人侍候。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近本宫的身?蓝蝶比你可爱多了。” 白芝脸惨白一片,半点血色也无,捂着伤手后退,声音都痛得发颤:“你……你没有中毒?怎么会?” 顾晚晚上前一步,脚尖碾着那只怪异的虫子:“真恶心。 本宫有多少本事,岂是你们这些人能够知道的?不过就是陪你们玩玩而已。” “白芝,当真以为,你这点雕虫小技,能瞒得过本宫?” “哦,对了,这把森罗刀上有毒,你不能爱玩阴的吗? 可得好好想想怎么解才是,晚了可就解不了了。” 白芝手不能再执兵器,又染了毒,无心再恋战,转身就跑。 赵大萨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一时怔愣住,后知后觉地也跟着跑。 顾晚晚冷笑一声,捏着暗器正想甩出去,忽然,“哐”一声巨响。 小院的门被砸飞,白芝刚跑到门口,整个人被踢飞回来,门板落下,又正砸在她身上,当即就吐出血。 赵大萨腿脚发颤,转身又往回跑,没跑多远,不知被飞来的什么东西砸中,扑倒在地。 顾晚晚也怔愣一下,捏紧手里的暗器,眼睛一眨不眨,看向门口。 婆娑摇晃的光影里,轮椅缓缓而来,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 只是此时杀气腾腾,宛若杀神降临。 顾晚晚看到沈弈渊,有一瞬间的失神,酸涩冲上鼻尖,站在原地没动。 沈弈渊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推着轮椅到她面前,眼神中少见的急切:“有没有受伤?可有哪里痛?有没有……” 话没说完,顾晚晚扑上前抱住他。 沈弈渊身子微僵,随即更用力地抱紧她。 “没事了,我在这里。先说你有没有受伤?哪里不舒服?晚晚,先告诉我,别让我担心。” 顾晚晚摇摇头,闷声在他耳边说:“没有,没受伤。她们对我用毒,不过对我不管用。” “是赵大萨,他没死,被那个女人救了,她……” “我都知道了,”沈弈渊轻声,唇在她颈窝吻了吻,“别怕,后面的交给我来处理。” “嗯,”顾晚晚闷声点头。 白芝和赵大萨很快被抓住,院里院外,也被搜个遍。 赵大萨哭嚎着求饶,砰砰磕头,但根本无济于事。 千军上去直接点他哑穴,让他一个字节都发不出。 白芝倒是一直没有说话,押到一旁,不言不语。 顾晚晚在沈弈渊身侧,紧紧靠着,心才安下来。 之前她再机智,再勇敢,再镇定,都不及此时沈弈渊在此身侧的安全感。 沈弈渊握着她的手,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松开。 不只顾晚晚紧张害怕,他也一样。 “王爷,公主,那边发现一个暗室。” 顾晚晚又瞬间有精神:“在哪?” “就在西厢房的地底下。”3sk. “想去看看?”沈弈渊问。 顾晚晚点头:“想去。” “走。” 西厢房里灯火通明,几砖地砖错开,露出下边的暗室入口。 千军拿过火把:“属下先下去看看。” 不多时,就听他在下面喊:“没事,王爷,公主,请下来吧!” 通往暗室的不是台阶,而是一条下坡道。 本来还担心不能陪同顾晚晚一起下去的沈弈渊,微微松一口气。 第150章 不舍 被人推着轮椅下斜坡,沈弈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交握。 要尽快好起来,必须要。 顾晚晚走到底下,这里并不深,千军已经点燃墙上的火盆,光线明亮。 一共有里外两间,外面的一间放着一个药材架子。 上面是空的,还有浅浅的灰尘,应该是有段时间不用了。 再就是还有一个书桌。 里面的是一间小屋,倒没有什么摆设,不知道原来是干什么用的。 顾晚晚退出小屋,在外面的屋子转一圈。 不由自主地嘀咕道:“怎么感觉这里好像有点熟悉,像是来过。” 沈弈渊问:“来过?” “但外面的院子,我是第一次来,可这间暗室很熟悉,好奇怪。” 千军说:“公主,这暗室是不是和城外小破庙地底下的那个很像?” 经千军一提醒,顾晚晚恍然大悟。 “对对,没错,是很像,难怪有些熟悉。” 沈弈渊目光扫向里面的小屋:“你当初就是在那个屋子里,发现你的救命恩人的?” 顾晚晚正想问什么救命恩人,猛地想起来,当初向沈弈渊介绍三师兄徐知白的时候,说的是“救命恩人”。 “啊,没错,”顾晚晚有点心虚的咳嗽一下,“王爷,这里有点闷,也没什么特别的,出去吧。” 沈弈渊点头,一行人又出去,刚到地面上,就听到外面一声惊呼。 顾晚晚从窗子里往外一看,见白芝趁看守的人不备,拼死撞了墙。 此时满头是血,正贴着墙壁慢慢往下滑。 赶紧奔出去,迅速给白芝把脉。 她不关心白芝的死活,但现在白芝还不能死。 还有太多的疑问,顾晚晚还要从白芝嘴里问出答案来。 “白芝,白芝!”顾晚晚大声叫。 白芝奄奄一息,满脸血的脸上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什么都不会说,更不会……出卖……” 后面的话归于沉寂。 顾晚晚一闭眼,重重叹一口气。 “晚晚,”沈弈渊到她身后,“没关系,她死了我也能查得出。” 顾晚晚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好。” 再没有别的什么收获,沈弈渊命千军去备马车,带着顾晚晚,万马拖着赵大萨,离开小院。 沈弈渊没让顾晚晚回宫,把她带回王府,住在之前的那个院子。 顾晚晚当时英勇,现在冷静下来,也很后怕。 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沈弈渊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别怕,我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 顾晚晚眼睛黑白分明:“王爷,你能……陪我一起睡吗?” “我在这儿,放心。” “我是说……”顾晚晚红了脸,垂眸不敢看他。3sk. 沈弈渊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手指轻抚她的眉眼,声音暗哑好听:“我陪你躺一躺?” “嗯,”顾晚晚的声音如小奶猫,羞得抬不起头。 一出口,又有点后悔。 他会不会觉得她不够庄重?会不会觉得太轻浮了? 一时间,心里乱糟糟的。 “那你往里面一点。”沈弈渊说。 顾晚晚心跳如鼓,往里滚了滚,面冲墙,没有回头。 沈弈渊拖着两条腿上床,这一刻,心头滋味难言。 若非顾晚晚今天晚上受了太大的惊吓,他也想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他是不会…… 这样的姿势,实在太难看。 终于躺好,他轻轻张开手,让微潮的掌心恢复干燥,而后,才握住顾晚晚的手。 顾晚晚转过身,依旧不敢抬头看他,额头抵在他胸口,抱住他手臂。 沈弈渊下巴轻轻蹭蹭她的头顶,顺滑的发丝如绸,微微的凉,淡淡的香。 感觉到她额头的温度,沈弈渊要极力控制自己,才能不让心跳过快。 两人都没有说话,顾晚晚以为自己可能彻夜难眠,结果不过一刻钟,便沉沉睡去。 听她的呼吸变得长而深,沈弈渊轻抚她的发。 “晚晚,我会保护你,助你报仇。” 次日一大早,城门刚一开,就有人尖叫一声。 守城的军士小队看清地上的两滩血,小心翼翼抬头。 就见城门上不知何时挂了两具尸首。 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容貌,死得极惨,浑身血肉模糊。 “头儿,这……怎么办?” “报官,报官!” “可我们也算是官吧?” “放屁,我们算哪门子官?快报京兆府!” 勤勤恳恳赵大人,又来活了。 顾晚晚睡了个饱觉,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醒。 还没睁眼,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脸又发烫涨红。 天爷……她怎么敢说出口的? 更离谱的是,沈弈渊居然答应了! 她扯扯薄被,盖住头脸,仔细听一下屋子里的动静。 屋子里……没什么声音,外面有洒扫的小丫环扫地轻泼水的声音。 半晌,她悄悄拉下被子,手捂着眼睛,慢慢睁开,再从指缝中往外看。 所幸,屋子里没人。 长长吐一口气,赶紧下床。 刚一动,外面有个嬷嬷挑帘进来,满脸是笑。 “公主殿下醒了?老奴请公主安。” 嬷嬷上前:“老奴来伺候公主梳洗更衣。” 顾晚晚脸上飞红,没话找话:“以前……没见过嬷嬷。” “公主好眼力,老奴是今天早上才到王府的,以前是在别苑做管事。” “今天早上才……到?” “回公主,是的。” 嬷嬷没说,昨天半夜就见到去传信的千军,让她连夜把手里的事情交接,一早就到王府。 在王府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顾晚晚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惊叹:“嬷嬷的手真巧,梳的发式真漂亮。” “公主喜欢,是老奴的福分,”嬷嬷笑答,“外面正在摆饭,公主洗漱完就能用膳了。” 顾晚晚假作无意,小声问:“王爷呢?” 嬷嬷还未答,沈弈渊的声音从外屋传来:“本王在这里。” 顾晚晚:“……” 她睁大眼睛,看着嬷嬷,用更小的声音问:“王爷一直在吗?” 嬷嬷含笑点头。 顾晚晚呆愣住,内心咆哮,真是没脸见人了! 鼓足勇气,低头出屋。 看她这样,沈弈渊眼中笑意一闪即过。 “过来吃饭。” 顾晚晚低头“哦”一声,要动筷子时,才看清楚,桌子上摆的早膳,与以往王府做的,大不一样。 第151章 以后的当家主母 顾晚晚瞪大眼睛,看着桌子上的早膳。 “徐记的小笼包,周家的云酥卷,东街李家酒楼蜜汁肘……” “王爷,这是……”???.23sk. “你不是喜欢吃这些?那就快点吃,”沈弈渊长睫遮住眼底一丝喜悦。 顾晚晚肚子适时叫一声,还真是饿了。 “谢王爷!” 这些东西不在一条街上,要一大早买齐,可不是容易的事。 沈弈渊嘴角带笑,也比平时吃得多了些。 嬷嬷在一旁瞧着,暗暗心惊,再看看顾晚晚,默默认定,这位以后就是王府的当家主母了。 千万得伺候好了。 吃完早膳,顾晚晚问沈弈渊:“我想见见赵大萨,问问他究竟是被谁所救,救的过程。” “大理寺少卿,刘宇琦,就是指使那两个狱卒的人。 故意放火,掩人耳目,就是为助赵大萨逃脱。”沈弈渊道,“跟我去书房,给你看样东西。” 顾晚晚推着他,一起去书房。 “这份,是刘宇琦的口供,这份,是赵大萨的。” 顾晚晚惊讶:“这么快,王爷神速。” 展开仔细看,顾晚晚仔细看每一行。 “刘宇琦竟然是怀王的人,救赵大萨也是看荣贵妃的面子。” 顾晚晚再看赵大萨的口供,上面写,赵大萨本人也是懵的,本以为没有好下场,结果当晚就被救。 来救他的,还是他丝乐坊里的一个舞姬。 “白芝,绝非寻常的人,她对舞姬的身份深恶痛绝,我稍微一刺激她,她就……” 顾晚晚说到这里猛地顿住。 沈弈渊问:“怎么了?” 顾晚晚拧眉头沉思片刻:“白芝说,她本来没想对我如何,。 就是想和我做个交易,让我给你下毒,说怪你把他们逼得太紧。” 沈弈渊眸子微缩:“你的意思是,她是草木堂的人?” “应该是,”顾晚晚手指轻叩桌沿,“她用的药,还有那种蛊术,都不是一般人能会的。而且……” “而且什么?” “没什么,”顾晚晚岔开话题,不想让沈弈渊担忧。 而且,白芝对她似乎很是熟悉,连哪种药对她有用,哪种无效都清楚。 若是前一世的她,定然中招,只不过她重生一次,很多事都改变了。 可这些,仍旧让顾晚晚心惊,再加上大牢里起的火,和大师姐的琉火珠脱不了干系。 顾晚晚大胆猜测,草木堂背后那个神秘的东家,会不会就是大师姐? 见她走神,沈弈渊道:“想不通就先不要想,我已经派人去查,不久就会有消息。” “好,”顾晚晚收回思绪,把口供递回去,“这两份口供,王爷要送去大理寺吗?” “送去京兆府吧。” 顾晚晚想想也对,刘宇琦本就是大理寺的人,大理寺还是要避嫌才是。 “王爷,我得先回宫一趟,荣家若有动作,说不定会进宫,又哭又闹逼迫父皇。” 沈弈渊把两份口供又给她:“那你拿着吧,若是荣家人敢出面,正好拿出来。” “好,”顾晚晚浅笑,“我就用这个打他们的脸。” 她把口供收好,忽然发现,少了东西。 赶紧迅速摸了摸,还是没有。 顾晚晚脸色微变,莫不是掉在住的小院子里了? 正要返回去找,沈弈渊从抽屉里拿出两样东西。 “是在找这些吗?” 顾晚晚定睛一看,除了那个放珠子小锦袋,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画。 珠子倒没什么,关键是那幅画。 顾晚晚脑子泛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晚晚,”沈弈渊拿起小袋子,里面的玉珠清脆作响,“这是给我做的?” “嗯,我还没做好,在内务府挑的珠子,学的怎么串,但我串得太慢了。” 顾晚晚深吸一口气:“王爷,这幅画,是我找人画的,画里的人,据现场的人讲,就是凶手。” 沈弈渊打开画,上面的人清晰可认。 “的确是上回你见过的那个人,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会调查清楚。 晚晚,你放心,如果真是他,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晚晚,你信我吗?” “信,我相信王爷。” “那就好,等后天的草药大赛之后,我就会给你一个交代。” “好。” 一言说定,顾晚晚也就不再纠结,和沈弈渊说开,心里反而轻松。 辞别之后,顾晚晚离开王府。 她一走,有暗卫立即跟上。 上次是只安排一个暗卫,沈弈渊以为,就在京城,主要是宫中和王府之间,也就大意。 哪成想,这回竟然出这么大的差错。 一想到顾晚晚失踪,不知去向,他的心就像飞出身体,无处所依。 微微闭眼,独坐窗处。 千军轻步进来:“王爷,都安排好了,您放心,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 沈弈渊没说话,缓缓点头。 顾晚晚到街上,就听到不少人在议论,城门吊尸体的事。 都不用打听,走一路就把事情了解个大概。 再转到京兆府门前,可不是,那些衙役出来进去,个个神色严肃。 顾晚晚默默在心里对石抱石说声抱歉,转身离开。 难怪沈弈渊说把口供给京兆府,不给大理寺,她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刘宇琦来自大理寺,要避嫌。 罢了,她不操心这些了。 正打算回宫,一转头看到一辆马车,车帘飘起,正是孟玄文。 看方向,这家伙应该是要回家。 顾晚晚当即决定,先不回宫,去小院换装,再去侯府一趟。 正好借机打探一下,孟玄文知不知道草木堂要参加草药大赛的事,最好能套出点有用的消息来。 打定主意回小院,徐知白正在院中树下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师兄!” 徐知白回神,打量她几眼,浅浅笑笑:“今天精神不错,有什么高兴事?” 顾晚晚伸手,徐知白自觉伸出手让她把脉。 顾晚晚目光一瞄,看到他另一只手指间有什么东西收回袖中。 “手里拿着什么呢?这么宝贝?”她随口问。 徐知白怔一下,又把手伸出来,是一枚比纽扣大一点的黑色珠子。 “没什么,是以前五师弟送给我的,拿着玩儿。” 顾晚晚别开目光,岔话题道:“三师兄,你体内的毒,有点怪呀。” 第152章 让你爹打你的脸 徐知白收回手,神色坦然。 “嗯,这么久,我也习惯了,怪不怪,都这样。” “三师兄,我会治好你的,你相信我,等过些日子,我就能替咱们师门报仇,为你报仇。” “说不定,还能要到解药。” 徐知白眼中微微亮光:“我找到她的下落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相信很快的。” 徐知白心疼道:“对不起,小十九,我什么也帮上你,只能在这里,成为你的拖累。” “你说什么呢?”顾晚晚板起点,“你再说这种话,我就生气了!” “好吧,不说了,”徐知白低声笑,“你今天要忙什么?快去吧。” 顾晚晚进屋换装,脸上罩着面纱,背上药箱出门。 徐知白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叮嘱道:“慢点,注意安全。” “知道了!” 到孟府门口,还没靠近,门上的小厮赶紧迎上来。 “哟,您可来了,我们二公子来问过好几次,吩咐小人,一定要好好迎您进去。” 顾晚晚略一颔首:“你们公子人呢?” “在里面,您随小的来。” 顾晚晚没动,小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那您稍候,小人进去通报。” 不多时,孟玄文从里面出来。 “姑娘,你来了,里面请。” 他的目光探究,在顾晚晚的脸上一掠。 好似要穿透白纱,看她脸上的伤好了没有。 顾晚晚暗自好笑,表面不动声色:“今天有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本小姐不想见到。” 孟玄文低声道:“自然是没有的。 之前的那位大夫,今日没有来,本公子想着,既是请了姑娘来看,就不用其它的大夫,已经婉拒了他。” 顾晚晚微挑眉:“孟二公子做事干脆果决,说不用就不用,让人佩服。” 她迈步往里走,孟玄文听这话,一时有些怔忡,总觉得不像好话。 眼底闪过几分嫌恶,这个女子的确有几分本事,但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脸丑成那样,也真好意思。 到林家父女住的院子,刚一进来,林雪柔如蝴蝶一般从屋里飞出来。 “文哥哥,你……” 看到孟玄文身后的顾晚晚,林雪柔后面的话又咽回去。 顾晚晚扫林雪柔一眼:“小姐还是那么活泼开朗,看你这高兴劲儿,莫不是令尊康复了?” 林雪柔一噎:“姑娘妙手,我父亲的病情,你最是清楚,现在就康复,姑娘这么有信心?” “信心肯定是有,本姑娘的本事自己知道。 但看你这么高兴,不像是爹病得快死的样子,所以,本姑娘就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医术又为精进了。” “……”林雪柔笑容挂不住,“姑娘你这是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听不懂吗?”顾晚晚不耐烦,“二公子,还看不看? 我看她这样是不想看,那本姑娘走了。 哪有上赶着给别人看病的。” “看,当然看,”孟玄文赶紧拦住她,“姑娘莫要生气,雪柔也是担心老师,言语才冲撞了些。” “实在没看出担心来,像是白蝴蝶,飞来飞去,让人眼晕。” 顾晚晚迈步进屋。 林雪柔目光怨毒,盯着她的薄纱。 得意什么?丑成那样,真好意思! 孟玄文按捺住对林雪柔的不满,低声说:“雪柔,冷静些。 现在方太医出事,也就她能治好老师。 你也看见了,老师的情况明显有好转,她的医术还是灵的,其它的先放一边,行不行?” 林雪柔红着眼睛,可怜凄婉:“文哥哥,她太气人了,句句针对我,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她……” “可能在某些方面有天赋的人,都是如此。为了老师,先忍忍。” 孟玄文敷衍地安慰她两句,也跟进去看。 现在林氏父女在府里,吃穿用度自不必说,这医药费也不便宜,现在都是孟玄文出的。 投入这么多,总该要盯着些,要加倍收回。 林司慎的情况,比顾晚晚预计得要好些。 拿银针在林司慎某处穴位一刺。 那里是人身上最后的穴位,比人中什么的管用多了。 林司慎经过上回的治疗和用药,已经好转一些,虽然没有完全清醒,但也是在半醒半昏之间。 顾晚晚这一针下去,彻底痛醒。 眼角余光人瞥见孟玄文进来,顾晚晚起针。 林司慎痛得瞪大眼睛,表情狰狞。 孟玄文一眼看到,又惊又喜:“老师!您醒了,真是太好了,总算醒了。” “雪柔,快来,老师醒了!” 林雪柔也进来,看到林司慎醒,喜忧参半。 喜的当然是父亲能醒,忧的是竟然真让顾晚晚给治好。 林司慎只觉得剧痛无比,耳朵嗡嗡的,根本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什么。 顾晚晚也不提醒,面纱遮住讥笑。 这两人在这卖力表演,林司慎根本就顾不上看,这股子疼,怎么也得一炷香的功能才能散。 “老师,我都快担心死了,前前后后好几拨大夫,连太医都来过……”孟玄文还挤出几滴泪。 “不说这些,看到您醒,花多少钱,用多少药都值了。” 林雪柔更直接,趴在床边,抱着林司慎的手臂开哭。 林司慎感觉被林雪柔一抱,疼痛更甚。 不管不顾,奋力抬手推林雪柔。 林雪柔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 林司慎自觉用尽全身力,实则没有多大劲儿,林雪柔抬脸看他:“父亲,怎么……” 话没说完,林司慎的手一甩,控制不住力道,失手正打在她脸上。 林雪柔:“……” 孟玄文:“……” 顾晚晚差点笑出声。 林司慎张张嘴,却觉得嘴唇发木,好像不怎么受控制。 又痛又懵,试了几回还是不行,他急得双眼一翻,又晕死过去。 孟玄文都惊呆了。 “这……姑娘,这是怎么了?你快点给看看。” 顾晚晚对趴在一旁发愣的林雪柔道:“你起来,别挡在这里。” “你究竟干了什么事?让你爹气得打你的脸,现在又被气晕。” “我……”林雪柔委屈得要哭,“文哥哥,我……” “你叫他干什么?他又不是你爹,”顾晚晚烦躁,“行了,你们俩都出去吧!在这儿添乱。” 林雪柔被数落得无地自容,脸臊得通红,却又无法反驳。 尤其当着孟玄文的面。 孟玄文也烦得不行,好容易醒了,怎么又晕了? “姑娘,这……” “出去。” 第153章 各怀鬼胎 孟玄文和林雪柔被轰出房间,顾晚晚给林司慎把一下脉。 就是痛晕了而已。 取针再次扎醒,林司慎眼睛圆睁,嘴唇哆嗦,依旧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字节。 顾晚晚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他双手紧紧抓着床单,挣扎着想起来。 “你现在还起不来,”顾晚晚低声说,“老实呆着,好好养,以后倒也还有站起来的可能。” “只是,”她声音冷若冰霜,又冷又硬地压在林司慎心头,“恐怕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得拄着拐杖才行。” 林司慎霍然睁大眼睛,眼角几乎瞪裂,满是不可置信。 嘴唇颤抖,用力张嘴,依旧只是含糊的字节。 “还有,你不能再正常说话,舌根不受控制,僵硬发挺,”顾晚晚字字轻快锋利,“你也别不服,要是让那些庸医给你治下去,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司慎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顾晚晚。23sk. “你别这么看着我,害你的人可不是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顾晚晚弹弹手中银针,眼睛漆黑森然:“你之前吃的凤幻芝炼制的丹药,根本不是良药,而是催命的毒药。 原本你之前的病怪则怪,但也不会轻易地死。 可一吃那种药,死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你知道为了救你,本姑娘耗费多少心力吗?” 林司慎嘴里含糊地说着,不住摇头。 “信不信由你,此事我也告诉你女儿,她也知道。”顾晚晚收起银针,“好了,你自己好好养着,好好活着。” 林司慎疯狂地挣扎,他觉得用尽力气,但在别人看来,实则幅度非常小。 顾晚晚轻笑:“冷静些,你越是激动生气,就越是病得严重,难以恢复。” 林司慎喘着气,盯着她看。 顾晚晚也不怕,反正林司慎也不可能认出她。 “二公子,请进来吧。” 孟玄文就等着这一声,赶紧挑帘进来。 “如何?老师!您醒了!” 孟玄文惊喜上前:“老师,您醒了,实在太好了! 我都快担心死了,您放心,这位姑娘的医术很好,定能把您治好。” 顾晚晚在一旁看着,什么也没说。 林司慎眼白都充斥着红血丝,恨不能把孟玄文撕碎。 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还在骗他! 要不是孟玄文,要不是什么凤幻芝,能落得今天的地步吗? 以后他要是走不了,说不了,那还怎么活? 林司慎也很清楚孟玄文的为人,要是能重回朝堂,做文臣之首,那自是没得说,这个学生也会格外殷切。 可如果让孟玄文知道,他现在的境况…… 不,不行! 他转头看顾晚晚,眼神乞求。 顾晚晚自然是明白林司慎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略一颔首。 林雪柔哭得眼睛通红:“父亲,父亲……您可算醒了,女儿都急死了。” 林雪柔这回学乖,没有上前靠得太近。 林司慎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他也说不了,更不敢让人发现他的情况。 顾晚晚淡淡道:“他刚醒,还需要恢复,你们好好照顾,别让他生气,更别刺激他。” 孟玄文答应道:“好,我知道了,多谢姑娘。” “谢就不必,”顾晚晚晃晃手中银针,“二公子,行针结束,付钱吧!” 孟玄文一怔:“姑娘,这……这次也……” “一针一千两,上回说好的价。” 林雪柔忍不住道:“不是上次已经付过了吗?” “你是从小到大没有得过病吗?喝露水吃月光长大的?”顾晚晚反问,“有哪位大夫一趟趟来看病,只收一次的钱?” “你不懂就不要开口,行吗?免得让人发笑。” “你……”林雪柔眼中恨意滋长,“明明就是你漫天要价,从未听说过一针一针收钱,还一针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 “我为什么要去抢?”顾晚晚轻笑,“本姑娘有手艺在身,足够养活自己,为何要去做犯法的事?” 顾晚晚若有所思:“莫不是你抢过,或者……被抢过?对这种方式很热衷?” “你胡说!”林雪柔心头一突,眼神有点躲闪。 可不能让孟玄文知道,现在他们父女身无分文,被洗劫一空。 “怎么,就许你说本姑娘,本姑娘不能说你?什么道理?” 顾晚晚哼道:“行了,懒得和你废话。付钱吧!你们谁负钱?” 林雪柔垂头嘤嘤哭着抹泪,明显就是不付钱的意思。 孟玄文心里这个疼:“我来付,姑娘这次是多少?” “三千两。” “……好吧。” 孟玄文深吸一口气,上回给他母亲要的还剩下点,再加上今天上街卖了两件东西,刚好三千三百两。 一转眼,大头又没了。 孟玄文心疼得滴血,但当着林司慎的面,必须要好好表现。 罢了,将来必定要收回的。 “姑娘请随我来。” 孟玄文还不忘对林司慎行个礼,“老师,您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林司慎瞪着眼睛回视他,心里狂骂:这个该死的,虚伪的不要脸的东西! 三千两又算得了什么?三万三十万也换不回健康! 顾晚晚跟上孟玄文,林雪柔垂眸,嘴角一勾,似无意的别开腿,在顾晚晚脚底下一绊。 顾晚晚早就防备林雪柔这一手。 看似不小心,被她绊倒,薄纱一荡,正好被林雪柔抓住。 与此同时,顾晚晚脚尖一踢,踢中林雪柔小腿上的穴位。 林雪柔“啊”一声,小腿又痛又麻,直接跌到,往前一趴,脑门磕在一旁的凳子上,瞬间就擦破一大块。 “啊!” 林雪柔又叫一声。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 孟玄文回头,虽然没瞧见怎么回事,但见林雪柔手中抓着薄纱,就猜到怎么回事。 心头顿时火起,十分不痛快。 这个林雪柔究竟怎么回事! 这是给她父亲看病,她一点事不管,银子一文不出,还天天说阴阳怪气的话,干这些蠢事。 什么时候,林雪柔变得这么没脑子了? 他勉强压住心中火气,先去问顾晚晚:“姑娘,没事吧?” 一边问,孟玄文的眼神一边往一旁飘,并没有直接看顾晚晚的脸。 顾晚晚声音清冷道:“能把我的面纱还给我吗?” 孟玄文这才扶起林雪柔,拿下面纱,递给顾晚晚。 “有些脏了,不如我命人给姑娘准备几块新的?” “不必,”顾晚晚淡淡道,“反正也用不了多久了。” 孟玄文一愣,这才抬头看。 第154章 天生的富贵命,抓住! 顾晚晚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一次来,她着重减少脸上的伤疤易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比上次好了许多。 孟玄文忍不住惊呼:“姑娘,你的脸……” 顾晚晚清楚看到他眼中的惊讶欣喜,心中冷笑。 “这算什么?上次就说过了,孟二公子,一直拿本姑娘的脸说事,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孟玄文见她误会,赶紧说:“并非如此,姑娘恕罪。 在下只是惊叹,姑娘医术如此高明,这下老师的病有救了。” 林雪柔暗暗咬牙,恨得心头滴血,怎么会!哪有人的脸伤成那样,还能好的? 顾晚晚才懒得理会她,略一点头:“好了,去拿银票吧。” 跟着孟玄文到外面,孟玄文把银票交给她,忽然似无意道:“姑娘,上次在这与你打赌的那个大夫,给你的银票,可曾兑换成银子了? 若是没有兑现,不如在下替你兑?” “不必,”顾晚晚把银票收好,“本姑娘不急着用钱,等离开的时候再兑不迟。” “这样……也好。” 孟玄文本来觉得方太医出事出得突然,宫中荣贵妃又被贬,这让他十分不安。 总感觉哪有些不太对劲。 如果怀王靠不住,还是要再找个靠山才是。 顾晚晚见他眼珠子不停转,就知道他想之前方太医的事。 孟玄文果然够机警,也够狡诈。 顾晚晚回头看一眼屋里,有些欲言又止。 孟玄文立即收回思绪,问道:“姑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若是关于我老师病情,还请如实相告。” 顾晚晚认真想了一下,压低声音问:“孟二公子,本姑娘见你为人不错,有些话不吐不快。” “姑娘请讲。” “那位林小姐,有些才情,本姑娘看她气运面相,也是个有贵气的人,将来非池中物。只是……” 顾晚晚一顿:“她父亲的病,急不得,公子可要做好长期的准备。” 孟玄文呼吸微窒,先是一喜,紧接着又是一凉。 转瞬间,像是落入冰火两重天。 林雪柔竟然是个有贵气的,还非池中之物?莫非…… 是因为自己有朝一日,会君临天下,所以,连带着林雪柔,也跟着富贵? 再一听林司慎还得长期病,又觉得烦躁得不行。 这得花费多少银子? 不过,又想到林雪柔,也不是不能忍一忍。 左右摇摆中,进退两难。 顾晚晚见他神色变幻不停,就知道他动心了。 这就是顾晚晚要的效果。 孟玄文凉薄,林司慎的情况早晚瞒不住,林雪柔自私狠毒,他们三个必须紧紧绑在一起! 还有那个明药。 顾晚晚就是想看,孟玄文哪个也不肯撒手,疲于应对的样子。 她双手不禁在袖子中紧握,指甲紧紧掐着掌心。 孟玄文!死有什么可怕? 可怕的是活着,却生不如死! 我定要让你亲眼看着,你在意的东西一点点失去,让你尝尝断骨噬心之痛! 孟玄文浅笑着看顾晚晚:“姑娘既是能看出雪柔将来非凡,却依旧对她……倒是直率。” 顾晚晚明白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说,为什么明知道林雪柔将来必定富贵,还敢态度不好,针锋相对。 她轻笑,眉眼间傲气自生:“孟二公子,世间人何止千千万,人人的理想追求也不尽相同。 有的人追权势荣华,有的人只想云游四海。 我就是后者,无欲无求,喜欢的就做,不喜欢的就不理,有什么难懂?” 孟玄文微微惊讶:“姑娘真是……让人惊讶。” “没什么好惊讶,”顾晚晚似笑非笑,“看孟二公子对她呵护有嘉,想必是你的良配。” “雪柔娇惯,是老师的独女,我与老师师生情重,自当好好照顾。” 他说得模棱两可,没承认,也没否认。 “姑娘,不知能否给在下观观气运?” 绕来绕去,他说出真实想法。 顾晚晚摇头。 “为何?” “实不相瞒,孟二公子,本姑娘曾暗中观过,但并没有看出来。 当年离开师门时,师尊曾有过教导,若是看不出,不可强观,否则会伤人伤己。 但凡观不出的,要么是大恶之人,要么就是大贵之人。” 孟玄文心口突突一跳,嘴唇微抿:“在下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自问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顾晚晚笑而不语,不再多说。 她提出告辞,孟玄文浑身被喜悦和惊愕冲刷,神情都略有点恍惚。 亲自送顾晚晚出府,穿过一道月亮门时,忽然从花树后面跑出一个人来。 此人跑得快,差点撞到顾晚晚。 孟玄文回神,喝道:“放肆!怎的如此没有规矩,差点冲撞了姑娘。” 来人赶紧跪在地上,是个小丫环。 “回二公子,柠小娘身子不适,请二公子去看看吧!” 顾晚晚微挑眉,柠小娘,那不就是……绿柠? 孟玄文脸上迅速闪过烦躁,但见顾晚晚转头看他,又迅速浮现笑意。 看着跪着的小丫环,笑意不达眼底:“好了,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好好伺候,稍后我就去。” 小丫环犹豫一下,未起身,继续说:“二公子,柠小娘身子不适有些日子了,食欲不佳,实在难受得紧……” 孟玄文火气往上撞,恨不能一脚把小丫环踢开。 他才不想管什么绿柠的死活,绿柠就是他的耻辱,终身都抹不去的脏记,巴不得绿柠赶紧自己死了才好。 “夏日素来如此,约摸是苦夏吧。好了,你且回去,我要送神医姑娘出府。” 孟玄文最后语气加重了些,提醒小丫环别不知道好歹。 顾晚晚见这小丫环虽然害怕,但仍旧絮叨着说了这么多,定是有目的。 便开口道:“不急,看这小丫环一心为主,倒是个忠心的。天籁小说网 你且说,你家姨娘,究竟让你来说什么?” 小丫环飞快抬头看一眼顾晚晚:“柠小娘说,想……想请神医姑娘给看看。” 原来如此。 顾晚晚差点笑出声。 孟玄文也觉得脸上无光,尴尬地笑笑:“姑娘,莫要当真。 她素来娇气,不太懂规矩,怎么敢劳烦姑娘大驾?我送您出去,请吧。” 这话也是说给小丫环听,让她赶紧识相,传给绿柠,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得寸进尺。 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绿柠,得罪顾晚晚?真是可笑。 绿柠那个贱人,越来越不像话! 不料,顾晚晚手指轻敲药箱,意味深长道:“既是二公子的爱妾,去看看,倒也不是不行。” 第155章 本王想来就来 顾晚晚目光流转,漂亮的眸子似有墨玉般的光辉。 孟玄文心神微微一荡,忽然就有些恍惚。 若是……这张脸上的伤好了,该是怎么样的风华????.23sk. 如果,能把她留下的话…… 孟玄文低头看那小丫环:“还不快点去告诉柠小娘,让她准备着。” “是,奴婢这就去!” 见她走了,孟玄文这才说:“有劳姑娘了,其实她并非是我的什么爱妾。” 顾晚晚微诧:“哦?” “在下虽是出身武将世家,但自小与大哥不同,爱文不爱武。 四岁开蒙,自那之后就在书院读书,从未有一天懈怠。 在下读圣贤书,自知一些该知的道理。 未娶正妻之前,绝不纳妾,来日在下的正妻,该是候府的当家主母,夫妻和睦,相敬如宾。 断然不会让妾爬到她头上,宠妾灭妻。” 顾晚晚对这些话真是再熟悉不过,前世孟玄文就是拿类似的话骗她的。 什么绝不纳妾,什么一世一双人。 呵。 “孟二公子说这话的意思是……” “在下是想说,”孟玄文声音低缓温柔,“她并非我的爱妾,只是因为阴差阳错。 在下若不救她回府,她就要被处死,虽然她身份卑微了些,但到底是条命。 为此,在下曾受尽不知情人的嘲笑……” 孟玄文短促笑一声:“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了。” “孟二公子爱心一片,善良得一塌糊涂,真是让人佩服!” 顾晚晚听到这声音,后背僵住,一时不敢回头看。 孟玄文脸色微变,脸上的笑意勉强:“北康王,不知王爷来此有何贵干?” 沈弈渊看一眼顾晚晚:“这位是……” “这位是府中请的大夫,”孟玄文并不想多说,“王爷此来,有失远迎,不知有什么事?” 沈弈渊并不接这个茬,眼睛没有离开顾晚晚:“大夫?如此年轻的大夫? 可真是不多见,不知擅长看些什么病?” 孟玄文就怕沈亦渊来了兴致,把顾晚晚叫去治腿。 “王爷,姑娘的事,不方便多说。想必王爷见过的名医也是无数……” “我的医术一般,”顾晚晚开口,“也就看点疑难杂症,像什么坏心烂肺,不知廉耻,道貌岸然,假仁假义之类的。” 孟玄文:“……” 沈弈渊嘴角翘起:“姑娘看得病的确特别,本王倒没这些毛病。” 他这才偏头看孟玄文:“本王路过京兆府,石大人很忙,本王就帮他来传个话。 侯爷下令射杀草木堂伙计的事,还没有了结。 虽说侯爷身份尊贵,不像其它的犯人一样,要关入牢中待审,但也要遵守规矩,不能随意出京。” 孟玄文脸色青白交加,刚才还想在顾晚晚面前留几分好感,现在倒好,直接让沈弈渊把这事捅出来。 “王爷,此事与王爷无关吧?家父该如何做,自是心中有数,不劳王爷费心!” “本王怎么会愿意因为这些破事费心? 还不是因为当时在朝堂上,本王也曾说过话,石大人现在忙得很,本王是看着石大人的面子。” “姑娘这是要走?还是要去给谁医治?”沈弈渊又问顾晚晚,“方才听孟公子说什么妾不妾的,是说的你哪个妾?” “是当初公主身边那个绿柠,还是荣贵妃……不,现在是荣嫔身边的那个秋什么来着?” 千军立即答道:“回王爷,是宛秋。” “……”孟玄文恨不能原地上吊。 顾晚晚似笑非笑:“孟二公子果然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孟玄文一噎:“姑娘,其实我……” “还看不看?要看就快些,本姑娘没有那么多时间。” “这边请,”孟玄文巴不得赶紧结束这个话题,“王爷,在下要请姑娘去后院,你……” “本王也去。” 孟玄文心头冒火:“这恐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沈弈渊反问,“本王有皇上赐的令牌,皇宫中都有能意行走。 怎么?你们这侯府,本王反倒走不得了?” “本王想见识一下姑娘的妙手,怎么治那些杂症。” 顾晚晚也没想到沈弈渊要跟着,还拿令牌来说事,心突突跳,该不会是看出来是她了吧?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沈弈渊的余光一直注意着顾晚晚,见她眼睛时不时转动,就知道她又在琢磨。 呵,小狐狸。 三人各怀心思,一起去后院。 绿柠的确是不怎么好受,并非全是装的。 听丫环回来说,孟玄文答应了,不禁大喜。 “快,快给我梳妆!” “是。” 小丫环手脚麻利,又是挑首饰,又是拿胭脂水粉。 “不用这些,”绿柠道,“你是不是蠢?我在病中,病中!能用这些吗?” “可是,公子难得来一趟,您不想……” “你说什么?什么叫难得来一趟?不会说话就当个哑巴!滚出去!” 小丫环不敢再多说,低头出去。 绿柠散了头发,往脸上扑了些粉,看起来更加苍白,一副娇弱的病态。 正在忙活,有人挑帘进来。 “不是说让你滚出去吗?又来干什么?” 来人低笑一声,声音刻薄:“好一个娇柔的病……丑人,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原来就这个?” 绿柠动作停住:“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病得不轻,来看看。”宛秋幸灾乐祸。 “我再怎么着,也只是病,是真的生病,相公可没短了我吃穿,倒是你,”绿柠语气恶毒,“身上的伤好了吗? 这新伤加旧伤的,身上还有好地方吗? 亏你还有闲心来看我,真是有意思。 我要是你,不得天天扒了衣裳涂药膏,万一留下一身丑陋的伤疤,那不是更让相公讨厌吗?” 绿柠说到这儿,夸张地捂住嘴:“我忘了,你本来就招相公讨厌。 不只相公讨厌你,连侯爷和夫人都讨厌你。 毕竟,当初那个消息,可是你传来的,现在侯爷被你害到如此地步。 啧,荣贵妃是有多恨你,明知是火坑,还把你推进来。” “你闭嘴!”宛秋绷紧脸,被戳中痛处,“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到这里之后,他碰过你吗?搞得你好像多被宠爱似的,自欺欺人!” “他倒是碰你,”绿柠手指在嘴唇上点过,“但不是亲热,是痛打。这种碰,我可不想要。” “你……”宛秋怒极,上前低声咒骂,“你也就会气我,有本事你去找那个姓林的女人。 她整天文哥哥长,文哥哥短,你倒是坐得安稳,怂得不敢去找。” 绿柠手指紧握:“那也比你强,没人愿意理你的东西,就是个出气筒,还好意思嘲笑我!” “放屁!”宛秋气得爆粗口,举起手就要打。 第156章 恭喜恭喜 绿柠岂会轻易让宛秋得手,一把抓住宛秋手腕。 宛秋的袖子滑落,露出一小截手臂,布满青紫伤痕。 “你放开!”宛秋窘迫地要死,用力挣扎。 “还想打我?你以为你是谁? 在宫里的时候,你就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到侯府,我也是比你先到。 我好歹是妾室,公主身边的人。 你算什么?被当作出气筒送进来的物件,也敢跟我动手?” 绿柠尖酸刻薄,目光刀子一样刮过宛秋手臂:“啧啧,瞧瞧这伤,还好意思还笑话我,你怎么想的?” “放开,放开!”宛秋尖声叫骂,“绿柠,你这个贱婢! 要不是你设计爬了公子的床,他能看上你?你松开我……” 绿柠眼角余光从窗子望到外面的人影,松开手。 宛秋此时已经是火上脑门,不管不顾,甩手就给她一个耳光。 这回,绿柠没有躲,也没有还手,硬生生接下。 脸被打得一偏,顿时又红又肿起来。 宛秋仍不解气,嘴里不停地骂,反手还想打。 “住手!”孟玄文怒喝一声。 本来就心里憋屈,没想到进来还撞上这么一幕。 绿柠泪珠滚滚,跑到孟玄文身边,抱着就哭:“相公……相公,我也不知道哪里惹了宛秋,她一来就发脾气,又骂又打,我实在是……” 宛秋眼睛通红,简直气炸:“你还装,你……” “闭嘴,”孟玄文怒目而视,眼底怒火如狂浪,要把宛秋吞噬。???.23sk. 宛秋不服,但也吓得一个激凌,不敢再多说。 绿柠抬起脸,泪珠挂在眼睫,一半脸肿起来,好不可怜。 “相公……” 然而,在孟玄文看来,不觉得她娇弱可怜,只有无比恶心。 一想到是和这个女人在酒楼当着众人的面被抓住,就恨不能撕碎她。 但偏偏这婚事是皇帝开了口的,又是顾晚晚身边的人,他再恨也得忍。 忍到没人记得这事,再慢慢把绿柠折磨死。 孟玄文眼中一片冰凉:“不是说不舒服吗?看你倒是精神得很。” 沈弈渊似笑非笑道:“这不是公主身边原来的宫女吗? 还有那个什么秋,你们一同到侯府,还以为会亲如姐妹,没想到私底下,如此狂野。” 绿柠还想撒娇,猛然发现后面还有人,还是沈弈渊,当即身子僵住。 孟玄文也没法接这话,简直丢尽脸。 顾晚晚过来补刀:“这位就是柠小娘?看着可不像生病的样。” 绿柠看她一眼,垂眸道:“我的确是病了,不舒服好几日。” 顾晚晚眼底闪过冷笑:“是吗?那就伸手过来,把把脉吧。” 绿柠看看孟玄文,孟玄文道:“这位就是大夫,你不是想让看吗? 快点吧,姑娘肯为你看,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看着顾晚晚戴着面纱的脸,绿柠心头发慌,不知为什么,总感觉似有熟悉的压迫感。 低着头,伸出手。 其实不用把脉,顾晚晚也知道她是怎么了。 当初绿柠离宫之前,顾晚晚让她喝的汤里,就下了药引。 前些天让万马没事的时候出王府,办的也与此事有关。 万马一共来过三次,在绿柠汤水里,放了一样东西。 和之前的药引一起,形成一个假象。 无论是谁把脉,都会出现的一个假象。 顾晚晚收回手,眼睛微弯:“恭喜二公子。” 孟玄文现在一肚子火气,理智几乎要消失殆尽,一听到“恭喜”二字,不由得愣住。 “不知喜从何来?” “柠小姐,有喜了。” 绿柠惊喜地“啊”叫一声,简直无法相信。 宛秋脸色煞白,嫉妒得眼睛血红:“这不可能!” 顾晚晚扫她一眼,神色不悦:“怎么?质疑本姑娘的医术?” 孟玄文从惊愕中回神:“姑娘莫气,是她不懂规矩。” “不知这喜脉……有多久了?” 顾晚晚心中冷笑,知道孟玄文是试探。 “说实话,时间并不长,也就是一个多月,按说这种情况,脉象不是特别显,不过,”顾晚晚目光掠过绿柠的肚子,“柠小娘倒是有点特别。” “如何特别?”孟玄文急忙问。 “不可说,”顾晚晚故作玄虚。 让孟玄文自己去猜,只有自己想出来的,才会更加相信。 “孟二公子,恭喜,”沈弈渊嘴里说着恭喜,脸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想必侯爷现在被官司缠得烦恼不已,这个好消息来得正是时候。” “这可是你们侯府的长孙。” 绿柠狂喜不已,脸都兴奋地发烫。 长孙!等生下这个孩子,她的地位还能不稳吗?还愁得不到孟玄文的疼爱? “相公……”她轻扯孟玄文的衣袖,娇滴滴叫一声。 顾晚晚差点起鸡皮疙瘩,清清嗓子道:“二公子,看也看了,没其它的事,本姑娘告辞了。” 孟玄文还没说话,绿柠道:“哎,你等一下。我既是喜脉,总得给我个保胎的方子吧?” 她这颐指气使的语气,把顾晚晚气得发笑。 偏头问孟玄文:“二公子,保胎的方子五千两一张,要吗?” 孟玄文:“……” 沈弈渊垂眸,遮住眼中笑意。 绿柠瞪大眼睛:“五千两?你这……怎么可能?什么方子这么贵!” “本姑娘的方子就是这么贵,”顾晚晚声音清冷,“方才给林小姐的父亲看病,一针一千两。” 绿柠瞳孔都在颤抖,一针一千?为了林雪柔? 之前绿柠不敢吭声,毕竟人家林家父女的身份摆在那里。 可现在不一样了。 肚子里揣着孩子,侯府的长孙,还比不过林雪柔吗? 沈弈渊助攻:“孟二公子果然豪气,给外人看病都舍得花。 这可是你自己的孩子,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外人?五千两,侯府长孙,贵吗?” 绿柠连连点头,觉得今天的北康王说话真好听。 “是呀,相公,我这几日胃口不佳,这才是一个多月。 这以后的日子,我苦不要紧,要是苦着孩子……相公……” 孟玄文心里五味杂陈,脑瓜子嗡嗡的。 不只是因为这五千两,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让他很是纠结。 他并不想要,但又无法舍弃。 如沈弈渊所说,这是侯府长孙。 可长孙并非嫡孙,生母如此卑贱,让他厌恶至极。 该如何是好? 第157章 他嘴毒,她喜欢 孟玄文在看到沈弈渊似笑非笑的表情时,猛地就下定决心。 先不说别的,就不能因为这五千两被沈弈渊瞧不起。 “请姑娘写下方子。” “好啊,”顾晚晚点头答应。 绿柠见孟玄文答应,眼泪都掉下来,紧紧抱住孟玄文的手臂:“多谢相公,相公…… 你对妾身真是太好了,妾身一定要为你生个儿子!生下侯府的嫡长孙!” 孟玄文挣挣手臂:“好了,你先松开我。” “相公……” “你松开我,我去拿银票。” 绿柠这才松了手。 孟玄文去拿取银票,绿柠亲自找纸笔,让顾晚晚写方子。 一边准备还不忘一边炫耀:“姑娘见笑了,我家相公就是疼我,知道我有了身孕,就更是如此。 其实才一个多月,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就……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是我生的,男女他都喜欢。” 顾晚晚听着她胡说八道,挑眉看一眼愣在外屋的宛秋。 这位混得也是实惨,比绿柠还要惨得多。 “那你可得加把劲,”沈弈渊忽然说,“使劲儿保住这孩子,使劲儿让他是个男孩子,使劲儿坐上正妻的位子。 否则,可对不住你相公的疼爱,长子不是正出,也是麻烦事。” 绿柠脸色微变,但是沈弈渊开口,她又不敢怼。 “没想到今日王爷也来了,妾身不胜荣幸。” “你也不必荣幸,本王也不是来看你的,是替京兆府传话,提醒孟平洲罪未定,不得出京。 听说有什么小娘身子不适,猜着是你。” 绿柠:“……承蒙王爷记挂,妾身……” “你还是自称奴婢的好,本王更不是记挂你,你不要想得太美。 是来替公主瞧瞧,她不知廉耻,不要脸面的奴婢,现在过得怎么样。” 绿柠差点被噎死,双手紧拧,委屈道:“王爷,您……” “你千万不要用这种神情与本王说话,”沈弈渊垂眸,手指点着眉心,难掩厌恶,“本王瞧着恶心地难受。” 顾晚晚紧抿着嘴唇,强忍着不笑出声。 沈弈渊这嘴也太毒了! 不过,她好喜欢。 顾晚晚提笔写方子,沈弈渊的目光落在纸上。 绿柠可是顾晚晚的贴身大宫女,侍候多年,应该是熟悉顾晚晚笔迹的。 这小骗子要怎么过这一关? 顾晚晚下笔丝毫没有迟疑,行云流水,笔峰有力,竟然是一手漂亮的草书。 沈弈渊眼底闪过诧异与惊喜,嘴角微不可察的一翘。 绿柠看半天,也看不懂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顾晚晚把方子写完,孟玄文也把银票拿来了。 不只是他,还有孟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 嬷嬷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盖着块红布,不知道是什么。 孟玄文进来瞧见宛秋,眼底的厌恶掩饰不住,低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快滚!” 宛秋低头刚要走,嬷嬷淡漠道:“站住。” “夫人说了,后宅中最要紧的,就是安宁。谁要是敢兴风作浪,谁就别想着好。” 宛秋满脸通红,失魂落魄地走了。 绿柠却欢喜得像只花蝴蝶,飞到外屋去,相公相公地叫。 孟玄文烦得不行,挣开道:“站好,离我远些!” 深吸一口气进屋,把银票交予顾晚晚:“姑娘,这是银票。” 顾晚晚把方子递给他:“这是方子,照方子用药即可。” “多谢。” 顾晚晚收好银票,眼底冷笑一闪即过。 “二公子尽情高兴,本姑娘告辞了。” “我送姑娘。” “不必,二公子还是陪着美妾吧!” 沈弈渊道:“本王一同走。” 顾晚晚:“……” 路过嬷嬷身边时,嬷嬷正在向绿柠交代,夫人赏了什么之类的。 顾晚晚扫一眼,看到托盘上的东西,心尖微动。 看来,这侯府的女主人,也不是太想让绿柠生出嫡长孙呢。 沈弈渊的注意力都在顾晚晚身上,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 出侯府,他问道:“姑娘,本王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请教一二?” 顾晚晚想走的脚步又顿住:“王爷请讲。” “方才,看到孟夫人派人给那个女人的东西,有何不妥?” 顾晚晚讶然,没想到他注意到了。 “王爷有所不知,那些东西看着都是好东西,实则不然,药材向来不能只看药性,要看怎么样。 方才那盘东西,要是不加注意,会滑胎不说,还会伤及母体,终身不可能再有孕。” “竟如此严重?” “正是,”顾晚晚点头,“柠小娘身份到底是卑微,别人生嫡长孙,自是该高兴的,但她的话就未必了。 孟玄文的母亲一向对他期许甚高,娶柠小娘已是迫不得已,又怎么会愿意让她生下孩子。 只不过,这到底是孟家第一个,所以,还多少点有犹豫,那些东西也才掺在一起。不过……” 顾晚晚还想往下去说,对上沈弈渊漆黑的眸子,猛地惊觉,已经说得太多。m.23sk. 她现在的身份是个江湖游医,可不是当朝公主。 暗叫糟糕。 果然,沈弈渊语气略带几分质疑:“姑娘知道得不不少,连孟夫人的想法都揣测得很准确。 实在让本王刮目相看。” 顾晚晚“呵呵”笑一声:“这个不难,本姑娘游走江湖,见过的人和事太多。 这两次去侯府,也能看出个所以然。” “姑娘聪慧,本王佩服,”沈弈渊道,“那就在此别过。 本王也是有未婚妻的人,还是个爱使小性的,和姑娘聊得太多,若是被她知道,定会生气。” 顾晚晚:“??” 沈弈渊推着轮椅后退几米,好像顾晚晚是什么猛兽。 顾晚晚:“……” 好,我记住你了。 她哼一声,气呼呼走了。 一路走了许久,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气沈弈渊?好像也不对,总不能希望他经常和女孩子胡乱聊天吧? 气自己?为什么要气自己? 气着气着,忍不住又笑了。 胡乱走一气,都不知道走到哪里来了,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喧哗。 门前往着一堆东西,像是搬家搬到一半。 东西中间,一男一女正在吵架。 顾晚晚抬头一瞧:哟,熟人呐。 第158章 这人能处 不只是熟人,顾晚晚再定睛一瞧,连这宅子都是熟悉的。 这是她的公主府。 虽然还是住在宫里,但公主府的宅子是早早定下的。 这是当年外祖父和舅舅在京城时住的宅子,舅舅举家离京去南关时,把宅子留给她。 那时候她不懂,这会儿明白过来,舅舅是不打算再回京了,把这座宅子留给她当个念想。 门前吵架的,是小郡王顾川霖和柳红叶。 自那天在书院一别,还没再见过这二位。 没想到,今天在自家门前,一并遇见了。 顾川霖手里晃着扇子,一脸嫌弃地看着柳红叶:“你要点脸吧,这是我五姐姐的公主府,有你什么事?” 柳红叶哼笑:“你都说了是公主府,那就更没你什么事。 你一个男人,管这么多干什么?碍着你了吗?” “怎么碍不着我?五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顾川霖踢一边的箱子一脚,“这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也配进公主府?” “破烂玩意儿?你敢说本小姐的东西是破烂?”???.23sk. “对于本郡王来说,自然是,对于五姐姐来说,也是。” “呵,你可知道,这里装的,都是我姑母,先皇后赏我的东西,你敢说是破烂,我要去皇姑父面前告你!” 顾川霖微怔一下,但气势依旧没输:“你以为本郡主不知道? 别唬人了,我肃王府也有皇上赏的东西,那都是要供起来的,摆香案和香炉。 哪有像你这样,整天放在箱子里,带在外面跑的? 你这是大不敬,你告,你去告!” 柳红叶咬牙切齿:“顾川霖,你是不是有病?本小姐招你惹你了?处处跟我作对!” “没招没惹,本郡王就是看你不顺眼,”顾川霖唰一下合上扇子,“整天摆你大小姐的臭架子,打着先皇后和五姐姐的名号,招摇撞骗,看见你就不高兴!为了骗点好处,脸都不要了。” “你……你……” “我……我……” 顾晚晚听着真是痛快,顾川霖挺有意思的,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别的不说,光是这怼柳红叶的本事就一流,能处。 顾晚晚忍着笑走过去,笑眯眯问:“二位,干嘛呢?” 柳红叶看她一眼,见她衣裳普通,头上也没什么首饰,还戴着面纱,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关你什么事?走远点!” 顾川霖叫道:“哎,你说话客气点!人家姑娘招你了?有本事冲本郡王来!” 回头又安抚顾晚晚:“姑娘,别怕,不要和这只疯狗一般见识。 她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住进公主府,你说可不可笑?” 顾晚晚记得,前世的时候柳红叶的确住过一阵公主府。 不过,那是她让柳红叶住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柳红叶从老家来看她,说是想她了,姐妹情深之类的戏码演了不少。 听顾川霖这么一问,顾晚晚点点头:“是挺可笑的。” 顾川霖也没想到她真能回答,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听见没有?” 柳红叶彻底恼了,偏头看身边的丫环:“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小姐教训她!” 顾川霖也就罢了,毕竟是个郡王,不能当街动手。难道一个路人女子,她也要忍? 柳红叶咬牙道:“给本小姐往死里打,出了事,本小姐担着!” 顾晚晚当即沉了脸。 顾川霖笑容也凝固住,上前把顾晚晚挡在身后。 “放肆!本郡王在此,谁敢动手?” 柳红叶嗤笑一声:“小郡王这是干什么?你该不会……与这女子有什么吧? 怎的如此护着她?啧,小郡王真是风流不改。” “胡说八道,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顾川霖怒道,“你也是个姑娘家,怎的张嘴就毁人清誉!” “这种贱女,还配有什么清誉?”柳红叶伸手摸出腰间的软鞭,“你不躲开,可别怪本小姐不客气。” 顾川霖冷笑:“不客气怎么着?你还敢对本郡王动手吗?” “我要动的是她,你非要挡着,就别怪鞭子无情。” 柳红叶说完,“啪”一声甩在地上。 顾川霖偏头对顾晚晚道:“姑娘,你别管这里,赶紧走。” 话音未落,柳红叶的鞭子如同毒蛇张开獠牙,直奔着这边甩过来。 顾晚晚正要推开顾川霖,远处一道凌厉的风声破空而来。 “唰”一声,射中柳红叶扬起的鞭子。 “当”连鞭子带箭尖扎入旁边的箱子上。 四周一静。 所有人目光望向射箭的人。 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执弓箭,顶着一颗圆圆的卤蛋头大摇大摆地走来。 万马昂首阔步,走出气壮山河的气势。 到近前,抬脚“哐”一下把箱子踩出一个大洞,捡起箭放入箭壶,手腕一绕,把鞭子也夺过来。 鞭子那头还在柳红叶手里,被拽地一个踉跄,也猛地回神。 “你谁啊?”柳红叶气急败坏,“竟然敢管本小姐的闲事,弄坏本小姐的箱子!” 顾晚晚扫一眼破裂的箱子,里面装的几套衣裳,还算新,但显然已经不是最时兴的样式。 顾川霖也瞧见了,讥笑道:“哟,这就是你的宝贝啊? 这些东西也不像是皇后娘娘赏的呀!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都不穿这种吧?” 柳红叶脸涨得通红:“你知道什么?” 又一指万马:“把鞭子还给本小姐,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晚晚眼角的余光迅速扫扫周围,不见沈弈渊。 心头微微松了点,万马怎么突然来了?路过? 万马二话不说,一脸深沉,不但没有理会柳红叶,更没有还她鞭子,甚至连回话都懒得。 直接抽出匕首来,把那根鞭子一寸一寸,用匕首切断,在脚边落地。 柳红叶脸色微白,顾川霖也惊愕住。 顾晚晚暗暗好笑,万马不说话,眼睛瞪大唬人的时候,还挺像那么回事。 鞭子削完,万马晃着匕首,一眨不眨地盯着柳红叶。 柳红叶心跳飞快,不禁后退几步:“你要干什么? 本小姐告诉你,本小姐可是皇后的表侄女,你要是敢动我,定叫你……” “行了你,”顾川霖打断她,“赶紧滚吧,还在这儿吹牛,定要人家什么?人家一匕首就削死你!” 第159章 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尊卑 万马向柳红叶逼近一步。 柳红叶脸色惨白着后退,最终扛不住:“收拾东西,走!” 手下那几个人,抬上东西又搬去马车上。 车夫道:“哎,小姐,方才的车钱还没给……” “你急什么?我说不给你了吗?本小姐还能短了你的钱不成?快走!” 顾晚晚看着柳红叶狼狈逃走,对得意洋洋的顾川霖道:“小郡王,你不派人跟过去瞧瞧?” 顾川霖嗤笑:“有什么好瞧的?一个扯虎皮拉大旗的。” “她是什么人?怎么就敢来公主府门前闹? 是不是得提醒公主一下? 现在去哪了?要是公主问起来,你怎么回答?” 顾川霖扇子一收:“哎?你说得对,姑娘,有见地。 本郡王只想着赶走她,没想其它,告辞了!” 他匆忙带人跟上去,顾晚晚挑挑眉。 这个憨憨。 回头又看更憨的万卤蛋。 “这位……英雄,刚才真是多谢了。不知您是哪里人?” 万马收起匕首,拱拱手道:“不用客气,我是从这里路过,偶见那女子欺负人。 都是江湖儿女,路见不平,自该拔刀相助!” 顾晚晚压下翘起嘴角:“哦?原来英雄来自江湖,失敬失敬。” “客气客气。” “不知道英雄这发型,是不是江湖人特有的?” 万马:“……” 顾晚晚看他僵住的脸,忍住笑:“告辞。” 只要不是沈弈渊派来的,逗逗无所谓。 顾晚晚走远,万马气呼呼转过路口,对沈弈渊道:“王爷,那小姑娘厉害着呢,一点也不需要属下救。” “她都问你什么了?” “和王爷说的差不多,问属下是哪里人。” “那你是怎么说的?”千军好奇。 “我说我是江湖儿女,她还以为我大英雄,”万马一拍胸口道。 沈弈渊唇齿间轻轻重复:“大英雄?” 千军低下头,替万马捏一把汗。 “王爷,属下按照您说的,完全没有泄露自己身份,更没提咱们王府。” 沈弈渊点头:“做得不错。” 万马嘿嘿笑,冲千军得意地一扬眉。 千军简直没眼看。 “王爷,要回府吗?” “等一等。” 话音未落,一队人马从街前跑过,是京兆府的捕快。 千军低声道:“王爷,是京兆府,看样子石大人因为那个证人之死,要重去抓孟玄文了。” 之前有人安排个猎户,说是杏林子见过孟玄文,恰好提供证据,助孟玄文逃脱罪名。 沈弈渊命手下暗卫易容成猎户的模样,在石抱石面前被“灭口”身亡。 事后尸首被带回京兆府,还被烧了,连停尸房也被烧坏一部分,修葺好多天。 “石抱石一向严谨,不会冲动行事,更何况,事关一口军侯府。” “王爷,那这次,会坐实吗?” 沈弈渊看着顾晚晚离开的方向,之前总以为,顾晚晚是和孟玄文之间有什么,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觉得并非如此。 顾晚晚对孟玄文,好像有强烈而压抑的恨意。 沈弈渊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反而更加忧虑。 顾晚晚明媚洒脱,虽有时略有点张狂,但她始终地善良,不会轻易与人结仇结怨。 强烈的恨,因而何来? 沈弈渊缓缓摇头:“不会。” “为何?”千军不解,“属下实在看不惯孟玄文那副虚伪的嘴脸。” 沈弈渊打他一眼:“就凭他是一品军侯府的公子,凭他祖父是开国之臣。”m.23sk. “走吧,回府。” 顾晚晚换装回宫,蓝蝶刚给她泡凉茶拿了果子,外面就响起说话声。 “公主呢?表妹!” 顾晚晚眉头紧锁,蓝蝶轻声道:“公主,奴婢出去瞧瞧。” 蓝蝶刚出殿门,来人就已经到台阶下。 柳红叶扬头对蓝蝶道:“蓝蝶,我表妹呢?” “柳小姐?”蓝蝶心里不高兴,“你怎么进来的?” 后面跟上一个嬷嬷来,笑道:“柳小姐,您也进宫了,那老奴就告退了。” 柳红叶扬扬手:“行了,你走吧!” 蓝蝶不悦道:“等一下,曹嬷嬷,是你把人带进宫的?” 曹嬷嬷看蓝蝶一眼,淡淡道:“不错。” “为何?” “什么为何?”曹嬷嬷拧眉,“我正好出去替娘娘办事,看到柳小姐被拦在宫门外,就正好把柳小姐带进来 。你不说谢谢我,还在这儿质问我。 蓝蝶,我看你这阵子过得太得意,快忘了自己姓什么吧?” “我还用这阵子忘?我自小被卖,早就忘了姓什么,是公主殿下赐名。 我是问你,为何不经过公主同意,就随意把人带进宫来? 宫外的侍卫知道拦人,你一个后宫的管事嬷嬷,跟随荣嫔娘娘多年,反而不知道规矩?” 曹嬷嬷脸色顿时沉下:“规矩就是我资历比你老,你这样顶撞我,就该打! 你才多大,敢和我提规矩!” 说着,撸袖子扬手就要打。 柳红叶眼睛放光,恨不能打起来,越乱越热闹。 曹嬷嬷膀大腰圆,蓝蝶娇小玲珑,真动起来,也还真不是对手。 其它的几个小宫女一见,赶紧过来拉架。 曹嬷嬷膀子一晃:“滚开!反了你们,敢动我!” 话音未落,一个茶盏从里面飞出来,正砸在曹嬷嬷正骂人的嘴上。 “哐!”一声。 “唔,”曹嬷嬷痛得双手捂嘴,闷声大叫。 顾晚晚从里面慢步出来,声音清冷:“曹嬷嬷,你说谁反了?” 曹嬷嬷一怔,指缝淌出的血又刺激着她的神经。 “公主殿下,是这些小贱婢不懂规矩,老奴……” “贱婢?她们都是本宫的人,就算本宫骂她们,其它宫中的主子骂她们,也不会用贱这个字。 蓝蝶是本宫的大宫女,比一般的小姐都金贵。 你张嘴贱,闭嘴贱,你这等老刁奴,比她尊贵在哪?说出来,本宫好好听听。” “公主殿下……” “跪下。” 曹嬷嬷不服,但也不敢不跪。 “公主殿下,老奴跟随荣贵……荣嫔娘娘多年,是宫中的老人了……” “那又如何?”顾晚晚反问,“比父皇身边的宋公公还老吗? 再说,老怎么了?老就是优势?老能为所欲为? 那照你这么说,是不是谁老谁就说了算? 那父皇今年还不到五十岁,比你还年轻。” 曹嬷嬷脸色一白:“公主!” “所以呢?这条不成立,接着说。”顾晚晚声音陡然一凉,“最好能说服本宫,否则的话……” “今天本宫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尊卑。” 第160章 打起来,打起来! 柳红叶一见顾晚晚这架势,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慢慢凝固。 以前顾晚晚的确肆意张狂,性子又傲,根本不可能解释这么多。 而且,这些解释,又有条理又清楚。 让人无从反驳。 看着这样的顾晚晚,嫉妒得发疯又觉得有点畏惧。 顾晚晚坐在正座下,直视曹嬷嬷。 “说。” 曹嬷嬷额角微微渗出冷汗,没料想,一个临时起意的歪心思,竟然会招来如此大的麻烦。 原本只是想把柳红叶领进来,让柳红叶去烦顾晚晚。 让顾晚晚不高兴,也算给自家主子出一口气。 顾晚晚早看出这老奴才的想法:“曹嬷嬷,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本宫可不会轻饶你。 不经本宫同意,随意带闲杂人等进来;在本宫宫中动粗,大放厥词;意图殴打本宫的大宫女。 种种罪行,你说,该怎么办?” 曹嬷嬷心尖一颤,意识到顾晚晚不是说笑吓唬她,也有些怕了。 赶紧叩头道:“公主殿下,老奴知道错了,公主恕罪!” “这罪恕不了,”顾晚晚晃晃手指,“要说别人,不懂事的小宫女,还情有可愿。 可你呢?几十年的老嬷嬷,跟着荣嫔熟知后宫规矩,却明知故犯,你是根本没把本宫看在眼里!” “不敢,老奴不敢!老奴只是一时糊涂,”曹嬷嬷一指柳红叶,“是她! 是她诓骗老奴,说公主已经允准了她,老奴这才同意的。 谁知道她竟然撒谎,欺骗老奴!” 柳红叶突然被指,也吓了一跳:“我……我没有,你别胡说。” “我哪有胡说,明明就是你说的! 你还和侍卫吵架,要不是你叫那么大声,我怎么能听见?”曹嬷嬷不甘示弱。 “呵,我表妹果然没有说错,你个老刁奴,又坏又毒。 到底谁骗谁?要不是你说你能带我进来,还收我一枚金戒指,我能跟你进来?” “你别乱说,什么金戒指,我不知道。”曹嬷嬷连忙否认。 “你还不承认,”柳红叶上前去她身上翻找。 曹嬷嬷哪能肯,两人很快撕打起来。 蓝蝶急忙想拦,顾晚晚摆摆手。 让她们打,这才有意思。 “叮”一声。 一样东西从曹嬷嬷身上滚出来,骨碌到顾晚晚的脚边。 是一枚金戒指。 柳红叶“哈”一声:“还不承认,现在人赃并货了吧!” “那枚戒指是我自己的,难道只你有金戒指吗?我家主子赏我的好东西多了!” 柳红叶伸手去捡,顾晚晚脚尖点住。 柳红叶抬头看,顾晚晚目光平静地回视,脚尖用力,金戒指在她脚下被慢慢碾、磨,发出轻微刺耳的声响。 一时间,屋子里一静。 曹嬷嬷和柳红叶都感觉心尖发疼,似乎顾晚晚碾的是她们的心。 “来人,”顾晚晚抬脚,那枚金戒指已经变形,丑陋不堪。 “把曹嬷嬷拖去慎刑司,打三十大板。 再送回荣嫔那里,告诉她,即便现在被降了位分,宫里的规矩还是要守,手下人要约束。 否则,下一次本宫就不是只替她管束那么简单了。” “是!” 曹嬷嬷回神,脸色苍白:“公主,公主饶命啊!公主,老奴知道错了,唔……” 后面的话被捂回去。 三十大板,就曹嬷嬷这身子骨,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要是行刑的人听说是顾晚晚亲自下的令,说不定还会下重手,到时候能不能保住命还得两说。 人被拖走,顾晚晚抿一口茶,这才抬眼看柳红叶。 “你进宫来有事?” 柳红叶心中绷紧,感觉现在的顾晚晚实在吓人。 吱唔两声,这才带着哭腔说:“表妹……” 蓝蝶在一旁道:“叫公主殿下,要行礼。” 柳红叶暗恨,又不得不从。 福福身道:“公主,我这次来,是因为…… 因为之前总是梦见姑母。 姑母生前待我极好,她故去之后,我也难过许久,这次接连梦见,我想是姑母想念家里的人。 所以,我就和母亲商量着,进京来找你,给姑母上炷香。” 顾晚晚抬眼看她,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种话她都说得出。 “既是如此,怎么今日才进宫? 之前不是还去过书院,摘桃子吗? 那次也没见你说什么要给母后上香。” 柳红叶噎一下:“我记得姑母爱吃那里的桃子,所以,就想着去摘几个,上香的时候也好让姑母尝一下。 那天发生误会,我不该赌气就走。 进京之后,我一直住在客栈,来过宫门几次,也没能进来。3sk. 今日还遇到这种档子事,让表……公主生气。” 顾晚晚盯着柳红叶看半晌,忽然笑出来:“好了,瞧你严肃的,又是道歉又是自责。 方才也是为了震慑曹嬷嬷,又不是针对你,蓝蝶,看座。” 柳红叶目光闪过几分狐疑,见顾晚晚又是吩咐人换茶,又是让人摆果子,心又慢慢松下来。 就说嘛,顾晚晚怎么会突然转性? 刚才不过就是为了摆公主的威风罢了。 “快尝尝,这是新做的,合不合胃口,”顾晚晚浅笑着说。 “多谢……表妹,”柳红叶又试探着改回称呼。 顾晚晚似是没有听见,也没有纠正她。 柳红叶微微出一口气,拿一枚果子吃了,味道真是不错。 要是天天能吃到这种美味就好了。 柳红叶刚松驰下来,外面有小宫女来报:“回公主殿下,肃王府的小郡王求见。” 顾晚晚眼看着柳红叶神色闪过慌乱,眉头拧紧,低着头似乎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忍住笑,疑惑道:“顾川霖?他来干什么?” “表妹,可不能让他进来,”柳红叶连忙说。 “为何?”顾晚晚疑惑。 柳红叶绞尽脑汁,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晚晚给蓝蝶打了个手势。 “此人狡诈如狐,心肠又歹毒,说话也损得很,关键是……” 柳红叶清清嗓子:“我在外面客栈住的时候,听说此人行为怪异,喜好男风,表面上人模狗样,实则背地里干了不少残忍恶心的事……” 顾晚晚面露惊疑:“当真?” 第161章 真是个绣花枕头 柳红叶点头,语气笃定。 “当真!”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一声暴喝:“姓柳的,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敢在背后如此诋毁本郡王!” 顾川霖如同一只愤怒的小疯狗,冲进来就对着柳红叶一通骂。 “你吃了什么,嘴竟如此臭! 本郡王狡诈如狐?再怎么狡诈,也没有一声不吭跑到别人家去住! 心肠歹毒?怎么个毒法,毒死你了吗? 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本郡王说话就是损,不过,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就得说损话!” “还你听说,本郡王好男风,你听谁说的? 来,把名字说出来,本郡王现在就把人抓来对质! 这种脏话你都能吐出来,也不怕污了五姐姐的耳朵!” 柳红叶被他劈头盖脸一通骂,气得脸通红,嘴唇发抖。 “你……” “你什么你?”顾川霖打断她,“你一个平民,本郡王站着你坐着,还跟本郡王你呀你的,谁给你的脸?” 顾川霖对顾晚晚说:“五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她……” 柳红叶知道他要说公府主的事,蹭一下站起来。 “表妹,你看他多威风,气势压人,他在你面前都这样,可想而知,在外面什么样。 今天我在公主府门前遇见他了,给你带了些东西,想送到公主府去。 谁知道,这家伙横拦竖拦就是不让,还让一个大汉欺负我,把我带来的家仆都打伤了。” 柳红叶说着委屈地哭起来,泪珠滚滚,好不可怜。 顾晚晚托着腮,看着他俩掐架对骂,这顾川霖真是个绣花枕头,给他这么好的机会,还制不住柳红叶。 顾川霖气得差点炸毛:“五姐姐,她纯粹是胡说八道! 我没找人欺负她,她根本就不是给你送东西,她是……” “表妹——”柳红叶哭出声,帕子捂着脸,“我这就走,收拾东西回老家去。 你就替我在姑母面前上炷香罢!告诉她老家的人都很想念她……” 柳红叶转身扭着腰要走,嘴里说的欢,脚步走得却慢,就等着顾晚晚叫住她。 顾晚晚想了想,柳红叶好不容易来一趟,断然不会就这么回去。 与其让她不知道窝在哪想招术,倒不如把她放眼皮底下。 “好了,”顾晚晚适时开口,“本宫又没有说什么,急着走干什么?” 柳红叶眼底闪过喜色:“可是,他……” “川霖,”顾晚晚道,“你找本宫有事?” “五姐姐,我……她……” 顾晚晚偏头对蓝蝶道:“蓝蝶,你先带柳小姐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 “是。” 柳红叶在顾晚晚看不见的角度,冲顾川霖得意地一扬眉。 “找我什么事?说吧。” 顾川霖打开扇子,用力扇好几下:“五姐姐,我就是想说这个女人在公主府门前的事。 可不像她说的那样,我也没有欺负她。” 顾晚晚抿一口茶:“川霖,我听说你一直想要气和丸,是吗?” 顾川霖怔了怔,眼睛微亮:“五姐姐,难道你……” “嗯,我知道气和丸的下落,可以帮你找,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会让柳红叶住进公主府,你呢,没事就和她来个偶遇,和她吵吵架。” “这个没问题,我……” “但不能吵赢。” 顾川霖愣住,顾晚晚似笑非笑:“能做到吗?” 顾川霖用力咬咬牙,下定决心:“行,没问题!不就丢点脸吗?这不算什么。我听五姐姐的。” “好,一言为定,三月之内,气和丹,我保证会交到你手上。” “多谢五姐姐!”顾川霖喜出望外。 “对了,我父王派来的大夫今天傍晚就到,五姐姐,药草大赛,我们一起去?” 顾晚晚一想到这个就有点头疼。 “我看情况,若是没事,就会去的。” “那好吧,”顾川霖犹豫一下,还是说,“五姐姐,我还是想给你提个醒。 这个柳红叶,虽然是皇后娘娘的母族之人,但实在一点娘娘的气度风范都不沾边。 你可要当心,别被她骗了。” 顾晚晚心头微暖:“你过来。” 顾川霖不明所以,上前几步:“五姐姐有什么吩咐?” “伸手。” 顾川霖眸子微缩:“要打我呀?” “……”顾晚晚气笑,“我前两天刚和太医学学把脉,拿你试试手。” 顾川霖豪气冲天:“拿去!” 一搭脉,顾晚晚感觉他的身体虽然有点小毛病,但也不是什么致命的。 无非就是京都繁华,府里又没人管束他,太过肆意。 “你才多大?狐朋狗友少一些,少喝点酒,平时要注意清淡,别过咸过油。” 顾川霖眼大眼:“五姐姐你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顾晚晚收回手:“行了,滚吧。记住我和你说的,不能让第三人知晓,否则,自动作废。” “好,明白,放心!” 顾川霖兴高采烈地出宫,身边新换的小厮问:“郡王,您为何这么高兴?” “你不懂,”顾川霖笑得意味深长。 看来,这位五姐姐也不似传闻中那么鲁莽,相反是有些谋略的。 柳红叶……怕是要倒霉喽! 顾晚晚正写方子,准备气和丸所用药草,蓝蝶从外面进来。 “公主。” “怎么?有话说?” “公主,柳小姐她……明明就不是为着皇后娘娘来的,您莫要轻信她。” 顾晚晚抬头看蓝蝶,捏捏她气鼓鼓的腮:“本宫怎么会上她的当? 只不过就是陪她玩玩,看她还有什么把戏而已。” 蓝蝶转忧为喜:“公主真聪明。” “公主,这是什么?” “是气和丸用的药草。” “气和丸?”蓝蝶略一思索,“怎么觉得有点耳熟?咦,这不是小郡王花重金求买的那种药吗?” “正是,”顾晚晚轻叹,“他一直想要这种药,但此药不易得,很难买到。” “他买这药是为了……” “嗯,应该是。” “蓝蝶,”顾晚晚放下笔,“稍后你亲自送柳红叶去公主府,叮嘱府里的人,要好生招待。” “是。” 第162章 赏罚分明 蓝蝶刚离开不久,焰羽卫首领来求见。 “回公主,刚得到消息,京兆府重派人去侯府,把孟玄文带走了。” 顾晚晚手中笔一顿:“当真?” “千真万确。” “甚好!”顾晚晚高兴。 石抱石不会鲁莽行事,这次抓人,一定是有真凭实据,孟玄文即便不能定罪,也得扒层皮。 加上孟平洲自己现在都还没有洗脱嫌疑,他们父子俩,这次栽定了。3sk. 顾晚晚长长吐一口气,这一回,总算能重创孟家。 焰羽卫退下去,她独自坐在窗前,半天才平复心绪。 这次多亏沈弈渊的帮忙,顾晚晚找出那袋玉珠,仔细开始串起来。 蓝蝶回来的时,她串了将近一半。 “公主,奴婢把她送到了,她高兴得不得了,在府里走来走去,吆五喝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主子。” 顾晚晚抬眼看她:“又生气啦?” “不着急,蓝蝶,你还记得赵王吗?” 蓝蝶脸色微变,点点头:“奴婢记得。” “那不就行了?他是怎么死的? 他母妃死得早,父皇把他们兄妹交给荣贵妃抚养。 他很有灵气,是皇祖父亲口夸赞过的。 荣贵妃娇他宠他,比对怀王好得多,人人都道荣贵妃是个好母亲。 可结果呢?怀王样样出色,原本有灵气的赵王却因欺辱宫女闹得满朝皆知,失了父皇的心。 再后来,更是胡作非为,放印子钱,强抢人妻,连父皇也护住他,最终落得个自焚而亡的下场。” 蓝蝶呼吸微窒,想起当年,心头泛寒:“公主的意思是……” “捧杀,”顾晚晚轻声道,“荣贵妃用的就是捧杀。 好好的一个皇子,尚且被捧杀至此,何况一个柳红叶?” “公主,柳红叶虽是皇后娘娘母族,但从血统关系来说,早就远了。何必大费周折?” 顾晚晚挑眉浅笑:“好啊,蓝蝶也会思考这些了。 不错,一个柳红叶的确不值得,打杀出京,也没什么不得了。 可如果……她能有更大的价值呢?” 比如说,用一个小小的柳红叶,拉下一个怀王呢? 那岂不是赚大了。 顾晚晚没再说,点点蓝蝶的额头:“好了,不必去管她。 本宫自有安排。去安排一下晚膳,等阿离回来,让他过来用膳。” “是!” 正认真串,宋公公来了。 “公主殿下,皇上请您去一趟。” 顾晚晚猜测,应该是为着孟家的事。 到书房,果然看到石抱石送来的折子。 “父皇,可是有什么吩咐?” “晚晚,朕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父皇请说。” “你看看这个,”皇帝把石抱石的折子递给她。 “朕知道,孟家这些年有些不安分,朝中几种势力,也是明争暗斗。 于为君者而言,臣子争斗,有时未必全是坏事。 但孟家躺在军功上,在军中威望不容小视,以孟家现在的分量,无论站在哪一方,都会牵动朝局。 处置孟家,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帝说得隐晦,但顾晚晚明白,指的就是皇子夺嫡之事。 “父皇的意思是,这次要放过孟家? 可事关人命,并非其它的事。 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若是轻拿轻放,只怕会寒了百姓的心。” 皇帝眉头微锁:“当然不会,处置是肯定。 但如方才所说,一方面要考虑孟家的分量,一方面要考虑百姓对此事的看法。” “父皇,儿臣不懂朝政之事。 儿臣只知道,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弈渊曾经说过,在军中,首要的一条,就是赏罚分明。 孟家有功,朝廷已经赏过,现在有过错,自也当罚。” “寻常人杀人偿命,那他们……”顾晚晚略一沉吟,“父皇,他们孟家,是不是有一块金牌?” “是,”皇帝点头,“那是老侯爷挣下的。” “还有世袭的爵位,”顾晚晚浅笑,“孟侯爷之罪,可用金牌抵换; 至于孟玄文,他还那么年轻,孟大公子尚且能去军中历练,他为何不能自己挣? 整日想着享受父辈的荣光,对他自己也未必是好事。” 皇帝似笑非笑:“晚晚所言极是。” 顾晚晚见好就收:“父皇,儿臣最近新制一种香,安神最佳,一会儿拿来给您用上。” “好。最近阿离长进不小,弈渊功不可没,晚晚,看到你和阿离都快乐健康,朕很欣慰。” 顾晚晚心头微涩,搂住皇帝的手臂:“父皇,儿臣好着呢! 您也要好好的,看阿离长大,娶妻生子,当皇祖父。” 皇帝哈哈大笑:“好,那朕可盼着。” 从书房出来,顾晚晚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看天,紧握的手缓缓松开。 对付孟家,如今已经完成第一步。 皇帝独坐在书房内,看着那本折子,琢磨着顾晚晚刚才提的建议。 那可不是随心而提,临时起意。 倒像是深思熟虑过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顾晚晚早就预料到,孟家会有今日的结果。 皇帝垂眸,眼底一片暗色。 孟家,究竟干了什么?让他的宝贝女儿痛恨至此? 次日一早,顾晚晚揉揉发红的眼,把串好的珠子收入小锦袋,又装入漂亮的盒子里。 “蓝蝶,来,本宫交办你一个任务。” …… 顾晚晚连早膳也没吃,直接去小院。 街上的行人已经非常多,草药大赛,即将开始,冷无双那家伙天生的商人,特别会造声势。 比赛擂台就搭在新开药铺的门前的小广场,比赛之前,先请唱戏班子唱两出,吸引不少百姓过来观看。 现场还准备些草药炮制的小零嘴,甘草梅,凉霜桔什么的,五个人一组,可以领一份儿。 顾晚晚暗笑,冷无双这家伙,吸引人气的法子都绝了。 她没多停留,赶紧去小院换装。 思来想去,还是以“叶先生”的身份去参加最稳妥。 以公主的身份只能看,不能比赛。 而她,想要赢,亲自赢过草木堂的人。 到小院,徐知白正给花草浇水。 “三师兄!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你跑什么呢?” 顾晚晚一边跑进屋,一边回答:“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163章 本王是公主心爱之人? 顾晚晚换装出来,对徐知白说:“三师兄,等我的好消息,说不定能找到为你治腿的良药。” “这么好?是什么事?” “暂时保密,好了,我先走了,你记得吃药!” 顾晚晚拎着药箱出门,徐知白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含笑。 沈弈渊早膳吃得没滋没味,明明还是一样的东西,顾晚晚不在,就好像什么都不一样。 千军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是不是缺什么?属下再去买?” “不必,”沈弈渊摆手拒绝。 “王爷,王爷,”万马从外面跑进来,“蓝蝶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传。” 沈弈渊抚着小奶猫,这小家伙又胖了不少,最近掉毛越来越多,经常沾他满袍子都是。 千军暗暗称奇,要说现在王府谁的地位最高,那就得数这只小奶猫。 只有它敢对着王爷叫,打滚,还弄得王爷一身是毛。 要是玄风这么干,早被一脚踢开。 蓝蝶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起来罢。” “谢王爷,”蓝蝶双手捧上一个盒子,“回王爷,这是公主让奴婢给您送来的。” 沈弈渊亲手接过:“公主呢?” “回王爷,公主说,她昨天晚上吃多了酒,脑子有点昏沉,等晚些时候再来。” 沈弈渊打开盒子,解开里头的小锦袋,是一串玉珠。 颗颗晶莹通透,触手微凉,乃是上上之品。 “王爷,这是公主亲手串的,昨天熬了大半宿,眼睛都红了。 今日一早,特意叮嘱奴婢要亲手交到您手上。” 沈弈渊手指一颗颗抚过珠子,套入腕间:“公主眼睛可有碍?” “无碍,休息半天就会好。” “千军,给蓝蝶拿些新鲜果子。” “谢王爷。” 蓝蝶正要走,万马又喜滋滋地进来:“王爷,叶先生来了。” 沈弈渊目光微闪,对蓝蝶道:“蓝蝶,你先等一下,稍后本王有话让你带给公主。” “是” 说话间,顾晚晚到了。 她一眼瞧见蓝蝶,本以为蓝蝶来得早,不会撞见。 大概是因为今天街上人多,蓝蝶被耽误了。 她微怔一下道:“王爷有客人?” “本王给先生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蓝蝶姑娘。” 顾晚晚略一点头:“原来是公主身边的人,幸会。” 蓝蝶福福身,感觉这人有点似曾相识,但又确定没有见过。 沈弈渊对蓝蝶道:“你回去告诉公主,这串珠子,本王很喜欢。 让公主好好休息,本王一有空就会去看她。” “是。” 沈弈渊转头看顾晚晚:“叶先生这次若能在比赛中取得胜利,想必公主也会很高兴。 之前公主还曾说,也要来参加比赛,一睹叶先生风采。” 顾晚晚干笑一声:“是吗?那可真是……太荣幸了。” “公主身子不适,本王甚是担忧,”沈弈渊道,“不如这样,叶先生比赛结束后,随本王一同进宫,去看看公主。” 顾晚晚:“……” “这就不必……” “就这么说定了,”沈弈渊对蓝蝶道,“回去禀报公主一声。” “是。” “马车备好了吗?” “回王爷,一切准备妥当。” “出发。” “是。” 顾晚晚头疼地跟在沈弈渊后面,到马车附近。 “叶先生,随本王坐马车。” “王爷,我还是跟侍卫们一同走走吧,正好看看热闹的街……” “上车。” 顾晚晚无奈,只好上车。 “过来。” 顾晚晚内心慌得不行,表面镇定,往他身边凑了凑。 “睁大眼。” 顾晚晚:“??” 疑惑中,缓缓睁大眼。 沈弈渊看她眼白布满血丝,就知蓝蝶所说不假。 手抚着那串珠子道:“这是公主亲手给本王做的,叶先生看怎么样?” 顾晚晚仔细看了看,点头称赞:“真是不错,没想到,公主还有这样的好手艺。 据在下所知,这种串珠,看起来简单,其实挺费功夫的。 不过,公主既是亲手给王爷做,想必心里也是欢喜的。” “是吗?”沈弈渊看着她,“你觉得,公主心里欢喜的,愿意给本王做?” “那当然,”顾晚晚认真点头,“能亲手给自己心爱的人做一件随身带的东西,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心爱的人?”沈弈渊缓缓重复,“叶先生觉得,本王是公主的心爱之人?” “是啊,”顾晚晚毫不犹豫,“否则,公主怎么会做这个?这个特别难做,费眼费手……” 察觉到沈弈渊看向她手的目光,顾晚晚手指往袖子里缩了缩。 “叶先生懂得倒挺多。” “也没……纯粹是经验之谈,经验之谈。” 沈弈渊眸色微眯,身子微微前倾:“经验之谈?什么经验?怎么叶先生曾经和别人谈过吗?” “没有!”顾晚晚当即否认,“当然没有。 在下虽……没有,但也行走江湖,去过不少地方,见过很多人,没经历过也见过。” 沈弈渊见她急着解释,娇俏可爱,也不忍再逼迫她。 顾晚晚轻吐一口气,真是的,这不纯粹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弄这么多身份,整天变来变去,还得处处小心。 说话间,马车停住。 顾晚晚下车瞧,发现这里是药铺后门。 冷无双亲自迎出来:“王爷,来得正好,您点的戏刚开锣。” 顾晚晚来了兴致:“王爷还点戏了?” “嗯,一出特别有意思的,叶先生好好看看。” “好。” 前门已经是人山人海,后门更好进入,他们可直接从这里去看台。 顾晚晚随着沈弈渊坐在看台上,看到下面乌泱泱的人,暗自思忖,也不知道,今日草木堂会派什么人来。 还有,大师姐……会不会再身? 若是她能来,就一定要抓住她。 好好问问她,为何要做出那等灭绝人性的事。 “当!”一声铜锣响,顾晚晚回神。 台上的戏开唱,她越看越觉得坐不安稳。 眼睛不断偷瞄沈弈渊。 沈弈渊偏头看她:“叶先生,这戏特别有意思。 此人惯会用变脸之术,今天变作这种模样,明天变作那种模样。” 顾晚晚点头笑笑:“是有趣。” 趁人不备,顾晚晚悄悄摸摸脸:不会被看出来了吧? 第164章 嘴上客气有什么用 顾晚晚满心忐忑地把戏看完。 好在,沈弈渊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戏散场,冷无双上台,朗声道:“诸位!感谢诸位今天能够光临,来观看我们斗药大赛! 今天的大赛,分为三个环节,一是比草药;二是比丹药;三则是比医术!” “在比赛期间,我们给大家准备茶水点心,看台分不同的席位,交银一两,可坐最佳看台……” 顾晚晚看着冷无双的背影,这家伙浑身上下冒金光,字字不离钱。3sk. 做生意都做成精了。 “别人举办这种比赛,多半会赔钱,不过,赔了钱能赚到名声; 他可真行,名利双收。”顾晚晚小声嘀咕。 “他是他们家族中这一代最出色的,没有之一。商贾大族里杀出来的,可想而知。” 沈弈渊看着台上:“比起皇家争斗,也不并轻松。” 正说着,顾川霖来了。 穿着大红夏袍,衣袖飘摆,像一团火烧云。 “王爷!”他跳着脚,“王爷!” 正想跨上台阶,被讲完话的冷无双拦住:“哎?干嘛的?” “什么干嘛的?我找王爷的,不认识本郡王?” 冷无双眼睛微转:“原来是小郡王,恕在下眼拙。” 顾川霖哼一声,正想上,再次被拦:“小郡王,要想上这座看台,得加钱。” “加钱?要多少钱?” “一百两。” 顾晚晚听得差点气笑,就这,一百两? 顾川霖眼睛都没眨一下,对身边小厮道:“付钱!本郡王还以为多少呢,区区一百两。” 冷无双笑眯眯:“果盘要吗?” “来一份儿!” “十两!” “付帐!” “王爷,”顾川霖一屁股坐下,“我五姐姐呢?” “还没来,说是身体不适,”沈弈渊搔着小奶猫的下巴,“等比赛完去看看她。” “不适?昨天还好好的,怎的突然不适了?”顾川霖眼睛一瞪,“该不会是被柳红叶那女人气的吧?” “嗯?怎么说?” “咳!”顾晚晚咳嗽一声。 顾川霖扫都没扫她一眼,把椅子往沈弈渊身边拉了拉:“柳红叶那女人,跑到宫里找我五姐姐。 最后还住进公主府了,你说气人不?” “公主府?”沈弈渊眸光微闪,“她也配?” “谁说不是,我看呐,这里面定有猫腻。” 顾晚晚心里这个气,这个大喇叭。 她端着果盘过来,插到沈弈渊和顾川霖中间:“王爷,尝尝这个。” 顾川霖扭头看她:“你谁啊?” “这位是叶先生,医术了得,本王的腿还指望着她。”沈弈渊似笑非笑。 顾川霖一听这话,脸上不满收敛了些。 恰在这时,听到台上有人大声道:“在下,草木堂赵阔,带来是一株炎藤草。” 草木堂,三个字成功吸引了顾晚晚和沈弈渊的目光。 此人约摸四十来岁,中等身材,小眼睛放光。 顾晚晚觉得此人有些眼熟,等看到他手里的炎藤草时,猛地想起来。 这个人曾去求见过师父,但凡是求见老师的人,要么求药,要么求学。 此人就是求药,说是为了给病中的发妻,发妻病了许多年,每每犯病,如身处寒九隆冬,痛苦不已。 唯炎藤草,能救她一命。 此人想求药,但又没有钱,相当于是想白要。 炎藤草虽不是什么特别难得的草药,但也不是随便能拿到的。 那是几个师兄去了好几次南方湿毒瘴气地带才采回来的三株。 别的不说,光这路上的成本也值几百两。 师父起初也是不同意,但不知后来为何,又答应了。 送予他一株。 后来,顾晚晚追问之下,师父才说,此人心术不正。 他发妻并非是得病,而是被他下毒,就是为骗炎藤草而来。 如果不答应他,那他只会加大药量,说不定他发妻就会死在门外。 顾晚晚又惊怒交加,大骂此人不是东西。 没想到,今日还能在此相见,此人竟然还成了草木堂的人。 顾晚晚刚一回神,赵阔忽然抬手一指顾晚晚:“那位叶先生,可敢上台一战?” 顾晚晚正想着教训这个家伙,缓缓起身。 沈弈渊低声道:“小心些。” “多谢。”顾晚晚拎着药箱上台。 赵阔和之前变化有点大,上回去求药时,为了表现穷,穿得破衣破衫,脸色腊黄。 现在穿绸裹缎,富态圆润。 赵阔见顾晚晚上台,撇撇嘴道:“听闻叶先生医术了得,不知这手中药材可有能比得过我这炎藤草的?” 顾晚晚不慌不忙:“你听谁说,我医术了得?” 赵阔哼道:“这你就别管了,我就是客气客气。” “嘴上客气有什么用?得看行动。”顾晚晚扫一眼他手里的炎藤草。 想起师父的音容,师父说:“罢了,一株草药,我会给你几位师兄补偿其它的,让他们白白辛苦。 至于这一株,就给赵阔吧。 不冲他,看在他发妻可怜的份儿上。” “你妻子还好吗?”顾晚晚忽然问。 “什么?”赵阔脸色一变,明显想岔了,“你什么意思?上来就问我夫人,是想暗示什么!” 顾晚晚也才意识到,她是以男子之身问这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看看,你这种心肠歹毒的人,经常用毒害她骗别人的药材,她是不是还活着。 若是死了,便就是解脱。” 顾晚晚这话特别刺耳,但却是事实。 赵阔一怔之下,略有些心惊。 这事儿,这个姓叶的是怎么知道的? “混帐,叫你诅咒我夫人!”赵阔抬手想要打人。 “哐”!一声锣响。 冷无双举着锣锤:“警告一次!违反规矩者,两次便取消资格,没收参赛药材!” 赵阔气呼呼收回手,咬牙道:“算你走运!” “呵,”顾晚晚低声道,“走运的是你,这株药材,你不配有。” “我不配?那你拿出更好的来,赢了我!你有吗?拿出来!” 顾晚晚打开药箱,取出一个长条盒子。 台下人都伸长脖子看着,猜测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虽不懂,但看热闹总可以。 顾晚晚把盒子一打开,台下距离近的人,就感觉到有点异样。 第165章 炸炉 顾晚晚的盒子一打开,隐隐就有一股寒意渗出来。 她没把草药取出来,而是把盒子托起来。 “各位,请看。” 一株淡蓝色的草药躺在盒子里,周身都像有淡淡冰寒之气。 “此乃冰旭苗,是治疗火毒,烧伤的良药。” 顾晚晚偏头看向赵阔:“正好与你的炎藤草相克。” 赵阔脸上神色微僵。 当年,他就是用这种草药制成的药粉,偷偷给他夫人服下,骗来炎藤草。 “不知道这株草的分量,够不够?” 赵阔微微咬牙,冷笑道:“最多就是一个平手,这两种是相克,但无所谓谁强谁弱,除非……” “除非什么?” “我这是一棵,你那……” 顾晚晚手一抖,原本像是一株的冰旭苗,散落开变成两株。 “两株,你还有第二株炎藤草吗?” 赵阔脸色铁青,听着下面的笑声,尴尬至极。 “哐!”一声铜锣响。 “叶先生胜!”冷无双高声喊。 顾晚晚回头看看他,这家伙裁判当得也太儿戏了。 顾川霖道:“这就赢了?你也不怕那个姓赵的不服,我看那家伙不是什么好鸟儿。” “不服最好,”冷无双笑说,“你看看那边的百姓,他们在乎什么谁输谁赢吗? 他们懂草药吗?这不是比武,他们看不懂,越有矛盾冲突,越热闹,他们才越愿意看。” 他放下铜锣,坐在椅子上:“我巴不得他不服,赶紧打起来。” 沈弈渊腿上的小奶猫站起来,冲他“喵喵”叫,小眉头拧着,眼睛瞪得溜圆。 又奶又凶。 “啧,王爷,你这猫,怎么狗里狗气的?”???.23sk. 沈弈渊抱举着小奶猫到他近前,小奶猫一爪子抓破他手背,两道浅浅血痕。 “嘶……”冷无双揉着手背:“赔医药费,我跟你说!” “喵!” “别的本王不管,打死都与本王无关,但叶先生,不行。” 看沈弈渊的脸色认真,冷无双又没了脾气:“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听赵阔大叫一声:“比丹药!” 顾晚晚不慌不忙,把盒子收起来放入药箱,眼角余光看到赵阔眼中贪婪的光。 她并不在意,赵阔这种小角色,就是个来试探的小卒子而已。 “既然你说比丹药,那我就提个要求,比现场制丹,如何? 否则比现有的丹药有什么意思?那又不是你炼的。” 赵阔略一犹豫,眼睛飞快瞄一眼一号看台。 这一下很快,但没逃过顾晚晚的眼睛。 一号看台,只比沈弈渊所在的看台差一等。 赵阔看过去的方向,有一个女子,头上戴着帷帽,看不见真容。 顾晚晚心头微跳:明药?终于按捺不住,要露面了? 赵阔此时也下定决心:“好,炼就炼!” “那是炼制一样的丹药,还是怎么样?”赵阔问。 “随意,”顾晚晚漫不经心。 “狂妄!”赵阔生气,“你等着,我去取炼药用的东西。” 百姓们等着,趁这个功夫,冷无双安排的小伙计担着竹篮或者食盒,开始在百姓中游走。 什么冰过的水果,凉凉的果茶,舒爽又美味。 顾晚晚的小药箱里早都备着这些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在桌子上。 身后有人来:“叶先生,这个给你。” 顾晚晚回头,是万马。 他端着一壶梅子汤,深红色,点缀着金色桂花酿。 “叶先生,好好炼,比死那家伙!”万马小声说。 “行。” 万马眉飞色舞:“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用力拍拍顾晚晚的肩膀,压着嗓子说:“你看我这头发长得快不快? 这是那个刁蛮公主给我的药。 回头我给你一些,算是个方子吧,你去研究研究。” “我也没什么别的值钱的东西,身上也没什么钱,思来想去,也就这么点能拿出手的东西。” 顾晚晚哭笑不得:我可谢谢你,你这点能拿出手的东西,还是我给你的。 “你怎么会没钱?你是王爷的贴身侍卫。” “这个……”万马叹口气,“王爷说,我花钱没有节制,他给我存着,等我娶媳妇的时候再还给我。” 顾晚晚嘶一口气,缓缓摇头。 “先生?怎么了?”万马有点紧张,“是不是我的桃花要走了?” “你的桃花来过吗?”顾晚晚问。 这个憨憨,要是这么下去,上哪找桃花?还娶媳妇。 “你到底还比不比了?”赵阔在一旁忍无可忍。 自打他上来,这俩人就在一旁嘀嘀咕咕。 那个头型怪异的人像颗卤蛋,脸色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不知道在干什么。 沈弈渊扫一眼千军,千军手抚额头,上去把万马拎下去。 冷无双“哐”敲一声锣:“开始!” 对立而站,一人一张桌子,放上小药炉,还有一应要用的东西。 顾晚晚全神贯注,百姓们瞪大眼睛看着。 药丸大部分人都吃过,但头一回见怎么做成。 沈弈渊看着台上的顾晚晚,他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她。 虽然她顶着一张别人的脸,但那双眼睛的眼神不会变。 一旦认真起来的顾晚晚,自带光芒。 她是真的懂药。 “去查一查,这个赵阔是什么来历,还有,”沈弈渊略微一顿,“他手里那株炎藤草,是从哪来的。” “是。”千军退走。 沈弈渊回转头,重新看向顾晚晚。 就在此时,顾晚晚翘起的小手指微微一颤。 别人可能看不见,但他却捕捉到了。 那是属于顾晚晚独特的小手势。 无论喝茶,还是吃饭,她的小手指总爱无意识翘起一点点。 沈弈渊眸子微眯。 刹那间,旁边的赵阔药炉下的火苗突然间大涨。 “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阔短促叫了一声。 话音还未落,就听“砰”一声,他的药炉……炸了。 分裂成好几片,几片崩落到地上,几片掉到炉火中,压出几缕青烟。 嗞嗞几声,“噗”一声,一团火花又一炸,蓝色的烟雾散开,喷了赵阔一脸。 他又“啊”叫一声,整张脸都罩上一层淡蓝,精心梳理的头发也成了炸毛。 一系列变故突发,百姓们也没回过神来。 四周猛地一静。 随即迸发巨大的哄笑声。 第166章 心若刀割 “天爷呀,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玩儿的事!” “我也头一回见!” “这是炼药呢,还是炼自己?” “哈哈,笑死了!” 沈弈渊微抿唇,眼中含笑。 就知道,这个小机灵鬼一定不会这么安心地比。 顾晚晚也停住,抬头问拍着大腿笑的冷无双:“还用继续比吗?” 冷无双喘匀气:“不,不用了。这不是很明显吗?” “哐!”他一敲锣,“我宣布,叶先生,胜!” 三局两胜。 赵阔也没必要再比下去,更没脸留下,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灰溜溜下台。 “慢着,”顾晚晚叫住他。 赵阔回头:“干什么?” “把炎藤草交出来!” “你……” 冷无双喊道:“没错,这是规矩,你输了,草药就归另一方所有! 这是你的药炉炸了,否则的话,连炼制的丹药也得给对方。” 赵阔心疼得不行,实在舍不得。 好容易得来的…… 但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他也没办法赖帐。 目光掠过顾晚晚的药箱,心里闪过几分狠意。 罢了,就拿出去给他又如何?到时候,摸清他的住处,再拿回来便是。 不只炎藤草,连他的冰旭苗,一并夺过来! 还有他的小药炉,瞧着也不错……反正,统统都夺回来。 “好,”赵阔想通,把炎藤草递给顾晚晚,“愿赌服输,老子输得起。” 顾晚晚轻哼道:“自然输得起,本来就不是你的,白得来的东西,能输不起吗?” “你!”赵阔心跳加速,上前一步,低声而凶狠,“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管我是什么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顾晚晚盯着他的双眼,“你就没有想过,你那么折磨你夫人,老天会看不惯?会不饶你?” 赵阔被她盯得毛骨悚然,轻吞一口吐沫:“你……你别胡说!我没有! 我夫人说了,不后悔嫁我,下辈子……” 下辈子,果然死了。 顾晚晚看着他这张畜牲脸,实在恶心得很。 “是吗?那是她被你骗了,她死后入阴司,看到生平,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 “你胡说!” “不信?那你回头看,你夫人就在你身后。” 虽然是光天化日,天气还有些炎热,赵阔忽然就感觉后脖子冒凉气。 他不想回头,但又控制不住地回头看。 就在他回头的瞬间,顾晚晚手指一弹,一枚小药丸飞射而出,落在赵阔颈间。 接触皮肤,瞬间化成一滴水珠,和他的汗混在一处。 赵阔心慌意乱,根本没有察觉。 身后当然没人。 但他也吓得够呛。 再看顾晚晚时,顾晚晚早已经回到桌子旁,收拾东西。 台下掌声雷动,之前也比了两局,但没有这个炸炉的精彩。 顾晚晚下台,若无其事扫一眼一号看台。 那个女子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晚晚回到沈弈渊这边,万马兴奋道:“叶先生,真了不起! 就知道你能赢,等比赛结束,我请你去喝一杯!” “你有钱吗?喝酒得花不少钱,是不是,金波楼的东家?” 冷无双立即警惕:“别指望我请客啊!上回公主弄走我好些药酒,我还没有缓过劲来。” 他捂着胸口:“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我的心又开始痛了。” 顾川霖晃着扇子,扫他一眼:“瞧你那小气劲儿,哪个公主?” “五公主呗,别的公主我也不认识。” “我五姐姐?”顾川霖呵笑,“我五姐姐肯要你的药酒,那是看得起你。 再说,会白要你的吗?必定会给你更多的好处。” 顾晚晚暗暗称赞,这个弟弟真不错。 沈弈渊淡淡道:“皇商不想要了就直说。” “要,要,当然要,王爷这是干什么?”冷无双赶紧说,“叶先生,今日若能最终得胜,庆功酒,就摆在金波楼!” 顾川霖翻个白眼:“德行。” 沈弈渊对顾晚晚道:“叶先生首战得胜,名不虚传。” “王爷过奖,是那个姓赵的太差劲儿,”顾晚晚清清嗓子,“只怕,他只是草木堂的敲门砖。” “那是自然,草木堂若都是这个水准,在京城也混不下去。” 沈弈渊目光转到台上,上去的是个老者。 也是京城数得上号的坐堂先生。 顾晚晚无心看其它人的比赛,目光随意掠向其它看台。 这种比赛来的人其它并不算太多,要不是冷无双花样儿多,又是唱戏又是送果子什么的,也没这么多人。 看台上的,一般就是其它各药堂的同行人员。 顾晚晚只关心草木堂。 目光无意中一掠,正好看到人群中闪过一道人影。 熟悉之感顿生。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顾晚晚也看得真切。 身材削瘦高挑,长发似是剪短了些,如男子一般束起。 身穿深蓝色长衫,也是做男子打扮。 但……顾晚晚与她一起何止两三年,即便是女扮男装也能认得出。 大师姐! 顾晚晚心跳如鼓,掌心瞬间渗出汗来。 比起明药,顾晚晚更期盼的,是遇见大师姐! 找到她,抓住她,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晚晚几乎是下意识,一下子站起来,奔着台下走去。 沈弈渊察觉她情绪不对,立即让万马追上。 顾川霖纳闷道:“这人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快去,盯着些,莫要让她受了欺负。” “万马去了还敢有人欺负她?” “叫你去就去!” “哦,哦,”顾川霖不敢再多说,立即下台去追。 顾晚晚钻入人群,四周乱糟糟的一切都似困兽在低吼,让她头痛眼晕。 心在腔子里起起伏伏,荡来荡去,像被一根细韧的丝勒住,凶狠地吊着,刀竖起,随时都有可能斩落。 眼前有点模糊。 耳畔又响起大师姐严肃的声音:“这个要严格控制火候,不能太大,否则炼制失败是小,伤到你怎么办?” “又烫到手了?真是……活该!” “怎么就记不住?下次再伤到不管你了!” 严厉的话在耳,温柔的上药在手。 此时,如刀刀剜割的疼……在心。 第167章 人比东西重要 人太多,一晃,顾晚晚就把人跟丢了。 站在路口,左看右看,都再见不到那道熟悉的影子。 顾晚晚茫然不知所措,像被丢弃的孩子,无助又心酸。 万马快步追上来:“叶先生!你……” 当看到顾晚晚的满脸泪痕时,声音又弱下去:“没事吧……” 顾晚晚这才注意到,自己哭了。 别过脸,抬手抹抹眼,手指迅速在眼下的易容上点过,防止翘边儿。 “没事,沙进眼睛了。” “找我有事?” “没,没有,就是……” 正说着,顾川霖也跟上来:“那什么,我可不是故意的啊,是王爷叫我来看看你。没事吧?” “没什么,”顾晚晚笑笑,若无其事道,“看到一个熟人,以前借我东西,没还。” “哦,”万马恍然大悟,“那是得找找。” 顾川霖飞快翻个白眼:“叶先生医术高明,等赢了比赛,想要什么赏,和王爷说一声,定能满足你。” 顾晚晚没说话,转身往回走。 此时台上已经见输赢,又有新的两个对手上台。 “嘿,我的人上台了,”顾川霖兴奋道。 顾晚晚抬头往台上瞧,顾川霖的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水蓝色长衫,头发用蓝色丝带束住。 男人背对着这边,看不见正脸,但单凭这身穿着,就很干净清爽,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顾晚晚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对手上。 是那个原本在一号看台上,穿白色衣裙,戴帷帽的女子。 顾晚晚脚步一顿。 “怎么了?”顾川霖问。 “没什么。” 顾晚晚走上看台,沈弈渊正在着急,看到她回来,微松口气。 “叶先生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 “回王爷,叶先生看到欠他东西的人了,可惜,又被那人给溜了,”万马忿忿不平。 顾晚晚勉强笑笑:“不错。” 沈弈渊看着她哭红的眼,可不相信这些鬼话。 “什么东西也比不得人重要,叶先生不必太过认真。” 顾晚晚一愣,沈弈渊是在安慰她吗? 心头泛酸,又有点委屈。 如果她此时是顾晚晚就好了,就能揪着沈弈渊的袖子哭一哭。 “多谢王爷,我没事。” 沈弈渊见她兴致不高,也不再多劝。 “你要是累了,我们就离开,这边本王派人盯着。” 顾晚晚看一眼台上的女人:“不必,我没事。我还想看看,最后谁能赢。” 顾川霖走到看台边,盯着台上的形势。 沈弈渊扫他一眼:“肃王派来的这个人,有些本事。” 顾晚晚目光转到那个男人身上,在这个角度的能够看到对方的侧脸。 男人长相算是非常不错,虽不是那种外表粗犷的,但也不是白面书生,脸上线条略有棱角,眼角微挑。 应该是个有几分傲气的人。 “小郡王是肃王的小儿子,又有郡王封号,自然该倍加宠爱,派过来的人肯定要有能耐。” 顾晚晚说完,偏头看沈弈渊:“王爷以为如何?” 沈弈渊似笑非笑:“是小儿子不假,有郡王封号也不假,但宠爱与否,就两说了。” 顾晚晚心中暗喜,这点看法,倒是和她不谋而合。 她和沈弈渊,越来越有默契。 “王爷有见地,在下自愧不如。” “先生身在野,对朝堂的事自然了解不多,不如这样,”沈弈渊身子微向她这边倾,“先生留在王府,给本王做府医如何?” 顾晚晚:“……多谢王爷的好意,在下野惯了,在这京城中十分不自在。???.23sk. 等比赛结束,见识过众多同行之后,也就告辞离京。” “先生要去哪里?等进宫见到公主的时候,可以说一说。 公主一向活泼,也不喜拘束,定十分喜欢,说不定还能与你同行。” 顾晚晚别开脸,心头乱跳:“呵呵,在下一介草民,就……就不进宫,以免污了公主的眼。” 刚说到这儿,“哐”一声铜锣响。 “第二局,平!” 顾晚晚吐一口气,赶紧岔开话题:“第二局也平了?要比医术了,在下可得好好瞧瞧。” 她说着,起身走到看台边。 沈弈渊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好笑。 顾川霖飞快偏头看顾晚晚一眼,又重新看台上:“叶先生,你觉得,我的人会赢吗?” “这个不太好说,比医术,涉及到很多方面,能耍小手段的地方太多了。” 顾川霖紧握扇子,那模样竟然十分紧张。 顾晚晚好笑:“小郡王紧张什么?输便输了,对你也没什么影响。” 顾川霖似乎笑了笑:“先生错了,我并不希望他赢。” 顾晚晚一怔。 正想问为什么,台下抬上两个病人来。 “这两人都是今日去药堂看病的,现在,分别交给二位,可抽签来决定,谁看哪一位病人。 脉案,病情,用药都说得清楚正确的,为胜方。” 冷无双大声道:“二位,胜败就在此一举。” 顾晚晚看着那两个病人,一个捂着胸口哼哼唧唧,一个闭着眼睛没反应。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真病假病。 如她方才所说,可以搞鬼的地方太多了。 但台下的百姓看得津津有味,他们不懂,只知道这比什么比药材,比丹药有意思多了。 冷无双说完就退回看台。 顾晚晚忍不住问:“这俩是从哪找来的病人?肯让你这么试?” 冷无双呵笑一声:“保密。” 顾晚晚拧眉,重新盯着台上。 男子让女人先抽了签,她抽中那个昏迷不醒的人。 剩下的捂着心口的那个,自然就归男人。 分别给病人把脉,男人取出银针,手指一弹。 就这一下,顾晚晚眼睛微亮:“小郡王,你这位大夫有两下子,要想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顾川霖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女子也不示弱,拿出一柄小巧精致而锋利的柳叶刀,对准病人的眉心就刺。 台下有胆小的百姓一声惊呼。 女子丝毫不受影响,下手稳而准,几滴血珠迅速涌出。 “血是黑紫色的!”有人喊道。 这一嗓子,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女子的身上。 顾晚晚也盯着她,目不转睛。 第168章 挑衅 不得不说,那个白衣女子,还是有些本事。 手上那枚柳叶刀,出手不俗。 之前顾晚晚只见明药出过一次手,如果这次才是明药真正实力的话,的确不容小视。 但顾晚晚总觉得,明药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这种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感觉,让她有点不安。 胡思乱想中,那个昏迷的病人醒来了。 坐起来抱着头晃了晃:“我的头……我的头感觉好多了,真是神奇。” 他赶紧爬起来,对白衣女子行礼道谢。 看热闹的百姓也是一阵鼓掌欢呼。 顾川霖的那个大夫,行针还没有结束,捂着胸口的病人还是一脸难受的样子。 顾川霖眼中闪过几丝兴奋,低声对顾晚晚道:“叶先生,怎么样?是不是我的人要输了?” 顾晚晚刚要说话,那个大夫对白衣女子拱手道:“在下技不如人,恭贺姑娘获胜。” 白衣女子微微福身,也没有说话。 百姓们又是一阵掌声。 男大夫俯身起针,但已经没有人再在意,那个被医治的病人什么样了。 顾川霖“唰”打开扇子,眉毛挑起。 顾晚晚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冷无双一敲铜锣,定输赢。 白衣女子转身,面对顾晚晚这边。 顾晚晚缓缓挺直腰背,看到那个女子一指她。 冷无双回头,看向这边。 几乎所有的人,都把目光对准顾晚晚。 沈弈渊眸子微缩,在顾晚晚身后道:“不想去就不要去。” 顾晚晚回头对他浅笑:“王爷放心,比赛嘛,既然来了,哪有怯场的道理?” 何况,她也在等明药出现。 顾晚晚拎上药箱,大步上台。 刚才炸炉的事儿印象太过深刻,好多人还记得顾晚晚。 顾晚晚上台,对着台下欢呼的百姓拱拱手。 偏头看向白衣女子:“你想和我比?报个家门吧,刚才没听见。” “小女子迟早早,来自悬命门。” 顾晚晚眉心一跳,手猛地握着药箱肩带:“你说你来自哪?” “先生耳朵实在不好,我来自悬命门。” 顾晚晚心像陡然被巨石压住,狠狠地,沉重地,透不过气。 “你呢?叶先生,来自哪?”女子轻声问,语气微扬,近乎挑衅。 顾晚晚手死死握着药箱肩带,几乎要握进骨肉里去。 深吸一口气:“我可没有你这么显赫的师门,不过就是一个江湖野人罢了。” “是吗?”女子不以为然,“我这也不算什么显赫的师门,世人知道得并不多。 而且,现在也没剩下几个人,败得差不多了。 等这次比赛胜出,我就另投其它门下。 草木堂和神医谷都不错,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顾晚晚垂眸,遮住眼底疯狂翻涌的情绪,似滔天怒浪,如困兽凶猛。 “你还是先胜出了再说吧,或者,有其它的惊喜也说不定。” 白衣女子略一点头:“我知道先生有不少奇草,不如这样,我们直接比丹药,就比手里现有的,如何?” “好。没问题。” 顾晚晚一口答应,她知道,对方是有意激怒她。 但,那又如何? 怒与不怒,无论这个女人是不是明药,就凭刚才说的那些话,也休想安然下台。???.23sk. 女子打开药箱,里面陈列着七个盒子。 一一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还体贴的转转方向,让百姓们都看清。 “这里一共七枚丹药。” “第一枚,是止血上品,血灵丹。” “第二枚,是补气圣品,涌气丸。” “第三枚,是壮骨……” “太麻烦了,”顾晚晚打断她,“你就说最好的是哪个?” 白衣女子轻笑,面上罩的白纱微微荡起:“这几枚无所谓最好,都是千金难求。” “叶先生,实不相瞒,这些都是神医谷的绝佳丹品,乃是几位炼丹师通力合作炼制而成。 你若是看不上眼,大可以把你的拿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会有什么更好的。” 她轻敲着脑袋,声音带笑:“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丹药,能比这些更好。” 话音落,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神医谷啊,那可真是来头大了。” “听说那地方特别神秘,汇聚天下所有的奇花异草,还有很多有名的神医和炼丹师。” “那可不,听说能医死人,肉白骨呐。” “我看,这回这位迟姑娘又赢定了!” 顾晚晚浑身泛凉,她从不在乎这些虚名,也知道师父不会在乎。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神医谷就是个土匪,盗贼,夺了悬命门的东西,害死师父和师兄们。 凭什么占据天下医术第一的位子? 这个女人还自称是悬命门的人,说赢了之后要投靠神医谷! 呵。 “怎么样?叶先生,你有更好的吗?” “当然有,”顾晚晚声音清朗,打开箱子,拿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古香古色,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 顾晚晚把盒子一打开,一股药香之气瞬间弥漫开。 距离近的人深吸几口气,神色陶醉:“这药香……好神奇,真好闻。” “我感觉……我的头脑都清晰了。” “是吧是吧?没错,我也有这种感受,这两天我耳朵里一直嗡嗡的,现在好像……好多了。” “这是什么药?只闻一闻,就感觉舒爽,这要是吃下去,得是什么功效?” 白衣女子的眼神也微微一变:“这是……魂转阴阳丹?” “算你识货,”顾晚晚傲然道,“此乃悬命门的三宝之一,魂转阴阳丹,能救人于生死之间,能治天下所以虚症。” “怎么样?你的那几枚药,在它面前,恐怕是连台面都上不了吧?” “虽说你的是七枚,我的是一枚,但这可不是比数量,谁多谁就赢。 恕我直言,就是七枚加起来,也不及我这一颗的十分之一。” “你不说你是悬命门的人吗?怎么?这东西没在你那里?” 女子双手微握,轻声冷笑:“门主偏心,不知道把东西都给了谁。 不过,我也不稀罕,再说……悬命门马上就要不复存在。” 女子最后一句,从齿缝中磨出,眼中狠光一闪。 虽然隔着薄纱,但顾晚晚能感觉到,她脸上的杀意。 第169章 掉马 女子手指突然一弹。 与此同时,她喝道:“接下来,就比谁能把对方毒倒!” 顾晚晚侧身避开,冲着台下喊:“退开!” 百姓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台上炸开一团雾气,一股甜香散开,随即就感觉头脑有点发晕。 顾晚晚怒道:“为何要伤及无辜!” 女子大声笑道:“既然来看这种比赛,就要面临这样的风险,有什么无辜的?” “再说,我悬命门一向就是这种作派,关你什么事?” “放肆!”顾晚晚反手砸出两枚药丸。 她回头看沈弈渊和冷无双:“疏散百姓!” 沈弈渊已经派侍卫下去疏散,维持秩序。 冷无双也赶紧命人去帮忙。 顾川霖对身边的大夫道:“去帮帮忙,看那是什么毒,能不能解。” 三方人手都动起来,顾晚晚专心对付白衣女子。 两人用毒药互相攻击,一团团不同颜色的雾气不时炸开,两人身形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沈弈渊双手紧握着轮椅扶手,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一个没看住,顾晚晚有什么闪失。 “备好解百毒的药,”他低声吩咐。 千军微怔,知道他指的是哪一颗。 并非是寻常的,而是之前藏在王府暗室中的老者精心配制的。 不只是解百毒,更是针对沈弈渊的腿而炼制。 “怎么?” “是,王爷。”千军不敢多言。 他悄悄看一眼台上的顾晚晚,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是公主需要,王爷送出去,他并不会意外,可现在…… 这个叶先生虽然也不错,但到底…… 顾晚晚哪知道此时主仆二人的心思,一心都在对付女子上。 趁着雾气遮掩,顾晚晚手中冷光微闪,冲着女子一甩。 女子以为她是要用暗器,赶紧一甩头。 刹那这间,顾晚晚根本没有射出暗器,而是伸手一抓,用力往下一扯。 把女子脸上的面纱扯下来。 顾晚晚紧握面纱,眼底翻涌着怒色,准备等着看明药那张脸。 但,出乎顾晚晚意料的是,面纱之下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并不是明药。 她一怔愣:“你是何人?” “我说了,我叫迟早早。” 顾晚晚气笑,她叫晚晚,这个女人叫早早,要说不是故意,她说什么也不信! 把面纱扔在地上,上脚踩住:“不管你叫什么,今天都别想轻易离开。” 迟早早轻笑:“是吗?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 她上前一步,声音轻快锋利:“顾晚晚,我知道是你。悬命门的仇,你还想报吗?” 顾晚晚头脑里一炸,盯着面前迟早早这张陌生的脸。 的确从来没有见过,而且,顾晚晚也看得出,这绝不是易容。 做为一个易容高手,她太清楚哪些地方最是难弄,最能看出破绽来。 迟早早抬手,笑容如花,手指轻抚过耳边碎发:“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其实一点都不难。有 句话怎么说来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顾晚晚心头狠狠一跳:“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知己知彼,这么简单的话,听不懂吗?我呀,太了解你了。” 顾晚晚目光掠过她的手腕。 前世临死之前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闪现。 顾晚晚猛地记起,在明药的右手近肘部的位置,有一枚小小红色胎记。 颜色淡红,状若花瓣。 而此时……这个女人的手上也有!23sk. 迟早早,的确是明药无疑。 可是,她的脸……是怎么回事? 顾晚晚明明记得,当时她用三师兄给她的森罗刀,割伤了明药的脸。 明药应该是毁了容,不可能轻易好才对。 更何况,前些天,孟玄文还对她治脸上伤痕的方子十分感兴趣,跟踪到药房,又亲自给明药送过去。 这些事情就像一个个带着触角的怪物,拼命伸着要缠住她,扰乱她的心神。 忽然,迟早早手中冷光一闪,一枚暗器奔着顾晚晚射来。 “叮”一声,一枚梅花钉把那枚暗器打落,钉在台上。 顾晚晚偏头看,沈弈渊正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顾晚晚对他笑了笑,重新收回思绪,面对迟早早。 “来阴的?果然不是愧是你。” 顾晚晚把森罗刀拿出来:“既然如此,那就好好比一比。来!” 迟早早轻笑:“谁要跟比这个?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门儿都没有。” “害我师父师兄,败坏我的师门的名声,你说结束就结束?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呵,那你能奈我何?”迟早早无所谓,“你知道我今日为何敢如此做吗?” “为何?” “因为我要离开这里,去江……”迟早早话没说完又顿住,“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顾晚晚,告辞了!” 迟早早猛地后退几步,双手猛地拉下腰两侧的锦囊袋子,用力往台上一摔。 “砰!”一声炸响,烟雾火苗齐齐闪现。 顾晚晚连忙后退,手甩出两枚暗器。 雾气中隐约听到一声闷哼。 “晚晚!”一声急切地叫喊自身后响起。 顾晚晚回头,沈弈渊不知何时上台来,正紧张地看着她。 “王爷放心,我没事。”顾晚晚勉强笑笑。 冷无双带人过来,赶紧清理台上。 顾晚晚往前寻找,果然看到有几滴血。 看来,暗器打中了迟早早。 顾晚晚心里多少舒服了点,但仍旧不免遗憾。 忽然想起,迟早早说“知己知彼”,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没说完的那句话,她要离开这里,去江…… 江什么? 莫非——是江南? 正看着那几滴血沉思,沈弈渊推着轮椅到她身后。 顾晚晚回神,对他拱拱手:“王爷不必担忧,在下没事。区区手段……” 她说到这,嘎然而止。 这才猛地意识到,方才沈弈渊叫的是“晚晚。” 顾晚晚喉咙有点发涩,要不是有易容挡着,现在脸要爆红。 “王爷……这事儿……呵呵。” 沈弈渊面沉似水:“过来。” 顾晚晚万般无奈,硬着头皮过去,伸出手道:“好,是我的错,不该瞒着王爷,我任打。” 说罢,用力闭眼:“打吧!” 第170章 当面对质 沈弈渊看着顾晚晚闭着眼睛,拧紧眉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又气又想笑。 轻推轮椅,伸手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四周乱嘈嘈的,在握住顾晚晚手的那一刹那,沈弈渊才觉得刚才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 “好了,回去再说。” 顾晚晚睁开眼:“王爷?” “怎么?不想回?” “哦,不是,不是,”顾晚晚赶紧帮他推轮椅。 千军和万马目瞪口呆,沈弈渊走出老远,两人都没有回神。 一个暗自抽气,一个生无可恋。 上马车,顾晚晚小心翼翼地问:“王爷,你是怎么看出是我的?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第一次以叶先生的身份来王府的时候,我就看出来,”沈弈渊目光掠过她耳垂,“你的易容术很精湛,但本王也有自己的分辨方法。” 顾晚晚摸摸脸,沈弈渊轻笑:“行了,去掉吧,不难受吗?” “是有点,”顾晚晚动手把脸上易容除下,收回药箱,“王爷好眼力。” “恭维本王没有用,你上回可答应过,不再骗本王。” 顾晚晚清清嗓子:“王爷,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那个明药吧…… 你看,我也是为了把事情查清楚,是不是算情有可原?” “等回去以后,我给王爷再针炙一次,如何?”顾晚晚打开药箱,笑容狡黠,“王爷,看,这是什么?” 沈弈渊低头瞧,药箱里有几个漂亮盒子。 “这不是那个女人的几枚药丸?” “没错,我给顺过来,”顾晚晚得意道,“虽说比不过我的药丸,但她说得不错,这几粒也是千金难求,尤其是壮骨的这个,给王爷用来最好。” “我本来还说要炼丹丸的,这回省事了。” 顾晚晚放好药箱,往沈弈渊跟前凑了凑,鼓足勇气,握住他的手,轻声说:“王爷,我并非有意隐瞒,是有太多的不得已。等回府以后,我再详细和您说,行吗?” 她声音软软,眸子漆黑清澈,像他膝上那只小奶猫。 让他如何能不心软? 反握她的手,沈弈渊抚着她掌心里的纹路:“好。” 回到王府,千军和万马低着头过来搬轮椅,一言未发。 尤其万马,一想到他和“叶先生”说的关于公主的坏话,就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 顾晚晚闷着笑,暂时不理会他们。 回到沈弈渊的书房,顾晚晚坐好,这才轻声说:“王爷,其实我会医术,你也看到了。 但并非是有意瞒着你,而是除了父皇和母后,极少有人知道,阿离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我和其它的公主不一样,不愿意守那些刻板的规矩,也不想被束在宫里,只看到那一方小小的天。 我想看更广阔的天地,想学一些有用的东西。” “没有什么,能比救人治病更好的了,母后也会医术,很支持我。 小时候我偷跑出去玩,差点出意外,是师父救了我。 我再三请求,母后也替我说话,师父答应收下我,但要我隐瞒真实身份,以免让其它师兄师姐有负担。” “我之前说,要报仇,也是真的,我师父……已经死了,凶手就是那个人,”顾晚晚微红了眼睛,“他是我师父的师弟。 当初因为痴迷毒术,和师父意见相左,后才出走,和师门恩断义绝。再后来又……” 顾晚晚低着头,眼泪不停滚落:“王爷……” 沈弈渊心尖发颤,搂她在怀,任由她的泪打湿衣襟。 待她哭得差不多,沈弈渊道:“我让你见他,亲口问他。” “真的?”顾晚晚抬起泪眼。 “当然,之前就答应过你的,等比赛结束,就给你个交代。 本来是想着再查一查,既然你肯定,那就当面问个清楚。” “多谢王爷!” 沈弈渊没揉揉她的头:“傻姑娘,谢什么?等着。” 打开暗室,里面的老者偏头“看”过来:“怎么?有事?” “还有别人?那个小丫头?” “正是,”沈弈渊也没瞒他,“有事跟你说,出来吧。” 老者也没有拒绝,从暗中出来。 顾晚晚看着他,和徐知白画的画像很像,只是瞎了眼睛,苍老了十来岁。 “什么事?”老者摸索着坐下来,问道。 沈弈渊道:“你以前所在的门派叫什么?” 顾晚晚目不转睛的地盯着老者,看到他明显怔愣一下。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嗯,说说吧,”沈弈渊看似商量的语气,实则不容质疑。 老者双手紧握,无视的双眼似乎在“看”着手腕。 重重叹一口气,老者沉声道:“我呀,这辈子干的最错的事,就是脱离师门。” 顾晚晚脸色骤然一变,沈弈渊的心也猛地沉下。23sk. 两人不约而同摒住呼吸,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老者苦笑,手抚上伤处:“我原来叫药不医,是我们那一辈师兄弟中资质最好的。 但我不会做人,在师门里人缘不怎么样,也就是掌门师兄对我不错。 师父在的时候,我就喜欢制毒,但师父不赞成,师兄还替我说话。 后来,师父去了,我就无所顾忌,好几次因为制毒差点发生意外。 本来就不招人待见,这样就不让人喜欢了。 有一次,一个弟子中了毒,很多人不问缘由,就来找我兴师问罪。 其实并不是我,可当时那种情况,我脑子一热,就说,就是我,那又怎么样? 这句话,就惹来祸端,矛盾激化,掌门师兄也护不住我。 我觉得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干脆挥刀一割,恩断义绝。” 药不医抬头,看向窗子方向,沉默片刻又继续说:“离开师门,我仗着学到的本事,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但……有些事,是躲不掉的。 大概是因为我太混帐,报应来了。 我去给一个江湖帮派的掌门人看病,发现他是中毒。 本来能治好,却不知为何,中间出现偏差,他便死了。 我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他们帮派的人就开始对我追杀,我九死一生,跑到鬼市……” “再后来,就遇见了你。” “你离开时问我,要不要出去看看。 我想着,也该去看看掌门师兄,承认自己的错。 哪成想……这一去,便是一场更大的祸事。” 第171章 第171章 你撒谎 顾晚晚双手紧握成拳,认真听着。 沈弈渊察觉到她的情绪,轻握住她的手。 顾晚晚紧绷的神经缓缓松驰些许。 药不医继续说:“那天回去的时候,我一路上都在想,好好跟掌门师兄道个歉,恳请他同意,让我重回师门。 哪怕是当个打杂的也好……可我没想到,一回去,就看到里面火光冲天。 我心慌意乱,想起后山有一条小路,就从那里上山。 门里惨不忍睹,许多地方都被点燃,化为一片焦土。 还有不少死去的弟子,看得我心惊胆颤。 好不容易找到师兄,见他正被几个人围住,我红了眼,要过去帮忙。 师兄看到我,破口大骂,说没有我这个师弟,说我早被赶出师门,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我伤心难过,万万没想到,期盼了许多的见面,竟然是如此的结果。 我本想调头就走,但又一想,不论如何,先救了师兄再说。 可师兄骂得更加难听,说如果我救他,那他就立刻死。 宁可死,都不让我救…… 我一气之下,调头就走,但那些人也没有放过我,一路追杀。 我躲入一个洞中,他们放火烧,我的眼睛也就是那个时候被弄瞎的。 后来……” 药不医顿住,声音略有些哽咽,缓了一会儿继续说:“后来,我听到掌门师兄大叫一声,但我没听清说的是什么,那些人都过去了。 我趁机逃走,看不见路,又受了伤,一路跌跌撞撞。 直到下了山,我才猛地醒悟过来,掌门师兄不是真的骂我,而是想把我骂走,要救我一命……” 药不医闭着眼睛,浑浊的泪滚滚而落。 顾晚晚霍然站起,身体微微颤抖:“你撒谎!” “明明是你,是你心肠歹毒,师父几次警告,你依旧不听。 你不忿离去,和神医谷那些恶徒勾结,转而回来血洗师门!是不是?” 药不医侧耳听完,脸上惊怒交加:“你……小丫头,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谁胡说?你以为你做的事没有人知道,你以为师兄他们都死了,所以一切就都由得你胡说吗?” 顾晚晚忍不住泪如雨下:“师父和师兄们死的那样惨,他们泉下有知,看到你还在胡言乱语,推脱装傻,肯定不会放过你!” 药不医怔愣一下:“等等,你是……” “我是师父最小的弟子,入门最晚,所以你不认识我,可恨我当时也没有在,否则的话,定要亲手斩了你!” 药不医拧眉道:“小丫头,你怨我,我不怪你。我的确有错,可我真的没有害掌门师兄。” 顾晚晚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沈弈渊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抚:“不着急,慢慢说。反正他在这里,也跑不了。” 给她倒了杯茶,让她稳稳心神。 顾晚晚捧着茶杯,心乱如麻。 药不医抿抿唇:“除了你,其它的人……” “怎么,你还想套我的话?”顾晚晚冷笑着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药不医叹口气,“我也一直在托王爷查此事,还有神医谷。 你方才说,那些人是神医谷的人?看来我所料不错。” 顾晚晚咬着牙没说话。 沈弈渊低声说:“晚晚,他的确一直让我帮忙查神医谷,否则,我也不会留下明药。 明知她有危险,居心叵测,还把她留在王府,一是想看她是谁的人,有何企图; 二也是想查她背后的神医谷。” 顾晚晚不信药不医,但不会不信沈弈渊。 “晚晚,我并不是偏袒他,只是想帮你查明真相,不想你恨错人。” 顾晚晚把茶饮尽,问道:“那你见过我大师姐吗?” “见过,是个挺不错的小丫头,就是老爱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她小的时候我还经常逗她。” “我是说,山门被毁那天,你见过她吗?” 顾晚晚紧盯着药不医的神色变幻,第一时间的反应,应该是最为真实的。 药不医没有慌乱,仔细回想:“没有,那天除了掌门师兄,我谁也没有见着。” 顾晚晚一时沉默,不知道他说得到底是真是假。 从心里来说,是不相信的。 但药不医说的,又没有什么破绽,她也没有证据证明,药不医说得是假话。 唯一的一点,就是药不医与徐知白所说的不一致。 可顾晚晚觉得,现在不能把徐知白说出来。 事情未明朗之前,她不想把徐知白置于险地。 药不医如果真的是凶手,那也太可怕了,演技如此好,又与其它人勾结,万一…… “小丫头,你都从掌门师兄那里学了些什么? 之前你的针法让我大为赞叹,是不是和掌门师兄学的?” 药不医的高兴占了上风,独自悲伤自责那么久,现在来了个小丫头,虽然挺凶的,还骂他,那他也高兴。 “当然,”顾晚晚瞪他一眼,“我师父医术天下无双。” “不错不错,很好很好。”药不医摸着胡子笑。 顾晚晚哼一声,没有理会。 药不医又问:“那个珠子,也是你给他的吧?” “是又如何?” “没怎么,我就是想起,师兄在时,经常念叨,说那颗珠子是至宝,若是有缘一见,就此生无憾了。”23sk. 顾晚晚心头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不错,师父是说过,所以她后来调动焰羽卫之力去寻找,只可惜,还是没能让师父见到。 这是师父的遗憾,也是她的。 沈弈渊这才知道,那颗珠子,对顾晚晚的意义这么大。 可她还是把珠子给了他。 谈话陷入沉默的僵局,沈弈渊让药不医回到暗室,又关上门。 “晚晚,想哭就哭吧。” 顾晚晚扁扁嘴巴,泪如雨下。 她靠着沈弈渊,哭得畅快淋漓。 沈弈渊抱着她,任由她发泄。 许久之后,沈弈渊怕她哭得太久伤身,正想要轻声安慰劝她,门外传来脚步声。 千军在外面轻轻敲门:“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顾晚晚擦擦泪,红着眼睛,垂头安静地坐在一边。 “进来。” 千军推门进入,眼睛都不敢往顾晚晚这边瞄一下。 他低声快速回禀道:“回王爷,属下刚刚得到的消息,查到草木堂在江南的落脚点了。” 第172章 辞别 顾晚晚立即瞪大眼睛,看向沈弈渊。 沈弈渊早知她所想,吩咐千军:“去准备,明日出发。” “是!” 顾晚晚把眼泪抹干净:“王爷,我……” “你若想去,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沈弈渊看着她水洗过的眸子道。 “王爷请说。” “与我扮成夫妻,悄悄乔装前去。” 沈弈渊眸光深深,嘴角微翘,顾晚晚红透了脸,低着头闷声道:“嗯。” 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沈弈渊握住她的手:“放心,晚晚,这一次,定把事情查清楚。” “好,”顾晚晚偏头看向暗室。 “包括他的事在内,他说的是真是假,一并查清,之前说过的,要给你个交代。” “多谢王爷。” 顾晚晚说要回去收拾东西,还要和皇帝交代一声,便回宫去。 走出王府,迎着吹来的夏风,让顾晚晚压抑的心情放松许多。 双手微微握紧,暗自下定决心,这一次江南之行,势必要查清楚。 不能只靠沈弈渊,她自己也要有判断和人手。 先回趟小院,徐知白坐在窗下,手里握着一本书,睡着了。 顾晚晚看着他睡着的模样,想起在门中时,三师兄经常偷偷带她去后山玩儿。 摘果子,在溪边抓鱼,夜里去看萤火虫,秋天的时候抓蛐蛐,烤野鸡,什么都干过。 三师兄有一身好轻功,踏水过山,不在话下。 如今,山门没有了,师兄也不能再踏水过山。 顾晚晚收回思绪,帮他把快要滑下去的薄被往上拉一拉。 徐知白迅速警醒,看到是顾晚晚时,紧绷的眼神又迅速回暖。 “是你啊,小十九,”徐知白把书放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今天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做吗?” “嗯,做完了,”顾晚晚在他身边俯下身,“三师兄,我要出门一趟,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 徐知白微拧眉:“去很远的地方吗?” “也不算很远。” “危险吗?” “不危险。” 顾晚晚心头一暖:“三师兄,你好好吃药,我带了被气血强身的药给你,等我回来,就能给你治腿了。” 她把药箱中剩下的那几个盒子摆到桌上。 徐知白的双腿情况和沈弈渊不一样,身体底子又差,远不如沈弈渊这几年用药多又好。 眼下从迟早早那里顺来的这几枚药丸,先补气养血,最是合适。 “这几枚药可都是珍品,你……” “这些你就不用管啦,不是珍品还不给你用呢。 好好养身体才是你该做的事,”顾晚晚哼道,“三师兄,现在轮到你听我的话了。” “是,”徐知白垂眸浅笑,“我听小十九的。” 顾晚晚又吩咐那几个照顾徐知白的人,让他们小心照料,留下些银子,这才离去。 走着走着,来到小米原来居住的院子,这里京兆府已经修葺好,比原来的房子还要漂亮些。天籁小说网 只可惜,再也没有那个娇俏的小女孩,喊着叫着跑出来迎接她。 “对不起,”顾晚晚在心里喃喃,“是我连累了你们。” “叶小姐?” 顾晚晚回头,见曹南站在身后。 他黑了也瘦了,穿着一件干净的蓝布衫,比起初次相见,稳重不少。 都说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如果时间还不能,那磨难一定能。 “上工去了?” “是的,今天特意回来早一些,”曹南抬抬右手,“今天……有小米爱吃的点心。 那位老师傅年纪大了,不经常做,我打听到,他今天亲手做一些。” 顾晚晚心头一哽,酸涩汹涌而来。 曹南浅浅笑,可这笑比哭更让她难受。 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叶小姐要不要尝尝?请进来吧。”曹南上前开门,“京兆府的石大人可好了,他手下的衙役大哥们也都挺好的,帮着修好了房子,也没要多少钱。” 顾晚晚跟着他进院子,收拾得干净利索。 “就在这儿吧,”顾晚晚一指树下的石桌。 “也好,叶小姐稍坐,我去泡茶。” 顾晚晚环视四周,看到角落里的兵器架子,放着几根哨棒。 “你习武了?” “我那不算什么习武,以前父亲在时,我就爱跟着他耍耍。” 顾晚晚没再继续问,吃一盏茶,品了两块点心,也便告辞。 回到宫中,换过衣裳去见皇帝。 平时跑出去玩,不用回禀,但这次时间不短,肯定要说一声。 皇帝听完,皱眉道:“去江南?这路途遥远的……” “没事的,父皇,弈渊也一同去。” “弈渊?”皇帝浅笑,紧绷的心松开,“这样甚好,朕也就放心了。” “那朕吩咐内务府,给你准备些要用的东西……” “哎呀,不用了,父皇,我是出去办事,又不是游玩,内伤府准备东西一大堆,怎么上路?” 顾晚晚撒娇:“您就别操心了,我自己能准备好。” 皇帝被她说得没办法,只好笑着答应。 “谢父皇!” 回到自己宫中,蓝蝶一听也不停的抹泪:“公主,王爷府里有婢女吗? 您出门在外的,没有个体己的跟着怎么行?” 顾晚晚一想也对,沈弈渊身边只有千军万马,那两根棒槌,平时又不怎么喜欢她。 这长路迢迢的,还是得有个自己的人。 “好吧,那你就跟着去。” 蓝蝶欢天喜地,赶紧去收拾东西。 趁着这个功夫,顾晚晚安排下焰羽卫,让他们暗中跟着,以备随时差遣。 “另外,去刑部问问,他们缺不缺人,本宫这里有个不错的人,让他们看看能不能招进去做个衙役。” 焰羽卫接过她写下的字条,心中微微惊讶。 看这地址,是普通百姓住的地方,而且那里多以穷苦人居多。 “不要向此人说明本宫的身份。” “是。” 晚上,顾晚晚和顾星离一起吃的饭,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他要离开京城的事。 只说让他这些日子暂时不用回宫,住在王府即可。 顾星离浑然不知情,还觉得不用回宫,住在王府挺好的。 当即欢喜得不得了。 顾晚晚给他夹菜,暗想,但愿明天你还能这样欢喜。 第173章 报应来得真快 次日一早,城门刚一开,顾晚晚就带着蓝蝶,背着小包袱,悄悄出宫。 来到王府,沈弈渊准备好早膳,正等着她。 一边吃,一边说昨天向皇帝禀报的事,还得让顾星离在王府多住些日子。 “我不在宫里,实在担心阿离,父皇太忙,不能时时顾着他,王爷,让他住在王府好不好?” 沈弈渊气笑:“你都说好了,才想起来问我行不行?” 千军在一旁道:“公主有所不知,昨天您一走,王爷就已经安排下去,给小殿下准备了院子。” “真的?”顾晚晚眉眼弯弯,“王爷太好了。” 沈弈渊看着她笑弯的眼睛,心情也愉悦:“你知道就好。” 一共准备两辆马车,顾晚晚和沈弈渊坐后面的一辆,由千军驾驶。 前面的那辆由万马来驾驶,装着不少平时会用到的东西,还有蓝蝶。 蓝蝶也想跟着顾晚晚,但又怕沈弈渊,只好独自在前面。 马车内一应俱全,顾晚晚赞叹:“王爷这马车太好,就是一座移动的小行宫。” 沈弈渊笑笑没有说话。 他有什么要紧,行军爬冰卧雪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就是想让顾晚晚一路上尽可能舒服一些罢了。 行至孟府附近,正好遇见传旨官出来。 顾晚晚挑窗帘往外看,听到不到百姓在议论。 “孟家这次真的算是……” “可不是,不但丢了老侯爷挣回来的金牌,连袭爵的资格也丢了!” “这两样可真无比珍贵,有钱也买不到啊。” “谁说不是?还一下子都失去了。” “唉,皇上是不是也太……” “嘘……你不要命了?” 旁边有人道:“这话我可不爱听。 咱们万岁爷够宽宏的了,孟家干的那些都叫什么事? 老侯爷当年立下汗马功劳,这不假,但万岁爷该给的恩典也给了,从未亏待。 反观孟家,自打老侯爷退出朝堂,现在的侯爷和他那个儿子,干的都是什么事?” “为了一个女子,打得头破血流,有伤风化! 后来更是卷入杀人案中,虽然说最后没有特别确凿的证据,但如果没有凭证,石大人会一而再地让他们去京兆府吗? 若真是他们干的,那么多人,白死了? 不判他们死罪,只是夺回金牌,免去袭爵的资格,已经是宽大了!” “再说,那金牌,爵位也不他们挣来的,想要这荣华富贵,就自己去挣!” “说得好!” “没错,是这个理儿。” 顾晚晚放下车帘,简直神清气爽。 沈弈渊在看地图,眼角的余光就没有离开过她。 见她听得认真,又见她听完眉眼带笑,嘴角也跟着翘了翘。 “高兴了?” 顾晚晚凑过来:“那当然,看到孟家倒霉我就高兴。” 沈弈渊偏头看着她:“为何?” 为何?明明之前…… 顾晚晚手托着腮,忽闪着眼睛回视他:“什么为何?因为我讨厌孟家。 没听到百姓说吗?他们都干过什么事? 何况,孟玄文出尔反尔,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不借给我医书,就是不想让王爷的腿好。” “对王爷有恶意的,我都讨厌!” 沈弈渊心头泛暖,不管这只小狐狸说得是真是假,此刻他心里是舒坦的。 看着她扬起的小脸,丝丝香气萦绕,沈弈渊扣拄她的后脑,低头吻上去。 顾晚晚眼睛微睁,心头紧张又雀跃,像一只不听话的小鱼在乱游乱撞地吐泡泡。 顾晚晚与沈弈渊尽管是去办事的,但两人是第一次一起出行,都是欢欣又期待的。 但孟府这边,就恰恰相反,一片愁云惨淡。 孟平洲和孟玄文父子俩前一天还在为能从京兆府出来,把案子了结而庆幸。 孟夫人还亲自下厨,做几道拿手菜,以示庆祝。 哪料想,这才过了一夜,就来了这么一道圣旨。 就像两道惊雷,劈在他们脑袋上。???.23sk. 孟夫人怔愣之后,就是嚎啕大哭。 抓着孟平洲前襟道:“侯爷,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回事!” 孟平洲被她拉扯地心烦意乱,挣开她的手喝道:“我怎么知道?!这不是才下的圣旨吗?” 孟玄文浑身泛凉,脑子里一片空白,全是嗡嗡声。 金牌没了,袭爵的资格也没有了,那他算什么? 和寻常的那些纨绔子弟,他看不起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原本他考功名,就是为证明他自己,并非只是靠着祖上封荫,他孟玄文也是有本事的。 但其实,孟玄文再清楚不过,袭爵就是他的底气,也是他的退路。 将来他也会是侯爷,哪怕不能高中。 之前是和大公子争,但他没有把大公子放在眼里,可现在…… 袭爵的资格没有了,他还争什么? 而现在的大公子,也早离开家,去军中历练。 孟玄文呢?读书一定能高中吗? “文儿,文儿!”孟夫人连叫他几声。 孟玄文回神:“母亲,这样不行。” “没错,这样不行,”孟夫人说道,“你快去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去问谁?”孟玄文下意识反问,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当然是顾晚晚,”孟夫人道,“她不是对你死心塌地? 现在也只能她能让皇上改变心意,你去找她,哄哄她,让她帮你说说话,说不定还有转机。” 孟平洲本来训斥孟夫人,但转念一想,也有些道理,又把嘴闭上。 孟玄文喉咙滚了滚:“我也不知道为何,最近顾晚晚总是对我非常冷淡。 更何况……她现在和北康王……” 孟平洲这才猛地想起,沈弈渊和顾晚晚已经订婚。 “这可不妙啊!沈弈渊一向和我不对付,如果再加上顾晚晚,那……” 孟夫人一把抓住孟玄文,眼中迸出狠意:“文儿,这算什么? 别说她顾晚晚只是和北康王订婚,即便是大婚了,那又如何? 把她抢过来,给北康王戴上绿帽子,那是我儿的本事!” “你……”孟平洲一甩袖子。 “我怎么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文儿,听娘的,只要你拿住顾晚晚,其它的都不算什么。 实在不行,你就生米做成熟饭! 公主又如何?还不是女儿身,最在意的就是名节。 若是她失了节,纵然是公主,北康王也不会再要她! 到时候,她就只能依附你,在你面前伏低做小!” 孟玄文被她说得心动,咬了咬牙:“好。” 第174章 我们扮演的是夫妻 顾晚晚一路欢喜,对孟家打的算盘完全不知情。 以前也去过江南,是和师父一同去的,师父只专注药草,一路上风餐露宿,哪像和沈弈渊一起,处处讲究。 一上午光是喝茶吃点心就饱得很,中午连饭都吃不下去。 中午过后,忍不住倒在里面睡着了。 沈弈渊吩咐千军放慢速度,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忍不住眼底染笑。 小奶猫爬下他的膝盖,蹬着小短腿奔顾晚晚跑过去,窝在她怀里,下巴放在她手臂上,眼睛忽闪着看沈弈渊。 那模样似在说:你看我,我能趴在她身上。 沈弈渊又气又乐。 不多时,小奶猫也打起呼噜。 沈弈渊用珠子轻轻在腿上滚动,这些日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偶尔会有酸麻感。 临时之时,药不医告诉他,这是好现象,最好带上珠子抽空就滚一滚。 原本只知道这珠子珍贵,没想到对顾晚晚而言,还有如此深刻的意义。 沈弈渊就更不想浪费。 药不医被沈弈渊安置在王府别苑,对顾晚晚恨他的事,丝毫不在意。 沈弈渊垂眸看着双膝,于心而言,他当然希望这是个误会。 “王爷,”千军在外面低声说,“前面是要进镇甸,还是继续赶路? 要是继续赶路,前面就要宿在村子里。” 沈弈渊挑帘看看外面:“去镇甸,找最安静的客栈。” “是。” 路边的景色熟悉,沈弈渊回想起最后一次出征时,走的也是这条路。 当时的他骑在马上,意气风发。 放下车帘,垂眸抚着双腿。 若非……这次出行,也能陪晚晚好好玩一玩。天籁小说网 正胡思乱想,顾晚晚揉揉眼睛:“咦?小猫怎么到我这里来了?王爷,我们到哪了?” “前面到个镇甸,我们住一晚,明天再动身。” 顾晚晚抱着小猫爬起来,从窗子往外看,落日余晖染红半边天,一群归巢的鸟儿正从光影中掠来。 前方远处隐约可见小镇的轮廓,像在树林掩映之后,郁郁葱葱。 顾晚晚顿感神清气爽:“真美呀!” 沈弈渊眸中带笑:“京城繁华,不知道是多少人向往的,你倒相反。” 顾晚晚凑到他身边,抚着小猫道:“我也喜欢京城繁华,但也喜欢小城质仆,都好。” “哪里都是我们的大好河山,王爷,你说是不是?” “是,”沈弈渊很难不赞同。 都是边关将士,用命保卫的大好河山。 小镇看着不远,但走起来也走了好一阵。 到小镇时,已经快到掌灯。 千军找了一家安静的客栈,蓝蝶从车上下来,对顾晚晚道:“公……小姐,奴婢和您住一间吧,奴婢为您守夜。” 沈弈渊:“……” 千军放慢脚步,等着沈弈渊的吩咐。 “那就要三间房,”沈弈渊道。 “是。” 安置妥当,顾晚晚想去街上逛逛。 “王爷,一起去吗?” “也好,”沈弈渊点头。 再出来时,街上已经掌了灯,有的店铺已经打烊,像酒楼茶馆这些,挂上灯笼,反倒更加热闹。 其实这种小镇,也没个夜市,实在没什么好逛的,但胜在新鲜。 逛了两条街,顾晚晚道:“王爷,要不咱们在这儿吃饭吧!” 前面是家小酒楼,看样子生意还不错。 她说什么,沈弈渊自然是答应。 店小二热情周到,顾晚晚不停给沈弈渊夹菜。 出酒楼时,天已黑透,顾晚晚走着走着,便感觉到身后似有人。 沈弈渊道:“别回头。” 顾晚晚立即明白,不是她的错觉。 一直到客栈不远处的路口,身后的人才停住脚步,没有跟上。 顾晚晚立即小声问:“王爷,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比你早一点点,他们是从酒楼跟出来的,无妨,不必怕。”沈弈渊安抚,“几个小角色而已。” “还以为至少半路上才会有人,没想到,他们如此心急,”顾晚晚冷声道,“越是如此,越说明他们心虚。” 正说着,蓝蝶看到顾晚晚,赶紧上前道:“小姐,您吃晚膳了吗?” “吃过了,在外面吃的。” “那便好,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好。”顾晚晚指指房间,“那,王爷,我先回房了。” 沈弈渊没说话,看着她被蓝蝶拉走。 洗漱完,顾晚晚躺在床上,想着跟踪他们的人,怎么也睡不着。 蓝蝶在外屋守夜,小声问:“小姐,您怎么了?是认床吗?” “不是,没事,你睡吧。” “……好。” 蓝蝶话音未落,顾晚晚听到“扑通”一声。 “蓝蝶?!” 没人答应。 顾晚晚立即从枕头底下摸出匕首,警惕地迎出去。 门帘一挑,沈弈渊进来。 顾晚晚紧绷的神经一松:“王爷,怎么是你?” “嗯,”沈弈渊看到她手里的匕首,“怕你害怕。” 顾晚晚心头一暖,把匕首扔到一边:“也没,蓝蝶她……” “没事,被迷晕了而已,正好能睡个好觉,”沈弈渊不慌不忙,“你忘了,这次出行,我们扮演的是夫妻。” 顾晚晚脸上发烫,眼睛迅速看一眼床榻。 沈弈渊把她的小眼神看在眼里,嘴角飞快掠过一丝笑。 “可——可是……”顾晚晚说话都有些紧张。 “可是什么?” “咳,这里的床太小了,我怕王爷不习惯,要不,我去窗下榻上?” “不必,本王比较瘦,占的地方不多。” 顾晚晚:“……哦。” 沈弈渊一挥手,屋子里的灯熄灭。 顾晚晚呼吸一窒,心跳如鼓。 摸索着爬回床上,滚到里面,面冲着墙,清清嗓子道:“王爷……上来吧。” 沈弈渊轻推动轮椅,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好笑。 恰在此时,门外似乎传来一声呜咽。 顾晚晚立即又坐起来:“王爷,你听见了吗?” “嗯,不必理会。” “救……”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明显是被人捂回去了。 这次比刚才的呜咽哭声更清晰。 顾晚晚凑到沈弈渊身边,眼睛在黑暗中晶晶发亮:“王爷,难道是……” 沈弈渊一根手指点在她唇上。 不过片刻,一阵急促脚步声,冲到他们门外。 第175章 不按套路出牌 很快,敲门声响起,夹杂着一个女子的怆惶声。 “救……救命!求你们开门!” 顾晚晚眼神询问沈弈渊。 沈弈渊拍拍她的手:“我去。” 到门边,沈弈渊也没急着开门,问道:“你是何人?” “奴家是……是逃难至此,不料想被人盯上,要强行带走奴家,请贵人开门,救奴家一命! 奴家定会当牛做马,报答贵人恩情!” “我们家不缺牛马,”沈弈渊冷淡道,“救你,岂不是把祸水引到我们自己身上?于我们有何好处?” 门外的女子明显噎了一下。 “奴家身上有……有一本医典,乃是家父留下来的家传之物,若是贵人肯施以援手,奴家愿意奉上。” “我们家没人学医,要那个没用。” “……” “在那!抓住她,别让她跑了!”男人低哑的声音传来,“乖乖跟我们走,否则的话,定叫你后悔!” “贵人,救命,救命啊!” 顾晚晚端起桌子上的凉茶,慢慢抿一口,从窗子里看外头模糊的人影。 后面追来的一共是三人,看影子还挺健壮。 沈弈渊终于打开门,但他的轮椅直接挡住,那女人根本进不来。 这女人长得还挺漂亮,布衣素裙,乌发微散,只别一支白玉发簪,几缕发丝垂下在耳边颈间。 雪白肌肤映着黑发,有一种极致的朴素美。 她轻抬头,细长的眸子泪光盈盈,如秋水似明月,朱唇微启,轻轻颤抖。 沈弈渊却没扫她一眼,看向后面追来的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大胡子,短衣襟扎着板带,是个练家子。 一边撸袖子一边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又抬眼看沈弈渊:“死瘸子,告诉你,别多管闲事!否则的话……” 话音未落,忽然感觉膝盖一阵痛麻,没站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窗子这边的顾晚晚收回手,笑容冷冽。 “大哥,你没事吧?”另外两个赶紧过来。 大胡子疼得吡牙咧嘴:“别,别碰我,疼,疼!” 他膝盖一离地,就觉得疼得受不了,压在地面上,倒还可以忍受。 沈弈渊嘴角微翘,扫一眼里面的顾晚晚。 顾晚晚侧耳听着,抚着小奶猫。 “你个贱人,还不快过来!”大胡子气急败坏,一腔怒火都冲着女子发。 那个女子吓得往沈弈渊腿边瑟缩一下,伸手还想搭他的膝盖。 沈弈渊手中短剑一拨她的手:“别碰我。” 女子楚楚可怜,又想要哭。 沈弈渊无动于衷,大胡子三人面面相觑,这个局面也有点意外。 “我……我警告你,这个女人她兄长欠了我们银子,把她卖给了我们!要想带走她,就得交银子!” “对,没错,要交双倍!”另一个人附和。 “贵人,”女子试探着用两根手指轻捏住沈弈渊的袍角。天籁小说网 “是这样吗?”沈弈渊问。 “我兄长好赌,他欠了赌债……” “意思就是,的确是这样,是吗?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是。” “那你们把她带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沈弈渊对大胡子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女子目瞪口呆,大胡子也一怔。 “不是,她……” “抓不抓随你们,”沈弈渊轮椅往后一退,就准备关门。 女子回神,伸手死死拉住沈弈渊的轮椅:“贵人,救救我! 我知道欠债应该还钱,可……要他们钱的是我兄长啊!” “那你去找你兄长说,我又没要他们的钱。” “……求贵人帮忙,我以后定当报答,为奴为婢!上刀山下火海,绝无半句推辞!” 沈弈渊拧眉,还没说话,顾晚晚抱着小奶猫从里面出来:“夫君,既然姑娘这么说了,她也怪可怜的,我们也不差那点银子,就救下她吧。” 沈弈渊本不想同意,但听到她这一声“夫君”,再看她笑眯眯地走来,心都跟着暖化了。 朝她伸出手,她把小手交到他手中,自然又亲密。 顾晚晚打量这个女子,半跌坐在地上,这个姿势显得身姿曲线特别诱人。 头发散乱,衣领微敞,细长的脖颈,纤细的锁骨,一览无余。 “当真是个美人,难怪能卖钱,”顾晚晚赞叹,“卖了多少银子?” 大胡子大声道:“三十两!” 顾晚晚惊讶:“这么多?我说能卖钱,也没想到能卖这么多。” 她转头看女子:“你兄长赚大发了。” 女子咬着嘴唇没说话,这话实在叫人没法接。 “我们家买二十个丫环也用不了三十两,”顾晚晚一脸为难,对沈弈渊道,“夫君,妾身刚掌家不久,还不太会,感觉这笔有点亏,能不能反悔?” 沈弈渊眼底荡出笑:“随你,你想反悔,自然是能的。” “那我不买了,太贵,”顾晚晚当即对大胡子说,“你赶紧把她拉走,我们要睡觉了。” 事情转来转去,把他们几个都绕懵。 女子眼泪都快下来了:“夫人,娇娘真的不敢跟他们走,求夫人救救娇娘,以后我定当为奴为婢……” “刚才就说过了,为奴为婢,你这奴婢太贵了。 三十两,即便你以后不要月钱,白干几十年,我也觉得亏。” “我夫人的话听不懂吗?赶紧走,”沈弈渊不耐烦道。 正在此时,店掌柜提着灯笼过来,看到这种情景也吓了一跳。 赶紧问是怎么回事。 大胡子等人把事情经过一说,掌柜的也陪着叹气:“真是个苦命的人,摊上这么个狠心的兄长。” 他对顾晚晚浅笑道:“这位夫人,一看就是好心人。 既是有心留下这位姑娘,不如这样吧,我来做个中人,给你双方说和一下,如何?” 顾晚晚和沈弈渊对视一眼,诧异道:“这还能说和?” 掌柜的略一沉吟,对大胡子说:“二十两,如何?” 大胡子眼睛一瞪:“不行!一下子少十两,绝对不行!” “那你说,最少多少?” 大胡子想了想:“最少二十五两!” 掌柜的又看向顾晚晚。 顾晚晚臂弯里的小奶猫奶凶奶凶地叫了一声。 “你瞧,我的猫都不答应。” 第176章 三两,一文都不能多 顾晚晚打个哈欠。 “要不你们先商量?我们要睡觉了,这事本来就和我们没关系,这么多人住在这里,怎么就偏偏让我们买?” “掌柜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不是看着夫人您心地善良吗?” “心地善良,我也不拿着我夫君好不容易挣来的钱胡花。 你心地也不错,不如你买了,正好在你店里当奴婢。” 那个叫娇娘的女子从地上爬起来,泪光盈盈道:“好,既然如此,我谁也不求,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她说着就要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顾晚晚和沈弈渊谁也没拦。 大胡子愣了一下,对身边的两人道:“快,拦住她,否则我们的银子就打水漂了!”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跑过去。 娇娘哭闹着跺脚。 顾晚晚无声嗤笑:“行了,行了。大晚上的,折腾什么?就是想让我们买呗?” 她摸着小猫,漫不经心道:“三两。多一文没有,不卖就把人拉走,就这样。” 沈弈渊点头:“这个价格还勉强。” 娇娘脸色难堪至极,顾晚晚扫她一眼:“怎么?你还嫌我花的钱少?” “不,不是,娇娘不是那个意思。” 掌柜的为难道:“夫人,三两是不是太少了点儿?这……” “你嫌少你买啊,”顾晚晚不耐烦,“花别人的钱,你倒是大方。” “我夫人说三两,就三两,听不懂吗?再多说一个字,滚!” 沈弈渊沉下脸,周身气息沉凉。 掌柜的不敢再多言,大胡子咬牙道:“好,算你们厉害!三两就三两!” 顾晚晚抬眼看掌柜的:“你先垫上,结算房钱的时候,一并算。” 掌柜的:“??” “再给她安排个房间,最普通最便宜的那种,赶紧的,我们要休息了,莫名其妙地花一笔。” 顾晚晚一边催促,一边把小奶猫放沈弈渊膝盖上,推开轮椅,“哐”把门关上。 门外的人沉默片刻,默默离去。 顾晚晚听着他们走了,忍不住轻笑出声。 “王爷,这些人真是太差劲了。” “是晚晚聪明,”沈弈渊宠溺道。 顾晚晚脸微红:“那,王爷,我们真要带上那个什么娇娘吗?” “带上她,看她作什么妖,如果不带,她们指不定还要干什么。” 顾晚晚想了想:“王爷说得有理。” “她会是草木堂的人吗?”顾晚晚疑惑,“除了明药之外,以前遇到的草木堂的人,都是男人。 这些人……好像太蠢了些。” 沈弈渊握住她的手:“好了,管她是谁的人,放她在眼皮底下,量她也翻不出什么浪。睡吧。” “啊?啊。” 顾晚晚脸又红透,低头上床,挪到最里边。 沈弈渊无声笑笑。 夜色深深,顾晚晚浑身紧绷得睡不着,仔细分辨沈弈渊的呼吸声,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 想活动一下紧张僵硬的身体,又不敢动。 忽然,沈弈渊的手握住她的:“别紧张,睡吧。” 掌心对着掌心,传来他身上的热度,顾晚晚忽然就安下心来,身体缓缓舒展,不知不觉睡去。 沈弈渊听着她呼吸变得绵长,就知道她睡着了。 手指轻轻摩挲她的,笑意温暖。 次日一早,蓝蝶揉着头眯着眼睛一下子坐起来。 “小姐。”未睁开眼,先叫了一声。 没有听到顾晚晚的回答,蹭站起来,顶着鸡窝头往里走。 一眼瞧见空荡荡的床,睁大眼睛赶紧四处找。 开门看到娇娘端着茶壶,蓝蝶见她不像是客栈里的,又瞅着眼生。 “你是谁?” “我是娇娘,昨天被夫人救的,我……” “你怎么在这儿?”顾晚晚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蓝蝶赶紧道:“小姐,您去哪了?吓奴婢一跳。” 娇娘也垂首回答:“我端了茶来,想给夫人尝一尝。” “不必,我早上不喝茶,”顾晚晚揉揉蓝蝶的头,“快去梳洗。” “是!” “你也别站着了,去房间等着,一会儿出发上路。” “不知夫人是要去哪里?” “哪里你去,哪里你不去?”顾晚晚似笑非笑,“做本夫人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该问的别问。” “……是。” 顾晚晚回房间,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简单和蓝蝶说了。 蓝蝶一脸惊愕:“怎么奴婢一点也没有听到?哎呀,都怪奴婢,还说给您守夜,居然睡得那么死!” “咳,也没什么,大概是坐一天车,累着了,”顾晚晚岔开话题,“有一点要记住,我与王爷,是新婚不久的夫妻。” “啊——难怪她叫您夫人。”蓝蝶恍然大悟。 “你就别给她好脸儿,问什么都别理她,原封不动地找机会告诉我就好。” “是,奴婢记住了。”蓝蝶挺挺腰,“您看,这气势够不够?” 主仆二人正说笑,沈弈渊也来了。 拿着些买来的早膳,招呼顾晚晚过去吃。 蓝蝶拿了一份儿在外屋吃。 顾晚晚也没叫娇娘,吃完临上路时,才让万马去叫她。 娇娘想和沈弈渊上一辆车,被千军直接拒绝。 “你去前面那辆。” “小哥,我……” “这几匹马弱,还认主,只认主人和夫人,若是有其它人,它就不走了。” 娇娘尴尬地挤出个笑:“还真是……真是怪通人性的。” 她无奈,只能去前面。 万马瞧着她,也没给个上车凳什么的。 娇娘不想姿势太丑,但不用劲儿又上不去,纠结了半天。 万马扫她一眼,拧眉道:“怎么?腿短得够不着啊?” 娇娘差点一口气噎死。 她一咬牙,干脆豁出去,也不顾形象,使劲儿爬上去。 顾晚晚就在后面车里看着,忍不住笑:“王爷的侍卫真是直得可爱。” 沈弈渊拉着她坐好:“接下来的路程,是不会太闷了,有意思的事应该会接连不断。” 顾晚晚嘶一口气,打量着沈弈渊。 “干什么?”沈弈渊纳闷。 “我是觉得,像王爷这般美貌,那个女人昨天晚上求救时,又是一口一个贵人,还冲着王爷可怜巴巴,会不会……” “想对王爷用美人计?” 天籁小说网 第177章 美人计?退退退! 沈弈渊差点被顾晚晚气笑。 伸手揽住她的纤腰,用力带到自己身边。 “你很想让她对我用美人计?” 顾晚晚忽闪着眼睛:“王爷想听真话吗?” “当然。” “想。” 沈弈渊微挑眉。 顾晚晚眼睫微垂,可怜得不得了:“我感觉自己蠢笨得很,什么都不会,就连个美人计都不会。 如果她会用,那我好好学一学,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说着,轻轻别开脸,像是有几分伤怀:“我也好知道,王爷到底喜欢哪一种的。” 她肩膀微微动起来,好似难过地哭了。 沈弈渊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想。 “晚晚,不必胡思乱想,无论她……是包括她在内的其它女子,不论对我用什么计,我都不会喜欢。” “我只喜欢你。”沈弈渊声线暗哑,字字真挚。 顾晚晚肩膀微顿,沈弈渊轻轻扳过她的脸。 眸子微微一缩。 这只小狐狸眼睛黑亮亮,半点都没有红,哪有哭的样子? 呵,刚才是在偷笑吧! 见沈弈渊的眼神变了,像潮水般涌来,四面八方。 顾晚晚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不是,王爷,你听说我说……” 话音未落,沈弈渊扣住她后颈,拉至眼前,低头吻住她的唇。 窗外的风声似乎远去,顾晚晚的耳边,只剩下沈弈渊的呼吸声,还有她自己轻柔似小猫的声音。 马车向前,近中午的时候,听从顾晚晚的建议,没有进村庄或者镇甸,而是找了一处野外小河。 “怎么样?有鱼吗?”顾晚晚一边挽袖子一边问。 “回夫人,有的!”千军查看一番,“您等着吧,属下来抓。” “不必,”顾晚晚一摆手,“你上来,去准备柴禾,准备生火,我来!” “可是……” 千军话没说完,顾晚晚提起裙摆,正要踢掉绣鞋。 吓得千军赶紧扭头闭眼,慌忙爬上岸,去捡干柴。 万马照看着马车,喂马,始终保持目光在沈弈渊身上。 沈弈渊坐着轮椅,浅笑着看顾晚晚挽起裤腿,露出白生生的脚踝。 “夫君!你等着,我抓鱼给你吃!” “好,”沈弈渊点头。 顾晚晚得了准许,更加高兴,拿着自制的小叉子下河。 河水一点也不凉,金灿灿的阳光铺在水面上,河底的水草小虾和偶尔游过的鱼,都是顾晚晚眼中的宝贝。 万马瞧着自家王爷,见他嘴角上扬,眉眼微弯,整个人都……都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万马说不上来。 一边看,一边不自觉凑近。 沈弈渊察觉他的目光,问道:“你看什么?” 万马看看不远处的蓝蝶和娇娘,小声说:“王爷……不是,主子,你……” 话没说完,万马忽然拔高音量:“你嘴唇破了!” 沈弈渊:“……” 微微抿唇,目光锁定顾晚晚,还是不怪这小狐狸,竟然敢咬他。 “主子,这嘴唇可大可小啊,属下给您上药吧!” 沈弈渊简直无语:“怎么可大可小?还能大到哪里去?坏一圈儿,嘴变大一圈?” 万马一脸严肃:“嘴唇破了,不治的话,会破得更厉害。3sk. 虽不至于嘴变大一圈,但有好多东西肯定不能吃了,不能吃好多东西……这难道还不是大事?” 沈弈渊重重吐一口气,手一指另一边。 “万马。” “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滚到那边去。” “……” “抓到了!”顾晚晚惊喜地叫一声,举起手中小叉子,“夫君!你看,我抓到一条大的!” 沈弈渊轻推轮椅,往前走了走:“甚好,夫人真是厉害!” 顾晚晚得到夸赞,得意洋洋扬眉,举着小叉子,像个得胜的女将军。 此时什么也挡不住她抓鱼摸虾的英勇。 一边娇娘整理着小木棍,一边眼角余光扫着顾晚晚,对蓝蝶说:“夫人她还真是性子爽朗,不像其它的大家闺秀,夫人娘家……是做什么的?” 蓝蝶分着茶,眼也不抬:“你打听这个干什么?跟你有关系?” 娇娘咬咬嘴唇:“我只是想对夫人的了解多一些嘛,没有恶意的。” 蓝蝶哼一声,没有理会她。 “蓝蝶姐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娇娘委屈地说,“我到夫人身边,可不是为了抢你位置的,你千万别误会啊。” 蓝蝶看傻子一样看她一眼:“谁说我误会这个了? 你一个新来的,不过才半天,我就担心你抢我位置? 你是对我自己太没信心呢,还是太高看你了?真有意思。” 娇娘脸涨得通红,垂下头,无意识摆弄着小棍。 “你老摆弄那个干什么?”蓝蝶把水烧开,“弄成一堆,一会儿挡住主子的轮椅怎么办?净添乱!” 娇娘咬咬嘴唇,目光转向沈弈渊:“蓝蝶姐姐,主子的腿……是怎么回事啊?” “砰!”蓝蝶把水壶重重放下,溅出几滴热水,“你是不是没学过怎么做奴婢? 就算没学过,也知道怎么闭嘴吧? 这些事是你该问的吗?你总打听主子们的事情干什么?” 娇娘被吓了一跳,差点又哭了:“我没……” “你明明就问了,我还冤枉你了?” 沈弈渊听到动静,连扫都没有扫一眼。 蓝蝶那个丫头有分寸,在宫里养成谨慎的习惯,这种作派倒是头一回,不用问,也知道是顾晚晚吩咐的。 顾晚晚想干什么,都由她。 “蓝蝶,拿个东西过来,快!我又抓到一条大的!” 蓝蝶兴冲冲叫一声:“来了。” 沈弈渊听着顾晚晚爽朗的笑声,嘴角也忍不住上翘。 一定要让她一直这么高兴下去。 “公子,”一声柔柔的叫声,把沈弈渊的思绪拉回。 他偏头看,娇娘端着茶杯站在不远处,不施粉黛。 乌发垂下几缕,还有一缕落进颈间,顺着细长的脖颈进入衣襟中。 引人无数暇想。 沈弈渊只扫一眼,便收回目光,依旧看着顾晚晚。 “奴家给公子沏了茶,公子尝尝如何?” 她扭腰往前走两步。 “站住,”沈弈渊目光不变,嘴角绷出冰冷的弧,“后退。” 第178章 王爷的春来要来啦 沈弈渊声音冷淡,不带一丝温度。 “蓝蝶说得不错,你是没学会怎么会做奴婢。” “再说,这茶是你沏的吗?” “这茶……”娇娘脸色泛红,“是……” “是蓝蝶沏的,你端过来而已,不是吗?”沈弈渊毫不留情,字字都像锋利的针,“你退开些,本公子不喜欢随意被人碰东西。” 娇娘脸上红色退去,又是一片惨白:“公子,您若是如此不喜欢娇娘,那为何又要救下我?” “谁要救下你了?”沈弈渊反问,“本公子本就不想开门,是你苦苦哀求,这才开了门。 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情,现在就忘了?” 沈弈渊一指不远处的路:“觉得委屈,现在就可以走,没人拦着你。” 娇娘噎口气,无言以对。 低下头,眼泪滴下来:“公子明知道,娇娘现在无处可去,更无家可归……又能让我去哪里?” “那就安分些,学会做奴婢,不该问的不要问,更不要随意碰我们夫妻的东西。” 娇娘窘迫得要死:“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随意碰。” 她转身要走,沈弈渊道:“把茶盏扔了。” “……是。” “幸亏这套茶盏是一般的,不是夫人喜欢的那套,否则,就不只是扔了这么简单。” 娇娘身子微微一僵:“我知道了。” 沈弈渊扫一眼她的背影,微微吐一口气。 他可不想要什么美人计,更不能让顾晚晚不高兴。 那小丫头说得轻松,要是真看见,还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 午餐只有些鱼虾,但大家都吃得很尽兴。 顾晚晚别的菜不会,烤鱼最是拿手,还没做好,香味就已经让人忍不住冒口水。 万马小声对千军道:“哎,你说,她是怎么会这些的?” 千军扫他一眼:“吃你的得了,哪那么多事。” “哎,你怎么这样?”万马嘀咕,“你没瞧见咱家王爷都不一样了?” 千军飞快看看沈弈渊:“有什么不一样?” “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以前吧,寒森森的,现在就像什么呢?”万马搔搔一头的短发。 “像被阳光照见,冬天过去了,小草冒出芽来,哎呀,春天要来啦。” 千军诧异:“兄弟,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说。” “是吗?”万马嘿嘿笑,“你看你看,是不是?” 千军又看沈弈渊一眼:“王爷笑了。” 万马一愣:“你才会说,你四个字把我刚才说的那一堆概括了。 没错,就是现在的王爷爱笑了。” 沈弈渊吃着顾晚晚递给他的鱼肉,嘴角带笑,眼角余光早看到两个侍卫嘀嘀咕咕。 “王爷,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沈弈渊毫不吝啬夸奖,“夫人的手艺果然绝好。” 顾晚晚眉飞色舞:“这里的鱼还是小了,肉也不够厚,否则的话,肥美一些,会更好。” 娇娘浅笑道:“夫人真是厉害,会下河摸鱼,还会处理鱼,唰一下就开膛了! 又烤得这么香,真是让人赞叹。” “不像我,什么都做不好。” 四周一静,连万马这种脑子直得四平八稳的人,都觉得这话说得奇怪。 “下河摸鱼,这不是基本的生存技能吗? 在里外,不会下河摸鱼,那怎么着?等着鱼自己跳上来给你吃? 你不收拾怎么着?连内脏一起吃?” 娇娘一愣,脸上的笑容都微微凝固。 “我的意思是……” “行了吧,”蓝蝶瞪娇娘一眼,“你什么你?你现在是奴婢,要自称奴婢才行。 这么简单的事,跟你说过好几回了。” 娇娘咬着嘴唇,手里的鱼也不知道该吃还是不吃。 蓝蝶问她:“你还吃吗?” 娇娘还没回答,蓝蝶已经把她手里的鱼拿过去:“不吃算了,我家夫人好不容易摸上来的,得好好珍惜。” “我……” 娇娘其实都饿得不行了,昨天晚上折腾半宿,今天早上一早就出发,也没人叫她吃早膳。 好不容易拿到条鱼,还没吃两口,就又被拿走了。 暗自生气,后悔刚才不该说,就是说,也得等吃完之后。 “夫人,这鱼真好吃,”蓝蝶无比满足。 顾晚晚眉眼笑得弯弯:“好吃就多吃。” 一餐吃完,又准备各自上马车。 “夫人,奴婢给您准备的茶,”蓝蝶小跑着过来,趁机把之前娇娘说过的话都说了。 “打听我家里是做什么的,还问王爷的腿是怎么伤的?” “是的。奴婢按您说的,狠狠刺她一顿。” “做得好,”顾晚晚悄悄给蓝蝶一颗小药丸,“把这个吃了,此药可解百毒,就算她对你使坏也不怕。” “是,奴婢多谢公主!” 各自上车,又往前走。 顾晚晚把刚才得到的消息告诉封天极:“王爷,我怎么越来越觉得,她不像草木堂的。” “的确不像。” “草木堂的应该对我们的情况很熟悉,不会问出这种问题,惹人怀疑才是。” 沈弈渊拉她在身边:“不必理她,料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我们且看她演戏就好。” “也好,”顾晚晚倚着沈弈渊,翻看着娇娘献上的那本医典。 “有用吗?”沈弈渊问。 “一般般,算不上什么宝典,不过,也比书摊上卖的医书要好些,算是中等。” 沈弈渊扫一眼书,正好顾晚晚翻过一页,就在那一瞬间,他隐约看到书页页角有什么东西。 心尖微动,沈弈渊握住顾晚晚手腕:“先别动。” “怎么了?”顾晚晚问。 沈弈渊没让她手指再碰书,轻翻回上一页,对着光照了照。 “你看这里。” 顾晚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那里有一个小黑点,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小墨点。 “这是什么?”沈弈渊说,“不像是什么东西。” “这是毒,”顾晚晚平静地说。 沈弈渊眸光一缩,手是也跟着握紧:“你知道?” “嗯,之前翻问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这玩意儿很小,又是以这种形态出现,不会有人想到,看似是个小墨点的东西,实则是毒。” 沈弈渊眸色幽深,声音也染上愠怒:“晚晚!” 天籁小说网 第179章 你是我最好的良配 顾晚晚看到沈弈渊脸上染上怒意,微怔住。 “王爷,怎么了?” 沈弈渊把书扔到一边,握着她的手:“你明知有毒,却没有和本王说?还在这儿看?” “王爷放心,”顾晚晚赶紧解释,“这毒对你没有影响的,即便是你无意中触摸到,也不会……” “我是担心我自己吗?”沈弈渊忍无可忍,打断她的话,捧住她的脸,“为什么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一心只为自己的人?晚晚!为什么?”23sk. 顾晚晚有些怔愣住,眼神疑惑又迷茫:“王爷,其实我……我是觉得,我并不完美。 就像娇娘说的,我不像个大家闺秀,更不像个公主。 其它的姐妹,都是端庄贤淑优雅的,可我和她们不一样…… 而且,我还觉得,王爷你为国为民,付出那么多,我也没什么可报答你的。 我就想着好好对你,当然处处以你为先,我……” 沈弈渊低头吻上她,唇齿都在用力,牙齿咬着她的唇。 顾晚晚吃痛,轻轻“呜”一声。 半晌,沈弈渊才放开她,手指抚着她的唇红,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晚晚,你就是你,你或许不是最完美的,你有时候有点小迷糊,还会耍小性子,但那又怎么样? 你这些不完美,才是你的闪光点。 你若是像其它人一样,如同个提线的木偶,我还不会喜欢。” “再者,我身为军人,保国为民,都是我的职责所在。 没错,我的腿是伤了,但还有很多兄弟把命都搭在边关。 但我想,他们也不会后悔。 晚晚,你是因为我的腿伤了,才答应嫁我的吗?是同情我? 还是觉得,你要代表国家,代表皇室来安抚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不是的,”顾晚晚双手扶住他手腕,心砰砰跳。 在这一刻,几乎就想要脱口而出,她是重生的,知道前世欠了他。 “王爷,我答应嫁给你,是因为你这个人,我当然是敬重你的,但绝非是因为你腿伤了,想要报答之类。” “我……我把你当成未来夫君,是我最好的良配,”顾晚晚红了脸,害羞地说不下去。 沈弈渊黑沉沉的眼底似有点点的光,迅速连成片,亮成海。 “王爷……” “晚晚,”沈弈渊再次吻住她,这次无尽温柔,“叫我的名字。” 顾晚晚的耳朵烫得吓人:“……弈渊。” 又走一下午,天近傍晚,这次没有镇子,只有一处小村庄。 “王爷,是到小村子里借宿,还是就在野外扎营,请您示下。”千军在马车外面说。 顾晚晚挑帘往外看,夕阳西下,晚霞似火。 “住在野外吧,王爷,我们……” 沈弈渊握着她的手:“叫我什么?” “弈渊,”顾晚晚红着脸小声说,“娇娘还在前面车里。” “那就叫夫君。” “夫君,住在野外吧,天不冷,我还想打野味。” 沈弈渊忍不住笑:“这里又不是山区,哪来的野味?” 扫一眼前面的马车,低声说:“看那个女人怎么说。” 顾晚晚眨眨眼:“也好。” 恰好前面的车也停住,蓝蝶和娇娘也一起过来。 “夫人,”蓝蝶叫道,“我们要住在野外吗?” 蓝蝶还挺兴奋的,她还没有住过野外。 顾晚晚还没说话,娇娘在一旁道:“野外不安全吧? 我看这路边有树,蛇虫鼠蚁的肯定不少,万一伤到夫人就不好了。” 蓝蝶别开脸,没说话。 虽然不喜欢娇娘说话,但也的确有几分道理。 顾晚晚问道:“村子还有多远?” “也就一里多地,”千军回答,“要是进村子的话,就得抓紧时间,村里人歇得早。” 娇娘又说:“夫人,去村里吧,我在这里还认识一户人家。” 蓝蝶呛声道:“真是奇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有认识的人?” “之前被他们追的时候,我也曾慌不择路,从小路上掉到小水沟里,伤了脚,是一对好心的老夫妻救了我。 他们就住在这个村。夫人,住进村里,还能有热灶热锅,辛苦一天,我给您煮饭吃。” 听起来格外诱人。 顾晚晚看一眼沈弈渊:“夫君以为呢?” “也好,那就住村里吧。” 小村子并不大,稀稀落落也就十来户人家。 他们这马车一进山村,就能从村这头一眼看到村那头。 “王大爷就住在那边,”娇娘一指前面的丁字路口,“那儿!” 马车停住,顾晚晚跳下车,看着四周的环境。 此时夕阳已经坠下,只余下仅有的一点光晕,整个小村子半明半暗。 扶沈弈渊下来,顾晚晚推着轮椅,俯身在他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沈弈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娇娘上前叫门,里面很快响起说话声:“谁呀?” “大娘,是我!您开开门。” 小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老婆婆从里面出来,也没舍得点灯,眯着眼睛使劲看。 “大娘,是我呀,您还记得吗?前几日我在您这借宿过。”娇娘笑吟吟地说。 “呀,姑娘,是你呀,你怎么又……”老婆婆又压低声音,“是不是又有人追你了?” “没,没有,这些人都是好人,和上回不一样。 我们想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可以吗?” “好,好,没问题,进来吧!” 老婆婆把门打开,看到他们的两辆马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马车……可进不来,我家这门太小了。” “无妨,”千军说,“马车停在外面就好。” 把众人让到里面,他们刚吃过晚膳,娇娘就提出借灶台一用。 蓝蝶才不肯让她碰吃食:“行了,你歇着吧,我去做。” 顾晚晚推沈弈渊去小房间。 房间简陋,连床榻都是土堆成的。 顾晚晚微拧眉:“夫君,我去把车里的褥子拿进来,让你睡得舒服些。” 沈弈渊拉住她:“无妨,不用麻烦。” “麻烦什么?怎么也不能让你难受着睡,放心,我很快回来。” 顾晚晚到院子里,正要往外走,正和老婆婆说话的娇娘看到她,笑问:“夫人,干什么去?” 第180章 玩物而已 顾晚晚根本没有理会娇娘,往门外走去。 娇娘下意识跟上,顾晚晚停住脚步回头看她:“别跟着我。” 娇娘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深处闪过几分阴狠。 得意什么?今天晚上就让你们知道厉害! 她没跟上,也没走远,就在暗中等着看。 不多时,顾晚晚便回来了,抱着被褥。 呵,真是娇气。 晚膳他们也没有吃老夫妻的东西,吃了点自带的干粮,也便早早各自睡去。 土炕比客栈里的还窄小,顾晚晚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再碰到沈弈渊的腿。 沈弈渊握住她的手:“怎么?不习惯?” “没,不怎么困,”顾晚晚小声说。 沈弈渊轻抚她的手指,让她一点点放松下来。 “王爷,要不你跟我讲讲,你以前在边关的时候?” “你想知道?” “嗯,”顾晚晚侧过身,眼睛晶亮,“想知道。” 沈弈渊轻吸一口气,是她身上的淡香,眼神也不由自主变得深浓。 “好,那我跟你说。” 他的声音低缓动听,手轻抚着她的手指,顾晚晚不知不觉,困意袭上来,合上眼睛。 沈弈渊微微勾唇,窗外月光明亮,窗子上方破了几个小洞,光线探头探脑地从小洞里钻进来。 将近子时,沈弈渊眼中笑意微收,目光凛然看向窗外。 终于按捺不住了? “嗒”一声微响。 一根细小的竹管刺破窗纸,淡淡的烟雾从竹管中飘出来,散到房间。 沈弈渊无声冷笑。 顾晚晚也睁开眼睛,沈弈渊对她轻轻摇头。 稍倾,有人推门走进来,擦亮火折子,点着桌上的烛台。 光线亮起,有点晃眼,顾晚晚咕囔道:“谁呀?” 她挣扎着坐起来,身子懒懒靠着沈弈渊,头发掠过他的脸。 沈弈渊脸侧微痒,心也跟着一荡,情不自禁抬手为她理顺头发,神情温柔。 顾晚晚脸微红,幸好可以半掩在沈弈渊身后。 “娇娘,你干什么?”顾晚晚不悦道。 娇娘缓缓道:“你说干什么?这在半夜的,能干什么呢?” 顾晚晚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出去!” “呵,我为什么不能来?”娇娘奇道,“这不是我介绍你们来的吗?” 沈弈渊沉着脸:“你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 娇娘慢步走到床边,俯身看着他,微敞的衣领露出精致的锁骨:“你说呢?这深更半夜的,我能干什么?” 她说着轻咬红唇,媚气横生,声音都带着一骨子媚意:“那,我怎么就不如她了? 我好几次和你示好,你却不容我靠近。” 顾晚晚诧异道:“她什么时候向你示好了?你怎么没说过?” 顾晚晚一脸委屈,眼睛竟然还眨起水意,沈弈渊一噎,难得有些无措:“不是,她……” “男人嘛,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事都跟你说,那还要不要做个男人了?” 娇娘捂着嘴轻笑:“还没有我娇娘弄不到手的男人,你呢,算是费周折的了,其它男人,只要我一个眼神,手指勾一勾,他们就巴巴地跑过来。” “你这么厉害?”顾晚晚哼道,“那你还不是被人卖了,要死要活地让我们救?” “呵呵,这你也信呀?”娇娘笑声不止,“我不过就是用个计策罢了。” 沈弈渊沉声道:“你既然这么费尽周折,总不会图我一个残废,究竟为什么,直接说吧。” “嗨呀!”娇娘拍拍手,“果然是聪明。瞧瞧这模样,这气度,真是我见过的男人中最出色的。” “就是可惜了,这腿不好,不然的话,我真想把你弄回去,好好过几年。” “你休想,这是我的夫君!”顾晚晚怒道。 “把你也弄回去呀,”娇娘眼中笑意一散,只剩下凉意,“不过呢,你就没有这么好待遇。” “你想干什么?”顾晚晚警惕道。 “这么好的模样,自然是要用来伺候男人的,一个也是伺候,几个也是一样,你说是不是?” “混帐!”沈弈渊沉声骂道。 娇娘吓了一跳,随即又恢复如常:“哟,吓死我了。这么大脾气?放心吧,有我呢,不会亏待你。” “你是什么人?”顾晚晚似是十分害怕,往沈弈渊身后缩了缩,“我们有的是钱,大不了给你钱。” “我是什么人?”娇娘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听说过雪娇庄园吗?” 顾晚晚觉得有点熟悉,好像的确是听过,不过,应该是前世的事吧? 沈弈渊眸子微缩:“你是雪娇庄园的人?” “不错,”娇娘抬手掠掠耳边碎发,“能让我亲自出马,也不算亏待你。 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配见到我的。” 沈弈渊轻轻笑一声。 笑声极尽讥讽。 顾晚晚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 娇娘笑容微收:“你笑什么?” “笑你自以为是,雪娇庄园是什么地方?还用我说吗?不过就是供达官贵人们取乐的地方罢了。 对于他们来说,里面的一切,人也好,东西也罢,都是一个物件儿,玩物而已。 可笑你还觉得,你是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然你挑几个你以为你拿捏住的人,问问他,让他们娶你回去,你看他们会不会答应?” 娇娘脸色一变,顾晚晚忽闪着眼睛:“哦。” 她这一声拉得长,似是恍然大悟,又十足的意味深长。 娇娘眼神陡然变得阴狠,伸手去抓顾晚晚:“那又如何? 你看不起我,那我就把你夫人变成比我还要不堪的人!” 顾晚晚尖叫一声:“救命啊!” “救命?”娇娘冷笑,“谁会来救你?你那个丫环,还有那两个车夫早都被迷晕了。” “有没有感觉身上没什么力气?知道为什么不给你们下迷药吗?” “为什么?” “因为我得让你们亲眼看看,我是怎么抓住你们的,都晕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顾晚晚道:“我们从来不认识什么雪娇山庄的人,也没得罪过你,为何要这样?” “为何?”娇娘歪头,“这个你们就得去问孟公子。” “孟玄文?”顾晚晚眼睛微睁,“是他让你来的?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他花钱,我办事喽,你若再往深里问,那就是……” 沈弈渊别开脸,似是怕脏了眼睛:“恶心。” 顾晚晚猛地想起来,难怪听着“雪娇山庄”有点熟悉,的确是前世的听说过。 她曾在孟府见过一块帕子,上面就绣着“雪娇”二字。 当时孟玄文说那不是人名,而是一座山庄的名字。 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哪知竟然是干这种勾当的。 沈弈渊说得真对,恶心。 娇娘被骂,火气上撞,十指尖尖伸手就抓顾晚晚的肩膀:“你给我过来!” 第181章 你们怎么就比我们值钱? 顾晚晚侧身一躲,但没有完全躲开,娇娘尖尖的手指擦过她的脖颈,划出一道红痕。 沈弈渊眸色刹那泛起冷意,抓住娇娘手腕:“你干什么?” 娇娘偏头看他:“呵,我说了啊,没听见吗? 我说,看在她有些姿色的份儿上,让她去做那些你看不起的事儿。我看到你时候还要不要她。” 沈弈渊看着顾晚晚脖子上的红痕:“疼不疼?” “不疼,小事。”顾晚晚笑笑说。 娇娘短促笑一声:“这点儿算什么?你还有闲心关心她这点伤? 我保证,等把她弄走之后,她身上的伤,要多一千倍,一万倍。” “还有你自己,虽以为我相中你了,你就有多了不起,天下的男人多了,俊的不只你一个。 乖乖听话,还能多给你些好日子,要是给脸不要脸,那你受的罪不会比她少。” 娇娘说的字字狠厉,好像能随时把他们二人搓扁揉圆一般。 顾晚晚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头靠着沈弈渊的肩膀,像撒娇。 “你笑什么?!”娇娘怒道。 “笑你蠢啊!”顾晚晚偏头看沈弈渊,“是不是,夫君?” 她眼中带笑,声音又软又娇,是平时绝然没有的状态。 沈弈渊心神一惯,喉结滚了滚:“嗯,不错,真蠢。” “好,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娇娘笑得嚣张,“来人!” 她一声令下,外面脚步声响,几个人从外面冲进来。 娇娘垂眸看沈弈渊的手:“还不舍得松开吗? 你抓着也没用,知道我方才给你们点的什么香吗?是软骨香,难道你没觉得,你们现在浑身酸软无力?” 娇娘轻轻一挣,以为轻松就能甩开沈弈渊的手。 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挣开。 顾晚晚笑眯眯地说:“软骨香嘛,我闻得出来,不过呢,你这个香制得不怎么样,不够纯。 要是再少半钱麻魂,多一点点的微乳,成色会好上一些。” 娇娘脸色微变,再次用力挣扎,却依旧动不了。 沈弈渊冷然道:“碰你实在让我恶心。” 他说着手上用力,娇娘“啊”痛呼一声,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沈弈渊动作不停,松开娇娘手腕,手指迅速在她肩膀手臂各处点了几下。 娇娘顿时感觉半边身子动弹不了。 顾晚晚惊讶,紧接着拍手:“夫君真是厉害,了不起!这可比什么软骨香管用多了。” 娇娘又惊又痛:“你们……” “我们没中你的劣质香啊,”顾晚晚手一指窗户上的孔,“不是说了吗?那玩意儿,不管用。” 娇娘呵笑两声:“那又如何?你们没中香,又怎么了?今天晚上,你们注定是走不了。” 她勉强挣扎着站起来,正想冲着身后的几人发令,又被顾晚晚抓住头发。 “谁走不了?”顾晚晚笑意森然,“你再说一次,我没有听清楚。” 娇娘被她抓着头发,被迫扬起头,这种姿势十分屈辱,登时就红了脸。 “你放开我!” “什么?放开你?”顾晚晚奇道,“你都说让我们走不了,还想让我放开你? 凭什么?怎么也得拉上你当垫背的吧?” 娇娘对着门口站着的几个人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带上来!” 话音落,那对老夫妻被推搡着进来。 顾晚晚对沈弈渊道:“夫君,这事儿交给我,好吗?” 沈弈渊乐得让她让高兴,反正也没法睡了。 “好,你高兴就好。” 顾晚晚眉眼弯弯:“夫君真好!” 沈弈渊心头颤两下,别开脸,浅浅笑。 娇娘咬牙道:“你若是不放了我,我就命人杀了他们!” 她手下的人立即拿刀架在老夫妻的脖子上。 “奇怪,”顾晚晚纳闷道,“他们和我们什么关系?” “你拿他们来威胁我们,怎么就会觉得,我们会答应?” 顾晚晚一脸的莫名其妙:“他们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你引我们到这里来的吗?我们又不认识他们。” 娇娘一愣。 那对老夫妻哭道:“夫人,夫人救救我们啊!” “夫人,看你长得这么美,一定心地善良,肯定不会置我们于不顾,是不是?” “只要你救了我们,我们当牛做马……” “我们家不缺牛马,”顾晚晚道,“怎么都只会说这一套?不能有点新鲜的词儿吗?” “那你们说说,想让我们怎么救你们?” 老婆婆说道:“答应她们的条件呀。” “她们让我们死,要把我们弄走,我们也答应?用我们自己换你们,是吧?” 顾晚晚惊愕万分:“凭什么呢?你们怎么就比我们值钱?” “不是,我这老太婆不会说话,她的意思是,看在我们招待你们的份儿上,尽量保证我们的安全,”老头子说。 “招待?我们没吃你们的,是,让住了,然后呢?不也被害了吗?” 顾晚晚笑容映在烛火里:“二位,如果你们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弃你们不顾,是我们忘恩负义。 但是,你们……是吗?” “我们的确算不上夫人的救命恩人,但是……”老太婆哭着抹眼睛,“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死。” “巧了,我也不想死,”顾晚晚淡谈道,“要不这么着,你们俩商量,他们抓了你们俩人,我们只抓了她一个,二换一也不合适。就一换一,看救你们俩谁。” 老夫妻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结果。 互相对个眼色,老太婆说:“老头子,看在我伺候你一辈子的份儿上,救我吧!” 老头子没说话。 “救我,救我!”老太婆大叫。 “那好,”顾晚晚手腕一抬,一枚梅花钉直钉入老太婆大腿。 “哧”一声,老太婆随即大叫。 “啊!” “得了吧,”顾晚晚讥讽地笑,“真当我们是傻子?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还在这儿装腔作势,给你们脸了是吗?” 娇娘眼珠子转了转。 顾晚晚哼道:“真是的,也不知道装得像点,你们一个个,演技这么差,怎么出来骗人?” “居然还骗到本宫头上来!” “你……你是?!” 第182章 你的底气,是虾兵蟹将给的吗? 顾晚晚轻笑一声,目光直直看入娇娘惊恐的眼睛里。 “怎么?孟玄文在派你来的时候,没有告诉你,本宫是当朝五公主吗?” “什么!你……” 娇娘目光倏地猛缩。 缓缓转头看沈弈渊。 能与五公主如此亲密的男人…… “这位就是本宫的未来夫君,也是当朝北康王。” 北康王,沈弈渊! 娇娘脸苍白无血色,身子微微颤抖,心像被沉重的山石压得喘不过气。 孟玄文,可恶!竟然敢骗她! “公主,是民女不对,不该对公主诸多冒犯,”娇娘低声且快速,“民女也是被孟玄文给骗人,不知者不怪罪,还请你高抬贵手,饶过民女吧!” “看来是真没和那些酸儒,那些道貌岸然的文人文官混在一起,听听,这词儿说得多么委屈。” 顾晚晚笑容陡然一收:“你不知,你的确不知。 那本宫若真的只是一般女子,没有公主的身份,难道就活该被你害了,抓去干那些肮脏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这种事,你没少干吧?饶了你,凭什么?” 娇娘呼吸急促,被怼得无话可说。 抬眼看看沈弈渊,泪水盈盈于眼睫。 “王爷……” “本王保证,你再多说一个字,就拧断你的脖子。” 娇娘:“……” 顾晚晚哼笑:“现在还不安分,还想着引诱王爷饶过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娇娘沉默一瞬,见苦苦哀求无用,便狠声道:“好吧,既然公主不肯放过民女,那不大不了一死。 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公主和王爷可不一样,二位都是身份尊贵,陪我死在这里,也算是我的福气了。” “陪你?”顾晚晚觉得可笑。 “没错,我是在公主手中,要杀要剐随便,可是公主,您瞧瞧,这周围也都是我的人,我死了,你们能走得了?” “哦,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顾晚晚越看她越觉得可笑,“就这些?这些虾兵蟹将,就是你的底气?” “他们可不是虾兵蟹将,他们都是我请的高手,护卫雪娇山庄,从未失过手。” 娇娘语气中满是得意:“山庄不少客人,不满在我们那里留下证据,也曾派人去偷,但没有一个成功的,为什么?” “为什么?”顾晚晚问。 “当然就是因为这些人!” “这些?”顾晚晚摇头轻笑,“本宫不信。” 话音落,顾晚晚打个响指。 就在刹那间,那几个人忽然感觉浑身无力,心脏痛得难以言喻,血脉迅速奔涌。 “啊!”他们痛呼一声,兵刃纷纷落地,捂着胸口倒地抽搐。 娇娘呆愣住。 顾晚晚娇笑一声:“就这?” 娇娘愕然道:“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 “怎么不会?”顾晚晚松开她,沈弈渊递过帕子,她擦擦手。 反正娇娘现在也跑不了。 “从你出现开始,本宫一直在看你演戏,现在也该轮到你看了。” 顾晚晚拍拍手。 千军推着几个人走进来。 娇娘诧异地看着千军:“你……你竟然没事?” “多废话,你那点伎俩也敢拿来害我们?”千军在屋门口站定没有里来。 顾晚晚穿上外裳:“进来吧。” 那几个人被推到的前,娇娘这才发现,正是在客栈时,追她的那几个还有店掌柜。 “这几个人,都是你的人吧?”顾晚晚笑得肆意,“演技如此差,漏洞百出,你也敢带他们到本宫面前来?” “花了三十两,三两就肯卖,这种赔本的买卖居然也肯,是把脑子落家里了吗? 还有店掌柜,里外没你的事,你掺和个什么劲儿?就差把我是同谋四个字写在脑门儿上。” “无耻又无脑,什么东西。” 顾晚晚讥讽道:“还有你执意要到这村里来住,还编出个什么救命恩人,真是可笑。 这个院子的位置,最适合伏击不过,是觉得本宫看不出呢,还是觉得王爷看不明白? 就你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想在王爷面前玩这种把戏?” “本宫早在出去拿被子的时候就在门口下了毒,不进来算你们命大; 如果敢进来意图不轨,那本宫也不必对你们心慈手软。” 娇娘眼前一阵阵发黑,以前她总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可今日,顾晚晚狠狠甩她耳光,把她的脸都打肿了。 沈弈渊摆摆手,千军把其它的人都带出去,扔到院子里。 万马和蓝蝶在院子里巴巴看着。 蓝蝶问千军:“我家公主怎么样?叫我了吗?”天籁小说网 “没有,你安心等着吧,公主安好,一切无恙。”千军怕她闯进去,低声提醒,“公主说了,不得吩咐不让随意进去。” 蓝蝶拧眉,却不敢进去。 顾晚晚走到娇娘面前,俯身看着她:“不服?不服也没用。本宫问你,孟玄文是怎么跟你说的?” 娇娘掩住眼底的一片阴狠,心里又燃起几分希望:“我真的是被他骗了! 他说,你们是京城的商家大户,家资巨富,让我拿下你们。 到时候拿到财产就给我两成,还答应给我引荐怀王,从各地给我搜寻美貌女子。” “这条件可真是诱人,”顾晚晚冷笑,“画大饼嘛,孟玄文的拿手好戏,他一向最擅长。” “公主,我无心冒犯,说的也是实话,看在我主动招认的份儿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给你一条生路,倒不是不行,不过,不是因为你主动招认。” 顾晚晚笑意森然:“除非,你答应本宫一个条件。” 娇娘看到她漆黑的双眸,嘴角的浅笑,心尖微微一颤。 做一行,见过无数女子,美貌的,清冷的,高贵的,贞烈的,无论哪种,都不及眼前的顾晚晚。 顾晚晚无疑是美的,但这双眸子冷到极致,嘴角的笑又妖又野,像绽放在地狱里染血的花。 美到极致,又危险到极致。 她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身上,有如此多种矛盾的感觉。 “不知公主……有什么条件?” “放心,只要你想,一定能做得到。” 第183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次日一早,顾晚晚和沈弈渊启程上路。 这次没有走太远,驾车的也不是千军和万马。???.23sk. 蓝蝶到后面的马车伺候,千军和万马坐进前面的马车,躺着翘着腿聊天。 娇娘坐车门口,赶车的是她的一个手下。 这次没走太远,到中午时分就进入一个小城镇。 他们没再往前走,而是到客栈住下。 一直赶路,这两天也没有睡过好觉,顾晚晚便趁着下午的功夫,好好睡了一觉。 沈弈渊陪着她,一直也没出屋。 他们几个人,完全都没有露面。 傍晚时分,饭菜由娇娘亲自送到屋。 “没下毒吧?”顾晚晚似笑非笑。 “公主说笑了。” “说什么笑,又不是没有下过,”顾晚晚毫不客气,“不过没关系,本宫不怕,记住你自己的处境就好。” 娇娘神情僵了僵:“是。” 这一餐还算是丰盛,不过,顾晚晚根本不为所动。 天色渐暗,顾晚晚注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 楼下的声音热闹,客栈的大堂里不少人在吃饭喝酒。 灯笼在夜色里摇晃,在地上投下光影斑斑。 一切都像一个正常的夜晚。 终于,楼梯轻响。 顾晚晚停下磨丸的动作,警惕从窗子看出去。 其实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但这个影子太过深刻,即便再模糊,她也能认得出。 那是孟玄文。 顾晚晚手猛地收紧。 重生以来,已经数次见过孟玄文,但仍旧按捺不住心头恨意。 沈弈渊轻握住她的手,让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松驰。 孟玄文轻叩隔壁房间的门,娇娘迅速打开。 屋子一室甜香。 娇娘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你怎么这么晚?” “不算晚,外面的人还多着,我总得顾及一些。” 孟玄文拥住她:“如何了?” “你说呢?” “我说,娇娘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是不是?”孟玄文声音带着蛊惑,“娇娘从未让我失望过。” 娇娘被他逗得“咯咯”笑,靠着他胸口,眼底闪过恨意:“嗯,你说得对。” “他们人在哪?”孟玄文心头狂跳。 沈弈渊他是一定要弄死,但顾晚晚嘛……到时候可以来个“英雄救美”,让她感激涕零。 还可以顺势把娇娘一众人灭口,一举两得。 一时间,他心思百转。 娇娘手在他身上四处点火,他瞬间就心猿意马。 孟玄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今天晚上格外有激情。 缠绵罢,娇娘轻声问:“我从未让你失望过,那你会让我失望吗?” 孟玄文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怎么会?答应你的,我一定会说到做到。” “是吗?”娇娘轻笑,笑声又薄又凉,“那劫杀当朝公主和北康王,我会是什么下场? 你会不会灭我的口?” 孟玄文“唰”一下睁开眼睛。 娇娘笑意如花,热烈又放肆。 “怎么?很惊讶?没想到我会知道?” 孟玄文心思快转,但表面不动声色:“你翻到他们的东西或者身份文谍了? 本来也没有想着瞒你,这不是怕你胆子小,不敢动吗? 现在成了,你放心,后绪的事情交给我,我不会让你承担半点危险。” 娇娘撅着嘴:“我可不信。” 孟玄文心底浮现杀机。 “这件事可不小,当朝五公子,那可是皇帝的心尖子,唯一的嫡公主。 就这么死了,丢了,皇帝能罢休? 还有北康王,他手下都是些什么人? 边境那些虎狼之师听到他的名字都不敢妄动,我小小雪娇山庄算什么东西?” 娇娘越说越生气,这几句倒是真心。 她现在后悔得不行,要不是因为孟玄文骗她,她还好好地经营她的雪娇山庄,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哪会像现在这样?被顾晚晚不知喂了什么药,被沈弈渊点了穴,不知什么时候会死。 她招谁惹谁了! “你不必怕……”孟玄文耐着性子哄。 “我当然怕,”娇娘哼道,“孟郎,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之后,就做了安排。 我要是无缘无故地死了,那……这件事就很快会传出去,害我的人也别想活。” 孟玄文脸色骤然一变。 “娇娘,你……你不信我?” “信啊,”娇娘笑意加深,“如果我不信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你要是给我写一张保证书,我会更信你。” “什么保证书?” “就是说明这件事情是你瞒着我,我是无辜的,万一将来事发,不会连累我。” 孟玄文差点笑出声,这玩意儿他怎么可能写? “你不写我也不勉强,如果到时候消息散出去,那我也管不了。孟郎手段多,定能摆得平。” 孟玄文火气上涌,没想到,事情到最后,竟然在一个小阴沟里翻了船。 看着娇娘,眼底凉意埋得更深,轻拍拍娇娘的脸:“好,给你写。 反正也是打算带你过好日子的,答应你的也都会做到,我怕什么?” 娇娘欢喜地跳下床:“我给孟郎磨墨。” 孟玄文看着她的背景,手指紧握。 贱人,真是该死! 本来还想多留些日子,既然这么急着去见阎王,那就成全她! 真是有意思,到时候连她安排的人一并杀干净,这张保证书也随着她被毁,又有什么用? 孟玄文走到书桌前,提笔把这次的事写得清清楚楚。 娇娘递过印泥,他爽快地按下手印。 孟玄文一边擦着鲜红如染血的手指,一边问道:“娇娘可满意了?” “满意,满意。” “他们在哪?可昏迷着?” “那当然,按照你的吩咐,现在不省人事,就在隔壁房间。” “好,带我去看。” 娇娘披上衣裳,带他去隔壁房间。 手指似无意在门上一叩,发出一声轻微闷响。 孟玄文浑然未觉。 跟着她进屋,娇娘脚步走得快,一晃就融入暗色,看不清人在哪。 “娇娘,点灯。” 话音落,“嚓”一声,火折子被擦亮,幽幽点着桌上了牛油蜡。 火光一点点吞噬黑暗,光线渐明,婆娑光影中勾勒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第184章 当然是颠覆侯府 孟玄文眸子猛缩,下意识后退一步。 看清光影里的人,不仅惊愕道:“晚晚?” 后退之后又感觉不对,想上前几步,脸上的笑也扯出来。 但光线充满房间,他迅速看到推着轮椅过来的沈弈渊,再次后退。 目光转向娇娘,看着她把那张保证书交给顾晚晚,脑袋里轰然一炸。 娇娘看他苍白的脸,惊愕的眼神,心里竟然有些痛快。 “孟郎,你骗我一回,我也骗你一次,咱们两清了。” 孟玄文双手紧握,脑门上的青筋都迸起来。 “贱人,你敢!” “敢不敢的,你不都瞧见了?”娇娘掠掠发丝,“要不是你,我还好好在山庄过我的日子,何至于跑到这里来?” 顾晚晚把那张纸看完,轻放在桌子上,神色平静地问:“孟玄文,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晚晚……” “你有想说的,本宫也不想听。还有,叫本宫公主殿下,本宫的名字,可不是你能叫的。” 顾晚晚偏头看沈弈渊:“是吧,王爷?” 沈弈渊心情愉悦,嘴角微翘:“不错。” “你瞧,王爷是我本宫的未来夫君,他可以。”顾晚晚上下打量孟玄文,“孟公子,你这是觉得侯府的日子太好过,所以,急着找死,是吧?” “公主,不是这样的。”孟玄文上前一步,“你听我说……” 沈弈渊手腕一翻,一枚暗器钉在他靴尖前,“站在那说。” 孟玄文咬牙,却也不敢反抗沈弈渊。 “公主,此事有误会。是这个女人贪心,听说公主出京,意图谋财。 我也是被她骗了,不知是公主的驾,所以……” 娇娘睁大眼,顾晚晚手指轻叩桌子上的纸:“孟玄文,你当本宫是傻子不成? 白纸黑字,可是你亲笔所写。” 孟玄文手抚住额头,表情痛苦:“我现在感觉头昏脑胀,脑仁都在痛,记不起方才做过什么。” 他看向娇娘:“贱人,你在屋子里点了香?对我做了什么!” 娇娘短促笑出声,摇头鼓掌:“真是开眼了,我见过那么多男人,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样的。” “公主,这个女人手段狡诈,无比恶毒。 我早就知道,朝中有几位大人,都着过她的道,被她折腾得苦不堪言。 我也是听说了,这才暗中接近,想着找到她作恶的证据,如今…… 公主,写下这些东西,绝非我所愿,请公主明察!” 顾晚晚知道他擅辩诡诈,两世为人,早看清楚。 但现在一听这话,还是叹为观止。 沈弈渊轻轻拍手,外面千军和万马推着几个人进来。 “进去!” 沈弈渊简短道:“说。” 那几个人低着头,小声而清晰地说:“回王爷,小人是侯府的,跟着二公子来的。 二公子说,今天晚上要做一件大事,要……要……” “要什么?”万马在他身后踢他一脚。???.23sk. “要刺杀王爷,还说,等事成之后……” 话没说完,孟玄文突然抽刀,反手就把那个人一刀斩杀。 血光四溅,溅他满袍。 顾晚晚眸子微缩。 “公主,此人被那个女人收买,胡言乱语,请公主不要相信!” 沈弈渊眉梢都没有动一下,看向另一个人:“继续说。” 那人吓得白了脸,脸上还沾着几滴同伴的血。 “是……是二公子说,事成之后,就让我们飞黄腾达,到时候富贵荣华,什么都有……” 孟玄文还想提刀杀,但千军刀已出鞘,他根本没有机会。 “孟玄文,你的人说的,和这保证书上写的,可以应对上。 倒是你方才说的什么不知情的话,显得滑稽可笑。” 顾晚晚笑容讥诮:“怎么?堂堂侯府二公子,敢做不敢当吗?你可真不像老侯爷的孙子。” 孟玄文神色微变:“公主是非要让我认这个罪吗?究竟是针对我,还是针对侯府?” 沈弈渊摆手,千军把其它人带下去,万马上前,把娇娘也拖下去。 房门关上,房间里一片安静。 顾晚晚的声音清冽如冬泉:“本宫当然是针对侯府。 你一个小小的白衣之身,无官身无军功,还不如你的大哥,最多就是个侯府二公子。 这种身份,和京城那些官家子弟,有什么区别?” “也配让本宫针对?” 孟玄文脸上火辣辣,顾晚晚的话像耳光响亮,打掉他的尊严。 “公主针对侯府,究竟是何意?” 顾晚晚拨拨灯芯,说得漫不经心:“当然是颠覆侯府啊。” 孟玄文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什么?” “颠覆侯府,就像你和怀王都想颠覆现在的朝廷,谋逆我父皇一样。 怎么?只准你白衣犯天颜,还不准本宫针对你们侯府了?” “公主,你……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你自己清楚,”顾晚晚声音陡然一厉,“你对本宫巧言诱骗,意图让本宫为你搭青云梯,一边又巴着怀王,只待你成功袭爵之后,与他沆瀣一气! 怀王蠢,觉得你辅佐他,是为了将来做开国之臣,其实,你的野心远比他想象得大。 你不是想做臣子,而是想要皇位,将来叫这天下改姓孟! 还有明药,你利用她,要掌控神医谷,成为你的筹码,你敢说不是?” 孟玄文神色惶恐,这……这的确是他心中所想,甚至对他父亲都还没有提过。 顾晚晚是如何知道的? 今天晚上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他的预计,巨大的危险感在他头顶笼罩,挥之不去。 他再也站不住,转身就跑。 沈弈渊想要出手,顾晚晚轻按住他的手腕。 “让他走。” 沈弈渊神色疑惑。 “让他走,他跑不了。这样杀他,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晚晚字字带着血腥气:“他在与娇娘欢好的时候,已经中了香毒,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沈弈渊大手包住她的手,低声道:“晚晚,心里有什么情绪,只管发泄出来,莫要忍着,伤着自己。” 顾晚晚一怔,额头抵在他的胸口。 泪如雨下。 第185章 埋伏 顾晚晚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 孟玄文虽然现在没死,但也活不了多久,剩下的时间也多是折磨。???.23sk. 顾晚晚还拿到他亲手写下的东西,白纸黑字,算是最确凿的证据。 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侯府,都难逃一劫。 顾晚晚又梦到前世的自己,哭着告诉她现在的结果。 沈弈渊一夜未眠。 他当然看得出顾晚晚情绪波动,也看得出她对孟玄文的浓烈恨意。 虽然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他暗暗发誓,以后的日子,就让顾晚晚平安快乐,不再为这些人这些事所扰。 次日一早启程,顾晚晚身心轻松的上路。 至于娇娘那些人去哪里了,她没再多问,沈弈渊也没有再提起。 一路顺利到江南。 千军指着前面一条胡同:“王爷,就是那边,从那里进去,最里面的一个小院子,就是存放草药的地方。” “胡同狭窄且长,他们还真是会选地方。”沈弈渊手指轻敲轮椅,“要小心,太容易设埋伏。” “是。” “先找个地方住下,”沈弈渊低声说,“安置好公主。” 已经派人先打头阵,选一家安静安全的小客栈。 顾晚晚心里激动,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见大师姐。 如果能抓住明药,那就更好了。 天近傍晚,街上的人不减,反而更加热闹。 千军笑道:“公主有所不知,今天晚上人这里有放灯仪式,许多人都去河中放灯许愿。” 顾晚晚惊喜,眼睛闪光,沈弈渊浅笑:“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正中顾晚晚下怀:“好,好啊。” 草草吃过晚膳,顾晚晚就按捺不住,带着蓝蝶,跟着沈弈渊出门。 路上不少卖灯的,各式各样都有,几乎人手一个。 “小娘子,挑一盏吧,祝愿你和夫君恩爱长久。” 灯光映着顾晚晚微红的脸:“好呀。” 沈弈渊看着她的笑模样,心也在这片灯海中起伏飘荡。 顾晚晚挑了几盏灯,自己拿一盏小猴子的,给沈弈渊一盏小兔子的,剩下的是各种花的,分给蓝蝶他们。 随着人流一同去水边,水里早已经汇聚许多盏,星星点点,和天上的星光在远处似缠绕在一处,分不清哪是星哪是灯。 除了灯,街边小摊还有很多卖小吃的,顾晚晚一边走一边买,兴奋不已。 走着走着,顾晚晚目光中一掠,忽然看到前面树下有一条熟悉的人影。 她顿时全身紧绷:大师姐! 大师姐果然也来了! 顾晚晚来不及多说,下意识就快步跟上去。 蓝蝶还在整理怀里的东西,一抬头看不见她了,赶紧叫:“小姐!” 沈弈渊的目光一直锁定顾晚晚,最先察觉她的异样。 吩咐千军:“去,快去看看,保护好公主!” “是。” 沈弈渊看着渐行渐远的顾晚晚,双手抚着膝盖,心头滋味难言。 顾晚晚一路追到一处胡同口,看着大师姐向前奔去。 胡同黑且长,要是有人在此处设伏,她一定会中招。 慌乱紧张中,顾晚晚并没有鲁莽行事。 重活一次,她太珍惜这条命,不能随意挥霍。 正站在胡同口,千军也到了。 “公主,这不能随意进,恐有埋伏。” “你知道这是哪?” 之前千军向沈弈渊禀报这里的情况时,顾晚晚还在马车里浅睡。 “这里面就是草木堂藏草药的地方,王爷说,要等探查之后再进去。” 顾晚晚点点头:“王爷所说不错。” 说话间,沈弈渊也赶到了。 顾晚晚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蓝蝶,走到沈弈渊面前,俯身在他膝前:“王爷,我们要尽早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好。”沈弈渊让万马带着蓝蝶回去,命千军召出随行的暗卫。 一共二十三人。 顾晚晚把一些药丸分发给他们,有毒药,也有解毒的。 站在胡同前,她手指一弹,弹出几粒淡粉色药丸,小药丸一出,迅速起了变化。 似是带着火尾巴,迅速在胡同里掠出一条条火光,火花灭后,便散开一团团雾气。 不多时,里面响起有人咳嗽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有什么东西栽落的声音。 沈弈渊嘴角微翘:“进攻!” 暗卫们剑出鞘,冲入还在冒雾气的胡同。 不多时,刀剑碰撞声传来。 “果然有埋伏,”顾晚晚低声说。 “不急,等等看。” 顾晚晚用力捏紧手中的小药瓶,这瓶子里的药是她前世后来才做出来的,当时是想送给孟玄文做礼物。 不成想,还没来得及送出,就发生后来的事。 第一次,竟然是用在了这里。 不多时,暗卫发出暗号。 顾晚晚想要冲进去,沈弈渊拉住她的手:“晚晚。” “王爷,我一定要去,有些事情,必须要做个了结。这里面可能有我认识的人,我必须要当面问清楚。” “好,”沈弈渊点头,“我陪你。” 顾晚晚笑笑,推着轮椅,一同往里走。 雾气散去多半,暗卫点起火把,直通向那个小院。 院门打开,地上丢着兵器,不少人被制服。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像是个领头的,满脸不服。 “各位,什么来头?哪条道上的,报个号吧!” 千军走过去,仔细打量:“赵豹,三十六岁,手上有二十八条人命,曾占领山头,屠杀村中百姓以及进山的猎户,二十八条人命中,还有三个女人,两个孩子。” 那男人脸色微变,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有人对他的过去如此清楚。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沈弈渊看一眼都嫌脏:“那还留着干什么?” 话音落,暗卫手腕一翻,剑直接割破男人的喉咙。 尸首倒地。 其它人顿时摒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暗卫进屋搜查,不多时出来禀报:“王爷,里面都是药材,所有的人,都在这里。” “属下询问过,他们是一天前被调到这里来的,说是有人要闯入,对闯进来的人,杀无赦。” 顾晚晚眉心微跳:“一天前就来了?” “是。” “那就是在等我们,”沈弈渊说,“他们早知道我们要来。” 第186章 终于得见 顾晚晚心生警惕。 早知道他们要来,那就是说,设伏了埋伏在等他们。 可刚才攻进来,是不是太过简单了? 虽然顾晚晚对自己的药有信心,但也不至于就管用到这种地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爷,事情不对劲,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 沈弈渊脸色微沉,目光锋利:“不急。” “可是……” “既来之,则安之。”沈弈渊轻握她的手,“有我在,晚晚,安心。” 顾晚晚对上他的眼眸,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好。” “去查看一下,草药底下,是否有什么易燃易爆的东西,是否还藏着其它的机关。” “是。” 顾晚晚站在西厢房的窗子底下,正好有一名暗卫正在搜索。 草药满屋,有好几种,顾晚晚目光随意掠过,倏地又回去凝视某一处。 “小心!”她喝了一声。 但为时已晚,草药堆里闪出一道剑光。 暗卫虽已经尽躲闪,但还是被刺中,血飞四溅。 所幸,只是伤到肩膀,并无性命之忧。 从里面跳出来的人是个女子,右手执剑,左手袖管空空,腰间挂着一个袋子,冒出寒意,隐约有水珠滴落。天籁小说网 顾晚晚看着映在光影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大师姐原来就很严肃,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大几岁,现在更是如此。 额角隐约有零星白发,眼角竟然有了皱纹。 顾晚晚记得,大师姐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七八岁。 叫她大师姐,并非是因为她年纪最大,而是因为,她跟着师父的时间最长。 据她自己说,她不记得父母,只记得师父。 言犹在耳,一切早已经改变成另外一副残忍的模样。 “师……姐。”顾晚晚喉咙发堵,半晌才发出两个字节。 大师姐扭头看向窗外,看到光影里的顾晚晚,眼神中没有惊喜,映着滔滔火光,也不见温度。 她走出西厢房,目光逼视顾晚晚,又看看周围那些举着火把的人,还有正在搜查的暗卫。 “小十九,荣华富贵,迷了你的眼呐。” 顾晚晚心头火起,方才的激动刹那退去:“大师姐,我不想否认过去的情分,所以还尊称你大师姐。 但是,你做出这样的事,你配吗?” 大师姐眸子微缩,手中剑寒光四溢:“呵,你还好意思指责我?”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我除了……亏欠师父,我谁都不欠!” “好,那我问你,你现在的荣华富贵,是从哪里来的?” “从哪里来的?”顾晚晚莫名其妙,“当然是我父皇给的!” 大师姐一怔:“你说什么?父皇?” “当然,”顾晚晚再瞒下去也没意思,“当初隐瞒身份,并非针对谁,除了师父,谁也不知道。 我是当朝五公主,我父皇就是皇帝。” 大师姐脸色微白,眼白泛红:“是朝廷要灭我师门?” 顾晚晚怒不可遏:“胡说!我父皇母后对师父极为敬重,否则也不会把我交给师父。 师门的事发生后,父皇也很伤心。” “明明是你,欺师灭祖,残杀同门,你还在这里颠倒黑白!” 顾晚晚抽出剑,剑尖指向她:“动手吧,今日我要替师父报仇!” 大师姐狂笑一声:“好一个为师父报仇,小十九,师父究竟死在谁手中? 你今日带这么多人来围杀我,还有脸提及师父?” 她一边说,手指去碰腰间袋子。 顾晚晚这才看清,她腰间个冰袋。 为什么要挂个冰袋? 顾晚晚脑子里一炸。 “琉火珠!” 只要琉火珠一起火,这座院子都要化为灰烬,就哪同小米他们的家一样。 这些人,包括沈弈渊在内,也必会受到牵连。 顾晚晚下意识挡在沈弈渊身前,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果然是你,京城贫民巷中起火,也是因为你!” 大师姐手指一顿:“什么?什么贫民巷?” 沈弈渊伸手握住顾晚晚微微颤抖的手腕,眸子看向大师姐。 “徐知白,对你说了什么?” 大师姐眼中怒火顿起:“那个叛徒!只恨我没有能要了他的命,只是废了他一双腿!” 顾晚晚脑子一空:“三师兄的腿,是你……” “不错,”大师姐偏头看肩膀,“他砍掉我一条手臂,我废他一双腿。” 沈弈渊握住顾晚晚的手指:“晚晚,你休息一会儿,让我来说。” 顾晚晚思绪杂乱,缓缓点头。 “我是北康王,沈弈渊,”沈弈渊沉声道,“晚晚一直在找灭师门的凶手,前段时间,我们破药王庙,在暗室中救出徐知白,他说他是幸存者,凶手是神医谷,和你们的人里应外合。 叛徒就是你,和你们曾经的师叔,药不医。 巧的是,药不医也在王府,当面对质,药不医承认灭门那天他回去过,但没有亲眼看到凶手。” “京城贫民巷中,一户被做了药鼎的人家突起大火,火势极猛,一切都化为灰烬。 寻常的火,根本烧不到那种程度,一切都指向你的琉火珠。” “这次来,是本王说要来的,这些人也是本王的人。 因为一直在追查神医谷,现在得知神医谷与京城草木堂有关系。 查到他们在江南有转运点,这才一路跟来,并非是冲你。 被抓住的那些人,也是草木堂的人,稍后要审问清楚。” 话音落,忽然一人无声倒地。 紧接着,抓到的那些人,接连倒下。 口吐鲜血,死得无声无息,连个声音都没有出。 顾晚晚脸色泛白,走过去查看。 缓缓起身,回头看着沈弈渊,目光又转到大师姐身上落定。 “是……无心草,三师兄的拿手毒药。” 大师姐脸色也极为难看,勉强扯出个笑:“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十九,他跟我说,你和他是同谋,他只是负责执行,而你是出谋划策的那个。 还说,你早已经得到荣华富贵,远走高飞。” “我这段时间风餐露宿,就是为了找你。” “之前京城的草药大赛,我也是听说,你会来江南,所以,这才来的。” 顾晚晚心里咯噔一下,糟了! 第187章 真正的凶手 顾晚晚心里的想法刚一冒出来,外面就响起脚步声。 刹时间,十数道身影跃上小院周围的高墙、屋顶。 顾晚晚等人,都被包围在其中。 顾晚晚回身看,只见从门口外,进来一辆轮椅。 他没靠得太近,只在进门的地方停住,身前身后,都是保护他的高手。 他的脸渐渐从光影显现清晰。 “三师兄?” 顾晚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徐知白神情依旧,甚至连目光都是温柔的。 “晚晚。”他说。 顾晚晚一怔:“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自然是知道的,你曾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妹,我怎么不查清楚你的来历? 之前一直叫你小十九,就是不想点破罢了。” 徐知白不急不慌:“我知道也没什么不好,何必瞒我?” 顾晚晚上前一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哪样?”徐知白浅笑,“你身为公主,享受荣华荣光,怎么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来?” “如果没有公主的身份,师父会收下你吗? 如果没有公主的身份,你能次次抢得先机,占尽门中的各种资源? 晚晚,你不能得尽便宜,还在我面前装清高,这可不好。”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原来你早就这样想了。”顾晚晚深吸一口气。 “所以,你早就怨恨我,怨恨师父?” “差不多吧,也谈不上怨恨,就是想为自己争取,你有的,我也能有。 谁天生也不是贱种,不争一争,怎么能知道呢?” “徐知白!”大师姐怒不可遏,“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今天我必定要结果了你!” 徐知白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大师姐,我姑且还叫你一声大师姐吧。 之前你就是这么说的,结果呢?丢下一条手臂。今日……” 徐知白声音一顿,随即目光迸出几分杀意:“今日你必须把命也留下!以报我伤腿之仇!”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大师姐冷笑,“今天我就是豁出命不要,也要杀了你。” 徐知白带来的那些人,纷纷剑出鞘,寒光闪闪,杀气腾腾。???.23sk. “三师兄,”顾晚晚忽然开口,“所以,从一开始,那个破庙,你在暗室中,一切都是个骗局,是吗?” 徐知白毫无愧色:“既然说到这里,今天你们都要死,那我就说个明白。 不错,那座破庙,本来就是我的,那两个用来做试验的村民,也是我杀的。 我本来是在那里试药,找出可以治好双腿的法子,结果,你却闯了进来。 我干脆将计就计,跟着你走。” “我记得,你的血就是解药,可以解不少的毒,也想试试,能不能对我的腿有帮助。” 徐知白说得坦然,如同家常事一般。 顾晚晚心在腔子里剧烈摇晃,像一脚踩空。 “所以,你假意身体虚弱,引得我割腕喂你血,”她语气微顿,“还有一次,我中毒,到草木堂附近时,翻身栽下马,差点被草木堂的人杀掉,也是你给我下的毒?” “不错,你命大,有北康王派人暗中护佑。 其实我那时候也没想杀你,是明药被你毁了脸,不依不饶,吵得我心烦。” “明药的脸,是你治好的?她换了容貌?” “不错。” 顾晚晚一闭眼,再睁开时,一片清冷。 所有的恩义,都在此刻化为灰飞。 “晚晚,”沈弈渊有些担心。 “王爷,我没事,”顾晚晚回头看他,对他一笑。 “有些事,的确是要清算一下,”顾晚晚抹抹眼角的泪,姿势决绝。 “大师姐,你不是说,今天要让他死在这里?” “是!”大师姐提剑过来。 “算我一个,我与你一起。” 顾晚晚语气坚定,看她时又充满愧疚,“对不起,之前一直误会了你。” 大师姐扯扯嘴角,算是笑过:“这不算什么。” 徐知白目光掠向沈弈渊:“我知道王爷厉害,可我也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你们在这里,已经被包围,外面也是我的人,纵然你们有天大的本事,也出不去。” 沈弈渊正欲开口,顾晚晚忽然笑一声,笑声肆意狂傲。 徐知白问:“你笑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片箭如雨下的声音。 箭箭划破夜空,带着肃杀之气,半点不留情。 原本站在高处的那些人,如同倒栽葱一般,从上同跌落,身上插着不只一支箭。 沈弈渊转头看,那些尸身上的箭,支支都有红色箭羽,在夜色中如同一簇簇燃烧的火。 焰羽卫。 这些人就算身手好,够厉害,但也是血肉之躯,相比擅长用弓箭的焰羽卫,这种激战中,根本不够看。 就连徐知白身边的护卫,都死了两个,剩下的两个也受了伤。 不过片刻,三轮箭雨过去,这些人死伤大半,无一幸免。 顾晚晚看着徐知白白透的脸,笑容凄凉:“三师兄,其实我一开始真的没有怀疑过你。 我多么欣喜,能够找到你,活着的你。 我曾说,无论怎么样,我也会治好你的腿,我说的是真心话。” “甚至在我第一次中毒的时候,我都没有怀疑过你。” “那你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好,大概是从你说起药不医的时候。 可能你不会想到,我能见到药不医,还和他当面对质过,他的说辞和你说的完全不同。 我虽然不信任他,但我也对你的说法有了怀疑。 还有小米他们的死,虽然像是大师姐的琉火珠,但他们死的时机太过巧合,巧得像是在泄私愤。 草木堂接连受创,你也不满吧? 最后,就是白芝。” “那个女人,到死的时候都没有说出幕后之人是你。 她有蛊虫,而你……” “也有,对吗?”顾晚晚乌黑的眸子映着满院的血火。 “我从没有想过,会与我疼爱我的三师兄,有这样当面对质的一天。” “我很遗憾,也很难过,三师兄,我找了这么久的凶手,竟然会是你。” 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才得到答案。 哪能想到,会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第188章 拥抱 徐知白轻叹一声:“没有什么可说的,成者王侯,如今我败了,任由你处置就是。” “晚晚,我想死在你手上,如果你还念在以往的同门情分上,答应我这最后一个请求。” 顾晚晚心头微颤,提剑的手不自觉握紧。 “好。” 她轻步上前,提着剑走过去。 手中剑,似有千斤重。 “小十九,别哭,三师兄带你去后山玩儿。” “小十九,我给你做烤鱼好不好?” “小十九,这是我给你打造的匕首,叫森罗,你喜不喜欢?” 一声声,一句句,犹在耳边。 而现在,她却要亲手斩杀这个曾经待她如亲兄长的男人。 她用尽全身力气,缓缓举剑。 就在这个刹那,徐知白手指突然按住轮椅扶手。 大师姐声调拔高:“小心!”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比徐知白手上动作更快,干脆利索地没入徐知白咽喉。 血光四溅。 徐知白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呆愣的顾晚晚,嘴角扯出一个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沈弈渊过去,拉住顾晚晚手腕,取下她手中剑。 “晚晚,我在这里。” 顾晚晚回神,泪如雨下。 在哭什么,她自己说不清楚。 沈弈渊无奈叹一口气,手指抚过她的某处穴位,她软软倒下,昏睡过去。 剩下的交给千军,让他带人清理现场。 焰羽卫在院子外面,看到顾晚晚昏睡,面面相觑。 沈弈渊道:“退下吧,今天晚上做得很好,别让人知道你们离了京城,莫要给公主找麻烦。” “是。” 焰羽卫又无声退走。 出巷子口,万马从暗处出来见礼。 “王爷,属下正欲带人进去,就……” “本王知道,焰羽卫出手也好,也算了结公主心里的一个结,算是她亲手报了仇。” “此事以后不必再提。” “是。” 到马车前,沈弈渊回头看向跟在不远处的大师姐。 大师姐脚步一顿,又急忙上前:“我放心不下她。” “一起来吧。” 大师姐喜出望外。 回到客栈,大师姐给顾晚晚把一下脉:“没事的,让她休息一下也好。” 沈弈渊点头:“有劳你照顾她,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刚转身,大师姐道:“王爷,请留步。” “何事?” “我有办法治好你的腿。” 沈弈渊回首。 顾晚晚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又回到师门,跟着师父游历的日子,师姐师兄们都在,大家欢聚在一起。 她在梦里又哭又笑。 等醒来时,枕头浸湿一片。 “醒了?”沈弈渊问。 顾晚晚睁眼看看周围:“我们要去哪里?” “事情结束,换个别的住处,难得来一趟江南,带你去别处好好玩一玩。” 顾晚晚问道:“我大师姐呢?” “她在前面马车上。” 顾晚晚这才放下心,又舒服地躺了一会儿。 “去别的什么住处?”顾晚晚好奇。 “一处庄园,温泉山庄。” 顾晚晚目光掠过他的腿,现在这大热天,寻常人自然不会去泡温泉,但对于沈弈渊的腿来说,是好事。 她欣然同意,甚至有些期待。 庄园很大,景致无数,负责看守的人早得到命令,布置安排妥当。 顾晚晚一到,就陪着她四处游逛。 沈弈渊说还有些事情要收尾,大师姐说这些日子累坏了,正好好好休息。 顾晚晚了却两世的一桩心愿,独自一人走走逛逛,倒也惬意。 一连三天,顾晚晚都没见过沈弈渊。 千军每次都说,他带着万马出去了,和当地的官员见面。 想想也对,出那么多条人命,总归是要有个交待。 顾晚晚有点愧疚,沈弈渊这是为她收拾烂摊子。 大师姐也很忙,据说是要买药材,要炼制丹药,据说对王爷的腿有好处。 大师姐还留了字条给她,说是知道一个秘术,能够让沈弈渊尽快站起来,就是需要的药材有点多,她要亲自去准备。 顾晚晚心砰砰跳,知道大师姐是为了她,否则,以大师姐的个性,是不会愿意与官府的人打交道。 心里暖暖的,等到一切稳定,一定要和大师姐好好聊聊。 或者,可以重建师门,大师姐定会很高兴。 时间过得很快,这天夜幕刚刚降临,顾晚晚正在庄园水边钓鱼。 她之前就发现,这里不只有观赏鱼,还有很多可以吃的鱼。 很久没有为大师姐烤鱼了,沈弈渊也喜欢,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早早睡着,一定要等着他们。 钓得差不多,正想离开,忽然听到身后草丛中有人在靠近。 顾晚晚顿时心生警惕:“谁?” 她回身,月光星光下,有人踏步而来。 他穿一身紫色衣袍,暗纹随着走动若隐若现,月光在他身上流转,贵气自生。 乌发束在赤金王冠里,露出光洁的额头,英眉微挑,一双墨眸映着满天星辉,含着笑意。 “晚晚。” 顾晚晚缓缓睁大眼睛:“王爷?!” “你……你的腿好了?” 顾晚晚站在原地怔愣一瞬,尖叫一声扔到鱼竿,撒欢冲他跑过去。 沈弈渊伸开双臂,接住她,抱住她,用力抱紧。 “晚晚,”沈弈渊低声呢喃,“我终于可以站着拥抱你了。” “王爷!”顾晚晚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双手搂住他脖颈,“我好欢喜。” 她说罢,红唇凑上去。 沈弈渊低笑一声,扣住她后脑,加深吻。 月光如水,星子似钻,四周风声微微,草丛中小虫欢唱,空气都是甜美的。 直到顾晚晚气喘吁吁,双颊通红,沈弈渊才放开她。 “晚晚,等回到京城,我去向皇上说,早日完婚,好不好?” 沈弈渊吻吻她眼睛:“我不想再等了。” 顾晚晚之前有所顾忌,现在大仇得报,孟家也即将颠覆,她也没有什么再放不下的。 “好。” 沈弈渊心狂跳,用力拥住她。 忽然,急促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顾晚晚方才还喜悦的心,不知怎么的,倏地一沉。 抬头看向远处跑过来的千军,脸色极差。 “怎么了?” 第189章 回京 千军神色难看,声音都有些艰涩。 “回王爷,公主,那位姑娘……怕是不行了。” 沈弈渊脸色微变,顾晚晚脑子里轰然一炸:“哪位姑娘?” 其实她自己早有了答案。 跌跌撞撞往大师姐住的地方跑去。 床上的人皮肤苍白如纸,气息奄奄,完全看不出和前两天动作如雷霆的是同一个人。 “大师姐……”顾晚晚颤声喊。 大师姐眼皮颤了颤,想挤出个笑,却没有做到。 “小十九,来。” 顾晚晚单膝跪在她床前,轻握住她的手,生怕一碰就会碰坏。m.23sk. “小十九,师姐对不住你。以前在师门时,就对你严厉,不像其它人那般疼你。” “大师姐,我都懂的,其实你很疼我……” “听我说,小十九,师门出事之后,我轻信徐知白的话,把你当成仇敌,也是我对不住你。 我应该找到你,和你当面说个清楚,不该被人利用才对。 我跟随师父最久,却是最蠢。” 她目光掠过沈弈渊:“王爷待你很好,我看得出来。 王爷并不知道这种秘术有害,他只是想快点治好,能更好的保护你。 在治疗过程中,他也吃了很多苦,忍受许多常人不能忍。 小十九,师姐没什么能为你做的,也就这点本事,最后能为你做这些,心里特别高兴。 你千万不因此误会任何人,更不要责怪王爷,知道吗?” 顾晚晚泪如雨下:“师姐,你放心,我都懂,不会牵怒别人。” “那就好,”大师姐长长叹一口气,“太苦了,师门出事之后,我一直苟延残喘。 如今大仇得报,还能见到你,为你做点事儿,也没有白熬。 如今,我要解脱了,要去见师父和师弟们,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我也会跟师父说,小十九好着呢,我们都会在下面为你祈福。 你好好过日子,和王爷和和美美,男男女女生一堆,我死之后,不要入土,就用我的琉火珠……” 她渐渐没了声音,眼睛也缓缓闭上。 “大师姐……” 顾晚晚按照大师姐的遗愿,用琉火珠火化了她,把她的骨灰带在身边。 等到京城的事情了结,就带她去师门,把骨灰安葬。 先回王府,见到药不医。 顾晚晚行个大礼:“师叔,对不起,之前是我受人蒙蔽,误会了你。” 她坦然认错,药不医反而有些手足无措:“别,别,没事,小丫头,本来我也是愧对师兄。” “哎?”药不医侧耳听听,又惊又喜,“王爷,你的腿好了?” “是,本王的腿好了,”沈弈渊起身走到他面前。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药不医也欢喜得不得了。 “师叔,我给你治治眼睛吧,”顾晚晚说,“等回师门的时候,你同我一起去。” “真……真的能好?我……” “我出手,没什么不能的,”顾晚晚十分自信,“交给我就行。” “好,好,那自然是好。” 药不医毒术出众,医术不及顾晚晚,何况之前他也是心灰意冷,没想着治,才任由瞎下去。 现在又重新燃起希望。 当天晚上,顾晚晚刚把孟玄文的所作所为写成折子,外面焰羽卫来报:“公主,人带到了。” “带上来。” 顾晚晚命蓝蝶搬椅子到廊下。 院中跪着一个人。 陌生的一张脸,即便这张面皮再陌生,顾晚晚也知道她是谁。 明药抬头,满是不服:“顾晚晚,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顾晚晚看着这个两世的仇敌,“明药,你不是自以为聪明吗? 现在落到本宫手中,你说还能干什么?” “你是公主了不起?” “对,本宫是公主,就是了不起,”顾晚晚没有笑意的笑笑,“至少杀你这种人,不费吹灰之力。” “你要杀我?”明药呼吸一窒,“我背后是神医谷,他们不会放过你!” “无所谓,本宫还怕他们不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顾晚晚毫不客气,“本来,在外面把你杀了就行,可是,本宫就是想看着你死。” “不妨告诉你,你,徐知白,孟玄文,怀王,一个都别想逃。” “你……你杀了他们?” “徐知白已经在地下等你,孟玄文很快,至于怀王,怎么也得让他见见你们的人头。” “明药,”顾晚晚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只有她们两个听得见,“两世了,本宫要再杀你一次。” 明药瞪大眼睛,鲜血从心口涌出。 一片血光里,她忽然看到一些不曾发生过的场景:她在上,顾晚晚在水牢中饱受折磨…… 但终究,她没能逃脱被顾晚晚杀的宿命。 很快,几个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京都。 孟家,一品军侯府,二公子谋逆,意图伙同江湖匪徒斩杀公主和北康王,事败后回京意图发动府兵逃走,被孟大公子亲自带兵追回。 皇帝念及老军侯的军功,以及大公子的大义灭亲,除侯爷孟平洲夫妇,二公子孟玄文斩立决外,其它同谋都发配边关。 大公子自请搬出军侯府入住军营。 北康王的腿康复了,不但能行走,还能重新跨战马,怀王私下勾结禁军首领,意图逼宫,被北康王斩于马下。 荣贵妃也被牵连,贬入冷宫,荣家男丁发配边关。 还有,在孟家人被斩首的那日,五公主和北康王举行了订婚仪式。 有人说那个日子太凶,北康王说:“北康王妃从此就是本王心尖上的人,本王杀人无数,多么凶的亡灵也不怕,谁敢动王妃,无论是人是鬼,冲本王的刀说话!” 订婚之后,公主搬出皇宫,入住公主府。 至于府中原来住的人,早已经如同丧家之犬,逃之夭夭。 不过,据说入住公主府当晚,公主就被北康王带回王府。 北康王说了,没有公主在王府,王府的饭都不好吃,公主府还要好好修葺一下。 至于修葺到什么时候?王爷说:要修到大婚为止。 顾晚晚又气又笑:“王爷,你是不是太不讲理了?” “本王一向不讲理,而且还要继续。” “到什么时候?” “一辈子。” 第190章 成全他们 顾晚晚也没多想,反正侯府已经要完了,管他干什么呢。 一路入宫,到书房门前,顾晚晚就看到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垂首缩肩,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 见到顾晚晚,小太监赶紧上前来行礼。 “公主殿下,王爷。” “免礼,发生什么事了?” “回公主殿下,奴才们也不知,不过,皇上好像在里面发脾气。” “宋公公呢?” “也在里面。” 顾晚晚略一思索:“把宋公公请出来。” “……是。” 不多时,宋公公出来,见到顾晚晚和沈弈渊,皱的着眉也舒展开。 “哟,公主殿下,您可回来了,老奴见过公主,见过王爷。” “宋公公,父皇在和谁生气?谁在里面?” “现在没人,皇上这几日睡不好,吃得也不好,被孟家的事气得总是头疼。” 宋公公叹气:“公主殿下,您回来了最好,快去劝劝吧。” 顾晚晚诧异:“孟家的事?父皇知道了?” “一言难尽,公主,老奴不便多说,这就去给您通传。” 宋公公匆匆进书房,顾晚晚和沈弈渊对视一眼。 “怎么回事?父皇怎么会知道的?”顾晚晚疑惑不解,“总不能是孟家自己说的。” 沈弈渊缓缓摇头:“也许就是。” 宋公公很快就出来:“公主殿下,王爷,皇上请你们进去。” 顾晚晚进书房,看到龙书案后面的皇帝,脸色憔悴许多,眼神也满是倦色。 “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 “臣参见皇上。” “快免礼,”皇帝满脸欣喜,“快,换壶茶,再把新做的点心拿上几样来。” “是,是,”宋公公赶紧下去办。 皇帝拉着顾晚晚左看右看:“瘦了些,但更精神了,看来这一路没少辛苦。” “父皇,”顾晚晚话题一转,“儿臣瞧着您倒是憔悴了,可不像是好好保重自己的样子,之前怎么向儿臣保证的?” 皇帝摇头浅笑:“好,好,是朕的不是。” “父皇,究竟发生了何事?” 皇帝看看她,又看看沈弈渊:“孟玄文那个狗东西,他干的事,朕都知道了。” “是谁说的?” “是孟平洲,”皇帝把折子翻出来,“三日前,孟平洲就上了折子,说是教子无方,孟玄文因爱生恨,一路尾随公主,犯下大错,请朕降罪。” 顾晚晚一目十行,冷笑道:“可真是能避重就轻,孟玄文那可是想要儿臣的命,被孟平洲这么一写,倒成了儿女私情?” 沈弈渊声音低沉:“臣可不认为,他与晚晚有什么私情。” “孟平洲主动上折子,还绑子上殿,请求削去侯爷之位。”皇帝手按着眉心,“朕本想着趁机把孟玄文关入大牢,也削去侯府爵位,给他们警告。23sk. 不料,老侯爷原来那些旧部,一言一本都替孟家求情。” “孟玄文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当场发病,朕让太医看过,太医也瞧不出是什么病,但也不似作假。” 顾晚晚眸中闪过冷意,孟玄文那可不是发病,是中毒发作。 “父皇,后来呢?” “后来孟平洲又哭又磕头,加上那些旧部,乱哄哄的,孟平洲说请求先换府中牌匾,暂时让他儿子治好病再去牢中服刑。” 顾晚晚这才明白,难怪刚才路过侯府,看到不少人正在门前,原来是在换匾。 想到孟家如今的处境,还有孟玄文生不如死的感受,顾晚晚心里畅快。 “父皇不必生气,一个孟玄文能掀起什么风浪? 何况他现在已染怪疾,一刀斩了他只痛快一时,既然孟平洲想让他活受罪,就成全他们。” “朕是气孟玄文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对朕的女儿做出如此不耻之事!” “父皇,”顾晚晚心头一软,“儿臣明白的,但您看,现在吃亏的是孟家,是孟玄文,儿臣好好的。 您放心,儿臣不气,还要好好整治他们,您也别气。” 皇帝忍不住笑出声:“好,不气,听晚晚的。” 沈弈渊在一旁沉默着,皇帝看他:“弈渊,你的腿如何了?” “回皇上,臣的腿好多了,再过不久便能康复。” “好,好啊,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宋公公进来,瞧见皇帝笑容满面,也跟着开心:“还是公主最可皇上的心。” “父皇,”顾晚晚撒娇道,“今天让御膳房做些好吃的,儿臣陪您用膳?” 皇帝笑着答应,宋公公又去吩咐。 顾晚晚辞别皇帝,先回去换衣裳,沈弈渊留在书房,陪皇帝说话。 皇帝脸上的笑意收敛几分:“弈渊,孟家的事,你怎么看?” “皇上,孟平洲自知罪责难逃,故意上演这么一出,无非就是想保他儿子的命罢了。” “不过,”他话峰一转,“孟家可恶,这些念旧的旧部,也未免太糊涂。 老侯爷对他们有恩不假,但他们食的朝廷的俸禄,被孟平洲这样利用,怕不是好事。” 皇帝手指轻叩桌沿:“朕明白,这次朕也是将计就计,想看看在这种时候,有谁会替孟家出头。” “皇上,臣愿意为皇上分忧。” 皇帝目光微深:“分忧?弈渊,他们到底是有功之臣,关键时刻又能相互倚仗,如同一张网,这个忧,可不好分呐。” 沈弈渊微勾唇浅笑:“皇上,臣在军中多年,最是明白这些。再多的人都不怕,只要找到一个关键点开刀就可以。” 皇帝拧眉思忖:“孟家的事,倒是一个契机,就是便宜了孟玄文。” “皇上放心,别人谁都有可能讨到便宜,唯独孟玄文不能。” 沈弈渊字字切金断玉一般。 皇帝眼中闪过笑意:“也罢,此事就交给你,你看着办,只要不闹到朕面前来,朕就当作不知。” “是,臣遵旨。” 吃饭的时候,沈弈渊也留下陪同,命千军回去把阿离也接了来。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笑声不断。 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外面小太监匆匆进来回话。 “回皇上,孟大人在外求见,说是有急事。” “孟大人?”顾晚晚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对,孟平洲已经不是侯爷了。 第191章 又来这套 皇帝脸上笑容微收,好好的心情,被孟平洲破坏了。 “让他去偏殿等候。” “父皇,”顾晚晚笑得眉眼弯弯。 一看她这样儿,皇帝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你想去听听?” “父皇英明。” “好吧,”皇帝点头答应,“但不许像上次一次,又当众滚出来。” “父皇!” 皇帝哈哈一笑,带着宋公公去见孟平洲。 顾晚晚让阿离先回住处,她和沈弈渊悄悄去通往偏殿的小门,躲在屏风后。 他们刚藏好,孟平洲也被带到偏殿,随后,皇帝也到了。 皇帝一见孟平洲,眉头就皱了皱。 孟平洲灰头土脸,身上的衣裳也破了几处,衣摆上还有几个被烧的小洞,靴子上也有不少,像是被散落的火星烫过。 “孟卿,你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孟平洲跪下,眼睛里溢出泪水,“皇上,臣……” 他额头触地,泣不成声。 顾晚晚在屏风后,看不见孟平洲在看什么,但听得见他在哭。 呵。 她想悄悄探出头看看,沈弈渊轻握住她的手腕,冲她摇摇头。 这时,听到皇帝问道:“孟卿,发生何事?你好好说。” 孟平洲总算止住哭声,抽泣着回答:“回皇上,臣……臣的妻儿,在大火中丧生了。” 皇帝微惊:“什么?什么大火?哪来的火?”天籁小说网 “承蒙皇上隆恩,小儿被带回府中养病,不料,看了几个大夫都说他的病难以医治,”孟平洲抹抹泪,“小儿便自暴自弃,觉得人生无望,趁着没人注意,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还点着了。” “拙荆去送药,这才发现,情急之下,赶紧进去抢救,可惜小儿求死心决,不但没有救出儿子来,她也没有跑出来。” 孟平洲再次叩首:“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皇帝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眉头微锁,神色不辨喜怒。 “这么说,孟玄文和你的夫人,都葬身在火海中了?” “回皇上,正是。臣有罪,教子无方,不但闯下大祸,现在还自焚而亡,实在愧对皇上之前的一片苦心。 拙荆更是对子溺爱无度,才导致有今日之祸……” 皇帝目光幽深,半晌无言,殿内只有孟平洲的抽泣声。 顾晚晚在屏风后,无声冷笑。 她才不相信,孟玄文就这么死了,她太了解孟玄文,那是个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宁可出卖所有人,都会想办法活下去的自私自利的人。 之前牢中大火,赵大萨就来过假死那一套,现在孟平洲又来这套。 皇帝缓缓道:“孟卿节哀,此事实属难预料,没想到孟玄文竟然偏激至此,他这样做,除了觉得生无希望,恐怕也是有对朕的不满吧?” 孟平洲哭声停住,赶紧抬头分辩:“回皇上,小儿之前性子温和,在书院也是有口皆碑的,他断然不敢对皇上有不满之心,请您明鉴!” “你方才还说,是因为对他教导无方,溺爱过度所致,现在又说他性子温和,孟卿,朕应该相信你哪种说法?” 孟平洲一噎,不知如何回答。 “罢了,孟卿,此事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孟玄文犯有大错,就连死都要折腾出这种复杂难堪的事情来,朕实在生气,稍后朕会让京兆府和刑部都过去查看。” “皇上……” “退下吧。” 孟平洲垂头退下,皇帝重重叹一口气,方才的好心情所剩无几。 顾晚晚和沈弈渊从屏风后出来:“父皇,您别生气。” 皇帝无奈笑笑:“朕没有生气。这件事,你们俩怎么看?” 顾晚晚和沈弈渊对视一眼。 “父皇,儿臣不相信孟玄文会这么死了,自焚? 太可笑了,就算孟家人都死绝,儿臣也不信孟玄文会自焚。” 沈弈渊点头:“臣与公主的看法一致,死于大火的一个好处就在于,死得面目全非,分辨不出谁是谁。” 皇帝深以为然:“那孟家很有可能就是给朕演了一出苦肉计。” “八成是听说儿臣与王爷回京了,怕我们会找孟玄文的麻烦,因此索性就来个一了百了,放一把火把,烧几间房子,把孟玄文藏起或者送走,隐姓埋名,安全了再说。” 皇帝脸色阴沉:“如果是这样,那孟家就真的是无药可救。” “父皇,儿臣想去孟家走一趟。” 皇帝手按着额角:“朕头疼得很,你爱去哪去哪,朕不管,不要来烦朕。” 顾晚晚眉开眼笑:“谢父皇!” 沈弈渊和顾晚晚一起离开,他在花园子里等,顾晚晚回宫里去换衣裳。 蓝蝶先一步回来,让小宫女们赶紧打扫收拾,迎接公主。 等顾晚晚到,蓝蝶小跑着迎上来:“公主,奴婢伺候您梳洗更衣吧。” “好,要快些,本宫还要再出去一趟。” 挑衣裳的时候,顾晚晚一眼选中一条水红色衣裙,领边袖口用金丝线绣着花纹,奢华又美艳。 “就这件。” 蓝蝶惊讶,平时公主可很少穿这样艳的衣裳,今天这是怎么了? 转念一想,现在和北康王在一起,天天都心情好,自然也要打扮得漂亮些。 顾晚晚瞧着镜中的自己,微勾唇角。 孟玄文,不管你真死假死,穿这样的衣裳送你一程,也算本宫对得起你。 就算你是假死,以后也要隐姓埋名,苟且偷生,世界上也再无孟玄文这个人。 沈弈渊坐在轮椅上,树上花瓣随风飘落,轻洒在他肩头。 一道身影从花间小路跑出来,气喘吁吁,到跟前才发现树后的沈弈渊,不由得吓了一跳。 “北康王。” 沈弈渊看着面前的女子,面无表情,语气淡淡:“敏贵人。” 敏贵人微红了脸:“我不知王爷在此,只想着快误了时辰,想抄近路赶紧回去,王爷莫怪。” 沈弈渊垂眸:“无妨。” 敏贵人低着头,匆匆忙忙走了。 沈弈渊继续看远处,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有任何波澜。 远处凉亭中,树枝掩映后,一双阴冷的眼睛,正好把刚才这一幕尽收眼底。 第192章 我很喜欢 荣嫔面前摆着经书,但她微合着眼睛,根本看不进去。 尤其是孟家出事,她就更加心烦气躁。 孟家,是她好不容易为儿子怀王找的军中势力,老侯爷在军中的声望,仅次于沈弈渊。 可现在倒好,孟家接二连三受重创,先是丢了金牌,袭爵的资格,现在连侯爵之位也丢了。 “娘娘,老奴有要事禀报。” 荣嫔睁开眼:“何事惊慌?” “娘娘,老奴方才经过花园,看到……”嬷嬷上前,在荣嫔耳边低语。 荣嫔目光刹那锐利:“果有此事?” “老奴亲眼瞧见,千真万确。” 荣嫔深吸一口气:“好,真是好。 那本宫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定要好好想个法子,让他们也体会一下,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娘娘,老奴还听说一个消息……” “讲。”3sk. “孟侯……孟大人进宫来请罪,说是家中失火,孟二公子和孟夫人,都在火海中丧生了。” 荣嫔眉头轻皱:“孟家真是……谁能想到,堂堂侯府,今日会落得如此下场。 罢了,左右他们也再无翻身的可能,本宫也不想再去理会他们。” 荣嫔思索半晌:“这几日着重看皇上那边的情况,本宫必须要想办法复位,还有就是……你方才说的那件事。” 蔡嬷嬷是几年前跟过荣嫔,后来荣嫔想打探慈贵妃那边的情况,和蔡嬷嬷上演一出苦肉计,把她赶出了宫。 蔡嬷嬷本想借机会去慈贵妃宫中做事,但奈何慈贵妃那边也是严得很,她也只能在外面做些杂务。 最近荣嫔身边的宛秋和花嬷嬷都接连折损,荣嫔又把她召回来。 蔡嬷嬷抖擞精神,觉得要好好干一场,必须办几件漂亮事,让荣嫔对她再增加几分信任。 “娘娘放心,老奴定会办妥,”她目光闪动,“敏贵人性子软,又胆小,和她宫中的主位一直不怎么好。” 蔡嬷嬷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娘娘,您都不必亲自出手,只要想个稳妥的主意,稍微暗示一下,自然就会有抢着去办。” 荣嫔嘴角勾出一丝冰冷的弧:“不错,敏贵人宫中主位柔嫔,可是个性子骄纵,不肯吃亏的。 本宫只要稍加利用,就能让她针对敏贵人。” “正是,娘娘英明。”蔡嬷嬷建议,“过几日便是皇后祭日,这次皇上应该会交给慈贵妃主办,正是个好时机,娘娘您只要坐山观虎斗就行。” “皇上祭日,顾晚晚必定难过,到时候出这么一档子事,让她恶心添堵,还能坏了她和沈弈渊的婚事,皇帝也会重罚沈弈渊,另外,慈贵妃做为主办人,也脱不了干系。” “这真是个好主意,”荣嫔满意的点头,“一石三鸟,本宫很满意。” 蔡嬷嬷眉眼带笑:“老奴全仰仗娘娘安排。” …… 顾晚晚换好衣裳,看到树下的沈弈渊。 “王爷!” 沈弈渊回头,见她身穿水红色衣裙,发式也比平时更复杂些,还戴了支红宝石发钗,当真是明艳逼人。 沈弈渊还是第一次见顾晚晚打扮成这样,眼睛微微眯起,忽然想着,若是等到大婚时,不知一身大红嫁衣的她是何等艳惊四座,宛若仙子。 顾晚晚见他愣神,有点不自在:“怎么了?不好看?” “好看,晚晚这装扮甚是好看,”沈弈渊微抿唇,“我很喜欢。” 顾晚晚脸上泛起薄红:“那……我们走吧。” “好。” 两人乘马车出宫去孟府。 孟府门前的牌匾已经更换,完全没了平日的气势,不仅如此,还挂起白幡白布。 此时的客人也很少,门前清冷可罗雀。 北康王府的马车一到,就显得格外乍眼,门前的小厮赶紧上前行礼。 顾晚晚挑帘道:“告诉孟平洲,本公主和北康王前来吊唁。” 两名小厮不敢怠慢,赶紧往里送信。 两人连走边嘀咕:“以前公主对我们侯……老爷多客气,不笑不说话,现在倒好,直呼名讳。” “今非昔比呀,人家还是公主,是皇上的亲闺女,咱们大人……唉。” 孟平洲正在灵堂上,满脸憔悴,一听小厮说顾晚晚和沈弈渊来了,心头就是一紧。 “赶紧布置,把棺木摆好!” “是。” 孟平洲吩咐完往外走,他现在可没资格让公主和王爷等。 等到他府门外,来的人已经不只顾晚晚和沈弈渊,京兆府府尹石抱石和刑部尚书也到了。 顾晚晚一见到石抱石,心里就有些愧疚,尤其见他还清瘦了不少。 这阵子真是忙得够呛。 石抱石这是才清闲没几天,顾晚晚和沈弈渊出京之后,也没什么大案子,平日的琐碎事,很多也不用他亲自查办。 没想到,今天事情又来了。 “公主,王爷,二位大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孟平洲抬眼看到顾晚晚这身打扮,眼睛都觉得刺痛。 他死了老婆儿子,顾晚晚说是来吊唁,却穿成这样,这不是故意打他的脸吗? 偏偏他的儿子传出对人家意图不诡的名声,他还什么都不能说。 刑部尚书本想着客气几句,但刚一开口,见其它三人谁也不说话,他又把嘴闭上。 “孟大人,本宫听说,孟夫人和孟玄文去世,不知可有此事?”顾晚晚问。 孟平洲心说这不废话吗?现在门前都挂上白布了。 “不瞒公主,的确如此,”孟平洲眼睛泛红,语气悲痛,“下官真是……一天之内失去两位亲人,实在是……” “还真是巧,”沈弈渊淡淡道,“本王与公主刚回京,正想之前的事和孟公子谈谈,他却死了。” 孟平洲:“……” “公主,小儿已去,人死为大,再大再深的误会,也该解开了,您说是不是?更何况,之前您和小儿……” “之前如何?”顾晚晚打断他,“之前本宫想借借他的医书,给王爷治腿,他不肯,不但不肯,还和本宫身边的大宫女私通,纳走为妾。” “再说,人死为大,也要分什么人什么时候,本宫与他之前可不是误会,而是证据确凿,有他亲手写下的罪证。” “孟大人,他是死了,但这一死能不能百了,还得看本宫高不高兴。” 第193章 他们该下地狱 顾晚晚扫一眼脸色青白交加的孟平洲,丝毫没把他的情绪脸面上放在心上。 沈弈渊冷淡道:“公主殿下所说,与本王所想一致,死者为大,那是对寻常人来说,你儿子是寻常人吗? 按照你的逻辑,那菜市口被斩杀的那些也都为大,莫非朝廷还得对他们家眷百般包容,听之任之吗?” 他偏头看一眼刑部尚书:“尚书大人说是不是?在你手下过的案犯也不少。” 刑部本来想装死,突然被点名,清清嗓子道:“啊,这个……王爷所言极是。” 石抱石绷着脸:“孟大人,还请你带个路吧,本官奉旨而来,还要查看一下孟公子和孟夫人的尸首。” 孟平洲:“……” 他用力吸口气,把满腹情绪压下去。 罢了,现在也不是斗气逞英雄的时候。 “几位,这边请。” 灵堂已经备妥,两副棺材摆在桌案后,桌案上白色蜡烛高燃,香炉中的香冒着袅袅烟雾,两侧还有几位僧人正在低声诵经。 孟平洲红着眼睛说:“拙荆与小儿去的惨,我心里实在难安,请僧人为他们超渡,但愿他们早登极乐。” “应该,应该。”刑部尚书点头。 “他们怕是登不了极乐,”顾晚晚看着棺木,想着前世惨死的自己,心中恨意滔天,“平生积德行善,做好事的人才会登极乐,像孟公子这般,怕是要打入地狱。” 孟平洲脸色骤然一变:“公主殿下!下官知道小儿曾经得罪过您,但人已经死了,您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孟大人,你最好想好了再说,本宫可没有咄咄逼人,要真的想逼迫你,孟家就不只是被削爵这么简单了。” “意图谋害嫡公主,买凶杀本王,单是这两条罪名,都足够孟家上下跟着受诛连。 今只是孟玄文自焚,已经算是便宜他,没有再追究孟大人你的责任,都算本王仁慈。” 沈弈渊转着手上扳指:“公主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孟大人,还是收敛一下你的脾气为好。” 孟平洲咬牙切齿,看向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摸着胡子,眼睛半眯。 他又看石抱石。 石抱石拿出从仵作那里借来的手套戴上:“本官要查看一下尸首,验明正身。” 孟平洲:“……” 孟平洲本来还想着这几位能先上炷香,没想到都没这个意思。 他短促笑一声,自嘲道:“好,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我现在既不是侯爷,也因为教子无方成为笑柄,哪还有资格和各位相提并论。” “你还是侯爷的时候,也无法和公主殿下相提并论,孟大人,就是因为你不知尊卑,才导致你儿子也心生妄念,犯下大错。” 沈弈渊毫不留情,孟平洲被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石抱石走到香案后,检验尸身。 顾晚晚也跟着过来,往里观看。 孟玄文的尸身除了套着件孟玄文的衣裳,其它的什么都看不出,如顾晚晚所料,面目全非,根本不知道是谁。 石抱石也没法看出来,只能看另外一具。 顾晚晚一眼就认出,另一具的确是孟夫人。23sk. 回想前世,她身陷水牢,就是因为受孟夫人之约,还给了她一盏茶。 那时候的顾晚晚,全心都在与孟玄文即将进行的大婚上,出入侯府也是常有的事,孟夫人也经常陪她看嫁衣的样式,要买什么样的瓷器摆设等等。 她满心欢喜,事事亲为,哪里想得到,偏偏那一天那一次,孟夫人递给她的茶,就掺了东西。 她昏迷不醒,失去意识,再醒来之后,就被扔在水牢,从天堂坠入地狱…… 顾晚晚看着孟夫人的遗容,微微闭下眼。 孟夫人左脸烧了一块,头发也被烧去许多,但右脸完好,确定是她无疑。 她退回去,沈弈渊轻握住她手指,掌心的温度暖着她的冰凉。 石抱石也验看完,刑部尚书没过去,问道:“如何?” “孟公子的尸身瞧不出面目,孟夫人的确是。” “小儿存了死志,又站在火场中心,若非是我带着家丁极力救火,拼命抢出尸身,怕是连尸骨都没有。” 孟平洲说着,又哭起来,好不伤心。 顾晚晚环视四周:“孟大人,不知孟玄文的二位妾室可在?” “在,”孟平洲回道,“她们都在院中,因为伤心过度,起不来床,刚被送回去。” 顾晚晚眼中闪过讥讽,什么伤心过度,起不来床,是孟平洲根本不想让她们来这儿,一是身份不够嫌丢人,二也是怕那两个蠢货万一再说错什么。 “听说柠小娘有了身孕,不知本宫能否见见她?怎么说也是主仆一场,孟大人不会不行这个方便吧?” 孟平洲愣了一下,压根没想到顾晚晚会提出见绿柠。 “这……” “怎么?不行?” “不,不是,只是她身子虚弱……” “正因为虚弱,本宫才得去看看,现在孟玄文死了,就剩下绿柠肚子里的那点血脉。 她当初拼着命也要来侯府,如今发生巨变,本宫怎么也得看看她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孟平洲不能再拦。 “那好,公主殿下请。” 顾晚晚和沈弈渊要去见绿柠,刑部尚书就提出告辞,石抱石也不想再留。 孟平洲吩咐管家送他们俩出去,他亲自为顾晚晚引路。 这后宅顾晚晚也不是第一次来,之前扮成神医的时候就来过几次。 正往前走,前面月亮门有道人影匆匆一闪。 顾晚晚冷声道:“站住!” 孟平洲看着那边也问:“谁在那?如此没有规矩,出来!” 那人犹豫一下,又慢慢出来。 顾晚晚眼中闪过冷笑,脸上却露出茫然的神色:“这位姑娘是何人?” 林雪柔抬起头,四目相对,顾晚晚似才想起来,惊讶道:“这不是……林小姐吗? 当初你们父母被赶出书院,本宫还曾担忧好久,不知你们回老家去,这长路漫漫的,会不会发生点什么危险。 却原来你是住到孟府来了?林先生呢?可好些了?” 林雪柔恨是眼睛几欲冒火,咬着牙没说话。 沈弈渊语气带着讥讽:“还说是什么大儒的女儿,你爹没教过你,见到公主行礼问安吗!” 第194章 报应终来 林雪柔恨顾晚晚是真,怕沈弈渊也是真。 现在被沈弈渊斥问,脸色泛白,垂首低声道:“见过公主殿下。” 顾晚晚打量着她,憔悴不少,眼睛下都挂着黑眼圈,看来在孟府过得并不怎么样。 孟平洲在一旁打圆场:“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这林司慎是玄文的恩师,玄文尊师重教,眼看着天要凉下来,觉得若是让他们父女回老家,一路多辛苦,就想着先让他们住在府里,等明年开春再走。” “真是心地善良,”顾晚晚叹道,“不知林司慎现在何处?” “他一直病着,没有康复,现在起不来床,无法拜见公主,”孟平洲强按着耐性,扫一眼林雪柔。 “林小姐还是赶紧去伺候令尊吧。” 这个时候没事出来添什么乱。 林司慎的病一直不好,整天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孟玄文早就失了耐性,去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少。 至于吃的药更是不再出银子,试探过几次,林雪柔都吱唔着搪塞过去。 孟玄文还命人假扮小偷,去悄悄查看过他们父女的东西,结果一张银票都没有发现。 自那之后,林家父女的日子就更加难过,照顾林司慎的事务,就都落在林雪柔一个人身上,连帮忙的丫环婆子都没有了。 这次孟玄文突然“身死”,她更是凉透心,必须得想另一条出路。 本想是打算趁乱悄悄溜出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顾晚晚。 顾晚晚穿戴华丽贵气,高高在上,而她自己更显得落魄局促,穷酸潦倒。 林雪柔恨得心头滴血。 此时听到孟平洲的话,她垂眸掩下眼中情绪:“是,雪柔告退。” 她慌忙逃走,孟平洲收回目光:“公主,王爷,这边请。” 绿柠正在屋里暗自垂泪,本来还幻想着能被扶成正妻,现在倒好,孟玄文死了! 她该怎么办?难不成要守一辈子活寡? 更要命的是,本来养得好好的胎,她原有的孕期反应,这两天正在慢慢消退。 也不吐了,也不困了,胃口还变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坐立不安,让丫环悄悄去请大夫。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还以为是丫环把大夫请来了。 结果一挑帘,进来的孟平洲,还有顾晚晚和沈弈渊! 绿柠脑子一片混乱,顾晚晚似笑非笑道:“怎么?嫁到侯府,给本宫行礼都不肯了?” “奴……妾身见过公主殿下,”绿柠赶紧行礼,“没想到会见到公主,欢喜得忘记了。” 顾晚晚轻笑:“这有什么没想到的,孟玄文死了,本宫怎么也得来看看,既然来了,不得来看看你?” 绿柠脸色青白交加,这话不知道该怎么接。 沈弈渊道:“公主真是心地善良,连这种这要脸的背主狗奴都不曾忘记。” 绿柠:“……” 孟平洲的脸上也挂不住,气氛一时尴尬到极点。 “本宫听说,你有了身孕?” 绿柠心尖一抖,觉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回公主,是……是的。” “那你可得好好养胎,孟玄文这么一死,就留下你肚子这唯一一点血脉,你的孩子若保不住,那可对不住孟家呀。” 绿柠的脸更白,本来就沉重的心陡然压力更大。 恰在此时,小丫环匆匆进来:“柠小娘,大夫请来了!” 她说完才发现屋里有这么多人,不知所措地看向绿柠。 绿柠手拧紧帕子,勉强笑笑:“我……我也是想好好保胎,就让丫环去请大夫。” “那正好,”顾晚晚看向丫环,“让大夫进来。” “公主,还是不用了。妾身贱命,哪能劳动您如此关心?先让大夫等一会儿,稍后再……” “本宫既是来了,当然要弄清楚情况,也好放心,请大夫。” 大夫很快进来,一一见礼之后,上前给绿柠把脉。 绿柠紧张得汗都要冒出来,但又不住安慰自己,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大夫收回手,行礼道:“回各位贵人的话,姨娘身子无恙,一切都好。” 绿柠微松一口气:“大夫,我的孩子也安好,对吧?” 大夫一愣:“孩子?什么孩子?” 绿柠呆住:“当然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呀。” 大夫疑惑地看着她:“可你并没有怀孕,哪来的孩子?” “你胡说!我怎么没有怀孕?我……” 孟平洲打断她,拧眉问道:“大夫,你可看仔细了,她到底有没有身孕?” “大人,老夫行医几十年,岂会连这个都看不明白?她本就没有怀孕,”大夫也有些不高兴,又问绿柠,“我来问你,你可有小腹胀满,偶有坠痛之感?” 绿柠迟疑着点头:“的确是有,但是……” “这就对了,”大夫语气笃定,“这是药物所致。” 大夫微叹一口气:“这种药物并不难找,能让女子有假孕脉象,本人也会有怀孕后的反应,但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这段时间没来的月事也会来,到时候……” 大夫说得隐讳,无非就是到时候谁碰上就是谁倒霉,完全可以说是被人害小产了。 既争了宠,又害了别人。 大夫经常在京城高门后宅行走,这种手段见得多了。 孟平洲怒不可遏:“绿柠!你竟然如此!” 绿柠吓得赶紧跪下:“老爷,我没有,我真没有啊,当初是夫君带了一位神医来,是神医说……” “住口!”孟平洲喝止,“现在玄文不在了,你还敢把一切都推到玄文身上?好歹毒的心肠。” 顾晚晚轻哂一声:“本来还想着赐你些补品,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 一提到补品,绿柠转头看向桌子:“老爷,夫人之前每天都派人送东西来,我的饮食也都是由夫人管的,我……” 孟平洲忍无可忍,一脚踢在她肩膀:“放肆!夫人已去,你诬蔑玄文,现在又怪到夫人头上,莫非夫人还能害你?是夫人让你假孕的吗?混帐东西!” “枉你还曾是公主身边的人,简直岂有此理!” 顾晚晚挑眉,沈弈渊不慌不忙道:“公主察觉这个奴婢的恶心,要把她赶出去,孟玄文却待她如宝,不惜大白天在茶楼就行苟且之事,有道是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喜欢。” 孟平洲:“……” 他怒火达到顶峰:“来人!既然这个贱人思念公子心切,又无子嗣在身,就让她随公子去吧!” 第195章 有你在,真好 绿柠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平洲,瘫坐在地上。 见两个家丁进来就要拉她,她猛地回神,到顾晚晚脚边:“公主,公主!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求公主救救奴婢,奴婢愿意随公主回去,当牛做马,这辈子只伺候仅,再不嫁人。” 顾晚晚垂眸看她,眼底一片冰凉。 绿柠,她曾经最倚重的大宫女,却不声不响,投靠别人,给她致命一击。 如今报应将至,却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效忠。 顾晚晚轻笑:“绿柠,当初你离宫之时,本宫曾经劝过你,是你说,你只想做孟玄文的妾,不想留在宫中蹉跎年华。 你还说,以后和本宫一刀两断。 如今,言犹在耳,你又让本宫救你,你已经是孟家的人,本宫如何救你?” 孟平洲听着这话,简直就没脸再听,之前丢脸的事再一次翻出来被打脸,这滋味真是难受。 “还等什么?耳朵聋了?把这个贱人拖下去,为公子陪葬!” “不,不要,救……”绿柠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直接被捂了嘴。 孟平洲额角的青筋跳个不停:“公主殿下,王爷,是下管治家不严,才会出此等丑事,如今处理干净,让公主和王爷见笑了。” “既如此,本宫不打扰了,大人好好办丧事,孟玄文作恶多端,最好让师父们多念几天经。” “……” 顾晚晚和沈弈渊出孟府上马车。 “孟玄文定然没死,孟夫人的尸首倒是真的。” 沈弈渊声音冰冷:“他们父子好歹毒的心,为了以假乱真,连发妻母亲都能杀,有了孟夫人的尸首,即便有人怀疑孟玄文的尸首是假的,也说不出口。” 顾晚晚挑帘看着渐渐远去的孟府:“没关系,他活着才有趣,我倒真不想让他就这么死了。 活着,活得痛苦,人不人鬼不鬼,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沈弈渊偏头看她,真切看到她眼中恨意。 “晚晚,孟玄文究竟做了什么?” 顾晚晚放下车帘,垂眸低声:“王爷有所不知,我曾梦到一位仙人指点,让我警惕孟玄文,正因为如此,那次我才能救下阿离。” 她没说完整,沈弈渊却瞬间懂了,那些事肯定与孟玄文脱不了干系。m.23sk. “晚晚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阿离。” 顾晚晚和他手指相握:“好,我知道。” “我会让千军安排人手,盯着孟府,不管孟玄文有没有离开,从孟平洲身上,总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顾晚晚点点头:“还有各个药铺,尤其是那些地处偏僻,并不太起眼的药铺。” “孟玄文即便侥幸逃过眼下,但他中的毒可不是那么容易解的。” “好,这些交给我。”沈弈渊为她理一下耳边碎发,“别太操心。” 顾晚晚笑笑,由衷地开心。 “弈渊。” “嗯?” “有你在,真好。” 沈弈渊心尖微微颤了颤,握着她细白的手指,暖意漫延至心田。 “我会一直在。” …… 沈弈渊带顾晚晚回王府,之前匆忙,这次半路上买了些新鲜肉。 一进府门,顾晚晚就喊玄风。 玄风撒开腿就狂奔而来,像道黑色的闪电,到顾晚晚近前,围着她跑圈圈。 “好久不见,想我了没?”顾晚晚举举手中的肉,“走,吃肉去。” 玄风一边跑一边跳,模样殷勤得紧。 顾晚晚被逗笑:“白朵呢?” 玄风又撒欢跑了,没多久,驮着小白猫来了。 小白猫已经不再是小奶猫的样子,长大了足足一头,浑身的毛又白又柔,眼睛像两块宝石,坐在玄风背上,还挺威风。 顾晚晚抱起它:“哎呀,小白朵,你长大了不少呀,看样子王府的伙食不错。” 一狗一猫,跟着顾晚晚去吃饭,其乐融融。 沈弈渊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翘起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万马在一旁摸摸头,暗自思忖:怎么这猫的毛,看着比他的头发长得还快还好? 沈弈渊扫他一眼,无奈叹口气:“你又琢磨什么呢?” “回王爷,属下在想,这猫整天吃什么?” 沈弈渊微微闭眼:“你去把在京城的暗卫,身上没任务的那些都叫来。” “是。” 千军从外面进来:“回王爷,无双公子求见。” “他的消息还真灵通,一刻也不让本王休息,人在哪?” “已经请他去专门为他准备的厅室。” 没办法,冷无双每次来,都琢磨着顺点东西走,千军就单独布置了一间厅堂,里面的东西摆件,都是赝品。 冷无双眼睛毒,一看就能看出来,也就歇了要顺走的心思。 沈弈渊刚进厅堂,冷无双就上前来:“王爷,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们了。” “站远些,”沈弈渊嫌弃地问,“你来干什么?” “王爷这话说的,我没事就不能来?听说王爷和公主回来了,特意来拜望问安。” 沈弈渊短促笑一声:“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冷无双晃晃扇子:“王爷这话说的。” “本王可给你机会了,你若不说,那……” “说说,”冷无双把两张纸拿出来,递到他面前,“这个。” 沈弈渊垂眸一瞧,是两张欠条,分别是五百两和六百两,分别是买的衣服和首饰。 落款人,是柳红叶。 沈弈渊看完,面无表情地抬头又看冷无双:“这个怎么了?与本王何干?” “王爷,此事虽与你没直接关系,但也不能说完全无关。 这个姓柳的,现在住在公主府中,整天逛来逛去,钱没多少,欠条倒打得挺多。 她现在可是打着公主的名义,公主的名声坏了,那跟你还没有关系吗?” 沈弈渊目光微垂,思索着冷无双的话。 虽然他不介意晚晚的什么名声,但也绝不允许柳红叶这种人肆意破坏。 柳红叶算什么东西?也配。 “我记得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已经到了京城,经常找你麻烦?” 冷无双心生警惕:“王爷此话何意?” “本王有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一方面为你解决这个庶弟,另一方面,还能让你把账讨回来。” 第196章 最大受益者 冷无双一听能把银子追回来,眼睛瞬间亮了。 转念又一想:“你怎么知道我的那个庶弟进京了?” 沈弈渊扫他一眼:“本王这次和公主去的就是江南,你们冷家在江南名声有多大,不必本王来重述吧? 你那个庶弟,和一个乐姬有了首尾,乐姬还怀上身孕,已经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冷无双气得脸色青白:“闹了半天,他是跑到我这里来躲事的?” “我说怎么问起他江南的情况,他就吱吱唔唔,这次就带着个小厮,平时都是吆五喝六,排场极大。” 冷无双后悔不已:“怪我只顾着生意,对他的事就没有上心,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他进门。”3sk. 他越说越气:“不行,我得回去,把他赶出我家,让他滚回江南!” 沈弈渊浅笑:“他既然能在风口浪尖上跑出来,你觉得,他能轻易回去?” 冷无双自嘲地笑笑:“说得也是,这定然是我那慈爱的好父亲,处理不了的烫事山芋,就扔给我来处理。” “这次不用你处理,”沈弈渊抱起跑进来的小白猫,“你只要听本王的就好,帮手本王都为你找好了。” 冷无双好奇得不已:“帮手?谁?千军?千军还行,万马不行,万马脑子太笨了,愁得头发都掉没了。” 沈弈渊:“他们俩都不是,是肃亲王府的小郡王,顾川霖。” “什么?”冷无双差点炸毛,“那个二世祖?不行,我不干。” 沈弈渊语气凉凉:“你还不干?堂堂小郡王给你帮忙,你还挑三拣四? 不干就爱上哪上哪,谁欠你钱找谁要去。” 冷无双当即又没脾气:“那好吧,我听王爷的。” “别说得这么勉强,好像你受委屈了一样,这样事情你才是受益者。人家小郡王才是赔本赚吆喝。” 冷无双脑子飞转,也对。 “而且,本王帮你,是有条件的。” 冷无双又瞬间支楞起来:“什么条件?” “要你一个承诺,以后若晚晚有什么需要你的地方,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有半句推辞。” 冷无双笑容微敛,认真思索半晌:“好。”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公主之前就对我有恩,我做上皇商,全靠公主,这次王爷为我解决麻烦,我答应也是应当。” 沈弈渊点头,命千军去书房,拿来一个小盒。 打开小锁,里面是一张金色纸笺,他递到冷无双面前:“盖章吧。” 冷无双看看纸笺,又看看他:“不是,王爷,你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废什么话?赶紧盖章,落下无悔。” 冷无双从随身戴的小锦袋里拿出半块印章,又把手指上的玉戒拿出来,合成一块完全的印章。 章落下,冷无双回过味道:“我哪是什么最大受益者,受益者应该是公主殿下吧? 什么都不用做,甚至有可能都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就把事儿给办妥,人也处理了。” 沈弈渊把小盒子收好:“知道还是知道的,本王会告诉她,这你不必操心。” “……”冷无双无奈,“那需要我做什么?” “你只需要告诉府里管家,哪处的花酒最好喝。” “花酒?”冷无双惊诧。 “嗯,”沈弈渊轻抚猫的下巴,“照本王说得办即可。” 冷无双一头雾水,揣着一肚子疑惑和两张借条又走了。 沈弈渊吩咐千军:“去找一下顾川霖,等公主回宫,让他来一趟。” “是。” 顾晚晚从外面进来,沈弈渊递给她帕子,让她擦擦额角的汗。 “那是什么?”她看着盒子问。 “给你的。” “给我?”顾晚晚打开看,是一片金色纸笺,上面还有一枚红色印章。 “这是什么?” “这是冷无双的印章,也是他的承诺,等你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可凭此物,号令冷家所有商号。” 顾晚晚微睁双目:“所有?” “是,冷无双虽然现在还不是家主,但他实际掌控的商号已经可以和家主相抗衡。 冷家是商贾巨富,虽说士农工商,商排最末,但凡事总有一个特例。 那就是当做到极致时,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冷家商号遍布全国,甚至边关贸易,冷家商号,人不到绝不开市。” 顾晚晚暗暗惊叹:“我从没觉得商人低人一等。 相反,他们很了不起,若非他们走南闯北,运送货物,朝廷的税收,百姓生活的便利,甚至边关的安宁都会大打折扣。” 沈弈渊赞赏道:“公主殿下能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朝廷之幸,若是冷无双知道,一定会多加几个印章。” 顾晚晚听他打趣自己,也忍不住笑:“你怎么做到的? 冷无双那个财迷,铁公鸡路过他都得敲点铁锈下来,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给了他什么?” 沈弈渊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他有个庶弟叫冷明杰,是他父亲的小妾所生,深得他父亲的疼爱,溺爱无度之下必定闯祸。 这次让一个乐姬有了身孕,冷明杰本人不想娶,冷父也不会允许他娶这样的女子,因此,他躲到京城来避难。 冷无双刚才知道此事,便想把他赶回江南,可这样的话,势必会让他们父子关系恶化,所以我提出替他解决这个麻烦,不但让冷明杰回江南,还能让他不沾惹任何问题。” 顾晚晚听完,迅速抓住几个关键点:“庶弟是小妾所生,为什么会深得他父亲的疼爱? 还有,你说恶化,也就是说,他们父子的关系,之前就不太好?” “不错,”沈弈渊递杯茶给她,“这个小妾颇有几分手段,冷无双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这小妾也算半个主母吧。 若非他本人能干,手握冷家经济命脉,只怕这半个主母也成整个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父子的关系,又怎么会好?” 顾晚晚的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冷无双还如此年轻……” “他不会允许自己出差错,下一任家主必定是他,”沈弈渊笑意淡淡,语气笃定,“我也不会允许其它人上位。” 第197章 乌鸦和煤堆 顾晚晚转瞬间就明白了沈弈渊的意图。 冷家在,国中商业稳定就在,而冷无双,就是最佳合作伙伴。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冷明杰?直接把他扔回江南?” “当然不是,”沈弈渊轻笑,“这件事我不会出面,也不会动手。” “那是谁?” “顾川霖。” 顾晚晚疑惑:“怎么又扯上他了?” “在这京城,论起吃喝玩乐,有谁比得过小郡王顾川霖?用纨绔去接近纨绔,才是最快的方法。” 顾晚晚不得不佩服:“王爷高明。” “晚晚,”沈弈渊话到嘴边又咽下。 “怎么了?” “没怎么,”沈弈渊握住她指尖,“我是想说,等皇后的祭日过后,我找钦天监挑个吉日,我们举行订婚典礼如何?” 顾晚晚微红了脸,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天近傍晚时,顾晚晚回宫。 不多时,顾川霖也进了王府。 还没寒喧两句,沈弈渊把一幅画像和几张纸交给他。 “这是什么?”顾川霖纳闷。 “画像中的人,姓冷,叫冷明杰,这上面有他的所有资料,你好好背清楚,一字不落,明日起你的任务就是和他混熟。” 顾川霖一目十行先扫一遍:“商人?姓冷,咦,和那个冷财迷一个姓呀,不会吧……” “这就是他庶弟。” 顾川霖一愣,随即大笑出声,纸都跟着抖:“这是个什么人呐,整个一纨绔子弟,冷财迷还有这种弟弟?这真是冤孽呀!” 千军在一旁用力抿抿唇:真是乌鸦站在煤堆上,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沈弈渊曲指叩叩桌面,打断顾川霖的笑:“对了,你还记得你上次在公主府门口见到的那个柳红叶吗?” 顾川霖嗤笑一声:“当然记得,我还时常过去和她吵吵架。” 沈弈渊:“??” 顾川霖意识到说漏嘴,清清嗓子又岔开话题:“那什么,这事儿王爷请放心,我一定会办妥。” 他站起来要溜,沈弈渊叫住他:“说清楚。” “王爷,不是我想说,是我不能说,答应了别人的事,是不是要说话算数?” 沈弈渊点点头:“不错,无信不立,的确该说到做到。” 顾川霖喜上眉梢,沈弈渊又说:“我问,你只要点头或摇头,不算说。” 千军差点笑出来,顾川霖这两下子,也想和王爷过招? “是不是晚晚让你盯着柳红叶的?” 顾川霖无奈,只好点头,不点头的话,说不定沈弈渊要拧下他的头。 “你经常去禀报回话?” 顾川霖摇头。 “她没有特殊情况,如果只是住在公主府,不用去回话?” 点头。 “你只知道这些,只负责盯?” 点头。 沈弈渊摆摆手,让顾川霖离开。 此事不太对,顾晚晚曾在桃林与柳红叶发生冲突,当时应该是很讨厌她才对。 莫非,顾晚晚另有安排?若如此,就要问一问,不能坏了晚晚的事。 “千军,你去查一查,柳红叶最近都干了什么。” “是。” 沈弈渊独自去书房,刚铺开纸,有暗卫来禀报消息。 “王爷,护国寺那边有动静了。” “怀王要回宫了?” “正是。” “太后呢?” “太后也在回程路上,应该也就在这两日进京。” 快到皇后祭日,他们肯定都要回来。 沈弈渊双手轻放在膝盖上:“严密注意怀王行踪,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是。” 顾晚晚回到宫里,先去见皇帝,把孟府的事禀报清楚。 皇帝眉头紧皱,心头充斥着怒火:“好个孟平洲,竟敢如此欺瞒朕。欺朕,杀妻,他可真干得出来。” “父皇,我们不妨先将计就计,孟玄文没死,就定有企图,也会有破绽,到时候拿住他,孟平洲也别想再逃。”m.23sk. 皇帝长长吐一口气:“也好,朕就等等看,看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顾晚晚赶忙奉上茶:“父皇,喝口茶,不必为这种人生气。” 皇帝喝了茶,火气也消下大半。 打量着顾晚晚的穿戴,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身好看,以后就这么打扮,这才像朕的嫡公主。” “咦,父皇的意思是,儿臣之前不像吗?儿臣节俭,倒是错的了?儿臣不服!” 皇帝笑出声:“好,好,是朕说错话了,这样吧,朕就让内务府再给你做几支宝石钗子,如何?” “朕可是听说,今年的红宝石成色好的不太多,都给你做,剩下的再给别人,如何?” 顾晚晚眨眨眼:“父皇,您是有什么事,想和儿臣说吧?” 皇帝一怔,摇头苦笑:“晚晚聪慧,朕就知道瞒不住你。” 顾晚晚笑容生收:“父皇有什么事,只管说来,儿臣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任性妄为。” 皇帝轻叹一声:“你母后的祭日快到了,朕每年到此时都会伤心好一阵子,但朕也清楚,你也一样难过。 晚晚,等给你母后过完祭日,你就出宫去住公主府吧! 你长大了,该有自己的日子,不要再沉浸在往日的痛苦里,你母后若是知道,也会放心不下,也会怪朕。” 顾晚晚眼睛泛红,脸上却露出笑意:“父皇,母后最是爱我们,怎么会怪您? 之前咱们说好的,我要多在宫里留些日子,好好陪伴您和阿离,您可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 皇帝拍拍她的手臂:“朕又何尝舍得你?可你早晚都是要出宫去的,和弈渊的事也该提上日程。” 顾晚晚蹲在他腿边,抬头看他:“父皇,您如实跟儿臣说,究竟为什么?” 皇帝微抿唇,迟疑片刻,缓缓道:“你母后祭日,太后也要回宫了。” 果然如此。 顾晚晚就猜测着是有什么缘由,倒是一时把这位皇祖母给忘了。 她极慢地笑笑:“儿臣还以为是什么事,父皇放心,就算皇祖母回来,儿臣也不会似从前那般怕她,该请安请安,该怎样就怎样。” 皇帝眼中闪过心疼:“晚晚,是朕连累了你和阿离。” “父皇,您说得哪里话?您放心,这次皇祖母回来,儿臣定要叫她看到儿臣的变化。” 皇祖母,我可是准备好了,你呢? 第198章 不会失去任何东西 顾晚晚回到自己宫中,刚一进门,就感觉到一阵疾风扑来。 一条黑影速度飞快,顾晚晚出手招架,转眼间就斗了几个回合。 她后退两步,笑着赞赏:“不错呀,阿离,长进很大,看来这段时间,没白住在王府。” 顾星离好奇:“阿姐,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说呢?”顾晚晚揉揉他的头,“这是哪?我的宫中,一般刺客进得来吗? 何况你方才动手,焰羽卫没有出现,这不明摆着吗?” 顾星离眉眼弯弯:“我阿姐最聪明。” “白天也没顾上好好说话,”顾晚晚拉着他坐下,命蓝蝶泡茶拿点小零嘴。 “在王府还好吗?” 顾星离站好,拍拍胸口:“阿姐你看我,就知道好不好了。” “嗯,长高了些,瘦了点,但更精神,身上也更有力量,你是跟着他们一起练的?” 顾星离小脸严肃:“那当然了,我可没有摆皇子的架子,和大家一直都在一起的。” 顾晚晚把盘子推给他:“阿离辛苦了,多吃点。” “我不辛苦,我是为了更快长大,变得更强,好保护阿姐,”顾星离把坚果壳剥了,放在顾晚晚面前的盘子里。 “阿姐,孟玄文真的死了吗?” 顾晚晚想瞒他,以免他生出不必要的忧虑,但看着他黑亮亮的眼,又改变主意。 “应该是没有,尸体分辨不出,但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找到他的藏身之处,”顾晚晚叮嘱,“阿离,你进出要小心些,孟玄文现在如同丧家之犬,疯了什么都做得出。” 顾星离点头:“阿姐放心,我会多加留神,除了王府,我基本不去别的地方。” 顾晚晚沉默一瞬:“母后的祭日快到了。” “嗯,”顾星离轻轻答应一声,小手拍拍她手背,“阿姐别难过,母后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 你看那些星星,是母后的小使者,定是把我们的事收集起来,禀报母后。” 顾晚晚轻笑,心头又涩又暖:“阿星说得对,不应该难过。” “阿离,父皇说,太后要回来了。” 顾星离剥果壳的动作一顿,扬起脸露出笑容:“阿姐不怕,阿离会保护你的。” 顾晚晚捏捏他的脸:“阿姐没有怕,阿离长大了,阿姐也一样,任谁也休想欺负我们。” “对,我还有老师,谁若敢欺负我,我老师也不会放过他的!”顾星离握紧拳头。 顾晚晚:“对,你老师厉害,最厉害。” “那当然,”顾星离凑到她面前,小声嘀咕,“不过,阿姐,我觉得你最厉害。” “嗯?” “因为……你能降服老师呀!”顾星离说完,跳起来撒腿跑了,留下一路笑声。 顾晚晚忍不住笑出声,手捂着眼睛,慢慢泛起潮意。 “晚晚。” 顾晚晚一愣,以为自己幻听。 放下手抬头看,看到沈弈渊一身黑衣,正站在不远处。 顾晚晚心头泛酸,起身过去紧紧抱住他。 沈弈渊察觉她的情绪,轻拥着她,无声安慰。 等她渐渐平息,才低声问:“怎么了?” “我觉得现在真好,我有你,有父皇,还有阿离,我们都好好的。” 是啊,真好。 前世的伤痛自责,在顾晚晚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柔嫩的心生生被割出无法填平的沟壑。 每每和父皇在一起,和阿离开心玩闹,和沈弈渊情浓蜜意,她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无法真正安心地、理所当然地去享受当下的快乐。 沈弈渊为她抹去眼泪:“我们都好好的,晚晚,你在怕什么?” 顾晚晚泪盈于睫,声音轻颤:“我怕,自己会犯错,会失去你们。” 沈弈渊喉结轻滚,耐心温柔一遍遍擦去她的泪珠:“别怕。 你首先是个小姑娘,是我一辈子珍爱的人,是一个女儿,是一个姐姐,最后才是公主。 你可以犯错,小姑娘哪能不犯错?但没关系,我会在你身边,替你收拾,为你摆平。 你不会失去任何东西,更不会失去任何人。 放宽心,好好地快活地过每一天,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人,不喜欢不想见就不见,见了觉得烦就怼她们,打也没关系。” 顾晚晚扁着嘴巴,额头抵在他胸口,声音闷闷地,却透出几分欢喜:“真的吗?” “真的,我沈弈渊说话算话。” 顾晚晚环抱住他的腰,鼻子里“嗯”一声。 沈弈渊抱起她,把她放到桌子上,视线持平。 “不哭了,好不好?你吃晚膳了没有?” “还没。” “那我偷偷带你出去吃?” “吃什么?” “去偷鸡,然后烤着吃。” 顾晚晚眨眨眼,水洗过的眸子清澈灵动:“去哪偷?” “你想去哪偷?” “冷无双家,他说他的鸡都是喂的珍贵饲料,一只能卖好几两。” “行,走。” 顾晚晚换套劲装,沈弈渊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张面具,一人一张戴上,悄悄出宫。 冷无双家的鸡的确养得精细,他不只一次夸过口。 平时还有专人喂养,按着时辰下料。 沈弈渊和顾晚晚悄悄潜入冷府养鸡的小院。 避开养鸡的奴仆,沈弈渊指尖冷光微闪,准备拿暗器射杀。 顾晚晚拦下他,凑到他耳边说:“杀鸡焉用暗器?而且这暗器一射杀,没准会惊动别的鸡。看我的。” 沈弈渊看着顾晚晚从腰侧小布袋里摸出一个东西,还没看清是什么,顾晚晚已经把东西甩出去。 落到地上,沈弈渊才看清,那是个精致的铜蝉。 小铜蝉落到鸡群里,立即有鸡发现,一啄,小铜蝉竟然还弹出两片翅膀,微微颤动。 这下,鸡更来劲,不停追着啄。 顾晚晚开始收线往回拉,鸡却追着蝉不放,不知不觉,慢慢到了近前。 铜蝉最后两片翅膀一收,正好夹住鸡嘴。 顾晚晚眼疾手快,趁着这个功夫把鸡拖过来,拧住翅膀。 全程又快又稳,鸡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别说养鸡的奴仆,连鸡队友都没有察觉。 顾晚晚眉眼染笑,轻问沈弈渊:“怎么样?” 沈弈渊缓缓抽一口气:“厉害。” 第199章 果然偷来的最好吃 顾晚晚如法炮制,很快抓到第二只鸡。 “走吧。” 沈弈渊低声说:“不着急。” 顾晚晚眼看着他捏一枚石子,一弹,打中一只鸡,鸡吃痛大叫,很快惊动养鸡人。 顾晚晚瞪大眼睛:“干什么?” 沈弈渊声音带笑:“跟我来。” 两人速度不算太快,还刻意在冲出来的养鸡人面前闪了一下。 “偷鸡的,给我站住!” 顾晚晚又紧张又觉得有趣,拎着鸡被沈弈渊带着穿宅过院,很快到一处小院前。 还没进院,就闻到一股桂花香。 沈弈渊又拿小石子,击中院中的桂花树,树长得很茂盛,枝叶晃动起来动静不小。 里面的人也被惊动。 “什么人?” 这声音是…… 顾晚晚还没来得及细听,沈弈渊又带着她离开。 身后的养鸡人和院子里出来的人已经汇合。 “发生什么事?那是什么人?” “回……回公子,是……偷鸡贼!” “什么?”冷无双怒气冲冲,“敢到冷府来偷鸡,活得不耐烦了。追!” 顾晚晚边跑边忍不住笑,跟着沈弈渊不快不慢又到一处院子外停住,这次越墙而入。 刚到院子里,就闻到酒香和肉香,还有……脂粉香。 屋子门半开,台阶下还架着火,上面烤着一条羊腿和一只鸡。 沈弈渊拿起一只鸡,拔下几根鸡毛,一路轻洒到火旁,又把那只鸡藏到一旁的柴堆后。 屋子里的人正在喝酒听曲,完全没有注意。 沈弈渊偏头又看看烤得冒油的羊腿,拿出匕首一挥。 羊腿被切走三分之一,剩下的少得可怜。 一切办好,沈弈渊拿着羊腿,搂住顾晚晚,轻轻跃起,落到厢房屋顶上。 这边也有棵树,影影绰绰,正好遮住他们。 “吃吧。”沈弈渊拿匕首切下肉。 顾晚晚吃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好吃吗?” “好吃,”顾晚晚夸赞,“偷来的果然更好吃。” 话音未落,外面冷无双和养鸡人也到了。 几只火把点亮,院子里通明,屋顶上反而更黑了。 顾晚晚和沈弈渊在树枝暗影里,一边吃羊腿,一边看热闹。 冷无双一眼看到架子上烤的鸡,怒火直接冲上头顶。 “冷明杰,你给我滚出来!” 冷明杰醉眼迷离,正摇头晃脑地听人唱曲,外面这么一折腾,他还没醒过神,就听到这一声喝。 正在唱曲的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冷公子,是谁这么凶呀?” 冷明杰保护心顿起,把女子护在怀中:“别怕,有本公子在,你谁都不用怕。” 冷明杰指指身边小厮:“去,看看是谁,敢在本公子的院子里大呼小叫,给我……打二十板子!” 小厮不用看,已经听出来是谁,在门口扒着看一眼,低声说:“二公子,是大公子。” 冷明杰眯眯眼睛:“什么?冷无双?他在鬼叫什么?” 小厮不敢接这话,垂头不语。 冷明杰摇晃着起身,走到门口,看到冷无双站在烤肉架子前,再看上面的羊腿所剩无几。 他错愕且愤怒道:“你偷了我的羊腿?” 冷无双:“??” 冷无双一眼看到躲到冷明杰后面的女子,浓妆艳抹,衣裙夸张,火气又上涨几分。 “冷明杰,你是疯了不成?把人带到府里来?” 冷明杰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搂住女子的腰:“有何不可?本公子在家里更自在些。” “自在?你就只图你自己自在?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你不要名声不要脸面,我还要!来人,把人送走!” 女子吓得抓住冷明杰的袖子:“公子……” 冷明杰豪气冲天:“谁敢?” 冷无双偏头看看身后的人:“去。” 家丁们立即往前走,冷明杰扯着嗓子又跳脚,却根本无济于事。 这些人,只听冷无双的,根本不听他的。 “公子……”女子哭哭啼啼,还不肯走。 冷无双声音清冷:“姑娘,我知道你上门要银子,见好就收,若是再纠缠,本公子就去找你们东家说。 别说是你,你们整个乐坊都别想再做与冷家沾边的任何生意。” 女子哭声立即停止,眼神飘忽,却不敢多看冷无双一眼,福福身,垂着头跟着家丁走了。 冷明杰感觉被明晃晃打了脸,再加上酒劲儿,怒意、不甘、嫉妒像毒液吞噬着他的心。 明明都姓冷,明明都是一个爹,父亲也更疼爱他和他的母亲,偏偏冷无双那个娘就是站着正室夫人的位子,让他一直是个庶子。 就因为这个嫡庶,父亲宠他疼他,但不能让他掌管太多的生意,铺子上的事他也插不上手。 而冷无双,却能站在族老们中间,让那些老头子认真听他说话。 凭什么? 就因为冷无双更会投胎? 冷明杰向前走几步,大声问道:“冷无双,你好大的威风! 这是你的家?这是冷氏的产业!冷氏的,就有我一份儿。” 冷无双短促笑一声:“冷氏的产业有没有你的我不知道,但这宅子,我说没有就没有。 这是我自己买的,你趁我不在家搬进来,我没顾上理会你就是给你脸,你但凡要脸,就老实呆着,不想要脸,就去住客栈,我保管不拦着你。” 冷明杰脸色青白交加,平时被哄着捧着,这样当面痛骂还是极少。 “你……是父亲让我来的!” “那我不知道。” 冷明杰低头看到火架子:“就因为这你偷我的羊腿?” 冷无双:“……” 真他娘的见鬼,被火气冲昏了,跟个醉鬼在这里胡吵。3sk. 冷无双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情绪:“冷明杰,我警告你,这宅子里的任何一样东西,一棵花,一只鸡,你都不能擅自作主,轻易触碰。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别再妄为,别再偷鸡。” “那些鸡,是我精心喂养,都大用的。” 冷明杰莫名其妙:“谁偷你的鸡了?你是不是有毛病? 为一只鸡带着人举着火把来找我麻烦?还偷我的羊腿?我的羊腿不比你的鸡值钱吗?” “闭嘴吧,还不承认?我的人都看见你让人偷鸡,还不承认?” “我没有!” “熟的在这儿,”冷无双一指火架子上的鸡,目光顺着鸡毛掠向别处。 养鸡人赶紧过去,从柴禾堆后面摸出一只鸡。 “生的在这儿!” 第200章 下饵 下面吵成一团,沈弈渊带着顾晚晚悄悄离开冷府,到城外小湖边。 顾晚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沈弈渊动作麻利地把鸡处理好,香味很快飘出来。 看着顾晚晚笑容肆意,沈弈渊心情也愉悦。 “开心了?” “开心,”顾晚晚发丝在风中轻拂,与沈弈渊的缕缕纠缠。 沈弈渊浅笑:“开心就好。晚晚,今天晚上我找你,是有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很重要的事?”顾晚晚立即收了笑。 “不是什么要紧事,不用紧张,”沈弈渊轻点她的腮边,“晚晚,我是这样觉得,之前为了报仇,很多事不能说,我也为掩饰药不医的身份,有些话没和你说清楚。 现在仇暂时告一段落,药不医的身份也无需再遮掩。 晚晚,我们以后坦诚相待,彼此信任,不管好坏,都要和对方说清楚,好不好?” 顾晚晚郑重点头:“好,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瞒你,当时……” 沈弈渊轻吻住她:“过去的不说了,我也有瞒你的地方。从现在开始,我有计划,想要告诉你。” “你说。” “关于柳红叶,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让她入住公主府,你有什么打算?” 沈弈渊拉着她席地而坐:“如果你有想法,不如说出来听听? 如果没有,只是暂时捧着她,来日寻机再用,那我这里有个机会。” 经过这段时间发生这些事,顾晚晚已经亲身感受到沈弈渊的布局谋划能力。 现在听他一说,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机会?你说。” “你先说,你原本打算干什么?”沈弈渊笑吟吟地看着她,“如果你有打算,我可以顺着你的,修改计划。” 顾晚晚托着腮,思索道:“我原本是打算把她留给怀王的。” 沈弈渊眸子微缩:“怀王?” “正是,柳红叶是我母后家族的旁支,因此我和父皇对她,多有容忍。 她也很会演戏,在父皇面前娇憨可爱,就算有点过分,也会被误认为是懂得少,不便与她计较。 其实不然,她什么都懂,懂得太多了,懂得怎么去装傻,让自己得到更多。” 沈弈渊摸摸顾晚晚的头:“我懂了。所以,你看出她的野心,想用她来打击怀王,一石二鸟?” “嗯,是这个打算,但具体的还没有可实施的计划。” 顾晚晚本来不想再说,但又一想刚才答应了沈弈渊,又继续道:“我做过一个梦,特别真实,梦到怀王和孟玄文掌控了大局,柳红叶就是怀王的侧妃。” 沈弈渊微抿唇,轻声安抚:“别怕,梦只是梦,有我在,不会让梦成真。 不过,倒是可以让柳红叶还成为怀王侧妃。” “只是,怀王到时候是怎样的光景,那就另当别论。” 顾晚晚笑容狡黠:“我们合作,成全他们。” “好,”沈弈渊看着她小狐狸一样的笑,也跟着扬唇,“我本想把柳红叶和冷明杰凑到一起,现在看来,冷明杰,倒是委屈她了。” “但是不要紧,”沈弈渊语气微凉,散在风里,“改变计划,照样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次日一早,阳光万丈,穿破云层,落在冷明杰住的院子中。 他摸摸头,嘴里叫一声,小厮忙紧跑过来。 “公子,您要起吗?小的伺候您更衣洗漱。” 冷明杰睁开眼睛看看他:“是你?真是扫兴。” 小厮咧嘴笑笑:“小人虽不如姑娘们娇软,但也一样能伺候您周到。” 冷明杰笑出声:“胡说八道,你怎么能姑娘们比?” 小厮扶着他起身:“公子,依小人看,您犯不上和大公子呛着来,他不让把人往府里带,咱出去就行了,外面还自在呢! 您瞧瞧这里府的人,被大公子管得如同泥雕木朽,实在无趣。 昨天见您带回姑娘来,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冷明杰洗了把脸,清醒一些,听着这话想起昨天和冷无双的争执,记得冷无双说这个宅子是他自己买的。 冷明杰暗暗咬牙,现在他是寄人篱下,的确不能来硬的。 何况,他与冷无双关系本来就不好,这次要不是为了躲难,他也不会来。 “你说得极是,反正我们有钱,”冷明杰把帕子扔给小厮,“想要逍遥快活,在外面一样能行,何必回来看他脸色。” “就是,就是,”小厮赶紧捧着说,“我们就在外面玩,玩够了回来住,这里的护院什么的还是不错的,个个五大三粗,瞧着安心。” 冷明杰点头,扔几两银子给他:“赏你了。” “多谢公子!” 冷无双昨天丢了两只鸡,找到一只死掉的,这两只鸡心疼得他没睡好觉。 早上看着厨房送来的鸡汤,唉声叹气地把汤喝净,和管家交待几句,早早出门。 他出门没多久,冷明杰也从院子出来,看到管家,便问道:“管家,本公子问你,这京城吃花酒最好的地方是哪?” 管家闷声闷气道:“花酒?不知,我家公子也从来不吃花酒。” 小厮哼道:“大公子不吃,我家二公子吃,问你就说,哪那么多废话。” 管家气得脸色发白,半晌才说:“大概是明月楼吧。” “早说不得了?浪费功夫!” 冷明杰带着小厮出门,管家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然一笑。 明月楼所在的地段不是最繁华的,但算是这几条街上最有名也最雅致的。 它不像别的酒楼中午才开,而是一天十二时辰都开,不打烊。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明月楼之所以叫明月,一是因为它高,别的酒楼多是两层,至多三层。 但它有五层,最高一层还是没有墙壁,只有栏杆的凉亭样式,待明月升空,那景色是京城一绝。 至于这二个原因,是因为能从楼上看到京城最大的舞坊。 舞坊里最漂亮的舞姬,就叫明月姑娘。 冷明杰一路上把这个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欢喜。 一到明月楼,就对店小二说:“小二,把你们这里视野最好的包间给本公子腾出来!” 店小二笑眯眯道:“公子,您来得不巧,那包间,现在有人了。” 第201章 人模狗样 冷明杰的小厮一听就立即哼道:“什么人?让他赶紧走,我家公子有的是银子,还怕短了你的银子不成?” 店小二赶紧赔着笑:“公子误会,这不是银子的事,而是那位来得早,而且……是常年包的。” 冷明杰常年流连这种地方,自然知道,一般来说,价格定然不便宜。 能常长包,也不会是寻常家底。 这可是京城,贵人一抓一大把,他初来乍到,还是小心谨慎些,否则的话,就凭他和冷无双的关系,别指望他现点什么事冷无双会救他,不给他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于是,他拦下还想叫喧的小厮,问店小二:“包间里的是什么人?” 店小二也没有隐瞒,压低声音说:“是肃亲王府的小郡王。” 小厮一听这话,立即哑了火。 他家公子再有钱,冷家的名声再大,人家可是郡王,老子是亲王,哪是他们商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冷明杰也有些意外,暗自庆幸,幸亏没有把事情闹大,否则还真的不可收拾。 他点点头:“那就要叫小郡王旁边的房间吧?这总行吧?” 店小二立即让路:“您楼上请!” 冷明杰跟着店小二上楼,一边走,一边琢磨,这要是能认识一下小郡王,也挺不错的。 冷无双就是仗着把生意做到京城来,这两年才抖起来,如果他也能打开京城的门路…… 越想越觉得激动,越觉得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冷明杰路过顾川霖的房间时,还迅速看了一眼,那个房间虚掩着门,但什么也看不见。???.23sk. 他是什么都没看见,但顾晚晚和沈弈渊可看见他了。 顾川霖房间的左边,就是顾晚晚和沈弈渊,这房间还有一个小机关,多宝架上有个矮胖的瓶子,瓶子移开,能拿下一小块砖,可以看到另一个房间的景象。 顾川霖所在的房间,那个位置上摆放着一瓶花,借着花枝掩映,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见这个机关。 此时,顾川霖正趴在机关前,和顾晚晚说话。 “五姐姐,我这事儿办好了,能给我记一功吗?” “当然,”顾晚晚点头,“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要,只要五姐姐能给我经常可以效力的机会。” 沈弈渊拧眉,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谄媚了?别人哄他都哄不下来,他对着顾晚晚倒是一套一套的。 顾晚晚哼道:“说重点,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咳,什么也瞒不过五姐姐,”顾川霖小声说,“你能想办法,把我爹派来的那个大夫弄走吗?” 顾晚晚疑惑:“为何?” 记得当初在斗药大赛时,顾川霖就期盼他的大夫输,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那个大夫,这么长时间过去,还在纠结这事。 “就是不喜欢,整天板着脸,还想弄苦药给我喝。”顾川霖诉苦,“还不许这样,不许那样,要不是我说来这里有正事,他也不允许我来。” 顾晚晚想着前世早早逝去的顾川霖,心思微动:“怎么他经常让你吃药吗?” “嗯,我自小体弱,一直在调理身体,我感觉我好得差不多了,可我爹又派个大夫来,烦死了。” 顾晚晚之前也给他把过脉,虽然不能说特别强壮,但也不至于再天天吃苦药。 莫非…… 正说着,有人敲顾川霖房间的门。 顾川霖赶紧把花回归本位,走到桌边,慢吞吞的问:“什么人?” 沈弈渊站在顾晚晚身后,低声哼道:“这小子,刚才还像条小狗,这会儿就摆起范儿来,真是人模狗样。” 顾晚晚差点扑哧笑出声,和沈弈渊头挨头往那边看。 不出所料,来的人是冷明杰。 顾川霖抬眼一扫:“你是何人?本郡王不认识你。” 冷明杰举着酒杯上前:“在下冷明杰,听说小郡王在此,特来拜见。” 他一挥手,身后店小二把酒壶放下。 “这是店里最好的酒,特意请郡王尝尝,还请赏脸。” 顾川霖手指转着酒杯,冷明杰发现,这酒杯都与店里的不同,而是一只白玉的,晶莹剔透,实乃上品。 “店里的酒?”顾川霖轻笑一声,“本郡王还没喝过外面的酒,酒水一律自带。” “怎么?店小二没和你说本郡王的这个规矩吗?” 还真没有说。 店小二勉强笑笑,小声说:“公子,您只说要一壶最好的酒,小人也不知您是要给小郡王……” 冷明杰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在顾川霖面前,可没他发火的份儿。 “是我疏忽,不知道郡王的规矩,唐突了。” 顾川霖没说话,自顾饮了一杯,看一眼外面的风景,见冷明杰还不走,偏头问:“你还有事儿?” 冷明杰一噎:“我……我从江南来,实到京城,听闻郡王在此,觉得实在是有缘,特意来拜见。若是您肯赏脸……” “本郡王赏的脸,可不是谁想要都能要的。” “……”冷明杰。 顾川霖摆摆手:“没事就退下,别打扰本郡王喝酒。” “那在下先退下,改日……” 话没说完,顾川霖又不耐烦地摆手。 冷明杰脸上火辣辣,不服又必须忍,往门口走去。 刚到门口,忽然顾川霖又叫住他:“你说,你姓什么来着?” “在下姓冷。” “从哪来?” “从江南来。” 顾川霖追问:“那江南来的冷无双,人称什么无双公子的,你可认得?” 冷明杰心里不怎么高兴,他费了半天劲,人家正眼没看一下,连名都没有记住,现在反倒又问起冷无双。 但他不想放过机会,只能硬着头皮说:“认得,那是在下的兄长。” 本还想再套近乎,不料想,顾川霖“啪”一下把酒杯放下。 “呵,本郡王还以为是谁,原来那个家伙是你兄长?我说怎么没事过来又是送酒又是说话,闹了半天在这儿等着给我添堵呢?” 冷明杰有点懵。 怎么个意思? 冷无双不是和这位小郡王关系不错,而是把人得罪了? 冷明杰脑子迅速飞转,机会再次降临了! 第202章 个个都是戏精 冷明杰心里打定主意,立即摆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来。 他拿过店小二托盘里的酒壶,自顾倒了杯酒。 “郡王,实不相瞒,我与我那个兄长,唉,不说也罢!” 他把酒一饮而尽。 顾川霖眯着眼睛问:“怎么?他也仗着是兄长,经常欺负你?” 冷明杰苦笑:“岂止是欺负?而是处处打压! 兄长是长子,他手中生意最多,这无可厚非,我也没想与他争。 可就因为我爹疼我,他仗着手中的生意,不服我爹管教,动不动就和族老们说事。 我不想让我爹为难,就离开家,想出去闯闯,但兄长又把我拘来京城,让我住在他府中。 除了给我安排的院子,还有我自己身边的小厮,明确告诉我,府里的一棵花,一只鸡都不让我碰。” 顾川霖惊愕:“有这等事?好个冷无双,本郡王以为他是刻薄贪财,没想到竟然如此道德败坏,对亲生弟弟如此苛待,简直令人发指!” 他一指对面的座位:“坐,坐下说。” 冷明杰心中大喜,赶紧道了谢坐下,又饮一杯酒。 把他和冷无双之间的事,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地乱说一通。 隔壁房间的顾晚晚兴致勃勃,这比听说书还有趣儿。 在冷明杰的嘴里,冷无双简直坏透了,从头顶坏到脚底。 顾晚晚小声对沈弈渊说:“早知道这么精彩,就应该把冷无双叫来,让他也听听。” “那他肯定得晕,听得自我怀疑,不知道冷明杰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他。” 沈弈渊看看时辰,到窗边往下看看。 早就准备好的人看到他,立即上楼来。 顾晚晚笑道:“今天可够顾川霖忙活的。” “能者多劳,谁叫本王只认得他这么一个纨绔。” 冷明杰正和顾川霖说得来劲,有人敲门进来,一身劲装,薄甲在身,挎着腰刀,威风凛凛。 冷明杰立即吞一口唾沫,不敢再多说。 顾川霖面色如常:“何事?” 侍卫走到他面前,低声说:“郡王,时间差不多了。” “好,那你去备车,本郡王这就来。” “是。” 侍卫下楼,顾川霖对冷明杰道:“放眼京城,本郡王最讨厌的就是冷无双,你既也讨厌他,那就是本王这边的人。 这样吧,你今日的花费,算在本郡王账上。本郡王现在有事,得先走一步。” 冷明杰心中大喜,赶紧起身道:“郡王说得哪里话,能和您说说话,是我的福分。 哪能让您出钱?您今天这桌,该由我来请才对。” 顾川霖也不再推辞,淡淡点头,算是同意。 于他而言,一桌酒席,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转身下楼,冷明杰也陪着出包间门,目送他下楼梯。23sk. 随后又跑到窗口,见他上了马车,赶紧对小厮说:“快,去备马车,我们要追上去!” “是。” 结账时一听钱数,冷明杰也一阵肉疼,但一想到能搭上顾川霖,也觉得值。 他一走,沈弈渊对顾晚晚道:“咱们也转场?” “好啊,我也跟着继续看。” 两人出门上马车,刚到路口,就听前面一阵喧哗。 “让开,让开!” 顾晚晚挑帘往外看,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握着马鞭,身上还背着一张弓。 不过,以此人的架势,瞧不出什么气势,倒觉得颇有几分纨绔意味。 顾川霖只是爱玩闹,自带贵气,一举一动尽是优雅,贵公子的气质天成; 但这位,却是有几分痞气,举止中都透着狠辣。 他的马跑得速度不慢,街上人又不少,前面的家奴一边跑,一边推行人,给他净道。 顾晚晚微拧眉:“这人是谁?竟如此大的阵仗。” “这位可有些来头,”沈弈渊语带讥讽,“他本人擅用弓箭,他你不熟悉,他父亲你一定知道。” “是谁?” “吏部尚书。” 顾晚晚微挑眉:“吏部尚书?那可是怀王的忠实部下。” “不错,”沈弈渊看着马上的背影,“怀王也要从寺庙回京,本王怎么也得给他送份大礼。” 说话间,马已经过去,街面又恢复如常,沈弈渊吩咐一声,马车继续前行。 铭香楼是京城有名的香料铺子。 虽不是最大,却是年代最久的。 京城陆续开了许多家香料铺子,包括冷无双的,但铭香楼始终屹立不倒。 原因无他,除了做生意诚信之外,还经常会有一些市面上见不到的香,量不多,但时常有。 光这一点,就让其它的香料铺子望尘莫及,连冷无双都曾暗中调查过,却始终无果。 今日,铭香楼会有一种新香面市。 消息一传来,不少名门贵女都闻讯而来。 顾川霖到的时候,店里已经有不少人。 没办法,铭香楼的香特别,但量少,能买到不只凭钱,还凭运气。 店掌柜已经宣布,今日的香,只有两百份。 来的多是女子,顾川霖也不着急,坐在休息区慢慢等。 不多时,他等的人就到了。 柳红叶从轿子里下来,急步匆匆往店里走。 一边走还一边埋怨身边的丫环:“已经这么多人了,要是买不到,看本小姐如何罚你!” 丫环也很委屈:“小姐,奴婢实在不知啊。 以往铭香楼出新香,都是前几天提前放出消息,可这次是今天一早才……” “还顶嘴?” 丫环立即闭口不敢多言。 柳红叶不管不顾往前挤,排在也身前的小姐不乐意。 “你挤什么?排队不知道吗?没看到大家都在排?” 柳红叶扫她一眼,见穿着打扮一般,不是十分贵气,昂首道:“你们排,难道本小姐也跟着排吗? 不知道这天底下有尊卑之分吗?” “尊卑?你有多尊?也敢在此妄谈尊卑?” 丫环清清嗓子:“都听清楚了,我家小姐是五公主府的,你们说,够不够尊贵?” 现场一静。 刚才那位小姐也惊讶了一下,脸上泛红。 五公主,谁不知道?那是皇帝唯一的嫡公主。 柳红叶轻笑一声,对众人这种反应十分受用,昂首挺胸就往队伍最前面走。 第203章 局中人 顾晚晚看得清清楚楚。 “柳红叶平时就是这样打着我的旗号办事的,也不怕命太薄,接不住这么大的架势。” “你想要的捧杀,效果来得又快又好,”沈弈渊道。3sk. 顾晚晚笑眯眯:“咦?这都瞒不过王爷?” 沈弈渊哑然失笑:“效果是不错,但也能让她败坏你的名声。” 顾晚晚轻哂,幽幽道:“什么名声,我早就不在意了。” 重活一世,名声算什么东西?为了别人嘴里的样子,放弃想做的,值得吗? 她凑到沈弈渊近前,扬头问:“王爷在意名声吗?” 沈弈渊忍不住轻捏她鼻尖:“当然不会。” “但你的一切,都值得珍视,不该由这种人来肆意破坏。” 说话间,店铺里的局面也起了变化。 柳红叶走到最前面:“把你们的新香拿出来,本小姐要好好试试。” 队伍中也有身份尊贵的,比如丞相的孙女。 “五公主府中的人可不少,丫环婆子也有几十,你是哪位?” 有人出头,就有人附和。 “就是,你哪位?五公主殿下若来,我们自当退让,但随便什么人都说是公主府的,那我们可不能随意认。” “你们怎么说话的?”丫环拿出公主府的令牌,“看清楚,都睁大眼睛!” 见真的是公主府的令牌,众人又都抿住唇。 柳红叶轻笑,对店掌柜说:“还不快拿出来?” 敦料,店掌柜一脸笑,却拒绝道:“这位小姐,小店做生意全靠诚信,大家都排队,无一例外,还请您去后面稍候。” 不只柳红叶,其它人都一愣,眼中顿时闪过兴奋的光。 柳红叶拧眉:“你说什么?” 店掌柜不慌不忙,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你大胆!” 店掌柜浅笑:“若是凭身份来决定卖给谁不卖给谁,那才是大胆。 京城重地,天子脚下,凡事都要有规矩,若是只看身份,那要律法何用?秩序何在?” “一个小小的香料铺子而已,竟然也扯起律法来了?你吓唬谁?” “小店做的是生意,不是来吓唬人的。 倒是小姐,摆着公主府的谱,力压其它小姐。恕小人直言,就算是五公主本人来了,也不会如此行事。” “你!” “这话说得极是,”丞相的孙女道,“我有幸见过五公主几次,公主身份尊贵,但为人并不跋扈,手底下的人也个个遵守规矩,从不会仗势欺人。” 柳红叶正要反驳,休息区有人声音懒洋洋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经常打着我五姐姐旗号,出来招摇撞骗的远得不能再远的远房亲戚呀。” 柳红叶一听这声音,立即就冒火。 顾川霖晃着扇子走过来:“各位小姐,可别被此女吓住。 她无处可去,五公主好心好意,让她暂住公主府,不至于流落街头,谁知道这女子竟然摆起主子的谱来。” “原来如此,难怪了。” “拿着公主的好心,四处坏公主的名声,这是什么厚脸皮?” “这岂能用厚脸皮来形容?应该是不要脸吧?” “你们说得都不对,这叫忘恩负义。” “没错!” 众人方才都压着火气,现在柳红叶身份被揭穿,都纷纷出声,忍不住出口气。 柳红叶脸色青白交加,怒指顾川霖:“又是你,顾川霖,你一个什么都不会干的纨绔,无才无官的,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顾川霖“唰”一下子把扇子合上:“我无才无官怎么了?我生下来就是郡王,你是什么?我怎么就没有资格嘲笑你? 我什么都不会干,请问我需要会干什么?我即便什么都不干,背靠肃亲王府,就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你行吗?” “你……” 柳红叶气得简直要冒烟,真是邪了门,也不知道这个顾川霖究竟怎么回事,总是隔三岔五地和她吵架。 今天又遇见,还当着这么多人,该如何收场? 顾川霖清清嗓子:“各位,该买的买,该卖的卖,大家别因为无关紧要的,坏了兴致。” 柳红叶无奈,只能继续等。 不买又不甘心,她早打听到,怀王快要回京,而且,皇后的祭日马上到了,她必须得置办一身好东西,到时候在怀王面前好好露个脸。 怀王可是最有实力的皇子,比太子还要耀眼。 她是没脸再在人群中排除,让丫环代排,她转身去休息区,让伙计给她上茶。 顾川霖凑过去。 柳红叶咬牙切齿道:“顾川霖,我警告你,别没事找事。” “我就是没事找事,怎么样?”顾川霖笑眯眯,“我劝你别买香了,买也是白买,看到没有,京城贵女遍地是,你算老几? 就你这样的,别说什么高门之子,就是商人也瞧不上你。” “你放……”柳红叶把拧紧帕子,“滚开,本小姐不想看到你。” “这是人家香铺的地方,又不是你家,你让我滚我就滚?哼。” 顾晚晚听不到他们吵的是什么,但从窗子里看到柳红叶怒容满面的脸,就知道她气得够呛。 目光一掠,看到冷明杰的马车也到了。 但冷明杰没进去,他命小厮先去打听。 排队的队伍终于轮到柳红叶,她赶紧过来说:“我要两份。” “巧了,就剩下最后两份。” 店掌柜一边说,一边把香盒放到柜台。 柳红叶心花怒放,吩咐小丫环给钱。 小丫环一脸为难,咬咬嘴唇小声说:“小姐,我们的钱不够。” 柳红叶并不以为然,对掌柜的说:“拿笔墨来,我给你打个欠条。” 店掌柜笑容不改,手却按在香盒上:“不好意思,小姐,小店小本经营,概不赊欠,这是规矩。” 柳红叶神情僵住:“什么规矩?你们怎么这么多规矩? 本小姐主动打欠条,又不是不给你,难道公主府还差了你两盒香的钱不成?” “话不能这么说,你连两盒香的钱都付不起,真要是有公主府的范儿,就别欠钱呀,也没听说我五姐姐到底买东西不给钱。 你今天没钱,改天就有了?这不是明摆着白拿吗?” 顾川霖在一旁煽风点火:“对吧,掌柜的?” 第204章 鱼上钩 顾川霖句句话都在打柳红叶的脸。 偏掌柜的还点头称是。 柳红叶恼羞成怒:“你给我等着!什么香铺子,本小姐和你没完!” 她转身往外走,匆匆出门,迎面一阵风吹来,发丝轻荡。 马路对面冷明杰正下马车,抬眼就看到她。 不得不说,柳红叶的容貌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眼高于顶,想攀附怀王。 冷明杰心神都一荡,感觉那发丝好像扫在他心尖上。 冲着柳红叶迎上去,近距离看,柳红叶脸蛋泛红,眼睛中似有水气,明显就是不高兴了。 冷明杰也算是情场老手,如何偶遇搭讪,早已炉火纯青。 他假意没看见,轻轻撞上去,手中的扇子也落了地。 柳红叶本来就怒火满胸,被他这么一撞,当即就有点忍不住。 冷明杰却抢先道:“对不住,小姐,是我的不是,我一时出神……” 他声音顿住,打量柳红叶,目光肆意却又饱含深情。 柳红叶起先觉得被这目光冒犯,稍后又觉得,有些小得意。 再看冷明杰通体的苏绣锦袍,腰缠玉带,腰侧还坠着玉佩、香囊,无一不名贵。 她心头的火气顿时消散多半。 顾晚晚在马车中看到这一幕,微叹一口气:“柳红叶算是找到钱袋子了,这下不愁没钱花了。” 沈弈渊手指轻勾住她一缕发:“都是要还的,天下哪有钱白让别人花的道理?” “柳红叶会还吗?她拿什么还?”顾晚晚轻哂。 沈弈渊目光微闪,没有回答。 远处柳红叶已经一脸羞涩,别过脸去。 冷明杰眼睛注视着她,一刻不曾离开:“小姐惊为天人,乃在下生平所见最美,不知小姐芳名?” 丫环在一旁道:“你这个人好不懂礼!我家小姐芳名,岂能随意告诉你?我们公主府,可没这规矩!” 冷明杰心头一震,竟然是个公主?难怪这么美。 天爷,今天是开光了吗?走的什么好运! 先认识一个郡王,现在又见到一位公主,这京城果然是贵人遍地,早知道,他早就该来了,留在江南干什么? 难怪冷无双能把生意做这么好,要是能有这些贵人关系,他也能把生意做好。 不,应该说把生意做得更好,比他冷无双强百倍! 他赶紧后退两步,行礼道:“原来是公主殿下,在下不知,请公主恕罪。” 柳红叶脸上神色僵住,扫一眼丫环。 “你胡叫什么?我家小姐不是公主,而是公主殿下的亲表姐。”丫环抬着下巴,“不过,我们小姐住在公主府,现在五公主还住在宫里,是特意命人请我们小姐住在公主府的,我家小姐就是公主府唯一的主子。” 冷明杰一听这话,不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欢喜。 如果真是公主,那他可不敢放肆,只能恭恭敬敬,但如果不是公主,那就不一样了。 “抱歉,在下不知,请小姐见谅。” “不知者无罪,公子不必多礼。” “方才见小姐似有生气伤心之相,不知是怎么回事?” 柳红叶心思一转,摇摇头。 “一些琐碎小事罢了。”23sk. “什么呀,小姐,那个掌柜的也太不识抬举了,您等了半天要买香,他却傲慢无礼,奴婢都看不下去了!” 冷明杰赶忙问:“小姐想要什么香?” “可不就是今天新出的香,我家小姐排了好久的队。” “小姐稍候!我去去就来。” 冷明杰快步往里走。 顾晚晚看着他的背影,暗笑道:“瞧他这赶着给人家花钱的样子,哎?顾川霖是不是还在里面?” “在,但他不会与冷明杰撞上。” 冷明杰很快买了新香出来,不只新香,还有几样店里卖得好的,一并买了。 “小姐,小小东西,不成敬意,方才不小心冲撞到你,算是赔礼。” 冷明杰笑容真诚:“我知道,这点东西不足已向小姐赔罪,不如这样,小姐还想要什么?我陪着小姐逛逛?” “公子实在客气,初次见面,如何收您如此贵重的礼物?还请公子拿去给家中娘子,告辞了。” 柳红叶作势要走,冷明杰赶紧拦住她:“小姐不知,在下还未娶妻,别说妻,家中连女子都不曾有。 为此,家父还时常怪罪,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冷家家业不能后继无人。 我这次也是趁着过来查看生意,才从江南来此。” 他似不经意地,就报了家门。 柳红叶一听说他是冷家,心头大喜。 “原来是冷公子。” “小姐莫折煞我了,”冷明杰浅笑着把香料递给丫环,“小姐若是不嫌弃,我初来乍到,对京城许多地方不了解,不知小姐能否给我做个向导?” 这话如此一说,味道就全变了。 柳红叶当然也不想放过这头肥羊,矜持犹豫一瞬,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 “既是如此,那我就给公子当个向导吧,”柳红叶偏头小声对丫环说,“那朱小姐那边就先帮我推一下,想必她也能谅解。” “是。” 柳红叶说得声音小,但也足够冷明杰听清楚。 冷明杰又是好一通谢,赶紧把柳红叶邀请上他的马车,一起走了。 顾晚晚和沈弈渊看他们走远,一起去香料铺子。 顾川霖趴在楼梯上往外看。 “五姐姐,王爷,我在这儿!” “你怎么跑到上面去了?”顾晚晚纳闷。 沈弈渊牵起她的手:“走,我带你也上去看看。” 顾晚晚见掌柜的不但不拦,还恭恭敬敬,诧异道:“你……” “没错,是我。”沈弈渊拉着她上楼梯,“这有好多香料,你瞧瞧?看有没有喜欢的。 若是闲暇无事,或者想静心的时候,就来这里坐坐,后院还有一间小香坊,专门为你准备,只你一人可进。” 顾晚晚心头一片暖意,与他十指交握,轻声说:“我好欢喜。” 沈弈渊偏头看她,眼中深情似海洋:“晚晚,你欢喜,就是对我最好的褒奖。” 顾川霖在上面清清嗓子:“咳,这还有个人在呢!” 顾晚晚想到之前沈弈渊对顾川霖的评价“人模狗样”,不禁笑出声。 第205章 他们还不配 顾晚晚在香料铺子一直到傍晚,她是真心喜欢这些,除了香料,沈弈渊还给她弄来不少药材。 之前给徐知白租住的小院,顾晚晚回来以后一直没有再去,本来还想着,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鼓捣这些东西。 这下,沈弈渊是送到她的心坎上。 傍晚时分,沈弈渊又带她去酒楼吃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沈弈渊把她叫到窗边。 “你看,那是谁?” 顾晚晚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隔着天井,另一边包间的窗子也半开着。 “是他们?” 正是冷明杰和柳红叶。 柳红叶眉眼带笑,脸也红扑扑的,嘴角翘得飞起。 “看来收获不小啊,”顾晚晚浅笑,“瞧瞧头上的首饰,还有身上的衣裳,都换了新的。” “冷家二公子,果然有钱。” 沈弈渊倒杯茶给她:“冷明杰还想着攀高枝,若是他知道柳红叶就是个空架子,恐怕柳红叶就笑不出来了。” 顾晚晚抿一口茶:“为一个柳红叶,一个冷明杰,让王爷费心了。” “他们?”沈弈渊冷笑,“他们还不配,只不过是小虾而已。” “那大鱼是谁?”顾晚晚一问出口,也明白过来,“是吏部尚书的儿子?” “晚晚聪明,”沈弈渊看看夜色,“明天还会有惊喜到达京城。” 顾晚晚好奇心大起:“是什么?” 沈弈渊笑而不语。 顾晚晚凑近他:“快说。” 沈弈渊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忍不住轻捏住她小巧的下巴。 顾晚晚浅笑,再往前,轻吻在他唇上:“能说了吗?” 沈弈渊一怔,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顾晚晚像发现新奇世界,又吻一下。 她玩心大起,想再次吻下时,沈弈渊扣住她后脑,深深吻下去。 这一晚,顾晚晚做了个美梦。 自重生以来,第一次的美梦。 次日起来,蓝蝶脸上都带着笑:“公主,您昨天晚上做什么美梦啦?笑了好几次,奴婢都觉得开心。” “我笑了好几次?” “是呀,奴婢还以为您醒了呢。” 顾晚晚双手捧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公主最近好开心,奴婢就喜欢看您笑。” “就数蓝蝶嘴甜,快摆饭吧!” 赶紧吃早膳,吃完还得去看沈弈渊昨天说的“惊喜”是什么。 顾晚晚吃着早膳,蓝蝶说内务府那边到了一批新鲜果子,想去挑一些。 顾晚晚也没拦着,由得她去。 平时内务府也送来,自从换了新总管,他们对顾晚晚这边是格外殷勤。 但蓝蝶知道顾晚晚的口味,去了之后挑一些,也省得送来一些她不爱吃的,别人想吃又吃不到,避免浪费。 吃过早膳,顾晚晚想着等蓝蝶回来,拿一些去王府,让沈弈渊和阿离都尝尝。 等来等去,却不见蓝蝶回来。 顾晚晚渐渐感觉不太对劲。 正想叫别的小宫女去看看,外面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来。 “回公主,奴才是内务府的,蓝蝶姐姐在那边被罚了,您快去瞧瞧吧。” 顾晚晚眉头拧起:“被罚?被谁罚?” “是……是四公主。” 顾晚晚诧异:“四公主回宫了?什么时候的事?” “据说是今天一早,具体的奴才也不知。” “摆驾!”顾晚晚立即动身,奔向内务府。 一边走,一边听小太监说清了情况。 蓝蝶挑完水果正要走,迎面就碰见四公主的车驾,轻驾上有只鹦鹉,张嘴就骂“贱婢。” 蓝蝶瞪了鸟一眼,四公主就认定她不敬。 她带回的水果中,有一份红莓果,就只剩那一份,四公主也想要,两件事并在一处,蓝蝶就倒了霉。 顾晚晚一听就知道,四公主纯粹就是没事找事,什么鹦鹉,什么红莓果,就是顺口找的由头罢了。 说是教训蓝蝶,其实就是打她的脸。 四公主是怀王一母同胞的妹妹,都是荣嫔所生,深得太后喜爱,这次太后去先帝陵园,也是四公主侍奉在侧。 太后还没回来,四公主打先锋,一来就给顾晚晚一个下马威。 顾晚晚到时,就看到蓝蝶跪在一边的石子儿路上,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压着她肩膀,别说直腰,头都抬不起来,额头抵着石子,看不见脸。 四公主坐在马车中,手肘支在车窗上,语气傲慢十足:“英英说得对,贱婢,就该好好教训。” 一只彩色鹦鹉扑楞着翅膀,怪声怪气地叫:“贱婢,该死!贱婢,该死!” 四公主轻笑一声,拿几粒果仁喂鹦鹉:“没听见英英说吗?该死。” 两个嬷嬷手上用劲儿,表情狰狞:“给四公主请罪!给英英请罪!” 再这么压下去,蓝蝶的骨头非断了不可。 其中一个嬷嬷眼冒凶光,抬腿膝盖冲着蓝蝶的后腰要用力顶一下子。 就在急刹间,一道疾风射来,“哧”一样东西狠狠射在嬷嬷的膝盖上。 她嗷一声惨叫,翻身栽倒,抱着腿哀嚎。 另一个嬷嬷也吓一跳,手上力道下意识松开,蓝蝶才勉强舒口气。 “蓝蝶,过来!” 蓝蝶抬头看到快步而来的顾晚晚,眼圈立即红了,刚才咬牙坚持,被按成那样都没有求饶,现在一看到自家主子,顿时差点落泪。 她挣扎着想起,但在石子路上跪得太久,根本起不来。 四公主看到顾晚晚,眼底闪过恨意。 “五妹妹,上来就用暗器伤人,这不合适吧?” 顾晚晚没搭理她,到蓝蝶面前扶住她:“怎么样?能起吗?有没有伤到别处?” “没,公主,奴婢没事。” 她额头一片青紫,是被石子硌出来的,脸上还有两个巴掌印,嘴角的血都未干。 顾晚晚眼底怒意似海:“谁打得你?” “公主……” “蓝蝶,不要怕,说,你是本宫身边的人,你不用怕任何人。 为本宫的面子着想,你也得说,而不是想着息事宁人。要想事了,也得别人求我们,不是我们忍气吞声。” 蓝蝶用力点点头,一指旁边的嬷嬷:“是她打得奴婢。” 顾晚晚抬眼看那个嬷嬷。 嬷嬷吞一口唾沫:“五公主,这个贱婢……” 话没说完,顾晚晚一脚踢在她小腿上。 第206章 有仇当场报 嬷嬷毫无防备,被顾晚晚一踢,一下子跌跪在石子路上,痛得她脸色煞白,叫都叫不出声。 顾晚晚上前一步:“哪只手打得蓝蝶?” “老奴……” 四公主也惊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晚晚。 以前顾晚晚大大咧咧,脾气也不好,但从来没有这样,一出手就如此狠辣。 四公主光是看顾晚晚的背影,就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 “五妹妹,你这是干什么?” 顾晚晚踩上嬷嬷的左手,在她的痛呼中,才缓缓转头,看向四公主。 四公主长得和荣嫔七八分像,十分美艳,尤其爱打扮得华丽贵气,更显得艳光四射。 前世这位四公主处处与顾晚晚过不去,什么东西都要抢,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出行仪仗,又或者是住的宫殿,样样都是最佳,她比顾晚晚更像嫡公主。 顾晚晚平时注重的也不是这些,并没怎么在意,如今想来,对方抢了她的尊荣,反倒是理直气壮。 这一世,顾晚晚不会再让半分。 她脚上用力,唇边扬起浅浅笑意:“四姐姐,我在替你教训奴婢,没瞧见吗?” “本宫的人,何时轮到你来教训?” “她打了我的人,”顾晚晚声音轻轻,如雪花落入颈间,“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的奴婢来教训?” “怎么?四姐姐的人打我的人就行,我一个嫡公主,反倒不能教训一个嬷嬷了?” “嫡公主”三个字像大山一样压过来,让四公主不自觉用力握紧手。 “一段时间不见,五妹妹倒是会用身份压人了。” “我早就会,只不过没不屑于用罢了,还是四姐姐你用身份压制蓝蝶,我这才想起来。” “蓝蝶她对本宫不敬,自该受罚,莫非你嫡公主身边的人,也能对主子不敬了?” “四姐姐,你还没向我见礼呢,敬不敬的事,就先放在一边吧。” 四公主脸色微变。 她虽然比顾晚晚年长,但本朝律法规矩,以嫡为先。 “来人,”顾晚晚一声令下,“把这两个老奴给本宫押下去,好好教教她们规矩。” “是!”身后的焰羽卫立即上前,不顾二人的哭嚎,拖上就要走。 “顾晚晚,”四公主惊怒,“你敢!” “慢着,”顾晚晚开口,目光注视四公主。 四公主盯着她,紧绷的心又缓缓回落。 就在她以为顾晚晚不敢的时候,就听顾晚晚说:“这个老奴打了蓝蝶耳光,先打她十个嘴巴子再说! 还有,刚才本宫踩了她的左手,忽然想起应该是踩错了。 打人嘛,必定是右手才好用力,把她右手也打断。” “是!” “公主,公主救……” 话没说完,直接被抽耳光的声音掩盖住。 “啪啪”声回响,听得人心惊。 四公主的脸青白交加,掌心渗出薄汗。 那只鹦鹉还在叫喧:“贱婢,贱婢!” 顾晚晚轻抽出腰侧软鞭:“四姐姐跟着太后,还以为你规矩学得最是得体,没想到,规矩没学会,这骂人的脏话倒是不少。” 四公主见她抽出软鞭,神色绷紧问道:“你要干什么?” “这只脏口的鸟儿,得让它好好改改这坏毛病。” “这是太后的鸟!” “那就更应该好好教训,否则的话,别人还以为,这是太后教的,岂不是坏了太后的名声?” 顾晚晚一甩鞭子,“啪”一声,四公主心尖一颤。 真是活见鬼,顾晚晚这是疯了吗?竟然如此大胆! 之前她接到消息,怀王兄被罚到寺庙,母妃被降了位,都与顾晚晚有关,还觉得是母妃和王兄大意,现在看来,顾晚晚真是和从前不同了。 “顾晚晚,这是太后的鸟,你若是伤害这鸟半分,太后不日便归,定不会饶你。” 四公主声音急促,如果顾晚晚真不管不顾,这鸟伤了,太后也不会给她好脸。 “五妹妹,你可要三思!太后刚回来,你该好好表现才是,岂能一回来就惹她生气?” “我想好好表现,可你不给我机会呀。” 顾晚晚暗自冷笑,表现得再好,太后也不会喜欢她,与其等着太后回来找她的麻烦,还不如先让太后不痛快。 四公主自己要撞上来,就拿她开刀。 鹦鹉大概也感觉到危险,扑楞着翅膀飞到车顶。 但嘴里还在不停叫:“贱婢,该死!该死!” 顾晚晚一鞭子抽过去:“我叫你骂!” 鹦鹉毛被抽下几根,悠悠掉落。 正在这时,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闪电,刹那就到眼前,两条粗壮前腿扒着车轮,后腿一蹬就跃上去。 一爪子就拍向鹦鹉。 鹦鹉都吓呆了,“嘎”叫一声,毛又掉好几根。 四公主在车里都感觉车身一晃。 她扭头一看,一条大黑狗在她车后,吓得她一激灵。 “哪来的狗?快,抓住它,打死它!” “谁敢!”顾晚晚喝道,“玄风,过来!” 玄风抬头看看吓得瑟瑟发抖的鹦鹉,汪汪叫几声,跳下来跑到顾晚晚身边。 顾晚晚摸摸它的头,它乖巧地蹲在顾晚晚脚边,目光炯炯,看着四公主。 四公主紧张得差点冒汗,小宠物狗她养过,也打死过几只,但像玄风这么大,看着这么凶的,她没接触过。 光是那尖牙巨齿,就足以让她心惊肉跳。天籁小说网 “顾晚晚,你竟然养如此凶悍的畜牲!你……还不把它弄走,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四公主待如何?” 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轮椅碾过石砖,带着沉沉威压,由远及近。 四公主转头看,眼前顿时有点发黑。 这个杀神怎么来了? 顾晚晚过去,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公主忘了?约好今天出宫的,我在宫门口等了许久,恐公主有不测,特意来看看。” 四公主脸色黑透:“北康王这话说的,五妹妹在此,与本宫在一起,能有什么不测?” “正因为与四公主在一起,才会有不测。” 沈弈渊毫不客气:“又要亲自教训老刁奴,还要亲自甩鞭子,这些不费力气吗?” “手疼不疼?” 顾晚晚点头:“疼。” 四公主:“……” 第207章 宠物随主人 沈弈渊的脸色,在听顾晚晚说手疼的时候,愈发阴沉。 目光转向头脸肿胀的嬷嬷,还有膝盖被打了暗器的那个,眼神中的杀机让二人心尖颤抖。 “五公主,老奴知错,请公主恕罪!” “王爷,王爷,饶老奴一命吧!” 这两人此时是真的怕了,北康王啊,第一的大杀神,抬手就能要人命的主。 四公主脸色难看至极,这两个老奴,此时求饶的样子,真是像两条老狗,把她的脸都丢尽了。 她冷然道:“五妹妹,这两人可是太后身边的,是陪本宫回来,为太后收拾宫殿的。若是有什么差池……” 话音未落,沈弈渊一摆手:“千军。” “属下在!” “把这两个老奴拖下去,按宫规律法处置。” “是!” 沈弈渊目光无波,看着两个嬷嬷道:“五公主仁慈,本王知道她一向心软,本来也想随了公主的意,饶过你们。但四公主说,你们是太后身边的人,那便不能轻易饶过。” “太后即归,又是后宫之主,一向对身边的人要求严格,得知你们仗势连嫡公主都敢下脸面,定不会轻饶,若是五公主放过你们,说不定还会被太后斥责。” “本王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沈弈渊语气平静,半点激烈也无,但越是如此,越让人听得心惊。 “你们要怪,就怪四公主,本王也不认得你们是谁,若非她提醒,谁知道你们两个老奴是何身份。” 两个嬷嬷立即转头看四公主。 四公主:“……” “北康王,你!” 四公主脸色通红,咬牙不甘:“你怎敢如此?” 沈弈渊哂笑:“本王命人按宫规处置,已是仁慈,若是按本王的意思,就地斩杀也不为过。” “这是宫中,不是你的王府,更不是军中!岂容你在此撒野放肆?” 四公主怒火冲顶,说话也不假思索。 “四姐姐,慎言!”顾晚晚喝道。 沈弈渊轻抚手上扳指:“撒野,放肆?本王真是好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评价了。” 四公主心里也有些后悔,但此时已经不容她后退,只能硬着头皮顶住。 看到玄风,她哼道:“公然带着一条凶猛的畜牲进宫,还惊吓太后的鸟,北康王,难道你不认为自己有错吗?” 沈弈渊抬眸,眼底闪过一瞬间的狠戾。 “玄风乃是立过军功,吃俸禄的军犬,”顾晚晚反驳,“是父皇亲自恩准的,你一口一个畜牧,四姐姐,你……” 沈弈渊手指轻叩轮椅,打了一个手势,玄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后腿蹬上力,身子跃起。 直扑停在马车上的鹦鹉! 鹦鹉本以为已经过了危机,正转着眼珠看热闹,完全没有防备。 就连顾晚晚,都没有想到沈弈渊会发出指令,后面的话也咽回去。 “啊!”四公主一声惊呼。 几片羽毛掉落,鹦鹉大声叫,腔调都变了。 “啊,贱婢,该死!畜牲!” “畜牲,该死!” 玄风一爪子打秃它半边翅膀,它吓得强拍着翅膀飞离车顶,疼得很,却不敢落下。 玄风吡着牙,目光凶狠。 四公主心都要跳出来,冲着车边同样傻了的太监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条狗拉开!” 太监们哪敢上前,玄风的牙实在让人望而生畏。 不只他们,连马都有点惊了,不安的刨着蹄子。 四公主花容失色:“你们想干什么?若是此鸟有什么闪失,你们担得起吗?” “本王虽然没什么本事,肩膀扛不了什么事,但是一只鸟,还是不在话下。” “更何况,玄风是军犬,那只鸟也只是脏了口的畜牲,它们之间的事,与本王何干?”天籁小说网 “你……”四公主气急败坏,“顾晚晚!” “此事与嫡公主无干,四公主有本事冲着本王来,晚晚性子软,心也软,她不好说不好做的,本王为她做。 她是本王的未婚妻,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住,那本王这个王爷,不做也罢。” 顾晚晚张开的嘴又闭上,好想吵几句,但又插不上嘴。 四公主短促笑一声:“她性子软,你是没瞧见那两个被罚的嬷嬷有多惨!” “哦?比四公主虐杀宫女还惨吗?”沈弈渊反问。 不等她回答,沈弈渊又看向玄风:“能不能抓到?” 玄风“汪汪”叫一声。 鹦鹉拍着翅膀,不敢落下。 沈弈渊招招手,玄风跑过来。 “被骂了,不高兴是不是?”沈弈渊摸摸它的狗头,“没关系,我会让骂你的东西开不了口。” 玄风摇摇尾巴,乖巧蹲在他身边。 沈弈渊拿出一支哨子,顾晚晚微微睁大眼睛。 四公主不明所以,还纳闷怎么沈弈渊似乎在吹哨,但又没有听到声音。 很快,一声利啸自高空传来,白色影子如疾风快过闪电。 四公主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时,那只鹦鹉已经被一双利爪死死抓住。 “啊!” 太监宫女一片惊呼。 “鹰……鹰隼!” 四公主脸色煞白,那只白色的鹰隼威风凛凛,目光炯炯,猛禽的眼神天生就带着杀意腾腾。 利爪如出鞘利刃,只需轻轻一刮,就能让猎物开膛破肚,或者直接抓碎头骨。 鹰隼展开宽大有力的翅膀,腾空而起,升至高空,松开爪子。 鹦鹉扑腾着翅膀,用力拍打,叫声散在风里,听不真切。 太高了,鹦鹉鸟生从来没有飞过这么高,它根本无法适应。 好不容易挺到没死,正要松口气,鹰隼又俯冲下来,再次把它抓起。 飞高,松开。 顾晚晚:“……” 咳,真是谁的鹰像谁,这鹰的性格,和沈弈渊好像啊。 不过,这鹰隼是真俊。 众人仰着头,看着鹦鹉被来来回回折磨得生无可恋。 它绝望的回想,今天所有的悲剧,都是从它开口叫了一声“贱婢”开始的。 如果这次能在鹰隼爪下逃生,它决定,以后再也不说话了。 沈弈渊看着顾晚晚脸上露出笑意,嘴角也跟着翘了翘。 “满意了?” 顾晚晚眉眼带笑。 沈弈渊又低头问玄风:“高兴了?” 第208章 谁晕谁有理?荒谬! 四公主带回来的鹦鹉只剩下一口气。 她自己也在马车里气晕过去。 两名嬷嬷被带走以宫规处置。 四公主回来第一次在顾晚晚面前亮相,下马威没用成,反而自己半死不活。 此事很快在宫中传开。 皇帝听完宋公公的禀报,眉头拧紧又松开。 “她竟说北康王撒野放肆?” “回皇上,四公主是这么说的。” 皇帝把手中折子扔在书案上:“那就是活该。 弈渊征战沙场,对国对民对朕,都是忠心耿耿,他性格冷淡,却也知道是非,从不会侍宠而骄。 那些经常说他不好的文官,是因为根本没有认真了解过他。 若他真的骄纵,岂会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文官最大的问题在于,既享受武将拼命保来的太平,又看不起武将,简直让朕头疼。” 这种关乎国家大计的话,宋公公不敢随意接话。 他笑笑说:“老奴可没觉得北康王性格冷淡,瞧瞧他对五公主,可是好得很,一颗心,那叫一个热气腾腾。” 皇帝闻言也笑:“对,你说得极是,这话不假。 弈渊呐,从皇后那里得来的一点温暖,十倍百倍的还到晚晚身上。” “皇上,四公主是奉太后旨意,回来打扫永寿宫的,现在晕了,少不得要病两日。这……” “让太医去瞧瞧,多用些好药,”皇帝又拿起折子来,“赏一支雪参过去。至于永寿宫,本来每天就有人打扫,也不缺她一个。” 他略一思索,又说:“这样吧,你让玉嬷嬷过去帮帮忙。” “是。玉嬷嬷是宫中老人,又是皇子公主们的教习嬷嬷,分量足够了。” “朕也是想让太后心里舒坦些。” “是,老奴即刻去安排。” 宋公公退出去,皇帝目光掠向窗外。 太后要回来,这日子注定不再平静,四公主就是一个信号。 说起来皇帝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与太后是亲生母子,可太后对他总是淡淡,年少时,他以为太后是为了锻炼他,让他独立自强。 可后来成年,又登基为帝,母子相依为命,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总该好好亲近,没想到…… 皇帝手指轻按眉心,尤其是在他决定娶皇后之时,他与太后第一次爆发激烈冲突。 之前的隔阂不满,都在那一刻,如同火山喷发。 也是在那一次,他不再是想要取得母亲欢心的孩子,而是真正成了一位年轻的帝王。 他没有顺从太后,没有把荣家女立为皇后,而是选择曾救过他,与他共同进退的女子。 先皇后是个奇女子,来自书香世家,祖父曾是有名望的大儒,但一生专注学问,从未踏入过仕途。 她父亲也是一样,但性格更洒脱,对女儿的教育虽严格但不苛求,任由她自由生长。 先皇后爱武,想仗剑走天涯,也因此救下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 冥冥中自有安排,生性自由的女子,却为了他,锁入深宫。 皇帝有时候会想,若非如此,若当年让她离去,她会不会现在依旧潇洒肆意,走马江湖。 然而,没有如果。 皇帝正出神,宋公公轻步进来。 “皇上,四公主那边传来消息,公主殿下昏厥不醒,现在又有几分高热,荣嫔娘娘哭求,请皇上过去看看。” 皇帝眉心微蹙:“朕过去看有什么用,朕就又不是太医。” 宋公公低声劝:“皇上,四公主好歹也是刚回宫,又是奉太后之命回来的,若是有什么闪失,太后也会牵怒到五公主身上。” 皇帝没说话,但还是起身去了。 荣嫔正在四公主床边,又加一床被子。 四公主小声嘀咕:“母妃,我都被热死了。” “就是要热,这才像高热的样子,等你父皇来了,方能知道你病得严重。” “父皇眼中只有顾晚晚!”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眼中也有你,”荣嫔给她掖掖被子,“拿出你的本事来。” “我想得办法还不够多?我抢顾晚晚的东西,比她还尊贵,比她更像嫡公主,可她在乎,父皇更不注意。” 四公主越说越所:“母妃,你就不能想想法子吗? 皇后都死了那么多年,你一直掌管后宫,又有太后支持,为何不能做皇后?” 荣嫔一下子被戳中痛处:“你以为我不想?” 刚说到这里,皇帝到了。 四公主赶紧闭上眼睛,荣嫔帕子压着眼睛,起身相迎。 皇帝点点头:“平身吧。” “皇上,您快看看我们的姗儿,姗儿她……” 荣嫔说着又哭起来。 皇帝到床边,看着四公主满头大汗,脸通红,再看床上的被子,拧眉道:“怎么盖这么多?不怕捂坏吗?” “回皇上,姗儿身上忽冷忽热,太医说这是受了大惊,惊厥所致,需得盖厚些发汗。”???.23sk. 皇帝重复道:“受了大惊,惊厥所致?” “正是,”荣嫔说着又跪下去,“皇上,臣妾知道晚晚对臣妾不满,是臣妾做得不够好,不能让晚晚满意。 可姗儿刚回宫,她是无辜的呀,请皇上劝劝晚晚,不要再和姗儿过不去了。” “荣嫔,朕让你禁足在宫中,你却出现在这里。 朕本觉得你爱女心切,不想与你较真,你却把一切推到晚晚身上。朕问你,当时发生冲突时,你可在场?” 荣嫔一怔:“臣妾不在。” “既是不在,那你如何得知,姗儿无辜,错的是晚晚?” 皇帝不给她思索的机会:“难道说,谁病了,谁晕了,谁就是有理,谁就是对的吗? 谁犯了错,都晕上一晕,那朕还用治理国家吗?不如你现在也晕吧。” 荣嫔:“……” “皇上,臣妾知道,晚晚是嫡公主,乃皇后所生,姗儿自是比不上,可是,她也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臣妾也是心疼得很……” “这和嫡不嫡公主,没有关系。若是别的公主皇子,她就能肆意罚吗? 蓝蝶有什么错?哪里不敬?就让人压着跪在石子上,浑身是伤。 荣嫔,朕一直以为,你管理后宫管得不错,此刻听你一说,竟然如此不分是非。 你平日里,也是如此的吗?” 第209章 她是我的光 荣嫔一怔,心头预感不妙。 “朕本想着四公主回宫,怀王也要回来,应该给你几分体面,恢复你的位分。 但你实在让朕失望,不问清是非曲折,便一味责怪晚晚,你说的那些话,别以为朕听不出来。” “什么你不能让晚晚满意,晚晚何时要求过你? 你只要把放在怀王、四公主身上的心思,有一点点分给晚晚,朕也能欣慰。” “怎么?你不疼,晚晚没有了母后,朕还不能疼吗?” 荣嫔心头狂跳,皇帝顾及着太后,还从未和她如此说过话。 即便上回降她的位分,也没有把话说得这么重。 “父皇……”四公主悠悠转醒。 “是儿臣的不是,儿臣不该与五妹妹抢东西,她的宫女已经拿走最后一份红莓果,儿臣就不该再讨要。 父皇,您莫要生气,也不要再怪罪母妃了。” 皇帝眉梢微挑:“红莓果?” 四公主泪盈于睫,看上去无比委屈:“嗯,儿臣进宫,听说内务府新来了水果,这一路口干舌躁,就想去拿一些。 遇见五妹妹身边的宫女蓝蝶,见她拿的红莓果甚是喜人,就也想……” “朕记得,你一向最讨厌吃酸,红莓果更是从来不碰,怎么现在口味变了吗?” 四公主:“……” 这点小事,父皇也记得? “咳……”她无法圆谎,只能咳嗽掩饰。 “太后疼爱你,把你带在身边教导,你就更应该谨言慎行,处处做好表率。 动不动命人罚一个小宫女,众目睽睽,还一口一个贱婢,连鸟都学会了,这种话,是你一个皇家公主应该说的吗?” “平常你的吃穿用度,已经超出你应该有的规制,但朕念及太后和你母妃,也未曾说过什么。 但你要懂得收敛,要为太后,为朕挣些脸面!” 皇帝字字沉重,砸向四公主。 “皇后的祭日马上就要到了,快点养好病,到时候不准缺席。你们都给朕安生些,不许再出半分差错!” 皇帝说罢,一甩袖子走了。 四公主一下子坐起来,掀开被子,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母妃,我定与顾晚晚不死不休!” 顾晚晚此时正在北康王府。 玄风今天威风,顾晚晚给它买了鲜肉,还有鹰隼,但鹰隼有专门的食物,目前也只认沈弈渊。 她在花园子里肆意玩,冷无双这边进了王府。 沈弈渊把几张银票递给他:“数数。” 冷无双接过银票,仔细数完,眼神惊喜:“这么快?” “嗯,你那个弟弟已经搭上柳红叶,这些是买东西时要出来的溢价,正好还给你。”天籁小说网 沈弈渊抿口茶:“本王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 冷无双拿着银票琢磨:“王爷,这些银票是冷明杰花在柳红叶身上的?” “正是。” “那也就是说,还是我冷家的钱?” “哦?你是这么想的,”沈弈渊短促笑一声,“本王倒是不知,你现在又和冷明杰成一家人了?” “不,不,不是,多谢王爷,”冷无双把银票收起来,管他是谁的呢,反正现在是他的。 “你手里的借条,大可再找个时间去要,不要白不要,本王给你这些,只是想表明,本王说话算话。” “那当然,”冷无双眉开眼笑,“王爷最讲信用。” “既然如此,本王听说你养的鸡不错,杀几只来吃吃?” 冷无双笑容一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王爷快别提了,我那个杀千刀的庶弟,偷我的鸡,还不承认!” 正在这时,万马从外面进来:“王爷,人进京城了。” 冷无双诧异问:“什么人?” 沈弈渊扫他一眼:“从你家乡来的,故人。” “故人?”冷无双更纳闷,“江南来的?” 沈弈渊不再理会他,让万马推着轮椅去找顾晚晚。 顾晚晚正带着玄风和小白猫在树下玩,玄风撒了欢,滚得满身是落叶落花,摇头摆甩,上窜下跳。 万马幽幽叹气,小声嘀咕:“玄风算是完了,以后不能再上战场了。 若是让敌军瞧见它现在这样,还不笑掉大牙?” 冷无双晃着扇子斜他一眼:“你也不能再上战场,敌军瞧见你这卤蛋头,大牙照样得笑掉。” 万马瞪眼,摸着头说:“我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而且,公主说了,要再给我两个生发的偏方!” 冷无双哼一声,看向远处的顾晚晚,不由得感叹:“公主瞧着……和之前不一样了。” 沈弈渊问:“哪里不一样?” “之前吧,公主贵气是贵气,但总还有一种隐藏的阴戾之气,好像时时紧绷; 但这次从江南回来以后,好像松驰了许多,被光照亮,人都明媚了。” 冷无双对上沈弈渊的眼神,赶紧又说:“你就是她的光吧。” 沈弈渊看向顾晚晚,她笑得肆意,畅快淋漓,冷无双说得没错,她的确在一点点变得更美好。 只不过…… “她是我的光。” 顾晚晚看到他们,带着玄风和小白猫跑过来。 “晚晚,我们要出门了,人已经到京城。” “真的?那走,去看看。” 千军备好马车,冷无双也要跟着看热闹。 他瞧出来了,所有人都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即将发生什么事,就他不知道。 这怎么行? 他们去了明月楼。 刚坐下,便看到下面街道上又来了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可威风,前面几个家丁开道,后面的公子骑着高头大马,背上背着弓,当街策马,速度丝毫不减,周围百姓纷纷避让。 冷无双一眼认出此人:“哎,这不是吏部尚书的公子,赵华海吗?你们指的是他? 哎,不对,他也不是江南人。” 冷无双百爪挠心一般。 不多时,楼梯响,赵华海也上了楼,包间只和他们隔开一间。 冷无双看着街上的人,后知后觉道:“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今天街上人似乎格外多?” 沈弈渊扫他一眼:“无双公子,亏你还自称什么京城风花雪月事没你不知道的。今天对面舞坊的事,你没听说?” “哦,对对,”冷无双一拍脑门,“我给忙晕了,以为是明天!” 第210章 谁和他是故人? 今天是明月姑娘登台献艺的日子。 明月虽说是舞姬,但她舞艺超群,在乐坊也有很高的地位,并非什么人都能近距离接触,至今仍是处子之身。 听说,今天晚上献艺,就是想择一良人。 这个消息一出,来的人格外多。 京城的公子哥来了十之八九,能不能被选中,能不能娶都放在一边,能一睹如仙女般的舞姿也是好的。 吏部尚书之子赵华海,也是其中之一。 他早就相中了明月,几次去舞坊,但明月远远的跳舞可以,近身却是不行。 赵华海一贯嚣张跋扈,正妻还没娶一个,小妾通房一大堆,不仅如此,良家女子也有被他祸害的。 只不过他爹身居高位,早早都替他用钱摆平。 顾晚晚听着他的斑斑劣迹,不禁咬碎银牙。 “不急,今天就让他有来无回。”沈弈渊递杯茶给她,轻声劝。 一旁的冷无双低声问:“你们要对付赵华海?这可不好弄啊。” 两人齐齐看向他,他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论身份,你们当然比他高,要真想治他,别说他,就连他爹也得甘拜下风。 但是,他们父子也不是好惹的,我听说吏部尚书还背靠怀王。” “关键在于,即便犯案,也得有原告吧? 之前的事就是,刚一出,他爹就找到原告,连威吓带收买,人家连状都不告,怎么弄?” 沈弈渊漫不经心:“无妨,今天必有原告,案子还会到石抱石手里。” 顾晚晚点头:“只要到石大人手里,就没有办不了的。” 冷无双摸摸鼻子,心里替石大人叹息一声。 这京城的父母官儿,真不是人做的。 天色渐暗,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舞坊早早挂起灯笼,门前的小广场各色光影映着不断驶来的马车,当真是繁华热闹。 舞坊里的丝竹声也开始飘出来,不少乐坊的乐师们也被请来帮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迷了众人的眼。 顾晚晚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两个熟悉的人。 与此同时,冷无双也瞧见了。 正是小郡王顾川霖和冷明杰。 冷明杰跟在顾川霖身侧,像个管事,看得冷无双面上无光。 冷明杰一来就迷了眼,他觉得江南的乐坊舞坊就够好了,天子脚下果然不同,这京城的舞坊比江南的还要大,美人儿还要多。 他们来得不算早,四处都挤满了人。 冷明杰摸摸鼓鼓的钱袋子,想着今天晚上就算大出血也得把小郡王伺候好,怎么也得找个好位子。 正琢磨着,舞坊管事看到顾川霖,赶紧小跑着过来问安。 “哟,小郡王,您来了,一直盼着您呐。你楼上请,早都备好了!” 顾川霖淡淡嗯一声,身边的小厮扔了个银锭子,管事的眉开眼笑接了,把他们带到二楼。 屋子里一切都准备好,不但有茶水,还有干果小碟,样样齐全。 冷明杰暗暗乍舌,这就是权势的力量。 “坐,”顾川霖淡淡道,“比你们江南的舞坊如何?” “自然是京城的更好,跟着小郡王,就是长见识,”冷明杰笑说。 顾川霖浅笑:“一会儿还有更好看的,这还没开始。” 冷明杰想给顾川霖倒茶,人家小厮上前,动作麻利,他根本没有表现的机会。 再说,他也是干这种事儿的人。 在江南都是别人捧着他,他自认为也见过不少世面,但到京城,尤其是在顾川霖面前,冷明杰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哪哪都使不劲儿。 门前的人和马车还在不断增加。 顾晚晚往窗外看,沈弈渊一指街上的一个人:“晚晚,看,来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顾晚晚看过去,见一人坐在一匹白马上,身上穿白袍,披红色披风,皮肤白净,算是比较出众。 冷无双一眼认出来:“哎?这不是我们江南知府的儿子,方洋吗?” 他忽然明白过来:“王爷,你说的故人,是指他?” “对,就是他。” 冷无双哼笑:“谁跟他是什么故人,我跟你们说,这小子别看长得人模人样,其实就是披着人皮的狼,心肠歹毒至极! 好色是一方面,还好斗好赌,他办了一个地下赌庄,经常放些兽和人比输赢。 就因为这,他们方家的祖坟都被人刨过两次,后来不得已,他爹派一队府兵看祖坟。” “对了,我府上的管家上个月回江南,回来说江南知府好像要调来京城,不知真假。” “是真的,”沈弈渊点头,“他已经投到怀王门下。” 冷无双一拍桌子:“什么玩意儿,这种人还能升官?” 顾晚晚微拧眉:“有这样的官,实是百姓的劫难,怀王还重用这样的人,简直是非不分。” “我定要禀告父皇。” “朝廷官员,皇上也不是人人都了解,何况还是不在京里的,有几个害群之马也在所难免,”沈弈渊目光锁定方洋,“这次不用向皇上提,不必让他烦忧。” 冷无双一头雾水,不知道沈弈渊这是要干什么。 沈弈渊浅笑:“不急,慢慢看,人都到齐了,这才刚刚开始。”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但这边却更亮,明月楼和舞坊都点起灯,华光璀璨,与天边的星海汇聚在一处。 丝竹声声,传遍半座京城,欢声笑语中,谁也不知道,这繁华热闹之下,涌动着杀机。 冷无双看着方洋下马,也进了舞坊。 “这小子,一来就先进舞坊。” 沈弈渊看他一眼:“你知道,方洋是为什么来的吗?” “不知,”冷无双摇头,“他能有什么正事,无非就是想玩。” “这次来,还真有正事,他是来找人的。” 顾晚晚一下子猜到:“来找冷明杰的?”m.23sk. “正是。” 冷无双咬牙:“冷明杰这个狗东西,和方洋这种人混在一起,早晚出事!” “已经出事了,”沈弈渊语出惊人,“他来找冷明杰,并不是因为冷明杰是他的朋友,他是来报仇的。” “报仇?”冷无双声音一挑,“报的什么仇?” 第211章 人员到齐,好戏开场 沈弈渊似笑非笑。 冷无双心里越发没底:“方洋到底和冷明杰什么仇?” “冷明杰是什么事躲到京城来的?” “不是说因为让一个乐姬怀了孕,他又不想娶吗?”冷无双说到一半噎住,眼睛睁大,“难道……” “不错,那个乐姬,原本也是方洋喜欢的,是冷明杰悄悄引诱过来的。” 顾晚晚对着冷无双竖竖大拇指。 冷无双微微闭眼,自嘲地笑出声:“我那个爹,还真是能坑我。 冷明杰身上背着这种事,竟然把人支到我这里来,还什么都不告诉我。” 若非沈弈渊告诉他,冷无双现在还蒙在鼓里,方洋来了之后会如何,可想而知。 而他丝毫没有防备,方洋的父亲又已经搭上怀王,很快调来京城,这背后错综复杂,他如果不做周全准备,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冷明杰倒是可以闻风而逃,留下他一个不知情的在此挡刀。 好,可真是好。 冷无双睁开眼,眼底清冷一片:“王爷打算如何? 若是有用钱的地方,我全包,只要能用上我出力的,我绝无二话。” 见他这么说,顾晚晚和沈弈渊也不再开玩笑。 “本王自有安排,不需要你做什么,而是需要你什么都不做。” 恰在此时,对面的丝竹声停了,有人一敲铜锣,大声喊:“明月姑娘到!” 紧接着,乐声又起,还加了鼓点,一声快过一声。 一道轻盈柔美影子在乐声中出现,她穿着彩衣,如一道起舞的彩蝶,瞬间就抓住了人的眼球。 在一片光彩各异的灯光里,起舞,旋转。 从明月楼看过去,虽然隔着一条路距离略远,但视野的确更好,整个舞台都尽收眼底。 赵华海身边的小厮赞叹道:“公子,您真是太英明了,在这儿看,比去舞坊挤着看好多了。” “那是当然,本公子就等这一天,岂容有失?” “可是,公子,您不过去,这明月姑娘怎么能瞧见您呀?” 赵华海拍拍手边的箭壶:“本公子早有准备,这是特制的箭,等会儿就射过去,明月自然就能注意到。” “公子英明!只可惜小人不是个女子,否则一定会被公子的用心感动!” “滚!”赵华海笑骂。 对面舞坊,方洋来得晚,又是初次来,自然不能像冷明杰一样,跟着顾川霖,有个好位子。 他在群里,在看到明月的第一眼时,就被迷住了。 这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正在失神,忽听旁边挤过两个小厮说:“赶紧的,冷公子一会儿该急了。” “这位冷公子从江南来,真是好大的手笔。” “听说他们家是商贾巨富,出手自然阔绰。” “我看呐,今天晚上明月小姐必定归冷公子……” 方洋一听,双拳不由得握紧,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本来还以为冷明杰那个家伙奸诈,得好好打听一番,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 他立即跟上去,悄悄到二楼,那两个小厮一闪,不知去了何处。 不过,这也没关系,今日都在看明月姑娘的舞姿,包间内的都趴在窗子上,没人注意门口。 方洋一间间推开门找。 很快,就看到冷明杰。 一段时间不见,冷明杰不但没有丝毫的憔悴落魄,反而过得如鱼得水,精神还越发好了。 见冷明杰不像他想象中那样,东躲西藏,惶惶如丧家之犬,方洋心里火气更浓。 凭什么?这家伙睡了他的女人,反而到这里来过滋润的日子。 他哐一声踢开房门闯进去,这一声巨大,把冷明杰和顾川霖都惊着了。 顾川霖不认识他,拧眉问道:“你是谁?有何事?” 冷明杰回头看到他,眼睛霍然睁大,实在出乎意料。 “方洋,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洋冷笑:“怎么?就许你来,不许本公子来?实话告诉你,冷明杰,本公子就是来找你的。” “你……你找我作甚?” 冷明杰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方洋一脚把椅子踢翻:“你说我找你作甚,你他娘的装什么傻?以为跑了就完了?告诉你,没门!” 冷明杰身边只有一个小厮,没一个能打的,而方洋本身就会些武艺,打冷明杰这样的,三个都不在话下。 冷明杰心尖发抖,转眼看到顾川霖,赶紧求救:“小……” 郡王二字还没有说出口,顾川霖打开扇子:“冷公子,此人与你有仇怨? 这是你们之间的,我也不好插手,录如你先与他理论一番,我听听谁对谁错?” 冷明杰心里叫苦,他刚和顾川霖认识不久,的确也没有深交。 但……现在怎么办?天籁小说网 方洋冷笑:“不用理论,理论有什么用?本公子更乐意用拳头说话!” 此时,明月姑娘一舞罢,外面舞台下掌声雷动。 明月姑娘后退几步致谢,忽然,一支箭从对面明月楼射来。 人们一声惊呼,但见那支箭落在台上,箭头经过处理,没有射杀人的危险,反而稳稳粘在台上。 不仅如此,箭尾“呯”一声轻响,还绽出一朵花开来。 随即,又是几支箭连发,都如第一支一般。 不多时,台上的箭就成了一束花。 隐约还有淡淡的香气。 说实话,花并不是特别美,香也不是特别香,但这种方式就很特别,让人惊叹。 不少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有人认出来,大声喊:“是赵公子!” 很多人都知道,赵华海喜欢明月,今天一见赵公子这手段,就知道志在必得。 明月看向这边,赵华海立即命小厮拉开横幅。 等他忙活完,准备抬头看美人儿感动欣喜的神情时,却发现,明月不知何时早不见了。 赵华海心头登时涌起一阵不快。 恰在此时,听到隔壁房间的趴在窗边小声说:“明月姑娘下台了。” “你不知道吗?明月姑娘早有主了,今天献艺,就是让我们普通人饱饱眼福,对那些公子哥儿有个交代,走走过场而已。” “真的?” “那还有假?今天那个人都来了,就在对面包间。 我听说是从江南来的,穿白袍红披风,英武得紧,和明月姑娘很是般配。” 赵华海一听这话,顿时火撞顶梁,立即带人去对面舞坊。 他一走,顾晚晚和沈弈渊就知道了。 “好戏,马上开场了。” 第212章 刀伤人命 赵华海怒气冲冲到舞坊,正在看热闹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的还讨好的过来恭维,称赞他方才那一招玩儿得妙。 但这话在此时的赵华海听来,却如同打他的脸,让他更怒火三丈。 这么多人,所谓的“江南来的,白袍红斗篷”的公子,根本不知从何找起。 赵华海怒喝吩咐:“给本公子把人找出来!” “是。” 恰巧此时楼梯口不知谁不高不低喊了一声:“江南的方公子有赏!” 赵华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 他一间间找,很快,一个手下喊道:“公子,在这儿!” 屋里冷明杰和方洋正在对峙。 顾川霖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说了半天,冷公子,你给人家戴了绿帽子呀。” 他语气轻飘飘,但在方洋听来犹如石头压顶,脸色登时涨得通红,火气高涨。 “他娘的,姓冷的,今天我不把你揍得满地找牙,我就不姓方!” 他冲过来就打,冷明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又在怒火之下,没两下就被打翻。 恰在此时,有人裹着一身怒意到门口,正好听到刚才方洋说的那句“我就不姓方。” 赵华海眼睛发红盯着他:“你是从江南来的姓方的?” 方洋转身看他,见他气势不凡,还带着人,就微怔一下。 顾川霖诧异道:“冷公子,你还找了帮手?” 这话把方洋的那点顾虑全消干净,火气又占领上风。 “好啊,你还敢找帮手,来吧,今天有一个算一个,本公子要大杀四方!” 方洋这话对赵华海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赵华海咬牙道:“在京城还没人敢和本公子这么说话。” 方洋一拍胸口:“现在有了,敢和我抢女人,就该是这个下场,哪怕老子玩腻了,扔了,都轮不到你们!” 赵华海简直被戳了肺管子,心中杀意更浓,一跟步上来举刀就剁:“我去你娘的!” 方洋见对方竟然动刀,也心头一紧,使出浑身本领,对阵三两个回合,一时真没有分胜负。 顾川霖扫一眼身边的侍卫,侍卫不动声色,捻起手边花盆里的一颗黄豆大的小石子。 手指一弹。 方洋正躲开赵华海的刀,这一弹正弹中他的后腰,他吃痛,动作就慢下来。 “哧!” 刀入血肉,直透肌骨,刀尖带着淋漓鲜血,自后背透出。 四周一静,赵华海的呼吸声都格外清晰,血腥味都瞬间变得浓郁。 门口有人路过,看到此景,惊恐大叫:“杀……杀人啦!” “赵公子杀人啦!” 一声声叫喊,赵华海也瞬间回神,心头有瞬间慌乱。 旁边小厮也冒了汗,赶紧过来劝:“公子,快走吧,这里人太多,这可不妙。” 赵华海抽出刀,方洋的尸首倒地,确定是死透了。 赵华海杀过人不假,但这样众目睽睽还是头一回。 他一咬牙,反正也是个外地人,就算有人看见又怎么样,料想那些人也不敢乱说。 他转身赶紧走,片刻都没有停留,甚至都忘了看屋里的顾川霖一眼。 外面的人都听说了,吓得纷纷往后躲,舞坊的管事过来想询问,被赵华海的手下一下子撞开。 他出门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顾晚晚和沈弈渊瞧得真切,紧接着,方洋带来的手下也冲出来,但赵华海已经走远。 等在一楼的千军上前热心指明方向,又提醒他们赶紧去报官。 他们初来乍到,连住的地方都还没找到,本来想看个热闹,谁知道主子却命丧当场。 他们早六神无主,眼下报官也的确是最佳选择。 冷无双心惊肉跳:“这……赵华海杀了方洋?这下……” “可真是太妙了!” 顾晚晚浅笑:“赵华海的爹是吏部尚书,眼下到年关,也是官员们走动最频繁的时候,他不但能收钱,还掌管官员升迁的命脉,怀王最是倚重他。” “此时他儿子出这种事,他哪来有心思管别的事,能不能保住他儿子的命,保住他自己的官职都很难说。” 沈弈渊接过话说:“至于江南知府,不但调不来京城,随着他儿子的死,还会被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他的官位,也保不住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吏部尚书为保儿子,定会极力证明是方洋品行恶劣在先,会想方设法让赵华海的杀人之举变得情有可原。 方洋父子作恶,根本经不起查,破事一查一大堆,捂都捂不住。 方洋身死,方父也定会悲痛欲绝,再被人查,定会如同疯狗入穷巷,怎么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调来京城,定也使了不少见不得人的招术,这下正好能当作证据。 冷无双竖起手指:“这叫一箭几雕?我数不清了。” 顾晚晚笑道:“反正你那庶弟算是其中一雕。” “方洋死了,他的危机不就解除了?”冷无双问。 “不会,”顾晚晚手托腮,“你可别忘了,今日的证人是小郡王顾川霖。 到时候顾川霖会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方洋为什么会来?来找冷明杰的。冷明杰,能独善其身吗?” “我家王爷可是用心良苦,这个计策,只牵扯冷明杰本人,牵扯不到冷家,也连累不到你,无双公子,不该好好谢谢我家王爷吗?” 冷无双连连点头:“应该,应该!” 沈弈渊嘴角上扬,被顾晚晚的“我家王爷”说得心情愉悦。 此时,冷明杰早吓得魂归天外。 “这……这……”他腿软得都快站不住,“小郡王,这可如何是好?” 顾川霖微拧眉:“此事的确难办,冷公子,你还是赶紧躲躲吧。” 冷明杰猛吞一口唾沫。 他的小厮哆嗦道:“小郡王,这可不关我家公子的事,那个凶犯,我们也不认识呀。” “他是吏部尚书的公子,”顾川霖说,“这个死者是来找你的,怎么能说一点关系没有? 冷公子,你还是赶紧躲躲。” 竟然是吏部尚书之子! 冷明杰眼前一黑:“小郡王,您……” “本郡王顶多替你美言几句,不过,吏部尚书为人护短,怕是会为他儿子找借口。” 冷明杰心头狂跳,倏地,忽然想到一个人。 第213章 那就是个女骗子 冷明杰忽然想到,他刚认识了五公主的表姐。 对,别人不行,五公主的表姐一定行! 他还给那个女人花了不少银子。 “小郡王,那我先告退了。” 见他急匆匆要走,顾川霖似无意提醒道:“冷公子,京城有本事的人多,但骗子也多,你这事儿不算小,本郡王到时候会如实说明情况,你可别胡乱求人,到时候反而生乱。” 冷明杰一听,也觉得有理,思索再三,还是说道:“小郡王,请问,如果此事是五公主知晓,能否保在下一条命?”23sk. 顾川霖微怔:“五公主?冷公子认识五公主吗?倒没有看出来,你才到京城不久,竟然能入五公主的眼。” 冷明杰这时候也不装大,如实说:“不是五公主本人,是她的一个表姐。” 顾川霖一怔,沉吟道:“表姐?没听说五公主有什么表姐……啊,是不是姓柳,叫什么叶?” 冷明杰见他迟疑,心头冒出一丝紧张:“是,叫柳红叶。” “呵,她呀,”顾川霖短促笑一声,“她算哪门子的表姐?一个破落户罢了。 当初为住进公主府,不惜在门前撒泼打滚,若不是公主仁慈,府里空着也是空着,岂会轮到她? 你问问她,进说之后,见过公主几次?还有,你去几个铺子打听打听,她有钱买东西吗? 我倒是听说,她在几家铺子都打了借条,也是打着五公主的旗号。 看着吧,她吃亏的时候在后头,那些敢赊给她东西的,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冷明杰眼前一黑:“当……当真?” “那还能有假?本郡王为何要骗你? 冷公子,幸亏你问本郡王,否则直接去找那个女骗子,她定会满口答应,还会问你要大笔的银子,但是,事情一定不会给你办。不信的话,你只管试试。” 冷明杰想挤出一丝笑,却比哭还难看。 楼下一阵喧哗,有人大声叫道:“石大人来了!” 顾川霖说:“冷公子,京兆府府尹石大人到了,想必就是来查此案的,你……” 冷明杰脸色煞白,顾不上再说话,赶紧连滚带爬,逃出房间。 顾川霖打开扇子,笑容灿烂。 什么玩意儿,就这胆色和脑子,比冷无双那个财迷差多了。 侍卫上前,找到那枚小石子,指尖一捏,变为粉尘。 “小郡王,我也要回去覆命,告退。” 顾川霖点头:“去吧,告诉我五姐姐和王爷,让他们放心。” 侍卫点头,也没走楼梯,直接从窗子里跃出去。 楼梯作响,石抱石带人进来。 看到顾川霖,石抱石拱手道:“小郡王,您怎会在此?” 顾川霖站起来道:“大人,你来得正好,事发之时,本郡王正在这里,现在正准备走,既然您来了,不知有什么要问的吗?” 石抱石打量他:“小郡王怎会在此?” “哦,闲来无事,正好明月姑娘登台,特来看热闹。” 石抱石又问:“小郡王独自带手下还是有人同行?” “有人同行,”顾川霖如实回答。 “何人?可是赵公子?” “不是,赵华海是突然闯进来的,”顾川霖一指地上的尸首,“此人也是突然闯进来,本郡王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姓方,是来找与我同行的人。” “那人呢?” “见此人死了,惊慌失措,带人跑了。” “不知小郡王能否把那人的身份告知?” “自然,应该的。” …… 顾晚晚见石抱石到了,心里的那点担忧也随之消散。 “得了,石大人到了,此事算是板上钉钉,怎么也不会跑了。” 冷无双晃着手中扇子:“你说这石大人也是厉害,什么案子都敢接,什么人都敢查,还能屹立不倒。” “他是纯臣,是直臣,父皇自然喜欢这样的官员。 石大人是干实事的官,有他在,京城的治安有多好,相信你们商户更能感受到。” 冷无双点头:“这倒是,我的生意哪里都有,说实话,就这京城情势最复杂,随便十个人里有九个是官儿,剩下的那个还是官的家人。 但偏偏京城就是最顺当的地方,我该交税交税,一切有法可依,平时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这就是石大人的功绩,他的辛苦没有白费,”沈弈渊看着下面的捕快,“连带着京兆府衙门里的差官们,都一身正气。” “就是太忙了点,”冷无双微叹一口气,“我都替他累得慌,我觉得这半年,石大人肉眼可见的瘦了。” 顾晚晚和沈弈渊齐齐看向他。 …… 赵华海一路奔回家,出事之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回家找他父亲。 赵尚书今天心情不错,还喝了点酒,是有人送给他的陈年佳酿,微微醉,美得很。 正在书房灯下数着这几日来官员走动送他的东西,他得留下一部分,怀王那里还得送一份儿。 “哐”一声,有人闯进来,把他吓得一哆嗦。 抬头看是自己的儿子,他没好气道:“干什么呢?吓老子一跳。” 赵华海通身是汗,脸色煞白,到他近前道:“爹,出事了。” 赵尚书并不以为然:“出什么事?是天塌了吗?你老子还在,天塌不了。” “爹,我杀人了。” 赵尚书动作一顿,醉眼迷离:“什么?” “我杀人了,就刚刚。” 赵尚书眼睛睁大:“杀谁?在哪?” “不知道是谁,是个外地来的。” 赵尚书睁大的眼睛又恢复如常:“哦,外地人,那没事。” “在舞坊,明月楼对面的那间舞坊。” “什么?!那个地方,不是人多得很……” “是的,不少人都看到了,爹,怎么办?” 赵尚书微拧眉,思索片刻:“无妨,好多人看到也没有什么,只要对方不告,再多人瞧见又如何? 你确定那个人是外地人吗?” “确定,他是江南来的。” “那就好,不过,江南也不是小地方,最好是查一下。” 赵尚书略一思索:“我派人去看看,现在情况如何,还有,和舞坊的管事打好招呼,让他不要乱说话。” 赵华海听他说没事,心也就放下一半。 第214章 上门擒拿 毕竟是杀了人的大事,赵尚书也没心思再看东西。 让赵华海也坐下,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好好与我说说。” 赵华海猛灌一盏茶,这才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赵尚书听完,心里有点不安。 “你说,现场有人看到你杀了?” “是的,”赵华海点头,“那方的那厮,还说什么我是别人请来的帮手。” “那现场的人是谁,你知道吗?也是外地的?” 赵华海摇头,“不认识,那个和姓方的一起的人,我不知道,好像也是江南的,姓方的应该就是去找他的。还有……” 赵华海此时的脑子慢慢冷静下来,回想当时的情景,当脑海中闪过顾川霖那张脸时,猛地站起来。 赵尚书见他这样,心也跟着收紧:“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是……是……” “是什么?” “是肃亲王府的小郡王,顾川霖。” 赵尚书眼睛又一下子睁大:“是他?这……你没记错?” “应该没有,当时满是火气,只注意姓方的,没在意小郡王,现在回想起来,就是他。” 赵尚书一拍脑门:“你……你说你,满是火气,怎么就那么多火气?小郡王那么大个人,你看不见?” “爹,应该没事吧?他又没有什么实权,整天吃喝玩乐的主……” “闭嘴吧你!他是没有什么实权,但你不看看他爹是谁? 那是肃亲王,和皇上姓的一个顾! 那能一样吗?他就算是再只会吃喝玩乐,那也是王爷!是能够随时出入皇宫,见到皇上的。” 赵尚书一阵头疼:“他可不寻常百姓,找让人吓一吓,看见了说没看见,他能吗?” 赵华海也有点慌了:“爹,那该如何是好?” 赵尚书本想再训斥几句,但见他一身狼狈,也是满脸的惶恐,又不忍心。 “所幸我们平日与他没有什么仇怨,看看情况再说,如果事情闹开,我就登门,去王府亲自求一求。 他卖面子,自然是好,如果不行……我就去请怀王殿下说一说。 眼下,怀王殿下也就要回京了。” 赵尚书像是对儿子说,又像对自己说:“这还算是一个好时机,只要有怀王殿下在,一切都好说。” 赵华海又松一口气:“好,我听爹的。” “你呀,你要是早听我的就好了,哪还有这么多事?行了,赶紧去收拾一下,歇一歇。” “是。” 赵华海刚转身要走,外面管家匆匆忙忙跑进来。 “老爷,不……不好了!” “何事惊慌?” “京兆府石大人,带着捕快在府门口,请少爷出去。” “什么?”赵尚书一下子变了声调,“石抱石?他怎么会来?” 又看向赵华海:“有人报官了?” 赵华海也白了脸:“不知道,一出事我就走了,没听说有人报官。” “这下糟了,定是有人多事的报了官,此事落到石抱石手中,怕是麻烦。” “爹,落到他手中又如何?也许他只是走个过场,如果没有原告,案子根本不成立,他又能如何?” 赵尚书心头隐隐觉得,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你先去休息,赶紧收拾干净,不叫你不要出来。” “好。” 赵华海刚走到院子里,迎面和石抱石撞个正着。 石抱石带着捕快,捕快手中举着火把,把院子照得一片光亮。 “赵公子,”石抱石面无表情道,“现在有一宗人命案,与你有关,本官要带你回去,还请你配合。” 赵尚书赶紧从屋里出来,笑容满面地拱拱手:“石大人,忽然登门,有失远迎,不知有什么事呀? 来来,进屋喝茶,你我同朝为官,你还不曾到我这里来过,今天机会难得,来人,上好茶!” 石抱石略一颔首:“赵尚书,不必了。本官今日也不是来喝茶的,是为了令郎而来。 在明月楼,有人被刀伤性命,也有人看到,是令郎所为。 本官职责所在,要带他回去审问,还请赵尚书不要妨碍本官办案。” 赵尚书碰了钉子,心头不快,但对石抱石,他也是无可奈何。 石抱石一向软硬不吃,别说他,就连孟平洲父子出了事,石抱石在皇上面前也是据理力争。 “石大人,这其中怕有误会……” “是不是误会,回去一查便知,若真是误会,更应该早点查清。” “……”赵尚书为了儿子,还得赔着笑,“石大人,你我同僚,我儿年纪还小,叫你一声世叔也不为过。 不知能否通融一二?我会好好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到时候必定会亲自给你个交代。 我这个儿子的确是爱惹事,但也知道分寸,怎么会干出杀人这样的事,而且还是当众杀人? 他又不是傻子,如何会干出这样的蠢事?”???.23sk. 石抱石依旧面无表情:“这要回去查才知道。也许不是蠢,是有恃无恐。” 赵尚书笑容一僵:“石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本官纵容儿子行凶吗? 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要拿出证据来!” “查过之后必会清楚。” “你说查就查,你说带走就带走?本官可比你的官位高,难道就任由你肆意胡来吗?” 赵尚书求情不成变了脸:“今日在我府中,你要把我儿子带走,你把我这尚书府当成什么了?还有王法吗!” 石抱石对着皇宫的方向拱拱手:“王法,是本朝的律法,本官是皇上任命的官,自然要维护律法正义。 你的尚书府就是尚书府,不是本官把它当成什么。 赵尚书,若非你儿子犯下罪行,我犯得着大晚上带人来吗?” 他一指赵华海:“你自己看,你儿子身上还有血点,腮边也有,身上还有刀。 赵尚书,舞坊今晚不下百余人,很多人看到赵公子逃出,你还敢说,这是什么误会?” 赵尚书心中叫苦,但仍旧硬挺。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我儿习武,练刀练箭,身上带点血也是常有的事,难不成就凭这个就认定他杀人? 何况,石大人,本官问你,可有原告?你这样急匆匆地来抓我儿,究竟是为了律法,还是为了你自己的官声?!” 第215章 原告 树影中,沈弈渊带着顾晚晚,正看着这场热闹。 他们是和石抱石一同进入赵府的。 石抱石走前门,他们是越墙而入。 顾晚晚小声说:“还得是石大人,一脸情面不讲。” “证据确凿,那么多人证,还有顾川霖在,如今凶器就在赵华海身上,这本就是辩无可辩的事。”沈弈渊轻声回答,“若事情明朗清晰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人敢作假包庇,那皇上就该整顿官场了。” 顾晚晚点头:“不错,王爷说得极是。” 沈弈渊在她耳边说:“晚晚,你有没有想过,当朝太子软弱,或许……” 或许撑不起国家的将来。 顾晚晚眼睛黑亮,闻言看向他。 沈弈渊看到顾晚晚眼中闪过错愕,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出口,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机。 他笑了笑,在顾晚晚额头轻吻。 下面,石抱石面对赵尚书的指责,并没有恼怒。 “赵尚书,原告自然是有,无论有没有原告,本官身为父母官,知道有血案人命事发生,断然没有不过问的道理。” 赵尚书追问:“原告是何人?” 赵华海忍不住道:“石大人,你莫在诓我!” 不可能,那个人就是个外地人,在京城没有家世背影,难不成还能反了天去? 他就不信了! 石抱石扫他一眼:“本官为何要诓骗你,有就是有。” 赵尚书上前一步:“那就请石大人把话说明白些,谁是原告,这事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吧?难道这也违反律法?” “当然不是,”石抱石看着他父子,“本官不是说,是想给赵公子一个机会,既然如此……” “原告,乃得死者方洋的家仆。” “家仆?”赵尚书松一口气。 什么方洋,没听说过,京城中姓方的也不多,同殿称臣的更是没有。 赵尚书的心算是放回肚子里,石抱石不好对付又如何,原告好对付就行了。 就算现在有,不过就是个家仆,到时候找出来,收买,大不了弄死,没有什么对付不了的。 他心中有了把握,态度也变了,短促笑一声道:“石大人是在开玩笑吗?家仆?这算哪门子原告?” “家仆要为主人讨个公道,有何不可?”石抱石反问,“赵尚书也是朝中大员,虽不是查办案子的官员,但本朝律法也该懂,哪条规定,家仆不能成为原告?” 赵尚书不耐烦的一摆手:“本官不与石大人争辩,谁知道这家仆是不是怕受责备,回去以后无法交代,匆匆报个官,诬赖到我儿子身上? 难道就因为一个下贱之人的一片之词,让我儿去大堂受审?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石抱石脸色阴沉:“家仆也是人,也能明辨是非,也能作为证人。 他就算是奴仆,那又如何?只要他不瞎不傻,就可以成为原告。 赵尚书,本官已经对你说得够多,算是给足你面子,若赵华海不是你的儿子,早就锁拿走人。 现在已经说得清楚,还请你让开!” “我不让,你能如何?”赵尚书道,“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本官也不认! 一个小小家仆,也告我儿?真是荒谬!” “赵尚书不要着急,死者刚到京城,本官已经派人去通知他的家人,想必不日便能到京。 原告,早晚也会变成他的父亲。” “你……”赵尚书简直气炸。 “他父亲来了又如何?关我何事?”赵华海叫喧,“反正,我不去,我也不认!” 石抱石哼道:“那就由不得你。本官该说的都说了,既然赵尚书不配合,那就只有强拿。来人!”天籁小说网 “在!” “拿下!” 捕快们往上闯,赵尚书一见急得瞪眼:“干什么?干什么!” “赵尚书,你也是朝中大员,一部尚书,该知道律法森严,如今你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人证,物证俱在,本官客气以待,你却不知进退! 若你不服,可直接去皇上面前告我,本官等着。” 赵尚书岂不知此时是自己没理,但为了儿子,也只能拼着脸不要。 “等等,你说什么人证物证,人证是谁,物证何在?” 石抱石扫一眼身边的捕快,捕快动作迅速,立即下了赵华海的刀。 “你……” 石抱石接过刀抽出:“刀上还有血迹,待仵作验过尸,看伤口是否与之吻合,就能证明本官的推断。至于人证,那可就多了。” 石抱石一挥手,捕快们把赵华海押住。 “赵尚书,你还是想想,等死者的父亲到了,到时候对簿公堂,要如何应对吧!” 赵尚书火气上涌:“本官与他对簿公堂?他一介平民……” “赵尚书,”石抱石打断他的话,“无论是官是民,到大堂一律法同等。你真是在吏部呆得太久,连最基本的都忘了。” 赵尚书脸上火辣辣,他岂能不知,平时也是圆滑,话到嘴边留三分。 但此时不同,事情不同,面对人也不同。 平时只要露个意思,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哪像石抱石这样,油盐不进,什么话都得逼得他说得明明白白。 他的耐心早就耗尽了。 他正要开口,石抱石又道:“更何况,死者的父亲,也并非平民。” 赵尚书一惊:“什么?不是平民?那是……何人?究竟是何人?” 赵华海也懵了,额头冷汗渗出来。 石抱石淡淡道:“江南知府。” 赵尚书脑子里“嗡”一声,声音都挑高两个度:“江南知府?他是江南知府的儿子?” “正是。” 赵尚书脑海中闪过一些资料,对,对,他则办妥的,江南知府调任来京的事。 没事,那个江南知府就是姓方。 姓方! 赵尚书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赵华海脸色煞白:“爹……” 赵尚书半晌没回神,死者的爹是知府,还有顾川霖在场。 这…… 他心头立即预感不妙。 这下,怕是要糟了。 石抱石一声令下,赵华海到底还是被带走。 赵尚书跟了几步,也知道无力回天。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去求求人,看怎么能挽回一些。 “来人,备轿!” 第216章 被忽略的关键 顾晚晚看着赵尚书失魂落魄出府的样子,对沈弈渊道:“王爷猜猜,他是不是要去找怀王?” “暂时不会,他应该先去找顾川霖,把人证摆平,把麻烦降到最低,他才会去找怀王。” 顾晚晚讥诮地笑笑:“那这么说来,赵尚书还挺善解人意的。” “怀王,”她轻声呢喃,“还真是野心不小,朝中大臣极尽笼络,赵尚书这样的人,甘愿为他所用。” 想起前世的事,怀王为登大宝,与孟家联手密谋,对不肯服从的官员,极尽残忍之事。 和他现在的贤德仁义,简直是截然相反的两副嘴脸。 只可惜,她前世死在水牢,不知道怀王后来是什么结果。 “在想什么?”沈弈渊感觉怀里的人身子僵硬,气息都渗出凉意和愤怒,轻轻拥了拥她,“晚晚,我在这里。” 顾晚晚渐渐放松下来:“我在想,怀王心存不轨,与孟家早有勾结,像吏部尚书这种官员,固然能为人他搜刮一些钱财,但对于他的野心来说,还是差了不少。 若想谋逆,光有表面的虚情假意是不够的,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顾晚晚感觉想到一个关键。 一个她之前忽略的问题。 怀王有谋逆之心不是一天两天,朝中官员还好,无非就是站队,但……其它呢? 谋反离了金银可不行。 户部尚书是太子的人,女儿已经入了东宫,虽然不是太子妃,但也受太子重视,若将来太子登基,他的女儿怎么也得是四妃之一。 这样的话,户部尚书对太子只会是忠心耿耿,一定牢牢为太子守住钱袋子。 而怀王,别想在户部上打主意。 那么怀王的钱从哪里来? 顾晚晚心头微跳。 沈弈渊安抚道:“别胡思乱想,现在我们既然知道,就不怕他不露出马脚,派人盯着便是。” “嗯,好,”顾晚晚收回思绪,把前世那些事压下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机。 两人悄悄离开赵府,从肃王府后门进入。 顾晚晚还是第一次来肃王府,前世的时候也没有来过,对于顾川霖,她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这一世阴差阳错相识,这个弟弟还挺不错。 肃亲王府挺大,影影绰绰,可见风格粗犷大气。 “这里和顾川霖的风格不搭啊。” 顾川霖就是个爱美爱精致的公子哥儿,应该更喜欢小巧的亭台楼阁才对。 “原来这王府也不是由他作主,自然不会顺着他的风格来,”沈弈渊牵着顾晚晚的手,轻车熟路,“这是他大哥的手笔。 不过,王府有几处院子和景致,是根据顾川霖的喜好来的,还是请有名的工匠来做的。” 顾晚晚意外:“王爷怎么知道?” “我与他大哥,也算是半个知己吧。” 顾晚晚心说她还真的不知道,之前对沈弈渊,对肃亲王府,一概不了解。 说来惭愧,她的心思都在孟玄文身上。 她轻搂住沈弈渊的手臂:“王爷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有空的时候都说给我听听。” 沈弈渊勾唇浅笑,心情愉悦:“好。” 绕开巡逻府兵,一路到前厅,果然,赵尚书已经到了。 他是到了,但顾川霖还没来。 赵尚书在前厅里走来走去,根本坐不住。 他这脑瓜子自从知道对方是江南知府的儿子之后,就没有平静下来过。 这下如果处理不好,事情搞不好真的要糟。 正在焦躁不安,顾川霖终于姗姗来迟。 赵尚书敢对石抱石冲几句,但对顾川霖可不敢。 赶紧上前迎过去,笑容满面:“小郡王,深夜打扰,实在抱歉,下官有礼。” 顾川霖打个哈欠:“原来是赵尚书,不必多礼。不知有什么事?” 赵尚书听他这么问,心头暗喜,猜测着是不是顾川霖根本没有把赵华海杀人的事当回事。 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 “小郡王,不知您今晚是不是去了舞坊?” 顾川霖点头:“怎么?本郡王不能去?” “不,不,怎么会呢?小郡王青年才俊,去得正合适。下官只是有……想问小郡王一件事。” 顾川霖轻笑:“哦?那本郡王得听听,赵尚书屈尊大驾,这深夜前来,要问本郡王什么要紧的事。” 赵尚书脸有点发烫:“下官平时怕打扰小郡王,所以来得少,以前王爷在京时,下官还是经常过来请安的。” “是,本郡王记得,父王在时,赵尚书年节也来送过礼。” “是,是,难为小郡王还记得……” “后来父王和兄长离京,本郡王也就没有了倚仗,这肃王府也就成了摆设,本郡王身边也没什么朋友了,更别说送年礼。” 赵尚书:“……” 这话实在没法接。 顾川霖一摆手:“赵尚书来找本郡王究竟什么事,不如直说吧,大半夜的总不会是过来和本郡王叙旧的吧?” 赵尚书也不再废话,赶紧说:“小郡王,今晚上可在舞坊见到我儿子赵华海?” 顾川霖一怔,神色茫然。 赵尚书心中大喜,看样子,这位二世祖是真的不记得,那就好办了! 不料,顾川霖问道:“赵公子杀了人之后就走了,当时急匆匆的,也没和本郡王道个别,不过这倒也没什么,那种情况之下,本郡王也不挑他的理。 不过,我还以为他是匆忙回家,向赵尚书你诉说原由,怎么?他没有回府吗? 不会是……害怕被追责,连夜逃走了吧?” 赵尚书:“……” 眼前一阵阵发黑,听听,不但记得清楚,还说出这种话来! “小郡王,您……亲眼看到儿子杀人了?” “是啊,没错,”顾川霖点头,“当时正在看明月姑娘跳舞,房间里也不只我一人,赵公子高大威武,平时也是傲气十足,本郡王自然认得。 哦,对了,上回赵公子策马上街,前面好多家丁开道,本郡子还给让路了呢。” 赵尚书看着顾川霖微带笑容的脸,听着他轻快的语调,心头凉了半截。 嘴唇哆嗦半晌,赵尚书忽然掀袍子,跪了下去。 第217章 本郡王就是个纨绔 顾川霖眼中讥诮笑意一闪,脸上故作惊讶。 “赵尚书,这是何意?” “小郡王,救命啊!” 顾川霖语气中疑惑更浓:“赵尚书此话从何说起? 本郡王没有什么实权,就是一个吃喝玩乐的纨绔,有什么命,要让本郡王救?” 赵尚书一噎,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小郡王,我儿子他并非有意杀人,还请您帮着多说说好话……” 顾川霖疑惑:“并非有意?可是……” “小郡王,下官知道,杀人是重罪,但事出总有缘由。 那个姓方的,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贯仗势欺人,我儿子也是一时气不过,为了伸张正义……” 顾川霖差点笑出声,真是好笑,当时他就在场,看得清清楚楚,赵华海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还不清楚? “小郡王,我儿子现已被石大人带走,接下来就要审问,若是到时候问起来,还请小郡王帮着说说话。” 赵尚书从袖子里摸出一叠子银票:“小郡王,这……” 顾川霖用扇子一推:“赵尚书,本郡王父王虽不在京,但这肃王府可是稳稳站在这里,本郡王在银钱上还不缺。” 赵尚书脸一红:“是,是,小郡王说得是,下官并非是恶意,小郡王不要误会,只是……” 他自己都编不下去。 顾川霖略一思索:“赵尚书,本郡王知你爱子心切,想为赵公子洗脱罪名。 不过,赵尚书,赵公子杀人,确实是事实,很多人瞧见了,本郡王只是其中之一。这一点,你辩无可辩。” “可是……” “你先听本郡王把话说完,”顾川霖又说,“不过,事情总有原由,谁也不会无缘无故。 据本郡王所知,死者是来找一个姓冷的,他们是因为在江南就有些恩怨,死者一路追来。 至于赵公子是为了什么,本郡王倒真是不知,好像是为了什么女子。 不如你顺着这个思路去想想,或许能有些办法。” 赵尚书眼睛瞬间亮了:“姓冷的?敢问此人叫什么,郡王可知?” 顾川霖拧眉,似是想不起,他身边的小厮提醒:“主子,是叫冷明杰。” “哦,对,对,本郡王与他在酒楼见过一次,又在舞坊遇上,因本郡王订了包间,他初来京城,对情况不了解,又想看热闹,本郡王便邀他一同去包间,不料……最后却发生这种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尚书心中有数,立即起身,又行个大礼道:“多谢郡王提点,下官这就去找。时间不早,就不打扰了。” 他转身要走,又折回来:“小郡王,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若是石大人来问起,小郡王……” “你放心,本郡王知道该如何说。” “多谢多谢。” 赵尚书一走,顾川霖脸上的笑意就冷下来。 小厮在一旁道:“主子,这是遇见您,赵尚书还想用此等手段,妄图收买您,这要是别人,普通百姓……” “不用普通百姓,只要官职比他小,他就无所顾忌。” “就是,一个尚书,他儿子无官无职,不过就是个白身,就仗着是尚书的儿子,如此胡作非为,说杀就杀。 之前小人还奇怪,现在看到他这样,一点也不奇怪了。 有这样的老子,何愁没有无法无天的儿子。” 顾川霖笑出声:“好啊,你这小厮也能看出这些了,不错。” 话音落,顾晚晚道:“小郡王长袖擅舞,演技绝佳,今天晚上可痛快了?” 顾川霖见是她和沈弈渊,眉开眼笑地迎上来:“五姐姐,王爷,你们怎么来了?” 沈弈渊在椅子上坐下:“自从舞坊出事,我们就一路跟随赵华海,刚才是跟着赵尚书来的。” 顾川霖一拍桌子:“这对父子俩,太不是东西了! 就在刚刚,赵尚书还妄想收买我,那么厚一叠子银票,呵,不过,他也算看错了人,我是什么人? 我能为金银所动吗?” “我深受五姐姐信任,受王爷教诲,那些银子不过就是过眼云烟罢了,我心中正义自有千千万,自有豪气千云,岂能用钱来衡量?” 顾晚晚和沈弈渊看着他表演,抿嘴笑而不语。 顾川霖清清嗓子:“那什么,接下来我还干点什么?” “说完了?” “啊。” “嗯,你做得不错,”沈弈渊夸赞,“石抱石应该还会找你上堂作证,到时候你只要如实说就好。天籁小说网 之前是怎么说的,以后还怎么说,不要变,不要添油加醋。” 顾晚晚也提醒:“不要像方才那样,石抱石面前,真实为好。” 顾川霖连连点头:“好,我记住了。” 顾晚晚把一个小药瓶递给他:“这是几颗药丸,你先拿去,虽然比不上你想要的,但也相差不太多。 你想要的那些,我一直记着,会想办法的。” 顾川霖怔愣片刻,顾晚晚挑眉:“拿着呀!” “多,多谢五姐姐,”顾川霖双手接过,眼眶微微泛红,“多谢五姐姐。” “行了,不必客气,”顾晚晚拍拍他肩膀,“川霖,你的确很好,你父王和兄长他们在外面也可以放心了。” 顾川霖眼中闪着光,嘴唇紧紧绷着,心潮激动。 这是肯定,对他个人的肯定,不因为他是郡王,不因为他父兄,只是因为他自己。 沈弈渊接过话:“平日里好好的,也想想自己要干什么,川霖,想做你自己可以,但你也要有真本事才行,你足够强大,才能摆脱那些光环。” “是,我记住了。” 顾川霖重重点头。 时候不早,顾晚晚和沈弈渊也不再多留。 走到门口,顾川霖才像发现了惊天大事,声调挑高八度:“王爷!” 这一嗓子让沈弈渊心口直跳,回身看他:“干什么?” 顾川霖又压着嗓子,小跑着过来:“你……你腿好了?” 顾晚晚在一边笑得颤抖:“你才发现?” 可不是,沈弈渊来了这么半天,顾川霖一直沉浸在刚才的事儿里,现有注意到。 “不可告诉别人,此事目前只有你知道,”沈弈渊语气凝重,“连皇上都不知道。” 顾川霖顿时感觉自己责任重大。 第218章 以后不会让你再受苦 顾川霖被忽悠地晕晕乎乎,连连拍着胸口保证,绝不泄密。 顾晚晚直到出了肃王府,还在忍不住笑。 沈弈渊牵着她的手,无奈问道:“你给他的药,是用来治他舅父的吧?” “是啊,”顾晚晚点头,“不过,他没说,我猜测应该是。” “他是个重情义的,他小时候在外祖家长大,和舅父的关系更亲密些。 自从出事之后,他一直没有打开心结,别看他表面上整天似无忧无虑,实则内心受着不少煎熬。” 顾晚晚轻叹一口气:“是啊,别的不说,单是独自在京城,以质子的身份被留下,一般公子哥儿就难以承受。” “一个人在成长,总要独自承受一些苦难,心只有经过磨砺,才能够从容冷静面对一切变故。 这是必经之路,除非,他不想去成长,只想做个纨绔。” 沈弈渊语气平静,让顾晚晚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疼。 “弈渊。” “嗯?” “你是不是也经历过那些?是不是吃了更多的苦?” 沈弈渊脚步一顿,低头看她晶亮漆黑的双眸,清晰映着他的影子,点点担忧心疼围绕,让他欢喜又不忍。 “没事,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弈渊,”顾晚晚轻声唤他,轻轻环住他的腰,“以后不会再让你受罪吃苦,我会好好待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沈弈渊听着她闷声闷气说着又软又凶的话,嘴角不自觉往上翘,手指拢着她的发丝,凉滑的感觉浸润掌心。 良久,他听到自己说:“好。” 这一夜,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柳红叶这两天非常高兴,收获了不少的首饰和衣裳,除了香粉,还买了一些香料,平时用来熏衣裳的那种,她一直想买,又舍不得。 丫环见她拿着首饰在灯下翻来覆去地看,轻声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柳红叶珍视地把首饰放好:“好吧,也的确不早了,但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困。” “还有点饿了,你让厨房给我弄点吃的来。” 丫环心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新买的这些东西,兴奋地睡不着呗。 这么晚了,丫环不想去厨房弄什么吃的,厨房那些人又不听她的,人家是公主府的,虽说都是下人,但能一样吗? 丫环眼珠转转,笑道:“小姐,您想吃什么?葱油小面?还是爆炒嫩鸡? 您放心,奴婢定会吩咐他们,少放些油辣,尽量清爽些。 奴婢瞧着,那些厨房的厨娘,整日在油烟里,皮肤都糙得不行,还个个长得胖。” 柳红叶一听,抬手摸摸脸,她平时就爱吃些重口的。 对呀,过些日子得进宫,要是脸上糙了,又长胖,那可不妙。 不行,为了能抓住怀王的心,她不能太纵容自己,还是得控制一下为好。 “小姐?” “突然又不饿了,太晚了,也就别折腾她们。” 丫环眼中滑过笑意:“小姐心好,体恤她们,明日叫她们谢过小姐。” “小姐,这些首饰真配您,奴婢瞧着,京城里那些小姐,谁也不如您戴这些好看,简直是相得益彰,这些首饰遇见您,才是它们的福气呢。” 柳红叶被哄得高兴,拿出一块碎银赏了:“就你嘴甜。” “奴婢说的是实话。”丫环欢喜地拉过银子,“等小姐见过怀王殿下,一定能够牢牢抓住殿下的心,小姐,奴婢跟着您,是真真儿的有福气。” 柳红叶脸色微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啊,这样的美貌,怎么会抓不住怀王的心呢? 她正在美美幻想,外面脚步声响。 在这公主府里,除了这个丫环,其它的都是公主府的人,从来没有在这么晚的时候找过她。 “奴婢出去看看。” 来的人挑着灯笼,正是府里的管家。 “柳小姐可在?” “在,我们小姐正……”23sk. “请她出来。” 丫环觉得管家的语气有点不善,心里不大高兴,但人家是管家,她们住在这儿,也要靠人家照料。 柳红叶能对这些仆人指使一下,她可不行。 “等着。” 柳红叶一听管家找她,而且语气不好,微拧眉:“没说什么事?” “没说。” 柳红叶想了想,拿出一支新买的赤金镶嵌红宝石的发簪插上,这才到外面见管家。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管家快速说道:“门外有人找柳小姐,说是有重要急事,按说不该理会,以免有损公主府的名声,但看他确实似有急事,而且能说出小姐的闺名来历,便不能不管。” 柳红叶心头微跳,什么人?急事找她? 该不会是……老家的人吧?找到这里来,莫不要打秋风? 不行,这绝对不行。 柳红叶又问:“是男是女,有没有说姓什么?” “是个男子,说是姓冷。” 柳红叶一怔,紧绷的心松开又生出许多欢喜来。 是冷明杰? 那个有钱的傻子? 柳红叶摸摸脸,不用说,这个冷明杰,八成是被她的美貌迷住了,以至于念念不忘,竟然找到公主府来,还说什么有急事,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过,柳红叶很享受这种被喜欢,还是疯狂追逐的感觉。 她抬抬下巴,对管家道:“让他去前厅吧。” 管家拧眉:“柳小姐,这怕是不妥。” “为何?” 管家抬头看她一眼,眼神中的不满一闪即过:“柳小姐,这是公主府。 五公主虽然不在府中住,但世人皆知,这是公主的府邸。 此时已是深夜,来人是一个外男,若是让他进府,万一被人瞧见,岂不是对公主的名声有损? 我等卑贱,不怕什么,但公主的名声何其重要?” 柳红叶沉下脸,这老管家什么意思? “我等卑贱?”她冷声重复,“你在指谁?” 管家没说话。 柳红叶大声道:“本小姐是皇后的母族,是公主的表姐! 住在这里也是公主亲口答应的,我既是客,也是半个主子,你一个管家,竟然敢说我卑贱?” 管家不慌不忙:“柳小姐,我并无此意。你若觉得我伺候不周,不妨上报公主,到时候无论是打还是罚,我都认。现在,还是请柳小姐去门外见见此人。” 柳红叶气得脸色发红:“你……你竟然叫本小姐去门外见他?那本小姐就不要名声吗?” 管家又不说话了,但意思很明确,我管你什么名声,我只管我家公主的名声。 “我不去!” “柳小姐若不去,倒也无妨,那我就命府兵把他赶走便是。” 第219章 当街翻脸 柳红叶气极,恨不能给管家一顿揍。 但她也清楚,在公主府若是得罪了管家,日后也不好办。 她总不能进宫去找顾晚晚告状,说府里的人不听她的,那岂不是更丢脸? 万般无奈,只能去门外见冷明杰。 顾晚晚和沈弈渊在暗处马车里。 “王爷,你猜柳红叶会不会出来?” “会。” 见他如此笃定,斩钉截铁,顾晚晚好奇:“王爷何以如此肯定?” “她还不知道发生何事,以为冷明杰来找她是爱慕她,或者给她献殷勤,她岂能不出来?” 顾晚晚微挑眉:“王爷分析得有理,对她倒是了解。” “之前在书院桃林,她的作派已经说明问题,这种人,不难猜。” 正说着,府门一开,柳红叶真从里面出来了。 顾晚晚对沈弈渊竖竖大拇指,两人一起看戏。 冷明杰带着小厮,时不时察看四周。 他想躲起来,避避风头,但又忍不住来找柳红叶,想知道顾川霖说得对不对。 从心底深处,他当然希望顾川霖说得是错的,柳红叶能和公主搭上话,让他顺利渡过这一关。 但他也清楚,顾川霖没有骗他的理由。 见柳红叶出来,身上穿戴整齐,尤其头上的发簪还是他给买的,顿时觉得刺眼。 “冷公子,这么晚了,不知找我有何事?”柳红叶用扇子挡着半张脸,声音柔媚。 之前觉得没什么,此时听来,冷明杰觉得无比造作。 “柳小姐,我这边出了点事,不知柳小姐能否帮忙找找五公主,请公主殿下施以援手。” 柳红叶一怔,本以为对方是思念她,为她着了迷,没想到开口就是想让她帮忙。 还是找顾晚晚帮忙。 “不知是何事?还需要劳动公主大驾。” “是的一个同乡,被人当众刺死,此事与我无关,但我怕有人因为他与我是同乡,会牵连到我。 此事于公主而言,当是小事,只需要一句话。” 冷明杰紧紧盯着柳红叶,见柳红叶目光躲闪,仅存的那点希望也破灭。 柳红叶心头收紧,冷明杰一开口就是人命的事,恐怕不只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要真与他无关,他犯得上这么晚了跑来吗? 去求顾晚晚,那绝不可能。 不过…… “柳小姐?”冷明杰强捺心头怒意,“能否帮忙?” 从来都是他玩弄别人,还没有遇到他被别人玩弄的事。 柳红叶脸色凝重道:“冷公子,我当然愿意帮你。 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我也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不会与那些事情有关。” 冷明杰连连点头:“正是。” “可是,”柳红叶话锋一转,“我相信你没有用,得让公主殿下相信才行。 你也说了,如果公主相信,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京兆府,大理寺,刑部,都不会为难你。” “不过,要见公主也不是容易的事,冷公子,此事需从长计议。” 冷明杰急道:“如何从长?已经报了官,只怕稍微一查就能查到我身上。” “柳小姐,还请快些禀明公主才是。” 柳红叶微蹙眉:“要见公主可不是容易的事,虽然现在我住在公主府,但公主不常来。 她还住在宫中,皇宫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小姐与公主是至亲,也不能去吗?” “我能是能,但若非特殊日子,或者是重要事宜,也不是随时都可。 冷公子知道,有句话叫做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从宫门到公主寝宫,需要经历许多关卡,每个关卡都需要打点……” 冷明杰瞬间就懂了,想起顾川霖说的,柳红叶就是个女骗子,无非就是想骗他的钱而已。 他垂眸,低声问:“所以,柳小姐是想要钱?” “不是本小姐想要钱,而是那些人需要打点。” “柳小姐曾说,你与公主是姐妹,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公主一切都听你的,那么,柳小姐,那些人就不知道公主对你的器重?就敢压着不报? 这府里的管家什么的,有公主府的令牌,也不能见到公主吗? 若是府中有什么要紧事,难不成还要拿一大笔银子先打点?” 冷明杰轻笑:“若如此,我还不如用这笔银子打点了官府,何况求助于你。” “对了,借给你买首饰衣裳的银子,什么时候还给我?我现在要去官府打点,急需用钱。” 柳红叶简直惊呆:“什么?” “我说,你头上的发簪,也是用我借给你的钱买的吧?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现在我有急用,你又帮不上忙,就把银子还给我。” 柳红叶气得脸通红:“你……” 小丫环也喝斥:“你这人怎么这样?从来没有听说过,送了别人东西,还往回要银子的。” “谁说送给她?我说了吗?我是看她拿不出钱,在那买不了丢脸,借给她的。 我与她相识多久?就送她千两银子的东西?我又不是冤大头。” “你真是……”小丫环气得跺脚。 冷明杰冷哼一声:“该不会真没钱吧?那天你说你是忘记带钱出门,现在就在门口,难不成还拿不出?” 柳红叶一噎:还真拿不出。 她心头火起,难堪、羞愤都纠缠在一起,把理智都烧成灰。 “我有没有钱,关你何事?是你上赶着给我买的,我可没求你。 本小姐肯收你的东西,都是给你的脸,是你的荣光。 想给本小姐送东西的人多了,收你的都是看得起你,从没见过还要把东西往回要的。” “你不要脸,本小姐的脸还得要!” 柳红叶下定决心,反正东西是不能退。 “走,回府!” 冷明杰也怒了:“你别走,把钱还给我,装腔作势,扯虎皮做大旗,你个骗子你还猖狂上了,什么东西! 住在在公主府就以为自己是主子了?我呸! 你的底细我早知道了,没人要的破落户,还整天出去招摇撞骗,不要脸至极。” 柳红叶被兜头兜脑地一通骂,气得眼前都有点发黑。 小丫环气恼地对门上的家丁道:“还愣着干什么?打他!” 第220章 虚伪配无耻 家丁们却根本无动于衷。 冷明杰笑得更讥讽:“行了吧,还在这儿充主子呢?没瞧见人家都不理你们。” 柳红叶气得脸色青白,咬牙道:“随你怎么说,你爱留在这就留,走,回府。” 她转身带着丫环进府,冷明杰往台阶上追。 见他要往里闯,家丁们不能不管。 柳红叶转回身,语气恶毒:“我就算不是真正的主子,我也是住在这里的,而你就是一个平民,你就是进不不来,你不服气也不行。 还有,你最好赶紧走,否则的话,我就让人去报官府,说你在此寻衅滋事,看他们怎么对付你。” “冷明杰,你听好了,我再怎么着,也比你强,也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你!贱人!” 柳红叶吩咐丫环:“看着他,要是一盏茶的东西还不走,那就去报官。” “是!” 冷明杰的小厮赶紧劝:“公子,咱们赶紧走吧,碰上这种不要脸的,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冷明杰不甘,却也无奈,又怕丫环真去报官,只好忿忿离开。 公主府的大门又重新关上。 顾晚晚在马车中看得分明。 “柳红叶,竟然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她与怀王,还挺般配,”沈弈渊低声说,“一个虚伪至极,一个无耻到底。” 顾晚晚轻笑出声,感觉神清气爽。 “高兴了?”沈弈渊问。 “那当然,今天这好戏一出接一出,就没有停过,我当然高兴。” “饿了吗?带你去吃点东西。” “好!” 顾晚晚跟着沈弈渊去一家小铺子,门前灯光昏暗却透着暖意,门上挂上薄门帘,洗得干净。 淡淡的甜香气,不断从里面冒出来。 “是栗子的味道!”顾晚晚又惊又喜。 “嗯,这家店的栗子糕很好吃。”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栗子的?”顾晚晚眼睛晶晶闪亮。 沈弈渊笑容宠溺,他怎么知道?顾晚晚的喜好和禁忌,他都了然于心。 “你喜欢就好。” 店主是一对老夫妻,见到沈弈渊都很热情。 “阿弈来了,你可有段时间没过来了。” “嗯,前段时间出门一趟。” “这位小娘子是……”老婆婆笑眯眯的,皱纹里都带着喜气。 “这是我的未婚妻,叫晚晚。”沈弈渊介绍。 “是吗?长得真俊,是个好姑娘,”老婆婆赶紧招呼,“尝尝我做的栗子糕。” “谢谢婆婆,”顾晚晚接过小碟,里面的糕饼香喷喷。 “老头子,快,再拿些炒栗子来。” 老爷爷端出一盘炒栗子,深红色的皮,个个开着口,露出里面金黄色的果肉,香气诱人。 顾晚晚也不客气,每样都尝尝,直呼好吃。 她一连吃了两块还想吃,被沈弈渊制止:“别吃太多,小心晚上积食。” “好吧,”顾晚晚依依不舍,“婆婆,你把剩下的这几块装起来,我带回去。” “这带回去就不好吃了,你想吃,随时过来,阿弈的小娘子,我保管照顾好。” 顾晚晚脸微红,眼睛笑得如弯月。 沈弈渊看着她,心头泛起暖意。 天已经太晚,沈弈渊送顾晚晚回宫,看着她进去,这才吩咐一声回府。 回到王府,千军迎上来:“王爷,人到了。” 沈弈渊点头,径直去书房。 万马放好马车,问千军:“哎,你看我头发长点没有?” 千军扫他一眼:“好像是长了点。” 万马微微挑眉,手在头上摸了摸:“公主还说给我几个生发的方子,那你说我要不要?” 千军反问:“你的意思呢?” “我是不想欠她的人情,如果我的头发自己就能长长,那我就不要。”万马一拍胸口,“我不能让她瞧不起咱王府的人。” 千军重重吐一口气:“兄弟,你这头发……是用脑子当的肥料吗?” 万马:“??” 沈弈渊进书房,里面的人赶紧回身,上前行礼:“王爷。” “舞坊情况如何?” “回王爷,尸首被京兆府的人带走,除了那间屋子暂时不让人随意进去之外,别的倒没什么。 明天会如常开门营业。” 沈弈渊点头:“此事你不要再插手,一切如常即可。等时机到了,我会安排你去该去的地方。” 明月福福身:“但凭王爷安排。” “还有别的事吗?” 明月抿抿唇:“回王爷,没有了。” “退下吧。” “是。” 明月无声退走,沈弈渊到桌边,在昨天写好的计划纸上,划下吏部尚书的名字。 次日一早,正就是上朝日。 天刚微亮,怀王就入了京城。 他是想赶着这次上朝,出现在百官面前,这些日子一直在寺庙,必须得百官一个信号。 他回来了。 他还是原来的怀王,没有半点改变,地位如故,权势也依旧。 刚回到王府换朝服,外面管家急步而来。 “王爷,外面……” “有什么事等本来上朝回来再说。”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一阵哭嚎。 “殿下,怀王殿下!” 怀王心头一激凌,低声问管家:“什么人?一大早上哭什么丧?” “回王爷,是吏部尚书赵大人。” “怎么了?”怀王莫名其妙,但听说是赵尚书还是压下火气。 一边整理腰带,一边往外走。 赵尚书看到他,踉跄着过来,脸上带着泪:“王爷,王爷救命啊!” “发生何事?救的什么命?” 赵尚书一边抹泪一边说:“犬子……闯了点祸事,王爷,求您帮帮下官。下官就这么一个儿子呀。” 怀王心里清楚,赵尚书平时对这个儿子百般溺爱,干下的混帐事也不少,如今求到他的面前,定是大事。 “你先说,究竟是何事?” “回王爷,犬子在舞坊,被人挑唆,一时没有按捺住火气,伤了……一条人命。” 怀王心头一沉:“伤了人命?对方死了?这还是小事?” “王爷,下官知道,犬子胆大妄为,是下官疏于管教,只求王爷能搭救小儿一命,以后定让他不再犯错,把他打发到远房亲戚那里,让他去思过!” 怀王略一沉吟:“伤的是什么人?若是平民……” 赵尚书吱吱唔唔:“倒也……不是平民,不过,身份也不是太贵重,并不及下官。” 怀王见他目光躲闪,就知道不太妙。 第221章 别和本王开玩笑 怀王现在也有了思想准备。 “赵尚书,你就如实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既然求到本王面前来,总得让本王知道具体的情况,否则,如何帮你?” 赵尚书一听有门,又磕了个头:“回王爷,死者不是京城人氏,是昨日刚入京的。” 怀王心头微松,不是京城人氏,那就好办得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赵尚书,你就可以赔些金银,人家毕竟也失去了孩子,你也不要太小气。” “如果对方愿意,下官定不会吝啬。”赵尚书略一迟疑,“死者的父亲,王爷也该认识。” “嗯?是什么人?” “是……江南知府,他刚刚调任入京,应该在路上。” 怀王眸子一缩:“你说什么?你儿子杀的,是他的儿子?” “……是。” 怀王胸口发闷:“你说话可真是大喘气,赵尚书,一大早的,你来给本王挖坑吗? 他虽然不如你的官品大,但又岂是一般人? 据本王所知,他也只有一子,这种情况,又怎会是金银能了事的?” “下官知道!所以,下官来求王爷,”赵尚书低着头,“而且,犬子他……他……” “他还怎么了?” “他昨天晚上就被京兆府的石抱石带走了。” 怀王胸更闷了。 今日一上朝,皇帝就感觉气氛不太对。 安静中透着几分暗涌。 目光滑过众臣的脸,他做好应对准备。 果然,开始几个简单的奏本之后,有御史台的人站出来。 “启禀皇上,臣要参奏吏部尚书,管教无方,纵子行凶,以致当众斗殴,刀伤人命! 其子行径实在恶劣,不惩处不足以平民愤。” 队伍中的赵尚书眼前一黑。 怀王拧眉,微微闭眼。 本来他与赵尚书商量好,先上朝,上朝途中他派人给石抱石制造一点麻烦,让石抱石到不了或者晚到。 昨天事情发生时,时间已是很晚,百姓虽知道,但官员知情的有限。 今日怀王站在朝堂上,都知道赵尚书是他的人,想必事情未明朗之前,也不会有人多嘴。 等下朝之后,怀王再打听石抱石那边的情况,城门口也会派人,待方洋的父亲进京,他第一时间知晓,把人拦下商谈。 这虽然不是什么上策,但就目前情况而言,已经是情急之下能想到的最好主意。 至于其它的,方家会如何,京兆府会怎么调查,一步步再说吧。 可御史奏本,一下子把这些都打乱了。 怀王和赵尚书都没有想到,事情没有出在石抱石身上,而是坏在御史台。 御史奏本,一般都是事实确凿之后,脉络清晰,有理有据,才会弹劾。 可这件事,是昨晚才出,距离现在才几个时辰? 怀王心头微沉,他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情绝非偶然。 一时间,他心思打了好几个弯。 更糟糕的是,一个御史奏本,还有其它的人跟着出来奏本,事实清楚,有条有理,有法有据。 皇帝一听,脸色顿时沉下。 “赵卿,可有此事?” 赵尚书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皇帝耳中,此时也是有些慌乱,出列跪下,吱吱唔唔半晌说不清楚。 御史哼道:“赵尚书连自己儿子做过什么都不知道吗?竟连话都说不清。” 有人替赵尚书说话:“事发突然,赵大人一时不察,也是情有可原。” 皇帝环视四周:“石卿何在?” 众人左右看看,可不是,说得这么热闹,真正负责此事的石抱石却还没有踪影。 “皇上,石大人连上朝都迟到,竟敢藐视皇上,实在可恶!” 沈弈渊微眯的眼睛睁开,扫一眼说话的人,是怀王阵营的人。 “陈大人你一个月迟到三次,在衙门办公五天有两天不在,倒是尊敬皇上,勤奋得紧。” 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姓陈的官员一噎,脸红着不再吭声。 怀王浅笑:“没想到,北康王倒替石大人说话,本王还以为,石大人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与他人为伍。想必是北康王人品贵重,连石大人都忍不住与你交好了。” 沈弈渊手抚着扳指:“本王只是陈述陈大人的实情,觉得他自己都做得不正,还好意思说石大人,何来替石大人说话一说? 石大人为官,皇上和百官都看在眼中,无需本王多说。 他是朝廷官员,效忠朝廷,效忠皇上,这不是臣子的本分吗? 他独来独往?难道我们其它同僚都不是奔着这两个目标去的吗?”???.23sk. “怀王殿下,你的目标是什么?” 怀王脸色微变。 沈弈渊又道:“至于说本王的人品,这一点就不劳怀王殿下评价。 本王的人品贵重与否,由皇上说了算,五公主说了算,百姓说了算。” “本王只是随意玩笑两句,北康王何必咄咄逼人?”怀王暗暗咬牙。 “你玩笑两句,本王回应两句,何来咄咄逼人一说?”沈弈渊讶然,“你若觉得本王咄咄逼人,那就别和本王开玩笑,不张嘴,本王自然也不会逼你。” “你……” “好了,”皇帝蹙眉,“朝堂之上,像什么样子?来人!” 禁军统领上前还未说话,外面小太监进来报:“回皇上,京兆府石大人请求上殿。” 皇帝一摆手:“朕正想让人去寻他,让他进来。” 石抱石气喘吁吁,靴子上也满是尘土:“皇上,臣上朝来迟,请皇上降罪。” “石卿,为何来迟?” “回皇上,臣在路上先是马车坏了,就在路边租了顶轿子,后来路上又有弄翻的泥车,不得不绕路,再后来不知为何,轿夫脚又崴了,所以……” 单凭是听这几句,都能感受到石抱石这一路上朝的艰难。 要说是巧合,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信。 皇帝脸色更沉几分:“你起来说话吧。来人,给石卿赐个座。” 石抱石赶紧谢恩,坐下缓口气。 他这一道奔来,腿都有点打晃。 沈弈渊轻笑一声:“陈大人,你方才不是说石大人是藐视皇上? 不知听了石大人这一路上的艰辛,还有何话说?” 石大人诧异回头,看一眼姓陈的:“陈大人何出此言?” 怀王道:“石大人莫要放在心上,陈大人也只是玩笑话。” “大殿之上,岂能玩笑?而且还是这种玩笑话,下官敬皇上如天地,岂会藐视,下次开玩笑也要换个说法!这种玩笑话,下官无法接受。” 石抱石一下子又能椅子上站起来:“皇上,臣还是站着吧。” 第222章 狼心和人心 皇帝扫一眼怀王,问道:“石卿,方才御史台奏本,说是吏部尚书之子当众行凶,可有此事?你可曾查过?” “回皇上,确有此事,臣已经把赵华海抓捕归案,人证,凶器,以及死者身份,都已在案,除了一些细节,其它的都已调查清楚。” 石抱石略一思索:“事实清楚,辩无可辩,赵华海也承认是他杀了死者,但又总是口呼冤枉,臣还没有查清,他所谓的冤枉,从何而来。” 皇帝微挑眉:“哦?凶器和证以及死者身份,都俱已查明?” “回皇上,正是,”石抱石朗声回答,“证人乃是肃王府的小郡王顾川霖,凶器就在赵华海身上。” 怀王看向赵尚书,眼神中难掩惊讶和怒意。 竟然还有人证,还是顾川霖? 这个赵尚书,为何都没有提到这个? 赵尚书额头渗出冷汗,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川霖?他当时也在?”皇帝问。 “回皇上,正是,臣接到报案过去查看时,小郡王还在,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得清楚,臣问过舞坊的一些人,也问过赵华海,和小郡王所说都一致。” “死者是何人?” “回皇上,死者姓方,名洋,是原江南知府方黎之子,方黎此时也在来京路上,臣昨天晚上已经命人连夜去通知他。” “原江南知府?”皇帝道,“朕对这个方黎也有些印象。” 皇帝转头看怀王:“朕记得今年夏季交赋税时,怀王特意提到,江南税额完成得不错,还说今年蚕丝量多且质优,蚕农和绸缎商收益都不错。”23sk. “回父皇,的确如此,方知府是个好官,为官多年,深受地方百姓爱戴,这次调任来京,百姓们还依依不舍。” “既然要来京,就好好配合京兆府,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苦主,自该给他一个公道。” 石抱石道:“是,臣谨记。” 皇帝又看向赵尚书:“赵卿,你身为吏部之首,朝廷大员,自当为官表率,好好配合京兆府,不可推诿不可为难,此事最后结果如何,要向朕说明情况。” “……是。”赵尚书心都沉下去。 “若无其它事,就退朝罢。” 百官口呼万岁,皇帝看着石抱石脏了的朝靴,偏头对宋公公道:“赐石卿一双新朝靴。” “是!” “京城繁华,不只因为街面上店铺多,百姓安居,也因为道路畅通,条条通达。 众卿若是在上朝见朕的路上都遇到险阻,那就不只是京兆府的责任,而是包括朕在内,众卿在内,都应该好好自省自查了。” 皇帝语气沉沉,字字如冰,敲打着百官的耳膜。 心中有鬼的,立即一个激凌。 “臣遵旨。” 皇帝离开,众官转身退去。 怀王看一眼沈弈渊,按下心头恨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王爷这腿如何了? 天气马上就要转凉,可要仔细些。” 沈弈渊慢条斯理道:“多谢。本王听说山上的秋景不错,正打算去瞧瞧,可巧殿下回转,你在寺中多日,想必更清楚,哪处的景色好。” 怀王一噎:“景色是好,但上山不易,王爷还是好好养养腿吧。” “腿好养,即便养不好,也能让人抬上去,”沈弈渊轻笑,“可人的这颗心这要坏了,那可养不好,挖出狼心,也长不出第二颗人心。” 怀王笑意一凝:“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有感而发,随便说几句玩笑话。”沈弈渊抬头看他,“怀王殿下不会开不起玩笑吧?” 怀王:“……当然不会。” “那就好,殿下慢走,本王先行一步,还得去好好养养腿。” 看着他的背影,怀王简直气得咬碎牙。 回头看到在一旁满含期待看着他的赵尚书,心头火气又一下子升腾上来。 他转身快步出宫,赵尚书在后面跟着。 沈弈渊在一个拐弯路口看得真切,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千军推着他的轮椅,低声说:“王爷,今日一早凉得很,府上的厨娘好像煲了什么暖身的汤,说是对女子最好,不知公主殿下有没有喝过。” 沈弈渊转头看他一眼,眼神深处有一闪即过的赞赏。 万马在一旁不以为然:“她是公主之尊,什么没喝过? 再说了,今天早上起来天气不错,现在也不觉得有多凉。 千军,你也是在军中的人,以前爬冰卧雪,也没见你说什么凉,现在倒是娇气,哼。” 千军:“……” 我可谢谢你。是我娇气吗? “我觉得我还行,不算太娇气,倒是你的头发娇气吧?我听说换季的时候,人特别太掉头发。” 万马圆眼睛立即瞪得溜圆。 沈弈渊淡淡道:“本王记得城外山中似乎有些不错的草药,有治腿的,还有治疗掉头发的,万马,稍后你就背着竹篓进山去采一些吧。” 万马一呆:“采……草药?” “可属下不懂草药。” “无妨,让药不医写个单子给你。” 万马:“……” 千军飞快翘翘嘴唇:活该。 “王爷,去见见公主吗?” “不必,”沈弈渊垂眸低声,“公主今日有事,本王也会很忙,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是。” …… 皇帝在书房里看了会儿折子,越想今日朝堂上的事,越觉得生气。 堂堂一部尚书的儿子,竟然干出这等事,看样子应该还不是第一次。 可见平时赵华海是有多专横嚣张。 宋公公瞧出他情绪不好,倒了茶轻声劝:“皇上,喝口茶,歇歇吧。” 皇帝抿一口茶:“还是你泡的茶好喝些。” “老奴就这点手艺,能让皇上喜欢,就是老奴的福气。” 皇帝浅笑:“这茶里似乎有一种花香,是什么?” “什么也瞒不过皇上,是老奴在花园子里摘的花,制成干花和茶放在一起,久了自然有香。” “花心思了,”皇帝叹道,“走吧,陪朕去花园走走。” 皇帝也没带很多人,就和宋公公,外加禁军统领,慢步而行。 还没到花园,皇帝就瞅见远远过来一个人。 此人垂头丧气,看起来情绪不佳。 第223章 小郡王补刀 皇帝看清迎面走来的人,不禁哑然失笑。 “川霖。” 顾川霖头也没抬:“哎呀,别叫我,烦着呢!” 宋公公清清嗓子,提醒道:“小郡王,还不快拜见陛下。” 顾川霖这才抬头,看清是皇帝,赶紧小跑几步:“拜见皇上!刚才不知道是您,您不会怪我吧?”天籁小说网 皇帝轻笑:“你怎么了?怎么如此没有精神?” “简直糟心透了!”顾川霖叹口气,“皇后娘娘的祭日快到了,我寻思着给五姐姐送匹素色锦缎,让她做衣裳穿。” 皇帝点头:“你倒有心。” 顾川霖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说。” “回皇上,我本来是许诺给五姐姐的,往年我也会让管家去绸缎庄买上几匹,给我舅母和嫂嫂也送一些。但今年……我没买到。” “这不,答应五姐姐的,也泡汤了,我特意来请罪的。好在五姐姐宽宏,没和我计较,但我总归是失信于她。” “为何没有买到?”皇帝疑惑,“朕听说今年江南的丝绸不错,蚕农们也收入颇丰。” 顾川霖瞪大眼睛:“这是谁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 皇帝脸色微沉,顾川霖赶紧说:“皇上,我不是说您。但这话真不是真的。” “那你说说,什么是真的?” “皇上,”顾川霖拍拍衣袖,“这是我去年买的绸缎做的衣裳,今年再买,价格翻了近两倍,还买不到。” 皇帝微挑眉,顾川霖继续说:“但我的管家回来说,好多蚕农都在砍桑树,不养蚕了,说是挣不到钱,连地租都交不起。”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顾川霖摊摊手,“我只知道,我今年不能给舅母和嫂嫂送绸缎,还失信五姐姐。” 皇帝眉头拧紧:“你所说当真?” “当然,我可不敢对您撒谎,”顾川霖叹气,“我最近真是运气不好,买东西买不到,出门还撞上命案,我还是告退吧,赶紧回家呆着去,安生几天再说。” 他行礼要走,皇帝拦住他:“慢着。赵尚书的儿子行凶之事,你是证人?” “是啊,”顾川霖点头,“您听石大人说了?石大人都详细问过,我都如实做了笔录。” “你与赵尚书的儿子很熟?” “不,不熟,一般吧,”顾川霖摆手,“都是京城人,在街上偶然能遇见,赵华海那出行架势,威风得紧,京城中怕是没有知道的。” “哦?那被杀的人呢?你怎么会与他在一起?” 顾川霖叹一口气,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 皇帝听完,沉默半晌。 顾川霖观察着他的神色,表面轻松,心头如鼓敲。 “好了,朕知道了,你去吧。” “是。” 顾川霖离开皇宫,皇帝也转身原路返回书房。 “传旨,叫户部尚书进宫。” “是。” …… 顾晚晚听到这个消息,停住手中笔:“这下,吏部尚书是无法再翻身了。” 蓝蝶上茶,小声劝道:“公主,您喝口茶,歇歇再写吧,您一早就起来写,这都快两个时辰了。” 顾晚晚抿一口茶:“不用,这还没够,到时候是要供奉在母后灵前的。” 蓝蝶心疼,但不敢再多言。 “蓝蝶,”顾晚晚吩咐,“今日本宫谁都不见,你去告诉赤羽卫统领,让他盯着吏部尚书,那边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是。” 顾晚晚安心抄写佛经,一笔一划。 回想之前母后在的日子,虽然还小,但忘记依旧深刻,很多温暖珍贵的时光,都不曾忘记。 正全神贯注,外面轻轻脚步声传来,顾星离探头进来:“阿姐。” 顾晚晚收住笔:“阿离?你怎么会来?” 顾星离轻快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来和阿姐一起写,今天师父没让我去王府,放我两天假,让我陪阿姐好好写。” 顾晚晚心头一软,摸摸他的头:“王爷说的?” “对呀,”顾星离把纸铺好,“阿姐,你说母后看到我的字有长进,会不会开心?” “当然,母后一定会非常开心。” 顾星离兴致勃勃:“那我一定好好写。” 他自己带来了笔墨纸砚,和顾晚晚共用一张桌子,不多时便全心投入。 姐弟俩都不再说话,外面秋日如金,轻轻挥洒进来,铺了满桌,一丝微风拂过,吹过纸角,轻声作响。 似有人在轻声低语。 天近傍晚,蓝蝶到外殿。 顾晚晚抬头看她,她点点头。 顾晚晚放下笔,端一碟果子给顾星离:“歇一会儿,吃点东西,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 顾晚晚到外殿,蓝蝶低声回禀:“公主,有消息了。” “怎么说?” “皇上派出禁军,统领大人亲自带队,出迎相迎,把方知府带回宫中,皇上亲自问了话。 之后,统领大人又去一趟吏部尚书府,赵尚书被革了职,由禁军押送去刑部。” “直接去了刑部?”顾晚晚微讶。 “是的,没有去京兆府,直接押送刑部。” 顾晚晚迅速思索,这也不是没有道理,赵尚书比石抱石官职高是一方面,再者,也说明赵尚书所犯的事,远比想象得要严重。 “还有,听说赵尚书之前在找一个姓冷的人,石大人现在也在找。” “叫冷……”蓝蝶一拍自己的头,“奴婢这脑子,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呢。” “冷明杰。” “对,对,就是,冷明杰。” 顾晚晚暗自冷笑,现在怀王一定是焦头烂额,但他不会想到,这一场巨大的风波,竟然是由一个不起眼的商户庶子所引起。 冷明杰,注定插翅难逃,以后都会如同丧家之犬。 “那个方知府,如何了?可有消息?” 蓝蝶思索一下:“还没有听说他离宫的消息。” 顾晚晚点点头,方黎这一趟,以为走的是平步青云之路,可哪能料到,半路听闻儿子的死讯,惊魂未定之时,又被传诏入宫。 他丝毫没有防备,但皇帝已然知道,他并非如怀王口中那么勤政爱民,清廉如风。 丝绸高价,蚕农却无法维持生计,皇帝白天时诏户部尚书入宫,问的就是江南赋税之事。 这中间的钱,去哪了? 方黎,根本说不清楚。 一旦说清,他的命也就没了。 第224章 中毒 顾晚晚正和蓝蝶说话,忽然听到里屋一声响。 她哑然失笑,阿离这小家伙,还是那么毛躁,八成是把什么东西打翻了。 她没有理会,正想吩咐蓝蝶几句,又听到里面一声惊呼。 “不要,不要……母后!母后……” 顾晚晚陡然变色,察觉不对,迅速进屋。 顾星离双手紧紧抓着桌子,躲在桌子后,满眼通红地看着一处。 顾晚晚寻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除了有个多宝格,别的什么也没有。 “阿离,阿离,你怎么了?” 顾星离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双手更加用力,身体猛缩在一处,通红的眼中泪珠滚滚。 顾晚晚给他把脉,目光落在那碟果子上,沉声吩咐:“蓝蝶,吩咐下去,所有人,把他们都叫到院中,不得出宫半步!” “是。” “母后,母后……” 顾星离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世界中,完全没发现顾晚晚就在身边。 顾晚晚眉头紧锁,发现顾星离果然中毒。 迅速拿出银针,刺入顾星离体内,顾星离身体陡然一松,像紧绷的弦突然松驰下来。 他脸色泛白,眉头皱起,“噗”一声吐出一口血。 “阿离!” 顾晚晚赶紧扶住他。 顾星离已然晕过去。 蓝蝶赶紧跑进来,担忧道:“公主,小殿下这是怎么了?这……如何是好?” 顾晚晚看着弟弟苍白的脸,心头恨意迸发:“去,去太医院叫太医,都叫来!” “是。” 蓝蝶慌忙跑出去。 顾晚晚捡起半块果子,轻轻嗅嗅,甜香味浓郁,甜得有点发腻,也正是这点甜味儿,遮住了里面放的毒。 她懊悔不已,一时失察让果子进入她宫中不说,还亲手端给阿离。 “阿离……”顾晚晚握住顾星离的手,检查他的脉象。 外面脚步声匆匆,来了几位太医。 “参见公主殿下……” “各位太医,快给阿离看看。” 太医们不敢怠慢,逐个上前,把脉看瞳孔,神色严肃。 还没看完,皇帝也闻讯赶来。 他本来正在书房查问江南的事,忽然听说太医院的太医但凡在值的全体出动,去了顾晚晚的宫中。 心知必定发生大事,赶紧匆忙来看。 “晚晚!晚晚怎么了?” 顾晚晚红着眼睛迎上去:“父皇,不是儿臣,是阿离。” “阿离怎么了?”皇帝转眼看到床上的小儿子,小脸泛白,嘴角还有血渍,“这是怎么回事?”???.23sk. 刚把完脉的太医赶紧回话:“回皇上,小殿下八成是中毒了。” “中毒?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皇帝怒气冲冲,心头狂跳。 “是果子,”顾晚晚眼中含泪,“这果子是我端给阿离的,他来找我一起为母后抄经,已经抄了好几个时辰,我担心他饿,让他先吃一些,哪料想……” 皇帝一指果子:“查,给朕好好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禁军统领领命,转身带人出去。 首先,得先从顾晚晚宫中的太监宫女们查起。 “究竟是何毒?”皇帝问太医,“可有对症之策?” 太医们互相对视几眼,谁也不敢说出准确的毒。 院判职责所在,硬着头皮上前回:“回皇上,毒有千千种,方才老臣查看过这果子中的毒,但症状不该是小殿下这般,所以……恐有误,若是解毒用错了药,会更加严重。” 皇帝脸色阴沉,握住顾星离的小手,轻声道:“阿离,父皇在这里,你不要怕。” “皇上,容臣等去商讨一个对策。” 皇帝摆摆手,太医们都退到外面。 “父皇,”顾晚晚轻声说,“我已为阿离行过针,他不会有生命之危。 但的确如院判所说,这毒有些古怪,果子中有毒,但和阿离的症状不同。” 皇帝点点头:“你诏这些太医来,就是为了造声势,让下毒之人知道,阿离中毒了?” “正是,”顾晚晚轻叹,“是儿臣的疏漏,没有防备,那果子是送到儿臣宫中的,应该就是宫中的人。 下毒之人的本意,应该是毒儿臣的,阿离今天来,儿臣也没有想到,就把果子给了他。” 她无比愧疚,宁可中毒的是自己。 皇帝轻拍她的肩膀:“晚晚,这事不怪你,是下毒之人太可恶。 朕一定会彻查清楚,给你和阿离一个交待。” 顾晚晚声音哽咽:“父皇,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皇帝心头一沉。 此时,外面传来一声厉喝。 父女俩对视一眼,赶紧出门去看。 禁军统领脸色铁青,正抓着一个小宫女的肩膀,小宫女七窍渗出黑血,显然已经中毒身亡。 “皇上,卑职……” 皇帝摆摆手,很显然,小宫女服毒自尽。 下毒之人早就计划周详,能毒倒顾晚晚固然是好,毒不倒也不会被追查到。 “查这个宫女的身份来历!” “是。” 顾晚晚心里清楚,只怕还是什么也查不出。 她转身到殿内,给顾星离把把脉。 现在可以了。 取一只干净茶盏,割腕放了些血,用温水冲开,给顾星离喝下。 中的毒复杂,还没有查出具体是什么,不能轻易用解毒药,但她的血不同,可解百毒。 皇帝进屋瞧见,眸光一缩:“晚晚!” “父皇,没有别的法子,阿离醒来以后,还请父皇不要告诉他。” 皇帝双手紧握,沉默地看着自己这双最疼爱的儿女。 可偏偏就是这对儿女,最是多灾多难。 身为帝王,一国之君,他感觉愧疚挫败至极。 上前轻轻把顾星离揽在怀中,这个小儿子其实最像皇后,都说儿子长得像母亲,在阿离身上得到最好的印证。 “晚晚,朕记得,阿离出生之后不久,就曾病过一场。 整日哭闹,你母后为此憔悴心焦,朕就这样抱着他,说来也怪,他似乎认得朕,很快就不哭,能安稳睡着。” 顾晚晚红了眼眶:“父皇,对不起。” 皇帝抬头看她:“傻孩子,你有什么对不起?朕说了,这不是你的错。” “虽然那个宫女死了,哪怕最后查不出,朕也不会忘,此次不成,背后的人定不会善罢甘休,朕早晚会查到,亲自斩杀了他!” 第225章 毒中毒 四公主殿中一片灯火通明。 她正在美人榻上,和荣嫔说话。 “母妃,怀王兄究竟怎么回事?我都回来两天了,他也不来看看我。” 荣嫔剥了瓣柑橘给她:“他现在正忙着,一时抽不出身,这不是派人给你送了礼物吗?” “这礼物有什么用,哪比得上人来?”四公主不满。 荣嫔浅笑:“知道你们兄妹关系好。” “只是,”她微叹,“这次麻烦不小,我听说吏部尚书被革职,他可是你怀王兄的左膀右臂。” “那再找个添上去就是了,朝中那么多人,忠于怀王兄的也不少,何必非拘泥一人。”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荣嫔压低声音,“太子虽然软弱,但他毕竟是储君,还是有很多人拥护他的。” 四公主不以为然:“那个废物,除了有个储君的名头,还有什么?” 荣嫔正欲说话,外面脚步声响。 “公主殿下,方才传来消息,小殿下中毒了。” 荣嫔一愣,四公主立即直起身:“顾星离?不是顾晚晚吗?” “不是,说是小殿下在五公主宫中,不小心吃了果子,就……” “那现在情况如何?死了吗?” 小宫女摇头:“没有,太医院当值的太医们都去了,还没见有出来的。” 四公主用咬咬嘴唇,毒倒的是顾星离更好,最好能毒死,让顾晚晚痛心疾首,生不如死! 荣嫔目光微闪,摆手让宫女退下,一把抓住四公主手臂:“是你做的?” 四公主点头。 “你好糊涂!你刚和顾晚晚闹了一场,你父皇又刚刚训斥过你,这……” “母妃,正是因为父皇训斥我,我才咽不下这口气! 都是父皇的女儿,凭什么我要处处被她顾晚晚压一头,要知道,我还比她大!” “她越是得意,我就越要让她知道厉害。” “可你这样,会引火烧身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不是上策,”荣嫔语重心长,“姗儿,你要学会忍耐,小不忍而乱大谋啊!” 四公主垂眸:“母妃,我在太后身边时,太后也没说让我忍。 她老人家说,我是父皇的女儿,是她心尖上最疼的孙女,天塌下来,她都替我顶着。” “何况,”四公主眼中闪过狠辣和得意,“顾晚晚也根本不会知道,此事与我有关。” “怎么讲?” “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相关的人都死了,她如何得知? 即便告到父皇那里,没有证据,也是白搭,”四公主又懒洋洋躺回去,“宫中所有人都知道,我还养病呢。” 荣嫔无奈叹气:“你呀,就是被太后宠坏了。” 院中,廊下一名洒扫的小太监,不动声色地扫着落叶,耳尖微动,把方才的话都听在耳中。 顾晚晚守着顾星离,毒已经解,但总归是伤着了,还要静养。 太医们始终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明明果子里的毒不该是这个症状,但又查不到什么。 时辰不早,皇帝也就让他们留下两人,其它的都回去,并下旨令他们守口如瓶,关于这里的事,一字不许多提。 打发走太医,顾晚晚对皇帝道:“父皇,您也去休息吧,阿离已经没有危险,这里有我呢。” “再等等,朕回去也不睡不着,等阿离醒来,看到他清醒无事,才能放心。” 顾晚晚知道劝也没用,便让蓝蝶在小厨房做点吃的。 皇帝走到书桌边,看着他们俩抄写的佛经,感叹道:“阿离进步真大,写的字也越来越好了。” “是呀,他自己也很骄傲,还说要让母后开心。” “你母后一定会开心,”皇帝拿起一张仔细看。 顾晚晚目光落在顾星离用的墨上。 “刚才没有注意,竟然是上好云烟墨,”顾晚晚拿在手中,“我都没有,应该是弈渊给他的。” 皇帝浅笑:“这个师父真是找对了,还是人家自己要求的。 晚晚啊,人家这是爱屋及乌,你可要好好回报。” 顾晚晚笑容凝固,把墨拿到光线下,仔细观察。 “怎么了?” 顾晚晚又把砚台端过去:“父皇,我怀疑这墨有些不对。” “墨?有何不对?” “有一种极淡的香气,云烟墨应该是不会有香气,”顾晚晚拿毛笔沾了一点。 皇帝赶紧拦住她:“你干什么?” “父皇放心,没事的,您忘了,我百毒不侵的,”顾晚晚挑一点在指尖,仔细闻了闻,“被掺了东西。” 她心头微跳,拿过那碟子点心:“我明白了,这点心里有毒不假,但墨中也有。 点心里的毒,和墨里的撞到一处,便会发生变化,因此,太医们看阿离的症状,就不一样。” “好歹毒的心思!”皇帝怒拍桌子,“下毒,还怕太医配出解药,竟然用如此方式!” “父皇,”顾晚晚低声说,“我怀疑,这点心里的毒,和墨里的毒,并非是同一人所为。” “你是说,”皇帝瞬间明白,“这墨里的毒,是冲着弈渊去的?” “八成是,”顾晚晚看一眼顾星离,“阿离真是倒霉透顶,算是先后为我和弈渊挡了灾。” 皇帝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无论是冲你还是冲弈渊,都不能轻饶。” “父皇,阿姐……” “阿离!”顾晚晚赶紧冲过去,“你怎么样?感觉如何?哪儿难受?” “我不难受,”顾星离摇摇头,“我还做了一个梦,梦到母后了。” 顾晚晚眼睛泛红:“阿离乖,告诉阿姐,身上哪疼,晕不晕?”天籁小说网 “不疼,的确是有点晕,”顾星离对皇帝笑笑,“父皇也在?是来检查我的功课吗?” 皇帝摸摸他小脸:“没错,阿离要快点好起来。” “好,父皇放心。” 到底还虚弱,说了几句又昏睡,顾晚晚给他把脉,从脉象看已经没有大碍。 “父皇,今天晚上让阿离留在这里吧,我会好好照顾他。” “你也不要太辛苦,现在已无大碍,毒也已经查明,有什么就叫太医。” “好,我知道。” 父女俩人一起吃了点东西,皇帝这才回书房。 顾晚晚却无法安眠。 第226章 好好的,在一起 顾晚晚正独坐在窗前,蓝蝶进来报:“公主,外面有个小太监求见。” “哪宫里的?” “说是四公主宫里的。” 顾晚晚目光陡然锋利:“哦?让他在外殿等候。” “是。” 顾晚晚扫一眼桌上的点心,她怀疑此事与四公主有关,但没有证据。 不过,对于她而言,也不需要什么证据。 现在她倒要听听,这个小太监能说出什么来。 到外殿,仔细打量小太监,实在不起眼,相貌平平,也没什么存在感,估计四公主自己都不记得,宫里有这么一个奴才。 “奴才见过公主殿下。” “你有何事要见本宫?” “公主殿下,奴才有要事禀报,还请摒退左右。” 顾晚晚摆手,示意蓝蝶带人下去。 “何事?” 小太监上前一步,拿出一块令牌。 顾晚晚目光一凝:“你……你是北康王府的人?” “回公主,属下是王爷安插在四公主宫中的,已经有两年时间,”小太监直起腰背,气质和方才判若两人。 “王爷说,非到关键时刻不得暴露,现在,属下觉得到了关键的时刻。” “你说。” “公主,小殿下中毒之事,乃是四公主所为,”小太监把在四公主宫中听到的她和荣嫔的谈话,如实说一遍。 顾晚晚眼底涌起怒意:“果然是她!” “只可惜,属下拿不到证据。” “无妨,本宫也不需要证据,”顾晚晚眸光泛着冰凌般的凉意,“本宫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属下愿意效劳。” 顾晚晚略一思索:“王爷安插你不容易,此事……” “公主殿下,王爷日前吩咐过,凡事以公主的事为重,当初王爷让属下在四公主宫中,为的就是您的安危。您安,属下才有价值。” 顾晚晚心头微震,沈弈渊一直都在为她的安危谋划? “好,本宫知道了,这件事由你去做,做完之后,若有危险,立即来本宫这里,必保你无恙。” “是。” 顾晚晚把一包东西递给他。 “对了,你可知,四公主宫中,有没有云烟墨?” “没有,”小太监说得利索,“四公主不爱诗书,因此这类东西并不多,若有,也是直接转手赠予他人。” 这倒也对,顾晚晚知道的四公主,也是这样的性子。 “那只鹦鹉还在吗?” “在,但是不开口了,四公主用过几个法子,但它死活不说话。” 顾晚晚冷笑一声:“算它识相,应该是被鹰隼吓着了。” 小太监不能留得太久,以免不安全,顾晚晚叮嘱几句,也便让他离去。 顾晚晚在灯下,仔细观察那块墨,也不知道沈弈渊是从哪里得来的。 要不是今天晚上阿离还需要照顾,她必要现在就去一趟北康王府。 恰在此时,听到窗外一声异响。 顾晚晚手握刀柄,摸到窗边。 一人轻轻翻窗进来,一见他身影,顾晚晚惊喜道:“弈渊!” 沈弈渊放下窗子,快步过来:“晚晚,你怎么样?” 顾晚晚鼻子发酸:“我没事,阿离他……” “我都知道了,”沈弈渊轻揽住她安慰,“别担心,我来陪你,还带了药不医给的丹药,你看看。” “师叔给的?他的眼睛怎么样了?” “按照你说的,每天准时敷药,已经能够看到光影,”沈弈渊到床边,放轻声音,“阿离怎么样了?” “毒已经解了,但还是要休养。” 沈弈渊俯身细看,顾星离的小脸还有些苍白,瞧着就可怜。 “查到是怎么回事了吗?在你这里中的毒,怕不是冲着阿离来的吧?” 顾晚晚拉他到桌边:“正好你来了,方才我还在想,明日要尽早见到你。这块墨,你从哪里得来的?” “怎么?”沈弈渊伸手去拿,被顾晚晚挡住,“别碰,有毒。” 沈弈渊脸色陡然一变:“有毒?” “正是,”顾晚晚把顾星离中毒的方式告诉他,沈弈渊眼底涌起怒浪狂潮。 “这件事,我会查到底,晚晚,你放心,我定会给你和阿离一个交代。” 顾晚晚握住他的手:“弈渊,我并非怪你,也不是问你要交代,阿离也不会。 我是担心你,我这边无妨,无非就是荣嫔母子和太后,关键是你,包藏祸心的人在暗处,你在明处,难免会吃亏。” 沈弈渊大手反包住她的:“晚晚,你担心我,我很高兴。 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这块墨来历不难查,我会调查清楚的。” 顾晚晚点点头:“那就好。” 她额头抵在沈弈渊胸口:“你知道吗?我没什么太大的野心,现在只想父皇康健,你和阿离平安,我们都好好的,在一起。” 沈弈渊感觉到她的担忧和无助,轻揽她入怀,抚着她的发,低声安慰:“好,我们都好好的,在一起。 晚晚相信我,有我在,不会让你和阿离有事,皇上这边,我也会鼎力支持。”天籁小说网 “嗯,”顾晚晚心头又涩又暖,眼睛泛起潮意。 “累了一天,好好休息,今天晚上我留下陪你,放心。” 顾晚晚抬头看他,他轻笑着,吻住她眼睛:“听话。” 顾晚晚的确累极,又因为顾星离中毒的事一直紧绷,看到沈弈渊,此时都松驰下来,困倦也袭上来。 有沈弈渊在,她无比心安,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沈弈渊回到顾星离在的房间,小家伙呼吸平稳,脉象稳定,有惊无险。 子时刚过。 沈弈渊坐在床边,闭目调息。 不着急,再等等。 四公主一直注重皮肤保养,每晚睡前,必喝养颜汤水。 今晚上也不例外。 但她躺下没多久,就觉得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好像动作有点迟缓,手脚也有点不听使唤。 殿内灯火有点昏暗,她想叫宫女点亮两支蜡烛,却发现自己说不了话! 四公主心头巨骇,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动不了了! 她直挺挺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平时华丽的花纹,此时看起来无比诡异。 烛火摇摇,床边床幔微微拂动,一切都有些不同寻常。 忽然听到一阵悉悉碎碎的声响。 她勉强扭头看,眼睛倏地睁大。 第227章 被吓出宫 四公主这一眼,和一只灰毛老鼠正对上。 那只老鼠不怕人,见四公主看来,不但没跑,还往前凑了凑。 四公主控制不住想尖叫,但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声。 很快,更让她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不只是那一只老鼠,而是很多只,院子和外殿不时响起宫女们的尖叫声。 “天呐,老鼠,老鼠!” “怎么会有这么多老鼠?” “救命啊!” 四公主在心里也在不停喊救命,期盼着外面的宫女太监能想起她,进来看她一眼。 但外面一阵慌乱,尖叫,奔跑,可就是没有人进来看她。 那些老鼠在她床榻周围看着,越来越多,嘴里吱吱叫,爪子不安地抓着床,发出刺耳声响。 四公主感觉自己要灵魂出窍,动不了,叫不出声,真是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最终受不住,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四公主的寝宫乱成一团,等宫女太监发现四公主晕过去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宫里的捕鼠队也闻声而来,他们也吓了一跳,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没有谁见过这种场景。 他们也就是普通的太监,平时见的也就是一两只,哪像现在这般? 消息传到皇帝那里时,是皇帝准备上朝的时候。 宋公公一边伺候着他更衣,一边低声把事情回禀。 皇帝动作微顿:“老鼠?四公主晕过去了?” “正是,太医去看过,说是受了惊吓。” 皇帝略一沉吟:“命太医好好医治,送些药材过去。” “是。” “若是荣嫔来请朕过去看,到时候你看着挡了便是。” 宋公公头垂得更低:“是。” 顾晚晚醒来时,天光已经见亮,赶紧起来去看顾星离。 顾星离已经醒了,正倚在窗下看书。 “阿离。” “阿姐!”顾星离笑笑,“你醒了?方才我还问蓝蝶,说你还在睡着,我让她不要叫你。” “你这个病人都醒了,我岂能还睡?”顾晚晚给他把把脉,“没事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顾星离笑得眉眼弯弯:“阿姐你都说我没事了,我怎么会难受?我全好了,你放心。” 顾晚晚微松一口气,语带愧疚:“是阿姐连累了你。”???.23sk. “阿姐,”顾星离小脸微沉,“我可不爱听这话,你要再这么说,我会生气。” 顾晚晚看着他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捏捏他肉乎乎的腮:“好,阿姐不说了。” 顾星离眨眨眼:“阿姐,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师父说,他去上朝了,让你等他下朝,一起去王府。” 顾晚晚对上弟弟清澈的目光,脸色微红,还以为顾星离不知道昨天晚上沈弈渊留在这里的事。 “阿姐,你的脸为什么红了?” “没什么,小孩子怎么那么多问题?赶紧起来洗漱,吃饭吃药!” 看着她快步离开,顾星离叹气:“万马说得对,女孩子的心思果然很难猜。” 刚到外殿,蓝蝶拎着食盒跑得飞快,脸上带着强忍的笑。 “公主,公主!” “怎么了?” “天大的消息,”蓝蝶用力抿抿嘴唇,“回公主,方才奴婢听说,四公主匆忙出宫去了。” “出宫?”顾晚晚一怔。 四公主比她大,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但四公主也经常说,舍不得太后,舍不得荣嫔,一直在宫里住着,不肯去公主府。 现在马上就要到皇后祭日,四公主也是要参加的,按说应该是住在宫里更方便,怎么这个时候反倒跑出去了? 蓝蝶忍不住笑笑,又闷回去:“听说是受了惊吓,昨天晚上不知为何,她的宫中去了许多老鼠,不少太监宫女都吓着了,捕鼠队都吓得哆嗦。” “老鼠?!”顾晚晚惊愕。 “是呀,”蓝蝶抚抚手臂,“奴婢想想也怕,不过,现在听说四公主被吓,还真是开心。” 她吐吐舌头,顾晚晚轻笑:“想笑就笑。” 蓝蝶“扑哧”一声笑出来:“对了,还有,听说不只有老鼠,还闹鬼。” 她压低声音:“不过,这个消息被压下来,奴婢也是去取食盒时,偷听到的。” “闹鬼?”顾晚晚更疑惑。 “是的,听说是咱们宫里被收买的那个宫女,鬼魂现身。” 顾晚晚眸子微眯,一时没有说话。 她的确命人给四公主下了点药,但那就是一些软筋散,让四公主无法动弹出声。 杀四公主容易,但就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她。 顾晚晚必须让怀王、四公主他们,和孟玄文一样,拿走他们最重视的东西,看着他们绝望疯狂。 昨天晚上那点软筋散,就是想让四公主害怕,让她心生疑惑畏惧。 老鼠……这一招真是不错。 顾晚晚现在明白过来,这事儿是谁干的。 “蓝蝶,赶紧摆饭,吃过饭准备些莲子。” “公主,准备莲子做什么?” “做糖莲子呀,赶紧的。” 她得赶在沈弈渊下朝之前做好。 蓝蝶吞一口唾沫:“……是。” 朝堂上,皇帝问了吏部尚书的事,刑部说已经审得差不多。 之前就有部分证据,刑部办事效率极快,去赵府搜查一番,很快又找到更确凿的证据,这下他是想翻身都难。 皇帝又问起吏部尚书的人选,怀王党举荐了几个人,但皇帝都没有立即同意。 怀王心头难安,一方面是吏部的事,一方面是方知府。 这两人的事都不小,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果然,皇帝沉声道:“户部,之前朕命人们整理的账目,可曾整理好了?” 户部尚书赶紧出列:“回皇上,已经准备好了,臣已经带进宫,稍后退朝,就送去书房。” 百官迅速交换一眼神。 皇帝查户部的账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没有人接到消息? 皇帝目光掠过他们:“众卿,朕此番命户部查的,是关于江南的账。不知你们到底知不知,反正朕这一国之君是才知道。” “原江南知府方黎,之前说他是个好官,为百姓,为朝廷,朕还在朝堂上称赞过他。” 皇帝短促笑一声:“可朕,却被打了脸。” 第228章 突发急症 皇帝字字沉凉,像冰珠子似的砸过来,百官心头都跟着一凛。 怀王更是心跳如鼓,预感不妙。 “朕已经见过方黎,他对江南之事,供认不讳。 江南富庶之地,盛产丝绸,百姓们当安居乐业,可蚕农却吃不起饭,交不起地租,养不起蚕。” “呵,这些,全都是拜方黎所赐!” 怀王额角渗出冷汗,出列跪下:“父皇,儿臣有错! 之前儿臣还曾说他是个好知府,儿臣不察,便随意一定论,只根据听说,就认定好坏,没有经过实察,就禀报父皇,是儿臣大错。请父皇责罚!” “儿臣愿意将功补过,愿亲去江南,安抚百姓,调查民生。” 他态度诚恳,神情真挚。 沈弈渊垂眸冷笑,本就是怀王与方黎勾结,若非贪污巨富,又怎么能买通得了当朝亲王? 若不是怀王点头,方黎又哪来的胆子为所欲为,又怎么会有机会进京为官? 现在倒是几句话择得干净。 还亲自去江南,怕是消灭证据,安插下一位知府的吧? 皇帝看着怀王,沉声道:“你的确有错,如你所说,你身为亲王,当严谨,仔细,事关官员官声,必当好好查验。 若大的朝廷,委任官员容易,可若委任的官员都是些贪婪狂暴,置百姓生死于不顾之辈,那我朝廷岂能安?” 怀王额头磕在地上:“是,父皇教诲,儿臣必牢记于心,绝不会再有下次!” 皇帝盯他半晌:“你和刑部,一起会审方黎,他儿子的死,应该给他一个交待。 但他的问题,他也要给朕一个交代。 让他好好说,说清楚,是否还要同谋,若是查到一半查死了,朕可不轻饶。” 怀王呼吸微窒,把人交给他来查?那岂不是……想灭口也不行了? 但事已至此,怀王无法拒绝。天籁小说网 只好硬着头皮应下:“儿臣遵旨。” “江南知府一职,”皇帝沉吟,“朕自会从现任官员中找一个替上去,吏部现在还没有尚书,就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怀王心头一凉,江南知府的任用,他也没有插手的机会了。 他不能不心惊,最近发生的事,件件都透着诡异,好像都与他有关,可是…… 难道真是巧合吗? 一下朝,沈弈渊还没走,就被皇帝叫住。 沈弈渊还坐着轮椅,早上千军赶着马车送来的。 现在还不是在众人面前站起来的好时机。 “弈渊,”皇帝到他近前,“阿离的事,你可知道了?” “臣知道,”沈弈渊点头,“是臣不察,连累小殿下。” 皇帝微叹一口气:“你有什么错?朕心里明白得很。对方冲你,你又何尝不是为了朝廷为了朕?” 沈弈渊抿唇,目光落在手腕间的珠串上:“皇上不必担忧,臣会查清楚此事,小殿下的安危,日后也会格外留神。” “好,”皇帝点头,“太后马上回宫,朕怕晚晚会不开心。你去看看她吧!” “是。” 沈弈渊离开大殿,皇帝看着他走远,也带着宋公公离开。 “皇上,方才荣嫔娘娘派人来回过话,说是四公主去公主府住了。” 皇帝脚步一顿:“去公主府?” “正是。” “哦,”皇帝明白过来,“大概是因为老鼠的事吧?” “不只老鼠,还有别的,”宋公公压低声音,“说是看见了鬼魂,正是五公主宫中那个死去的小宫女。” 皇帝看向天边:“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更何况,朕还在宫中。” “再说,晚晚宫中的宫女,有鬼魂也该在晚晚宫中,为何会去她那里?” 宋公公不敢接这话。 “随她吧,她既有公主府,出宫也是应该。” 回书房,准备查看户部送上来的账目。 刚到书房,见一个嬷嬷匆忙跑来。 “皇上,皇上!” 宋公公拧眉,一甩手中拂尘:“站住,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也不怕惊了圣驾!” 蔡嬷嬷站住,慌忙跪下行礼:“皇上,请皇上恕罪,老奴是荣嫔娘娘宫里的,娘娘她……” 皇帝目光转向她:“她如何?” “娘娘她突然吐了血,昏迷不醒,昏迷之前还特意叮嘱老奴,不准惊动皇上,”蔡嬷嬷眼中含泪,“老奴去请太医,见太医们都在忙着,问了一句,太医们说,五公主有命,要太医院全力给小殿下制解毒的药。 皇上,求皇上恩典,救救娘娘吧!” 宋立眉心微蹙,迅速看一眼皇帝。 皇帝看着流泪不止的蔡嬷嬷:“你的意思是,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忙着给阿离制药,没空理会荣嫔?” “老奴身份卑微……” “你身份卑微,但此事与身份无关。朕且问你,你去太医院时,可曾言明,荣嫔发急症,需要太医去看?” “老奴……”蔡嬷嬷喉咙滚了滚,“回皇上,不是老奴去的,是让宫女慧儿去的。” “你方才说,是你去请太医,现在又说是宫女,如此颠三倒四,话都说不清,还敢到朕面前来大呼小叫!” “你就跪在这里,好好想想,话该怎么说!” 蔡嬷嬷叩首,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不敢吭声。 皇帝捏捏眉心,吩咐宋公公:“摆驾,去看看荣嫔,你吩咐人去请太医。” “是。” 顾晚晚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笑出声。 “突然吐血,还昏迷了?” “是,消息是这么说的,蔡嬷嬷还说要太医院没人理会,都不管。” 顾晚晚轻声嗤笑:“这对母女,真是会作妖。 四公主也许是真被吓狠了,但荣嫔……绝不会好好的突然生病。” “蓝蝶,你去拿梳妆台下面的那个红色小盒子来。” “是。” 蓝蝶取来盒子,顾晚晚起身道:“走,咱们也去看看,荣嫔娘娘生病,怎么也得关心一下。” 顾晚晚到的时候,太医也到了,正在给荣嫔把脉。 荣嫔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脸色苍白,嘴角还有血渍。 她头发散着,黑发映着苍白的面孔,朴素至极,也透着惊心的美。 不得不说,荣嫔的确是个美人。 顾晚晚一脚踏进来,正好听到太医说:“回皇上,荣嫔娘娘不是生病,是中毒了!” 第229章 荣妃的倚仗 顾晚晚嘴角勾出讥讽的笑意。 果然,前世今生,荣嫔都玩同样的招术。 前世荣嫔就用过这招,不同的是,那时候是为了陷害太子的生母慈贵妃。 她中毒休养好长一段时间,还落下“病根”,时不时就要犯一次。 太后因此大怒,慈贵妃被罚去寺庙思过,太子也日益消沉,最如日中天的怀王掩盖住光芒。 顾晚晚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掩住眸中冷意。 “父皇,”她快步上前,“这是怎么了?” “说是中毒,”皇帝低声说,“具体的还不太清楚。” “来人,严查宫中一切可疑情况,尤其是负责荣嫔饮食的奴才,逐一排查。” “是!”禁军统领立即下去安排。 顾晚晚问太医:“太医,确定是中毒吗?” “回公主,荣嫔娘娘的脉像来看,的确是中毒无疑,而且还是极寒之毒,对女子伤害极大,”太医垂首回答,“即便治好,恐怕……” “恐怕什么?”皇帝拧眉,“说!” “回皇上,”太医赶紧跪下,额头触地,“恐怕荣嫔娘娘会落下病根……” 皇帝脸色阴沉,一时没有说话。 此时荣嫔慢慢醒来,声音又小又软:“皇上……” 皇帝握住她抬起的手:“你不用怕,朕会查到下毒凶手,太医院也会想办法。” 荣嫔缓缓摇头:“臣妾不怕,有皇上守着臣妾,臣妾什么也不怕。” “荣嫔娘娘,您可知道,是谁包藏祸心?”顾晚晚开口,“我听说四公主昨天晚上也受了些惊吓,今天一早便出宫住进公主府,现在娘娘你又中毒,这是看准了你们母女下的毒呀。” 荣嫔眼角滑下泪来:“皇上,臣妾也不知,是谁非要置我们母女于死地。 臣妾从不与人结怨,姗儿也是刚回宫不久,虽说与晚晚有点小摩擦,但都是自家姐妹,断然不会……” 顾晚晚轻笑:“当然不会是本宫,阿离昨天也刚刚中毒,本宫也还没有抓到凶手,娘娘之前管理后宫,应该更了解情况,本来还想向您打听打听,谁知您也中毒了,这后宫的主子相继中毒,也不知道这毒是哪从来的。” “对了,听闻四公主是受惊,是被什么惊着了?” 荣嫔泪水汹涌:“姗儿一向胆子小……” “父皇,”顾晚晚打断她,“看来这后宫得好好查一查,否则一被训斥,稍有不满,就能拿到毒药,对主子下毒,这可是不妙,岂非人人自危了? 儿臣一想到后宫像个漏勺,千疮百孔,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毒一下,实在惶恐。” “您也要多保重,让禁军多加防卫才是。” 荣嫔一怔,刚一开口,顾晚晚又叹一口气:“唉,娘娘,您要是管理后宫太累,力不从心,早该对父皇说的,现在把个后宫管成这样,恐怕接下来慈贵妃要辛苦了,得层层盘查。” 皇帝脸色更冷了几分,收回握着荣嫔的手,轻轻拍拍她手背:“好好休养,先养好身体再说,其它的不重要。” 荣嫔心急如焚,让慈贵妃层层盘查,那还不得把她宫里的人手都换个干净?到时候还指不定安排多少眼线! 而且,她安插在其它宫里的那里,也得被铲除。 看着顾晚晚眉眼间的忧色,她恨得咬牙。 “皇上,臣妾无碍,此事既是因臣妾而起,臣妾就要负责到底,帮助慈贵妃彻查才是,请皇上允准。” “此事急不得,既不能错漏,也不能放过,非一日之事,你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体。” 皇帝语气温柔,但在荣嫔听来,却无比心凉。 “皇帝说得对。”一道沉冷威严的声音自殿门口响起。 顾晚晚回头,见众人拥簇着一个老妇人走来。 她穿锦衣华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额角两边丝丝白发,头上的九尾凤凰发钗熠熠生辉。 太后。 皇帝起身道:“母后,您何时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朕也好迎接。” 太后语气淡淡:“不必用那些虚礼,你我母子,那些都是给外人看的。” 太后目光一转,看到皇帝身后的顾晚晚,瞬间凉了三分。 她没叫起,快步走到荣嫔床边:“如何了?可还难受?瞧着清减不少,哀家才离宫几天? 你怎的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荣嫔眼角又浮现泪光:“太后教训得是,是儿媳愚笨,让您操心了。” “哀家哪里是教训你,”太后拉住她的手,“你也不愚笨,否则哀家岂能让你嫁给皇帝? 无非就是有人奸诈,居心不良罢了,别人有心毒害你,你怎能防得住?”23sk. 荣嫔咬嘴流泪,模样委屈至极。 顾晚晚懒得看她们婆媳情深,太后不叫起,也不想再等,直接自行起身。 太后扫她一眼,似才看到她:“五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谁让你起来的?哀家还没有开口,你如今是连哀家都放在眼里了吗?” “回太后,听说荣嫔娘娘突发急症,我才匆忙来瞧瞧,荣嫔娘娘对我照顾也挺多,我总不能听说她生病不来探望,以免到时候又被说是忘恩负义。” “您一向仁慈,怎么会忍心别人一直拘着礼?您连宫中婢女都不舍得苛责,何况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女? 我是觉得您没瞧见我,所以才自行起身,不然行礼行得久了,别人还以为您是故意罚我。” 太后眸子微眯,仔细打量顾晚晚。 模样没变,还是那么讨厌。 倒是沉稳不少,不像之前那般,随意几句就被说得变脸暴躁。 不过,无所谓。 变成什么样,也不过就是一只小雏鸟,即便是鹰,翅膀也还没羽翼。 “你倒是知道自己不成器。” “是呀,不如四公主和怀王兄,要不然怎么我身为嫡公主,偏不如他们招太后喜欢?” 顾晚晚笑吟吟,偏头看向皇帝:“要不是父皇一碗水端平,那我可要委屈死啦!” 皇帝轻声斥责:“晚晚,不许胡说。” 太后缓缓坐直腰背,目光深沉阴鸷。 第230章 火元珠 太后听顾晚晚一口一个“荣嫔”,实在刺耳。 “多日不见,五公主的口齿越发伶俐,皇帝,哀家也不知道,怎么好好的,荣贵妃就成了荣嫔? 她好歹也是为你生过儿女的人,悉心教导,又管理后宫,日夜操劳,不奖赏也就罢了,怎么倒降了许多?” 她微叹一口气:“哀家真是老了,好多事看不明白。” 皇帝垂眸道:“母后,朕管理天下,哪能只奖不罚? 做的对,朕该赏的都赏了,做出错过,自然也就该受罚。前朝如此,后宫亦如此。 荣贵妃为朕生儿育女,因此才有贵妃之尊,现降位为嫔,自然也是因为她做了错事。” 皇帝扫一眼荣嫔,嘴角的笑意温和:“当初为何降你?母后不知,你还记得吧? 朕相信,那么大的错事,你不会忘记,若是放在他人身上,只怕早就连命都没有了。” 荣嫔抹泪的动作一顿,本以为她中了毒,又有太后出面,皇帝会默许,给她复位。 怎么反而…… “皇上说得极是,母后,是儿媳做得不好,儿媳受罚也是应该,”荣嫔说到这里咳嗽起来,指间微有血色。 “太医!”太后大惊失色,“快!” 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太医,此时犹如刚回魂,赶紧上前。 太后神色紧张,偏头看一眼顾晚晚,神情间满是不耐:“别都围在这里了,没事的人都退出去!” “回太后,皇上,荣嫔娘娘的毒需要好好休养,臣再去熬一碗药来。” 顾晚晚非但没走,反而上前道:“父皇,太后,儿臣这有一枚珠子,解寒毒最是有效。” 她拿出个小盒子,打开盖子,是一枚火色的圆珠。 太后微怔:“火元珠?” “正是,太后,我也没什么太多值钱的物件儿,这回听说荣嫔娘娘中毒,手里就这么一个解毒的东西,就拿来碰碰运气。 方才太医说,荣嫔娘娘中的乃是寒毒,那这东西就正好对症。” 太后目光深深,看看珠子,又看看脸色惨白荣嫔。 “既然如此,那就给她用吧。” 太医刚伸手要接,顾晚晚道:“还是我来吧,太后有所不知,此珠虽叫火元珠,又是解寒毒的绝佳之物,但不能被阳气过多的人碰,否则会降低药性。太医是男子,不太合适。” 太后心头微动,迅速思索,有她在这儿亲眼盯着,顾晚晚也不敢做什么。 让顾晚晚如奴婢般,伺候荣嫔,也是一件出气的事。 “好,既然你有心,那就由你来吧,哀家就在这里看着。” 顾晚晚并不介意,拿出火元珠,走到床榻边。 “来两个宫女,按住娘娘的手臂,火元珠与寒毒对抗时,难免会有些不太舒服,为防止娘娘乱动,还是要按一下。” 太后略一点头,为了荣嫔能好,也只好如此。 但她没叫宫女,而是转头看向屋门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伺候主子!” 蔡嬷嬷低头走进来。 “皇帝,哀家去书房见你,看到这个老奴跪在那里,想着荣嫔现在身边没有体己的人手,就把她叫了回来。先让她伺候,等荣嫔好了,再自行处置吧。” 皇帝眼中凉意闪过:“但凭母后安排。”23sk. 蔡嬷嬷上前,按住荣嫔的手臂。 顾晚晚看着晕过去的荣嫔,暗暗冷笑:管你是真晕还是假晕!真晕也得让你痛得再醒过来。 火元珠在顾晚晚右手指尖,色泽如火,珠子里隐约还似有火苗在燃烧。 这是当年西域送上的一件贡品国宝,太后本来想要,却让皇帝送给了皇后。 后来,就到了顾晚晚手中,太后看着那颗珠子,又想起死去的皇后,眼底似有妖火。 珠子隔着荣嫔的里衣,在她身上游走。 刚一挨着,荣嫔就没法再装晕。 珠子走到哪,哪就像烧起一片火,在她的身上着火。 她身体一颤,一下子睁开眼睛。 还没有叫出声,顾晚晚左手一晃,不知是不是错觉,荣嫔感觉有股子香气袭来。 这香气吸入鼻孔,她感觉脑子一片混沌。 可怕的是,意识虽模糊,但身体上触觉却更清晰好几倍。 疼痛像瞬间放大,原来就感觉火烧火燎,现在如同烈火焚身。 她大声叫,拼命全力想叫,但又叫不出声。 迷迷糊糊中,像是在火海中行走,无处藏身,无法叫喊。 顾晚晚垂眸,无人看到她眼中的讥笑和恨意。 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怀王背信弃义,谋反作乱,把兄弟姐妹屠杀干净,荣妃就是最大帮凶! 火元珠在荣嫔身上走了三个来回,皮肤微微泛红,细细出一层汗。 顾晚晚这才收回珠子,欣喜道:“太后,果然有用,火元珠把寒毒逼了出来。” 太后面色狐疑,当然不会轻易相信顾晚晚,示意太医上前查看。 太医再次把脉,片刻,叩首道:“回太后,皇上,的确不假,荣嫔娘娘体内的寒毒,已经……无碍了。” “以后也不会再留下病根?”太后追问。 “回太后,不会。” 太后松一口气:“如此,甚好。” 顾晚晚收起珠子入盒,看一眼还没有清醒的荣嫔。 寒毒的病根是没有,但火元珠的后遗症…… 火元珠是至阳至盛,没有寒毒却用火元珠,会让人体内阳气激发,夏日受不得半点热气,不想穿衣,只想抱着冰;到冬日又会阳气在夏日时激发得太狠,而无比怕冷,裹着棉被都嫌少。 荣嫔,慢慢体会这美妙的滋味吧。 这是你自找的。 “晚晚,辛苦你了,”皇帝浅笑,“先回宫去休息吧。” 顾晚晚知道,父皇是想支开她,免得太后又要看她不顺眼。 反正目的也达到,顾晚晚也不想再看太后的嘴脸,欣然同意。 顾晚晚刚要走,太后又道:“慢着。” “太后,不知您还有何吩咐?”顾晚晚问道。 太后浅笑:“你方才做得不错,看来有长进。 不过,哀家听说,四公主也病了,你既然懂些医道,不如随太医一同去瞧瞧,给四公主也治治。” 顾晚晚眉梢微挑:这是把她当医女了? 第231章 将计就计 四公主是太后最宠爱的公主,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孙女。 这一点,宫中所有人都知道。 若说五公主顾晚晚比四公主多什么,那就是一个嫡女的身份。 但更多人也私心以为,嫡公主又怎么样?皇后又不在了。 太后稳坐,荣嫔掌管后宫,实际上最尊贵的还是四公主。 皇上再疼爱五公主,一些女儿家的事,还是太后做主。 太后让顾晚晚去给四公主看病,会不会真看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就说明四公主更尊贵。 皇帝眉心微蹙:“母后,晚晚哪会什么医术医道? 无非就是有火元珠在手,孩子心性,平时把玩得多,知道一些用处,又心地善良,知道对荣嫔有用,才拿出来相助罢了。” “四公主是受惊吓,乃是心病,还是养心稳神,排除心魔为佳。” “四公主跟随哀家的时候,可没什么心病,这才回宫,就得了什么心病?”太后不以为然,“哀家让五公主去瞧瞧,也是觉得她们是姐妹,皇帝未免想得太严重了。” 皇帝还想说,顾晚晚脆生生道:“好啊,四公主匆忙离宫,我也没有和她道个别。 听闻四公主府富丽堂皇,雕梁画栋,比四公主在宫里的住处还要漂亮,我正好还没有去过,正好见识见识,开开眼。” 太后神色一怔,刚要开口辩驳,顾晚晚福福身:“太后,父皇,儿臣去了。” 她偏头看看太医:“走,你带路。” 太医垂首,一同退出去。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顾晚晚,真是像极了她那个娘,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顾晚晚从来不会称她“祖母”,而是一直叫“太后”,更不会以“儿臣”自称。 只有把她和皇帝连在一起称呼时,才会说一句“儿臣。” 呵。 谁稀罕。 顾晚晚带着蓝蝶和一队焰羽卫,与太医一同出宫。 本想让蓝蝶先回去,但顾晚晚又担心太后已经回宫,万一趁她不对,想对蓝蝶做点什么,实在是易如反掌。 为安全起见,还是把蓝蝶带出去,又叮嘱焰羽卫,告诉顾星离不要担心,并保证顾星离的安全。 出宫坐上马车,顾晚晚对太医道:“孙太医,荣嫔娘娘的毒,你怎么看?” 孙太医一怔,他原以为顾晚晚不认得他。 他一向奉荣嫔命行事,一般不在顾晚晚面前露面,尤其这些年,他更是有意回避顾晚晚和顾星离。 “回公主殿下,荣嫔娘娘的毒,虽然厉害,但也不算是难见的毒,因此发现及时,倒也能解去八九分,就是此毒阴毒,对女子损伤极大。 今日若非公主殿下拿出火元珠,只怕真的会留下病根。” “留下病根会如何?时不时晕一晕,吐吐血?” 孙太医:“……是。” 顾晚晚似笑非笑:“孙太医医术高明,也不能根除?” “下官医术尚浅,实在是……” “孙太医和方太医是朋友吗?”顾晚晚忽然转移话题。 孙太医心尖一抖,想起之前方太医的下场,下意识否认:“回公主殿下,下官与方太医虽都在太医院办差,但私下来往并不多,基本上没什么交流,并不是朋友。” 顾晚晚点点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孙太医心头一直打着鼓,马车中沉闷的气氛让他难受至极。 好不容易到四公主府,门上的家丁一看马车,认出是太医院的车,态度也并不十分恭敬。 慢吞吞凑到跟前来:“什么人呐?来此何事?” 孙太医先挑帘下来:“本官奉太后之命,前来为四公主看病。” 家丁扫他一眼:“行,去门房留个名。” 孙太医愣了愣:“留什么名?” “但凡是来公主府的,就得留下名字,这是公主府的规矩。” 孙太医拧眉,心里不大痛快,但也不敢反驳。 并非怕这奴才,还是关乎到荣嫔和太后。 罢了,不和这奴才一般见识。 他刚要去门房,顾晚晚轻笑一声:“四公主府,好大的规矩,连个奴才眼睛都长在头顶,不知道还以为石大人家的狗在叫。” 家丁满脸怒气,扭头看。 蓝蝶先跳下马车,扶着顾晚晚下来。 “你……” 蓝蝶喝道:“放肆!你跟谁你呀你?还不快见过五公主!” 家丁眼珠转转,打个千儿:“小的不知道是五公主,还请五公主……” 话没说完,顾晚晚偏头看一眼随之而来的焰羽卫。 焰羽卫上前把家丁踢翻,压着他叩头,额头一下子磕肿,直不起腰。 “不知者不怪罪,这次就不杀了。” 顾晚晚慢步上台阶,走两步回头看孙太医:“不走吗?孙太医。” 孙太医回神,赶紧提着药箱跟上去。 “孙太医,本宫这可是为你教训的奴才,你得好好给四公主看病才是。” 孙太医想着方才的家丁,感觉额前都有点疼,恍恍惚惚地回答:“……是。” 四公主搬回公主府之后,并没有多么好。 一直没怎么在这里住过,感觉哪哪都不如宫中舒服,本来就烦躁心悸,现在更加难受。 脑子有些昏昏沉沉,闭上眼就像瞧见好多老鼠奔来,还有……一道道鬼影。 刚发完一通脾气,有人匆忙来报:“回公主殿下,孙太医来了,说是奉太后之保命,来给您看病的。” 四公主心情总算好点:“太后回宫了?” “快,快让孙太医进来。” “公主殿下,一同前来的,还有五公主。” 四公主心情一下子又降到低点:“顾晚晚?她来干什么?” 顾晚晚让孙太医走在前面,她垂眸掸掸衣袖,一缕薄雾,若有似无的在她身上弥漫散开。 四公主半卧在榻上,看着走进来的人,珠帘光影微晃,落在他们身上。 前面的人穿着一身玄色衣袍,手里拎着箱子,步子缓慢。 往脸上看,是孙太医。 但……眼神一晃,孙太医的脸,又像有些变化。 白惨惨的,嘴唇却鲜红。3sk. 他侧过脸,像对身后的女子在说着什么。 这一侧脸的功夫,像是一个皮肉凹陷的骷髅! 像传闻中的黑无常! 而他身后的女子素衣素裙,乌发轻挽,那模样……分明就是死去的小宫女! 第232章 推波助澜 四公主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大白天的竟然见了鬼。 她瞪大眼睛,喝道:“站……站住!别过来!” 孙太医脚步一顿,正要行礼,顾晚晚轻推他一把:“现在四公主神智不清楚,孙太医,你可别忘了你的职责,回去以后还得向太后复命呢。” 孙太医往前踉跄几步,从四公主的角度,看着他像快速往前奔,还微弯着腰,一副进攻姿态。 四公主尖叫一声,床边的婢女也吓一跳,赶紧安抚。 顾晚晚看着四公主的模样,心中冷笑,脸上却是关切:“四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吓成这样?” 她伸手去扶,但在四公主眼中,她伸过来的手,十指尖尖,像是要掐人一般。 四公主抓起枕头,不断扑打:“走开,走开!是你自己服毒死的,与本宫无关!是你自己命小福薄,不关本宫的事,别来找本宫索命,走开!” 顾晚晚诧异:“四姐姐这是在说什么?妹妹可是奉太后之命来探望你,这是……把我当成谁?”23sk. 四公主咬牙,正要说话,她身边的婢女低声道:“回五公主,四公主没有睡好,受了惊吓,一时没有认清,还请您不要见怪。孙太医,快给我们公主用些安神的药吧。” 顾晚晚偏头看向这个婢女,倒是挺忠心的嘛。 就是不知道,能忠心多久。 孙太医赶紧上前给四公主把脉,四公主不肯,婢女轻声劝着,总算是安静下来。 顾晚晚站到一侧,垂眸整理着衣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四公主身上。 她舌头一动,嘴唇微翘,一丝气声从嘴角流泄而出。 “吱!” 神似老鼠叫。 以前跟着师父游历的时候,经常遇见有趣的事,有意思的人,嘴技杂耍更是常见。 顾晚晚聪明活泼,什么都想学学,嘴技虽然不是十分精通,但学个简单的小动物声,完全不成问题。 这一声鼠叫,再次把四公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撕碎。 她再次尖叫起来,这次比上次更疯狂,婢女想安抚,却根本安抚不住。 顾晚晚手指一弹,婢女腿上一痛,没躲过四公主刚好挥过来的枕头,一下子被抽中面门,倒在一边。 她头脑有一瞬间的眩晕,还没有回神,就看到四公主抓起枕头底下藏着的一把匕首。 刀光一闪。 顾晚晚脚尖微勾,绊住孙太医。 孙太医往前一倒,正撞上四公主刺过来的刀尖。 “哧”一声,刀器入肉。 四公主近乎疯狂:“别想抓走本宫的魂!别想,杀,杀了你!本宫不怕!” 孙太医闷哼一声,捂着胸口,翻身栽倒,鲜血淋漓满地。 顾晚晚适时惊慌:“四姐姐,你……” 屋里院内,乱成一团。 …… 北康王府,沈弈渊正在书房,千军把王府库中所有的墨都找了来。 “王爷,这些都按进府日期分好了。” 除了墨,还有其它的字画笔砚,为的就是掩人耳目,最终目的,还是在墨。 “开始吧。” 沈弈渊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树。 已经秋天,树叶金黄,开始一点点往下掉。 如果顾晚晚在,树叶便宛如金色的蝶,如果顾晚晚不在,那就是飘落的叶子,毫无美感可言。 他收回目光,也不知道现在顾晚晚在做什么。 下了朝,本想去看看她,但到了宫中,却发现晚了一步,顾晚晚带着蓝蝶出宫,不知去了哪。 他始终是外臣,不能逗留太久,大白天招来暗线也是不妥,便先离开回府。 恰在此时,万马从外面跑进来。 沈弈渊立即转头看向他。 “何事?” “回王爷,方才四公主府传来消息,孙太医被四公主所杀,五公主好像……也受了点伤,回宫去了。” 沈弈渊豁然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 千军赶紧上前提醒:“王爷,您还是没坐轮椅……” 万马赶紧说:“王爷放心,五公主只是轻伤。” 沈弈渊强捺下心头不安,此时还不是暴露他双腿已经恢复的时候。 “备车!” 王府的马车,与怀王府的马车几乎同时到达宫门口。 怀王挑起车帘,笑吟吟地问道:“北康王也要入宫?” 沈弈渊扫一眼宫门:“怎么?除了入宫,这条路还通向别处?” “北康王神色匆匆,不知发生了何事?还是要多保重身体为上。” 沈弈渊短促笑一声:“说起这方面,本王可不如怀王,荣嫔娘娘和四公主中毒又撞鬼撞老鼠受惊的,怀王殿下倒是轻松愉悦得很,丝毫不见担忧,果然是深知保养之道。” 怀王:“……” 沈弈渊一声令下,千军加快车速,到宫门口不但没停,反而一路驶入宫城。 怀王看着他的马车,笑意无踪,脸色阴沉。 驾车入宫城,怀王这个皇子都没有的殊荣,偏偏沈弈渊这个异姓王有。 怀王有时候真不知道,皇帝究竟在想什么,竟然对沈弈渊宠信到这种份上。 沈弈渊先去书房见皇帝,但皇帝并没有在,小太监也不知道皇帝去了哪里。 “王爷,现在去哪?”千军轻声问。 “去晚晚的宫中。” 顾晚晚的确受伤了。 此时,正红着眼睛,垂眸不语。 皇帝坐在她对面,轻声安慰。 顾星离也眨着眼睛,满是心疼的样子。 “父皇,阿姐的伤口会留下伤疤吗?” “不会,太医说了,仔细用药,会完好如初的,”皇帝摸摸他的头,“阿离身体如何?还难受吗?” “儿臣没事,父皇不用担心,儿臣是男孩子,不怕的。” 皇帝浅浅笑笑,笑容有些苦涩。 顾晚晚不想演得太过,让父皇担忧。 “父皇,儿臣也没事,一点小伤而已,您快回去歇息吧,从下了朝都没顾上歇着。” 皇帝轻叹一口气:“无妨,朕也不累。” “晚晚,太后回宫,朕知道你心里不高兴。平日里除了该尽的礼数,平时也不必去太后面前,若是有什么不妥,你让人去禀报朕,这样吧……” 他看一眼宋公公:“你亲自挑个伶俐的小太监,太后那边若有什么为难的事,立即去报朕。” 宋公公答应一声,顾晚晚心头泛起暖意:“父皇,不用的。” 第233章 我会心疼 宋公公浅笑道:“公主殿下,皇上疼您,怕您再出差错,安排个人手,皇上也能放心。” 顾晚晚想了想,平时也就蓝蝶一个可靠的,的确太孤单了些。 于是,也就点头答应。 正在谈话,蓝蝶进来报:“回公主殿下,北康王求见。” 皇帝笑道:“弈渊八成也是听说了你受伤的消息,那你们谈,朕先回去了。” 顾晚晚脸微红:“儿臣送父皇。” 到宫门口,沈弈渊向皇帝问安。 “你来得正好,晚晚受了点伤,好好安抚一下,让她仔细用药。” “是。” 皇帝带着宋公公离开,脸上的笑意沉下。 “去查查,孙太医究竟有什么不妥,四公主无缘无故,不会随意杀他。” “是,老奴遵命。”宋公公低声道,“可是,不是说四公主是意识混乱之时动的手吗?” “她为何意识混乱?好端端的,撞鬼受惊,又迅速搬出宫去,当真没什么事吗?”皇帝字字沉凉,“朕本不想追究,她呀……和荣嫔太像了,又有太后的宠爱,嚣张跋扈。 她平日里对宫人手下多有苛待,朕不是不知,但这次杀的可是太医,还连累了晚晚。 孙太医也是入宫多年,岂能就这么斩杀了?若是如此,那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该如何想?” “皇后的祭日快到了,”皇帝重重叹一口气,看着远方天空,“朕不想让这些脏事扰了她的祭日。” 宋公公心头一阵酸涩难过,皇帝和皇后的感情是真的很好,皇后也是一等一的好主子,只可惜,去的太早了。 “老奴回去就挑个小太监,定会照顾好五公主。” 皇帝语气惆怅:“朕也想不明白,太后为何一直就不喜欢皇后,连带着晚晚和阿离,都不喜欢,他们明明都那么可爱,是朕最疼爱的儿女。” 宋公公可不敢接这话,安慰道:“五公主聪明懂事,小殿下现在也好得很,他们都敬爱皇上,当真是父慈子孝。” 皇帝脸上总算浮现几分笑意:“别人不疼,那就朕自己来疼。” …… 沈弈渊拧眉看着顾晚晚的手腕:“疼不疼?” “不疼,”顾晚晚赶紧摇头,“就划破一点皮,要不是我回来得快,路上就愈合了。” “怎么回事?”沈弈渊颇为后悔,“我下朝来找过你,但你不在,也便没有多想,就回了王府。哪知道……” “我那会儿也睡着了,”顾星离耷拉着小脑袋,“要不然我也能和师父说上话。” 顾晚晚看着他们俩:“哎呀,我这不是没事吗?我跟你们说,这件事,其实我是故意的。” 顾星离睁大眼睛,沈弈渊脸色微沉。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件事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对劲,但不管怎么说,顾晚晚是受伤了,他的关切之心就占据上风。 “太后让我去探望四公主,想着羞辱我,我哪能让她如愿? 不过就是将计就计,在去看四公主的时候,我用了些药粉。 她本就受惊,心悸难安,再加上药粉的作用,就怕什么反而会看到什么。 她定是把我当成死去的小宫女,我顺势被她伤到一点,也是堵上太后的嘴,让她无话可说。” 沈弈渊偏头对顾星离道:“阿离,你身体怎么样?” “师父,我好多了。” “那出去打趟拳。” “……哦。” 顾星离出去,蓝蝶也退出去,屋里只剩下顾晚晚和沈弈渊两人。 沈弈渊目光幽深,顾晚晚被他看得心跳加速。 “我去给你倒杯茶来。” 沈弈渊手臂一伸,拦住她的纤腰。 “去哪?嗯?” 顾晚晚被他禁锢在腿上,脸色绯红:“我去……倒茶。” 沈弈渊轻轻解开她伤口上的包扎,拿出一盒药膏来,亲自为她抹药。 “以后不要让自己受伤,无论是何原因。四公主那种人,不值得让你陪上自己去算计她,明白吗?” “我……” 顾晚晚还没说完,沈弈渊扣住她后脑,仰头吻上她的唇,齿间轻磨。 “不许再以伤到自己为代价,”沈弈渊声音暗哑,字字都是关切,“我会心疼。” 顾晚晚心头一暖,双手捧着他的脸,笨拙又轻柔地吻住他。 “好。” 沈弈渊惊讶她的主动,心底似绽出温柔的花来。 “这次,既然你已经做了,那我就不会白白浪费这次机会,孙太医也不会白死,”沈弈渊手指轻抚她的手腕,“我会让他的死,发挥最大的作用。” “对了,你王府的事,墨的事,有线索吗?”顾晚晚问。 “正在找,应该不难,”沈弈渊轻声道,“送墨的人本就不多,入王府的东西也都有详细记录,一查便知。” “但毕竟有段时间,说不定人早就逃走了。”顾晚晚微蹙眉,“若是冲我来的,无非就是那几个人,可如果是冲你……” “担心我?”沈弈渊嘴角含笑。 “当然,”顾晚晚脱口道。 沈弈渊笑容加深,理理她的发:“那就早点到王府来,做王府的当家主母,这样就能日日相见。” 顾晚晚心砰砰跳,脸滚烫:“现在也……也能……” “那不一样,”沈弈渊再次吻吻她,“晚晚,等皇后祭日过去,我去向皇上说,如何?” 顾晚晚略一思索,沈弈渊又说:“若你担心阿离,就让他出宫开府,只是走个形势,到时候让他也住到王府来。” 顾晚晚哭笑不得,但又能感觉到沈弈渊的一片赤诚深情。 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好。” 沈弈渊心头大喜,难得笑出声,拥她入怀。 他们现甜蜜温存,荣嫔宫中却是一片惨淡。 怀王一到,荣嫔就摒退左右,空荡荡的,都透着一股子凉意。 “母妃,我听说四妹出宫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怀王心头不悦,四公主在皇宫里,能经常守着太后,对他而言,也是一大助力。 现在又快到皇后祭日,每到这个时候,他都如履薄冰,以免皇上不痛快,看他们这些皇子哪个都不顺眼。 除了顾晚晚和顾星离。 可偏偏,四公主这个时候出宫,搞什么鬼? 第234章 一步错,步步错 荣嫔叹口气,心里也懊恼不已。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不但没挽回一点局面,反而越来越糟。 若不是今天太后及时赶到,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你没有去公主府看看她吗?” 怀王拧眉:“没有,听说母妃身体不适,想着先进宫来再说,等我出宫回府的时候再去看她不迟。” 荣嫔拍拍怀王的手:“也别怪她,她也是被吓着了,昨天晚上的情景你是没见到,我听着都觉得害怕。” 她把四公主宫发生的事一说,怀王眉头拧得更紧:“此事必是人为!” “我也这么觉得,但你妹妹的确吓狠了,说什么也不肯再留在宫中,所以就……” “愚蠢!”怀王怒道,“既然知道有人搞鬼,就该把背后之人抓出来,岂能出宫了事? 这不是证是自己心虚?何况,出宫就没事了?麻烦照样不断。 在宫中,好歹还有您互相照料,现在这么一走,各自孤立,对方若想对付你们,岂不是更加容易?” 荣嫔一怔,觉得也确实有理。 “那……” 怀王重重吐一口气:“事已至此,哪怕现在立即要回来,也是无法对父皇说了。” 荣嫔咬牙:“一定是顾晚晚那个小贱人搞得鬼!她就是为给顾星离报仇,一定是她。 否则的话,怎么那什么巧?白天顾星离中毒,晚上姗儿就出事了?” 怀王一头雾水:“顾星离中毒了?” 平时他也很关心宫中的情况,但这几天因为吏部尚书和方知府的事,让他焦头烂额,石抱石还时不时去王府找他,让他不胜其烦。 一时疏忽,就没有顾上宫里的消息。 “是,姗儿惩治了顾晚晚的婢女,顾晚晚罚了姗儿的两个嬷嬷,她气不过,就下了毒。谁知道顾晚晚命大,误毒了顾星离,这才……” 怀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母妃,您也是在宫中多年,掌管后宫的人,怎么能让四妹妹做这等蠢事?!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无缘无故挑衅,就为了三个奴才,争来斗去?事后还不知道悔改,又做出下毒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下毒可以,但别人抓住把柄!现在倒好,把柄留给人不说,还被吓得要死,这究竟是在干什么?仗着太后宠爱,她就能蠢得无边无妹,肆意蠢下去吗!” 荣嫔被他指责得脸色青白交加:“不是的……” “不是是什么?现在的局面是,顾晚晚和顾星离姐弟俩,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们!” “一个吓成那样,缩在府里不敢出来,一个没中毒装中毒,被人折腾得够呛。” 荣嫔哑口无言。 这次的确如此,她本想着,自己的女儿被疑心,她就赶紧趁机也说中毒,到时候即便有人怀疑,也不能再说什么。 哪知道,顾晚晚用什么火元珠在她身上来回滚动几次,让她死去活来。 这才好点儿。 被怀王劈头盖脸一通骂,荣嫔也不好受。 “你也不要这样生气,我们是为了谁?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帮你?” “你们这是帮吗?这是拖后腿!” 怀王大声怒喝。 荣嫔心头一哽,后面的话也噎回去。 她忍不住咳嗽几声,心口一阵火窜起来般,火辣辣滚烫得难受。 蔡嬷嬷从外面端进药来。 “娘娘,先喝药吧。” 荣嫔点头,由她喂着吃药。 蔡嬷嬷低声道:“殿下,娘娘这番也遭了罪,公主殿下虽已离宫,但也不是没机会再回来。 祭日仪式时,火德道长也会来,到时候让公主回来,还不是轻而易举?有道长和太后,一切都会如愿。” 怀王的气总算顺了一些,看着荣嫔难看的脸色,觉得方才的确有点过。 “母妃,是儿臣不好,有点急躁。您也知道,这次前朝也出了大事,吏部尚书被贬不说,还入了大狱,他知道儿臣太多的事。 再者,已经深秋,马上入冬,各地官府也开始入京走动,吏部这边要是不安排好,那儿臣的损失……” 荣嫔到底心疼儿子,心顿时就软了:“母妃明白你的难处,怎么会怪你?你且放心,这次也是我大意,着了晚晚的道,绝不会再有下次。” “姗儿那边,我也会多加提点,不会再出岔子。” 怀王点头:“那就有劳母妃了。” “对了,”荣嫔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议亲了。 太子都有了太子妃,你也得抓紧才是,万一哪天要是被他先有皇长孙,那可不妙。” 怀王眸色微沉,他又何尝不知。 他比太子差了什么?无非就是晚出生一些,结果就错失太子之位。 可他要找一个有好家世的女子,还要貌美聪明,又谈何容易? “我知道你忙,这样吧,我先挑着家世好的,过过目,若是有相中的,再让你看,你觉得如何?” “总之,此事要提上日程,不能再耽误。” 怀王点头:“好,由母妃安排。” 又说了会儿话,怀王实在坐不住,告辞离去。 他一边往宫外走,一边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真是头疼。 眼下情况对他不利,还是先以静制动,安稳些日子再说。 出宫坐上马车,闭目养神,他无心去看四公主,想着这次火德道长入京,得好好备一份儿礼才是。 正要思索,马车突然停住,他毫无防备,差点碰到头。 “干什么呢!” 车夫在外面战战兢兢:“回王妃,有个女子突然跑出来。” 怀王气冲冲一挑帘,看到一个女子乌发轻挽,一支玉簪在头上摇摇欲坠,双手提着裙摆,正跑得气喘吁吁。 女子一回头,一张清丽白嫩的小脸,脱俗纯真,如出水芙蓉。 到嘴边的训斥,又咽回去。 他正想问发生何事,后面追出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来。 怀王眉头微皱,命车旁的府兵把乞丐赶走。 他笑吟吟地问女子:“小姐莫急,你是哪家府上的?本王送你回府。” “冲撞了公子马车,实在抱歉,不敢劳烦公子相送。”???.23sk. 女子福福身,柔声道:“小女子姓林,在此谢过。” 第235章 就是让她们不痛快 后街巷。 几个乞丐围在一处,正在分钱。 “大哥,方才那位小姐真是大方,只是让我们追了追,就给这么多铜板。” “就是就是,要是每天能遇到几个这样的,我们就用要饭了。” “没出息,几个铜板就让你们心动了?要饭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愿意去哪就去哪。” “好了,拿了钱,散了吧。” 几个乞丐一哄而散。 为首的乞丐把他们都打发走,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子,把分得的铜板放进去,里面还有块碎银子。 他得意地笑了笑,往巷子另一头走去。 刚到门口,被一个头发短短的魁梧汉子挡住,背后还背着个箩筐。 乞丐一愣:“这位爷什么意思?要……施舍在下吗?” “想得美,”万马伸出两根手指想拎他的领子,看看他身上脏得看不出样儿的衣裳,还是没能下手。 “跟我来。” 乞丐有心不跟,一转眼又看到万马腰间的刀,又把话咽回去。 跟着走出巷子,不过错处树下。 一位贵公子戴着面具,坐着一把圆椅,一走近,乞丐就感觉到威压袭来,让他不由自主收紧呼吸。 “我问,你答,”贵公子言简意赅。 “方才那个女子给你钱,让你干什么?” 乞丐一凛,下意识按按胸口的钱袋子。 “她也没……” 千军刀出鞘。 “她说让我们追他,假意要轻薄她。” “别的呢?” “别的没有。”乞丐感觉到那双眼睛的凉意,赶紧补充,“真的没有。我们也没问,她也没说别的。” 贵公子看一眼身边的侍卫。 侍卫拿出一锭银子托在掌心。 “想要吗?” 乞丐抿抿唇,眼睛盯着银锭子:“小人不敢。” 侍卫又拿出一颗药丸。 “想吃吗?” “不想,”乞丐一个激凌,赶紧回答。 贵公子轻笑,侍卫上前,掐住他下颌骨,把药塞进去,还晃了晃。 药入腹。 乞丐咳嗽得眼泪横流。 “按我说的做,银子给你,解药也给你。如果不听话,银子给你买棺材,等你埋了之后,再把挖材挖出来,还钱。” 乞丐:“……” 马车中,林雪柔似一只惶恐的小鹿,刚刚安稳一些。 “多谢公子相求,小女子感激不尽。” 怀王浅笑看着她:“林姑娘谢过我好几次了,你为何会住在孟府?” 林雪柔垂下头,雪白的脖颈弯出美好的弧度,细若白瓷。 “我与父亲一同到孟府的,我父亲是孟公子的老师,之前在书院,孟公子请我父亲到他府上养病,谁知他自己却……” 怀王微讶:“你是林小姐,令尊是林司慎先生?” “正是,”林雪柔重新抬头,眼神清亮,“公子也认得我父亲吗?” “林先生学识渊博,天下学子何止百千,本王仰慕已久,只是还未有机会拜见受教。” 他的自称成功引起林雪柔的惊讶:“公子是……” “我是怀王。” 林雪柔一怔,赶紧要起身行礼,一时忘了在车上,车子一晃,她往前一栽,眼看就要碰到头。 怀王适时伸手扶住她。 二人四目相对。 …… 顾晚晚在马车里磕瓜子,沈弈渊打发走乞丐,挑帘上来。 顾晚晚把一堆磕好的瓜子仁推给他:“怎么样?” “安排妥了,放心,林雪柔日子好不过不了。” 顾晚晚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得逞的小狐狸:“那就好,看到她们不痛快,我就痛快。” 沈弈渊轻笑,由着她高兴:“那带你去看个更高兴的事儿?” “好啊,”顾晚晚爽快答应。 沈弈渊吩咐一声,马车刚要动,万马在外面闷声道:“王爷,属下这就去城外山里挖草药了,您多保重。” 沈弈渊鼻子里“嗯”一声,顾晚晚纳闷:“去山里挖什么草药?你怎么了?为何需要草药?城里药店没有吗?你说个药名,我去太医院找找。” 沈弈渊见她脸色微急,嘴角微勾:“不用担心,我没事。” “那你……” 沈弈渊说出几味草药名,顾晚晚赶紧说:“那你快让万马回来,这几味草药都不是咱们这边的,他就算是把大山翻遍也不会找到,这不是白耽误功夫吗?” “我知道。”沈弈渊淡淡道。 “你知道?” “嗯,要磨磨他的性子,省得整天胡说八道。” 顾晚晚略一思索:“万马的问题,不在于性子吧?应该是脑子多少的问题吧?” 沈弈渊:“……” 扎心了。 边聊边走,顾晚晚无意中从车窗往外看,发现路再熟悉不过。 这不是去她公主府的路吗? 莫非,高兴的事发生在她府上?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听到一阵吵嚷声。 “让柳小姐出来!” “就是,快点,住在公主府就能躲着不出来吗?” “让她快出来,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我们就要报官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即便公主在此,也当如此。” …… 顾晚晚眼睛放光,问沈弈渊:“这是怎么了?” “冷明杰给柳红叶买了不少东西,临被抓之前,还来讨要过。” 顾晚晚点头:“我记得,当时咱们也来看过热门。” “不过,后来冷明杰不得不逃走,再后来又被抓,柳红叶更加无所忌惮,我便找了冷无双。” 冷无双,那个财迷,要是知道冷明杰花了这么多冤枉钱在柳红叶身上,不得心疼死。 果然,沈弈渊继续说:“冷无双心疼得要命,当即查清楚,让管家找上门去,对那些卖过东西的商户说,让他们派人上门来讨要,要是要出来,对半分,要不出来,那他就去石大人那里说,冷明杰在他们那买过东西。” 顾晚晚轻抽一口气:“这家伙未免太损了。” 做商人,除了赚钱就是想和气生财,谁也不愿意招惹麻烦,还是和官府有关的麻烦。23sk. 现在全城谁不知道方洋被杀的事,虽然杀人者是吏部尚书的儿子赵华海,但冷明杰在其中的也有牵联,谁都想看热闹,等结果,但谁都不想和这样的事有什么牵连。 冷无双的条件让他们无法拒绝。 只能天天到这里来要帐。 第236章 开始"新篇章" 柳红叶在屋子里躲着。 原来看那些漂亮的衣裳和首饰,十分欢喜,但现在……简直是闹心。 丫环小心翼翼,也不敢轻易招惹她,现在的她不讲理又暴躁。 偏这时,管家又来了。 “柳小姐,请你出去一趟。” 柳红叶烦得要死。 “干什么?本小姐没空!” “那几个要账的又来了,还请你出去见个面,解决一下,否则,那些人整日在我们府门前,丢的可是公主的脸。” 柳红叶暗自腹诽,没错,丢的是顾晚晚的脸,那她着的什么急? “什么要账的?本小姐不知,本小姐买东西都是花了钱的,那些人都是讹诈,是骗子,你把他们打发走就是。” “要是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那公主还要你们干什么?” “这就不劳柳小姐费心了,若是公主的事,我等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柳红叶心口火苗窜动,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无非就是说,她柳红叶不配,人家都是公主府的人,只对公主的事上心。 她不去,反正就是不去,谁爱闹谁闹,那些人还能闯入府里来不成? 门外,顾晚晚坐在马车里,转转眼珠。 “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低估了柳红叶的不要脸程度。我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 顾晚晚低声,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温热的气息拂过沈弈渊的耳边,微微的痒。 他不禁轻笑,不知是为这痒,还是为顾晚晚的鬼点子。 “好,依你。” 沈弈渊吩咐千军几句,让他即刻去办。 此时,孟府。 自从孟夫人和孟玄文母子死了之后,孟平洲深居简出,除了上朝,平时很少出门。 那些曾经巴着他的官员,现在都退避三舍,走个面对面都低头装作没有看见。 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人人都道孟府完了,孟平洲完了,但只有孟平洲自己明白。 他没完,孟府也没有。 正在书房,林雪柔来见他。 对于林家父女,孟平洲现在无感,无非就是多两双筷子的事。 “大人。” “何事?” “大人,这段时间我们父女打扰了,雪柔心中过意不去。之前承蒙公子厚待,让我们入府,来给父亲治病,现在公子……我实在悲伤,不想再睹物思人……” 她说得委婉,眼中带泪。 孟平洲语气平静,不想看她演戏:“你要搬走?可以。” 林雪柔一噎。 本来想好的说辞在此刻竟然都用不上。 狠心咬咬牙,反正已然如此,她是断然不会再留在这里,过没有希望的日子。 福福身,低声道了谢,转身出门。 孟平洲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短促冷笑一声。 目光短浅的东西。 这是孟家蜇伏沉静的过程,也是一个筛选的过程。 将来这些看不起孟家,落井下石的狗东西,将来照样都趴在他脚边,当一条哈巴狗,再由他一脚踢开。 外面管家进来,低声道:“大人,怀王府的马车在门口,似是在等人。” 孟平洲看书的动作一顿:“原来如此。我当怎么回事,是找到下家了,不必去管,当作不知。” “是。” 怀王心头喜悦,在马车里耐心等着,还命人又找了一辆马车来。 林司慎,那可是大儒,如果能得他,就等于得到文人的心。 之前孟玄文可没和他说过,林司慎父女在孟府,看来,孟玄文也是留了后招的。 真是有如天助,林雪柔被人欺负,就撞上他的马车,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好的消息了。 失去一个吏部尚书,得到一个林司慎,也能算是持平。 至于说林司慎的病,那不算什么,找人好好医治也就是了,即便治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人在他手上。 他微合上眼睛,想起临出宫时,荣嫔对他说过的话。 要尽快娶个王妃。 林雪柔,未必不是一个好的人选。 正在琢磨这件事,忽然听到外面有路过的人在说话。 “这事儿真是稀奇,五公主真是倒了血霉。” “谁说不是,五公主恐怕还不知道此事。” 一听到“五公主”,怀王立即睁开眼睛。 摒气凝神仔细听。 “那个柳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欠下钱财。” “这不是往五公主脸上抹黑吗?” “这其中必有隐情,你们没见,柳小姐都不出来吗?” “是理亏吧?不敢出来。” “我看呐,这事必定不简单,她既是住在五公主府中,就与五公主脱不了干系,都是自家姐妹,怎么就不能给些银两呢?” 怀王在脑海中迅速思索:柳小姐……哪个柳小姐? 哦,对了,想起来,是那个女子,长得娇艳,是先皇后的远亲,还经常来找顾晚晚。 顾晚晚因为先皇后的关系,对她也非常好。 真是有趣。3sk. 今天是交了什么好运,有意思的人和事一个接着一个。 他略一思索,扔出一包银子给小厮,低声吩咐几句。 小厮领命而去,此时,林雪柔也带着包袱出来了。 怀王立即命人上去接应帮忙,他自己也亲自挑帘,接林雪柔上车。 林雪柔羞怯一笑:“有劳王爷。” 她垂眸,紧绷的心头微松,头都没有再回一下,没看孟府一眼。 至此,就要开始新的篇章了。 …… 千军走到马车旁复命,还递上一个小竹筒。 沈弈渊把小竹筒递给顾晚晚:“给你的。” 顾晚晚双手接过,欣喜道:“是大师姐来的信!” 她慌忙拆开,仔细看完,一个字都没有漏掉,慢慢地看,舍不得看完。 连续看三次,才长长感叹一声:“真是太好了。” 沈弈渊看着她高兴的小模样,心里也跟着高兴:“怎么了?” 顾晚晚把字条递给他:“大师姐已经回到师门,已经在慢慢收拾,她说等来年春天,就要招收新的弟子,到时候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说着说着,顾晚晚微红了眼眶。 沈弈渊握握她手指:“一定会好起来,到时候,我陪你去看她。” 顾晚晚点头,额头抵在他肩膀上,闷声道:“谢谢。” 原本以为,大师姐这一别,就行走江湖,此生不复相见。 可如今,大师姐不但回了师门,还写了信给她。 真好。 第237章 助他左拥右抱 沈弈渊虽然没有说,但顾晚晚知道,在大师姐这件事情上,他一定做出了很多努力。 大师姐那样的性子,被说动并不容易。 沈弈渊轻抚她的长发,无声安慰。 顾晚晚高兴,什么都值得。 车外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在公主府门前停住,马上人翻身下马。 “你们可是找柳小姐要钱的?” “对,我们是。” “没错,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们不用管,要钱给你们钱就是了,”来人掂掂手里的钱袋子,“凭证拿来,钱给你们!” 几个人面面相觑,点头答应。 有钱好办事,银子到手,他们也各自退去。 小厮转头对公主会门上的家丁说:“转告柳小姐,此事了了,怀王殿下替她解忧。” 话说完,小厮又翻身上马,飞快离去。 门上家丁互相对视一眼,准备赶紧进去禀报管家。 还没来得及转身,一辆马车驶过来。 定睛一瞧,赶紧过来行礼。 “拜见公主,王爷。” 顾晚晚颔首:“不必多礼,起来吧。” 她把一张字条递给家丁:“去交给管家,让他按上面所写行事。” “是!” 家丁不敢怠慢,赶紧撒脚飞奔,进去禀报。 管家刚从柳红叶的院子里出来,对柳红叶的无耻又有重新认识,怎么也琢磨不透,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先皇后扯上关系。 家丁上前把刚才的情况一说,管家赶紧打开字条迅速看完。 “公主殿下呢?” “公主殿下已经离去,说让您让字条上行事即可。” 管家把字条来回看了几遍,沉吟道:“去吩咐厨房的管事婆子,让她去前厅见我。” “是。” 管家是府里的老人,对顾晚晚也是忠心耿耿,从未出过半点差错,太清楚有的事该怎么做。 到用膳时间,柳红叶已经做好准备,管家只怕会给她小鞋穿,要苛待她了。 她心急如焚,却找不到破局之法。 看着满府的好东西,却一件也拿不出去,要是有办法偷出去一两件,也能换钱解决问题。 可是…… 管家带领的那些奴才手下,看管得极严,根本没戏。 即便是偷出去,说不定管家派人暗中盯着她,也能把东西找回来,那个时候可就更难看了。 该死的冷明杰,究竟和那些卖东西的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还会找上门来? 正在忐忑不安,厨房里来人摆饭。 平时都是她的丫环拿着食盒去厨房,这次却不一样,是厨房里的管事嬷嬷,亲自带着人,端着一个接一个的托盘进来的。 各色菜肴、浓汤,养颜的药膳,很快就摆满一桌子,香气直扑鼻,挡都挡不住。 柳红叶有点懵,心头跳得飞快,这不会是她的最后一顿吧? “嬷嬷,这是何意?该不会走错地方了吧?” “瞧姑娘说的,”嬷嬷笑道,“现在这满府上下,也就您一个主子,其它的人老奴哪会送饭上门?” 柳红叶更加一头雾水,表面上保持镇定:“我是你们的主子?可是不敢当。方才管家还沉着脸训斥于我。” 嬷嬷脸上浮现几分尴尬,小声说:“姑娘莫要和管家一般见识了。实不相瞒,这些就是管家吩咐老奴送来的。” 柳红叶更加警惕:“为何?该不会是……有毒吧?” 与其猜测,不如挑破。 嬷嬷吓了一跳:“哟,这怎么话说的,姑娘想哪去了?要不然老奴给您试试菜?” 柳红叶没说话,这就是让试的意思了。23sk. 嬷嬷也没犹豫,拿起筷子和小碟,每样都尝了一口。 柳红叶紧绷的心缓松,但疑惑却更浓。 “姑娘这下可放心了吧?管家说了,之前是他不好,对您多有得罪,这不是让我送饭来,算是对您的歉意,还希望姑娘不计前嫌。” 柳红叶不知原因所在,也不好多说,只略一点头。 嬷嬷又拿出张菜单来:“姑娘,这是晚上准备的,您瞧瞧可还行?” 柳红叶扫一眼,全是好吃的,她象征性的指着其中两道:“这两道不行,吃腻了,换掉吧。” “好的,听姑娘的。” 管事嬷嬷一走,柳红叶的丫环从外面跑进来,一脸欣喜,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时,喜悦更浓。 “小姐,天大的好事!” “何事?” 小丫环快速道:“方才奴婢听府里的人在偷偷议论,说是怀王殿下吩咐人替您还了钱,还说,您的事自有他来为您解忧。” 柳红叶惊喜交加:“当真?” “当真,奴婢生怕有误,还去府门口转了一圈儿,的确如此,那些要债的已经走了,而且,门房的小厮也在说此事,奴婢听得真真儿的。” “后来奴婢看时辰差不多,这才赶紧去厨房,结果平时不冷不淡的嬷嬷们,热情无比,还说她们的管事已经亲自来送饭了。” 柳红叶听这些,心头欢喜得直跳,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府里的下人对她的态度突然转变了。 她激动的声音微颤:“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顾晚晚跟着沈弈渊回到王府,听着管家派来的人禀报。 得知公主府发生的事,顾晚晚笑容舒展:“不错,大家做得好,告诉管家,下个月都涨月钱。” “多谢公主!” “好好把柳红叶盯住,她想怎么样,就任她作,除了不给她钱,不让她对府里造成什么损失,由她,吃些东西无所谓,反正她也吃不了多少,到时候你们就分食,也改善一下,平时管家也舍不得。” 报信人眉开眼笑:“是,小人回去就回禀管家。” 把人打发走,顾晚晚手托着腮,眨着眼睛琢磨,要怎么给让怀王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沈弈渊递杯花茶给她:“歇歇。” “怀王现在肯定在暗自高兴,觉得捡到宝了,”顾晚晚抿一口茶,“林司慎的名声可是无价宝。” “嗯,他与孟玄文不一样,”沈弈渊顺着她的话往下分析,“孟玄文那时背后只是候府,哪怕他自己袭了爵位,也只是个世子,他需要让林司慎出现在众人面前,替他游说,让文人团结在他周围。” “但,怀王不同。” 第238章 墨的来历 顾晚晚慢慢挺直腰背。 “不错,怀王是皇子,他不用再找什么靠山,他自己就是靠山。 如果林司慎在他手中,他不需要林司慎出面,只需要放点风,或者让手下人造点势,就能让文人相信他,他求贤若渴,连林司慎也在他门下。” “不错,”沈弈渊点头,“另外,还有林雪柔,她怎么说也是林司慎的女儿,现在初入王府,势必会力证自己的价值,为怀王做点什么。” “所以呀,得让柳红叶出现,让她时不时去搅搅局。” 顾晚晚狡黠似狐:“这次母后祭日,她一定会去,但我不让她去。” “她怎么配出现在母后灵前?不过,等祭拜完,晚宴的时候,倒是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沈弈渊浅笑:“你是在打算把柳红叶的消息透露给怀王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吧?” “对呀,我已经打算很久了。” 前世这些人可都是她的仇敌。 既然他们早晚都要搭上,那就不如让她推他们一把,早日把他们捆绑在一起,也能早日一起对付。 沈弈渊见她高兴,想提醒她的话又咽回去。 不忍破坏她的好心情。 但顾晚晚已经察觉。 “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沈弈渊抿唇。 顾晚晚目光直视他,小手捧住他的脸:“请问王爷,有什么话,请直说。” “如果不直说……” 沈弈渊好笑:“你待如何?” 顾晚晚鼓鼓腮帮,像只气鼓鼓的小仓鼠:“你不说,不说我就要亲你了!” 沈弈渊直接闭上嘴,不说。 顾晚晚:“……” 正进退两难,外面跑进一团白色影子来。 对着顾晚晚“喵喵”叫两声。 小白团子又长大不少,又胖又圆,长长的毛打着卷儿,蓝眼睛尤其宝石。 唯一不变的,是紧皱的眉头。 看起来永远都像不愉快,忧国忧民似的。 “朵朵,来……” 顾晚晚话音未落,小白猫已经跃上沈弈渊的腿,拱进他怀里,往后一坐,眼睛注视着顾晚晚。 “喵!” 一副护主的架势。 顾晚晚:“……” “哎呀,你个小没良心的,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抱你来王府的?有了新主子,居然就不认得旧主子了!” 正说到这儿,又一大团黑影子跑进来,像一道风,呼一下子到了眼前。 “玄风!” 玄风冲着顾晚晚又窜又跳,不停的摆尾巴,忙活一阵,蹲在顾晚晚这边,吐着长舌头,看着沈弈渊。 沈弈渊:“……” 他低笑一声:“你个没良心的,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带你来王府的?有了新主子,居然就不认得旧主子了!” 顾晚晚:“……” 看着窘迫又不想低头的小模样,沈弈渊笑出声,发自内心的愉悦。 捏住小白猫的后颈,把它放到玄风背上:“去,出去玩去。” 玄风背着小白猫,喜滋滋跑出去,一溜烟不见了。 “得,新主子旧主子都不如猫主子。”顾晚晚一摊手。 沈弈渊再次笑出声,一把把她揽入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 低声呢喃:“你是王府的主子,是我的主子,如何?” 顾晚晚红透了脸。 在王府用了膳,顾晚晚困意上来,沈弈渊让她在书房里面的小屋睡了一觉。 她刚睡下,千军从外面进来。 “王爷。” 千军的脸色难看,沈弈渊可以猜到他要说什么。 “有结果了?” “回王爷,正是。不过,属下已经带人去查看过,已经没有任何痕迹,找不到了。” 千军说着跪下:“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沈弈渊垂眸:“此事与你无关。墨来自何处?” “是城中的一处书斋。” 沈弈渊手指轻叩桌沿:“把书斋的一切资料留下,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对其它人提及。” 千军略一犹豫:“王爷,公主很关心此事,若是公主问起……” “稍后本王自会向公主说明,她不会再问你。” “是,属下告退。” 沈弈渊翻看书桌上的资料,这家书斋很普通,在偌大的京城,根本不起眼。 现在已经人去楼空,留下的资料更是少得可怜。 有几张订单,还有几页被撕下的账目。 连上面的字迹都平平无奇。 沈弈渊拿出一点药粉,轻洒在牛油蜡上,随即点燃蜡烛。 火苗跳跃,照亮他漆黑的眉眼。 拿起残缺的几页账目,在火上轻轻拂动,火苗舔着薄纸,不多时,一枚暗记奇迹般在纸上浮现。 看到这枚暗记,沈弈渊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眼底的黑色更浓更凉。 手指一松,纸落到火苗上,转眼烧成灰烬。 吹灭蜡烛,沈弈渊把其它的装入一个信封中,扔入暗格。 暗格中,已经有不少资料。 刚收拾好,外面有脚步声响,药不医慢步进来,手里的盲杖“嗒嗒”作响。 沈弈渊扫他一眼:“行了,你的眼睛不是恢复了六成吗?还拿着这个敲来敲去的干什么?” “这王爷就不明白了吧?”药不医摸摸胡子,“这不是让我听的,是让别人看的。 别人看到我这样,要么远远避开,要么就过来帮忙,不会撞到我。” 沈弈渊:“……有理。” “哎?我小师侄女呢?我有好东西给她。” “你小点声,她在睡觉,”沈弈渊提醒,“你又琢磨出什么怪东西了?” “王爷这是什么话?”药不医不服,“咳,这个叫虽然是给我小师侄女的,但是对王爷也是很有好处的。” 沈弈渊:“??” “我听说,你们就快要订婚了?”药不医神神秘秘,“订婚之后,就是大婚吧?大婚之后,绝对用得上。” 沈弈渊耳尖不自觉地有点发烫:“你到底想说什么?” 药不医声音再次压低:“这个呢,是我研制的一种香,初闻没有什么,但是时间长了……有绝妙。23sk. 这个呢,光靠说是不行的,得亲身体会才能明白。 王爷,等你和我的小师侄女大婚之后,时间是正正好,我敢保证,到时候,你一定会感激我的。” 沈弈渊的脸,不可控的红了。 第239章 他来得正好 药不医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看不见沈弈渊的神情。 见他一时没说话,问道:“王爷?” “哦,没事,这个用不上,你别再胡闹了。” 药不医可不爱听这话,摸着胡子反驳:“我怎么就胡闹了?我是真心为了你们好啊……” 顾晚晚从里面出来,疑惑道:“什么为了我们好?” 沈弈渊一把按住药不医放在桌上的东西:“没什么。” 顾晚晚莫名其妙,打量他几眼:“王爷,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发热了?” “没有,不是,本王好得很。” 沈弈渊越说,脸越红得厉害,自己都能感觉到脸烫得要炸。 顾晚晚摸摸他额头:“真没事?可明明……” 低头看到他捂着的东西:“手底下什么东西?” 沈弈渊还没否认,药不医在一旁说:“是我送给你的,我一片好心,王爷非说我胡闹。” 顾晚晚越发奇怪,握住沈弈渊的手拿开:“这味道……” 沈弈渊垂眸,眼神都在飘忽。 顾晚晚把东西拿起来,凑近闻了闻:“好奇特的香,师叔,你怎么做的?” 药不医得意地挑眉:“我这几天闲着没事,在王府库房里钻着,找到许多香料。你治好了我的眼睛,我没有什么可报答的,思来想去,就用香料做出这个香,送给你。” 顾晚晚欣喜道:“谢谢师叔,我很喜欢!真的很好闻。” “那当然,我制香也是有一手的,而且香味还会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 沈弈渊清清嗓子:“只是香?” 顾晚晚:“??” 药不医:“??” 沈弈渊:“……” 药不医猛地回过神来,脸也微微泛红:“哎哟喂,王爷,您想什么呢?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她的师叔,怎么会……” “好了,闭嘴。”沈弈渊咬牙打断他。 顾晚晚狐疑地看看他们俩:“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有一点小误会。” 沈弈渊简直要气死,香就香,好好说不就完了?非得弄得这么神秘,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干什么? 药不医摸摸胡子:“那什么,东西送到,我也该走了,告辞。” 他“嗒嗒”地又走了,还走得飞快。 顾晚晚没有细问,把香收好,问道:“墨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沈弈渊拉着她坐下:“千军找到了墨的来处。” “哪?是何人送来的?”顾晚晚立即紧绷。 “是来自一家书斋,但此时早已人去楼空。” 顾晚晚眉头更紧:“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只有一堆没用的东西,对方既是想走,那就肯定不会留下太多有用的,不过,”沈弈渊轻握她的手,“晚晚也不必担忧,这只是个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 “对方没有得手,定还会再来,怎么不会发生?”顾晚晚并不乐观,“你在明,对方在暗,要想防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对方一击不中,暂时不会再动,他们用这种法子,也说明是没办法的办法,北康王府他们进不来,就用这种笨法子。” “毕竟只是一块墨,变数太多了,万一我扔在库房不用呢?万一我随手扔了呢?或者送给别人。”沈弈渊声音泛凉,“这次不就是连累了阿离……” 顾晚晚手指点住他的唇:“不要这么说,我们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既然发生了,那就迎上去,痛击,让他们知道疼。” 沈弈渊轻笑:“好,听晚晚的,待我找到他们,迎上去,痛击。” 顾晚晚在王府呆了半日,直到天近傍晚,沈弈渊才亲自送她回宫。 本想留她在王府用膳,她又担心顾星离,沈弈渊才没有强求。 目送她进宫,沈弈渊才放下车帘。 “有消息了吗?” “回王爷,火德道人已经到京城附近,这两日就会进京。” “盯紧他。” “是。” 顾星离见顾晚晚回来,赶紧迎上来:“阿姐,你回来了!” “嗯,”顾晚晚上下打量他几眼,“没事吧?有没有人来为难你?” “没有,阿姐放心,我好着呢。”m.23sk. 顾晚晚见他确实没事,也便放心,吩咐蓝蝶摆饭。 顾星离问道:“阿姐,师父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查到?会不会有危险?” “查到了,但人已经走了。不过,他会加强防备,千军他们也会多加谨慎,不会有事的。” 顾晚晚小声说:“而且,他身边有神医,有解百毒的药,其实对方想用这招,算是失策。” 顾星离眼睛放光:“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阿姐,我想今天晚上……” “你想都不要想,”顾晚晚断然拒绝,“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太后又回了宫中,先在我这住几天。” 顾星离嘀咕:“可是我都是男子汉……” “你要是男子汉,就更应该住在这里,今天我得罪了太后,万一她要对我不利该如何?你不保护我吗?” 顾星离眨眨眼:“阿姐说得对,那我再住几日。” 他继续吃饭,顾晚晚觉得他还有话未说完。 “还想说什么?直说。” “也没……”顾星离抿抿唇,“阿姐,我听小太监说,火德道人要进宫了。” 顾晚晚动作一顿,心里刹那涌起恨意和怒火。 火德道人。 她印象可太深刻了,火德道人名号里之所以带个火字,顾名思义,就是因为擅长操控火。 据他所言,他的火是从上天请下来的神火,代表神明的旨意。 若非是他预言,荣嫔命格非同一般,太后也不会对荣嫔偏爱,更不会让怀王风头大盛,甚至盖过太子。 更重要的是,顾晚晚双手不自觉握紧:前世顾星离身死的那场大火,就是出自火德道人之手。 “阿姐?”顾星离小声唤她。 对上弟弟不安的眼神,顾晚晚收回思绪,摸摸他的头:“没事,他进宫就进宫,我们又不怕他。” 顾星离微抿唇:“阿姐,我不是怕他,是觉得,他这个时候来,一定没安好心。” “无妨,”顾晚晚语气中杀意乍现,“他来得正好。” 正好结果了他。 第240章 我会护着你 顾星离见顾晚晚语气笃定,胸有成竹,也不再多说。 默默下定决心,定要好好保护姐姐。 顾晚晚这一夜,翻来覆去地睡不好,总是梦到前世的惨烈。 熊熊大火,让她冷汗淋漓。 沈弈渊本来在后窗外,没打算进来,但听到她梦中的哭声,又轻步跳进来。 走到床边,轻掀开床幔,看到睡梦中满脸泪痕的顾晚晚。 沈弈渊的心似被狠狠揪住,浑身僵硬一瞬,轻俯下身,握着顾晚晚的手指。 大约是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顾晚晚紧抓着被子的手慢慢软下来。 “不许……”她梦中呓语,“不许烧……” “救……救命……” 沈弈渊听得真切,心尖痛得发颤。 想叫醒她,又怕自己突然出现会吓她一跳,她在梦中,陡然叫醒也不好。 “晚晚,我是弈渊,”沈弈渊低声在她耳边呢喃,手指轻抚着她的手,“别怕,我在这里。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怕,我会护着你,无论何时,何地,何事。” 顾晚晚潮湿的脸偏了偏,泪水蹭到他脸上,抽泣着嘤咛一声,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沈弈渊在她床边坐了近一个时辰,这才起身离去。 出宫到外面,千军正等着着急。 “王爷。”千军把马带过来,“回府吗?” “不,”沈弈渊翻身上马,“去见火德道人。” “……是。” 火德道人今年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健壮,按照行程,他本该两日后才到京城,休整准备一下再入宫。 提早到,是因为有事要办。 他没住客栈,而是一头扎进一家勾栏馆。 这家勾栏馆不同于一般的花楼,是一些名人雅士爱来的地方,混出头的姑娘们住在不同小院,分开独立,互不干扰。 火德道人到时,天已经黑透。 阮影是这里的头牌,很多人都来打她的茶围,听她弹唱,但能到她房间里过夜的人可不多。 头牌自然都有点小脾气的,客人们也愿意包容。 今天晚上也没什么特别,没有人留宿,她独自饮了点酒,便沐浴躺下。 还没睡着,忽然听到后窗似有动静,撑着半身起来:“谁?” 一道高大的影子快步到她床边,一把掀开床幔。 她还没有惊叫出声,就被一句“是我”给堵了回去。 借着月光,阮影仔细看他,心砰砰跳:“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 “这么长时间不见,当然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火德道人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你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无非就是一天天的过日子,”阮影娇声,“你这次回来,还走不走了?” “看情况,我当然是不想走的,京城多好,天子脚下,最重要的是,能天天看到你。” “如果我不走,为你赎身,如何?” 阮影身子微不可察的一僵,笑容温柔:“好啊,奴家求之不得。”天籁小说网 夜色漫漫,沈弈渊闭目握剑,在路口等候。 他像等着猎物出现的猛兽,不慌不忙。 但千军知道,自家主子已经动了杀机。 终于,火德道人又出来,刚到路口,便被沈弈渊堵住。 看到树下暗影,火德道人虽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仍旧感觉到危险。 他下意识握着腰间钢刀,后退两步。 没退多少,回头又看到拦在他身后的千军。 火德道人看着沈弈渊,低声道:“朋友,这是何意?有话好说。” 沈弈渊慢步从暗影中走出来。 火德道人看清他的脸,眸子微缩。 “北康王?”他一阵诧异,沈弈渊为什么会在这里,拦他干什么? 但转念之间,又有一个惊愕的想法在他头脑炸开。 “你……腿好了?” 沈弈渊一句话都没说,拔剑出招。 火德道人没想到他一言不发就动手,赶紧招架。 火德道人的确有两下子,但这两下子在沈弈渊面前,什么都不是。 不过两三个回合,他手中的刀就被剑削成两半。 “王爷,您这是何意?贫道从未得罪过王爷,此番进京,贫道是……” 话没说完,沈弈渊一剑刺在他肩膀上。 火德道人痛得闷哼一声,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 沈弈渊在他身上蹭蹭剑身上的血,剑归鞘,千军上前把火德道人绑结实。 回到王府,沈弈渊吩咐千军:“让容三来。” 容三是北康王府的暗卫之一,是擅长易容的小队成员,目前来说,他是小队中身份最高的。 沈弈渊摒退左右,目光平静地盯着火德道人。 他眼里没有火气,没有怒意,甚至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但在火德道人看来,却最是心惊。 因为,他觉得,沈弈渊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件死物。 “王爷,贫道此番进京,是来参加先皇后的祭日之礼,您……这是何意?贫道何事得罪了您,还请王爷明示。” 沈弈渊拔剑出鞘,再次向他刺来。 火德道人吓了一跳,想躲,却无处可躲,也根本来不及。 一剑正刺中大腿,他一下子跌在地上。 火德道人简直崩溃,自从见面以来,沈弈渊一字不说,他一开口就挨刺。 都说痛苦让人清醒,但火德道人却越来越糊涂。 他和沈弈渊从来没有过什么接触,也不曾得罪过,究竟哪来这么大仇恨? 他分明就能感觉到,沈弈渊是真的恨他,恨不得生吞活剥的那种。 难道……传闻说,自从沈弈渊双腿废了之后,性子就越发阴鸷,喜怒难测,嗜杀成性,这是真的? 正在胡思乱想,千军带着容三到了。 “王爷。” 沈弈渊缓缓抬手,指向火德道人。 …… 阮影把火德道人打发走,脸上的笑意瞬间无踪,她从床上爬起来,换上夜行衣,轻若狸猫,快速掠出后窗。 怀王府里,怀王正在书房,林雪柔一边为他磨墨,一边浅笑看着他写字。 怀王自己也感觉美得很。 红裳添香,当真是绝妙。 林雪柔衣白似雪,乌发如云,只别一支成色极佳的玉簪,整块美玉,名匠大师雕琢而成,价值千两。 她戴上这支发簪时,对着镜子照了不下百次,这才是她第一才女该有的样子,这才是她该享受到的。 怀王这个宝,她算是押对了。 第241章 我不会委屈自己 林雪柔正对着怀王骚首弄姿,假清纯真勾引,忽然听到后窗似有动静。 怀王本来正笑吟吟和她说着书法,动作也微顿一下。 “柔儿,时候不早,你先去休息,我们明天再练。” 林雪柔心中疑惑,但未曾表露,似浑然未知,点头道:“好,那我先退下,王爷也别熬到太晚。” “好,本王知道,去吧。” 怀王为她理一下头发,声音无比温柔。 林雪柔微红了脸,垂首走出去,到门口时又回头看看,这才离去。 她没停留,也没回头。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不急在一时。 怀王打开后窗,看到阮影:“影儿?你怎么会来?快进来。” 阮影扶住他伸过来的手臂,跃入屋内。 “这么晚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回王爷,火德道人入京了。” “哦?人在何处?” “走了,他留了地址,若是王爷有令,可去寻他。”阮影问,“王爷,他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两日,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倒没有,是本王让他提早两日来的,这次入宫,有重要的事吩咐他,也有东西要准备。” 阮影微松一口气:“原来如此,这就好。奴家担心王爷,以为他会对王爷不利。” 怀王轻笑,握握她的手:“影儿是本王手下最好的暗卫,本王岂能不知你的心。放心,本王没事。” 阮影眼睛泛红:“有王爷这话,奴家就安心,再苦也不怕。” 怀王拥了拥她,掩饰住眼底的厌恶:“好了,不哭。本王给你准备了东西,可巧你来了。” 从暗格中随意拿个盒子给她:“打开看看。” 里面是一块玉佩,通体白润,成色极佳。 “多谢王爷。”阮影把玉捧在手中,“奴家定时时戴在身上。” “乖,时候不早,快回去吧,以免有危险,路上小心。” “……好。王爷也保重。” 阮影又匆匆离去,怀王脸上笑意无踪,展开她留下的字条。 上面写的,是火德道人留下的地址。 …… 次日一早,顾晚晚醒来,抬手挡住外面投射进来的阳光,回想着昨天晚上的梦。 似是梦到前世的大火,哭着想挽回一切,却又无能为力。 正在痛哭,好像听到沈弈渊的声音,他说别怕,说他会护着她,无论什么时候,一直都会。 顾晚晚睁开眼睛,看着手,好像沈弈渊当时就是握着她这只手。 像是梦,又无比真实。 一时间,究竟哪是梦,她有点分不清。 正在思索,外面传来练功的声音。 她索性不再想,起身下床。 平时听到她起床的动静,蓝蝶就会挑帘进来,笑眯眯地过来给她梳洗。 今天……怎么没动静? 推开窗子,不由得瞪大眼睛。 顾星离换了身练功服,和他站在一处的,正是蓝蝶。 蓝蝶穿着身侍卫服,应该是借了套最小号,连夜动手改了改,倒也勉强算合身,头发束起来,看着飒爽。 顾星离成了她的老师,在教她练功。 这是唱哪一出?顾晚晚有点懵。 院子里两人专注,谁都没有发现她,顾晚晚穿好衣裳出去。 还听见顾星离在给蓝蝶讲解。 顾晚晚暗自好笑,这小家伙才练了几天,就给别人当老师。 蓝蝶一扭头看到她,赶紧收势:“公主。” 收势太急,腿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顾晚晚过去扶起她,蓝蝶脸通红,脑门鼻尖全是汗。 “公主,奴婢太笨了。” “这是干什么呢?怎么想起练功来了?” “奴婢……奴婢也想保护您,”蓝蝶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大,红着脸改口,“奴婢是想着,不拖公主的后腿。” 顾星离替她说话:“蓝蝶很卖力的。” 顾晚晚心头泛起暖意,明明是很弱小的两个人,却一心只想保护她。 “蓝蝶,你不曾拖什么后腿,不过,练练也好,强身健体,也能保护自己,但不宜操之过急,要慢慢来,不可伤到身体。” “是!多谢公主。” “好了,去洗洗收拾一下,我有东西送你。” 梳洗吃饭,收拾完毕,顾晚晚把一套戏装和护具送给蓝蝶。 “侍卫服不合适,这是本宫的衣裳,你略微改改就能穿,回头再让人给你做两套。这护具练的时候穿上,不会受伤。” 蓝蝶抱着衣裳,眼泪汪汪。 顾晚晚让顾星离带着蓝蝶慢慢练,她独自出宫去太后宫中。 她来得不算早,到的时候妃嫔们差不多都到了。 太后回宫,又不是什么和善慈爱之人,这日常的请安问候是免不了的。 顾晚晚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的人在没话找话,光用听都能听出她们硬着头皮聊的尴尬。 门口太监看到她,打个千儿算是行了礼,扯着嗓子高唱:“五公主到!” 屋子里顿时安静不少。 顾晚晚扫一眼那个太监,没有和他一般见识。 进屋往中间瞧,太后一身雍容华贵,正慢慢饮茶。 “给太后请安。” 顾晚晚脆生生地说完,太后似没听到一般,依旧喝着茶。 四周嫔妃们瞧着,好事儿的目光来回转,不好事的垂眸观心。 顾晚晚也不介意,直接起了身,又说:“太后,阿离的身子还未好,太医说须得静养些日子,就不来请安了,想必您一片慈爱之心,也不会计较这些虚礼。” 太后终于有点了反应,放下手中茶盏,抬眸看她。 “哀家还以为,离宫这些日子,五公主该懂些规矩了,没想到,倒是没什么长进。” 这话不可谓不难听。 若是前世的顾晚晚,早就脸色难看,忍不住顶撞。 但此世的她,根本不在乎这些。 她淡淡一笑:“我都这么大了,已经定性,这辈子也就这样儿。我母后在时就娇宠我,父皇也是如此,不让我受委屈,我就犯不上让自己受委屈。” “规矩是用来干什么的?用来约束别人的,反正我身为嫡公主,也只有我约束别人的份儿,懂那些干什么?” 众妃嫔呼吸一滞。 这话太狂了。 但……又觉得好有道理。 想想也是呀,人家是嫡公主,皇帝又最疼爱,夫君还是北康王,对她也是宠得不得了。 等来日嫁过去,就是北康王妃和嫡公主双重尊贵,天底下只有让别人尊敬她的份儿。 想想……还真是羡慕。 太后的脸色微沉。 顾晚晚假装看不见,目光一转,看向鸟架上的那只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