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农女洗白后,禁欲首辅与她甜爆生崽》 001 末世大佬穿成农门辣媳 “二宝不会真被淹死了吧?” “虞氏这个婆娘也太狠心!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说卖就卖!现在连性命也不管了!” 烈日当空,暑热难耐。 虞眠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竟然穿越了,从流亡末世,穿成了一个农家女,而且原身还是一本名叫《农门皇后逆袭记》里面的恶毒女配! 开局就联合人贩子淹死了侄儿,还要跟野男人私奔。 “还敢咬我!果然是没人要的小野种!” 男人愤怒的声音,唤回了虞眠的思绪。 她猛地抬头,只见男人气势汹汹的站在半人高的水缸旁,提着小孩子纤细的脚踝,正一下一下把他按进水里! 孩子一动不动,怕是真断气了。 “住手!” 思绪回笼,虞眠大喝一声,下意识冲过去将孩子从男人手中夺了过来。天籁小说网 “你干什么?” 人贩子被推了个趔趄,气势汹汹的朝着虞眠质问道。 “救人!” 虞眠直截了当的答了句,便小心翼翼的将二宝放到了地上。 救人? “少在这里假惺惺,钱你已经收了,这几个孩子的命现在都捏在我手里,你赶紧哪凉快滚哪去!少碍我的事!” “该滚的是你!” 虞眠冷喝一声,直接从口袋里摸出那二两银子丢给了人贩子,边低头检查起了二宝的身体情况。 呛了水,闭了气,但估摸着还有救。 这时候,周遭的邻居大约也是听见了院内的动静,齐刷刷的围拢过来。 院内院外乱成一团,还有几个孩子哭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 救人要紧,虞眠已经顾不得许多。 “虞氏!孩子都快被淹死了,你还要虐待他的尸体!” 邻居周大娘看到虞眠的手臂狠狠按住二宝的胸口,一时气愤,竟忍不住骂了起来。 “赶紧去找村长!你们几个力气大的去把她捆起来,这个贱人趁着男人不在,私下卖孩子,害死了二宝,咱们必须得让她偿命!” “对!让她偿命!” 说完,周大娘叫来儿子,还有闻风赶来的村民,个个拿着铁锹与绳索,气势汹汹的朝着虞眠而来。 如今是灾年,原身家里早就断了粮,所以就算虞眠穿到了这具身体里,也同样感觉到饥饿难耐,浑身无力。 再加上她对二宝做了半天急救,手臂都快麻了。 旁边的人不明情况,还要添乱。 虞眠冷着脸回头吼道:“都给我离远点!要是耽误了我救人,我非得拉着你们给二宝一起陪葬!” 虞眠看着身娇体弱,却掷地有声。 尤其眸光里忽然迸发出来的狠厉,饶是几个青壮年,也被吓得心尖一颤,立即停下了脚步。 “救人?你少糊弄!我们都亲眼看见了,就是你纵容着人贩子把二宝丢进水缸溺死的!你还敢假惺惺地说救人?我呸!” “咱们别听她胡说,痛快把她捆了交给村长处置!” “这样恶毒的女人,必须浸猪笼!” “我看把她千刀万剐才对!” “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众人的叫骂。 二宝咳着吐出了几口水,虞眠赶忙将他的脸歪向一边,免得又被呛到了。 “咳咳咳咳……” 二宝脸上的青紫得到了缓和,呼吸也顺畅了。 周围乱糟糟的声响顿时没了。 片刻后,所有人瞪大了双眼,面色惊惧的看着被虞眠抱在怀里,但已然醒过来的二宝。 “啊啊啊!诈尸了!” “天杀的!竟然诈尸了!” 先前挤破脑袋冲过来瞧热闹的邻居们,又挤破了头似的夺门而出。 虞眠懒得理会他们,轻轻拍了拍二宝的脸颊,温声询问道:“醒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瘦弱的二宝,眼神缓缓聚焦。 虞眠的脸猝不及防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啊!救命!” 二宝清醒以后,看见虞眠就像见了鬼似的,从她怀里拼命挣扎的爬出来。 旁边的几个小奶娃,见此情景,一窝蜂涌上来,将二宝死死抱住。 其中年纪最小的幺妹,却冲到最前方,目露凶光,瞪着虞眠,“你这个坏人!你不许伤害我哥哥!” 小姑娘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模样,虽然吓得腿都在抖,却依旧张开双臂,将哥哥护在了身后。 但很快便有另一双手,将她扯到了身后。 三宝一手搂着二宝,一手护着幺妹,瘦弱的双腿无力的瘫在地上,但他的脊背却挺得很直,满眼恨意。 “我们死也不会跟他走!你别想把我们卖了!” “对!等小叔回来,你就死定了!” 孩子们口中的小叔,也就是虞眠的便宜丈夫李怀策,他跟着村里的青壮年出去找水源去了,三天后才会回来。 不过虞眠不是原身,日子虽然艰难,但她也不需要用卖孩子赚钱。 尤其这些孩子个个瘦骨嶙峋,身上还有各种深深浅浅的伤痕,一看平时就没少被虐待! 这个原身真是太恶毒了! 瞥见二宝奄奄一息的模样,虞眠忍不住瞪了人贩子一眼。 “你……你这个婆娘!” 人贩子瞧见虞眠的眼神,骂骂咧咧道:“你瞪我做什么?横竖也是你自己要卖孩子,行了,现在人都走了,你赶紧把孩子捆起来,我还赶着去下一家呢。” 呵? 生意还挺好是吧? 虞眠眸光阴沉。 她在末世十几年,不知收留过多少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与荀博士建盖童乐园,研究灵泉系统储物空间,就是为了保障孩子们可以无忧无虑的健康成长。 如今虽然莫名来到了异世,但她绝不会做出买卖孩子的事情! 尤其这些孩子,模样如此惹人怜…… 虞眠的目光从几个孩子们身上一一划过,心中疼惜。 既然上天让她成为了这些孩子们的婶婶,往后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 二宝见她眼神扫过来,还以为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索性豁出去的朝着虞眠吼道:“你想把我们卖了去私奔,门都没有!等我小叔回来,你死定了!” “什么私奔?这话可不能乱说?” 虞眠忽然笑了下,又朝着人贩子道:“这么福大命大,从鬼门关走一遭还能喊能叫的孩子去哪里找?所以我不卖了,你走吧。” ‘不卖了’三个字,掷地有声的涌入孩子们的耳道。 他们个个瞪大了眼睛。 不,不卖了? 002 解决人贩子 孩子们眼中瞬间亮起希冀,但稍纵即逝。 二宝搂着妹妹,头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将他的脸庞衬托的愈发苍白,但他紧紧捏着拳头,低声提醒道:“你们别信!她肯定又想骗我们!” 虞眠温温柔柔的看过来,笑着说:“安心,婶婶不会把你们卖给人贩子的。” 虞眠注意到二宝浑身都湿透了,脸色也不好,她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几个孩子走去。 谁料,孩子们忽然紧张起来,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幺妹,竟然直接被吓哭了。 “呜呜呜!你别过来!我不要卖给人贩子!我要等小叔回来!” “……” 孩子们一个个瘦骨嶙峋,裸露出来的胳膊上,还有被藤条鞭打的痕迹。 原身也不知道做过多少虐待孩子们的事情。 导致现在不论她说什么,孩子们都不信,更加抗拒她的靠近。 虞眠停下脚步,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她转头看向身后的人贩子。 男人的身材虽然瘦弱,但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而且他的视线频频掠过房檐,看向旁边的矮墙,也不知道正在看什么。 虞眠于是催促道:“钱我已经还给你了,你怎么还不走?” “呵!走去哪儿?” 人贩子有些恼羞成怒:“我告诉你,已经谈好的生意,容不得你出尔反尔,识相的话,赶紧把孩子们交给我,否则我可要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还能如何不客气?”虞眠轻蔑道。 “少跟我废话!” 人贩子嗤笑一声,继续道:“我大老远跑过来折腾一番,你一句不卖就想打发我?信不信我把你也按进水缸里淹死?” 如果是原身,被他这一番吓唬,说不定还有点用处。 但虞眠可不吃这一套。 虞眠没了耐心,冷声道:“趁我现在没心情收拾你,你赶紧离开我家,否则我也对你不客气!” “哎呦喂!” 人贩子像是听见了什么新鲜话。 他看了眼虞眠干巴瘦的身材,眸中露出几分不屑,“臭娘们儿,我告诉你,我葛六也不是吃素的!说好的买卖,可没有不成交的道理!” “今天我可不管你同不同意,这几个孩子,我要定了!” 葛六? 原来他是书中跟着山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恶霸葛六!???.23sk. 如今因为荒年抢不到钱财,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年轻少女和幼童身上,有的送到各地的青楼卖身,有的送到黑作坊里卖苦力,总之下场很惨! 虞眠的眼神顿时阴冷了几分。 若是放他走,只怕会害到更多无辜之人! 见虞眠不说话,葛六还以为震慑住了她,神气的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着虞眠比划了两下。 “赶紧把孩子们捆起来交给我,你还有活命的理由,否则我就把你先奸后杀!你……啊啊啊!好痛!!!” 话音未落,葛六捧着手腕,龇牙咧嘴的叫了起来,连匕首也掉了。 一颗石子滚落地上,他的手腕迅速红肿。 虞眠收回素手,不屑道:“就你?也配?” “臭婆娘!你找死!” 葛六恼羞成怒,直接朝着矮墙边吼了声,“兄弟们,咱们不跟她废话了,这个婆娘不识抬举,咱们直接抢人!” 好家伙,还有帮手? 怪不得他如此招摇的与原身大张旗鼓论买卖。 这些人就是强盗! 在打手冲出来之前,虞眠先冲到了孩子们面前。 “大宝!二宝!保护好弟弟妹妹,带她们去屋里躲一躲!” “你,你真的不卖我们了?” 见虞眠满脸关切,二宝满脸警惕问道。 虞眠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朝着二宝点头道:“真不卖了,从前是……是婶婶鬼迷心窍,以后一定好好照顾你们,快带着弟弟妹妹进屋!” 二宝的唇线,绷得极紧。 虽然他并未相信虞眠的话,但还是听话的带着弟弟妹妹回了屋里。 他很会审时度势。 这么小的孩子,原本正是需要疼爱的时候,可他们却早早的学会了为自己盘算。 虞眠只觉得心疼。 安顿好孩子们,虞眠转身看向人贩子,以及他身后冒出来的四五个帮手,个个都是练家子。 事情有些棘手,要是她的贴身匕首也在就好了。 念头刚过,虞眠顿时觉得掌心内凭空多了一抹沁凉。 低头一看,竟然是她在末世常用的贴身匕首! 莫非她的物资空间也跟来了? “臭婆娘,你要是乖乖配合,咱们兄弟也不为难你,不然就算我们放过你,你家男人回来之后,也一定要找你算账!” “我看小娘子也颇有姿色,不如你跟着我们一起走吧,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对对对!” 旁边的人面露猥琐,目光从下往上一寸寸挪动到虞眠的脸上,舔着唇角,露出恶心的黄牙。 虞眠拳头硬了。 “我呸!就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这世上的男人就算是死绝了,老娘也不会多看你们一眼!” “呦呵!还是个小辣椒!” 这些人不仅没恼,看着虞眠的目光反而越发直白。 “小娘子,听说你嫁的李二郎还是个病秧子,估计满足不了你,你若是跟了我们,绝对舒坦。” “反派死于话多,诚不欺我。” 休息了这么久,虞眠的体力差不多也缓过来了,她二话不说握紧匕首,朝着这些恶心人的人贩子奔去。 开玩笑,末世小队的救援队长,被许多人奉若神明的存在,岂容你们随意玷污? 一阵穿堂风过,院子里安静的只有风吹落叶的声音。 虞眠随意抓了把地上的树叶,擦掉匕首上的血迹,周遭整整齐齐的躺着五具尸体,脖颈间一道优美的血痕。 一击毙命,解决的干净利落。 终于能歇口气了。 虞眠直接席地而坐,而后闭上眼睛,凝聚精神力。 巨大的空间出现在她眼前,绿草茵茵,牛羊成群,栽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瓜果,仓库内分门别类,分为储物区,武器区,医疗区,以及杂物区。 各类囤货,种类齐全。 刚睁开眼,虞眠的手中便多了一袋米和一捆青菜,还有一瓶装在透明玻璃瓶的神秘药水。 这个药水,是在末世时用来处理丧尸的。 不仅干净方便,还能让丧尸化作养料,滋养土地。 虞眠将药水撒到人贩子的尸体上,眨眼的功夫,这些尸体便化成了一滩脓水。 003 什么婶婶?我才不要认她! 处理完尸体,虞眠转过身去。 托他们的福,到了现在,她才有时间看清自家的真实模样。 破落院墙内,只有一间不大的土屋,窗户上连挡风的纸都没有。 房檐上枯黄的杂草迎风招展,虞眠缓步走到门前,随手推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过后,年久失修的木门撞在门框上,然后‘叮呤咣啷’的倒在地上,扬起尘埃。 这下好了,连门也没了。 虞眠忍不住嘴角抽搐。 她还以为脱离了末世,能够安安稳稳的提前进入养老模式,但是看到眼下这幅家徒四壁的场景,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别说养老,过两天都怕她活生生饿死。 屋内,几个小奶娃瑟瑟缩缩的抱在一起,榻上只有一床脏兮兮的被褥,孩子们挤在角落,一双大眼睛惊慌的盯着虞眠。 虞眠叹息了声,低声道:“婶婶去给你们做饭吃,你们在屋里休息一下。” 说完,虞眠打算离开,又忍不住回头道:“二宝,赶紧把湿衣服换了,免得着凉。” 没等二宝给她回应,便自顾自离开了房间。 信任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立即重建起来的,虞眠心里清楚,只能一步一步来。 家里没有正儿八经的灶台,只有院墙的角落处,堆放着零散的柴火。 虞眠手脚利索,拿起铁锹在墙角处挖了一个洞,然后把木柴架在上面,这样一个简易的灶台就完成了。 旁边摆着打火石,但看起来不是很好用的模样。 虞眠直接从空间内找出来打火机,很快便把火升了起来。 书中的李怀策虽然是个病秧子,但为了照顾兄长留下来的孩子,为人倒也勤劳本分。 家里准备了储水的水缸,也方便了虞眠做活。 她把洗干净的米下锅,自己蹲在旁边,看着火势掌握火候。 没过多久锅里的米便沸腾了起来,一颗颗白米粒像是伸长了懒腰,在热锅里煮的白白胖胖。 小火熬煮下越来越粘稠,晶莹剔透。 干燥的风里,满是米香味儿。 屋内的几个小奶娃,早就被院里的味道吸引住了。 他们高高低低的挤在门后,扒着墙偷看。 幺妹已经不知道吞咽了几次口水,低声说道:“好香啊!我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味道,婶婶在做什么好吃的?” “什么婶婶?我才不要认她!” 二宝满脸倔强,提醒道:“别管她做什么好吃的,就是为了把我们卖给人贩子!” 一听到人贩子三个字,幺妹吓得缩了缩脖子,但又忍不住道:“婶婶不是说不会卖我们了吗?” “这话你也信?她肯定是骗我们的!以前家里有什么好的吃食,她从来不肯分给我们半口,现在说要给我们做好吃的,说不定在里面下了蒙汗药!” “蒙汗药?” 幺妹一副懵懂的模样。 身后榻上始终沉默着的三宝,瘸着腿慢慢滑下来,朝着幺妹解释道:“我听人说,隔壁村里卖孩子的时候,怕他们闹腾不肯离开,就会事先给他们灌下蒙汗药,等人贩子来了,就把他们直接抬走了。” 说完,幺妹的脸顿时煞白了几分。 二宝刚松了口气,朝着三宝露出一个赞许的眼神。 谁料又听见幺妹‘唔’了声,小声砸了咂嘴,嘟囔道:“可是真的好香啊!” 二宝:“……” 瞧你这点出息! 二宝连忙抓紧幺妹的手,生怕不留神,幺妹的魂就被外面的饭香味儿给勾走了。 瞧见二宝的架势,三宝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哥,要不你把希希敲晕吧,晕了之后,她就不馋了!” 幺妹听见这话眨巴了下眼睛,翻着白眼道:“三哥!”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三个孩子对视一眼,默契的往身后的床榻逃去。 三宝腿脚不便,一下就被落在原地,他急着去追赶,不料脚下不稳,竟然直接一个趔趄摔倒了地上。3sk. “唔!” 三宝闷哼了声,只见他疼的眉头紧皱,额角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却死死咬住唇瓣,没让自己哭喊出声。 “三哥!” 幺妹发现三宝摔在地上,急忙冲过去。 但是有一道人影,比她更快将三宝从地上抱了起来。 虞眠直接将三宝打横抱起,托在自己怀里。 她记得三宝应该已经五六岁了,可没成想他的骨架竟然这般瘦弱,双腿无力的垂着,病骨孱弱。 三宝被虞眠抱在怀里,身子僵了下,随即便开始挣扎。 “你快放开我弟弟!” 二宝倒是比三宝更先说出了这句话。 虞眠愣了下,忍不住问道:“放下?直接把他摔在地上吗?” 话音落下,三宝那张稚嫩的脸上,眸光阴沉,浮现出深沉的恨意,他下意识伸出双手,朝着虞眠的脖子掐去,动作竟然十分利落。 然而虞眠的动作更快,三两步将他放到了榻上。 身体落回实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三宝的手也堪堪停在了半空。 虞眠瞥了眼他的动作,却并未放在心上,她面色平和,像个没事人一样,淡声道:“我做了白米粥,要吃吗?” 二宝满脸警惕道:“我们才不吃你做的东西!” “嗯嗯,好吧。” 虞眠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竟也没有再劝说。 她径直从橱柜里拿了碗筷出去,一个人坐在锅边享用美食。 屋内再度安静下来,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幺妹重新扒着墙边,朝着外面偷偷看了眼,而后兴奋道:“哥哥,真的是白米粥耶!” 隔着一段距离,她都快被这股米香味儿馋死了。 二宝快步走过来,气呼呼的要把幺妹拉走,然而又听见幺妹道:“婶婶应该没往锅里放蒙汗药,她自己都吃了。” 二宝愣了下,也朝着门外看了眼。 这时候,虞眠舒畅的声音传来:“哎呀!这是谁家的饭?也太香了吧?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米粥,哎呀呀,怎么就我一个人吃到了这么香的米粥呢?实在是太可惜了。” 二宝:“……” 她一定是故意的! 二宝的肚子还适时叫起来,咕噜咕噜的响过。 幺妹看向他,撇着嘴巴道:“哥哥,我也好饿!家里连根红薯都没有,小叔后天才能回来,咱们岂不是要被饿死了?” 004 他吃了没事,就能给弟弟妹妹吃了 一提起这个,二宝就气不打一处来。 小叔离开以前,本来给他们备好了红薯和一些玉米,临走还叮嘱婶婶,不论如何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当时婶婶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小叔刚走,她就翻脸不认人了,抢走了家里最后几根红薯不说,还要把他们卖了换钱。 虞眠吃完了一碗米粥,孩子们还是没有出来。 可能是自己前后反差太大,反而引起了孩子们的疑心,说不定现在他们对她的态度,比之前还要防备。 虞眠转了转黑眸,想着得换换策略。 她从旁边抽出一根木柴,手臂般长短,拎在手里十分趁手。 而后她冷着脸,朝着正屋走去。 二宝因为愣神,起初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等虞眠拿着木棍走到门口时,他们已经闪躲不及。 两个孩子被吓了一跳,顿时后退几步。 二宝看到虞眠手中的木棍,顿时如临大敌。 他慌忙将幺妹拉到身后,红着眼朝着虞眠吼道:“你要做什么?又要打我们不成?” 二宝满脸防备,但到底是个孩子,再加上之前原身下手可不留情面,吓得他们纷纷开始掉眼泪。 虞眠忍不住心疼,但还是摆起了冷脸。 她手拿木棍指着二宝道:“想要不挨打也行,去把外面的锅碗刷干净。” “凭什么?我们又没吃?” “没吃怎么了?让你们洗碗就洗碗,废什么话,赶紧去收拾!” 虞眠显然不擅长做这些事,虽然她想象着自己是挺凶神恶煞的,但声音却没什么威慑力。 这幅模样,落在孩子们眼里,就多了几分古怪。 以前的虞氏可不会跟他们废话,但凡顶一句嘴,藤条就立即招呼了上来,不把他们打得皮开肉绽,是不会罢休的。 不过二宝眼中的恨意不减。 看吧,这就装不下去了,给他们做吃的装好人,果然就是为了骗他们! 虞眠看忽悠的差不多了,便把木棍随手一丢,她淡声道:“我要出去一趟,在我回来之前,你给我把灶台收拾干净,一粒米也不许有,不然你们就等着挨打吧。” 轻飘飘说完,虞眠转身离开。 等她出了门,幺妹在二宝怀里,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并低声道:“二哥,快别哭了,我帮你一起收拾。” “不用,你在这里陪着三弟。” 说完,二宝抹了把眼泪,便气呼呼的走到了灶台边上,没成想眼神却忽的愣住。 灶台下的火没有完全熄灭,木柴的余温还在缓缓燃烧着,锅里的米粥冒着丝丝热气,散发着勾人的香味。 旁边摆着碗,里面都是干干净净,还有水滴顺着碗边滑下来,分明是刚洗干净的。 这个虞氏…… 二宝愣怔半晌,没有动静。 稍倾,他抱着赌一把的决心,将锅内的热粥小心翼翼的盛了出来。 里面还放了一把青菜,二宝不认识,但是混在晶莹剔透的米粥里面,显得翠绿可爱,更有食欲了。 幺妹看到,便兴奋的冲了过来。 她如今才四岁,长得玉雪可爱,家里的哥哥们都疼爱她,向来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 所以她也圆润一些。 两人蹲在锅边,幺妹舀起一勺热粥,就急匆匆要往自己的嘴里送,一副等不及的模样。 “等等!” 二宝拦住她的动作,不让她喝。 幺妹顿时不悦,“二哥,你怎么抢我的?” 二宝没有说话,端起了碗继续喝。 地上盛了三碗热粥,二宝每一碗都尝了一口。 幺妹不悦的小脸,顿时有些茫然:“二哥,你在做什么?” 二宝眸光沉沉,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抱着膝盖缓缓道:“你们等下再吃。” 如果他吃了没事,就能给弟弟妹妹吃了。 幺妹张了张口,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圈又红了起来,然后一头栽进了二宝怀里,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破落矮墙后,虞眠看到这一幕,心情十分复杂。 二宝上面其实还有个大宝,已经十来岁了,不过今日不在。 对于这个大宝,虞眠有些印象,似乎是个痴傻儿。 因此二宝虽然年纪还小,却早早的成了这些孩子的主心骨。 不仅格外懂事,也比寻常孩子的心性要稳重深沉很多。 虞眠叹息了声,对于这几个孩子的喜爱之情,更是难以言表。 孩子们吃完饭估计还得好一会儿,虞眠索性在附近转转。 流年不利,到处都是人贩子和流寇,孩子们在家,她不敢走远,只是绕着巷子熟悉一下环境。 绿水村地处偏僻贫瘠,就连平常用水,都得到很远的地方运。 所以村里组织了一支寻水队,每家每户需要派出一个人参与进来,和其他村民一起寻找水源。 李怀策还没娶妻之前,每逢出门,他总是不放心家里的几个孩子。 原本以为娶了妻,孩子们就有了依托,不成想原身却是个不靠谱的,不仅时常打骂孩子们,还将家里的家用吃食全都私藏了起来。 隔壁是个破屋,长年无人居住,已经坍塌的不成样子。 院内有一颗酸枣树,枝叶繁茂,只是如今不是结果的季节,所以显得荒凉了些。 虞眠从断墙内穿过,踩过枯枝烂叶,低着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忽然她的脚步停在酸枣树后的一片空地上。 虞眠蹲下身,将上面的一层枯叶拂开,露出了下面的土地。 这里的土的颜色,明显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像是经常翻动过。 应该没找错地方。 虞眠顺手从旁边找了根木棍,便对着这块地挖了起来,没多久,木棍便触及到一块硬物,挖出来一看,竟然是个半旧的木匣子,上面还上了锁。 锁的颜色很新,应该刚挂上去不久。 想着原身才嫁过来不到半月,时间也对得上。 打开一看,木匣子里放着不少东西,有一大半空间被红薯和玉米占据了,下面还有一个小包裹,被人用手帕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的严严实实。 里面的东西沉甸甸的。 打开一看,竟然是几颗银锭子! 005 她说给他们撑腰?是真的吗? 好家伙! 还真是被原身私藏了起来。 虞眠记得书中的原身把孩子们卖了之后,当夜就失踪了,还趁机卷走了李怀策所有的家当,跟隔壁村的王二麻子私奔去了。23sk. 但王二麻子也并非真心对待原身,他不仅偷了包裹,还把原身丢给了人贩子,又捞了一笔钱! 后来原身几经辗转,竟然遇到了她的丈夫李怀策。 当时李怀策刚把几个孩子从人贩子手上救下来,原身苦苦哀求李怀策,让他把她也带走,还说自己知道错了,往后会洗心革面,好好照顾他和孩子们。 李怀策原本想转身就走,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真的把原身从人贩子手中救了下来。 原身以为自己得救了,满心感慨,不成想当夜李怀策就带着她上了一座孤山。 孤山悬崖边上,李怀策面无表情的看向原身,只冷声道了句:“我向来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所以自己的仇得自己报。” 李怀策亲手将原身丢下了悬崖。 这处悬崖本不高,说不定原身掉下去也不会死,但惨就惨在,悬崖下方就是野狼谷。 原身摔断了腿,浑身不能动,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野狼蚕食殆尽。 想到书中的情节,虞眠顿觉毛骨悚然。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她可不想远离了丧尸,却填饱了野狼的肚子。 虞眠抱着木匣子往回走,刚迈出矮墙,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尖利的哭喊。 “陈虎!你放开我二哥!” “你们敢偷我家的米!我就得打死他!给我吐出来!把我家的米给我吐出来!” 院内,陈虎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直接骑在二宝的身上。 他抓着二宝的领口,上下不停的摇晃,二宝的头一下一下磕在地上,顿时头晕目眩起来。 幺妹哭着跪在一旁,死死的抓住陈虎的手,“你快放开我哥哥!” 但是陈虎的力气很大,她压根掰不动他的手。 二宝晌午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刚才虽然吃了一碗米粥,恢复了一些体力,但面对比他高大,力气又比他大的陈虎,当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被摔得天旋地转,只能咬着牙喊道:“救命!救命啊!” “你还敢叫?谁让你偷我家米的?你个小畜生,小野种,生来没人养,还要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我们没偷!” 幺妹咬着牙哭喊道:“米粥是婶婶给我们做的!我们没偷!” “放屁!你家那个婶婶恨不得把你们都卖了,怎么可能给你们做米粥喝?你们偷东西就算了,还是撒谎精!” 陈虎一把推开幺妹,将她狠狠的摔在地上。 “希希!” 三宝拖着残废的身体,却被门槛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院内的一切,满心绝望,几乎目眦尽裂。 “给我住手!” 正当这时,虞眠的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她三两步冲到二宝跟前,将骑在他身上的陈虎拎了起来,丢在一旁,冷喝道:“你在做什么?” 陈虎摔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屁股有些懵。 他回头看向虞眠,气呼呼的问:“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我是他们的婶婶,你说关我什么事?” “婶婶?” 陈虎‘啊’了声,随即恶劣的笑起来,“原来你就是想要把他们卖给人贩子的恶毒婶婶啊?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野种的婶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虞眠慢悠悠的蹲下身,看着陈虎那张稚嫩的脸,随即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 “知道我不是好东西,你还敢惹我,怎么?小小年纪就活腻歪了?想去见阎王对吧?” 陈虎没想到虞眠会直接掐他的脖子,他下意识挣扎,伸手去抓虞眠的手。 “你放手!嘶……” 陈虎的掌心多了一道血印子。 他看着虞眠手中忽然多出来的锋利匕首,终于露出了惧怕的眼神。 “你……你想做什么?” “刚刚欺负二宝的时候,不是挺神气的吗?你再给我骂一句试试?” “我……” 陈虎眼睛转了转,佯装求饶道:“我知道错了,我和他们是朋友,就是跟他们闹着玩而已。” “朋友?闹着玩是吧?行。” 虞眠笑了笑,然而陈虎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虞眠回头朝着二宝招了招手,“你过来。” 二宝心有戚戚,一会儿看看陈虎,一会儿看看虞眠,半晌不敢动。 虞眠温声道:“二宝,别怕,婶婶绝对不会让别人轻易欺负你们,你过来。” 幺妹忽然在身后推了推二宝的腰。 二宝抿了抿唇,慢慢走了过来。 虞眠朝着二宝问道:“他刚才是怎么对你的?” 迫于虞眠的气场,二宝下意识的配合道:“他,他骑在我身上,抓着我的衣裳,把我往地上摔,他还推了希希,希希腿上都流血了!” 虞眠看着二宝,直言道:“打他。” “啊?” “以牙还牙懂不懂?” 二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而后虞眠笑着说:“他想跟你闹着玩,咱们就跟他玩,他刚才怎么跟你玩的,你就怎么跟他玩,打坏了,有婶婶帮你担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话音落下,二宝忽然惊讶的看了虞眠一眼。 她要给他们撑腰? 是真的吗? 一股名叫底气的东西,从二宝心中莫名升腾起来,让他的眼神都变得坚定了许多。 陈虎难以置信的望着虞眠,“哪有你这样的婶婶?竟然教他们打人?” “你也知道打人不对吗?我还以为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呢。”虞眠冷笑道。 陈虎张了张口,憋得满脸通红。 “他活该!谁让他偷我们家的米!” “我们没偷!” 二宝忽然激动起来,大声道:“米粥是婶婶给我们做的,我们说了没偷!你才是没人要的小野种!你才是没人教的小畜生!” 二宝扬起拳头,径直朝着陈虎砸去。 陈虎吓得闭上眼睛,却不忘威胁道:“我告诉你们,我舅舅可是县衙当官的!你们要是敢打我,你们一家子都没有好果子吃!” 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二宝的拳头擦着陈虎的脸过去,落到了旁边的地上。 虞眠有些诧异,“你怎么不打他?” “我要是打他,和他又有什么分别?小叔教我们,仗势欺人是最可耻的!我才不屑和他一样。” “……” 虞眠忍不住嘴角抽搐。 惭愧啊惭愧。 陈虎得意起来,“怕了吧?我舅舅可是当大官的!你们这些刁民……” 话音未落,虞眠直接薅住他的头发。 “二宝深明大义,不跟你计较,但他的婶婶向来恶毒,咽不下这口气,所以……” 虞眠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根笔,直接在陈虎的脸上写了‘小野种’三个字。 这个笔写出来的字,除非用特制的药水擦洗,不然可以保持一辈子,且颜色鲜亮。 他不是喜欢骂别人小野种吗? 往后凡是有人见到他,就得嬉骂一句小野种。 最后陈虎捂着脸,哭嚷着跑走了。 虞眠看向几个惊魂未定的孩子,见他们身上都挂着彩,于是小心翼翼的来到他们身边,温声道:“让婶婶看看你们身上的伤口好不好?” 006 我觉得婶婶真的变了 虞眠说完,几个孩子同时一愣。 大概是第一次听见虞眠这般温柔的声音,让他们难以置信。 孩子们身上全都挂了彩,尤其是二宝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地方还渗着血,虞眠不放心让他们自己处理,所以耐心等着他们的回答。 但二宝摇了摇头,声音清朗道:“我们自己擦药就行。” 说完,二宝扶着腿脚不便的三宝,又朝着幺妹问道:“能走吗?” “嗯。” 幺妹怯生生的看了虞眠一眼,而后朝着二宝笑道:“哥哥,我来帮你。” “好。” 两个孩子想要合力把三宝抬回房间,可是他们的力气不够大,再加上全都受了伤,因此有些力不从心。m.23sk. 三宝的腿似乎被拉扯到,疼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你们……你们放我下来吧,我自己挪过去。” 闻言,虞眠无奈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婶婶帮你们好不好?” 二宝下意识就要拒绝,但是紧跟着虞眠又补充了句:“三宝的腿,伤的严重,他自己根本走不了,你们万一把他摔了,就是伤上加伤,你们肯定也不希望三宝的腿伤变得更加严重吧?所以让婶婶帮忙好不好?婶婶力气大,绝对不会摔了他!” 说完,虞眠还三指朝天,做出发誓的模样,生怕他们不相信。 幺妹笑了笑,忍不住动了动唇瓣,“婶婶说的对,哥哥,我有点抬不动。” 二宝纠结了一下,便看向了三宝。 三宝的眼神阴沉沉的,指尖攥着指尖,指节微微泛白,看起来比二宝还要抗拒。 但他没有说话,虞眠便自行挤到了孩子们中间,二话不说直接将三宝从地上抱了起来。 床上的破被子黑乎乎的,虞眠看的直皱眉。 现在正当盛夏,若是孩子们的伤口发了炎,肯定要遭罪。 好在她的储物空间内存放着很多药品,倒是可以拿来给孩子们,只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是她的东西,不然他们用着不安心。 安顿好几个孩子,虞眠沉默的转身,而后在床下捣鼓了半天。 几个孩子谁也没说话,自顾自看着虞眠不停的翻箱倒柜。 三宝忽然开口道:“别找了,家里什么值钱的都没有。” 说完,幺妹看向虞眠的目光不自觉黯淡下来,随即靠在了两个哥哥身后。 二宝也不由得攥紧了指尖,紧紧盯着虞眠的动作。 虞眠沉默的从床下掏出一个黑匣子,然后摆在床边,缓缓道:“这是你们小叔叔留下来的小匣子,里面放了好几种伤药,婶婶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派的上用场的。” 她装模作样的拿出一罐药膏,朝着几个孩子道:“自己擦,还是婶婶帮你们?” 二宝几乎没有犹豫,立即道:“我们自己擦!” 虞眠将药膏丢给他,便径直离开了房间。 二宝拿着药膏看了眼,而后递给三宝,小声询问道:“你看看是小叔留下来的药膏吗?” 二宝已经将盖子拧开,三宝拿起药膏凑到鼻前嗅了嗅,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二宝忙问:“她在骗我们是不是?” “不……不是。” 三宝低声道:“这个药膏可以用。” “真的?” “嗯。” 听了三宝的话,二宝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也不顾自己被打的鼻青脸肿,直接朝着幺妹笑道:“希希过来,哥哥看看你的膝盖。” 几个孩子互相帮忙涂完伤药,二宝一回头,就看到三宝满脸愁容的模样。 二宝于是凑过去问:“怎么了?” 三宝伸出指尖,指了指虞眠放在床边上的木匣子,低声道:“这个盒子我见过。” “啊?” “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吗?那天晚上我看见她偷偷摸摸的起来,把小叔藏在床下的碎银子全都挖了出来,就放到了这个盒子里面,之后她就悄悄出去了,回来的时候,盒子就不见了。” 三宝抿了抿唇,又继续道:“那天我还听见,有个男人在矮墙下叫她的名字,所以我才跟你说,她要偷走小叔的钱,跟别的男人私奔!” 话音落下,二宝连滚带爬的拾起床边的木盒子,然后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 稀里哗啦的,除了几根干巴巴的红薯玉米之外,三宝口中说的碎银子,也掺杂在其中。 幺妹虎头虎脑的凑过来,‘呀’了声,然后伸出手指:“是银子!是小叔的银子!” 二宝连忙捂住她的嘴,又禁不住看向了三宝。 几个孩子虽然心思多,但是眼下明显没了主意。 二宝又想起虞眠特意留给他们的米粥。 虽然虞眠当时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还要逼迫他们给她洗碗,但是二宝心里却清楚,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个虞氏,到底要做什么?” 二宝拧着眉头,脸上那股子精明劲儿都散去了不少。 幺妹说道:“我觉得婶婶真的变了。” “先不管她变没变,反正小叔和大哥马上就要回来了,这两天咱们先不要跟她起冲突,等小叔回来,一切都好说。”三宝道。 二宝点头:“好。” 傍晚来临,清风渐起,带来了一丝凉爽。 虞眠一个人坐在墙角处,正在烧火做饭,因为是荒年,孩子们长期吃不饱饭,脾胃虚,不受补,所以她现在也只能做些清淡的饮食给他们吃。 不过就这些清淡的饮食,也是孩子们一年到头也吃不得几次的好东西。 中午的时间比较匆忙,现在虞眠的时间充足,倒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依旧是热气腾腾的白米稀饭,蒸屉上是销了皮的红薯和一大碗黄灿灿的水蒸蛋。 最后虞眠还从空间农场内薅了一把青菜,简单做了一盘蒜香青菜。 孩子们早就闻到了饭香味儿,虞眠将灶台下的火熄灭,回头朝着孩子们招呼道:“可以吃饭了。” 桌子在屋内排开,为了照顾三宝的腿疾,所以她直接把桌子放到了床边。 幺妹倒是第一个冲了过去,不过也没敢凑虞眠太近,便停下了脚步,眼睛不住地往桌上瞟。 饭菜上桌,虞眠沉默的端起一碗饭往外走,然后便回到了灶台旁,直接端着碗吃。 几个孩子局促的坐在桌边,幺妹低声问:“婶婶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吃?” 二宝和三宝同时沉默。 二宝盯着桌上黄灿灿的水蒸蛋问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没见过,但是好香啊!” 幺妹趴在桌上嗅了一口香味,然后拿着筷子戳了戳。 蒸蛋很嫩,看起来口感很好,混着香油的咸甜,把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幺妹眼巴巴的问:“我可以尝一口吗?” 007 咱们家……哪里来的鸡蛋? 二宝拿起勺子,给幺妹盛了一碗。 幺妹没心没肺的吃了起来,格外欢喜。 但二宝和三宝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郁闷,他们对视一眼,而后又朝着门外瞥了眼。 虞眠的身影被墙壁遮挡,他们看都看不见。 幺妹抬起头问:“要不把婶婶叫进来一起吃?” 二宝犹豫着,然后一步一步磨蹭着出了门,他趴在墙壁上,偷偷朝着虞眠看了一眼。 虞眠吃饭速度很快,一碗稀饭早就下了肚,现在正弯着腰倒腾灶台下的柴火。 二宝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还未靠近,虞眠率先回过来头,倒把二宝吓了一跳。 二宝:“……” 二宝立即僵直了身子,紧紧盯着虞眠。 虞眠问:“有事吗?” “你……你吃饱了吗?” “……还没。” 虞眠犹豫了下,给出了答案。 二宝避开她的眼睛,垂着头道:“一起吃吧。”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虞眠还是听清了。 她不由得挑了下眉,反问自己:没听错吧? 但是二宝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说完就转身走了,跑得飞快,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虞眠忍不住笑起来。 不论什么反派不反派,小孩子的心总是最单纯的,你对他好,他总会对你好。 来日方长,虞眠也不急在一时。 当虞眠走进房门的时候,几个孩子刚盛好饭,她就站在桌子旁边,几个孩子齐刷刷的抬起头盯着她。 三宝露出一言难尽的目光,二宝沉默着不说话。 虞眠还以为孩子们看到自己又下意识的紧张起来,便低声询问道:“要不婶婶还是出去吧?” “婶婶。” 幺妹怯生生的看着虞眠,忍不住问:“这个是什么?” 她指着桌上的水蒸蛋。 虞眠解释道:“这个叫鸡蛋膏,很好吃的,你们尝了吗?” “嗯!我吃了,很好吃!” 幺妹显然比较捧场,而后又笑着说:“不过哥哥他们还没吃。” 虞眠趁机道:“好好好,那你们赶紧吃吧。” 然而,三宝却忽然放下了筷子,筷子触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众人想不注意都难。 三宝面色严肃,朝着虞眠问:“这个是用鸡蛋做的?” “对。” “咱们家……哪里来的鸡蛋?” 这么大一碗鸡蛋膏,起码得用四五个鸡蛋吧?可他们家连一只鸡都没有,鸡蛋又是从哪里来的? “……” 话音落下,就连二宝都把筷子放了下去。 他想起陈虎骑在他身上咒骂的那些话,他说他们家的米是偷来的! 二宝忙朝着虞眠问道:“难道真是你偷的?” 说完,孩子们脸上满是失望又惊慌的神情。 虞眠刚要解释,就听见门外一声尖利霸道的呼喊:“姓虞的!你给我出来!我们家孩子怎么招你惹你了,你一个大人竟然这样欺负孩子!” “天天虐待自己家孩子还不够,现在连别人家的孩子也不放过了吗?” “我的老天爷啊!我的命这么怎么苦啊!大家都来给我做主啊!” 外面的哭喊声,一声比一声高。 夜幕降临,静谧被划破,虞眠肃着脸,朝着孩子们说:“你们别出去,我过去看看。” 但是二宝猛地拽住她的衣袖,“到底是不是你偷的?” “不是。” 虞眠斩钉截铁说完,又补充道:“婶婶回头再跟你们解释,你们先吃饭。” 此时此刻,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邻居周大娘手里端着饭碗,还止不住的往人堆里凑。 “这个虞氏简直是一刻也不能消停!又发生什么事了?” “嗐!你还不知道,听说虞氏打了陈娘子家的三郎,这不,陈娘子带着人过来闹,要让虞氏给个说法。” “陈娘子家的三郎?不就是陈虎吗?” 周大娘啧啧两声,低声道了句:“打得好。”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可别让陈娘子听见了,到时候你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她家可就不管了。” “我呸!仗着自家老子有点手艺,天天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去她家看病,还得带着礼去,不然就不给好好看,你说这都是什么道理?” “那也没办法,自从闹了旱灾,四邻八乡全指望着她家药堂呢,你就少说两句吧。” 说话的人住在巷口,也算的上邻居。 孟氏拉着周大娘继续往前走,“走走走,咱们帮着劝和劝和去。” 周大娘一甩脸,不高兴道:“我才不去呢!去年我家小儿子被他家陈虎打伤了头,足足养了一个月才见好,结果去她家看病的时候,这个刘氏还处处给我脸色瞧,我才不去贴她的冷脸!” 说完,周大娘端着碗往回走去,连看热闹的心情都没了。 孟氏‘切’了声,骂了句‘糊涂东西’,便欢欢喜喜的迎上去。 “哎呦!刘大娘子这是怎么了?快消消气!咱们都是街坊邻居,要是需要帮忙,你随便吱一声就行。” “呦!是孟大姐!” 这个刘大娘子冷哼了声,朝着孟氏解释道:“这个小贱人,叫了半天还不出来!” 孟氏笑道:“嗐!你可不知道,晌午的时候她家刚闹了一场,估摸着这个虞氏也害怕了,你就担待些吧。” “我担待她?谁担待我儿子?” 刘氏气的恨不得冲进屋里把虞氏揪出来,但是看热闹的人都在巷子里挤着,她可得让虞氏好好现现眼! 话音落下,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虞眠迈着利落的步伐,缓缓走出来,那张细腻的脸蛋,即便未施粉黛,却也明艳动人,几乎是一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刘氏愣怔的打量了虞眠一眼,心道:不是说这个虞氏是从外面逃荒来的吗?竟还出落的如此水灵! 尤其在场当中,唯有刘氏的衣料最好最细致,头上还戴着素银簪子,一副城里正头娘子的打扮和做派,结果和虞眠对比之下,反倒衬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想起自家儿子的脸,刘氏就恨不得直接划花她的脸! “你这个臭婆娘!” 见虞眠走出来,刘氏直接开骂,骂完又立即提起手帕开始抹眼泪。 “大家都来帮我评评理,我们家小虎今日来他们家玩,回去的时候,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竟是被写了字!我原本以为是几个孩子闹着玩,想着洗干净就算了,结果也不知道这个黑心婆娘用了什么笔墨,我家小虎脸上的字竟然洗不掉!” 这时候有人问了,“写字?写的什么字?” 提起这个,刘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却拔的很高:“小野种!她竟然骂我家小虎是小野种!我明明活得好好的,她这不是咒我去死吗?天杀的!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狠毒的人!” 刘氏的身子哭的摇摇欲坠,孟氏赶忙上前扶了一把。 而后当着众人的面,孟氏一副要替刘氏做主的架势,朝着虞眠冷声道:“你这个婆娘真是黑心的!怎么能欺负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今天你必须得给个说法!” 008 虞氏就是个泼妇 恶人先告状,虞眠今日也算是见识了。 而且,还有人争着当发言人? 虞眠对这些所谓的邻居其实也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位前来哭诉的刘大娘子,是陈虎的母亲。 虞眠冷笑道:“说法?要什么说法?” “你说要什么说法?” 刘氏指着虞眠的鼻子,厉声道:“我告诉你,我哥哥可是县衙里当大官的!你最好赶紧把我儿子脸上的字迹弄干净,还得给我们磕头道歉!否则我要你好看!” 还有个在县衙当大官的哥哥? 呵! 以为这样她就会怕了吗? 相比起刘氏的歇斯底里,虞眠则表现的十分淡然。 她浑不在意的反问道:“难道你们家小虎没有告诉你,我为何要在他脸上写小野种三个字吗?他天天把小野种挂在嘴上,我还以为他喜欢这三个字呢,所以就写了三个字送给他。” “你才喜欢小野种!” 刘氏眼睛一瞪,“你们一家子当野种还不够,还要拉上我家小虎吗?我家小虎有娘生,有爹养,跟你们这一家的野种可不一样!” 虞眠还以为陈虎就是单纯的没教养,没成想竟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虞眠眸光转冷,“你给我好好说话!再敢一口一个野种的叫,你信不信我直接撕烂你的嘴!” “真是笑话!” 刘氏扬着眉,刻意拔高音调,“都是街坊邻居,你家什么德行,我们难道不知道吗?我看他们不仅是小野种,还是一窝丧门星!克死了父母,还被本家扫地出门,整个绿水村谁不知道?你还敢在这里跟我耀武扬威,姓虞的,你怕是不知道我刘翠英的厉害!” “哦?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虞眠直接移步上前,等刘氏反应过来的时候,虞眠的手,已经直接掐住了她的喉咙。 “好家伙!李家这个婆娘还是个练家子!” “走走走!这热闹不能看了!” 周遭的邻居顿时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你骂谁丧门星呢?你再给我骂一句!” 虞眠掐着刘氏,直接把她甩到了墙上,面色冷厉。 “你自己教不好儿子,让他跑到别人家耀武扬威,他把二宝按在地上揍的时候,就没想过打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吗?我们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我没去找你理论,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刘氏似乎被摔懵了,半天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等着虞眠:“你……你竟然还敢动手?” “呵!我打的就是你!” 虞眠早看她不顺眼了。 “啪啪”两个耳光,虞眠左右开弓,压根一点也不客气。 刘氏额角的头发垂下来,半遮住脸,但也难以掩盖脸颊上的巴掌印。 “你竟然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敢?” 虞眠站在刘氏跟前,直接比她高一个头。 她眸光清冽,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就像藏着刀锋,“这两个巴掌还算是轻的!以后你和你儿子见到我们家的人,最好躲着点走,否则我虞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m.23sk. 虞眠的狠劲,是从丧尸群里历练过的。 跟丧尸比,这些人的战斗力简直不够看。 她随意拍了拍,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随即打算离开。 然而,身后的刘氏似乎很不服气。 她咬着牙,愤恨的重复道:“我哥哥是在县衙里当大官的,你们死定了!你们一家人都死定了!” “当大官又如何?当官的就能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一顿吗?” 虞眠顿了下,紧接着又说:“不如咱们连夜去县衙吧?到时候也给我家二宝验验伤,反正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倒要看看你家当大官的哥哥,能怎么把白的说成黑的!他若敢徇私枉法,我就敢拖家带口告御状!到时候看看谁死得更快!” 虞眠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把刘氏气的都快吐血了。 偏偏二宝这时候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虽然天色已晚,但傍晚的余光还是能将二宝的脸照亮。 他的唇角还一片青紫,额角上还有几道血印,虽然已经结痂,但是看起来却更加明显了。 他往人前一站,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更何况就像之前周大娘提到的,这个陈虎在村子里就是个仗势欺人的熊孩子,平常没少欺负别人家的孩子。 尤其像二宝这样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更是容易遭到欺负。 一时间,众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看向刘氏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谴责。 “这个陈虎惯会欺负人的,我看这件事八成也怪不得虞氏。” “就是!上次我儿子被陈虎抓伤了脸,我就恨不得打他一顿出气!要不是还要指望她家的药堂看病,谁愿意搭理她!” 周遭的声音传来,刘氏顿时气的结巴起来。 “你,你说是我家小虎打的就是他打的吗?万一是你虐待孩子,要诬赖给我家小虎怎么办?” 怎么办? 当然好办了。 于是虞眠几乎原封不动的把这句话还给了刘氏。 “你说是我给陈虎写的小野种三个字,就是我写的了?万一是你自己练字的时候不小心写的,却非要诬赖在我身上,我能怎么办?” 说完,虞眠还特无辜的耸了耸肩。 刘氏张着嘴巴,神情呆滞,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刘氏一贯嚣张跋扈,众人很少见到她这般吃瘪的模样,一时觉得心中解气。 还有不少人被虞眠这幅有样学样的模样,给逗笑了,气氛逐渐欢快起来。 刘氏顿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她扶着墙站直身子,朝着虞眠骂骂咧咧的。 “你,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谁怕谁?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 虞眠看着刘氏的身影,懒声道:“你没时间教育孩子,孩子自然就得接受社会的毒打,尤其是熊孩子,很招人恨的,往后走路小心点吧。” 她还敢威胁! 刘氏被气得脸色涨红,她多少年没有受过这种委屈了! 但这个虞眠实在是个狠角色。 刘氏咬了咬牙,没有回头。 她得找个帮手好好治治这个虞眠,决不能让她如此猖狂! 009 婶婶要给你们道个歉 “刘大娘子!你等等我!” 刘氏觉得丢人现眼,自然走得快了些,没成想身后竟然有人追了过来。 孟氏赶过去搀扶住刘氏的胳膊,尴尬的笑了笑,“没事吧?这个虞氏就是个泼妇,你别跟她一般计较,改明儿直接让你哥哥处置她!嘿嘿嘿。” 刘氏侧目瞅了她一眼,冷声道:“哼!凭她也需要我哥哥出马?看我回头不把她千刀万剐!” “是是是,您最有本事了。” 孟氏瞧着刘氏脸色缓和了一些,便试探道:“对了,我家男人的药快吃完了,今年庄稼地里没有收成,不知道刘大娘子可否让我家赊个账?” 呵! 怪不得这个孟氏如此殷勤,原来是盘算这个呢? 刘氏一把甩开孟氏的手,讥讽道:“你也知道这些年庄稼地里没有收成,就算赊了账,你家能还上吗?” 孟氏讪讪道:“要不是日子太难了,我也不愿意张这个口,实在是……” “笑话!你家日子难,就得让我家给你赊账?我家开的是药堂!可不是慈善堂!没钱的话就别吃药呗,谁欠你们家了!” 若要换到平时,即便刘氏不给赊账,大概也不会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只是今日受了气,这个孟氏也实在没有眼力见,偏偏往枪口上撞!也怪不得她说话不留情面! 刘氏越想越烦,可这个孟氏愣是纠缠不休。 “刘大娘子!您行行好!刘娘子……” “你起开!” “您行行好啊!” …… 巷子里的声音渐行渐远,虞眠也没了趴墙角的兴致。 一回头,对上二宝清凌凌的眸光。 虞眠想起之前在巷子里的事情,随即看向他的腿,问道:“你的腿……” “我没事。” 二宝猛地站直身子,而后一溜烟跑回了屋内。 二宝当时也是不放心,便偷偷跟来看看情况。 后来听见陈虎他娘骂他们是小野种,丧门星,他的心里可难受了。 不过最让他感到意外的,还是虞眠对他们的维护。 所以后来陈虎他娘企图耍赖的时候,他便装作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算是坐实了陈虎的霸凌行为。 也许二宝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虞眠。 虞眠觉得暖心,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 紧接着她走到了灶台处,拿起一根烧火棍,将木柴什么的都扒拉了起来。 当她端着烤红薯进屋的时候,幺妹正围着二宝撕闹,央着他问门外发生的事情。 二宝只道了句:“没什么事,人都走了。” 虞眠将烤红薯放到桌上,淡声道:“刚才吃饱了吗?婶婶还烤了红薯,你们若没吃饱,再尝尝这个。” “哇!好香呀!” 幺妹眼睛都亮了起来,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年纪虽小,也最容易被‘收买’。 虞眠早已看准了时机,若想扭转几个孩子对她的态度,还得从希希身上着手。 虞眠扒开一个烤红薯,去掉被烧的黑呼呼的皮,露出里面橙黄的瓤肉,散发着甜腻腻的香味儿。 “给。” “谢谢……婶婶。” 幺妹笑得腼腆,但很快就把烤红薯接到了手中。 虞眠继续扒剩下的,直接放到了二宝和三宝的碗里,也没有勉强让他们一定要吃。 只是看着幺妹吃着津津有味的模样,这两个孩子终于挪了挪屁股,把碗端了起来。 屋内静悄悄的,弥漫着甜香。 他们人手一个烤红薯,静静地吃着,画面却格外的温馨。 虞眠借着机会,打算话家常,再次拉近和孩子们的关系。 于是她朝着幺妹开口问道:“你叫希希?” “嗯!我叫李景希,是小叔给我起的名字!” 幺妹的嘴角还粘着红薯,提到小叔,脸上立即绽放出欢喜的笑容。 “名字很好听。” 虞眠说完,又顺势看向了二宝和三宝,眼神充满了期待。 她盼望他们能够主动一些。 二宝先是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沉默的低下头,默默啃起了烤红薯。 倒是幺妹一点也不吝啬,又接着说:“三哥叫李景望,小叔说我们两个凑到一起就代表着希望,他还说娶了婶婶之后,我们就会越来越好了,而且……” 幺妹欢喜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忽然戛然而止。 虞眠尴尬的挠了挠眉,想着:李怀策决定娶妻之前,一定给孩子们好好做了一番保证,让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只可惜原身的所作所为,彻底伤了孩子们的心。 虽然她和原身不是一个人,但是眼下也得处理原身留下来的烂摊子。 虞眠清了清嗓子,于烛火中看向几个年幼的孩子。 “婶婶要给你们道个歉。” “之前婶婶的确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让你们伤了心,但婶婶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婶婶不要求你们现在就原谅我,只希望咱们将心比心,好好相处一段时日,相信你们能看到婶婶的改变,好不好?”m.23sk. 说完,孩子们面面相觑,有些无措。 尤其幺妹看着虞眠温柔的模样,眼眶都禁不住红了。 不过她不是因为虞眠的话而想哭,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娘亲和爹爹骤然离世的时候,她还不能轻易理解‘去世’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后来她懂事了,却也想不起父母的模样。 纵然小叔和哥哥们经常和她将父母的事情,可她就是想象不出来。 直到那晚,小叔坐在炕头上,温声询问他们,给他们找个婶婶怎么样? 天知道当时她的心里有多么高兴。 小叔于她而言,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等小叔娶了婶婶,她就有娘了。 只要有了娘亲,她就再也不是陈虎口中说的小野种了。 可是后来婶婶的到来,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幸福和快乐,反而让他们多了一层伤害。 幺妹满心期待落空,如今听见虞眠的话,只觉得害怕。 至于害怕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见孩子们不说话,虞眠也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着急,得先让孩子们看到她的改变才行。 “好了好了,已经很晚了,咱们去洗洗手,先睡觉吧。” 收拾好床铺,纷扰杂乱的一天终于落下帷幕。 那床破旧的被子,让她丢在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床干净柔软的棉花被。 孩子们问她是哪里来的。 虞眠只道是自己带来的,一直放在床下的箱笼里。 孩子们也没有多问,二宝和三宝围着幺妹,挤在床的另一头。 床铺分明也不宽敞,但是他们硬生生的空出了二分之一的空间。 像是一条银河,拦住了虞眠想要亲近他们的心思。 虞眠睡在另一头,和他们保持着距离。 灭了蜡烛,屋内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过了多久,孩子们的呼吸逐渐平缓,已经睡熟,虞眠反而缓缓睁开了眼睛。 010 现在装柔弱还来得及吗? 虞眠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手电筒,轻轻打开开关。 昏黄朦胧的光线,瞬间挤满了整间房间。 她蹑手蹑脚的爬到床边的另一头,也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只能慢慢靠近,借此查看几个孩子身上的伤势。 幺妹和二宝的伤都是皮外伤,虽然看着青青紫紫的,但养几天就能好。 可几个孩子如此瘦弱,虞眠越看越心疼,只觉得还是便宜了陈虎! 重新给他们上了药,虞眠又看向了贴墙睡着的三宝。 三个孩子里,其实三宝的模样是最好看的,只是性子阴郁了些,大概是因为腿疾年久,心绪也深沉许多。 一开始虞眠以为二宝是这些孩子们的主心骨,可是经过这一日的相处,她才发现原来三宝才是。 虽然三宝总是沉默着,但偶尔说出来的话,却能直戳要害,所以有时候二宝说话做事,总会看三宝的眼神。 虞眠思绪繁杂,手上的动作也没耽误。 她撩起三宝的裤腿,检查他的腿疾伤势。 三宝的腿患虽然年久,但也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主要还是因为绿水村比较偏僻,没有什么好药医治,所以耽误了。 现在想要治愈的话,就得多花费几分精力。 虞眠将调制好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满了三宝的患处。 也许是她太过专注,平素那般敏锐的一个人,竟没发现三宝的眼睫颤的厉害。 施针结束,虞眠收走自己的医药箱,只留下了一罐看似平平无奇的药膏,放回了旁边的木匣子里。 这是虞眠之前从隔壁的酸枣树下挖出来的,她给的药膏,都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只是那些碎银,却没了踪迹。 此时此刻虞眠才意识到,或许孩子们表现出来的乖觉,都只是暂时的,他们对她的防范之心,可一点也不含糊。 虞眠勾唇笑了笑,自顾自挪回角落处,闭眼安睡。 翌日。 虞眠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不过因为生物钟的缘故,她还是醒的很早。 孩子们还没有动静,虞眠自顾自起身去了外面。 家里总共有两口水缸,一大一小,大缸里的水已经不能用来做饭,所以虞眠打算稍后洗洗衣服,剩余的小水缸里面的水也快见底了。 虞眠打水洗漱了一番,正打算去烧火做饭,眼睛却注意到地上冒出来的一寸绿芽,嫩黄的草芯从枯败的土地中伸展出来,显得十分突兀。 不过虞眠却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贩子的尸体已经化作养料,滋润了这方土地。 不过如今正当干旱,这颗小嫩芽即便长了出来,也经受不住几日的暴晒。 所以虞眠也没管。 今日依旧是以清粥小菜为主,不过几个孩子的碗内还多了一人一个水煮蛋。 看到孩子们欲言又止的神情,虞眠也只是笑着解释了句:“放心吃,不是偷的。” 老天爷让她的空间跟过来,自然是让她物尽其用。 她也懒得躲躲藏藏。 只是如今毕竟是荒年,虞眠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所以做事小心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孩子们吃饭的间隙,虞眠已经扛了好几根竹子回来。 绿水村四周生长着许多耐旱的竹子,只是这玩意并不想榆树似的,叶子树皮都能吃,所以没人关注,自然生长的格外茂盛。 对于虞眠来说,竹子虽然不能吃,但却很好用。 她留了几根细嫩的竹节,特意放到了旁边的水缸处,剩余的稍显粗壮的竹子,就被她用来扎木门了。 虞眠手脚利落,很快就将砍好的长长短短的竹节,分门别类划分好了区域,然后拿着一根手指粗细的竹竿,在地上不停地写写画画。 孩子们被外头的声音吸引,幺妹和二宝扒着门,往外探头。 榻上的三宝起初垂着眼,一直盯着自己的双腿看,后来也架不住诱惑,朝着二宝开口道:“她在做什么?” 问完,三宝脸上的表情又有些别扭,嘟囔道:“吵死了。” “婶婶在砍竹子。”幺妹道。 二宝跟着附和:“好多竹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三宝虽然瞧不见外面的情境,但是看到二宝和幺妹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也忍不住朝着窗边挪了挪。 “二宝。” 虞眠忽然出声,“过来帮我拿个东西。” 二宝愣了下,还没动静,旁边的幺妹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兴奋的围着虞眠问道:“婶婶,你在做什么?” “扎木门。” “用这些竹子吗?” “嗯。” “婶婶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帮我扶一下这根竹子,婶婶搬不动。” “好!” 幺妹乐呵呵的回头朝着二宝道:“哥哥快来帮我!” “嗯,来了。” 其实这点简单的手工,虞眠大可一个人完成,她只是想要增加跟孩子们之间的互动,所以才会开口请求帮忙。 “要小心哦,手别被划到。” 虞眠温柔的提示,而后从他们手中接过竹子,幺妹还没等虞眠吩咐,已经自动拿起了下一根。 三人配合的很好,一道木门很快就扎好了。 虞眠让孩子们到稍远的地方,而后她一个人直接把木门整个儿背了起来,像是个大力士似的,还把已经破损的旧门换了下来。 幺妹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问道:“婶婶,你不是搬不动吗?” “呃……” 现在装柔弱还来得及吗? 虞眠扯了扯唇角,朝着两人笑道:“不如你们来帮婶婶扶一把?” “好!” 幺妹笑着迎上去。 二宝却停在原地,静静的望了虞眠一眼。 安装好新的竹门,旁边还剩了很多余料,虞眠打算用这些竹节做一个简单的竹椅。 三宝平日里总是喜欢闷在房间里,他本来就有腿疾,不良于行,再这样闷下去,心里也得被闷出病来。 虞眠已经画好了图纸,不过不急在一时,如今已经临近晌午,做了一上午的手工,眼下她是又累又饿,得先垫垫肚子。 虞眠往木盆里舀了一些水,朝着幺妹询问道:“希希,可以帮婶婶洗菜吗?” “嗯!” 幺妹点了点头,忙问:“婶婶要做什么好吃的?咱们家还有吃的吗?” “有婶婶在,想吃什么都行!” “我想吃大鸡腿!以前胖丫让我啃过一口鸡骨头,可香啦!” 大鸡腿? 这还不好说? 不过虞眠顺口问了句:“胖丫是谁?” 幺妹道:“胖丫是大伯母的闺女,她比我大,我叫她堂姐,不过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大伯母?堂姐? 说的应该是李怀策的大哥李大力家吧。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李怀策的身世。 李大力和李二牛是亲兄弟,但是李怀策是李二牛在打猎路上捡回家的,李怀策醒来之后没了从前的记忆,于是就留在了李家,排行老三。 李家的老太太一直不喜欢李怀策,觉得是李二牛多管闲事。 这些年田里的收成不好,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饭,他们原本以为多一个人,就能为家里多挣点钱,谁成想李怀策竟然是病秧子,钱没讨着,白白多了一张讨饭的嘴。 后来李二牛夫妇意外去世,李老太太就撺掇着李大力和李怀策分了家,就连李二牛留下来的几个孩子,也被赶出了家门。 岂不可怜? 011 几个孩子虽然是累赘 荒年易子而食的事情,屡见不鲜。 当时的幺妹尚在襁褓之中,若是没人照顾,只怕一天都活不下去。 李怀策纵然一身病骨,毅然决然带走了这几个孩子,也算是报答李二牛的恩情。 他们寻了这处破院居住。 李怀策能识字,经常帮着隔壁村的医者记录脉案和打理账簿,有时候就连村长都需要李怀策帮忙抄写文书什么的,事后自然会施舍他们一些药物和吃食。 邻居周大娘偶尔也会接济他们。 日子虽然难熬,到底是熬过来了。 不过今日虞眠乍一听见幺妹提及大伯母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书中为了给大反派李怀策安排一个足够凄惨的身世,前有娶了原身携款出逃,与他人私奔,后来逃荒前夕,盗贼潜入,将他家余下的粮食钱财偷了个一干二净。 而这个盗贼,正是孩子们的大伯母——唐氏! 害得李怀策丢弃了最后一丝尊严,拖着一身病骨,挨家挨户磕头相求。 见他讨要吃食,人们恨不得指着他的脊梁骨骂。 自尊揉进土里,却换不来一丝悲悯。 后来李怀策把这笔账算在了原身头上,所以推原身入野狼谷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才能那般畅快。 回忆至此,虞眠摸了摸幺妹的头发,缓声道:“以后想吃什么跟婶婶说就好,大伯母既然与咱们分了家,那就是外人了,以后你们见了她也用不着客气。” 反正他们一家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幺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晌午日头晒,虞眠没让幺妹继续跟着她帮忙。 幺妹回到房间的时候,还神神秘秘的凑到两个哥哥跟前,低声道:“婶婶变得好温柔啊!她刚才对我笑了,笑的可好看了!” “你呀,是被好吃的俘虏了吧?”二宝拧着眉道。 “哪有?哥哥不是也见了吗?我觉得现在婶婶变好了,咱们也该对她好一些,小叔临走前都交代了,要咱们听婶婶的话。” “听她的话?你要是听她的话,现在咱们早就被卖给人贩子了!”三宝阴沉的道了句。 幺妹猛地抿住唇,心有余悸。 二宝趁机把幺妹搂过来,朝着三宝道:“咱们且等着小叔回来,只要她不卖咱们,咱们也就乖乖听话。” “嗯,反正不挨打就成。” 说完,三宝低下头,又盯着自己的膝盖看了起来。 “呀!” 幺妹忽然惊呼了声,凑到三宝跟前,“三哥,你的腿不肿了!” “真的?”二宝也忙凑了过来惊喜道。 三宝面色沉静,半晌点了点头,“是。” “太好了!” 二宝高兴地差点跳起来,紧接着又苦恼道:“可是你的药早就吃完了,小叔不在,陈虎他娘肯定不让我们赊账,怎么办啊?” 几个小孩子同时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幺妹缓缓道:“咱们告诉婶婶吧?婶婶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的!” 三宝抿了抿唇,随手将裤腿扯了下来,挡住了膝盖处的伤口,“再说吧。” 二宝和幺妹面面相觑,而后都沉默了下来。 与此同时,虞眠也已经腌制好了鸡肉,她今日特意留了几根鲜嫩的竹节,打算用来做竹筒饭。 腌制过后的鸡腿肉切成肉丁,加入油锅中煸炒,肉的表层经过高温烹制变得紧致弹牙。 再将提前准备好的胡萝卜丁、玉米粒、青豆,还有白米,连同炒制完成的鸡肉混在一起,一起装入竹筒当中,再放到火架上烧。 翠绿的竹节被火烧的逐渐变色,米香味儿,混合着肉香和竹叶香从竹节的缝隙中缓缓渗透出来,这个味道,简直能把人给香迷糊了。 顺着风一吹,香味儿就跑到了外头。 邻居周大娘刚烧了一锅热汤,上面零星飘着几块红薯,下头的热汤里,连个米粒都瞧不见。 乍一闻到肉香味儿,她忙停下手中的动作,闭上眼睛细细嗅了好几口。 谁家的饭菜香味儿? “娘!你做啥好吃的了?” 陈茂踢拉着草鞋,从屋内伸出头,眼巴巴的朝着自家灶台看去。 周大娘瞧见自家儿子这般没出息的模样,气道:“你再闻闻是咱家的香味吗?” “……” 陈茂顺着香味,目光越过了自家的矮墙,羡慕道:“啥年头啦,咋还能闻到肉香味呢?” 陈茂恨不得趴在自家墙头闻个够! 周大娘拿着笤帚走过来,直接拍到了陈茂的屁股上,生气道:“你还能闻到肉香味儿,可把你给能耐的!赶紧给我下来,下午收拾收拾,改明儿咱们得投奔你姑姥姥去!” “诶诶!别打了!” 陈茂一阵乱窜,捂着屁股忙道:“娘!娘!有人叫门呢!”m.23sk. “谁叫门?你给我老实……” “咚咚咚——” 周大娘的话被一阵拍门声打断。 还真有人来。 周大娘丢下笤帚,朝着陈茂道:“赶紧把汤端进去,你弟弟都饿了。” 说着周大娘快步走出来。 大门拉开,虞眠那张明艳的脸露出来,笑容温柔,看的周大娘愣了半晌。 “啊……李家娘子?你……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周大娘,叫我虞眠就好。” 虞眠提了提手中的竹筒,笑着说:“我听幺妹说,之前家里吃不饱饭,是你经常接济他们,所以我今日做了些竹筒饭,特意拿了些过来,希望你不要嫌弃。” 竹筒饭? 虽然没听说过,但是光闻着这股香味,就要流口水了。 但是周大娘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李家娘子,你太客气了,我就是给孩子们端了两回汤水而已,你这……” 昨日她还嚷嚷着让自家儿子把虞眠捆了见村长呢,如今虽然也不知道虞眠为何跟变了个人似的,但她也不好意思收下。 “周大娘,您别客气,就是为了感谢之前你对孩子们的照顾。” “好吧,你有心了。” 周大娘性子直,见推脱不下,便高高兴兴的从虞眠手里接过竹筒。 竹筒上面还系着草绳,方便提着。 虞眠没有多说,笑着点了点头,便预备离开。 “那个,李家娘子!” 周大娘叫住虞眠,有些欲言又止。 虞眠道:“周大娘有话就说。” “嗐!其实没什么。” 周大娘看着虞眠,缓缓道:“怀策这个孩子,虽然身子骨弱些,平时话也少,但他是个实诚孩子,心眼也不错,你既然跟了他,就好好过日子吧,如今世道艰难,几个孩子虽然是累赘,但也是活生生的人命不是?你……多担待吧。 也别怪我多嘴,我就是见几个孩子实在可怜……” “我明白。” 虞眠知道周大娘是个实诚的热心肠,不然也不会眼巴巴的过来送竹筒饭了。 她笑着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012 村长找你 去周大娘家之前,虞眠特意叮嘱过孩子们,让他们先吃饭。 结果回来之后,几个孩子围在饭桌旁,对着桌上的饭菜不住得咽口水,但谁也没有提前动筷子。 虞眠知道他们有意等着她一起吃,所以赶忙洗了手,进屋吃饭。 孩子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把筷子捏在了手里。 虞眠落座之后,笑着说:“吃吧吃吧。” 一时间,屋内都是认真的扒饭声。 虞眠被孩子们捧场的模样逗笑,忙起身把水壶端了过来,“吃慢些,锅里还有很多,慢慢吃,别呛到。” 说完,虞眠也给自己盛了一小碗。 餐桌上没人说话,但人人都吃的很开心,这种氛围,让虞眠不禁有些沉沦。 末世十几年,流离失所,没有依靠,她都已经不记得这种纯粹静下来为了吃饭的感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很安逸,很安心。 她的目光缓缓抬起来,落在了旁边的几个孩子身上。 这份满足感,来自于他们。 见虞眠发呆,幺妹忽然开口问:“婶婶你怎么不吃啊?这个竹筒饭太好吃了!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饭!” 虞眠抬起头,将她唇角的饭粒擦了下来,温声道:“以后你还能吃到更多好吃的!” 幺妹的眸光微愣,她看着虞眠的手指,又去看她的眼神。 温柔又明亮。 一点嫌弃的感觉也没了。 她还记得婶婶头一天来到家里的时候,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便是浓浓的嫌弃。 幺妹笑得腼腆,低声道:“谢谢婶婶。” “不客气,快吃吧。” 说完,虞眠又挑了些肉粒放到了幺妹碗内,并叮嘱道:“吃完要在院子里溜溜食,你们几个肠胃弱,若积了食,可就要遭罪了。” “好!哥哥一起哦!” 幺妹晃了晃二宝的手,二宝迟疑着点头:“嗯。” 话音落下,三宝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而后眸光黯淡下来,什么话也没说,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继续扒饭。 吃完饭,虞眠带着他们一起洗碗收拾,之后便叮嘱他们一起回屋午睡。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阶段,尤其他们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营养不良,若想补回来,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 虞眠简单洗了把脸,而后和孩子们一起回了屋。 房内的陈设虽然依旧简单,但好在床铺已经焕然一新。 三宝躺在床边,手里攥着一卷旧书,书页泛黄卷曲,但他看的认真,安静下来的时候,到真有一股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 许是虞眠的眼神太过明显,三宝拧着眉看过来,眉眼间那股子沉郁的气质,浓烈的吓人。 虞眠挑下了眉,也没有被抓包的窘迫感,反而大大方方的问了句:“在看什么书?” 幺妹晃了眼,还没等三宝回答,便率先开口道:“是医书!刘爷爷给的!” 医书? 怪不得三宝略懂药理。 只是他这么小的年纪,真的能看懂吗? 虞眠只能感叹一句:小说里面的反派设定,的确蛮带劲的。 “挺好的。” 虞眠赞叹道:“学医能够治病救人,将来也是个足以傍身的手艺活儿。” 幺妹骄傲道:“三哥最聪明了。” “你也很聪明。” 虞眠伸出手,试探似的点了点幺妹的鼻尖,笑着说:“等以后世道安定些,婶婶就送你们去念书。” 闻言,三个孩子齐刷刷的看向她。 “真的吗?” 二宝说道:“上学堂要花很多钱的,咱们家又不富裕。” “不富裕只是暂时的,婶婶有手有脚,你们的小叔也写得一手的好文章,将来养活你们肯定不成问题。” 虞眠说的是那样的自在安乐,仿佛未来的一条路,她都已经计划好了。 把他们也包含其中。 几个孩子虽然并未完全相信虞眠的话,但到底还是对未来生出了几分希冀。 虞眠起身的时候,几个孩子还在睡着。 她出门前,特意打开床下的箱笼,往里面丢了些东西,这才回到院子里处理那些剩下的竹子。 听见脚步声远去,三宝缓缓睁开眼,而后趴在床边,将床下的箱笼费力拽了出来。 箱笼里除了一些旧衣之外,就是李怀策省吃俭用买的书籍,大部分都是医书。 李怀策从小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三宝学的最快。 如今已经能够独立看一些简单的医书。 箱笼里面的书,三宝几乎已经看遍了,如今这里面又多了一本新书。m.23sk. 他匆忙翻开书页,立即就被书内惟妙惟肖的插画吸引住了眼球。 板蓝根、麻黄、桂枝、金银花……一些常见的草药,都被彩色的画笔一帧一帧刻画在纸上,让人能够一眼识其形,辨其状。 只是下面的文字,却让他十分费解。 他知道自己年纪尚小,认识的字还不够多,但之前经过小叔和刘爷爷的指点,基本已经能够简单的完成通读。 可是这本书上面的字,他几乎一个也不认识。 三宝不免有些泄气,纠结了半天,他将书本重新塞回了箱笼里,像是不解气一般,把这本书放在了最下面,用其他旧书压得严严实实的。 所谓眼不见心静,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三宝气呼呼的躺回床上。 外面虞眠已经按照自己画在地上的图纸,先做好了一个支摘窗。 据她回忆,书中似乎提及过,这个时节可能会出现沙霾这样的恶劣天气。 如今虽然逃荒在即,但李怀策和大宝还没有回来,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支摘窗内侧,虞眠还钉上了一层窗帘,用来防风沙。 做完这些,她终于可以安心帮三宝做轮椅了。 虞眠忙起来的时候,也是十分专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 她抹了把额间的汗珠,轮椅也已经有了雏形,只要再把两侧的扶手钉牢固,也就能坐人了。 虞眠想一鼓作气,把最后的一点小工程收尾。 “李家娘子在不?” 门外忽然响起熟悉的问候声。 虞眠抬了抬眼,瞧见周大娘正立在门外。 虞眠走过去拉开门,朝着周大娘问:“周大娘怎么了?瞧你急匆匆的模样,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陈虎她娘闹得!” 周大娘看着虞眠,有些不好意思道:“村长找你,让你现在过去一趟。” 013 李家娘子,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村长,我真是没脸见人了!你得给我做主呀!” “这个虞氏,不光虐待我家孩子,还把我打了一顿,我的脸险些就破了相!村长啊,这个女人实在恶毒,你要是不把她赶出村子,我们母子俩就没有活命的路了!” 村长家吵吵嚷嚷的,就差指着虞眠鼻子骂了。 周大娘听见里面的动静,停下脚步道:“那个……李家娘子,这就是村长家了,你自己进去吧,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进去了。” 周大娘露出讪讪的笑。 虞眠心中了然,笑道:“多谢。” “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好,麻烦了。” 周大娘离开之后,没走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虞眠身子纤弱,腰背却挺得很直,说话做事都很有风度,不卑不亢的,实在让人很难没有好感。 周大娘心说:瞧着这个虞氏,也不像外面流言说的那么恶毒。 倒是这个刘氏…… 周大娘对刘翠英是一点好感也没有,随即翻着白眼哼了声,便离开了此处。 村长家的房子很好认。 因为是村里唯一的一间瓦房,虽然面积不大,但是比土屋看起来气派多了,也很干净。 院子里还专门挖了池塘,不过里面的淤泥都已经干了,留下几片残荷枯败的枝叶,在里面斜着,倒着。 刘氏就坐在池塘边上,声音尖锐的哭诉。 “村长,小虎那孩子,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就当可怜可怜他,哪怕是把虞氏那个婆娘捆了,也得帮我们问出弄掉那些字的办法!不然我和小虎就没脸活了!” 站在刘氏跟前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穿着考究的灰布衫子,就是绿水村的村长陈忠。 陈忠道:“行了,你先别哭了,我已经让人去叫李家娘子了,等人来了再说。” “来了来了,那不是嘛。”旁边有人说道。 闻言,众人齐刷刷的朝着身后看去。 虞眠穿着一身灰蓝的粗布长裙,身形瘦弱,显得腰间更是盈盈一握,即便是荆钗布衣,可是简单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却格外的引人注目。 尤其是她那双眸子,狭长的眼尾微微勾起,瞧着有些冷然,但眸光却明亮,十分惹眼。 虞眠缓缓迈着步子,与此同时也在打量着对面的人。 有些人之前在她家门口闹事的时候,就已经打过照面了,多数都是为了看热闹,也没什么交情。 虞眠自动略过这些人,看向了人群中的男人。 “村长,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陈忠打量着虞眠,眼底惊艳。 之前听说李怀策成亲的时候,他也没有去观礼,听说是娶了个从外面逃荒来的,不成想模样竟是如此标致。 虞眠拧了下眉,拔高音调:“村长?” “哦哦哦,这就是怀策的娘子吗?我是陈忠。” 陈忠抬起指尖拨了拨脸上的两促胡子,看上去笑容可掬,是个温和的性子。 “今日找你来,其实就是想问问陈虎的事情。” 陈忠指了指旁边的刘氏,“陈家的娘子说陈虎的脸上被你写了字,用了各种方法都洗不下来,我身为村长,自然也该了解一下事情的起因,你且来说说吧。” 见村长态度这般和蔼,刘氏当即便拧起了眉头,十分不悦。 “村长!你怎么……” “你先别说话。” 陈忠直接打断刘氏,眼睛盯着虞眠道:“我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你说说吧。” 虽然陈忠的态度持中,但他的眼神总让虞眠觉得不舒服。 所以虞眠的态度也有些冷,“请问村长,您可知我往陈虎脸上写了什么字?” “陈家娘子方才已经说过了。” “好。” 虞眠笑了笑,又问:“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写小野种这三个字?” “这个倒是没说。” 陈忠看向刘氏,反问道:“陈家娘子,陈虎可有告诉过你?” 刘氏心虚道:“还能因为什么?她就是心肠歹毒!我家孩子好端端的在她家玩,结果还要被她这个大人欺负,哎呀,我儿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小小年纪,被人骂小野种,我这个当娘的可真是心疼死了……” 刘氏捂着手帕,没说几句,又开始哭闹起来。 陈忠烦躁的皱起眉头。 旁边清冷的嗓音响起: “第一,是陈虎先动手打了我家二宝!第二,也是陈虎先骂二宝是小野种的! 第三,我虞眠说话做事向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念在陈虎年纪小,所以才没跟他动手,只是写了三个字而已,你要是再敢在这里颠倒黑白,胡说一通,陈虎就不是脱一层皮这么简单了!” “你!” 刘氏气的直接坐到地上,扯住陈忠的衣摆哭闹起来。 “村长你看她!当着你的面,她都敢威胁我,以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村长,你得为我做主!” “做主做主!我不弄清事情的缘由,怎么做主?” 陈忠烦躁的扯回自己的衣摆,离得刘氏远远地,不悦道:“你别再哭闹了,有话好好说,无端还以为把你怎么着了呢。” “可她……” “你有事说事,哭哭闹闹的成何体统?” 刘氏被怼,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不过虞眠也看出来了,这个刘氏就是外强中干,只会一味儿的撒泼,压根没什么站得住脚的借口。 只要陈忠不是个有心偏私的人,刘氏就绝对占不到便宜。 更何况虞眠还捏着刘氏的死穴呢。 虞眠忽然笑了下,莫名其妙来了句:“你到底还想不想给你儿子解毒?” “啥?什么毒?” 刘氏瞬间慌乱起来,眼神都变得凌厉了几分,瞅着虞眠问:“你给我儿子下毒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 陈忠瞅着虞眠,有些沉痛道:“李家娘子,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刘氏气势汹汹的冲到虞眠跟前,恨不得生吞了她。 “到底什么毒?” 虞眠递给她一个冷冽的眼神,懒洋洋道:“啊?什么?我的耳朵忽然有点不好使。” 刘氏不敢再上前,也不敢再说话,只得咬牙切齿的盯着她。 虞眠得意的笑了起来,“现在你知道你儿子脸上的字为什么洗不掉了吧?” “虞眠!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狠心?” “这就狠心了?” 虞眠明眸淡笑,“我这个人不喜欢惹事,但是有事我也不怕事!而且我还特别小心眼,谁要是敢惹我,我就得让他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可他还是个孩子!” “那又如何?反正又不是我家孩子。” “……” 刘氏被气得浑身发抖,可她怕虞眠说的都是真的,只能再次寻求陈忠的帮助。 “村长!难道你要看着我家小虎去死吗?” 陈忠面色严肃,道:“李家娘子,咱们街坊邻居吵吵闹闹都不碍事,但下毒可不是小事!陈虎这孩子虽然淘气了些,但不是个坏孩子,你要是毒死了他,我们村是万万容不下你的!你也得去见官!” 见陈忠表态,刘氏又多了几分底气,“虞眠,我哥哥可是县衙当官的!你要是敢伤我儿子,我就让你们全家陪葬!” 014 巴掌落在陈虎的头上,脸上 虞眠不以为意的笑笑,“我告诉你,陈虎的命捏在我手里,他是死是活,还得看你的表现,所以还轮不到你威胁我。”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让陈虎给二宝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我家小虎被你羞辱,还得让我们家道歉?要是被人知道,我们家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刘翠英一言不合又要吵闹。 陈忠都忍不住无语的扶了扶额角。 他很想问一问刘氏,到底是你儿子的命重要?还是脸面重要? 虞眠态度强硬,“不道歉就不解毒。” “你!” 刘氏气的不管不顾的扬起巴掌。 好在虞眠躲得快。 她立即后退的两步,错开了刘氏的掌风,冷笑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救你儿子的命,既然如此,我也懒得跟你浪费时间,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说完,虞眠就要离开。 陈忠忙道:“李家娘子你别冲动!” “虞眠!你给我回来!” 刘氏顿时急眼了,追着虞眠的脚步而去,“你回来!你别走!我……我道歉!我道歉,我知道错了!你别走!” 刘氏咬着牙说完。 虞眠停下脚步,唇边笑意横生,“行吧,我在家等着。” 虞眠离开的身影极其潇洒。 陈忠望着虞眠的背影,不自觉跟出去几步。 刘氏瘫坐在地,哭哭啼啼的,“村长,这个虞眠……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们真是没法活了!” 陈忠的目光粘着虞眠的身影而去,听见刘氏的话,心中忍不住有些厌烦。 “陈虎年纪也不小了,你也该好好教养教养,怎么能一言不合就打人呢?`要我说,这件事李家娘子的手段虽然狠了些,但也是情有可原!” 刘氏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村长,你怎么能帮着她说话?” “谁占理我就帮谁!” 陈忠气愤道:“行了行了,我这里还一堆事等着处理呢,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带着陈虎去道歉吧,事情解决了就好。” 言罢,他也不再看刘氏哭闹,直接转身进了屋。 那头,虞眠刚回到家,也没进屋,就直接蹲在院子里,接着侍弄那些竹子。 幺妹噔噔噔从屋内跑出来,朝着虞眠问道:“婶婶,村长叔叔找你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事。” 虞眠情绪尚未缓和,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自己语气不对劲,她连忙又温声补充了句:“别担心,就是问了几句话。” 幺妹嘟了嘟嘴巴,忍不住朝着身后看去。 二宝扒着房门,正在无声的朝着幺妹做口型。 幺妹皱着一张脸,举起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壳,然后站起身,一溜烟又跑回了屋子里。 片刻后,幺妹又哒哒的跑了出来,继续问道:“是不是陈虎他娘去村长叔叔家告状了?” 虞眠抬起头,脸上带着笑,低声道:“谁让你问的?” “我,我自己问的。” “好吧。” 虞眠眼睛转了转,“他还让你问别的了吗?” “三哥说……” 幺妹眉眼再次皱起,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虞眠,郁闷道:“是我要问的!” “好好好,问吧问吧。” 幺妹‘唔’了声,摇了摇头:“婶婶没事就好。” 虞眠手上的动作不停,缓缓答道:“是跟那天的事情有关,不过婶婶没被欺负,而且一会儿陈虎会过来给二宝道歉,你们以后再也不用怕他了。” 虞眠知道陈虎不是第一次欺负他们。 原本她也只是想小惩大诫,过几天就给陈虎把字消了。 奈何刘氏依依不饶,还到处颠倒黑白说是非,所以她才编造了毒药的幌子,也让这个刘氏长长记性。 “道歉?” 幺妹睁大眼睛,“他真的会给二哥道歉?” “真的,婶婶不骗你。” 幺妹眼底泄露出几分惊慌,似乎并不相信。23sk. 虞眠趁机安抚道:“婶婶不仅会好好照顾你们,以后也会保护你们不被别人欺负,相信我,好不好?” 幺妹抬头望向虞眠的眼。 她的话,就像一颗充满诱惑的糖果。 幺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露出腼腆害羞的笑,而后便咧着唇角跑走了。 刘氏带着陈虎来的时候,虞眠手上的活儿刚完工。 她把轮椅推到一旁的墙根下,冷眼看着一前一后几乎是叠在一起的母子俩。 陈虎被刘氏拽着胳膊,像是被强行带来的,所以此时此刻,陈虎在藏在刘氏的身后,似乎不愿见人。 虞眠真的很讨厌这种只敢做坏事,却不敢认的熊孩子。 “陈虎,做人做事,要敢作敢当,既然答应了来道歉,就别躲在了你娘亲身后。”虞眠冷声道。 闻言,刘氏似乎很是不悦,“虞氏,你适可而止!我儿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虞眠扯了扯唇角。 刘氏又怕惹怒虞眠,话刚说出口,就忍不住怂了,绷紧了唇角。 陈虎被虞眠的话刺激到,猛地从刘氏身后跳出来。 他自以为倔强的瞪了虞眠一眼,奈何触及到虞眠冰冷的眼神,又想起那日虞眠拿着匕首的模样,像个活阎王,瞬间吓得腿都软了,又想往刘氏身后躲。 “躲什么躲?赶紧道歉!” 刘氏太过心虚,不敢直面虞眠,于是戳着陈虎的眉心,一脸不耐道:“老娘还等着回家吃饭呢!” “娘!” 陈虎到底也才十来岁,被这样对待,顿时羞的红了脸。 他低着头,索性不说话了。 见此情景,刘氏气不打一处来,竟直接把气撒到了陈虎身上,随即巴掌便落了下来。 “让你不说话!老娘刚才怎么跟你说的?你就知道给我惹事!一天也不让我省心!你赶紧道歉!少让我跟着你丢人现眼!” ‘啪啪’的巴掌声,落在陈虎的头上,脸上。 饶是虞眠,遇到这种情况,也有些傻眼。 刘氏是在拿孩子出气吗? 之前看她死乞白赖在村长跟前哭闹的模样,还以为她多心疼孩子呢! 结果竟是个一言不合就要打人的性子! 怪不得陈虎也学的这么刁蛮! “我错了!行了吧!” 这句话,陈虎几乎是吼着喊出来的,脸上带着不甘的倔强与愤恨。 “你还不服气是不是?” 刘氏睨了他一眼,随即看向虞眠,气焰顿时就矮了一截。 “我……我儿子已经道歉了,你赶紧把解药交给我们!” 015 娘子,你想要谋杀亲夫吗? 虞眠没理会刘氏,径直看向陈虎,“你知道错了吗?” 陈虎倔强的扭着头,低声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氏不耐烦道:“你还磨蹭什么?赶紧把解药给我!我告诉你虞氏,该做的我都做了,你别欺人太甚。” 虞眠冷眼看向刘翠英,“呵……我只是想说,你带医药费了吗?” “什么医药费?” “我们家二宝挨了多少打,你又不是没瞧见,这时候装什么傻?” “你!我们来道歉之前,你也没说要医药费!” “嗐!不好意思,我也是刚想起来。” 虞眠理所当然的伸出手,朝着刘氏道:“听说附近村子里,就你们一家药堂,凭咱们现在的恩怨,我们也是不敢登门了,所以你直接把医药费给我们吧,然后咱们就两清了。” 两清? 这辈子都不可能两清了! 刘氏咬着牙,“我呸!凭什么要我给医药费?” “你不想要解药了?” 这句话,宛如捏住了刘氏的死穴。 刘氏缓了下道:“我回家取钱给你,你先给小虎解毒。” “不妨事。” 虞眠瞥向刘氏的头顶,淡声道:“就把你头上的两根素银簪子抵了医药费吧。” 要她的簪子? 这可是她身上最好的首饰了! 虞眠懒得浪费时间,直接又补充了句:“我耐心有限,你要是再啰嗦一句,就带着你儿子给我滚出去!” “好!我给!” 刘氏不情不愿的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接被虞眠夺了过去。 瞧见刘氏肉疼的模样,虞眠心里顿时舒爽了。 她把药粉递过去,“兑在水里洗脸,三天就没了。” “什么?还要三天?” 刘氏正准备骂骂咧咧,一抬头对上虞眠不耐烦的眼神,随即便闭上了嘴巴。 虞眠:“爱要不要!” 她把药粉丢在地上。 刘氏心里气急了,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拿着药粉之后,带着陈虎灰溜溜的离开了。 等人走了,一直扒着门缝看热闹的小萝卜头们,也一个个探出了头,不住地朝着门口张望。 虞眠懒声朝着孩子们问道:“听见了吗?” “听见了!” 幺妹笑的灿烂,晃着二宝的手,止不住的赞叹道:“婶婶好厉害!好威风呀!是不是,二哥?” “嗯。” 二宝脸色有些不自然,心里高兴,但同时也很复杂,都没敢看虞眠的眼睛。 被幺妹晃得有些烦,索性默默退回了屋内。 天色将晚,屋内暗沉沉的。 三宝斜靠在窗边,瞅着二宝窘迫的模样,他的指尖不住地磋磨着塌边的床单,同样显得心不在焉。 虞眠做好了轮椅并没有急着喊三宝过来坐。 今日时间已经不早了,有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打磨,而且家里似乎并没有砂纸,她打算明天去村子里问问。 也罢,不急在一时,还是先做饭吧。 虞眠今天打算做蘑菇炖鸡肉,不过家里屯的水已经不够了,虞眠索性直接从空间内搬出来了一桶纯净水,倒进了缸内。 小缸只有半腿高,一桶水倒进去,缸子差不多都快满了。 做完这些,虞眠撸起袖子开始准备食材。 夏夜同样暑热难耐,噼里啪啦的火光从灶台下跃出来。 虞眠手里拿着一个大蒲扇,不住地扇风,可额头上还是被一层细密的汗珠包裹住,就连鼻尖都被熏得红红的。 她也没矫情,直接用袖子擦了擦汗,顺便看了眼锅中的米饭。 这时候,幺妹颠颠的从屋内跑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碗,里面盛着水,随着她的动作,大半碗都洒了出来。 “婶婶,你喝水!” “谢谢希希。” 虞眠接过碗,直接仰头喝了个干净。 旁边幺妹俏生生的声音响起,“婶婶,我觉得今天的水格外的好喝!是不是?” 虞眠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是啊是啊,尤其是希希端来的,更好喝了。” “嘿嘿。” 小孩子高兴起来,笑的也很有感染力。 虞眠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随即将碗放到了地上,“回屋歇着吧,等饭焖好了,咱们就能吃饭了。” 幺妹噘着嘴巴,嗅了一口空气中的肉香味儿,欢喜道:“婶婶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什么都能变出来!” 虞眠莞尔一笑,没做解释,便催促道:“回屋吧。” “好。” 幺妹蹲下身,又把虞眠放在地上的空碗拿走了。 稍倾,虞眠在院子里喊道:“把桌上收拾一下,咱们开饭啦。” “知道啦!” 每次就属幺妹回应的最积极。 饭桌上,一锅色香味俱全的铁锅炖鸡,把孩子们的味蕾全都调动了起来。 虞眠还提前晾好了白开水,孩子们已经开始吃饭,她扇着蒲扇,先喝了一大碗水。 该说不说,在这样的天气里露天席地的做饭,当真是太热了。 她好想要空调!冰激凌! “婶婶,这个好好吃!” 幺妹夹了一筷子木耳添到虞眠的饭碗里,忍不住道:“婶婶也尝尝。” “好。” 虞眠拿起筷子,将幺妹夹给她的菜,一口塞进了嘴巴里,滋滋有味的咀嚼起来。 二宝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竟然拿过水壶,又给虞眠添了半碗白开水。 虞眠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可见付出就会有回报。 孩子们也开始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的对她好了。 虞眠稍稍抬头,便对上了三宝沉默的目光。 他平时本来话就少,吃饭的时候,更是除了扒饭,基本不会开口说什么,今天这个小人儿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显得他那双黑眸愈发沉郁。 虞眠勾了勾唇,也没说话,低头开始吃饭。 三宝有些郁闷。 想起被他刻意压在箱笼最下面的书之后,他就更郁闷了。 所以,就连食欲都受到了影响。 最后,二宝都已经添了两碗饭了,三宝碗里的饭,还剩一多半。 二宝忍不住凑过去低声询问道:“三弟,你怎么不吃饭?是不是不舒服?” 说着,二宝就已经用手背熟练地贴上了三宝的额头,并嘟囔了句:“也没有发热啊。”23sk. 三宝摇了摇头,把筷子放下,“我没事,就是……没胃口。” 虞眠缓声道:“今天婶婶做的饭菜不好吃吗?” 话音刚落,幺妹就捧场道:“好吃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我还要再吃第二碗!” 三宝:“……” 二宝:“……” “不行。” 虞眠笑着打断,并解释道:“晚上不宜吃太多,容易不消化,就算东西再好吃,也不能把自己吃撑了。” 幺妹瘪了瘪嘴巴,不过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好吧……” 虞眠又朝着三宝道:“不舒服的话,记得要告诉婶婶。” “嗯。” 三宝随意应付了句,便移开了目光。 饭后,同样是二宝和幺妹帮着虞眠一起收拾,紧接着三人来到院内一起洗漱,最后虞眠将拧过水的毛巾交给二宝, “去给三宝擦擦脸。” “好。” “我也去!” 幺妹一蹦一跳的跟着二宝去帮忙。 虞眠是真的很喜欢希希的性格,又活泼,又机灵。 这些天,若非有她这么配合,虞眠和二宝、三宝的关系,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变得这么平和。 收拾好之后,所有人躺回了床铺。 幺妹朝着三宝问道:“三哥,你今天怎么没有看书啊?” “……”三宝有些烦闷,低声道:“不想看。” 虞眠愣了下,心下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没有表露出来。 她朝着孩子们道:“天黑了,就不要看书了,对眼睛不好,早些睡吧,明天就能看到你们的小叔了。” 闻言,孩子们的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欢喜的笑。 夜半三更,孩子们睡得正熟的时候,虞眠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盯着门口的方向,手里已经悄悄的攥住了自己的匕首,等到门外的脚步声临近房门的时候,虞眠已经消无声息的来到了门后。 “吱呀——”,竹门缓缓而开。 门外的人似乎愣了下,紧接着冰凉的匕首已经贴上了他的喉管。 清冷月光下,李怀策眼神平静道:“娘子,你想要谋杀亲夫吗?” 016 大家都是第一次成亲 男人的脸隐在斑驳的光影里,虞眠只来得及看清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 随即她走到男人跟前,眸光微愣。 男人面若冠玉,英姿不凡,尤其是那双沉静的眉眼,像是一汪深潭水,多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沉溺。 但他眸光清冷,分明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反而平添了几分沉郁,显得疏离。 宽肩窄腰,身材修长,竟不似书中描写的那般瘦弱。 虞眠没有说话,李怀策自顾自垂眸打量了一眼她手中的匕首,眸光微沉。 “夫君?” 虞眠慢吞吞的叫了声,嗓音低柔,分明只是寻常的两个字,被她叫出来,却莫名多了几分风情。 “你回来啦。” 李怀策愣了下,心尖忽然有些痒。 他嗓音低沉,“嗯,进屋吧。” “怎么大半夜回来了?” 虞眠还以为李怀策要等到明日才能到家,接着又问道:“大宝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 “先收拾东西。” 李怀策越过虞眠,径直走向床边,紧接着便把孩子们全都叫醒了。 “唔……小叔!” 幺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李怀策的瞬间,困意立即就消失了,直接从床上窜了起来。 几个孩子醒过来,都非常的高兴。 “小叔你回来啦!” “小叔我好想你!” “嘘——” 李怀策压着嗓音,“先把衣服穿好,小叔一会儿带你们离开。” 闻言,孩子们皆是一愣。 不过也不需要李怀策再多解释什么,他们一个个全都听话的开始整理衣裳。 李怀策弯腰去拉床下的箱笼,余光不知晃见什么,蹲下的动作忽然停住。 他看向完全陌生的床铺,上面的被子不仅干净整洁,而且几乎全都是新的,就连布料都看出来品相很好。 他回头看向虞眠。 身后的女人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裳,墨发挽在脑后,侬丽的眉眼被额前的碎发遮挡,但依旧遮挡不住她的美丽。 那张脸,清纯干净,眸子里却透着几分潋滟的水光,十分勾人。 虞眠这几日刚跟几个孩子熟悉了一些,便宜夫君就冒了出来。 她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书中片面的形象。 如今这人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还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虞眠多少有点头皮发麻。 虽然她在末世的时候,是个当仁不让的超级大佬。 但是感情方面,却是一片空白。 换句话来说,跟人玩命,她十分在行,要是跟男人独处,她瞬间社恐发作…… “过来。” 李怀策朝着她招了招手。 虞眠瞳孔闪了闪,鬼使神差的就走了上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被李怀策握住。 他的掌心冰凉,虞眠忍不住低头看了眼。 “帮我把这些东西收一下。” 他的声音温柔好听,就像深山内的山泉一样清冽。 虞眠说:“好。” 一家人齐心协力,很快就将屋子里的东西打包完成。 其实他们本来也没有多少行李。 晨光熹微,遥远的天际浮起一丝丝亮光,这时候门外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叔!嘿嘿,大宝回来了!” 人还没露面,外头的人已经自报了家门。 李怀策望向虞眠,温声道:“把东西给我,你带着孩子们出去。” 此时此刻,虞眠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逃荒来的猝不及防,但是和书中的内容,又不尽相同。 虞眠记得书中开始逃荒的契机是,附近的水源都在慢慢干涸,直到出去寻水的人需要走的路途越来越远,后来甚至无功而返,压根找不到一滴水。 紧接着便是连日的大风,沙霾遮天蔽日。 人们意识到,这处世代居住,让他们赖以生存的村落,已经不能久留,得去别处寻找生机。 但今夜的情况,明显是突发事件。 虞眠让二宝和幺妹手牵手,她直接抱起三宝,几个人一道走了出去。 大概是意识到事态紧急,三宝虽然不太乐意被虞眠抱着,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惨淡月光下,大宝和李怀策正在将水缸绑在一辆破旧的地排车上。 “嘿嘿!绑上了!” “阿平真乖。”m.23sk. 李景平,是大宝的名字。 虽然看得出李怀策心中焦急,但他此刻唇边扬着淡笑,并摸了摸大宝的头,耐心十足。 大宝一乐,嘴里的口水便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李怀策便拿出随身的方巾,给大宝细致的擦了擦嘴巴。 他整个人的动作,看上去很轻柔,很随和。 那种内敛的温柔,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 书中曾说,李怀策残忍嗜血,睚眦必报,后期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甚至连刚出生的小孩也一并残杀,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刽子手! 可看着眼前的男人,虞眠很难想象,他拿刀杀人时,会是什么模样。 也许是虞眠的目光太过灼热,李怀策长眸一扫,对上她的眼。 他勾起唇,笑的有点邪气。 骨子里某种野性的东西,瞬间便溢了出来。 虞眠:“……”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娘子。” 李怀策朝着她走来,询问道:“怎么了?害怕?” “不是……”虞眠否认。 李怀策挑了下眉,随手捻起虞眠鬓边的一缕碎发,拢到她的耳后,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虞眠闻见他身上的泥土腥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某人冰凉的指尖,划过她温热的耳垂。 虞眠望着他,这人只是捻着指尖轻笑。 “走吧。” 李怀策随即牵住她的手。 那股熟练的架势,仿佛他们是什么老夫老妻一般。 虞眠忍不住回想。 原身和李怀策成亲当天,他就被村子里的寻水队叫走了。 因为连年大旱,有水的井眼并不多,有时候并不是第一时间就能找到水源,所以这半个多月以来,李怀策基本奔波在寻水的路上。 即便每三日回来一次,也是拿些吃食,就得换下一个地方。 换句话来说,他们两个之间,除了忽然多出了一层夫妻的身份,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家都是第一次成亲,怎么他就能表现得如此自如? 017 这个义父到底是什么来头? 大宝虽然有些痴傻,但是力气却出奇的大。 茫茫夜色中,孩子们坐在地排车上,大宝拉着他们往前赶路,李怀策牵着虞眠落在后头,时不时还要慢上几步。 李怀策的皮肤很白,即便是在夜色中,也能透出一层冷白来。 而且他的体温很低。 虞眠握着他的手,如同握着一块天然的降温石,夏夜里格外的舒爽。 但虞眠心里也清楚,李怀策的身体状况,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一路无言,虞眠也没有问李怀策要带他们去何处,就这样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 很快,他们的身影距离村庄越来越远。 “累不累?” 低沉的嗓音忽然从身侧传来。 虞眠耳朵痒了下,摇头道:“还好。” 李怀策侧脸看她,唇角似乎勾了勾,紧接着又补充了句:“快到了。” “好。” 幺妹躺在地排车上,已经睡着了。 二宝和三宝像个左右护法似的,将她围在中间,旁边的二宝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可三宝斜靠在车上,身上微微佝偻着,神色清明。 虞眠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神。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虞眠问。 三宝神色冷淡,摇了摇头,随即躺回了地排车上。 随即,虞眠感觉自己的手心被人捏了下,她转头看向李怀策,后者正在朝着她笑。 李怀策脸上的笑意清浅,乍一看上去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只要细看几眼,就会发现这人的眼神,其实格外冰冷。 笑意盈盈,却连眼尾的弧度都没有弯下去一分。 像是戴着一张面具。 虞眠在心里啧了声,随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紧接着快走了几步,来到了大宝跟前,询问道:“累不累?要不要婶婶给你换个班?” “嘿嘿嘿,大宝不累!大宝有的是力气。” 大宝憨笑着,原本圆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都快咧到天边去了。 瞧瞧,这才是最纯粹的笑容。 虞眠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你要是累了就喊我一声,婶婶也可以拉车的。” 不知走了过久,他们来到了一条岔路口。 这一路走来,他们仰仗着头顶的月光,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倒也不需要花费太过精力识路。 因为这里原本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现在来到岔路口,大宝憨憨的挠了挠头,而后皱着眉眼看向了李怀策。 李怀策笑盈盈的说道:“右边。” “好!” 大宝应了声,再次欢欢喜喜的调转方向。 这次没有走多久,远处就传来了几声遥远的狗叫,伴随着空荡的回音。 村落沉浸在一片安宁的气氛中。 虞眠朝着李怀策问:“这里是……” “孟家庄。”李怀策道。 孟家庄是附近距离绿水村最远的一个村子,听说前些日子有流寇侵袭,村子里能离开的年轻人,几乎都携家带口逃难去了。 现在村里就只剩一些老弱病残,等着落叶归根。 大概是看出了虞眠眼中的疑惑,李怀策沉声解释道:“有个故人在此,我们可能需要在这里小住几日。” 故人? 还得小住几日? 这是什么情况? 虞眠记得,书中似乎并没有提到李怀策在此还有什么朋友,要不然逃荒之前,他们也不至于穷途末路,还得挨家挨户磕头讨吃食。 虞眠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好,听你的。” 进了村子,李怀策走在前方,带着大宝熟门熟路的穿街绕巷。 他之前一定来过这里很多次。 虞眠在心里下定结论,李怀策带着他们也停在了一处破落的土屋前。 “咚咚咚——” 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划破夜的宁静。 敲门过后,李怀策就站在门外静静地等着,他的脸上不见任何焦急之色,倒显得愈发游刃有余。 不知过了多久,门内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虞眠听力奇佳,只是稍稍侧了个身,顺着门缝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旁边的李怀策也瞬间注意到了。 不知道是他太过敏锐,还是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虞眠身上。 大门拉开,长者拄着拐棍,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出来,瞧见李怀策,乐呵呵的笑起来,说道:“你来啦。” “义父。” 义父? 虞眠被这个称呼惊呆了,猛地抬头看了李怀策一眼。 这时候,李怀策也扭头看向她,顺势牵住她的手,把她带到了自己身旁,朝着老者道:“这是我娘子,虞眠。” “好好好,快进来。” 老者招呼着众人进门。 虞眠抱起幺妹,先一步迈了进去。 幺妹睡得迷迷糊糊的,在虞眠怀里困得睁不开眼,揉着眼睛低声唤了句:“婶婶……” “嗯,接着睡吧。” 老者将他们带到堂屋前,微弱的灯火,从门缝漫出来。 老者朝着虞眠笑道:“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你带着希希进屋去吧。” “多谢……义父。” 虞眠随着李怀策的称呼喊了声,而后抱着幺妹进了屋。3sk. 这间房子从外面看起来稍显破落,但是屋内却收拾的干净整齐,临窗一张大通炕,上面铺着黑灰色的床单被褥,散发着一股清淡的皂角味道。 虞眠小心翼翼的将幺妹放到了床边,李怀策等人随即便跟了进来。 他把三宝放到床上,并朝着众人温声道:“夜深了,你们和婶婶先睡觉,要乖一点,知道吗?” 除了大宝之外,几个孩子明显困意来袭,乖巧的点了点头。 李怀策随即看向虞眠,淡声道:“麻烦你了,带他们先睡。” “好。” 说完,李怀策便直接出了屋。 屋内备了水盆,里面放着干净的水,虞眠拉着大宝洗漱了一番,便让他们去炕上休息了。 大宝跟着李怀策忙活了好几天,今晚又拉着一路的车,想必早就累了,躺到床上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虞眠来到临窗处,检查了一下窗户,紧接着替旁边的三宝掖了掖被角,又低声叮嘱道:“快睡吧。” 三宝眼睫颤动,没吭声。 重新安静下来,虞眠却没了困意。 她坐在屋内的凳子上,靠着墙,眼睛盯着房梁发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个义父到底是什么来头? 书中有这号人物吗? 虞眠百思不得其解。 018 小没良心的 翌日,虞眠从炕上悠悠转醒。 刚睁开眼,便瞧见了对面一片肌理分明的肉墙。 线条分明的锁骨之上,是一张俊俏的侧脸,而这张脸的主人,此时此刻双眸紧闭,薄唇微抿,一缕碎发铺在额前,遮挡住了锁紧的眉头。 他睡得很不安稳。 窗户映照过来的亮光并不刺眼,可见时间还早。 昨晚李怀策什么时候回来的,虞眠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心惊于自己在末世十几年训练出来的敏锐感,竟然已经对他们不设防。 正想着入神,李怀策那双黑沉的眼,忽然睁开。 虞眠被吓了一跳,呼吸顿时乱了! 两人的鼻息纠缠在一处,虞眠这才意识到,他们距离的有多近。 虽然他们两个都穿着衣裳…… 虞眠尴尬的移开眼,正准备悄无声息的后退,却发现被子之下,自己的腿竟然堂而皇之的搭在李怀策的腿上。 虞眠:“……” 脸颊烧的有些不是时候。 但李怀策似乎并未介意,他直接仰躺起来,然而虞眠的腿便顺势滑落,搭在了他的胯骨之上。23sk. !!! 虞眠立即收回自己的腿,猛地坐起来。 而李怀策似乎也反应了过来,重新睁开眼,盯着房梁放空了两秒,才缓缓转头看向了旁边的虞眠。 虞眠察觉到他的动作,愣是让自己镇定的没有表露出一丝慌乱。 “我起床啦。” 她的声音四平八稳,只是出门的时候,背影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李怀策撑起上半身,散落的衣襟松松垮垮的,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喉结,他眉眼淡然,唇角勾着笑,随即又泄力般倒了回去。 虞眠来到院子里,趁着日头还没晒,便站在阳光处先活动活动身体。 等到身体微微发汗,她转身去旁边的水缸取水。 正打算洗把脸,眼睛的余光却瞥见了一道人影。 李怀策双手抱臂靠在门前,正朝着她看,眼神略显玩味,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水从指缝间漏出来,虞眠弯着腰,就这样迎着李怀策的眼神。 他忽然站直身子,回了屋。 莫名其妙的。 虞眠继续洗脸,等她再次直起腰的时候,旁边适时递来了一块毛巾。 顺着拿起毛巾的手,虞眠看向李怀策。 “擦擦吧,新的。”李怀策道。 虞眠把毛巾接过手,一边擦脸,一边等着他发问,然而等她擦完脸,李怀策也没有开口。 虞眠站到旁边,李怀策柔声道:“再去休息会吧,天还早,我一会儿去做饭。” 说完,李怀策站到虞眠刚才站的位置,直接就着她洗过脸的水,开始洗漱。 虞眠:“……” 自愧不如。 洗完脸之后,木盆里的水就这样被晾在了水缸旁。 李怀策抱着柴火,来到灶台下生火做饭。 此时此刻,虞眠就站在屋内,找了个避开李怀策目光的角度,偷偷的在暗处观察着他。 虞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李怀策虽然身子骨瘦弱,但一看就是长年做过活的,生火烧饭的动作十分娴熟,没过多久,院子里就飘起了炊烟的味道。 很快,旁边的屋子里也响起了动静。 老者拄着拐掀开门帘,朝着李怀策笑道:“怀策,难得你有了媳妇,要多做一些好吃的,让她尝尝你的手艺。” 闻言,李怀策回头笑道:“义父,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巧夫也是,如今咱们家里不富裕,只能想着吃饱,不能惦记吃好。” “你这孩子,还是一贯的伶牙俐齿。” “您说的对。” 李怀策笑着附和,态度倒是比平常的时候,看着更加随和一些。 和义父相处的时候,他身上那股矛盾感会消散不少。 虞眠对于李怀策的所有认识,都来自于之前看的那本小说,但经过实际相处之后,虞眠只能感慨。 千人千面,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想到这里,虞眠反倒释然了一些。 如今活生生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她还总想着书里那些冰冷的文字做什么? 于是,虞眠迈开腿,来到李怀策跟前,询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李怀策也没拒绝,直接拍了拍身旁的木凳,示意虞眠坐过来。 紧接着李怀策又递给她几根柴火,笑着说:“帮我添柴吧。” “好。” 锅里的红薯和玉米随着沸水上下翻滚,逐渐变得软烂。 李怀策忽然开口道:“让你嫁给我,却让你跟着我过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真是委屈你了。” 虞眠挑了下眉,缓缓道:“不委屈,世道如此,有一间屋子,有一张床,还有一口热汤足矣。” “你倒是容易满足。” “怎么?你还不满意?”虞眠笑着反问。 李怀策垂着眸,笑意深了些,答道:“满意至极。” 虞眠瞅着李怀策唇角的笑,就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嗐! 反正已经是夫妻了。 也没必要客客气气的。 于是,虞眠直接上手捏住了李怀策的脸,将他的脸皮往外扯了扯。 李怀策眼中闪过片刻的茫然,随即有些冷。 虞眠也适时松手,懒声道:“笑的太丑了。” 李怀策习惯性地提起唇角,却在听见虞眠的话时僵了下,随即又恢复平常。 “娘子多看看就好了。” 虞眠偏不买账,直接站起身,朝着李怀策道:“你不如少笑几次。” 虞眠的气性来得太亏,李怀策尚未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走远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李怀策在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此时的他,眸光冷沉,眼底一丝清淡的笑意都不存在,有的只是无尽的空旷,像是一片荒芜的森林,只剩枯败的杂草。 他嗤笑了声,随即舔了舔唇。 虽然觉得荒唐,但神态到底是比刚才认真了些。 简单的热汤端上桌,虞眠招呼孩子们起床吃饭。 幺妹牵着虞眠的手,最是捧场,可是当她看到桌上只有一碗红薯和玉米熬成的汤之后,顿时有些傻眼。 “婶婶,这是咱们今天的早饭吗?”幺妹不死心的眨眨眼。 虞眠笑道:“对,怎么了?” 幺妹流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扑进虞眠怀里,“啊,我还是想吃婶婶做的饭!” 李怀策端坐在旁边,闻言轻轻掀了掀眼皮,淡声道:“小没良心的。” 019 你是他的媳妇,自然也是我大春的恩人 孩子们安安稳稳吃完了早饭。 饭后,二宝他们缠着李怀策脱不开身,虞眠主动包揽了洗碗的工作。 幺妹窝在李怀策怀中,噘着嘴巴笑吟吟道:“婶婶会做好多好吃的,比小叔的手艺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李怀策眸光沉沉,“是吗?” “对啊对啊!” 幺妹点头如捣蒜,朝着旁边的人说道:“不信你问二哥和三哥。” 三宝坐在凳上,李怀策的大掌托着他的后背,让他能够稳稳的坐住,他的手里捧着一本旧书,像是没听见幺妹的话似的,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翻页。 倒是二宝应了声,附和道:“是,是挺好吃的。” 此时,虞眠就蹲在水缸旁,洗干净的碗被她摞在一起,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藕节似的手臂,显得皮肤又白又嫩。 李怀策远远的望着她,唇角噙着一丝淡笑,而后说道:“小叔也想尝尝你们婶婶的手艺。” 话音落下,幺妹朝着虞眠投去了炙热的目光。 虞眠端起地上的碗,缓缓站起身,她瞥了被孩子们围在中间的李怀策一眼,而后转身离去,背影那叫一个潇洒。 幺妹:“诶?婶婶怎么不理我们?” 李怀策蓦然失笑,“无妨,一会儿小叔去问问。” 外面的人都在享受着天伦之乐,虞眠此时此刻就像个融不进去的外人似的,她也不想自讨没趣,索性直接回了屋。 昨天来的匆忙,包袱什么的,还被丢在地上,没来得及收拾。 虞眠见屋内的衣柜正好空着,索性就把包袱和行李一股脑塞了进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虞眠也没有回头。 她正踮着脚,仰着头,将原本散落在地上的箩筐放到衣柜之上。 头顶忽然伸过来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直接从虞眠手中接过包袱,然后轻而易举的丢到了衣柜上方。 虞眠缓缓回头,李怀策正好低着头看她。 方寸之间,两人的鼻息纠缠在一起。 虞眠的背抵着衣柜,拧眉道:“让一让。” “你我本是夫妻,何至于此?” 李怀策笑着伸出手,冰凉的指尖点在虞眠紧皱的眉心之上,轻触即离,像是带着一丝埋怨。 虞眠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忽然笑了。 “夫君这是哪里的话?我做了什么事情,惹夫君不高兴了吗?” “没有。” 虞眠翻了个白眼,直接推开李怀策,径直走了出去。 李怀策盯着虞眠的身影看了许久,忽而勾了勾唇。 黑漆漆的眉眼,绽放出风光。 这个虞眠…… 他忍不住舔了舔唇角,心道: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m.23sk. 临近晌午。 李怀策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似乎打算出门。 “义父。” 刘绍祺闻言回过头,瞧见李怀策的装扮,浑浊的眼睛撒发出几分忧虑,“你……” “义父放心。” 李怀策率先迎上去,朝着老人家解释道:“我只是出门买些东西。” 孟家庄是附近的几个村子里,最大的一个村庄。 以前隔三差五还会有集市,附近几个村庄的百姓,都喜欢来这里采买日用品。 所以如今虽然是荒年,但孟家庄因为集市的缘故,还算繁华。 即便其他的几个村庄,已经有人饿死,但在这里,只要有钱有闲,依旧可以买到一些日用。 所以刘绍祺明显放心了些,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句:“小心些。” 虞眠正在角落处捣鼓灶台,闻言抬头朝着李怀策的方向看了一眼。 正好,李怀策也回过头来,朝着她笑道:“辛苦娘子了。” “没事。” 虞眠摇了摇头,便目送着李怀策出了门。 对面的大门正好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似乎认识李怀策,还殷切的打了声招呼。 李怀策停下脚步与此人寒暄了几句。 临走的时候,李怀策压低了声音,恳求道:“孟大哥,若是有人来打探消息,还望你帮忙应付一二。” “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被叫做孟大哥的青壮年,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做担保。 李怀策走后,这人还走进来问候了刘绍祺几句,最后还注意到了虞眠的身影。 刘绍祺适时开口道:“这是怀策的媳妇,你过来见一下。” 闻言,虞眠拍了拍手走过去,笑着点了点头。 “哦哦哦!原来是弟妹啊!我是孟春,你叫我大春就好了。” “见过大春兄弟!” “好好好,倒是个爽朗性子,我喜欢!哈哈哈哈,弟妹,你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怀策兄弟是我们一家人的救命恩人,你是他的媳妇,自然也是我大春的恩人!” 孟春是个豪爽之人,说话做事,图一个痛快,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最是简单。 义字当先即可。 虞眠笑着应道:“既然是朋友,还说什么恩人不恩人的话?” “哈哈哈,是是是。” 说着,孟春将手里拎着的猪肉递给了虞眠,继续道:“我瞧着弟妹是要起灶台了吧?正好我拿了一些上好的五花肉过来,你拿着去吃吧。” 孟春腰间还系着围裙,上面血迹斑斑,散发着一股骚臭味儿。 一看就是屠夫打扮。 所以他也没好意思凑得太近,只是伸长了手臂,将猪肉递了过来。 “这……” 面对孟春的热情,虞眠还有些不好意思。 旁边的刘绍祺乐呵呵的笑起来,朝着虞眠道:“小眠啊,你就收下吧,这小子就是个实诚的性子,你要是不收,他怕是心里还要不如意呢。” “就是就是!弟妹你可不能跟我客气。”孟春笑的憨厚。 “既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孟大哥。” “嗐!拿着!” 虞眠从孟春手里接过猪肉,正好瞥见他手背上的伤,便多问了句:“你的手?” 孟春低头瞧了眼,“没事没事,磨刀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划伤了手背,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孟大哥稍等一下。” 说完,虞眠提着猪肉进了屋,出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一个小巧的药瓶。 “这个药膏对于这种外伤有奇效,孟大哥拿回去试试吧。” “哎呦呦!这瓶子这么精致,一看就是好东西,我这皮糙肉厚的,哪里用得着这么好的药膏。” “孟大哥,你就别客气了。” “行吧,那就多谢弟妹了。” 孟春接过药瓶,爱不释手的拿在手中,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打算离开的时候,虞眠默默跟上去,“我送你吧。” “嗐!这么近,用不着送我,弟妹你快去做饭吧!” “对了,孟大哥。” 虞眠还是把孟春送到了门外,而后状似无意的提了句:“你说怀策是你的救命恩人,不知道你们当初是如何相识的?” 020 李怀策唇角勾起几分冷厉的笑 “弟妹你也知道,这些年金陵那边沉迷什么什么……修仙长生之道,如今又是连年灾荒,民不聊生,到处都有流寇作乱。” 孟春语调压抑,“我们一家原本是来投奔亲戚的,谁料半路竟然遇到了山匪!这些杂碎东西,要夺走我的女儿,还说要带回去做童养媳!我爹原本打算舍了命拖住山匪,让我们逃跑,但是后来山匪还是追了上来,我让我家婆娘带着女儿先走,正打算和这些山匪拼命的时候,怀策兄弟从天而降,把这些山匪全都打跑了!救了我们全家的性命!” 孟春越说越激动,虞眠反倒生出几分疑惑。 书中的李怀策分明就是个病弱书生。 虽然他有无双智谋,可是身子骨却非常的脆弱,到了剧情中后期,他甚至已然不能直立行走,日日都要依靠轮椅度日。 怎么到了孟春口中,李怀策竟变成了一个武功高强的侠客? 虞眠忍不住脑洞大开,莫非这个李怀策也被人魂穿了? “娘子?” 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李怀策拐进巷口,一抬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虞眠和孟春。 只见孟春眼眶微红,情绪激动,见到他瞬间便憨憨的笑了起来。 李怀策:“?” 虞眠缓缓回神,朝着李怀策问道:“回来了?” 李怀策已经走到他们跟前,淡笑着问了句:“在聊什么?” “嗐,弟妹有些好奇,咱们当初是如何相识的,我就跟她多说了几句。” 孟春不免再次感叹起来,“当日若非怀策兄弟出手相救,我们一家人怕是都要葬送在山匪手里了。” 闻言,李怀策挑眉看了虞眠一眼。 他朝着孟春道:“都过去了,孟大哥不必挂怀。” “好了好了,你们小夫妻聚在一起也不容易,我方才送来了一些猪肉,你们赶紧回家做饭去吧。” “多谢孟大哥。” 孟春摆了摆手,随即走向了对面的土屋。 李怀策看向虞眠,忍不住笑道:“娘子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自然。” 李怀策应得轻松自在,显得格外坦诚。 虞眠勾了勾唇,瞥见他手中提着的药包,遂问了句:“你去买药了?受伤了?” “我自小身子骨弱,让娘子见笑了。” 李怀策不欲多言。 虞眠心中嗤笑:刚还说知无不言呢,眼下就开始含糊其辞。 能随随便便在一群山匪手里,把人救下来,身子骨能弱到什么地步? 虞眠打眼看着李怀策。 表面上看,李怀策的身材的确清瘦了些,不过也很贴合文弱书生的人设,但比起书中的描述,李怀策的身体状况,似乎又好了很多。 尤其他竟然是习武的!23sk. 搞得这么深藏不露,到底是何缘由? 虞眠黑眸转了转,忽然朝着李怀策问道:“奇变偶不变?” 李怀策:“?” 李怀策拧眉看着她。 虞眠不死心,又再次开口道:“农夫与蛇,吕洞宾与狗,郝建跟……?” 李怀策:“???” 看到李怀策不解的眼神,虞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真是魔怔了! 她扭头往回走,留下李怀策一个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李怀策回去的时候,虞眠正蹲在院子里打磨竹制轮椅,几个孩子把她围在中间,似乎都很兴奋。 她的指尖细长,拿着砂纸不停的打磨轮椅的四周。 就连里侧的边边角角,虞眠都处理的非常仔细和周全。 她的神情格外专注,那双眼尾微挑的凤眸,此时此刻盛满了莹润的光,将她整个人衬托的多了一丝佛性。 是的,是佛性。 李怀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用这个字眼形容虞眠。 大概是孩子们簇拥着她的画面,让他莫名心中一暖。 他默默从虞眠身旁经过,走进屋子里。 三宝斜靠在榻上,倚靠着窗边的墙壁,手里拿着一本旧书,此时此刻低着头,似乎正在认真的钻研。 然而,李怀策的眸光愣了下,随即淡笑着说:“看书呢?” “嗯……” 三宝低低的应了句。 李怀策哼笑出声,继续道:“什么书需要倒着看呀?” “……” 三宝的眼神瞬间有些慌乱,他忙看向李怀策,又忍不住低下头,像是为了掩盖眼中的心虚。 李怀策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道:“怎么了?” “她是坏人。” 三宝忽然道。 李怀策唇边的笑容淡了些,轻轻的哼了声:“嗯?” “她就是坏人!她要卖掉我们!她……她还打我们!她还把家里的银子都偷了,她本来要跟人私奔的……” 三宝的声音越来越低,神情也变得纠结万分,最后默默绷紧了唇瓣。 话音落下,李怀策唇边的笑意彻底消散。 他眸光冰冷,“她打你们?” “嗯……” 三宝低着头,小声道:“不过……她现在对我们很好,还给我们做好吃的,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她曾经做过的坏事!” 说完,三宝抬起头看向李怀策,泪盈盈道:“我不喜欢她!” 闻言,李怀策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外走。 眉眼的寒意,仿佛裹挟着冬日霜雪一般。 “三哥!快来看婶婶给你做的轮椅!三……哎呦!” 幺妹急匆匆从外面冲进来,没成想和李怀策撞了个满怀,又因为被门槛绊住了脚,直接就朝着身后摔了过去! 好在李怀策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了幺妹的胳膊。 幺妹的腿虽然被门槛绊了下,但到底没有摔在地上,而且眉眼欢喜的紧。 “嘿嘿!小叔!你快去看婶婶做的轮椅!” 说完,幺妹又朝着屋内探头,止不住的兴奋道:“婶婶做的轮椅可以动的!三哥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出去玩……” 幺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了三宝泛红的眼。 她忍不住担忧道:“三哥,你……你怎么啦?” 三宝倔强的把头扭到一边,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做出一副无事人的模样,一声不吭的拿起了旁边的旧书。 幺妹得不到回应,又仰头看向了李怀策。 李怀策眉眼冰冷,脸色实在好不到哪里去,幺妹下意识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跑到了虞眠身边,怯生生的躲在了她的身后。 看到这一幕,李怀策唇角勾起几分冷厉的笑。 他就这样盯着虞眠看了一眼。 虞眠:“?” 什么情况? 刚才还一口一个娘子,叫的那叫一个亲热,现在这幅恨不得杀了她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虞眠握住幺妹的手,眼睛却直直望向李怀策。 “你怎么了?” 021 把书还给他,他的腿就能好了吗? “你跟我来。” 李怀策撂下冷淡的一句话,便朝着门外走去。 幺妹拽着虞眠的手,怯生生的问:“小叔怎么了?他是不是生气了?” “别担心,我过去看看。” 虞眠安抚完幺妹,便追着李怀策的脚步来到了门外。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李怀策没有回头,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之前打算卖掉他们?” 闻言,虞眠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看到李怀策这副模样,她的心里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虽然趁着李怀策没有回来的这几日,虞眠确实和孩子们亲近了不少,但之前原身做过的事情,也不是轻易能够翻篇的。 “事情都过去了,多说无益,以后我会好好对他们。”虞眠淡声道。 李怀策拧着眉,“以后?你确定你会好好对他们,而不是联合野男人给我戴绿帽子?” “李怀策。” 虞眠忽然冷声道:“你好好说话,什么叫我给你戴绿帽子?哪来的野男人?” 李怀策逼近一步,垂眸盯着虞眠,道:“床下的银子不是你挖出来的吗?还要深更半夜偷偷拿出去藏了,你敢说这些事不是你做的?” “不是!” 虞眠斩钉截铁道:“确实不是我做的!” “你还嘴硬!” 李怀策将虞眠圈在方寸之间,声音冷厉,“虞眠,我娶你回来,就是为了让你照顾他们,可你不仅没有照顾他们,你连最基本的妇道也不守!你……” 李怀策的唇被一抹温软堵住,话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瞪大眼,鼻腔内涌入一抹清甜的淡香。 虞眠缓缓退开,她摸着自己的唇角,玩味道:“谁告诉你我嘴硬的?明明很软啊。” “……” “虞!眠!” 李怀策真是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女人。 “得得得!打住!” 虞眠伸出手,有些不耐道:“李怀策,这些话我只说一遍,虽然在你眼里,我和以前的虞眠没什么区别,但我要告诉你,我和她完全就是不同的两个人,我在孩子们面前背锅就算了,你得给我记清楚!” 话音落下,李怀策盛怒的眸忽然僵住。 他想起空惠大师临走之际,跟他说的那些话。 能够拯救他的人,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 难道! 李怀策盯着虞眠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连他自己都有几分难以置信。 虞眠眼睁睁看着李怀策眼中的怒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她挑着眉,有点趾高气昂的意味,“当然,我说的这些话你可能听不懂,你也不需要懂,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和她不是一个人就好,以后她做的事,你少来找我的麻烦!” 李怀策就像一个哑火的炮仗,忽然没了声音。 虞眠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继而转身往回走。 片刻后,她听见李怀策亦步亦趋跟来的脚步声。 只是李怀策没再说话,一声不吭的经过虞眠身旁,进了屋把五花肉拎了出来,然后便沉默的蹲在了院内的水缸旁,开始默默清洗猪肉。 虞眠略微有些不解。 这家伙就这样相信了她? 虞眠得不到答案,也懒得纠结,反正午餐有了找落,她便带着轮椅进了屋,起码先让三宝试坐一下。 虞眠走到门口的时候,屋内幺妹和二宝正围在三宝身边。 “三哥,那个轮椅可是婶婶亲手做的!而且它可以动来动去,我们只要推着你,就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咱们就能一起出门玩了!你不想去看看吗?” 幺妹说的兴奋,却换来三宝冷漠的回应。 “我不想。” “哎呀三哥!你看了一定会喜欢的!你就跟我们去瞧一眼嘛!” 幺妹晃着三宝的手臂,又忍不住朝着二宝撒娇道:“二哥,你快用点力,咱们一起把三哥抬出去!” 二宝有些无奈道:“希希,别闹,万一把景望摔了,到时候你肯定又要哭鼻子。” “哼!三哥不听话,二哥也不听话!我不要理你们了!” 幺妹气鼓鼓的噘着嘴巴就要离开。 正好虞眠抬着轮椅进屋,闻言便打趣了句:“希希要去哪里?” “婶婶!” 见到虞眠,幺妹的眼立即放出光,颠颠的跑过来,帮虞眠一道将轮椅推到了床边。 “三哥你快看!你快看呀!” 三宝手里攥着那本旧书,指尖都泛白了,却不肯抬头看一眼,随即冷声道:“你拿出去吧,我不需要。” 虞眠也没说话,她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走上前,直接拿走了三宝手里的书。 三宝顿时急了,“你!你干嘛?把我的书还给我!” 虞眠把手举的高高的,朝着三宝道:“坐上来试试。” “我不!凭什么你要我坐,我就坐?凭什么听你的安排?把我的书还给我!” 三宝一时着急,抬手用力去抓,可是下盘不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脸都涨红了。 二宝看不下去,直接推了虞眠一把,挡在三宝身前,盯着虞眠吼道:“你干什么?快把书还给景望!” “把书还给他,他的腿就能好了吗?”虞眠道。 二宝抿着唇不吭声,幺妹更是被吓得不敢言语。 虞眠随即看向三宝,“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也一直记恨着我以前的所作所为,当然这些事,我也没什么好辩驳的,但你不应该用这些事惩罚你自己。” “三宝,你虽然年纪小,但胜在心思通透,什么事情对你好,相信你也能看出来,我实话跟你说,你腿上的伤已经不能再耽误了,除非你想一辈子卧病在床,不然就得听我的安排。” “听你的安排?” 三宝冷着脸反问:“凭什么?” “凭我能治好你腿上的伤。” 虞眠的话掷地有声,说完,几个孩子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你……” 二宝抿了抿唇,随即上前一步,“婶婶,你能治好景望的伤?是真的吗?” 虞眠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格外严肃的看了三宝一眼,“到底要不要治,全看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言罢,虞眠将手中的旧书塞给了三宝,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屋内沉默了好久,幺妹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婶婶的药膏很管用的,上次被陈虎推倒划破了腿,敷了一次就不疼了,或许她真的可以治好三哥!” 幺妹和二宝不约而同的看向三宝。 三宝捏着手中的书,又看了眼床边的轮椅,圆溜溜的眸子里像是蒙了一层雾霾似的,顿时被泪水盈满。 幺妹拉住三宝的衣袖,瘪了瘪嘴巴,“三哥……” 022 这个房子你们小两口就安心住着 李怀策煮了一锅鲜嫩可口的肉片汤,孩子们都吃的很香,虞眠却没什么胃口。 饭后,孩子们去午睡,虞眠独自走出家门,想到外面去转一转。 孟家庄比其他地方要繁华一些,光是看着脚下平坦的道路,就能看出与其他村子的不同之处。 只是如今集市散了。 不过也有人家拿出比较富余的吃食或者日用,摆在门外售卖。 虞眠刚走出一个街口,便看到了一户人家开着侧门,门外的地面上铺着一块破布,上面摆着些红薯。 不过这些红薯有的已经发了芽,看起来十分干瘪。 见虞眠的目光看过来,便有人开始招揽生意。 “姑娘,买些红薯吗?便宜卖了!” “大婶,这些红薯都发芽了,里面的瓤肯定不好吃了。” “这年头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咋还能指望吃得有多好?” 大婶笑起来,打量着虞眠,继续道:“瞧着姑娘也不像是缺吃少喝的人,罢了罢了,估计也是卖不出去了,一会儿直接丢在这里,谁愿意要就拿去吧。” 闻言,虞眠挑了下眉,询问道:“大婶,如今可是荒年,您家咋还往外丢粮食。” “嗐!不瞒你说。” 大婶拿起旁边的蒲扇扇了扇风,笑吟吟道:“我们当家的已经全部收拾好了,一会儿傍晚趁着天气凉爽的时候,我们就举家南迁了,这些东西能卖多少是多少,卖不出去的,我们也懒得带走了。” “南迁?” 虞眠忍不住问道:“如今虽然世道不行,可孟家庄的生活到底还能维持,若要举家南迁,想必一定会兴师动众,到时候路上万一遇到什么意外……” “姑娘说得对,不过就算现在的孟家庄风平浪静,也难保没有坐吃山空的一天,所以我们还得寻些其他的出路,而且我们当家的原先就在县里的镖局做活,这次举家南迁,也做了许久的准备。” “既如此,那就祝大婶一路顺风。” “诶诶!” 大婶乐呵呵的笑起来,直夸赞道:“你这姑娘瞧着有福气,这些红薯,你如果愿意要,我就送给你了!” “那多不好意思!还是我买吧。” “别客气!” 正说着,这位大婶就把地上的红薯,连同那块破布,一道塞给了虞眠,“你拿着吧,我也能回去休息一会了。” “多谢大婶!” 虞眠笑容恬静,“对了,你们既然要离开,你家的房子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空着?” “也是没办法。” 大婶有些惋惜道:“如今到处都是流民,我原本想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把房子卖出去,可是但凡逃难到这里来的人,谁还能有闲钱买房子?等我们走了,这房子也就荒了。” “不荒不荒!” 虞眠欢喜道:“大婶,你把房子卖给我吧!” “啥?你要买我家的房子?” 大婶有些惊讶道:“你……你瞧着是个生面孔,难不成也是逃难来的?” “算是吧,我跟着我夫君来这里投奔他家的亲戚,不过我们家孩子多,现在住的地方不宽敞,所以想买一间大点的房子。”虞眠道。 一听这话,大婶立即欢喜起来,“哎呦呦!这不是巧了吗?来来来,夫人咱们进来说。” 这位大婶立即热情的拉着虞眠进了门。 她家的房子还是个二进院落,收拾的格外整齐,虽然从外面看上去,房屋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装修十分考究,房屋严实,没什么大毛病。 最重要的是,她家房子的位置靠近村中心。 这一点是让虞眠最满意的地方。 “我家当家的还没回来,大妹子你先喝口水。” 这位大婶格外热情,拉着虞眠进了堂屋,又连忙把茶杯端了过来。 虞眠握着茶杯,却没有入口,而是朝着大婶问道:“婶子,您怎么称呼?” “我姓乔,你叫我乔婶就行。” 正说着,乔婶转头来到堂屋的一处博古架前,从上面拿下来一个黑匣子。 “你看看,房契我早就准备好了。” 说完,乔婶将黑匣子递了过来,房屋地契一应文书,全都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看样子是早就恨不得把房子给卖出去了! 虞眠看了一眼,便抬起头,“乔婶,实话跟您说,我虽然看上了你家的房子,但是我身上的钱财并不多,你先说个价,我也得盘算一下能不能接受。” “这个好说。” 乔婶摆了摆手,无所谓道:“现在家里也没有贵重的东西,左不过就是一些床啊,衣柜什么的,我们本来也带不走,想着让它就这样荒废了,我们也觉得可惜,所以姑娘你不用担心,就看着给一些得了。” 这个乔婶说话做事,倒也干脆利落,颇有一股江湖儿女的侠义风范。 “婶子,在家不?” 门外忽然传来呼喊声。 乔婶看着虞眠道:“小夫人,你先考虑着,我出去一下。” “好。” “婶子,我把东西给你带来了!” 院子内再次传来催促声。 乔婶高声道:“好好好,大春,你先放在院子里吧!等你殷叔回来,让他自己收拾就行。” 大春? 怪不得虞眠听着声音蛮熟悉的。 原来是孟春! 虞眠放下茶杯,跟着乔婶走了出去。 院外,孟春刚把沉甸甸的麻袋放到墙角处,正佝偻着身子,拿衣袖蹭了蹭脸上的汗。23sk. 乔婶笑着迎上去,赶忙递上手帕,“累着了吧?快进去喝口水!” “不了不了,我这一身土,还是不进屋了,您回去休息吧。” 孟春一抬眼,正好瞥见乔婶身后的人影,他定睛一看,有些诧异道:“弟妹?你怎么在这里?” 虞眠迈下台阶,道:“孟大哥。” 乔婶被夹在中间左右看了看,而后恍然道:“你们……你们认识呀?” 这时候孟春笑开了,指着虞眠道:“乔婶,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怀策兄弟家的媳妇啊!” “什么?” 乔婶一脸惊喜的看向虞眠,“原来你就是怀策的媳妇?哎呀,这也太巧了吧!” “你们都认识?” 虞眠附和道:“还真是巧。” “可不是嘛!” 乔婶拉住虞眠的手,态度更加亲切,“好了好了,这下你也不用想什么银钱的事情了,这个房子你们小两口就安心住着,就当是乔婶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啊?” 虞眠有些懵:“这……不太好吧?” 023 从鞋内掏出了几颗碎银 虞眠离开的时候,乔婶说什么都要她把房契带上,连同匣子一股脑塞进了她的手中。 实在是盛情难却。 孟春和虞眠一道走出来,道:“弟妹,乔婶既然给了你,你就拿着吧,他们一家都要去南边做生意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孟家庄位于福康县境内,临近西北荒漠,所以这里的旱灾也是最严重的。 现在家里凡是有些银钱,或者门路的,基本都会计划着往南迁。 虞眠道:“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是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怀策兄弟之前也帮了他们不少忙,不然乔婶也不会直接把房契塞给你,所以你们就安心住着吧。” 说完,孟春又欣喜道:“难不成你们小两口已经打算在孟家庄定居了吗?” “这个还没说好。” “啊?” 孟春挠了挠头,忍不住问:“既然没说好,怎么就先想着买房子了?” 话音落下,虞眠没有直接回答孟春的问题,反而朝着遥远的天际看了许久。 孟春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是没看出什么名头。 虞眠缓缓道:“孟大哥,这两日你把家里的门窗检查一下,若有不牢固的地方,就赶紧修一修,要起大风了。” 西北荒漠,黄沙漫天,哪有不起风的? 所以他们早就习惯了。 孟春也没把虞眠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她是顺口一说。 “好好好,弟妹你赶紧回去吧,往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出门,最好和怀策兄弟一起,你一个姑娘家独自走在路上,实在是不安全。” “好,多谢孟大哥提醒。” “别客气,我送你回去。” 孟春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打湿,身上还蒙了一层土,显得风尘仆仆的,但他坚持送虞眠回家,虞眠也不好拒绝。 不过孟春并没有挨着她走,而是落后于她三五步的距离,就这样一路护送,直到看着她拐进了巷子里。 “弟妹,我还有事,就不送你进去了。” 孟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 虞眠感同身受,心里暖暖的,朝着孟春摆手道:“孟大哥,你小心些。” “好嘞,快回吧。” “嗯。” 虞眠看着孟春转身离开,才一个人默默往家里晃去。 还没等她走到门口,倒是李怀策率先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他面色冷然,朝着虞眠问道:“你去哪了?” 虞眠掀了掀眼皮,从他身旁经过,随意道:“出门转了转。” 李怀策一把抓住虞眠的胳膊,将她扯到自己跟前,严肃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世道吗?你一个人还敢出去乱逛,你知不知道秀水村都已经死人了!” 李怀策眼底噙着担忧,语气也格外的不好。 虞眠拧着眉,试图抽出自己的胳膊,“我没走远,你弄疼我了。” 李怀策不情不愿的松了力道,但还是抓着虞眠的手腕,他沉默了下,继而压低嗓音道:“以后想出门跟我说一声。” “哦……” 虞眠抬眼看他,忍不住笑起来,“你在担心我?” 察觉到虞眠语调里的玩味,李怀策立即松开手,背过身低声道:“好歹值几个红薯,万一丢了,岂不可惜?” “……” 虞眠瞪着李怀策的背影,“什么叫好歹值几个红薯!老娘我是无价之宝!” “先回家。” 李怀策回过头,下意识去牵虞眠的手。 这时候,他才发现被虞眠抱在怀里的匣子。 李怀策又问:“什么东西?” “我的宝贝!” 虞眠抱得紧紧的,留给李怀策一个傲娇的白眼,“不给你看!” 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李怀策无奈失笑。 脑海里闪过熟悉的画面,与眼前的人儿重合,李怀策唇边的笑意更深。 他的期盼,终于成真了。 院子里,三宝正局促不安的坐在轮椅内,他的双臂紧紧的握住两侧的扶手,身姿有些僵硬。 脚下的土地不够平坦,所以坐在轮椅之上的他也被颠的晃晃悠悠。 他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 身后推着轮椅的二宝和幺妹,情绪似乎比他还要兴奋。 “二哥!你有没有用力推呀?” 幺妹皱着一张小脸,“我推不动了!” 二宝推着椅背,脖子上的青筋都在用力,“我推着呢,怎么推不动了?景望,你是不是长胖了?” 坐在轮椅上的三宝,露出几分无语的表情,淡声道:“被石头卡住了。” “什么?” “前边被石头卡住了,所以你们推不动。” “……” 二宝跑过去一看,还真有块石头卡在了前头,怪不得他们推得越来越吃力。 二宝和幺妹一左一右趴在地上,正在努力的把石头弄出来,可是石头似乎卡进了轮椅的缝隙内,嵌的死死地。 二宝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弄不出来!算了,咱们先歇会。” 虞眠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 “怎么了?” 她开口相问。 幺妹瞬间来了精神,朝着虞眠跑过去。 听见虞眠声音的一瞬间,三宝就把身体贴在了椅背上,像是恨不得能把自己藏起来,两只手紧握着,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 二宝把一切看在眼里,于是悄悄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害怕,有我呢。” 说完,二宝也学着幺妹的模样,朝着虞眠跑去。 “婶婶!婶婶!” 二宝朝着虞眠笑了笑,又道:“轮椅前头嵌了颗小石头,我们弄不出来,婶婶帮我们吧。” 二宝的态度,让虞眠有些意外。 不过虞眠倒没表现出什么,领着他们往前走。 “婶婶看一下。” 她把匣子放到了一旁,然后弯腰检查了下轮椅的情况,继而单腿跪在地上,几乎匍匐着将石子从轮椅下头扣了出来。 “出来了!” 虞眠将小石头丢远了些,然后看向孩子们道:“继续玩吧。” “好耶!” 幺妹笑起来,又争着去帮三宝推轮椅,顺便朝着二宝喊道:“二哥,我们一起!” 二宝挠了挠眉头,没有应和,反而看向虞眠,笑容腼腆道:“婶婶,你跟我来一下,好不好?” 屋内。 虞眠站在一旁,看着二宝在房间内翻箱倒柜,而后他从床底下拿出来一双脏呼呼的破鞋,继而从鞋内掏出了几颗碎银。 虞眠:“……” 藏得可真够严实的。 紧接着,二宝捧着这些碎银来到虞眠跟前,“婶婶,给!” ???.23sk. 024 我想带你和孩子们一起离开 “给我的?” “嗯!” 二宝欢喜的点头,奶呼呼的说:“给三宝看病!” 虞眠噗的笑出声,朝着二宝问道:“你这是打算付我医药费?” 二宝眼睛转了转,接着点头,“给婶婶!” 看他难得乖巧的模样,虞眠忍不住逗他道:“那可不够!” 闻言,二宝似乎是犯了难,小眉毛皱在一起,紧接着迟疑道:“我长大了,我可以做工!和大哥一样去采石场搬东西!只要能治好三宝的病,我什么都愿意做!” 怪不得小家伙忽然对她态度转变,原来是因为三宝。 虞眠摸了摸二宝的头,温声道:“放心吧,即便你什么也不做,婶婶也愿意帮着三宝治疗腿疾。” “真的?”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 虞眠拉长了音调,开始卖关子。 果不其然,二宝迫切的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三宝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治疗本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他若是不配合,即便婶婶的医术再高明,也没办法让他彻底恢复。” 说完,虞眠朝着二宝眨了眨眼睛,“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二宝向来聪明,被虞眠一阵点拨,很快就明白了。 小家伙拍了拍胸脯,朝着虞眠保证道:“包在我身上!” “好,婶婶拭目以待!” “嗯!” 二宝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脚步离开。 李怀策站在门口听着屋内的动静,闻言忍不住勾住唇角。 好家伙,小媳妇儿这是要取代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啊。 现在孩子们都快把她当成主心骨了。 不过这样也好。 李怀策叮嘱二宝跑慢些,随即迈进了屋内。 虞眠正坐在塌边整理衣裳,旁边的箱笼打开着,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吃食和日用竟然都堆放在一起。 虞眠看不顺眼好一阵了。 余光瞥见李怀策的身影,虞眠也没有动,自顾自低着头整理,似乎并不算理会他。 李怀策默默坐到虞眠旁边,顺手拿起一件衣裳帮着整理,而后缓声道:“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虞眠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瞥他,笑着问:“什么事?” “我有一个朋友,原本是在县里镖局做工的,如今他们一家打算南迁做生意,现在北边到处都是灾荒,听说附近村子里还有流寇作乱,实在是不安宁。” “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带你和孩子们一起离开。” “和乔婶他们一起?” 闻言,李怀策愣住,惊诧道:“你竟然知道乔婶?” 随即,李怀策又跟着问了句:“是孟春和你说的吧?” 虞眠摇了摇头,随即将旁边的木匣子拿了过来,又将里面的房契摊开在李怀策眼前,“这就是乔婶给我的。” 李怀策:“???” 虞眠顺势解释了一下和乔婶认识的过程,随后感叹道:“没想到大家都认识,也实在太巧了。” “乔婶一向热心。” 李怀策继续道:“不过咱们应该也用不上了,乔婶和殷叔这两日就会出发,咱们也没有什么行李,随时都可以离开,跟着他们一起走,也好过咱们单枪匹马的闯出去。” 说的也是,毕竟他们身边还跟着几个孩子。 老老少少的,一路上流寇和山匪作乱,实在不安全。 只不过…… “现在不能走。” 虞眠朝着李怀策道:“不日即将起风沙,如果咱们在路上遇到沙霾就不好了,你还是去跟乔婶他们说一声,让他们过半个月再上路。” “西北长年风沙不停,没什么大事。” “这次不一样。” 虞眠也不知道该如何跟李怀策解释,索性直言道:“这次的沙霾不同以往,你就听我的吧。” 沉默片刻,李怀策朝着虞眠点头:“好,听你的。” 这幅乖巧的模样,实在让虞眠心惊,尤其是李怀策满眼信任的眼神,让她有种神经错乱的感觉。 这家伙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吧? 怪不得书中为了一饭之恩,被人利用至此,最后落得了凌迟处死的下场,就连几个孩子也统统遭受株连之罪,无一生还。 见李怀策要出门,虞眠随即追上去,扯住李怀策的手。 “等一下。” “怎么了?” 李怀策笑着回握住她的指尖。 虞眠嘴角抽搐,但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往后很容易吃亏的,你自己警醒一些。” 话音落下,李怀策扬着眉看她,稍倾笑道:“我只信你。” “?” 回想起之前李怀策因为孩子们的事情咄咄逼人,恨不得生吞了她,现在脱口而出的信任,简直是莫名其妙。 虞眠又有一种他被魂穿了的感受,禁不住又问了句:“所以你知道奇变偶不变的下一句是什么了吗?” 李怀策脚步停下,挑眉道:“你愿意告诉我了?” 好吧。 是她的错觉。 虞眠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松开了李怀策的手。 李怀策出门的这段时间,虞眠也没闲着。 她在院内重新搭了个简易的灶台,然后从空间内翻出了一口砂锅,除此之外,还准备了一些雪花梨和冰糖。 昨晚入睡前,她听见二宝咳嗽了几声,想必之前因为溺水落下的病根还没有好透彻。 不过咳嗽并不严重,所以虞眠才想到用食疗的方法来缓解病状。 洗刷干净的砂锅架在了灶台上,虞眠点燃柴火,砂锅边缘上滚落下来的水珠,滴在柴火上,发出刺啦的声响。 切好的梨块,连同冰糖一道放进水里熬煮,然后静静地等着梨水煮沸就好了。 做完这些,虞眠来到了旁边的住屋前。 她站在门口敲了敲房门,“义父,我进来啦?” 老者笑着回应:“进来吧,进来吧,我正和三宝下棋呢。” 屋内,刘绍祺窝在榻上靠着墙,旁边摆着一个木制的小几,棋盘就放在上面。 三宝坐在轮椅上,挨着床榻,手里捻着用木头刻出来的棋子,正在凝神思虑。 听见脚步声,两人齐齐回头看去。 三宝神色不自然的低下头,指尖把棋子捏的紧紧地。 刘绍祺问道:“小眠,有啥事吗?” 025 随便什么都好,只要是景望送的 “没什么事,就是看今天天气不错,想着把您的被褥拿出去晒晒,这两日夜间返潮,您也能睡得舒服些。” 虞眠向来手脚勤快,昨日才抽空帮忙打扫了卫生,今天又张罗着给他晾晒被子。 刘绍祺笑着应和:“真是麻烦你了。” “您别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虞眠麻利的将被褥叠成一团,然后抱在了手中。 刘绍祺笑道:“可不兴这样说!小姑娘家家的,就该被好好的娇宠着,等怀策回来,我让他给你做好吃的!” “那就多谢义父啦。” “好说好说。” 老爷子说起来话,也挺逗人。 虞眠抱着被褥,笑着离开房间,二宝和幺妹听见动静,赶忙从屋内跑出来帮忙。 刘绍祺收回目光,垂眼瞥向旁边的三宝。 小家伙一贯沉默少言,如今心思似乎更重了,常常拧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得人心焦。 “你呀你。” 刘绍祺拍了拍三宝的头,调侃道:“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 三宝指尖微僵,棋子顺势滚落,但他没有着急去捡,反而朝着刘绍祺反问了句:“刘爷爷,您也很喜欢那个女人吗?” “谁?小眠吗?” 刘绍祺抿着唇角,严肃道:“景望,她是你婶婶。” 三宝不置可否,弯身开始找掉落的那枚棋子。 刘绍祺的声音还在继续:“景望,刘爷爷老了,你小叔的病也时好时坏,你们年纪还小,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不论你喜不喜欢她,只要她还肯给你们一口饭吃,你就该尊她一声长辈,听到了吗?” “她不会留下来的。” 三宝捡起棋子,吹了吹上面沾染的尘土,而后冷沉道:“她不是个安分的人,而且我们几个确实是拖油瓶,再加上小叔的病,没人愿意被我们拖累。” “你这话就说错了!” 刘绍祺语重心长道:“小眠是个好孩子,我能看得出来!往后你们只要好好尊她敬她,她必然也不会亏待你们。” 三宝沉默着不说话,执拗的不肯相信。 小叔模样长得好,又勤学好问,博览群书,是个霁月清风的翩翩公子。 当年到了议亲的年纪时,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破了。 可唯有一样,凡是来议亲的人,都有种种条件。 其中最为紧要的便是:若要议亲,便要和他们几个断绝关系,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三宝也知道,他们就是拖油瓶。 可小叔不肯。 后来凡是有人上门议亲,连口白水也没有,直接就被小叔轰了出去。 以至于小叔已经年方二十,还没有娶到媳妇,继而成为整个绿水村的笑话。 别人只要想要羞辱他们的时候,拿出这个事情讥讽,就能达到目的。 这些年小叔虽然无所谓,可三宝却一直很着急。 他们不想成为小叔的拖累。 后来,那夜小叔与他们谈心,说是看上了一个逃荒而来的姑娘。 模样先是不谈,只说她是个爽朗柔善的性子,将来定能操持家务,好好照顾他们一家人。23sk. 当时三宝开心极了。 想着一定不能给小叔拖后腿,所以当小叔领着虞眠回来的时候,他换上了过年都舍不得穿的新衣。 那是娘亲在世的时候,给他们做的最后一件新衣。 平时他们舍不得穿,现在穿的时候才发现,袖口缩了,肩膀窄了,他们长大了,衣裳的尺码却保持着当年的大小,穿在身上格外的滑稽。 所以当虞眠露出嫌弃的眼神时,孩子们心中的期盼便出现了裂痕。 之后虞眠的所作所为,更是将这条裂痕割裂到面目全非的地步。 幺妹可以被她做的好吃的收买。 二宝也可以因为她日渐转变的态度心生好感。 可是三宝曾经亲眼见过虞眠半夜偷盗银子,和野男人私会的场景,虽然具体的画面,他并没有看到,但是联想的力量,一点也不次于亲眼所见。 这些事,就像一根串联起来的刺一样,一根根扎入了三宝的心里。 想要彻底拔除,是不容易的。 但最让三宝愤恨的事情,其实不是虞眠,而是他的心中再次升腾而起的希望。 他就算心思再深沉,也毕竟是个孩子。 旁人对他不好,他能感觉出来,对他好,他更加能够有所体会。 虞眠的好,他不是不知道。 他是害怕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他们一家子都是累赘,虞眠想丢就能丢,想走就能走,他怕的是他们没有能够把她留下来的东西。 所以面对刘绍祺的话,三宝只是一味地摇头。 他的心并非石头,只是害怕再次被丢下。 “好孩子。” 刘绍祺将三宝揽进自己怀里,温声道:“不要钻牛角尖,对人对事,不仅要用眼睛看,还要用心去体会,你即便不喜欢她,也得学会感恩,你看你现在坐着的轮椅,听幺妹说,小眠可是花了好几天的功夫做成的,这是她给你的礼物,你是不是也得还一份礼回去?” 三宝吸了吸鼻子,仰头道:“她喜欢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只要是景望送的。”刘绍祺笑着说道。 三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眶的热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以往的傲娇,淡声道:“这得好好想想。” 为了方便让三宝通行,门槛都已经被拆除了。 他吃力的推着轮椅来到门外,正好瞧见虞眠蹲在灶台处,手里拿着一根烧火棍,不停的摆弄着灶台下的火,想要让砂锅里的东西用小火慢慢地熬煮。 一缕长发,从她的肩上滑落,虞眠随手掖到了耳后。 大概是有些热,虞眠两手从脑后攥住长发,继而抬到头顶,让脖颈后面的皮肤露了出来,她趁机用另一只手扇了扇风,脸上的笑容透着满足。 她似乎不是这么容易的人。 不过三宝的目光盯着她身后的长发,似乎想要用什么东西作为回礼了。 虞眠看过去的时候,三宝的目光已经移开。 他绷着唇角,双臂用力将轮椅转动起来,想要驮着自己从屋内走出来。 只可惜卸掉门槛的代价就是多了一条细沟。 三宝身体病弱,没什么力气,自然不能轻而易举把自己推出来。 不过虞眠就这样静静看着,似乎也没打算帮忙的模样,只是三宝脸上用力到咬紧牙根的模样,还是成功逗笑了她。 这个小家伙,一贯严肃的很,脸上的表情格外阴郁,和他小叔李怀策一个德行。 像是整日戴着一张不显山不露水的面具。 如今这般真实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虞眠只觉得好玩。 大概是虞眠的笑声太过放肆,传到三宝的耳朵里,让他不由得红了脸。 三宝泄气般的收回手,继而看向虞眠。 他犹豫再三,僵着声音询问道:“你能帮我一下吗?” 026 你要是输了,可不准哭鼻子! 虞眠‘啧’了声,随即丢掉烧火棍。 她来到三宝跟前,仿佛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朝着三宝笑道:“帮你可以,先叫声婶婶听一听。” 三宝飞快的抬眼看向她,也没表现出不情愿的模样,就是磨蹭了些。 “……婶婶。” “哎呀,乖。” 虞眠没忍住,直接上手揉了揉三宝的头发,把他的小呆毛揉的乱糟糟的。 紧接着虞眠来到三宝身后,推着轮椅把他解救了出来。 刘绍祺老爷子靠在塌边,听见门口的动静,止不住的乐起来。 虞眠推着他继续往回走,快到堂屋前,她缓缓开口问道:“那本书看过了吗?” 三宝知道她问的是之前放进箱笼里的那本医书。 当时虞眠出门之后,他迫不及待的就翻出来看了一眼,只是里面的字看不懂,后来被他气急败坏的塞进了箱笼最下面。 虞眠放这本书的时候,就想着先吊一吊三宝的胃口,等他忍不住了,自然就会主动来找她问。 谁成想,这个小家伙倒是挺沉得住气,时至今日,也没有多问一句。 三宝点了点头,低声道:“看了一眼。” “然后呢?都看懂了?” “……” 三宝无奈抬起头,“自然没有。” 闻言,虞眠笑了起来,却不再问话。 这次,可把三宝的胃口给吊起来了。???.23sk. 三宝主动询问:“那是医书吗?为什么上面的字我不认识?” “三宝以后想学医吗?”虞眠忽然问。 三宝的手搭在腿上,指尖扣着裤子的布料,道:“想。” “好。” 虞眠道:“三宝想学的话,以后婶婶教你。” “你……你不怪我吗?”三宝一脸惶恐。 虞眠想了下,才缓缓问道:“那日你看到二宝差点被淹死在水缸里,心里是什么感受?” 三宝咬了咬唇,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 “希望死的人,是你。” 这话说的诚实。 虞眠道:“三宝,这样想是对的,婶婶没有那么多以德报怨的想法,上次教你们的,也是以牙还牙的手段,所以不论做什么事,都得先保护好自己。” 闻言,三宝拧起眉头,似乎有些听不懂。 虞眠笑着说:“听说过借尸还魂吗?” 三宝猛地回过头看她。 虞眠又问:“怕不怕?” 三宝盯着她看了良久,而后摇了摇头,像是有些恍然道:“我不怕。” “不怕就好。” 虞眠也没有多做解释,继而推着三宝进了屋。 “婶婶!你快看!” 幺妹从床上跳下来,拿着面盆一样大的小箩筐来到虞眠跟前,邀功道:“我们马上弄好了,是不是很整齐?” “是!真棒!” 虞眠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们俩帮了婶婶一个大忙,可是辛苦了。” “嘿嘿,那婶婶给我们做的好吃的做好了吗?”幺妹仰着头,一把期盼的看着她。 坏了! 虞眠拍了拍脑门,忙往外走去,“马上马上,你们先等一下!” 虞眠火急火燎的跑回去看她的砂锅,情急之下,竟然忘了拿抹布贴在盖子上,被蒸气烧的滚烫的盖子,险些烫伤她的手指! 虞眠忙将火辣辣的手指摸了摸耳垂,然后拿起烧火棍,就把灶台下的火挑开了。 火势散开,变成零星的炭火。 虞眠还准备了洗干净的红薯,继而丢进了火堆里面,再用炭灰盖上,等一会儿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烤红薯了! 锅里的梨水也已经熬好。 可惜现在这里没有冰箱,不然放进去冰镇一下,再拿出来喝,不知道有多么舒爽呢。 不过冰箱虽然没有,但她能变出冰块来! 冰爽清甜的梨水就这样诞生了! “快快快!尝尝婶婶的新手艺!” 虞眠将盛好的梨水端进屋,孩子们围拢过来,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动作看。 “婶婶?这是什么?” “冰镇雪梨汤!” 虞眠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孩子们格外捧场,一个个睁大眼睛,十分欢喜。 旁边还有两个空碗,虞眠将其中一碗内的冰块倒了出来,借着被冰镇过的碗,盛了一碗梨水出来。 “你们先喝吧。” 虞眠捧着那碗梨水去了旁边的住屋。 刘绍祺正斜靠在窗边闭目养神,听见敲门声,随即缓缓睁开眼,虞眠的身影便慢慢走了过来。 这个姑娘行事作风,有礼有度,实在是让人心生欢喜。 刘绍祺笑起来,和蔼的面庞上,皱纹紧凑,将这个耄耋老人衬托出几分鲜活之气。 “小眠,又做啥好吃的了?” “一碗雪梨汤,您尝尝。” 老人家到底肠胃弱,所以虞眠只是用冰块冰了冰碗,让碗内的雪梨汤沾染了几分清凉,这样入口清爽,喝进胃里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诶诶,你有心啦。” 刘绍祺端直身子,从虞眠手中将雪梨汤缓缓接了过来。 旁边摆着的小几还没有撤去,上面的棋盘纵横交错,显露出残局。 刘绍祺静静喝了两口雪梨汤,咂着口中的味道,只觉得清甜爽朗,又不会甜的发腻,如此炎炎夏日,喝起来当真是身心舒畅。 附一抬眼,瞥见虞眠的目光。 刘绍祺看了看旁边的棋盘,忍不住朝着虞眠问道:“来一盘?” “好啊!” 虞眠看上去兴致勃勃。 刘绍祺也顿时眼前一亮,精神都好了许多,他将梨水摆在旁边的空位上,然后开始跟虞眠一道捡棋子。 这些棋子轻飘飘的,但是边缘都被打磨的很光滑。 虞眠拿起来仔细看了两眼,发现这些棋子竟是用木头做的,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墨香。 刘绍祺道:“这些棋子是怀策带着三宝做的,是不是很精致?” “是!” 竟然是李怀策和三宝做的,怪不得老爷子收藏了那么多砂纸,原来竟还有这些用处。 刘绍祺浑浊的眼睛散发出和暖的笑意,并朝着虞眠道:“怀策这个人,看上去性子沉闷,从不与人吐露心思,瞧着就是个无趣的木头桩子。” 虞眠被刘绍祺的形容逗笑了。 紧接着老爷子又道:“不过他实则是个品行良好,霁月清风,又满怀理想的赤诚之子,你们俩刚成亲没多久,等日子长了,你就明白了,怀策绝对是个值得你托付终生的好男人!” 虞眠将收拢好的棋子放进棋篓,凤眸潋滟。 “不提他,先跟义父讨教一下棋艺!” “口气不小!” 刘绍祺笑起来,点着虞眠道:“你要是输了,可不准哭鼻子!” 027 你看起来很好亲 “怎么样?” 幺妹跪在床铺内侧探着头,压低了嗓音问道:“三哥,谁要赢了?” 三宝盯着棋盘,战局焦灼,他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继而拧眉思虑,等着虞眠走下一招。 刘绍祺粗糙的指尖摩挲着棋子边缘,朝着虞眠笑道:“小眠,快下呀!” “正想着呢,别催。” 虞眠眉头紧皱,捏着棋子的手迟疑不定,最后她眸光一亮,很快将棋子落了下来。 见此情景,三宝‘诶’了声。 旁边的刘绍祺赶忙说道:“观棋不语,落棋不悔,此乃真君子也!三宝,你好好看着,刘爷爷定要把你们婶婶杀个片甲不留!哈哈哈哈!” 说完,刘绍祺得意的落下一枚棋子。 虞眠‘嘶’了声,忍不住道:“义父,您当真是一点也不留情面啊。” “哈哈哈!小丫头,你要认输了?” “怎么可能?” 虞眠凤眸微眯,举着棋子迟迟不落,朝着刘绍祺缓缓道:“义父,您刚才说落棋不悔真君子的哦。” “嗯?” 刘绍祺有些茫然,刚低头去检查自己刚来落下的那枚棋子。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刘绍祺忽然瞪大了眼睛。3sk. 就是这个时候,虞眠忙将手中的棋子落下。 错综复杂的棋盘上,原本战况焦灼的局势,顿时迎来了明朗的变化。 虞眠置之死地而后生,走了一着险棋,尤其是当刘绍祺以为她走入了他故布的迷阵中时,给了他当头一棒! “好棋啊!好棋!” 刘绍祺丢开手中的棋子,由衷的赞叹道:“你这个小姑娘着实不简单,有勇有谋,最重要的还心细如发,倒是我轻敌了!” “义父,您又说笑!” 虞眠忍不住揭穿道:“您有意试试我的水平,所以下的忽好忽坏,就像拆家的时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弄得我险些招架不住,不过也正因为您给机会,反而露出了不少破绽,我这才有机会险中求胜。” “哈哈哈哈哈!我也是多少年没有遇到对手了,来来来,再杀一盘!” 老爷子和孩子们都兴致勃勃的,虞眠也是难得如此轻松。 两人对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间,已近黄昏。 李怀策踏着暮色归来,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了屋内传来的欢声笑语。 “哎呀呀,这次是我输了!” 虞眠拍了拍额头,直呼大意,嚷嚷着要再来。 刘绍祺赶忙讨饶:“明日再战!好不容易赢你一把,够让我欢喜一整天得了!哈哈哈哈哈。” “义父,您怎么赢了就耍赖皮?” “我不管,反正我赢了,不玩了!” 老爷子高高兴兴的往身后一靠,朝着孩子们催促道:“快快快,赶紧把棋盘收起来!” 李怀策走进来,笑着问:“玩什么呢,这么开心?” “婶婶刚才和刘爷爷下棋呢!”幺妹道。 “哦?” 李怀策问:“谁赢了?” 话音落下,刘绍祺老爷子赶忙吭声道:“我赢了!那肯定是我赢了!” “哈哈哈哈!” 幺妹他们笑作一团。 旁边的三宝低声补充道:“要不是婶婶放水,您最后一把压根赢不了。” “诶?” 刘绍祺瞅着三宝,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还揭我的老底呢!” 屋内众人顿时笑作一团。 虞眠感觉自己的腮帮子都笑痛了。 她揉着脸从床边站起来,瞥了眼李怀策,而后缓声道:“都这么晚了?一会儿把蜡烛点上吧,我去做饭。” 一听虞眠要做饭,幺妹赶忙从榻上爬过来,拽着虞眠的衣袖摇晃着。 “婶婶,咱们今晚吃什么好吃的?” 虞眠还没来得及搭话,李怀策从后面走过来,朝着幺妹道:“小叔来做,你想吃什么?” “啊?” 幺妹一副不买账的模样,朝着李怀策道:“我还是想吃婶婶做的饭。” 二宝在后面拼命点头附和。 虞眠笑了笑,朝着李怀策道:“我来吧。” 说着她便走了出去。 刘绍祺靠在床边,赶忙朝着李怀策使眼色:“愣着干嘛?赶紧去给小眠打下手!她才给我们熬了梨水,又陪着我们几个下了一下午的棋,别让她累着了。” “是,义父。” 李怀策笑着抱了抱拳,而后追了虞眠的身影走了出去。 孟春拿来的五花肉还剩了一大块,今晚得赶紧吃了,不然怕坏了浪费。 李怀策一边走,一边挽起衣袖,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肤,朝着虞眠道:“我来吧,还做成肉片汤吧,简单又好吃。” 闻言,虞眠挑了下眉,颇有些不服气道:“你怕是不知道好吃的定义是什么。” “嗯?要跟我比比?” “比就比,谁怕谁呀?” 虞眠转过身开始清洗猪肉,身后的脚步声散去,而后又去而复返。 小院内只有一个土坑灶台,连放案板的地方都没有,所以虞眠直接把屋内的桌子搬了出来。 夕阳西下,余晖潋滟,清风舒畅,一会儿直接在院子里吃饭也挺好的。 虞眠正在切肉块的时候,身后忽然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 男人冷白的手臂绕过她的侧腰,将围裙系在了她的腰间。 李怀策声音清冷,缓缓道:“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某人说话时的鼻息,就这样喷洒在虞眠的后颈处,她莫名有些痒,就连指尖都僵了僵。 虞眠道:“李怀策。” 身后的男人抬起头,“嗯?” 虞眠道:“你离我远点。” “……” 李怀策眸光茫然,但还是听话的后退了一步,然后才缓缓走到虞眠旁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虞眠被盯烦了,斜眼睨他。 “你干嘛?” “我们是夫妻。” “所以呢?” “所以我不能离你远点。” “……” 这次换虞眠无语了。 一直以来,李怀策都比虞眠更加适应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 除了之前因为原身做过的错事吵了几句之外,李怀策对她一直很亲近。 虽然某人脸上的笑容,十分刻意,但虞眠也能感觉到他对自己那种不同于旁人的亲昵。 连她那些蹩脚的解释,他都信了。 现在看到李怀策较真的模样,虞眠忽然觉得心尖也痒痒的。 她把刀摆到案台上,然后面对着李怀策,直愣愣的盯着他看了两眼。 李怀策:“?” 李怀策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垂眸道:“你有何事?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因为……” 虞眠克制了下,但没克制住:“你看起来很好亲。” 说完,虞眠就垫脚亲了上去。 028 娘子,你正经些 李怀策走了。 不知道是被气走的,还是…… 反正走的时候,耳根子都差不多红透了。 虞眠啧啧两声,心道:这也太纯情了吧?什么年纪了,还脸红? 等一下。 按照书中设定,李怀策娶妻的时候,应该才刚二十岁。 不过古代的男男女女普遍成亲早,所以即便是二十岁芳龄,也已经成了老男人,还经常被村子里的人取笑。 咦…… 其实纯情点也挺好的。 虞眠顿时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直接丢进锅内,用火的温度,将猪油从肉里面煸炒出来,等到肉块的边缘被烧出一层焦褐色,再下入香辛料炒香。 黄酒去腥,最后再加入烧好的糖水上色,加热水炖煮四十分钟,被烧的晶莹剔透,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就出锅了! 虞眠又从空间内随意薅了把小白菜出来,加入嫩豆腐和鸡蛋液,烧了一锅咸甜爽口的素汤。 等到米饭焖好,就能开饭了! 今日虞眠特意焖的久了些,她想烤出一层金黄酥脆的饭锅巴,最后搭配着素汤一起吃,那才有滋有味。 李怀策晾好了一碗白开水,端给虞眠。 趁着虞眠喝水的时候,李怀策看向旁边桌上摆着的美味菜肴,忍不住拧了下眉。 “娘子。” 李怀策问道:“你去哪里弄来这么多新鲜的青菜?这些应该不是在街上买来的吧?” 虞眠放下水碗,淡声应道:“是我变出来的。” “变出来?怎么变的?” “想知道呀?” 虞眠特意卖起关子,李怀策看了她一眼,清冷的面庞之上,陡然生出几分笑意。 “想知道。”李怀策道。 虞眠随即得寸进尺的点了点自己的唇角,“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 李怀策面庞染红,垂眸瞥向一旁,“娘子,你正经些。” “噗……” 听他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些话,虞眠只想更不正经一些。 原本她也没跟人谈情说爱过,可是看到李怀策这幅模样,就总忍不住去调戏他,偏偏每次他的反应都很大。 不过李怀策向来温润,即便是拒绝,也不会说什么不得体的话。 但虞眠就是想撕开他的这层温润,找出里面的棱角。 吃完饭,虞眠带着幺妹去旁边的空房间简单的擦洗了一下,顺便换了身新衣裳。 如今家里虽然用水短缺,不过虞眠好歹有灵泉空间,想要多少水,都不成问题。 她把换下的脏衣服丢在木桶里,准备拿出去洗。 “希希,你先坐在这里晾一会儿,婶婶去把衣服洗了。” “嗯!” 小姑娘唇红齿白,头发微微湿润搭在肩头,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木凳上晃着脚丫,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虞眠拿着小木凳出去洗衣服。 院中点着灯笼,借着烛火和月光,倒也看得清。 一阵风过,虞眠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而后她朝着身后喊道:“希希,去把你小叔叫过来。” “哦,好。” 小姑娘哒哒哒的跑出来。 虞眠又道:“穿鞋!穿鞋!刚给你洗干净!” 小姑娘又倒了回去,急急忙忙穿上鞋跑出来的时候,李怀策也已经从屋内走了出来。 毕竟就这么大点地方,只要有人注意着院内的动静,还是能听见虞眠的说话声。 李怀策缓缓而至,蹲到虞眠跟前,询问道:“要我帮忙吗?” 说着,李怀策就要拿走虞眠手中的衣裳,并道了句:“我来洗吧。” 虞眠赶紧捏住衣裳,往自己怀里藏了藏,她的小衣小裤都裹在里面,洗这些贴身的衣裳,实在不适合让旁人代劳。 虞眠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想让你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收拾,都抬进柴房里面。” “为何?” “起风沙了,你没感觉到吗?” 李怀策伸出细长的指尖,闭眼感受着耳畔的风。 他也刚洗漱完,身上穿着一件旧旧的里衣,袖口处已经有磨损,露出几条线头,但是衣裳很赶紧,风过,还能问道一股清淡的皂角响起。 即便是穿着里衣,他的衣领也十分平整。 夹角处露出一截精美的锁骨,还有犹如山峰般凸出来的喉结,眉眼安静,黑沉沉的眸子望过来,不染纤尘,干净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这人不止纯情,还透着一股禁欲感,莫名勾人。 “是起风了。” 李怀策瞥向虞眠,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他心无杂念,只是感受了下虞眠手指的温度,所以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催人冷静的旖旎。 相悖,却又不觉得违和。 心不静。 没法静。 李怀策问道:“冷吗?” “你不是摸过了。”虞眠随口道了句。 话音落下,李怀策脸上的笑僵了下,忽而正经道:“不是摸。” “那是什么?你是想白占便宜?”虞眠故意道。 李怀策是领教过她的伶牙俐齿的,知道这时候越是辩解,越是会让她得意,索性什么也不说了。 他露出习惯性的笑脸。 虞眠‘切’了声,催促道:“赶紧去干活!然后再检查一下门窗,今夜的风沙比我想象中来的还要早一些,咱们得做些准备。” 瞧见虞眠郑重其事的模样,李怀策认真回应道:“好,听你的。” 院中除了水缸之外,还有一些比较杂用的东西,比如火架,还有灶台上的锅,甚至还有一些油盐酱醋,他都搬进了旁边的空屋内。 昨晚这些,又去旁边刘绍祺的屋子,检查了下门窗,直到确认无虞,才缓缓走了出来。 正好虞眠也洗好了衣裳,同样晾到了空屋内。 两人迎面走来,虞眠忽然想起一些事。 “对了,大宝什么时候回来?” “景平每日跟着孟春去采石场上工,来去不方便,所以便住在孟春的家里,怎么了?” 大宝在采石场上工的消息,之前虞眠也听二宝说过,只是没有细问。 虞眠拧眉道:“他一个小孩子去采石场工作是不是不太安全?” “娘子,我好歹是他们的叔叔,怎么会让他做危险的事情?” 李怀策淡笑着说:“大宝虽然有一身蛮力傍身,但有利就有弊,若不让他将力气发泄出去,他便浑身不舒服,有时候还会发狂打人,所以孟春便带着他在采石场外围帮忙搬运东西,又能发泄力气,还能挣一分家用。” 虞眠心中感叹,说起这个,便不由的让她想起了书中大宝李景平的结局,也是最让她心疼的。 029 眉眼之间,没有一丝鲜活之气 《农门皇后逆袭记》里面的女主顾瑶,是个不同寻常的反套路人设。 她乃罪臣之女,从小遭流放之苦,生长于烟瘴贫瘠之地,见惯了世态炎凉,和人间冷血,被视如草芥,被踩入泥地,于困苦之中挣扎求生。 所以养的她一副冷硬心肠。 为了翻案,她步步为营许多年,甚至不惜以侍妾的身份,留在当时身为皇子的男主身边。 几年前,顾瑶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当时身受重伤,倒在路边奄奄一息的李怀策。 孩子们当时也饿的瘦骨嶙峋,又刚从山匪手中活下来,从此以后便把顾瑶当成了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就因为一饭之恩,李怀策和孩子们成了顾瑶手中最锋利的刀刃和最虔诚的信徒。 顾瑶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竟然偷偷给大宝喂下了一剂使人疯魔的药剂。 只是为了让大宝彻底丧失自己的意识,继而听从她的摆布,练习一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硬招式。 后来,敌军来犯,顾瑶给男主出谋划策,也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竟然让已经丧失心智的大宝去出征迎战。 大宝天生神力,几乎可以以一敌百。 他不眠不休苦战了七天七夜,最后拿下胜局! 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打了胜仗的喜悦里,却无人想起那个丧失心智,如同木偶一般,只知道不停挥拳出脚,最后血枯而亡的前锋大将——李景平。 李景平对于顾瑶来说,就是一颗物尽其用的棋子! 事后,一块平平无奇的无名碑,插在那块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就是顾瑶对李景平唯一的交代。 想起这些剧情,虞眠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是。3sk. 最后顾瑶凭借不择手段的冷硬心肠,如愿坐上了那个她梦寐以求的至高宝座。 但宝座下白骨累累,血流成河,都是她永远赎不完的罪孽。 大概是因为疯批美人的人设很少见,在一众善良小白花女主的衬托下,这本书的成绩竟然出奇的好。 当时虞眠为书中的反派鸣不平的时候,可没少问候这位作者大大。 好在现在她有扭转一切的机会。 所以虞眠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怎么了?” 李怀策的指腹轻柔的拂过虞眠的眼角,唤回了她的思绪。 虞眠道:“明日把大宝接回家吧。” “好。” 李怀策望着她,沉默了下,又忍不住张了张口,只是还没来得及问,虞眠就已经率先迈开步子进了屋。 傍晚,夜风呼啸,风沙欲迷人眼。 细小的砂砾被风卷着,敲在窗纸上飒飒作响,幸好虞眠提前准备了窗布,钉在窗纸之后,既能透风,也能防沙。 不过外面的风声太过恐怖,孩子们有些不安。 虞眠搂着幺妹,听见旁边传来沧桑的叹息声。 “今日的风沙有些古怪。” 刘绍祺窝在椅子里,昏黄的烛火将他的眉眼衬托的愈发浑浊。 虞眠淡声道:“挨过这几日就好了。” 她的声音透着笃定,莫名有一种安分人心的力量。 刘绍祺笑了笑,“是啊,西北立世数千年,总不可能一成不变。” 三宝靠在墙边,和二宝并肩坐在床上,两个孩子不像幺妹似的,轻易亲昵虞眠。 虞眠看向三宝,询问道:“你的棋艺是刘爷爷教的吗?” “嗯。” 三宝点了点头,“有时候小叔也会教我。” 虞眠揽着幺妹,笑了笑说:“要不要和婶婶下一盘?” 三宝眸光一亮,“好啊。” 孩子们平时没什么娱乐项目,每次三宝跟刘绍祺下棋的时候,二宝和幺妹也都乖乖的围坐在一旁观看。 虞眠是想借此让孩子们放松一下心情,以免战战兢兢的,总是听着门外的风声。 重新摆上棋盘,刘绍祺也凑了过来,不过他自动加入了三宝的阵营。 除了幺妹,就连二宝就紧紧地挨着三宝,几个人凑在一起,聚精会神的盯着眼前的棋盘,大有一股要杀杀虞眠的锐气的架势。 不过虞眠也没有刻意要分个输赢的意思。 她学起了之前刘绍祺对付她的架势,有意试试三宝的深浅,所以下棋的招式,忽好忽坏,有时候就是随便丢了一个棋子出来。 三宝拧眉思索,生怕掉入虞眠的陷阱,很快就将门外的风声抛到了脑后,专心致志的应付眼前的棋局。 李怀策安静的坐在角落处,静静地望着虞眠。 她唇角挂着明艳的笑,看起来很是自在开心。 火炉内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李怀策的手虚虚的拢在火焰上方,正值炎夏,他却不觉得热。 冰冷的掌心,泛着青紫。 就连温润的面庞,也比平常的时候紧绷了许多,显得有些严肃。 裴珩之的眼型狭长,生的一副冷情的面孔,若不是他的脸上时常挂着淡笑,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个薄幸之人。 眉眼之间,没有一丝鲜活之气。 他禁不住搓了搓手臂,伴着耳畔的欢声笑语,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虞眠忽然停手,朝着众人道:“我去烧壶热茶,义父,你来跟三宝杀一盘。” “好好好!” 刚才看虞眠指教三宝的架势,刘绍祺也是受益匪浅,急忙想要付诸实践。 虞眠绕过众人,从角落处提了水壶出来,然后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朝着旁边的空屋而去。 簌簌的风声,伴着砂砾,刮在脸上犹如被细针磋磨。 虞眠赶忙举起宽大的袖袍遮挡住了面颊,匆匆取了水,返回了住屋。 刚关上房门,脚下就已经飘进来了一层细沙。 虞眠的眉头拧了拧,身后响起清冷的声音。 “快进来,别让风吹到你。” 虞眠回过头,发现李怀策已经醒了。 她提着水壶走过去,然后放到了火架上,朝着李怀策道:“看着点火。” “好。” 李怀策笑着应答,然后抖了抖腿脚,从椅子上端直了些,俯身凑近了火炉。 虞眠忽然蹲下身,遮挡在李怀策眼前的烛火,顿时变得明亮。 他忍不住眯了眯眼,掌心便多了一抹温热。 虞眠握住他的手,询问道:“怎么会这么冷?” 030 今晚继续 李怀策的体温低,是虞眠与他接触的第一日,就察觉到的事情。 但像今日这般冰冷的模样,虞眠还是第一次见。 要知道,如今可是八月,正是炎热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在炎炎夏日被冻得手脚发青? 虞眠下意识去探李怀策的脉息,却被他的另一只手忽然按住。 虞眠:“?” “无妨。” 李怀策淡声解释道:“老毛病了。” 他似乎不太想多说,便将虞眠的手握在了掌心,而后调侃道:“虽然有些冷,但对于你来说,应当是个不错的降温物件。” “……” 虞眠笑:“你到有自知之明。” 水烧开之后,虞眠还给孩子们沏了一壶花果茶,顺便又在火炉边上烤了几个小红薯,给他们当宵夜吃。 做完这些,虞眠又开始烧水。 李怀策笑着问:“这么晚了,你还打算喝多少水?” “不是我喝,是给你的。” “嗯?” 李怀策望着虞眠看。 虞眠背对着孩子们的方向,也没瞒着李怀策,直接就凭空变出来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铁盒,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随即丢进了水壶里。 李怀策:“……” 李怀策盯着水壶看了好一会儿,缓缓道:“变戏法?” 虞眠一脸深沉道:“这叫隔空取物。” 说完,李怀策禁不住朝着四周看了看,顿时有种后颈一凉的感觉。 稍倾,他忽的笑了,道:“是我娶到宝了。” 虞眠龇了龇大牙,没有说话。 壶里的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虞眠将它拎到一旁。 旁边的李怀策赶忙提醒道:“小心烫!” “没事。” 虞眠捏了捏耳垂,戳了戳李怀策的手臂道:“你活动一下,去拿个碗来。” “好。” 等李怀策把碗拿来,虞眠又从壶里倒出来一碗黑乎乎的汤水。 虞眠:“喝完它。” 李怀策愣了下,盯着碗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壶。 虞眠会意,指着水壶冷漠无情的补充道:“没错,是把它喝完。” “……” 见李怀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虞眠成功被逗笑了。 夜半三更,李怀策已经不知道自己起了几次夜了。 旁边孩子们已经睡熟,唯有虞眠抬起上半身,每次都格外有兴致的目送他出门。 这次,虞眠又眼巴巴的瞅着他从外面回来。 李怀策翻身上床,“睡吧。” 虞眠忍着笑,躺平低声道:“估计还得两三次。” “……” 李怀策张了张口,似乎有些怀疑人生,最后他默默的躺到床上,一言不发的闭上了眼睛。 “噗……” 虞眠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娘子!” 李怀策颇有些无奈的叫了叫她,而后伸手准确无误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虽然体温依旧有些低,但没有像之前那么冻人了。 虞眠挠了挠眼角,低声道:“好了好了,睡觉。” “……嗯。” 一夜好眠,第二日醒来,虞眠精神百倍。 反观旁边的男人,眼底透着一层淡淡的乌青,像是被折磨的失了精神。 早饭的时候,刘绍祺瞧见李怀策这副模样,忍不住把人扯到一旁,叮嘱道:“年轻人,要节制一些!” 李怀策:“?” 李怀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他刚想开口解释,然后刘绍祺已经一手捂着老脸,一手拄着拐棍,潇洒离去。 然而罪魁祸首还一副状况的模样,当着众人的面,淡声道:“今晚继续。” ** 吃过早饭,李怀策从箱笼中翻出来了一件略微厚重的外衣。 他预备去接大宝。 昨晚的风沙还没有停,但似乎比昨晚的动静要小一些。 “你们要听婶婶的话,小叔出门一趟。” 李怀策朝着孩子们叮嘱道。 孩子们点头应和,二宝有些担忧的问:“小叔,外面风这么大,你的身体……” “无妨。” 李怀策笑的随意,朝着二宝道:“照顾好爷爷和弟弟妹妹。” “嗯!” 二宝郑重点头。 李怀策拢了拢衣衫,正打算离开,回头却发现虞眠正倚着门框,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李怀策挑了下眉。 虞眠道:“我陪你一起去。” “外面不安全。”李怀策似乎并不赞同。 但虞眠随即又道:“我怕你死在外面。” “……” 这话直白到李怀策顿时没了声音,就连旁边的几个孩子都吓得瞪大了眼睛。 “咳……” 虞眠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陪你去,万一路上有什么事情,我们还能彼此照应。” “好吧。” 李怀策走到虞眠旁边,回头朝着刘绍祺道:“义父,你们在家等着我们。” “好,小眠跟着你去,我们也安心。”刘绍祺笑道。 检查好门窗,李怀策和虞眠一前一后离开了家门。 走到巷子里,风沙呼啸,已经刮得人张不开眼睛。 虞眠递来护目镜和口罩,朝着李怀策低声道:“戴上。” 李怀策眯着眼睛看向她,发现虞眠已经全副武装,精致的小脸隐在黑色的方巾之下,就连眼睛上也戴了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把护目镜拿在手中看了一眼,随即便罩住了眼睛。 风沙有了阻拦,他于漫天黄沙中,缓缓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虞眠的脸。 “走吧。” 两人朝着采石场的方向而去。 路上,虞眠随口闲话道:“孟春家里不是杀猪的吗?怎么又到采石场做帮工去了?” “如今是荒年,哪有那么多猪可以杀?更何况流寇横行,四处烧杀抢掠,凡是有猪的农户家里,早就自行把肉吃了,也不能等着被人抢了去。” “说的也是。” 旁边李怀策停下脚辨别了下方向,随即握住虞眠的手腕,温声道:“这边。” 虞眠跟上去,李怀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就再也没有松开。 虞眠抿了抿唇,忍着想要挣扎的心思,继续问道:“听说采石场内的工人,一般都是服苦役的罪人?” “嗯。” 李怀策解释道:“这些罪人,除非遇到大赦天下,不然就得活到老,干到老,他们经受差役们的约束,所以不能轻易离开采石场,因此采石场外围的工作,也会聘请一些当地的村民来做工,孟春的大哥孟仲曾经跟着殷叔跑江湖,人头很熟,所以负责在外围招揽工人,大宝就是孟春带过去的。” 李怀策说完,见虞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又问了句:“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031 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会保护你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 虞眠随口应付了句,但依旧有些心不在焉。 她今日非要跟着李怀策一起出来,确实是因为想到了一些事情。 按照书中的设定,风沙来临时,采石场发生了暴乱,而女主顾瑶和她的家人就是在这里的采石场服苦役。 因为暴乱,让顾瑶看到了逃脱的机会,经过她一番计划和游说,她在家人的掩护下,趁乱逃跑。 当时因为风沙和暴乱,采石场死了很多人,听说后来又遇上了塌方,很多人都处于失踪的状态,尸骨无存。 因此女主顾瑶得以逃出生天,竟还没有遭受差役们的追捕。 李怀策看到虞眠的脸上有些纠结的神情,知道她不愿意多说,所以也就没问。 距离采石场越来越近,原本有些停歇的风沙又开始肆虐。 李怀策咳了声,伸手拢了拢领口的衣裳,唇色有些苍白。 虞眠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随即塞到李怀策手中,淡声道:“觉得寒热相冲,心力交瘁的时候就吃一颗,不要吞下去,含在口中。” 李怀策隔着护目镜瞅了手里的药瓶一眼,随即倒出来一粒黑色小药丸,他把药丸放进口中,口腔内涌起了熟悉的药草苦味儿。 几乎和昨晚喝的汤药的味道,如出一辙。 李怀策抿了抿唇,淡声道:“多谢。” “不必,保养好你的身体就成。” 两人不再说话,李怀策的脸色稍有和缓,两人默契的加快了脚步。 临近采石场,黄沙漫天,遮天蔽日,几乎看不清前路。 但呼啸的风声,夹杂着几声凄厉的尖叫,隐约还能听见打砸声,哭声和求饶声,互相交织,场面一片混乱。 李怀策脸色焦灼,立即握住虞眠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 “不对劲。”李怀策道。 虞眠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扯了扯唇角。 就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还想保护她? 多少有点自不量力。 虞眠拂开李怀策的手,径直走上前,淡声道:“赶紧走吧,找到大宝要紧。” “你!” 李怀策忙跟上去,“你小心些!还是跟在我身后吧,我会保护你。” 虞眠回头打量他一眼,露出了几分轻蔑的坏笑。 李怀策似有所感,紧跟着补充了句:“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会保护你,娘子。” “……” 虞眠挠了挠眼角,别开脸道:“行了,赶紧走吧。” 距离采石场越近,听见的动静就越是闹心。 李怀策握着虞眠的手,低声道:“跟我来。” 虞眠眼神狐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被李怀策拉到了旁边。 按说采石场的路,他应该比她要熟悉一些。 既然已经知道采石场内发生了不妙的情况,以李怀策的聪明程度来说,自然知道如何避开危险的地方。 所以虞眠也不再说话,亦步亦趋的跟着李怀策的脚步。 他们顺着边,沿着不断下滑的陡坡,于漫漫黄沙中,来到了一处凹陷不平的大石头身后。 隔着护目镜,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观察到对面的情况。 只见穿着破烂的流放犯人们,双双抱头趴在地上,他们面色慌乱,充满了惊悸与害怕。 而他们面前,不停的走过脸上蒙着黑巾,手里握着大刀的精壮男人。 甚至还有差役打扮的人,被这些黑巾男一脚踹翻在地,有些人还会抬起脚,用沾满腥臭的鞋底,狠狠的碾过他们的脸。 差役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吓得旁边的流放犯人都禁不住尿了裤子。 见此情景,那些黑巾男们反而一个个大笑不止,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的画面,得意又兴奋。 敢把驻军在此的营守们打成这副模样,这些黑巾男到底是什么来头? 大概是看出了虞眠的疑惑,旁边的李怀策主动解释道: “是山匪。” “山匪?” 虞眠有些惊讶:“这些山匪这么猖狂,竟然敢打官家的人?” “金陵距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哪怕连夜上奏,消息走到金陵,也已经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情,谁还会在意?” 李怀策面色冷然,语调讥讽。 虞眠却猛地看了他一眼。 李怀策反问:“我说的不对吗?” “有道理。”虞眠附和。 李怀策又继续道:“此处山匪众多,你我孤掌难鸣,只怕不能轻易露面,孟大哥和景平就在采石场外围帮忙,说不定没有被困在里面,我们要不先去外面找找?” “先等等,再看看情况。” 虞眠记得书中曾隐晦的提到,这场风沙来临之前,采石场曾挖到类似金矿的痕迹。 营守已经上报给驻军在此的东平营将领,很快便会有驻军到此处接管防守。 金矿的事情非同小可,即便现在漫天黄沙欲吞人,东平营的将领也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 所以,今日傍晚来临之前,必见东平营军! 他们只需要安心等在一旁便可。 这些山匪大概也是听说了金矿的传言,想要趁乱捞些油水。 书中也并没有山匪故意伤人的剧情介绍。 只是说后来营守和差役们跟山匪发生了冲突,导致暴乱,以至于这些犯人被动加入战斗。 塌方的事情,也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说具体的伤亡人数。 后来东平军到此,平定了暴乱,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毕竟,这些事情,不过是为了给女主脱身安排一个合理的情景。 现在他们还不需要太过担心。 瞧见虞眠镇定的模样,李怀策的心中也冷静了几分。 虞眠忽然扯了扯李怀策的袖口,低声道:“那是不是孟春?” 李怀策忙定睛一眼,果然是孟春! 他就混在一众流放犯人之中,因为犯人们穿着统一的囚服,所以黄沙虽然遮挡了视线,但这么多人里面,还是孟春的身影最显眼。 但紧接着虞眠又道了句:“大宝没跟他在一起!” 李怀策的心尖跟着揪了下,随即道:“娘子,你在这里等着我,我混进去问问孟春。” “你别冲动!” 虞眠抓住李怀策的手,忙道:“这里到处都是拿刀的山匪,你虽然清瘦,但毕竟个子高,又是个男人,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景平一个人,肯定会有危险。” “我知道,我明白。” 虞眠眸子转了转,低着头拉着李怀策往旁边走,“你跟我来,我有办法!” 032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们 虞眠找了个相对背风的地方。 李怀策神色焦急,“你想做什么?” “闭眼。” “什么?” “让你闭眼。” 虞眠直接伸手拍了拍李怀策的脸蛋,后者虽然茫然,但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视觉消失,听觉瞬间被调动起来。 风声中夹杂着类似蜂鸣的声音,嗡嗡作响。 李怀策拧着眉,警醒道:“似乎有蜜蜂,你小心一些,别被这些蜂子蛰了。” 虞眠低头看向掌心内的蜂眼设备,露出几分轻笑。 “你的耳朵倒是很灵。” 话音落下,虞眠将蜂眼设备散出去。 这些设备只有指甲盖大小,若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像是蜂群经过。 虞眠手里还剩一个巴掌大的显示器,这些显示器会将蜂眼设备探查到的画面,一一显露到显示屏上面,而且每一个蜂眼设备,都对应着一个数字,还可以随意切换画面。 李怀策觉得古怪,忍不住问:“你在捣鼓什么?” 虞眠挑眉道:“不许睁眼。” “……” “你要是敢偷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 李怀策顿了下,笑起来说:“你也用不着吓唬我,我听你的就是。” 虞眠趁机瞄他一眼。 这人身上穿着厚厚的外衣,却将他的侧脸衬托的愈发清瘦,狭长的眼型,透露出几分清淡的戾气,融合在一起,将他整个人的气质烘托的愈发沉郁。 是的。 是沉郁。 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忧郁。 虞眠随即收回目光,专心致志的盯着显示屏。 这些蜂眼设备可以帮助她探查外面的情况,也能顺便找一找李景平的身影。 虞眠想,李景平既然一直跟着孟春干活,他们两个应该不会距离太远,所以虞眠就围绕在孟春四周,几乎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忽然,她眉心一皱,匆忙凑近显示屏,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会是她?” “谁?” 李怀策一直注意着虞眠的动静,忙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等到虞眠的回应,李怀策又问:“我睁开眼啦?” “……嗯。” 等李怀策的目光看过来时,虞眠已经收起了显示屏。 她缓缓道:“我知道大宝在哪了。” “在哪?” 李怀策握住虞眠的手,“你告诉我,我去找。” 虞眠瞥他一眼,继续道:“你先别着急,现在大宝没有危险,我们现在出去,就是赤手空拳要跟山匪搏斗,还是再看看情况。” 听了虞眠的话,李怀策虽然着急,但到底安心了不少。 虽然他也不知道虞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找到了李景平,但是他心里就是莫名的相信她。 李怀策没有说话,自顾自开始戒备外头的动静。 虞眠忽然问:“你真的信我?” “嗯。” 李怀策没有看她,但几乎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虞眠又问:“为什么?” 李怀策拧着眉,似乎有些纠结,半晌过后,他给了虞眠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答案。 “我梦见过你。” 很多个夜晚,很多个梦里,她几乎占据着他所有的思绪。 虞眠:“???” “你……”虞眠禁不住有些结巴,“你梦见什么了?” 李怀策回头看她一眼,笑了笑说:“等你下次不会让我闭眼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 呵! 诡计多端的狗男人! 虞眠直接赏了他一个白眼。 “你们这些猖獗土匪,竟然敢在你太爷爷头上动刀!” “拿命来!” 一声暴喝,打断了虞眠和李怀策的对话。 两人齐刷刷转头看去。 只见散落在四处的差役们,已经集结完毕,一个个手拿快刀,朝着欺压他们的山匪而去。 这些山匪凶神恶煞,见此情景,不仅没有胆怯害怕,反而更加兴奋起来,他们冲上前迎战,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虞眠看准时机,朝着李怀策道:“走!趁乱行事!” “好。” 幸好有风沙和石头作为掩映,孟春想要借机逃走,没成想刚一转身,就被揪住了领口。 “土匪爷爷饶命啊!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我不能死啊,求土匪爷爷饶命!” “孟大哥……” 诶? 这个声音…… 孟春的眼睛眯开一条缝,“怀策兄弟!弟妹!” 孟春当即眼眶一红,就朝着李怀策怀里钻去。 李怀策避到一旁,无奈道:“孟大哥,你哭什么?” 孟春扑了个空,也没觉得尴尬,劫后余生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走。”虞眠趁机提醒。 “好好好,走走走,我知道景平在哪!” 孟春抹了把眼泪,领着他们就往旁边走。 差役们和土匪乱斗起来,旁边的流放犯人们也四处逃窜。 孟春他们逆流而上,径直朝着采石场内部而去。 冒着风沙,孟春用衣袖挡着脸,朝着李怀策道:“怀策兄弟,你放心吧,景平有人护着,肯定不会有事的。” 闻言,李怀策拧了下眉,但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见身后传来差役的吼声。 “都跑什么跑?赶紧给我回来!” “没看到爷爷们正在与土匪苦战吗?赶紧抄起家伙,把这些土匪打个落花流水。” “孟春!说你们呢!赶紧给我回来抄家伙!” 孟春是个熟脸,采石场的差役和犯人们,几乎人人都认识他,再加上他的义父不同于差役和犯人,所以熟悉他的人们,几乎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孟春为难的看向李怀策。 他是靠着官差施舍,才跟着自己的兄长,在采石场外围讨到的营生,这时候若是视而不见,往后他和兄长只怕在东平没有立足之地了! 李怀策问道:“你确定景平无事?” “应该没事!顾姑娘看着她呢。” 顾姑娘? 哪里冒出来的顾姑娘? 但是事态紧急,李怀策也来不及细问,便径直看向虞眠道:“你去后面躲着,事态没有平息之前,千万别出来。” 他在履行自己的承诺。 不论如何,都会保护虞眠。 虞眠被他轻轻推了一把,藏到了一处山石后面。 李怀策带着孟春,义无反顾的加入了对抗山匪的队伍当中。 这场混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虞眠神色复杂。 按说这个时候,女主顾瑶应该在家人的掩护下,趁乱逃脱,她为何会跟李景平在一起? 033 这就是女主角的待遇啊 虞眠决定去找李景平。 李景平其实就藏在不远处的石堆后面,因为场面混乱,又有风沙作为掩护,所以他们缩在角落处的时候,基本很难被发现。 “大宝?” “景平!” 虞眠喊了两声,缓缓朝着石堆靠近。 稍倾,石堆后头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睁着圆圆的眼睛,正直愣愣的盯着她看。 虞眠面色一喜,忙加快脚步,但是大宝又像一只兔子似的,直接缩了回去。 “嗖——” 短剑划破长空,发出嗡鸣,径直朝着虞眠的面门而来。 要不是她闪躲的快,这把剑会直接劈在她的脸上。 虞眠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石堆后走出来一道清冷的身影,此人身姿纤弱,身上穿着破旧的囚服,头发披散下来,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但是依稀可见白皙的面容。 虞眠顿时有些无语。 女主的人设分明不合理呀! 她从小生于烟瘴苦寒之地,又遭受苦役之刑,抛头露面,风吹日晒,怎么可能养得一身细腻白皙的冰肌玉骨? 不过就算不合理,人家是女主,也无可厚非。 顾瑶拎着短剑,恶狠狠的盯着虞眠,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白的晃眼,冷声道:“你是谁?” 虞眠顿了下,径直摘下脸上的口罩和护目镜,微眯着眼淡声道:“我是景平的婶婶。” 婶婶? “什么?” 顾瑶忽然很是震惊。 她站在原地,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虞眠看了好一会儿,像是难以置信。 不过虞眠没有理会她的态度,直接走到石堆后头,朝着大宝道:“景平,婶婶来找你了!” 大宝天生神力,自然骨架奇绝,一副魁梧的霸道模样。 但他的眼神确实怯生生的。 李景平一手趴在石头上,歪着头看着虞眠,而后傻傻的笑了。 “婶婶?是什么?可以吃吗?阿平好饿!嘿嘿嘿。” “……” 虞眠无奈的笑了笑,走到李景平跟前,“给,吃这个吧。” “这是什么?” “棒棒糖,很好吃的。” 说着,虞眠已经将棒棒糖外面的包装撕了下来,然后将糖果递到了李景平的手里。 “好甜啊!” 李景平把棒棒糖放到嘴里舔了舔,然后傻乐起来,一蹦一跳的说道:“嘿嘿!我要婶婶!婶婶真好!” 虞眠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小叔也来接我们阿平了,阿平跟着叔叔婶婶回家好不好?” “回家?” “嗯!” “回家回家!” 说完,大宝将棒棒糖往厚重的衣服里面一裹,手掌还捂在胸口按了按,开心道:“嘿嘿!给希希!给我们希希!” “都有都有!你拿着吃,不能裹在衣服里面,不干净!” 虞眠本想伸手去拿,谁料,顾瑶又从旁边窜出来。 她拉着大宝,径直站在大宝跟前,朝着虞眠重复问道:“你是谁?” 声音莫名有些敌意。 虞眠拧了下眉,淡声道:“这位姑娘,你的耳朵不好使吗?” “你!我就是确认一下你的身份!” 顾瑶打量着虞眠,难以置信道:“你真的是阿平的婶婶?” “当然。” “但我也不能轻信了你。” “?” 什么毛病? 虞眠压根不想搭理她,直接去牵大宝的手,“阿平,我们走。” “不能走!” 顾瑶拦住虞眠,又忙回头朝着大宝说道:“阿平,你忘了孟春刚才叮嘱咱们的话了吗?孟春让咱们等他回来,除此之外,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后半句,顾瑶明显是朝着虞眠说的。 虞眠冷哼一声,“你是哪位?凭什么管大宝的事情?” “凭……不凭什么!” 顾瑶明显有些慌乱,“反正你不能带他走!我们要等孟大哥回来!” “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孟春已经被差役叫去帮忙阻拦那些山匪了,你觉得他现在还能顾得上你们?” 虞眠随即讥讽道:“你不想活命,也别拉着大宝给你陪葬。” 说完,虞眠看向李景平,询问道:“大宝,小叔还在外面等我们呢,要不要跟婶婶回家?” “要!回家回家!” 大宝满心欢喜,直接甩开顾瑶的手,颠颠的跑到了虞眠跟前。 为了表示奖励,虞眠又递给了大宝一个棒棒糖。 “嘿嘿嘿!” 大宝一阵傻乐。 虞眠忙道:“要留着!明天才可以吃,知道吗?” 大宝噘着嘴巴,似乎有些不高兴,他纠结的看了看两只手里的棒棒糖,最后还是将两根棒棒糖全部揣进了兜里。 “回家吃!” “好。” 虞眠牵着大宝的手就要离开。 顾瑶咬了咬牙,随即一言不发的跟上了虞眠和大宝的脚步。 从石堆后面走出去,视野顿时开阔了不少,但与此同时,风沙也显得愈发猛烈。 虞眠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口罩跟护目镜给大宝严严实实的装扮了一番。 起初大宝觉得不舒服,还有些不乐意,挣扎间几次推开了虞眠的手。 虞眠最后无奈的拍了拍大宝的头,拔高了声音道:“大宝,你看!” 她朝远处指了指,大宝下意识看过去,随即挣扎的动作顿了下,又开心的咧嘴笑起来。 “嘿嘿,是小叔!” 他看到了李怀策的身影,便迫不及待的奔了过去。 虞眠原想直接追上去,结果却忽然心有灵犀似的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顾瑶果然跟了上来,而且她的目光炙热,像是蕴藏着某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沉重感情,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定格在眼前的这一瞬间。 她张了张口,似乎是想叫什么人。 但她忽然注意到了虞眠的目光。 只是一个瞬间,顾瑶的表情已经恢复平常。 她抿了抿红唇,眼尾微挑,朝着虞眠问道:“有事吗?” 虞眠扯了下唇角,淡声道了句:“你头发乱了。” “……” 顾瑶拧起眉头,立即伸手开始调整。 她几乎披散着长发,而且长发之上沾满了污泥,很多地方已经结团,用手指已经无法梳理。 顾瑶眸光冷淡,随即将长发勾到耳后,露出了那张精致又白皙的小脸。 她向来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孟大哥!” 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 顾瑶开口的瞬间,似乎风沙的呼啸声都静止了片刻。 这就是女主角的待遇啊。 虞眠无奈摇了摇头,随即牵上李景平的手,来到了李怀策跟前。 看到她,李怀策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034 顾瑶就是为了引起李怀策的注意! “没事吧?”???.23sk. “嗯!” 虞眠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大宝也没事。” “小叔小叔!小叔小叔!” 李景平兴奋地围在李怀策身边跳着闹着,永远像个小孩子一样,把最真实,最热烈的情绪展露在外。 孟春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孟大哥!” 听见呼喊,孟春忙抬起头。 顾瑶顶着一张灿若明月的脸,自远处小跑而来。 她的身上分明穿着破旧宽松的囚服,就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可当她笑着跑起来时,发丝飞扬,囚服像是生出了裙摆,随着她的步调摇曳。 画面美轮美奂。 虞眠:“……” 羡慕!嫉妒!恨呐! 可就当顾瑶跑到众人跟前的时候,她的脚下一个不稳,像是忽然踩到了石头崴了脚,径直朝着前方扑去。 孟春原本已经伸出手臂,预备去接了。 然而,顾瑶生生转了个方向,猛地朝着李怀策的位置扑去。 李怀策的注意力一直盯在虞眠的身上,他只是感觉眼睛的余光中,忽然有一道黑影袭来! 察觉到可能有危险之后,他的身体就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李怀策搂住虞眠的腰,忽然将她带到了一旁。 顾瑶跟前的位置空出来,直接栽到了地上。 “咚……” 一声沉闷的落地声,顾瑶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虞眠看得目瞪口呆。 “啊!” 顾瑶发出一声做作的惨叫,孟春赶忙调转方向,跑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顾姑娘,你没事吧?” “……” 顾瑶忍着痛,龇牙咧嘴的抬起头,目光毒辣辣的朝着虞眠看去。 然而,此时此刻,李怀策将虞眠护在怀里,她看不清虞眠的脸,只能看到李怀策正一脸莫名其妙的盯着她看,像是唯恐避之不及。 “孟大哥,我的脚好痛。” “我扶你到旁边坐一下!” 孟春担忧的扶起顾瑶,并朝着李怀策责备道:“怀策兄弟,方才顾姑娘都要摔倒了,你怎么能直接躲开呢?她可是阿平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四个字摆出来,李怀策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不少。 李怀策上前一步,担忧道:“怎么了?” 孟春让顾瑶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然后挽起她的裤脚检查了一番,拧眉道:“哎呀!伤得可不轻啊!” 孟春回头朝着李怀策答道:“顾姑娘的脚踝都肿起来了,看样子似乎是伤到了骨头!” “这么严重?” 虞眠轻飘飘的应了一句。 孟春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脚踝上的伤得好好用药,不然以后要是落下了毛病,可就耽误了一辈子!” 闻言,顾瑶的眼立即红了起来,“啊?耽误一辈子?我不会变成瘸子吧?” “不会不会!” 孟春立即下了保证,朝着李怀策道:“怀策兄弟,你不是略懂医术吗?还是你帮着顾姑娘看一看吧,我可什么也不懂。” 说完,孟春让出了位置,示意李怀策过去帮忙。 顾瑶故作矜持的咬了咬唇,低声道:“那就麻烦怀策哥了。” “……” 虞眠没有出声,直接选择在一旁看戏。 然而,李怀策面色清冷,直接拒绝道:“顾姑娘乃是女子,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已经娶妻,自然得避嫌。” 说着,李怀策冷淡的指了指旁边的差役,道:“方才土匪生事,好些官差都受了伤,一会儿他们就会请来大夫,到时候自然会给姑娘安排大夫瞧一瞧。” “哎呀!还等什么大夫?” 孟春着急道:“顾姑娘都伤成这样了,哪还管得了这么多?更何况她是大宝的救命恩人,看在这份恩情上,你也不该这么迂腐!更何况弟妹一向通情达理,她必然不会介意的,对吧,弟妹?” 孟春理所当然的看向虞眠。 虞眠眨眨眼,还没说话,旁边的顾瑶柔柔弱弱的咳了两声。 “孟大哥,我的脚好疼!” 孟春又催促道:“弟妹,你倒是说句话呀!” “嗯,看着是挺严重的。” 虞眠朝着李怀策道:“你就给瞧瞧吧。” 闻言,顾瑶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怀策一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但他也是个恪守礼仪和本分之人。 上一世他们认识了那么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性? 虽然不明白这个早该跟野男人私奔的虞眠,为何还留在他身边,但这些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再辜负李怀策的情意! “怀策哥,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可我的脚好疼,你就先帮我看一看吧,而且……” 顾瑶说着说着,便朝着李怀策的方向靠去。 她趁机将裤腿又往上扯了扯,露出小腿上的大片肌肤,低声道:“真的麻烦你了。” 顾瑶的腿上有一块月牙状的胎记。 这个胎记,在书中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李怀策认出了顾瑶是童年相识过的旧友。 虽然当时他们只是跟在各自的父母身旁,也没有交流,但小姑娘在河边嬉闹的画面,还是给儿时的李怀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作者在书中的是这样解释的: 李怀策从来没听过那么无忧无虑,充满快乐的笑声,所以一记就记了很多年。 连同她腿上的月牙状胎记。 虞眠自然注意到了顾瑶的小动作。 她看到了顾瑶腿上的胎记,心里的情绪也是复杂万分。 本该借着暴乱逃脱苦役的顾瑶,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摇身一变成了大宝的救命恩人,而且似乎和孟春之间的关系也不错。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虞眠若有所思的盯着顾瑶腿上的胎记。 她的动作实在太过刻意,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对。 她是故意的。 在场当中,唯一可能会对这个胎记有印象的人,就是李怀策。 顾瑶就是为了引起李怀策的注意! 书中的顾瑶,就是通过这些小事情,一点一点让李怀策放下了心防,甚至为了报恩,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 但顾瑶上位之后,丝毫没有感念他们的帮助,反而把他们当做了世界上最可能拆穿她的过去的敌人,一一残杀。 书中李怀策的结局是凌迟处死。 而顾瑶享受着高高在上的万丈荣耀时,还要把曾经做过的恶事,全部归咎到李怀策的身上。 他被千刀万剐之际,顾瑶满心想的都是: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她黑暗又惨淡的过去,连同她手上沾满的鲜血,也在这一刻被清洗的干干净净。 人们只会记得恶贯满盈的首辅大人,已经被她正法! 她是光明的化身。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035 这女人不安分,你离她远些 “娘子。” 李怀策看都没看旁边的顾瑶一眼,直接朝着虞眠道:“有劳你了。” 但他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为其所动。 虞眠挑了下眉,忽然心情大好。 “行吧,既然夫君不想动手,那我就勉为其难……” 顾瑶的脸色一寸一寸的阴沉,但又变化的很快,她重新扬起笑脸,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朝着虞眠笑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大春!” “哥!” 孟仲急匆匆的跑过来,朝着众人询问道:“你们没事吧?没受伤吧?” 孟春激动道:“放心吧,大哥。” 孟仲拍了拍孟春的肩膀,转头看向李怀策,目光隐隐多了一丝敬重。 “怀策兄,麻烦你们跟我来一趟,东平营的徐将军想见一见你们!” “许秋零?” “是啊!上次你来孟家庄的时候,许将军就想见你一面,可你当时来去匆匆,也实在没有空,眼下他知道你在这里,说什么也得让我把你带过去!今天你可不能跑了。” “好,正好我也想见他。” 李怀策淡声应完,语调又忽然温柔了几分:“容我跟我娘子交代几句。” “娘子?” 孟仲惊讶的四处找寻,“弟妹也来了?” 旁边的孟春,适时解释道:“来了来了,这不就是嘛?” 虞眠本来刚蹲下身,预备给顾瑶查看伤势,听见动静,又忙站起来跟孟仲打了声招呼。 孟仲笑着挠了挠头,随即夸奖道:“弟妹的模样果然好看!配得上我们怀策。” “诶!大哥,你怎么说话的?” “哎呀呀,我就是个粗人,说话不过脑子,弟妹你别介意。” “没关系!” 虞眠笑的畅快,丝毫都没介意。 孟仲瞧她一副不卑不亢也不扭捏的姿态,顿时更加心生好感:“好好好,这次你们要多待几日,咱们回头得好好聚一聚。” “还是先去见许将军吧。”孟春提醒道。 “对对对,见许将军!” 李怀策沉默着,眉眼冷淡,随后将虞眠拉到了一旁。 虞眠有些耐不住性子,问:“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心里有些不安。” “不安?为什么?” 李怀策没有明说,反而伸手替虞眠整理了下脸上歪着的口罩,继而缓声道:“一会儿就会有官差带你们去窝棚内休息,到时候你就和大宝待在一起,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好,知道啦。” “还有,离她远点。” “啊?” 李怀策瞥了眼顾瑶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这女人不安分,你离她远些。” “啧啧,这你都看得出来?”虞眠调侃道。 话音落下,李怀策当即有些不悦,“她方才差点扑到我身上,要不是我躲得快,为夫的一世清白可就毁了!你怎么还说风凉话?” “……” 虞眠扯了扯唇角,“你刚才是故意躲的?” 李怀策一脸“不然呢”的表情,瞅着虞眠,郁闷道:“你我乃是夫妻,你对我未免太过不上心。” 丢下这句话,李怀策随即转身离开。 好家伙。 还埋怨上了? 虞眠愣愣的盯着李怀策的背影,无奈笑起来。 合着你的禁欲气质,都是留下对付别人的是吗? 虞眠忽然很好奇李怀策口中的那些梦。 她想知道,梦里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是她。 又或者不是她。 ** 顾瑶的脚上其实没什么大碍,崴肯定是崴着了,只不过也没孟春一开始说的那么严重。 而且,人家毕竟是女主角,肯定不会受什么大罪。 所以,虞眠检查完之后,也只是让她问采石场的差役们讨些药。 李怀策等人离开之后,顾瑶明显没了说话的兴致,她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只是爱答不理的‘嗯’了声,随即便再也没有理会虞眠。 当然,虞眠也懒得理会她。 只是她很好奇,这个顾瑶为什么没有离开? 莫非她也被魂穿了? 于是虞眠又故技重施,忽然蹲在顾瑶跟前,张口就问:“奇变偶不变的下一句是?” “……” 顾瑶睁开眼,一脸莫名。 虞遥又继续道:“农夫与蛇!吕洞宾与狗!郝建跟……嗯?” “……” “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瑶颇为嫌弃道。 得嘞。 又猜错了。 虞眠尴尬的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纯粹想跟你拜个早年。” 说完,她就走了。 留下顾瑶一脸莫名其妙。 如李怀策所言,因为外面风沙未停,所以很快便有差役将他们带到了平时用来暂时休憩的窝棚内。 这些窝棚设在石洞内,可以遮挡风沙,而且四周还堆满了柔软的杂草稻,起码累极了,还能靠在石壁上小憩一会儿。 不过平时这里只会有差役休息,流放犯人只有做苦役的份,不管刮风下雨,他们都得辛勤劳作。 要不是今日有山匪入侵,哪怕是风沙吞人,他们也不可能来到这里暂避风险。 流放犯人们被安排到了最内侧,也是最热最潮湿的地界,四周还有不少其他的差役们看管。 而虞眠他们大概是有人吩咐过要多加关照,所以他们所处的位置,不仅空旷,而且还比较通风,也没有特别难闻的气味。 落座之后,大宝一直在摆弄揣在怀里的棒棒糖。 虞眠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打算休息一下。 没成想,顾瑶忽然又被差役从闷热潮湿的矮洞内,带到了这里。 “顾姑娘,你在这里休息会吧,我去拿伤药!” “多谢磊哥。” 顾瑶朝着差役甜甜一笑。 年少的差役忽然捂脸笑了起来,耳根都红了,丢下一句‘你跟我客气啥’,随即便跑走了。 期间暧昧,肆意恒生。 虞眠忍不住多打量了她一眼。 不过顾瑶倒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只是脸上的甜笑骤然散去,而后面无表情的坐到了虞眠对面。 顾瑶看她一眼,露出几分轻蔑的眼神,随即靠墙睡去。 虞眠:“???” 你跟谁冷笑呢? 顾瑶又忽然睁开眼,她四处搜寻了一圈,随即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一对老夫妻身上。 这对老夫妻手上戴着枷锁,脚上戴着镣铐,因为长期磨损,所以手腕和脚踝处都有一定的伤口。 有些红肿,有些已经结痂。 老爷爷手里捧着半块窝头,正努力往老婆婆的嘴边送。 老婆婆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半睁着眼,发出苍老的声音,“你吃吧,我连嚼东西的力气都没有。” “不吃怎么能有力气?快吃吧,好不容易讨来的!” 老婆婆抿着嘴,倔强的摇头。 忽然,顾瑶站起身,径直朝着这对夫妻而去。 “既然你们这么谦让,谁都不肯吃,不如给我吃吧?” 036 她的所作所为,又如何配的上一个善字 谁料,下一秒,方才老爷爷还一副担心老伴没有吃东西熬不下去的模样,转眼间便把窝头大方的递了出去。 “姑娘,你瞧着面善,窝头就给你吃吧。” 顾瑶也丝毫没有客气,拿过窝头直接咬了一口,然后又重新坐回了原处,一个人心安理得的吃完了这个窝头。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老爷爷给了窝头就算了,旁边的小女孩竟还把仅剩的一口水,留给了顾瑶。 而顾瑶也没任何表示,先是已经习惯了似的,直接就接到手里,一饮而尽。 吃完喝完,还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将破碗直接丢到了地上。 虞眠:“???” 还有这种操作? 虞眠禁不住想起了那句至理名言: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传说中的女主光环,也太强大了一些吧? 原来所谓的女主,只要凭借一句长得面善,就能得到一切? 可她的所作所为,又如何配的上一个善字? 虞眠当即就朝着老爷爷和小女孩问道:“你们把吃的喝的给了她,就不怕自己饿死渴死?” 闻言,刚打算闭眼休息的顾瑶,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瞧见了虞眠匪夷所思的模样,旋即冷笑起来,眼底充斥着得意的神情。 被虞眠问到的老爷爷和小女孩,脸上出现了茫然的表情。 他们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顾瑶,最后竟然异口同声的说:“我们相信好人有好报!” “呵——” 极度讽刺。 顾瑶不屑一顾道:“好人有好报?是啊,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等将来我还会把你们救出去,当你们住大房子,天天吃肉!” “哇!太好了!” “顾姐姐,你真好!” 顾瑶笑着看向虞眠,无奈的摊摊手,“看吧,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神!神明降临,他们只有跪拜献祭的份。” “……” 虞眠皱着眉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顾瑶作为一个黑心女主,她原本就是个擅于利用一切机会,满足自身的人,她也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她的心里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满门的荣耀。 这样的人设,岂是书中的炮灰可以抗衡的? 但虞眠并不认同这样的道理。 她会亲手改变着一切。 然而顾瑶却挑着下巴,朝着虞眠继续道:“你也一样。” “什么一样?” 顾瑶轻蔑的看向四周的人,答案显而易见。 她是说虞眠会和这些人一样,统统臣服在她的女主光环之下。 到了现在,虞眠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后知后觉了。 顾瑶还是那个顾瑶,不过又跟书中的顾瑶,有了些不一样。 或许她不是魂穿,而是重生了? 所以她才敢如此大言不惭!完全没了当初的战战兢兢,反而开始享受眼下的这一切! 刺激啊。 虞眠又忍不住笑起来,不过顾瑶一定也猜不到,她这个人早就换了个芯子。 虞眠冷笑:“我拭目以待。” 闻言,顾瑶哼笑一声,似乎压根没把虞眠放在心里,她甚至觉得不需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处理。 顾瑶倒在一旁睡觉,就连去拿伤药的小差役回来,她都没有睁开眼睛。 然而小差役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撩开顾瑶的裤腿,看着她略显红肿的脚踝,露出了浓厚的担忧之情。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小差役也没舍得离开。 他蹲在顾瑶面前,近乎痴迷的望着她。 虞眠又禁不住想起了书中曾描写过的一个誓死追随顾瑶的小太监。 他似乎就是什么差役或者侍卫出身。 为了陪在顾瑶身边,甚至不惜嘎了自己一刀,进宫当太监,只为在合宫宴饮的时候,远远看上一眼。 情深义重啊! 只可惜,情意给错了人。 “喂!” 虞眠忽然出声,十分煞风景的冷声道:“你还要盯着她看多久?你知道她多久没洗澡了吗?头发里面都长虱子了,啊呀呀,还容易得传染病!你快离她远一点吧!” 小差役冷眼看过来,似乎是嫌弃虞眠呱噪。 但他并未发难,只是警告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依依不舍的摸了摸顾瑶的衣角,将药膏塞到了衣角下面,然后起身离开了。 前方就是火坑,是个人还都要往里跳! 行吧,尊重他们,顺便祈祷锁死,免得让他们出来再祸害别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怀策在差役的带领下,急匆匆来到了这里。 “娘子?” 虞眠在昏昏欲睡中睁开眼,低低的应了声:“你来啦。” “我来接你们,跟我走吧。” “好。” 大宝方才也睡着了。 叫醒之后,李怀策在差役的带领下,领着他们直接离开了这里。 外面的风沙已经小了很多。 虞眠松了口气,笑着调侃道:“终于可以回家了。” “嗯,回家。” 原本这场由风沙带来的混乱,就是为了给顾瑶安排脱身的戏码。天籁小说网 可是她没有珍惜,如今还得遭受苦役的束缚。 不过顾瑶毕竟是女主角,虞眠也已经见识到了女主光环的强大,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她得好好观察一下事态的发展,不能轻举妄动。 离开时,东平营的许将军专门派了马车送他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大宝有些烦躁。 他的掌心先是被蚂蚁咬似的,有些痛,有些麻,还有些抑制不住的想要发泄力气。 但他一直乖乖的捂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放着他留下来的棒棒糖。 但也有忍不住的时候,他就会伸出手掌,在车厢内拍一拍。 他的力气本来就大,每次拍过之后,外面的马儿就会受惊,路途有些颠簸,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他们顺利的回到了刘绍祺家的小院内。 到达门口的时候,风沙基本上已经停了。 不过地面上也已经残存了差不多一个巴掌深浅的细沙,人踩在地上,脚面会深深的陷下去,踩不到实处。 马车只是停留了这么一会儿,在启动的时候,就已经十分费力。 送他们回来的差役,打过招呼的时候,便打道回府,离开了这里。 李怀策左手抓着大宝,右手牵着虞眠,他们互相搀扶着,朝着家里走去。 037 你愿意跟了我吗? 李怀策左手抓着大宝,右手牵着虞眠,他们互相搀扶着,朝着家里走去。 孩子们大概听到了动静,早早地就站在门口预备迎接他们。 “小叔!婶婶!” 还是幺妹的声音最响亮。 听见声音,大宝立即撒开了李怀策的手,径直朝着其他的几个孩子奔去。 他跑到幺妹跟前,拿出胸口处的棒棒糖。 “给希希!希希吃!甜甜甜!” “谢谢大哥!” 幺妹高兴地眸子都亮了。 听见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虞眠才觉得自己的心落到了原位。 大概这就是安心的力量。 虞眠揉了揉肚子,朝着李怀策道:“有些饿了,我去做饭。” 李怀策的目光从孩子们身上收回,继而笑着说:“我来帮你。” “好。” 经此一事,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显拉近了不少。???.23sk. 至少说话做事之前,不会像之前那般客气疏离了,反而有一种真的要过日子的平淡幸福感。 虞眠倒不是觉得自己对李怀策生了什么别样的心思。 她只是很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光。 轻松自在,让人满足。 当然李怀策这个饭搭子也没什么不良嗜好,他几乎温柔的没有棱角,总是最大限度的包容着一切。 虞眠已经渐渐开始习惯他的假笑。 两人一起围在灶台边上,李怀策管烧火,虞眠就在旁边的桌子上处理食材。 今天时间有些赶不及,她只打算简单的做个蛋炒饭。 不过就算是蛋炒饭,虞眠也准备了几样配菜,胡萝卜丁和青豆都是必须的,加上去不仅颜色好看,孩子们也喜欢吃,而且营养更丰富。 除此之外,她还打算烧些豆腐汤。 不仅如此,虞眠还提前备了些牛奶出来。 孩子们担惊受怕,义父肯定也不少受,他们今日全都劳累了一整天,晚上喝些热牛奶,也能帮助睡眠。 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餐饭,孩子们都很开心,吃的打起了饱嗝,虞眠赶忙收起了饭碗。 “今天你们不用帮忙洗碗,婶婶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洗脸水,你们全都去洗漱,待会儿第一个收拾好上床睡觉的人,婶婶另有奖励!” “真的?什么奖励?” “一会儿就知道了,快去洗漱!” “好!” 孩子们争先恐后的跑了出去。 虞眠顺势打算收拾碗筷,旁边的李怀策站起身,直接握住虞眠的手,拦住了她的动作。 “我来洗,你休息一下。” 虞眠有意培养孩子们的独立意识,所以有时候洗碗或者收拾家务的时候,都会朝孩子们寻求帮助。 当然,很多时候,她还没开口,孩子们就一个个热情的围了上来,压根就不需要她操心。 这些李怀策都看在眼里。 虽然他跟虞眠也没相处多久,但他愈发笃定空惠大师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而且,他们更早的相识于梦中。 李怀策很是满足。 夜晚,哄着孩子们喝完牛奶,临睡前,幺妹又央着虞眠继续将睡前故事。 于是她只好把没讲完的白雪公主的故事,道出了后续。 “老巫婆变作和善模样,将有毒的苹果给白雪公主吃下,后来白雪公主就中毒了!” “啊?她……那她死了?” “当然没有!” “她没被毒死?” “她得救了!救她的是七个小矮人,就是因为有这些小矮人的帮助,后来白雪公主不仅没有被毒死,还遇到了英俊潇洒的王子!” “哇!” “但是……” 虞眠忽然喘了一口气,“如果白雪公主没有得救,反而被毒苹果害死了怎么办?” “不要不要!公主怎么能被毒死乐?该死的是老巫婆!” 幺妹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虞眠又道:“可是白雪公主也有做错的地方啊!” 幺妹眨眨眼:“什么?” 虞眠顺势道:“她错在太过相信别人,要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是不认识的人,怎么能随便吃她给的苹果呢?就她这样的性子,即便这次没有被毒苹果害死,下次还有可能被毒梨子害死,又或者随便一盘菜就被害死了!” “啊?那怎么办?” “好办啊!” 虞眠摸了摸幺妹的头,语重心长的朝着孩子们道:“所以,往后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千万不能吃!哪怕就是认识的人,莫名其妙给的东西,也不能吃!不然就像白雪公主一样,轻易就被人害了!” “嗯!我知道了!” 幺妹一副明白的模样,“就是往后不能吃别人随便给的东西!” “我们希希最聪明了!” “嘿嘿!” “好了好了,睡前故事就讲到这里,你们赶紧睡觉吧。” “好!” 孩子们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虞眠缓缓吐了口气,正打算翻个身睡觉。 刚想躺回去,背后就贴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义父这里的房子不算大,虽然是大通炕,但是架不住人多,孩子们挤在一头,虞眠就只能跟李怀策挤在另一头。 今天又把大宝接了回来,炕上更是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以至于,虞眠翻个身,都能翻进李怀策的怀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凑得太近。 “咳……” 虞眠小声清了清嗓子,淡声道:“热……” 闻言,李怀策沉默了下,但还是拉开了与虞眠之间的距离。 他侧躺着,后背几乎抵着墙,目光在黑暗中,轻轻地落在虞眠身上。 虞眠大概有所察觉,忍不住问:“怎么了?还不睡?” “白雪公主最后也跟睡梦人一样,和王子过上了幸福平安的生活吗?” “对啊,怎么了?” 虞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李怀策又忽然凑过来,小心翼翼的将虞眠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 因为担心虞眠会热,所以李怀策没敢直接把她抱进怀里,只是用手臂轻轻搭了下。 “往后我也会让你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李怀策缓缓道。 虞眠沉默着,然后伸手摸了摸李怀策的头。 “温度正常,就是人似乎有些不正常。” “……” 李怀策握住虞眠的手,郑重其事的问道:“你愿意跟了我吗?” 038 小小年纪,怎么总是老气横秋的? “你愿意跟了我吗?” 这句话落到虞眠耳中,如同一道惊雷炸响。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朝着李怀策问:“你想干嘛?” “瞧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李怀策温柔的看着她,又重新组织了一次语言,继而缓缓道:“我既娶了你,往后便会全心全意的待你,我知道让你跟了我有些委屈,我如今已经年方二十,却没什么成就,还要劳烦你替我照顾我大哥大嫂留下的几个孩子,平时来说亲的人,看到我家这幅光景,恨不得能躲多远,躲多远,可我看你是真心喜欢这几个孩子,所以我也唯有以真心待之。” 忽然的郑重,让虞眠有些猝不及防。 她刚要开口,李怀策却又急忙补充了句:“你想好再说,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我尊重你的心思。” “嗯……” 虞眠平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而后缓缓道:“反正我没想过离开,你就安心吧。” “这算是承诺吗?” “你说是就是吧。” 虞眠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闭上眼,道了句:“困了,睡吧。” “好。” 一夜好眠。 翌日,虞眠睁开眼的时候,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不过孩子们还在睡梦中。 她蹑手蹑脚的穿好衣裳,走了出去。 小院内,李怀策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挽起袖口,正在角落处耍花架子。 所谓花架子,其实就是简单的强身健体的一套动作,动作倒是讲究行云流水,但实际上于武学之上,却没什么用处。 虞眠毕竟是跟丧尸拼杀出来的武力,所以讲究快准狠,最好是一击毙命。 她绑好裤腿,然后不声不响的来到庭院中间,也开始锻炼身体。 主要是原身的身体素质太差,她做这些运动,不过是为了提高身体素质,不然打斗起来的时候,总有种手脚跟不上灵魂的错觉。 屋内。 幺妹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悠悠转醒。 刚睁开眼,就瞧见三宝趴在窗户边上,正盯着窗户缝往外头瞧。 “三哥,你在做什么?”幺妹问。 三宝猛地放下掀开窗帘的手,淡声道:“没什么。” 随即,他又躺回了床上。 二宝被他的动静惊醒,随即也醒了过来,幺妹刚要从他身上跨过去,他翻了翻身,差点把幺妹挤下床。 好在二宝眼疾手快,及时抱住了她。 “希希,你干嘛呢?” “嘿嘿,没事,我就随便看看。” 幺妹挤到窗边,随手将三宝扣开了窗帘掀开,然后透着缝隙朝着门外瞧了一眼。 小院内,两道身影,一青一黑正缠斗在一起。 “呀!小叔和婶婶在打架!”幺妹忽然道了句。 二宝一个激灵窜了起来,“什么什么?为什么打架?咱们赶紧去劝一劝。” 三宝:“……” 三宝无奈翻了个白眼,“什么打架?他们在切磋武艺。” “唔?是吗?” 幺妹笑的十分无辜。 二宝伸手敲了敲幺妹的头,“净瞎说!” 幺妹捂着自己的头,嘟嘴道:“哎呀,人家看错了嘛!” 随后,几个孩子一同凑到窗户缝前偷看。 二宝疑惑道:“看不出来婶婶的身手竟然这么好。” “对哦!小叔竟然打不过婶婶!” “哈哈哈,小叔太惨了吧。” “打得好!打得好!” 大宝兴奋的附和,二宝和幺妹也在激烈的讨论,只有旁边的三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幺妹问:“三哥,你怎么不看了?” “没什么。” 三宝随意道了句,而后用双臂撑着身子,一点一点朝着床边挪动,动作十分吃力。 “三哥,我来帮你!” 幺妹瞧见之后,立即就撒开了窗帘,从床边爬了下去。 在幺妹和二宝的搀扶下,三宝已经能够很顺利的坐上轮椅了,只是他年纪尚小,臂力不稳,所以总得让人帮忙。 三宝的脸色有些阴沉,就连吃早饭的时候,也总是一言不发。 虞眠看出了三宝的不对劲,但也没在餐桌上当面点破。 饭后,幺妹和大宝争着抢着要帮忙洗碗。 虞眠和他们一道来到院中,一边洗碗,一边问道:“景望怎么了?” 大宝抢先道:“不高兴!不高兴!” “他为什么不高兴?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虞眠又问。 这次大宝犯了难,眼睛乌溜溜的转着,但也没想明白。 虞眠拿出手帕,被他擦了擦唇边的口水,随即看向幺妹。 幺妹也有些茫然道:“他不高兴吗?没看出来,三哥不是一直这样嘛。” 得! 半天也没问出个子丑寅卯。 虞眠他们收拾完碗筷,李怀策也差不多已经打扫好了庭院。 虞眠径直回了屋。 其他几个孩子,都在围着大宝玩老鹰抓小鸡,只有三宝一个人安静的待在屋内,手里握着那卷旧书,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见虞眠走进来,三宝下意识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中的书本。 “怎么不看我给你那本?”虞眠问。 三宝抿了抿唇,抬头道:“看不懂。” “婶婶教你。” 说着,虞眠就从箱笼里找出来了那本医书,然后挨着三宝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李怀策本来就是个好读书的人,只是家里穷,到了现在这个岁数,也还没有参加乡试,但家里的笔墨纸砚,从来都不缺。 虞眠找来纸和笔,开始默默的誊抄。 她做事向来专注,侧颜显得柔美恬静,尤其是写字时的姿态,微微低着头,鬓边的碎发垂下来,将她的面容衬托出一种出尘的书卷气。 三宝禁不住也静下心来,托着下巴,安静的看着虞眠抄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虞眠缓缓放下笔,将抄写好的书稿递给三宝。 “呐!现在应该能看懂了。” 三宝接过去一看,猛地点头:“嗯!能看懂!婶婶的字看起来好乖哦,嘿嘿。” 好乖? 这是虞眠头一次听人这样夸奖她的字。 人都说字如其人,但虞眠一直觉得这句话放在她的身上,十分违和。 她还记得曾经为了洋气,还专门学人家写连笔字,但是写来写去,都像鬼画符似的,一点美感也没有。 后来就努力把字写规整,一笔一划的,能让人一眼看明白就好了。 三宝专心致志的读起虞眠抄写的书稿,眸若灿星,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虞眠十分欣慰。 “景望,往后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要说出来,可不能闷在心里,小小年纪,怎么总是老气横秋的?” 039 顾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啊! “嗯。” 三宝露出几分难为情的模样,似乎也有些羞涩,低了低头。 他又朝着虞眠问道:“婶婶,你真的不是从前那个人吗?” “不是。” 虞眠笑着说:“我也没必要骗你对不对?而且除了这张脸之外,你也能感受到我和她的不一样对不对?” “嗯!” 三宝点了点头。 虞眠道:“那就得了,今天就学这些,明天你要是还想看的话,婶婶再给你翻译。” “好。” “乖啦乖啦。” 虞眠没忍住,揉了揉这个小正太的头,“要不要出去透透气?今天风沙停了,天气很不错。” “行。” 虞眠把三宝推到院子里,其他几个孩子,连忙欢喜的跑了过来。 虞眠道:“婶婶教你们玩一个新游戏好不好?” “好好好!” “玩什么?” 虞眠先卖了个关子,朝着三宝道:“这个游戏,三宝也要一起玩哦。” 三宝愣了下,又看了看自己的腿。 他知道自己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不一样,大哥虽然有些傻傻的,可他能跑能跳,还能背着希希一起跑。 可他…… 三宝努力笑了笑,朝着虞眠道:“没关系,我看着他们玩就好,别让我扫兴。” “怎么会扫兴?这个游戏,你完全可以和他们一起玩,而且你的位置最重要!” 虞眠让孩子们围拢过来,继续道:“咱们玩123木头人的游戏!” “什么叫木头人?” “和稻草人一样吗?” “差不多的意思,是这样的。” 虞眠跟孩子们讲了讲木头人的玩法,“三宝背对着大家,当他喊出123木头人的期间,你们都可以往前走,但是说完之后,你们就不能动了,要是三宝喊完回头的时候发现谁动了,那么谁就被淘汰啦!当然,要是一直没被发现的话,只要超过三宝所在的位置,就赢了!赢了的人,有奖励哦。” “什么奖励?”幺妹急忙道:“是不是好吃的?” “你呀你,就知道吃!” 虞眠笑着点了点幺妹的鼻尖,而后继续道:“先去玩,等不玩了,就知道奖励了。” 幺妹欢喜的扯住三宝的衣袖,“三哥快来!” 三宝起初还有些扭捏,毕竟从前不论玩什么游戏,他都只有偷看的份。 这次忽然成了大boss,还有些不适应。 虞眠于是朝着三宝说道:“三宝,加油呀!最好把他们都淘汰了,哈哈哈!” “哼!婶婶偏心!” 幺妹凑到三宝耳边,赶忙撒娇道:“三哥,你要让着我哦,一定要让我赢!” “好。” 三宝欢欢喜喜的加入了众人游玩的队伍当中。 孩子们跑开后,李怀策才有机会凑到虞眠跟前。 他朝着虞眠问道:“想吃什么?我提前准备。” “怕是还没得安生。” 虞眠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李怀策挑了下眉,询问道:“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喊:“怀策兄弟,你们在家不?快看看谁来了!大宝!大宝在不?” 孟春的大嗓门,像是恨不得让全世界听见。 虞眠抱着手臂,朝着李怀策调笑道:“行了,快去接客吧。” “接客?” 李怀策失笑,“你就不能换个词?” “切!” 虞眠站在原地,看着李怀策去开门。 “孟大哥,你怎么来了?今日不是……” 李怀策随意拉开门,正在说话,忽然瞧见门外多处的两道身影,声音戛然而止。 他眯了眯眼,神情淡下来。 孟春兴奋道:“你也觉得很惊喜是不是?顾姑娘实在担心大宝,求了人非要过来看上一眼才安心,人家顾姑娘还给大宝买了新衣服呢,你还不赶紧把客人们请进门!” 顾瑶站在孟春身后,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官差衣饰的青年人。 这个官差看着有些眼熟。 李怀策没有多言,自顾自让开路,“太客气了。” “是吧!顾姑娘真的是很善良!” 孟春还在继续道:“她之前对大宝可是有救命之恩的,今日又特意上门来看望,你这个当叔叔的,可得替大宝好好谢谢顾姑娘。” 话音落下,顾瑶掩唇笑道:“孟大哥,你别说了!之前的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虽然我受了点小伤,但也承受不起救命恩人四个字。” “哎呀,顾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啊!” “不敢当!” 顾瑶客气推脱,而后看向李怀策,柔声道:“怀策哥,不知道大宝如何了?那日你们走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问候,今日来此,不算打扰吧?” “无妨,劳烦姑娘挂心。”李怀策淡声道。 一句怀策哥,一句姑娘。 亲疏立现。 顾瑶顿时有些尴尬。 想她还从来没做过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顿时心中有些烦恼。 不过,就凭着李怀策日后的手段,哄一哄也是应该的。 “怀策哥客气。” 顾瑶露出甜笑。 李怀策拧了拧眉,忽然开口道:“姑娘在孟家庄还有亲人吗?” “啊?” 顾瑶愣了下,答道:“当,当然有了,怎么了?” 李怀策冷言道:“姑娘见人就哥长哥短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姑娘家缺亲戚呢。” “……” 顾瑶被怼的面红耳赤,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旁边的孟春也十分惊诧,“怀策兄弟,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怎么说顾姑娘也是大宝的救命恩人,你……” “孟大哥。” 顾瑶连忙打算孟春的话,一副懂事的模样,“不是孟大哥想的那样,怀策他可能就是这样的直性子,没关系的,别生气。” 孟春感叹:“顾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啊!” 顾瑶忍不住笑起来,趁机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李怀策。 上一世,李怀策从未对她冷过脸,如今她都已经表现的这般善解人意,就不信这个李怀策不为所动。 谁料,李怀策面无表情道:“救命恩人?那日大宝病情发作,为了避免伤到其他人,才自己偷偷躲进了石洞里面,你是给他喂了些吃食,可他当时呼吸急促,话都说不出来,你还拼命给他灌水,你是生怕他不会被呛死!” “……” 空气仿佛凝滞。 孟春瞪大眼,“什么?差点呛死?这……” 顾瑶连忙解释道:“我当时也不清楚他的病情啊!我问他要不要喝水吃东西,他还点头来着。” “他那是抽搐!” 李怀策很少发脾气,更加不会这样大声的吼人,可见如今是真的生气。 他看着顾瑶,冷声道:“往后你可别再说什么救命恩人的话了。” 040 顾瑶差点害死大宝! 李怀策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顾瑶当即便红了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盯着他。 “我不是故意的……” 旁边的差役见此情景,早已按捺不住,他一把将顾瑶护在身后,朝着李怀策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李怀策侧脸看向他。 这个差役又继续道:“瑶儿好心好意救了你们家人,你不感激就算了,竟然还反过头来数落她!” “分明是她不明情况,险些害了景平!” “你真是不识好歹!” 激烈的争吵声响起,旁人顿觉无所适从。 孟春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别吵了!都是朋友,哪里用得着大喊大叫的。” 说完,孟春又转过头来数落李怀策:“大宝本来也没事,顾姑娘也是好心,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要计较这点事情了,人家顾姑娘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惦记着大宝,你就当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吧。” 没发生过? 说的也太轻巧了吧? 虞眠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大宝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这次没出事,是顾瑶最该庆幸的一件事,否则她跟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而且还敢以救命恩人自居? 还敢登门来装可怜? 虞眠走到李怀策跟前,挽住他的胳膊,用行动拦住了他微愠的话头。 “人命的事情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那什么事情才是重要的?” “哎呀,弟妹!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孟春有些焦虑的挠了挠头,忙解释道:“我这不是看大宝没出事嘛,而且人家顾姑娘确实是好心,咱们也没必要因此怪罪人家。” “凭什么不可以怪罪?” 虞眠直接冷声质问道:“第一,她是大夫吗?第二,她看出大宝不舒服的时候,为什么不出去找人相救?第三,强行给大宝灌下吃食以后,看他呼吸不畅,又为何丢下他不管?”23sk. “我没有不管他!” 顾瑶忙解释道:“我那时也被吓坏了!我想出去找人救他的,但因为石洞内太黑,我走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哦,摔倒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 顾瑶的话戛然而止,她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旁边的差役,扶了扶额头道:“我当时摔了一跤,整个人头昏眼花的,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在石洞附近了,而且……” “跟他们解释这么多干嘛?” 差役直接打断了顾瑶的话,朝着虞眠道:“她有责任一定要救人吗?她当时摔得也很严重,没道理还要不管不顾去救别人吧?” “是,没必要。” 虞眠直接冷笑一声,淡然道:“所以才说让她不要以救命恩人自居,因为她压根就不配!” 说完,虞眠也懒得再跟他们废话,直接站在门口,朝着众人道:“行了,话已经说完了,人也该走了吧?” 顾瑶没想到虞眠一言不合就要下逐客令,脸上的柔弱顿时演不下去了。 “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得走?” 顾瑶从差役身后站出来,继续道:“我是来看大宝的,我是不是救命恩人,也不是你说了算。” “你差点害死大宝,还想见他?” 虞眠直接将他们赶了出去,大门一关,丢了句:“做梦!”,随即便转身离开。 顾瑶这个人满腹心计,旁人或许不懂,但虞眠心里却十分清楚。 虽然现在的剧情和原书中有些出入,但顾瑶想要招揽李怀策跟大宝他们的心一定不会变! 这一点虞眠十分肯定。 所以未免顾瑶有什么后招,为今之计,还是让她和孩子们少接触才好。 孟春连带着被赶出门,还有些懵。 他虽然与虞眠相识的时间不长,但也能看出来她不是个无理取闹之人。 “顾姑娘,弟妹她性情耿直,做事难免有些激进,你不要放在心上。” 顾瑶上一秒还一副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转瞬间眼神和脸色便冷了下来。 她瞅了孟春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随即看向旁边的差役,冷声道:“走。” 孟春被她的眼神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顾瑶和差役的身影已经走出很远的距离,他才狐疑的嘟囔了句:“好家伙,这女人会变脸啊!” 离开巷子口,顾瑶一言不发的往前走,旁边的差役却没有寸步不离的跟上去。 顾瑶回头催促:“走快点,我累了。” “既然累,又何苦跑这一趟?” “呵……” 顾瑶红唇微启,露出一个勾人的笑,“阿青,你生什么气?” 被叫做阿青的少年,顿时有几分泄气。 他绷着一张脸走上去,和顾瑶并肩,而后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她的手,并温声道:“不论如何我都会帮你,但你不能撇下我,否则……” “否则什么?” 顾瑶扯着他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凑上去嘟着红唇笑问:“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阿青淡声道:“你可以试试。” “哦,好怕哦。” 顾瑶随即甩开阿青的手,格外潇洒的转身。 阿青气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又沉默的追了上去。 等人走后,孟春又无奈的敲响了眼前的大门,只是里面的人迟迟才有回应。 这次出来见他的依旧是虞眠。 还没等虞眠开口,孟春主动讨饶:“弟妹弟妹!是我多管闲事,都怪我!你可不要因此怪罪我,我实在也是没架住顾姑娘的哀求,我原本以为真的是她救了大宝呢。” 当时石洞里的情况,孟春并不清楚。 原本李景平就是跟着孟春来到采石场外围帮工,他也答应了李怀策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大宝。 但当时顾瑶忽然过来说,有差役找他帮忙,孟春也没有怀疑,随即便要离开,只是他比较担心大宝的情况。 后来顾瑶主动提到说要帮孟春守着大宝,孟春这才安心离开。 等他再次回到原地的时候,才发现大宝和顾瑶都不见了! 找人打听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大宝无缘无故忽然发起狂来,四处乱窜,后来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众人让孟春放心,说是顾瑶已经追了上去,想必也没什么大事。 后来当孟春找到大宝的时候,他已经没事了,听说反而是顾瑶摔了一跤,昏迷不醒,似乎有些严重。 孟春当时便觉得十分自责,认为是自己没有看顾好大宝,还让顾瑶受了伤。 没成想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顾瑶差点害死大宝! 思来想去,孟春都觉得难辞其咎,于是只能朝着虞眠道:“弟妹啊,是我的错,我得当面给怀策和大宝赔个不是。” 041 小叔是不是不高兴了? 这些事,说起来也和孟春没关系。 而且孟春也是真的关心大宝,虞眠心里清楚,所以也就没有阻拦。 刚好虞眠也有些话要告诉孟春。 “孟大哥。” 虞眠放慢脚步,缓缓道:“往后景平就不去采石场上工了,之前多谢你对他的照顾。” “什么?不去了?” 孟春有些着急道:“弟妹,我之前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是我没有看好大宝,但你放心,往后我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你们放心!” “不是,孟大哥你误会了。” 虞眠笑着解释道:“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大宝的情况你也知道,万一病发就会很危险,我刚好懂些医术,这段时日会帮他调养一下身体。” “调养身体?原来是这样。” 孟春憨憨的笑起来,道:“我还以为你是怪我之前没有看好大宝呢。” “没有,孟大哥已经尽心,我岂不知?” “那就好!那就好!” 孟春随即感叹道:“大宝也实在可怜,弟妹既然懂医术,想必他跟着你,身体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不过你放心,大宝之前的工钱还没结完,等明天我就去帮你们要回来。” “这个不急,只是麻烦孟大哥能采石场那边说一声,大宝以后就不去了。” “好说好说。” 闲聊几句,正好走到住屋门外。 虞眠朝着孟春道:“孟大哥,请吧。” “诶诶!” 孟春掀开门帘走进去,刚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浅淡的药味儿。 孩子们正围在一起看下棋,旁边的桌上摆着几个汤碗,李怀策正挽着袖子收拾。 瞧见人进来,李怀策手上的动作也没听,只是随意往这里看了一眼。 孟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怀策兄弟!” “嗯,孟大哥。”李怀策淡声应道。 “大春叔叔!” 幺妹瞧见孟春的声音,忙探出头来打招呼。 孟春笑着说:“哎呀,希丫头长大了,模样都长开了!” “是吗是吗?是不是变漂亮了?” “对啊!我们希丫头最好看。” “嘻嘻。” 幺妹从塌边滑下来,朝着孟春道:“大春叔叔过来坐吧。” “不了不了,我找你们小叔说几句话。” 说完,孟春便巴巴的看向了李怀策。 正好虞眠走到李怀策跟前,朝着他低声道:“我来吧。” “无妨,先放着,一会儿我来收拾,你去歇着吧。” 李怀策没让虞眠去碰这些药碗,他自顾自把碗摞起来,堆在桌上,然后朝着孟春道:“外面说吧。” “好。” 虞眠瞧着他们的身影离开。 幺妹凑过来问:“婶婶,小叔是不是不高兴了?” “为什么这样问?” “我看出来的!” 幺妹满脸骄傲,低声道:“是不是呀?我瞧着小叔似乎有点不高兴,刚才跟着大春叔叔一起来的两个人是谁呀?是不是他们惹小叔生气了?要是这样的话,往后可不能让他们到家里来!” “是,小叔是有些不高兴。” 虞眠没想随口胡诌一句打发幺妹,耐心解释道:“他们是为了景平来的。” “大哥?” “嗯。” “哦!我知道了!就是她差点害死大哥对不对?”幺妹气愤道。 “好啦,别生气。” 虞眠安抚道:“旁人的好心,咱们该感谢的时候,也要感谢,但是这个人不简单,往后你们若是见到她,一定要躲着些。” “为什么要躲?” 幺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有些不解。 虞眠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书中,幺妹的结局,虽然不是最惨烈的,却也很让人心疼。 顾瑶为了收集情报,一手创立了春熙楼。 春熙楼青云姑娘的雪中一舞,堪称金陵一绝! 多少世家公子趋之若鹜,只为一赏芳颜! 顾瑶利用幺妹的美貌和舞姿,让幺妹流连于几个世家公子之间。 常常引得他们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 因此,几个世家互相结怨,到了后期,积怨已久的几个世家,甚至开始在朝堂上明争暗斗,徒增朝廷内耗。 一个不小心,幺妹有了身孕。 顾瑶便计划着把幺妹送进某个世家公子的后院做侍妾,以便时时为她打探情报。 但不幸的是,幺妹的身子损耗严重,最终不幸流产,这个计划也被迫搁置。 一计不成,又生二计。 顾瑶竟然狠心直接给幺妹灌下了绝育的药物! 她为了延揽当时在宫中搅弄风云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云照,竟然将幺妹秘密送进了宫中,让她差点被折磨致死! 但也因为这个契机,幺妹结识了太医院的一位太医——裴之恒。 他们二人也算是日久生情。 后来顾瑶荣登后位,她本来打算晋裴之恒为太医院之首,但裴之恒甘愿舍弃功名利禄,一心想要带着幺妹远走高飞。 顾瑶这些年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利用了很多人,自然也辜负了很多人的真心。 后来她竟然答应了。 幺妹离宫后,裴之恒带着她四处游山玩水,他们想要寻一处静谧安宁的栖身之地,彼此陪伴,白头偕老。 可幺妹的病症,每况愈下。 最终死在了嫁给裴之恒的那个除夕夜。 当夜,红烛摇晃,素装银裹,幺妹期待已久的初雪终于来临,可他们相识多年,却没有等到属于他们的第二个春日。 这样的结局,又何止唏嘘二字。 虞眠看向幺妹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那里面干净澄澈,不染纤尘。 “希希,婶婶一定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们。” “咦?” 幺妹眸光一亮,撒娇似的搂住虞眠的脖子,“希希也会保护婶婶!” “乖啦。” “嘿嘿。” 李怀策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孟春并没有跟来,他已经离开了。 进了屋,李怀策径直走到桌边,端起了桌上的药碗。 出门之前,他朝着虞眠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出去一趟,顺便买些东西。” 虞眠搂着幺妹,顺势问道:“想吃什么?” “都好!只要是婶婶做的!” 旁边李怀策禁不住扯了扯唇角,“小叔做的怎么了?” “小叔做的饭当然也好吃啦!”23sk. 说完,又话锋一转,“不过还是没有婶婶的好处。” 虞眠满意的笑了笑,随即朝着李怀策说道:“买些面粉回来吧,正好现在还有时间,晚上咱们包饺子吃吧?” 042 面对背叛,李怀策绝不会心软! “饺子?好耶!” 幺妹高兴的直拍手,“好久没吃饺子了!” 身后几个下棋的小家伙,闻言也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吃饺子!” 李怀策当然也很喜欢,只是…… 他为难的看了虞眠一眼,道:“面粉倒是不难弄到,但……” “放心吧,其他的交给我。”虞眠说道。 李怀策忍不住笑起来,随即答道:“看来娘子又要给我表演变戏法了。” 几个孩子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如今天热,虞眠每日都要换衣服,趁着李怀策出门的时间,她想先去把换下的衣裳洗了。 走到院中阴凉处,虞眠抱着木盆,去旁边的空屋舀了一桶水出来。 这时候,三宝吃力的推着轮椅,探头探脑的跟了过来。 虞眠道:“外面太阳晒,你怎么出来了?” “我有东西想给婶婶。”三宝低声道。 “什么东西?” 虞眠来了兴致,直接把木桶放下,然后把三宝推到了阴凉处,紧跟着又把木盆端了过来。 三宝手背在身后,有些扭捏。 虞眠也没催促,自顾自蹲在一旁洗衣裳。 过了一会儿,三宝朝着虞眠道:“婶婶,给。” 虞眠抬起头,正瞧见三宝的小手里面攥着一根木簪。 这跟木簪没什么花样,一头削尖之后,打磨的十分圆润,另一头挽起一个波浪似的弧度,像一条细长的柳叶。 “呀!是簪子?” 虞眠有些惊喜,从三宝手中把木簪接了回来。 小家伙腼腆的笑了笑,问道:“婶婶喜欢吗?” “嗯!” 虞眠点了点头,随即将身后的长发挽起,最后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这根木簪别上。 她摇头晃脑的朝着三宝展示了一下,问道:“好不好看?” “好看极了!” 得到三宝的称赞,虞眠顿时眉开眼笑。 “哎呀呀,是我们三宝自己做的吗?” “是……” 三宝点了点头,又忙补充道:“这次时间比较紧,所以没做什么花样,下次我再给婶婶做一个更好看的!” “不用,这个就很好看,婶婶很喜欢。” 虞眠看着三宝,拍了拍他的手背,而后笑道:“婶婶每天都要戴在头上!” 听见虞眠这么说,三宝忽然笑起来。 他的眉眼的气质,原是和李怀策最像的,但他笑起来的模样,却和李怀策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三宝的年纪小,即便心思深沉,但也有不经意展露心事的时候。 李怀策的心事藏着更深,所以他每每笑起来,笑意总是不达眼底,没有三宝的笑容纯粹。 虞眠欣慰道:“往后也要多笑笑。” “嗯!” “好了,外面晒,去屋里吧。” 虞眠抖了抖手上的水,朝着三宝询问道:“需要婶婶把你推进去吗?” “不用不用!我最近很有长进,力气很大!我可以自己进去。” 三宝的言语中满是骄傲。 ** 李怀策回来的时间,比虞眠预想中要晚一些。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被烧的滚烫,散发着橘红的光,美不胜收。 李怀策提着两斤面粉姗姗来迟。 虞眠已经提前洗好了菜,还剁了肉,就等着李怀策买面回来之后,就可以动手和面了。 “怎么才回来?”虞眠禁不住问。 李怀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而后笑道:“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乔婶,和他们多聊了几句,没成想就误了时间,让娘子担心了。” “倒也没有耽误。” 虞眠拿过盛放面粉的小布袋,又瞥见旁边的小包袱,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你打开瞧瞧就知道了。” 李怀策卖了个关子。 虞眠扯了扯唇角,随即挑开布袋的细绳,扒拉着往里瞧了一眼。 竟然是一个个红不溜秋,黄橙橙的小沙果! 虞眠直接拿出来一个沙果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口腔内肆意蔓延,吃起来十分解暑! “乔婶给的?” “嗯。” 虞眠面上一喜,朝着李怀策问:“会和面吗?” “……会。” “行!交给你了!” 虞眠抱起桌上的小沙果,乐呵呵道:“你先弄,我拿点给孩子们吃。” 说完,虞眠就朝着屋内跑去。 李怀策无奈看着她的背影,低语道:“我也想吃,你给的。” 奈何一阵风过,虞眠早就跑走了。 李怀策摇了摇头,随即开始摆弄面粉。 等虞眠和孩子们分享结束从屋内出来的时候,李怀策已经像模像样的系上了围裙。 他的腕骨纤细,指节修长,鸦羽般的睫毛垂下,显得做事十分专注。 虞眠小跑着过去。 李怀策适时提醒道:“小心些,地上可能会有小石头,别摔倒了。” “放心吧,我可不像某些人动不动就摔倒。” 虞眠说完,李怀策停下动作瞅了她一眼。 虞眠问:“干嘛?” “没什么。” 李怀策失笑,而后淡声道:“总觉得你对她有一股莫名的敌意。” 这个她,值得自然是顾瑶。 李怀策听懂了虞眠方才的言外之意。 虞眠翻了个白眼,朝着李怀策问:“她说是好心,可是办了坏事,差点害了景平,难道你心里不生气?”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李怀策看着虞眠,那双黑眸像是一口深潭似的,要把她吸进去。 虞眠莫名移开眼,又听见李怀策缓缓到了一句:“就是直觉,总觉得你好像认识她,而且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很熟悉。” “我的眼神?” 虞眠愣了下,反问道:“什么眼神?” 李怀策莫名舔了舔唇角。 虞眠的巴掌直接就按在了他的脑门上。 “想什么呢?你还舔嘴唇?咦……” 虞眠夺过面盆,决定暂时离李怀策远一些。 李怀策还在回味虞眠方才的笑容,但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在他的梦里时,虞眠的笑容。 他已经不记得第一次梦到虞眠时,是什么时候。 当时只以为是寻常,虽然梦里的内容让李怀策很不解。 他梦见虞眠卖掉了孩子们,甚至偷了他藏在家里的一些积蓄,然后带着连同卖孩子的银两,和隔壁村的一个野男人跑了。23sk. 因此,他成了全村的笑柄。 但因为担心孩子们遭遇不测,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寻找孩子们的身上。 历经几个月,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孩子们的踪迹! 与此同时,他发现虞眠也在这里。 她被那个野男人卖了。 她跪在自己跟前苦苦哀求,诉说着自己的悔恨,希望他能给她一次机会。 李怀策如愿给了她一次机会,但目的是再亲手毁掉她的希望。 他把她推下了野狼谷,让野兽啃她的骨头,喝她的血! 面对背叛,李怀策绝不会心软! 不过这样的梦,到了第二天夜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043 黑夜里,他握住了虞眠的手 吃过晚饭,天已经彻底黑了。 虞眠抱着换洗的衣裳从屋内出来,刚要去洗漱,就听见门外传来叫门声。 李怀策随即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经过虞眠身旁,停下脚步温声道:“你去收拾吧,我出去看看。” “好。” 虞眠转头朝着旁边的空屋而去。 掩好门,虞眠将衣裳随手放到了旁边的木凳上。 屋内有一个很大的木盆,里面已经放了一半的凉水,旁边的木桶里面,是李怀策提前烧好的热水,此时此刻还冒着热气。 虞眠挽起衣袖,将热水舀到了木盆里面。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说话声。 “乔婶,您太客气了。” 是李怀策的声音。 随即乔婶笑道:“哎呀,我想着小眠和孩子们应该喜欢,所以就多带了些,如今时节不好,村子里也买不到新鲜的瓜果,我这里好歹有些门路,你就别客气了。” 李怀策拎着沉甸甸的箩筐,笑着说:“那就多谢婶子了。” “都叫婶子了,还谢什么谢?” 乔婶随意摆了摆手,又继续道:“说真的,其实也该我们过来道声谢,要不是你专门过来传话,让我们晚几日再出发,现在我们已经被黄沙埋在地底下了。” 李怀策将乔婶迎进门,孩子们都很开心。 他将箩筐放在地上,让二宝去洗了些沙果,孩子们吃得开心,他便和乔婶到一旁说话去了。 “对了,我和你殷叔已经商量过了,我们打算明晚出发。” 乔婶坐在凳子上,接过李怀策递来的茶碗,而后缓声道:“你是怎么打算的?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闻言,李怀策有些沉默。 他将水壶内重新添了水,而后朝着乔婶道:“不瞒您说,我原本是想跟你们一起离开的,但义父他……” “刘叔不走?” “嗯。” 乔婶张了张口,最后叹了口气,缓缓道:“也是,刘叔孤身一人这么多年,如今虽然世道艰难,但他夫人和儿子的墓都在这里,想必心里牵挂得很,毕竟人也老了,也没有年轻时的潇洒了。” “义父不想离开,我也不愿勉强,而且我的身体情况也不太好,我想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应该不会离开了。” “也好,孟家庄到底比别处好些。” 乔婶拍了拍李怀策的肩膀,“我给你们留了些东西,明日离开之前,也会把钥匙给你们送过来,等我们走后,你们就搬过去住,听说最近有流寇骚扰村社,我们家离孟春也近些,互相有个照应,我们也放心。” “好,多谢婶子。” 乔婶随即站起身,环顾四周,又忍不住问道:“你家的小媳妇儿呢?” 李怀策愣了下,笑了笑说:“她去旁边屋里洗漱去了。” “哦。” 乔婶拖着长音,眼神暧昧道:“等搬去我家之后,地方也宽敞,你既然已经成了亲,也该跟孩子们分开住了。” “……” 李怀策面色羞赧,温声应承道:“是。” 把乔婶送走之后,李怀策便又锁上了大门,经过院子的时候,旁边的房间忽然开了门。 虞眠从屋内走出来。 皎洁月光下,她披散着长发,未施粉黛的小脸被热水熏得红扑扑的,眉眼间少了几分天然的冷淡,反倒多了一丝俏皮的迷糊。 她停住脚步,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刚才是乔婶来了?” “嗯。” 李怀策朝着虞眠走去,顺势解开了身上的外袍,直接披到了虞眠的肩上。 虞眠:“?” 虞眠抖了抖肩膀,有些抗拒道:“很热,没必要。” 李怀策瞥了眼她的胸口,淡声道:“你的衣服被水打湿了。” 虞眠随即低头看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忙拢住了李怀策的外衣。 古代的毛巾,及时吸水性比较差,再加上她的头发很长,擦了半天也不见干,就这样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竟然把衣衫都氤湿了。 薄薄的衣衫贴在皮肤上,以至于胸口的起伏,格外明显。 看到虞眠的动作,李怀策忽然笑了下。 虞眠:“你笑什么?” 李怀策手抵在唇边,轻声咳了下,而后缓缓道:“回屋吧。” ** 夜深了,万籁俱寂。 孩子们已经陷入沉睡,虞眠迷迷糊糊中感觉身后的人又贴了上来。 不同于以往的黏腻,这次她明显能够感觉到背后的人身上的体温有些不对劲。 她几乎是瞬间精神了几分。 虞眠回过头,透过窗外的月光,隐约能看清李怀策的模样。 他手脚蜷缩着,恨不能把自己围成一个圈,唇色青紫,就连肩膀都在微微地颤抖。 他很冷。 虞眠只犹豫了一瞬间,便贴了过去。 犹如怀抱中猛然多了一个温热的火炉,李怀策几乎没有犹豫,便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虞眠。 虞眠:“呃……” 窒息感猝不及防的到来。 虞眠戳了戳李怀策的胸口,“松开些,你要是勒死我,可没人给你当暖手袋了。” “唔……” 李怀策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哼,但是抱着虞眠的力道,分毫不减。 虞眠的手被他的手臂箍着,瞬间就动弹不得了。 虞眠往后仰着头,忽然憋了一口气,然后狠狠的朝着李怀策的鼻尖撞去。 “唔!” 李怀策一声闷哼。 他茫茫然睁开眼,对上虞眠那双快要喷火的眼睛。 “娘子?” “醒了?” 虞眠扯着唇角,咬牙道:“赶紧松开!你要勒死我了!” “……” 李怀策的手臂仿佛僵住了,缓缓松了力道,紧接着他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酸痛的鼻尖。 李怀策问:“我撞到你了?” “对!你撞得!” 虞眠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胳膊递到李怀策跟前,恶狠狠道:“只准抱着胳膊。” 李怀策勾了勾唇,“谢谢娘子。” 不过他倒是没像刚才那样直接缠住虞眠,只是将自己的手,轻轻的搭在了虞眠的手背上。 甚至连握一下都没有。 虞眠抿了抿唇,从空间内掏出一床轻柔的羽绒被来,随即盖到了李怀策身上。 “睡吧,应该能好些。” 李怀策摸了摸身上的被子,触感十分轻柔顺滑。 他哼笑一声,缓缓道:“多谢娘子。” 虞眠没有回复,握着李怀策的手,随即闭上了眼睛。23sk. 等到身旁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李怀策才缓缓睁开了双眼,黑夜里,他握住了虞眠的手。 紧紧地。 044 去把绳子拿过来 翌日,李怀策比平时醒来要晚一些。 昨晚身上那床松软的被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床旧旧的棉被,隐约还能闻见几分霉味儿。 李怀策皱了皱眉,随即掀开被子起床。 他的气色看起来有些差,但好在睡得安稳,所以精神不错。 刚走出房间,李怀策就闻见了一股勾人的米香味儿,把人肚子里的馋虫都搅醒了。 孩子们聚在院落的开阔处,虞眠站在最前方,正带领着孩子们活动身体。 而刘绍祺和三宝,一老一少,一个坐着悠闲的躺椅,一个坐着舒适的轮椅,静静地在一旁观看,有说有笑。 看到眼前这一幕,李怀策禁不住在心里由衷的感叹了一句:真是美好的一天。 身体微汗,虞眠收了把式,回头朝着孩子们问道:“怎么样?” “身上热热的,手脚都出汗了。”二宝笑着说。 幺妹歪歪栽栽的靠在二宝身上,忍不住说道:“终于练完了,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虞眠瞥见不远处的身影,点了点头:“对,开饭!” “好耶!” 幺妹拉着二宝就朝着灶台而去。 虞眠赶忙在身后提醒道:“去洗手。” “知道啦!” 孩子们欢快的应和了一声,虞眠抬起脚步,来到了刘绍祺跟前。 “义父,咱们吃饭了。” “好。” 刘绍祺慢悠悠的从躺椅上站起身,虞眠上前扶了一把,然后转身推着三宝往回走。 “景望。” “嗯?” 虞眠低头询问道:“刚才婶婶教的动作看起来难吗?” “挺简单的,二弟和希希他们一看就会了。” “主要是对身体好,其实也没那么累。” “嗯。” 虞眠站在三宝身后,压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还是温声提了句:“虽然你的腿暂时还不能移动,但是上本身完全是自由的,你现在太瘦了,手臂的力气也不足以支撑自己推轮椅,所以往后也可以跟着婶婶一起运动,咱们慢慢来。” “……好。” 三宝拧了下眉,但却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听婶婶的。” 早餐虞眠做了牛奶燕麦粥,还蒸了一锅小巧玲珑的豆沙包,一个个胖嘟嘟的,边角沁着红豆沙的甜香,咬一口唇齿留香。 餐桌上,孩子们吃着十分欢喜。 虞眠咬了一口豆沙包,忽然想起乔婶,便朝着李怀策问道:“乔婶他们是今天离开吗?” “嗯,白天日头太晒,他们等傍晚太阳落山之后才启程。” “那应该去送一送。” “好。” 话音落下,幺妹仰起头问:“乔嬢嬢他们要走了吗?” “对。” “去哪里啊?” “他们举家南迁,去南方做生意。” “啊?去南方,那往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乔嬢嬢了?” 幺妹有些失落,其他几个孩子也有些茫然的看着李怀策。 李怀策温声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乔婶他们也要养家糊口,如今北边的生意不行,所以他们要离开,你们要是舍不得的话,一会儿小叔和婶婶带你们一起去跟乔婶道别好不好?” “好!” 幺妹顿时高兴起来。 乔婶和李怀策的渊源,虞眠其实并不清楚。 只是记得书中隐约有一个什么镖局,经常跟李怀策有往来。 甚至后期的时候,李怀策已经在朝堂拥有一席之地,当时他手中的情报来源甚为隐秘,其中就有这个镖局的功劳。 据说李怀策和这个镖局背后的主人,曾经有过命的交情。 虽然虞眠现在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过命的交情的是什么,但她心里很清楚,像乔婶和孟春这些人,的的确确把李怀策当做可以两肋插刀的挚友。 他们甚至爱屋及乌,对她也一样的热情友好。 早饭之后,他们打算带着孩子们一起去看望乔婶他们。 但是临出门之前,大宝忽然不舒服,整个手臂又痛又麻,因为难以缓解疼痛,大宝只能握着拳头朝着墙壁上砸去,一下一下的发泄力气。 “啊啊啊!” 大宝眼尾微红,整个人呈现出有些癫狂的模样。 李怀策忍着心疼,朝着二宝道:“去把绳子拿过来。” “哦!好!” 二宝急忙跑了出去。 幺妹吓得缩在三宝怀里,纵然害怕,但那双眼睛里面满是担忧,就这样揪着三宝的衣袖,直愣愣的看着大宝发狂。 虞眠忍不住朝着大宝迈开脚步。 李怀策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去。” 李怀策拧着眉,缓缓提醒道:“景平的力气,不是你可以抗衡的。” “那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李怀策沉默下来。 虞眠抿了抿唇,在心里暗示自己要冷静。 相比起和大宝相处的时间,李怀策肯定是最久的一个,对于大宝的情况,他肯定也是最清楚的。 若非无计可施,李怀策断然不是袖手旁观之人。 在大宝持续的大力捶打之下,破旧的墙壁已然出现裂痕,尘土随着他的动作飞扬而起,与此同时,墙壁之上也留下了斑斑的血痕。 “大哥……” 幺妹忽然哭出声,“大哥怎么了?” 虞眠这才想起身后的两个孩子,正好这时候二宝也抱着绳子回来了。 李怀策接过绳子,径直朝着大宝而去。 虞眠趁机朝着二宝说道:“把弟弟妹妹带出去。” “大哥他还好吗?”二宝满脸担忧。23sk. 虞眠无瑕解释,只能催促道:“听话,快出去。” “好。” 二宝赶忙牵住幺妹的手,然后和她一起将三宝推出了房间。 见他们离开,虞眠忙回头看去。 她估计李怀策需要帮手。 “啊啊啊啊!” 大宝像是失去了理智,猩红着一双眼,眼中只有面前的墙壁! 灰秃秃的墙壁,已经被他砸出了一个洞。 “阿平!停手!” 李怀策来到大宝身后,像往常那样温声呼唤他的名字。 然而,大宝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甚至红着眼,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李怀策一眼,像是被打扰到一般恼怒。 “阿平!” 李怀策拧起眉,再次拔高了音调。 这次大宝猛地转身,抡起拳头,竟气急败坏的朝着李怀策的身上打去! 千钧一发之际,虞眠猛地冲上前,她化掌为拳,在大宝的拳头招呼到李怀策的胸口之前,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大宝的手腕之上。 045 小眠这个丫头,来路似乎不简单 “啊!” 大宝吃痛,更加气急败坏的朝着虞眠扑来。 虞眠迅速摸出银针,凭借着灵活敏锐的身法,转瞬间绕到了大宝身后,然后将银针于大宝的后脑刺入。 “扑通……” 大宝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一动不动的倒在了地上。 “阿平!” 李怀策面色焦灼的奔到大宝身旁,刚要扶住他的身子。 虞眠忙提醒道:“别动!别动他!” 李怀策的手僵在半空,又听见虞眠补充了句:“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接着,就连李怀策都被虞眠请了出去。 门帘放下,彻底遮挡住了李怀策的视线。 屋内,大宝背面朝上,面色痛苦的趴在地上。 虞眠将插入大宝后颈的银针拔起,紧接着将他翻了个身,让他仰面朝上,又分别在他的手臂四周,开始施诊。 “啊!啊!” 大宝缓缓睁开眼,手臂的痛麻感,迫使他不住的呼痛。 他原本就是个痴傻儿,平时无法准确无误的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思,如今被苦痛折磨,也只能通过不停的吼叫,来缓解内心的害怕。 虞眠为了方便,直接跪在地上。 她温柔的摸了摸大宝的头,低声安抚道:“阿平,别怕。” 她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魔力。 大宝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虞眠掏出一管针剂,对着他的手臂就是一针! 大宝手臂上的肌肉绷的很紧,因此就连手背上的青筋被鼓了起来,他的双臂呈现出明显不正常的绯红,沿着血管的地方,甚至有一个个芝麻粒大小的血点渗出来,而后慢慢变成了黑色。 黑色? 为什么会是黑色? 虞眠随即拔出一根银针,银根末端泛着骇人的黑青! 竟然是毒! “操!” 虞眠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书中可没有这个设定啊! 虞眠记得书中大宝的天生神力,就是为了后面让顾瑶利用他平定塔图之乱! 塔图以军武立国。 不论是男是女,从小都要经过严格的武力训练,男子善刀,女子善弓,两者相匹配,在战场上几乎所向披靡。 当时大宝带领的军队,原本就得了死令! 哪怕全军覆没,也决不可退守。 所以,大宝几乎是在彻底癫狂的状态下,以一敌百,与敌军对峙了七天七夜,才将塔图引以为傲的先遣冲锋军斩落马下! 也因此震慑住了塔图想要吞并大骊王朝的欲望! 换句话来说,大骊王朝的边境安稳,是李景平用命换的! 书中李景平唯一和毒药挂钩起来的剧情,就是顾瑶为了控制大宝,让他沦为她手中最听话、也最锋利的刀刃,然后用一种名叫七绝散的毒药,彻底控制了大宝的意识。 让他形同傀儡,只听从顾瑶一人的发号施令! 顾瑶! 难不成她在采石场的时候,就已经对大宝下手了? 虞眠气急了! 但眼下也只能先帮着大宝缓解手臂上的疼痛感。 至于顾瑶,回头再找她好好算笔账! 一个时辰以后,虞眠收了银针,顺便替大宝整理好外衣。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虞眠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刚才太过担心,都没意识到自己跪在硬地上,眼下膝盖被粗糙的地面硌的又红又肿,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青紫。 但她来不及给自己涂药,她知道外头的人都在等着她的消息。 缓了口气,虞眠便扶着墙站了起来。 一掀开门帘,门外的人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着。 “怎么样了?” “大哥还好吗?” “婶婶,你怎么脸都白了?” 李怀策适时打断众人,淡声道:“先别急,让你们婶婶慢慢说。” 虞眠勾了勾唇,缓声道:“放心吧,大宝没事。” “太好了!” 众人不由得跟着松了一口气。 虞眠又继续道:“不过大宝还躺在地上,你们帮我把他抬到床上去吧。” 话音落下,李怀策上前一步轻轻握了握虞眠的手,“交给我吧,你去歇一会儿。” 虞眠的脸色发白,众人也都很担心。 余下就是等大宝醒过来,也没其他重要的事情了,所以虞眠也就没再坚持,朝着李怀策点了点头。 李怀策从虞眠身旁经过,掀开门帘走进去的时候,还不忘朝着身后吩咐道:“二宝,去给你们婶婶倒些水喝。” “好!”二宝朗声道。 旁边的刘绍祺笑呵呵的说:“我屋子刚才烧了一壶茶水,想来现在水温正好,小眠,你带着孩子们过去歇会吧。” “多谢义父。” 虞眠牵起旁边的幺妹,然后带着二宝和三宝朝着旁边的房间而去。 孩子们和虞眠离开之后,刘绍祺拄着拐杖,佝偻着腰背,深深的望了虞眠的背影一眼。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但看不出什么情绪。 刘绍祺掀开门帘,走进屋内,帮着李怀策把大宝安置到了榻上。 看到大宝睡颜平静,他们两个那颗悬着的心,才彻底落回了实处。 李怀策摸了摸大宝的额头,而后朝着刘绍祺道:“义父,你放心吧,他没什么事。” “嗯。” 刘绍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忽然开口问道:“对了,之前一直都没来得及问你,你说小眠是逃难来到绿水村的,那她以前是那个村子的?家乡可还有什么亲人?这些事情,你都打探过了吗?” 李怀策顿了下,反问道:“义父,你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些?” “没事,你别多想,我就是觉得小眠这个丫头,来路似乎不简单。” 说起这些,刘绍祺也有些为难,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说完了心中的担忧。 “怀策,我的身份,你是清楚的,虽然我们都知道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但谋反这个罪名扣下来,那就是杀头的死罪!义父如今已经老了,将来为死者伸冤的重担,就落在了你的身上!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明白。” 李怀策眸光清澈,淡声道:“义父放心吧,小眠是可信之人。” 见李怀策态度如此笃定,刘绍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沉默片刻,又忽然询问道:“对了,你当初连夜离开绿水村,说有人私底下悄悄打探你的事情,如今可有眉目了?” 046 他对她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 “暂时还没有。” 李怀策解释道:“因为现在到处都是流民,所以见过几个生面孔,也不是什么值得让人注意的事情,当时寻水队的人还以为朝他打探消息的,是来投奔我的亲戚,所以没有多想,便把我的情况告诉了来人。” 而且,打探消息这件事,是李怀策出门寻水前几天发生的。 当时并没有人找上门。 所以李怀策从同村人口中听说了这件事以后,就连夜回到了绿水村,又匆忙带着孩子们离开,以至于很多东西他们都没来得及收拾。 见大宝的情况平稳下来,李怀策朝着刘绍祺道:“义父,乔婶那边我还是得去一趟。” “我明白。” 刘绍祺点了点头,温声道:“你和小眠一起去吧,孩子们和我留在家里,你们就放心吧。” “有劳义父。” “去吧。” 从屋内出来,李怀策一抬头就瞧见了靠墙站着的虞眠。 她的手中端了碗茶水,站在避光处,悠闲自在的靠着墙壁,眉目间透出一丝笑意。 李怀策缓缓走过去,朝着屋内探看了一眼。 虞眠道:“在屋里玩棋子呢。” “嗯。” 李怀策收回目光,随即又看了虞眠一眼,莫名其妙的问了句:“好喝吗?” “还行。” “那就好。” 李怀策莫名笑起来。 虞眠拧了下眉,忽然瞧见李怀策在她跟前蹲了下去,随即掀开了她的裤腿。 李怀策冰凉的指尖,捏住虞眠的脚踝,她下意识就想往回撤。 “别动。” 李怀策抬起头看她,又重新低下头,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药膏,小心翼翼的楷到指尖上,然后轻轻的抹到了虞眠的膝盖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蔓延开来,像是沿着她的皮肤纹路,一直蔓延进了她的心里。 她禁不住揉了揉心口。 怎么心跳还忽然有点快? “疼不疼?”李怀策问。 虞眠摇了摇头:“还好吧。” “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什么叫还好吧?” 李怀策温温柔柔的笑了,而后站起身,垂眸看着虞眠道:“虽然不严重,但也不是小伤,往后别忍着,我给你擦药。” “……谢谢。” “不客气。” 李怀策学着虞眠一本正经的语调回答道。 上完药,李怀策又将药膏收回了自己的怀里,他顺势从虞眠的手中接过茶碗,带着她进屋。 孩子们在围着三宝下棋。 李怀策将茶碗轻轻的放到桌上,然后朝着孩子们道:“我和婶婶要出门一趟,你们在家待着,不要出去乱跑,知道吗?” “咦?是要去找乔嬢嬢吗?” 幺妹立即抬起头,忙问:“不是说要带我们一起去吗?” 李怀策有些担忧大宝的情况,怕到时候刘绍祺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几个孩子们留在家里,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跑出去传个消息还是可以的。 于是李怀策道:“阿平的身体情况,你们也知道,刘爷爷一个人在家看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大哥怎么办呢?” 幺妹嘟了嘟嘴,明显有些不高兴。 身后的二宝忙跑过来,勾着幺妹的脖子道:“刚才不是还要跟三弟学下棋吗?怎么学到一半,就想开溜?” “谁想开溜?我才没有!” “那咱们就继续学!” 二宝有些得意道:“刚才三弟夸我学得好,你要是走了,一会儿三弟直接偷偷教我一个人!” “不行!你怎么能偷偷学呢?” 幺妹拍开二宝的手,跑到三宝跟前,晃着三宝的手臂,不依不饶道:“三哥!你都没有偷偷教我!你快教我,咱们不和二哥玩。” 见此情景,二宝回头,偷偷朝着李怀策和虞眠眨了眨眼睛,俏皮道:“小叔,婶婶,你们快去吧,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离开前,虞眠又忍不住叮嘱道:“若有什么事,记得跑去乔嬢嬢家找我们。” “好!” ** 乔婶家距离这里不近也不远,隔着两条街的距离,从道上步行走过去,也得走上一会儿的功夫。 日头渐热,幸好李怀策出门的时候拿了一顶草帽。 他把草帽戴到虞眠头上,笑着说:“日头太晒了,这样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虞眠抬眼撇了撇帽檐,反问道:“那你呢?” “我是男人,无所谓。” “切。” 虞眠咧着小嘴,笑的很开心。 来到乔婶家,此时此刻他们家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远远看上去没什么装饰,但用的木材都是上等的结识好料,而且很宽敞,光是这个车厢,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定做的。 想起自然院中的那辆破旧的地排车,虞眠忍不住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咱们改天是不是得回一趟绿水村?家里有好多东西还没收拾呢。”虞眠道。 “嗯,是得回去一趟。” 李怀策上前叩响了大门,继续道:“接下来这段时间,咱们得留在孟家庄了。” 虞眠也是这样想的。 而且,她得去问顾瑶拿解药。 但这件事,虞眠还没想到怎么跟李怀策交代。 他对她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虽然这种信任,对于虞眠来说有些莫名其妙,但不得不说,虞眠心里其实很受用。???.23sk. 因为李怀策的信任,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门后迟迟无人回应,李怀策再次上前扣了扣门。 毕竟是举家南迁,所以虞眠他们也能理解,估计里面的人可能又在收拾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门后的脚步声姗姗来迟。 “怀策,是你呀。” 前来开门的人,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大叔,穿着一身干练精致的黑色短袍,长靴紧紧地裹着小腿的位置,内侧有一块凸起的位置。 不经意看的话,压根就不会发现。 但虞眠知道,这是擅长武学之人,习惯用来藏匕首的地方。 虞眠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李怀策碰了碰虞眠的手背,笑着说道:“阿眠,这是殷叔。” “殷叔好。” “好好好,这就是怀策的媳妇儿吧?快快快,里面请。” 殷正离热情的把他们迎进门。 刚走到院中,乔婶也掀开门帘,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到他们同样扬起了笑脸。 几人进了屋,桌上已经摆好了茶点,还有四个用过的茶杯。 虞眠留神看了一眼,就听见乔婶朝着外头吩咐道:“快把桌上收拾一下,再去拿两个茶杯,对了,再去换一壶新茶!” 047 天天装不够!就你能装! “乔婶,别忙了。” 李怀策站起来笑道:“我们就是过来话别几句,不用特意准备什么。” “茶水还是得要的。” 乔婶拉过虞眠的手,笑着说:“快坐下。” “诶。” 虞眠挨着乔婶坐下,询问道:“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 “放心,你殷叔虽然瞧着五大三粗的,可心细着呢,这些事也用不着我操心,他都会一一安排好的。” 提起殷叔,乔婶眉目间的欢喜挡都挡不住。 足以看出两人的关系有多好。 话音落下,乔婶拍了拍虞眠的手背,温声道:“要说离开,纵然也有不舍,但我心里其实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怀策和那几个孩子,幸好他现在身边有了你,我和你们殷叔也都能放心了。” “乔婶,你们安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好好好!” 乔婶高兴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她忽然想到一些其他的事情,忙朝着殷正离说道:“对了,别在这里杵着了,赶紧去把我给小眠准备的贺礼拿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 殷正离走开。 旁边的李怀策安静的笑着,也不插话。 虞眠有些不好意思,“乔婶,您还给我准备了礼物呢?” “对啊。” “本来我们是过来送行的,可我们什么也没拿,这礼物,我也不好意思收呀。” “你呀你,千万别跟乔婶客气!” 乔婶继续道:“要不是让刘叔抢了先,我都想认怀策当干儿子呢!怀策的父母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如今他们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情意不变,在我心里,你就跟我自己的儿媳妇一样,没有区别。” “来了来了,是不是这个盒子?” 殷正离捧着一个精致的黑匣子走进来。 乔婶一拍大腿,笑着说:“正是!快给我!” 殷正离将黑匣子交到乔婶手中,自顾自坐到了李怀策旁边。 两个男人,各自看着自家的媳妇,脸上的笑容几乎如出一辙。 黑匣子打开,羊脂玉环展露在众人跟前。 乔婶缓缓道:“你们成亲的时候太过仓促,我也没有来得及备上这份贺礼,今日就当是补上了。” 这羊脂玉的成色极好。 虞眠忙摆了摆手,“不不不,这太贵重了。” “乖儿媳,听话。” 乔婶缓缓解释道:“给新婚儿媳送手镯,可是咱们家乡的传统,流莹无法亲手给你戴上这个玉环,今日我算是替她弥补了遗憾,将来她泉下有知,也算是我们好友一场的慰藉,她心中定然欢喜。” 话音落下,李怀策朝着虞眠道:“乔婶的一番心意,收下吧。” 虞眠看了李怀策一眼,又看了看乔婶热切的模样,缓缓点了点头。 “乖!” 乔婶帮虞眠欣然带上玉镯,“手镯都有成双成对的美意,乔婶祝福你们小两口开开心心,甜甜蜜蜜的,平安又顺遂!” ** 从乔婶家出来,虞眠的手腕上多了两个沉甸甸的玉镯。 她拎起衣袖细看了两眼,笑着说:“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 “嘿嘿,沾了你的光。” “哪有?” 李怀策顺势握住虞眠的手,笑着说:“你应得的。” 因为乔婶害怕应付离开的场面,怕自己到时候哭哭啼啼起来,一点也不潇洒,所以就提前把虞眠和李怀策‘赶’了出来。 等他们走的时候,也不要人送。 虞眠有些不舍的回头看了看。 虽然和乔婶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是经过这几次的相处,虞眠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脾气随和,整天欢欢喜喜,且有些侠义心肠的女子。 如今猝不及防的迎来分别,就想告别一个投契的旧友一般,难掩失落。 李怀策看向虞眠,指尖禁不住摩挲了下她的掌心。 见虞眠回头,李怀策适时开口道:“离别只是暂时的,虽然以后山高水远,但只要彼此牵挂,就会有重逢的一天。” 虞眠撩了撩眼皮,反问道:“李怀策,你的心境一直这么平和吗?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随便的激起你的情绪?” 闻言,李怀策沉默着,眸光暗沉。 不是的。 他的心境不是一直平和。 只是经受了太过次的打击,失望,痛彻心扉,才学会用一层冰冷的面具,来伪装自己。 他应该割裂自己的真实情绪,做一只温顺的兔子,蛰伏在黑暗的洞穴里,悄悄等待着时机。 李怀策缓缓问道:“平和,不好吗?” “切,又装又装!” 虞眠翻了个白眼,松开李怀策的手,边走边吐槽道:“这么装有意思吗?天天装不够!就你能装!哼!” “……” 看着虞眠气呼呼的背景,李怀策无奈失笑。 有时候他总觉得,梦里那些场景,其实是真实存在过的。 不然为什么每每看到一个相似的画面,都如此牵动他的心肠。 李怀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他的掌心依旧冰冷,可他的心,是滚烫的。 ** 回到家之后,虞眠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围着孩子们,和他们一起玩耍。 她先去看了看大宝,见他还在昏睡,便翻箱倒柜的找了几件李怀策的旧衣。 但这些旧衣,全部都是黑色,无一例外。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大宝平稳的呼吸声,其他孩子知道大宝需要休息,所以并没有过来吵闹。 李怀策进来的时候,虞眠正凑在床边穿针线。 虽然现在还不到晌午,外头的日头很晒,但是屋内的光线却很昏暗,想要穿针引线,就得临近窗户,靠着外面的光。 看到摆在床边的旧衣,李怀策忍不住说道:“这些衣裳没有破损的地方。” “我知道。” “那你弄这些针线做什么?” 话音刚落,虞眠没有回答李怀策的问题。 她直接拿起剪刀,朝着好端端的衣裳上面,‘咔嚓’一刀,衣料顿时破了一个大洞。 李怀策:“……”m.23sk. 虞眠的动作毫不含糊。 李怀策睁大眼睛,默默吞咽了下口水,开始回想回来的一路上,自己有没有做惹虞眠生气的事情。 思来想去,最后李怀策已经开始纠结是不是自己进门的时候,没有和虞眠一样迈左腿! 所以她生气了? “娘子……” “嘶——” 虞眠顺着被剪刀剪开的洞,直接徒手撕开了一条裤腿。 刺耳的布料撕裂声,让李怀策成功闭上了嘴巴。 048 要是学不会,我可是要骂人的 “谁惹娘子生气了?” 李怀策在让虞眠自我消化情绪,和勇于承担怒火,两者之间选择了后者。 然而虞眠莫名其妙的瞅了他一眼,反问道:“我生气了?” “……” “不生气就好。” 李怀策笑了笑,又看向虞眠手中的旧衣,“那你弄这些衣服做什么?” “这件衣裳的裤脚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想来你也不能穿了,我就把裤腿和裤腰改一改到时候就能随便穿了。” “谁穿?” “我呀。” 虞眠理所应当道。 话音落下,李怀策稍稍愣住,而后笑出声,“娘子不必为我如此节省,这些年我经常帮村里做工,也攒下了一些钱财,虽然买不起太过贵重的玲珑绸缎,但给娘子买件新衣裳还是足够的。” 说完,李怀策便要去接虞眠手中的针线,“娘子的手,是那回春妙手,这件衣服就丢了吧。” 回春妙手? 虞眠心里哼笑了下,拦住李怀策的手道:“晚上我要出去一趟,这些事你就别管了。” “那不成!” 李怀策拒绝的很干脆。 他索性坐到虞眠旁边,忙问:“大晚上你出去做什么?” “去见个人。”虞眠也没想瞒着。 谁料,李怀策猛然拧起眉头,一些有些久远的梦境里的画面,陡然鲜活了起来。 他扯了扯唇角,冷声道:“娘子莫不是要去见那王二麻子。” “不是,我是想去找……” 虞眠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面色震惊的看向李怀策,问道:“你怎么知道王二麻子?” 王二麻子是书中带着虞眠私奔的那个野男人! 下场比喂了野狼的虞眠还要惨! 据说李怀策因为难解心头之恨,便用一把小刀在二麻子身上捅了无数个小孔,但这些刀伤都不至于顷刻间毙命。 他用蘸过盐水的毛笔,在二麻子身上练字。 又用糖水糊住二麻子的伤口,然后丢到马蜂窝下,让马蜂蜇!让蚂蚁啃咬! 王二麻子是被李怀策活活折磨死的! 但这些书中的剧情,因为虞眠的到来,改变了故事走向,所以并没有来得及发生。 按道理来说,李怀策压根不会知道王二麻子这个人的存在。 见李怀策不说话,虞眠又忙催促了句:“说啊,你怎么知道他的?” “哼,你不是也知道。” 话音颇为傲娇。 虞眠挑着眉,仔细打量着李怀策。 忽然她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画面,曾经李怀策对她说过一句话。 他说他在梦里见过她! 梦? 难不成他梦到过书中的情景? 虞眠禁不住问道:“你是在梦里见过他?” 有时候,李怀策不得不佩服虞眠的敏锐。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李怀策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虞眠恍然笑出声,“哦,梦见我和他私奔了?” “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能笑?你也知道是梦啊,既然是梦,当然就是假的,既然是假的,你又何必在意?” 虞眠就这样看着李怀策。 李怀策泄了口气,朝着虞眠道:“我并不是在意他,而是在意你。” ??? 见虞眠一副茫然的反应,有些话,李怀策不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了。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李怀策直接站起身,显得有些无情道:“我不同意你出门,就其实大晚上,这些衣裳你也别弄了,弄了也白弄。” 丢下这么一句话,李怀策气呼呼的出了门。 虞眠一脸莫名其妙,随即又忽然笑了起来,看起来有些怪异。 不过她也不是个听话的人,笑完之后,依旧继续着手中的动作,针线一刻也没消停。 临近傍晚,门外飘来一缕炊烟。 刚好虞眠对这几件旧衣的改造工作也完成了,她展开衣裳,朝着自己的身上比了比,尺寸倒是合适了很多,就是显得有些宽松。 不过是旧衣改造,能到这个程度,已经让虞眠很满意了。 她将旧衣收到一旁的柜子里,然后走出了门外。 天色渐晚,小院中也比平时凉快一些,孩子们扎在墙角的阴凉处玩木头人的游戏。 炊烟从另一个方向升起。 虞眠看到李怀策蹲在灶台边上,正在往里添柴火。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虞眠的目光,自顾自回过头来。 那双清冷的眸子,在火光的映衬下,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但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只是看了虞眠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那个冰凉的背影哦…… 还生气呢? 虞眠心里骂了句‘幼稚’,但脚下的方向却很诚实。 她走到李怀策身后,淡声道:“热不热?做什么饭?” 某人自顾自烧火,这下连个眼神都没有了。 虞眠仿佛在自说自话。 “不理我?那我走了?” 说完,虞眠就要转身,结果某人也没反应,只是当虞眠抬脚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裙摆被人拽住了。 “……” 力气还挺大。 虞眠又转过身,“松手。” 李怀策瞥她一眼,却像没听见,面无表情的扯着裙摆,细看之下,还能窥见眼底的委屈。 是的,委屈。 这个男人,说好的禁欲人设呢? 明明就是个随时随地准备勾人的男妖精。 虞眠心里乐开的花,面上却没表露。 旁边的木凳摆的整整齐齐的,可李怀策没有坐,既然走不了,虞眠索性直接把木凳挪到了自己跟前,然后陪着李怀策坐了下来。 某人眉目舒展,像是极满意,唇角也禁不住勾了起来。 “德行。” 虞眠在心里念道。 李怀策慢慢松了手,虞眠的裙摆上留下个一个黑乎乎的指印。 他方才应该是掏灶台下的木灰来着。 虞眠随意掸了掸,也没在意,就这样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锅,和锅边的男人。 李怀策道:“我熬了绿豆汤。” “清凉解暑挺好的。” “想吃什么菜?” 李怀策拍了拍手,随即看过来,思忖着说:“家里还有一把小青菜,待会儿烫一烫就能吃了。” 虞眠道:“你纯纯想浪费我的青菜。” “……” 李怀策失笑:“哪有?” 毕竟古代的技术有限,就连厨艺的发展,包括烹调技艺,也都是需要时间经过的。 所以,民间尤其是比较贫穷偏僻的地方,烹饪方式越是简单。 一般都是蒸食,或者煮食。 有时候可能连盐味儿都没有。 更别提油了。 以前孩子们跟着李怀策,吃过的最好的餐食,大概就是李怀策引以为傲的拿手好菜——肉片汤。 虞眠缓缓道:“一会儿我做菜吧。” “没事,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吃,我可以学着做,总不会浪费。” 李怀策一边添柴,一边淡声道:“今日你辛苦了,合该好好休息一下,还是我来做菜吧。” “真心的?” “有何不真心?” 虞眠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吧,要是学不会,我可是要骂人的。” 049 为夫的心里只有感动 热气腾腾的蔬菜蛋羹端上桌,虞眠还有些惊讶。 李怀策站在桌旁,朝着虞眠问道:“娘子,如何?” “看着挺不错的。”虞眠道。 这时候孩子们也从外面跑了进来,幺妹趴在桌边,嗅了嗅桌上的饭菜,笑着说:“婶婶,你做了蛋羹呀!太好了,我好久没吃蛋羹了!” 虞眠道:“是你小叔做的。” “小叔?” 幺妹有些怀疑的看向李怀策 李怀策挑了下眉,反问道:“怎么?” “嘿嘿。” 幺妹干笑了声。 李怀策已经递来了勺子,弯身朝着幺妹道:“快尝尝。” 金黄的蛋羹,中间点缀着嫩脆的青菜叶。 幺妹舀了一勺到自己碗中,然后小口小口的品尝了起来。 “好吃!” 话音落下,二宝也开心的凑过去:“我也要尝尝!” 不得不说,虽然李怀策的身子骨看着格外弱一些,但他的动手能力还是很强的,至少这个蛋羹,已经学到了虞眠的精髓。 嫩而不散,口感非常好。 饭后,虞眠像往常一样带着幺妹洗漱,至于二宝和三宝就交给李怀策了。 收拾干净,孩子们躺到榻上,虞眠揽着幺妹,于昏黄烛火中,温声给他们讲故事。 孩子们白天玩的很开心,这时候都困了。 等到孩子们进入梦乡,虞眠轻手轻脚的来到衣柜旁,从里面拿出改好的旧衣,然后便走到了隔壁的空屋收拾。 刚推开门,屋内一阵水汽蒸腾。 虞眠愣了下,打眼看向屋内。 身后黑漆漆的,房间内只有一根蜡烛,门外的风涌进来,烛影摇晃。 李怀策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虞眠一眼,而后将手中的木盆放下,缓缓走了过来。 他身上带着水汽,衣领处松松垮垮的,墨发垂在身后,只用一根青色的布条绑着,瘦弱的骨架裹在略显宽松的衣袍之下,整个人显得很是单薄。 李怀策瞥了眼她手中的旧衣,有些无奈道:“非得出去?” “嗯。” “不能告诉我要去做什么?” “唔……” 虞眠勾了勾耳边的碎发,笑盈盈道:“你也没问呀。” “……” 李怀策无语的看着她,然后开口道:“你要去做什么?” 这人也真是够老实的。 虞眠看了眼天色,忽然拽住李怀策的衣袖,拉着他来到门口,直接把他推到了门外。 “咚”的一声,房门关闭。 屋内虞眠的声音有些模糊,“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 李怀策听懂了,后退了一步,就这样静静的盯着眼前的门板,整个儿身影都沐浴在黑暗中。 头顶的月亮缺了一角,不是很圆。 好在月光皎洁,驱散了一些黑暗,将李怀策的身影衬托的愈发修长。 他的眉眼安静,不笑的时候,显得格外冷漠。 那种侵入骨髓般的冷意,一个简单的眼神,就可以意会。 ‘吱呀’房门被推开,李怀策的目光瞬间柔软下来,他抬眸看过去。 虞眠换了一身衣裳,玲珑的身段隐在宽松的黑衣之下,就连头发也梳的也是一丝不苟,长长的马尾落在脑后,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李怀策挑了下眉,眼中噙着惊艳之色。 “这算是……夜行衣?” “算是吧,也是为了行动方便。” 闻言,李怀策严肃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会有危险吗?” 虞眠笑起来,走到李怀策跟前,顺势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缓缓道:“你跟我一起去,不就知道了?” 一听要一起去,李怀策不仅没有抗拒,反而十分满意。 眉眼间的忧愁淡去,他不假思索的点头:“好,我陪你去。” 虞眠思来想去,顾瑶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个定时炸弹,所以虞眠想,最好是让李怀策心里清楚顾瑶的真面目。 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杜绝李怀策沦为棋子,惨遭凌迟处死的下场。 只要他好,孩子们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收拾妥当,临出门之前,虞眠还是让李怀策去跟刘绍祺说了声。 不过没有说具体因为什么事情出门,只是让他帮忙留意孩子们的情况。 大宝还没有醒,估计会一直睡到明天。 出了门之后,虞眠和李怀策径直朝着采石场附近关押犯人的营牢而去。 即将到底目的地的时候,李怀策停下脚步,顺势将虞眠拉到了一处矮墙下。 虞眠刚要说话,李怀策的掌心就覆了上来。 冰凉的指腹贴着虞眠温软的唇。 李怀策淡声道:“有人。” 话音落下,前方一队巡逻差役,腰间戴着佩刀,手里提着灯笼,缓缓而过。 虞眠嘴唇动了动,李怀策的指尖都僵了下。 他似乎意识到了身后,连忙拿开自己的手,低声道:“抱歉。” “没事。” 虞眠随意摇了摇头。 李怀策却觉得掌心某一处还残存着某种温热的触感。 等到巡逻的差役经过,虞眠道:“可以走了吧?” “再等等。” 李怀策注意着远处的动静,解释道:“自从金矿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采石场服苦役的犯人们全都被关到了这里,昼夜不许进出,而且巡逻的人也比之前增加了数倍,尤其是晚上,现在驻扎在此的巡逻人员,全都是东平营军,他们与之前的营守不同,不可掉以轻心。” 果不其然,接连两三队的巡逻人员经过,他们不停的围着营牢转圈,若想趁机混进去,只怕不容易。 “外面都这么多的人巡视,想来里面的人更多。”虞眠拧眉道。 “当然。” 李怀策淡声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找顾瑶?还要偷偷摸摸的来?” “我有事问她。” “你和她……” 李怀策斟酌了下用词,缓缓道:“你和她似乎并不熟悉,上次还有些莫名的敌意,到底发生了事情,要你这般心焦?” 虞眠抿了抿唇,忽然看先李怀策,问了句不相干的话:“你有没有觉得这次大宝的病症有些不对劲。” 闻言,李怀策立即严肃起来,“是,他之前虽然也有发狂的症状,但还没有到六亲不认的地步,但这次……” 李怀策思忖着,而后询问道:“你怀疑跟顾瑶有关?” “对,我也不瞒你。” 虞眠继续道:“大宝一直跟着孟春,他们的工作就在外围,几乎接触不到里面的犯人,唯有顾瑶不是一个定数,所以我怀疑她,不过我并没有证据,所以想要悄悄试探一下,你别怪我多事。” “我岂是不明事理之人?娘子此番也是为了景平,为夫的心里只有感动。” 李怀策握住虞眠的手,笑着说:“多谢娘子。” 050 喝药还是被针扎,选一个吧 夜黑风高。 虞眠觉得凭借自己的身手,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监牢当中。 但她忽略了金矿的事情,所以驻扎在这里的守卫,比她想象中多了数倍。 而且营牢的大门只有一处,除非搞点事情,把门口的守卫全部支开,否则压根不可能混进去。23sk. 李怀策似乎跟虞眠想到了一处,看着来来往往的巡逻差役,他忍不住朝着虞眠道:“今夜怕是混不进去。” 虞眠瞅着李怀策的眼睛,反问一句:“你今日身体还好吧?” 一直愣了一瞬间,李怀策就反应了过来。 “你想让我把他们引开?” “对。” “这样不好。” 李怀策解释道:“金矿的事情非同小可,东平军的人可不是摆设,他们身经百战,若是起了冲突,我们不一定能讨到好处,而且进入营守的大门只有一处,混进去容易,出来却难,所以我们得想想其他的办法。” “除了悄悄摸进去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虞眠问。 李怀策禁不住笑起来,反问虞眠:“你是不是忘了自家夫君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你不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病秧子吗?” “……” 很好,有被打击到。 李怀策缓缓道:“你忘了孟春了吗?今夜你先随我回去,明日一早我带着你正大光明的走进去。” “当真?” 虞眠露出怀疑的眼神。 她似乎很爱问这个问题。 李怀策握住虞眠的手,拉着她往暗处走去,边走边道:“娘子可以给我多一些信任吗?” “……哦。” 等到距离营牢越来越远,两人才从避光处走了出来。 顶着月光,倒也不需要照明的工具。 四周寂静无声,深更半夜连个鬼影都没有。 虞眠说话的声音也用不着刻意压低:“见顾瑶的事情,一定要越快越好,我怕事情会有变故。” “变故?能有什么变故?顾瑶原本就是采石场服苦役的犯人,像他们这样的身份,若是没有朝廷的恩赦,这辈子也不可能走出这里。” 李怀策声音有些冷,紧接着话锋一转,“你是不是还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 虞眠没有明说,只是反问道:“我能知道什么事情?” “娘子神通广大,为夫自然是要好好听吩咐的。” 这人的声线微冷,偏又带着一丝浅薄的笑意,像是刚酿出来的美酒,闻着沁人心脾,却不会醉人。 “……” 虞眠清了清嗓音,朝着李怀策道:“正经些。” “是,听娘子的。” ** 日头高照,又是一个闷热暴晒的艳阳天。 早饭后,虞眠给孩子们煮了解暑的绿豆汤,用冰块冰着,摆在房间内,孩子们喝起来也方便。 旁边放着棋盘,刘绍祺坐在躺椅中,正在教二宝下棋。 只是二宝这孩子天生就比别人好动,拿着个棋子抓耳挠腮的,还坐不住,一会儿跑去喝口水,一会儿揪下幺妹的辫子,玩的不亦乐乎。 刘绍祺气的胡子都抖了起来,“你呀你!这般不专心,还学什么下棋!” “天底下,也没人规定下棋就得规规矩矩的坐着。” 二宝还颇为有理,让人忍俊不禁。 晨起的时候,李怀策早早就出了门。 此时此刻,虞眠正窝在房间,给大宝施针。 大宝是昨天夜里醒来的,这孩子虽然说不清楚话,但也能稍稍表达一两分钟,从梦里哭着醒过来,嚷嚷着喊痛。 虞眠已经提前帮他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用了清凉镇痛的药膏,但大宝还一直哭。 无奈,虞眠只能提前为他施针,缓解那种从骨子里沁出来的痛麻之感。 三宝就坐在轮椅当中,挨着虞眠。 他的手中举着一把蒲扇,正对着虞眠和床上的大宝扇扇子,自己额头上的汗都流进了眼里,蜇疼了眼睛都顾不上。 最后还是虞眠用自己的手帕给他擦了擦。 “三宝辛苦了。” “婶婶才辛苦。” 三宝卖力的扇着扇子,低声道:“只要大哥的病能治好,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乖。” 虞眠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又道:“帮婶婶把药端过来。” 三宝把蒲扇放到自己腿上,然后转动轮椅调转方向,伸长了手臂,将桌上的药碗端了过来,递给了虞眠。 三宝问:“婶婶,您要给大哥喂药吗?” 虞眠用勺子搅着碗内的药汁,点头道:“是,趁着他现在安静下来,得赶紧让他喝药。” “大哥除了小叔喂得药,其他人来喂的话,他都不喝的!” “嗯?” 虞眠挑了下眉头,试探性的把勺子递到大宝唇瓣。 正如三宝所言,大宝果然不张嘴。 不仅不喝药,可能因为疼痛缓解了几分,他现在还有力气睁开眼瞪着虞眠了。 神志似乎还没有以前清醒。 虞眠直接问:“喝不喝药?” “哼!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大宝挣扎起来,挥舞着手臂,险些将虞眠手中的药碗砸了。 三宝有些紧张道:“大哥,这是婶婶!她在帮你治病呢,你赶紧把药喝了。” “坏人!用针扎的坏人!小叔小叔!抓坏人!” 大宝越喊越起劲,虞眠反倒受了几分启发。 她重新拿出银针,在大宝眼前晃了晃,床上的人儿挣扎的愈发激烈,扯破喉咙的喊着。 虞眠轻飘飘道:“你要是不喝药,我就给你继续给你扎针,知道你肯喝药为止。” 大宝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哭起来,要不是绳子还绑在他身上,他怕是掀了床板的心思都有了。 虞眠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 大宝虽然有些痴傻,但也是被李怀策悉心教养长大的。 他虽然自己说不清楚话,但还是能够听明白别人说的话的。 所以之前李怀策才会放心大宝跟着孟春出去做工。 大宝继续哭闹,虞眠索性将银针全部摆了出来。 她十分认真地说:“喝药还是被针扎,选一个吧。” “……” 大宝恶狠狠的瞪着眼,像是恨不得吃了她似的,但最终目光还是看向了虞眠手中的药碗。 喂药喂得出奇顺利,旁边的三宝都看傻了眼。 这个婶婶,还真的挺厉害的。 这个药,有助眠的作用,所以喝完药之后,大宝很快就睡着了。 虞眠将药碗收拾出去,站在院中,听见门口的动静,她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李怀策推开门,正好瞧见虞眠。 他朝着虞眠招了招手,朗声道:“过来。” 051 顾姑娘攀上高枝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过去。” 门外,孟春站在一辆地排车旁边,车上摆着几个大木通,上面都用白布遮盖着,但是依稀还有饭菜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 虞眠只看了一眼,就反应了过来。 她和李怀策在旁边默默跟着,一起推车。 来到营牢门外的时候,看守在此的差役特意拦住他们,朝着孟春问道: “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差役大哥,他们两个是我的帮手,您是最近调过来的,所以不认识他们,但是许将军很熟识,您就放心吧。” 提到许以墨,也就是东平营军的统领,差役的脸上立即露出了几分笑意。 “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进去吧,只是此地乃是军机重地,送完饭之后,要立即离开,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 孟春连忙应下来,而后带着李怀策二人推着车走进了营牢当中。 说是营牢,但其实就是几个窝棚而已。 四面不透风,只有一个矮门可以通行。 门外的差役见到孟春,朝着窝棚内高呼了一句“放饭”,身着破烂衣衫的犯人们,才一个个从窝棚内走了出来。 他们脚上戴着锁链,手上也上了刑具,就连吃饭也不能解开,行动十分不便。 “快点快点!都磨蹭什么呢!” 差役不悦的冷喝了声,稍有不如意,鞭子就会随意落下来。 犯人们面露惧色,一个个加快脚步,来到门口的空地上排队领饭。 孟春将木桶从车上搬下来,顺便掀开了上面的白布。 锅内的热汤,与其说是米汤,倒不如说是一锅白水,里面一丁点米粒都瞧不见。 另一个箩筐中,摆着大大小小的窝头,距离近了,都能闻见酸味儿,明显都已经搜了。 这样的饭菜能吃? 吃的不得拉肚子吗? 虞眠拧了下眉。 旁边的李怀策注意到虞眠的模样,不动声色的接替了她的位置,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护着。 李怀策低声道:“我来吧。” 虞眠知道李怀策可能误会了,但也明白他的好心。 她没有后退,只是站在李怀策的旁边,帮忙从罐子里弄了些酱菜出来。 酱菜也是一股霉味儿,甚至还长了毛。 虞眠:“……” 虞眠低声道:“这样的饭菜怎么入口?” 闻言,孟春赶忙凑过来,提醒道:“可别乱说话。” 他一边给犯人们盛汤,一边朝着虞眠小声说道:“这些流放犯人,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平时连这样的饭菜,都不一定能吃到。” 什么? 听孟春的意思,似乎这样的饭菜和平时的吃食比起来,也算好的? 差役过来巡逻,孟春忙闭上了嘴巴。 差役站在木桶旁,闻见里面飘出来的馊味儿,脸上的表情也顿时有些嫌弃。 他忙调转方向,朝着另一边走去,边走还不忘冷声道:“都快着点,吃屎你们都赶不上热乎的。” 众人:“……” 队伍后面的犯人越来越少。 虞眠打眼一看,顿时觉得不对劲。 她扭头朝着李怀策道:“顾瑶不在这里。” 李怀策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看着虞眠,拧眉思索。 旁边的孟春听了一耳朵,又凑过来问:“原来你们是来找顾姑娘的?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虞眠灵机一动,朝着孟春道:“上次和顾姑娘有些误会,虽然她差点害了大宝,但毕竟是好心,我们想着总要谢谢人家。” “也是,不过你们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 孟春小心的往旁边瞅了瞅,继而压低声音道:“你们在这里,是找不到顾姑娘的。” “她不是流放的犯人吗?难不成关押犯人的营牢,不止这一处?”李怀策问道。 话音落下,孟春眼中露出几分暧昧的神态。 “顾姑娘攀上高枝了!” “嗯?什么意思?” 孟春一脸不可多说的表情,示意两人先弄完饭菜。 毕竟此处人多眼杂,实在不宜谈论这些事情。 等到放饭结束,孟春需要去找许以墨结算工钱,但是来到许以墨营帐跟前的时候,才得知许以墨正在和几位下属讨论事情,所以需要他们在门外等一等。 说是让他们在门外等,但差役还是把他们带到了距离营帐数十米外的地方。 像是生怕有什么秘密被他们听了去。 不过也没关系,正好可以听一听孟春那里的八卦。 “孟大哥。” 虞眠拍了拍孟春的肩膀,低声道:“你刚才说顾瑶攀上高枝了,是什么意思?”23sk. 孟春神神秘秘地,让虞眠和李怀策围拢过来。 “你们知道许将军有一个胞弟吗?” 李怀策顿了下,淡声道:“知道,似乎就是负责看管采石场服苦役的犯人的其中一个营守?” “对对对,就是他!” 孟春随即解释道:“你们不知道,采石场曾经发生过一次山震,听说当时矿洞塌了好几个,乱石从上山滚落,正好砸断了他的腿,当时要不是顾姑娘在附近,顺便救了他,这人即便不死,也得少条腿!说起来,顾姑娘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你说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想想啊,似乎是叫什么青,对对对,许以青!就叫许以青!” 对上号了。 就是书中为了顾瑶,不惜嘎自己一刀,入宫当太监,也要守在顾瑶身边的卑微男配…… 上次陪顾瑶来家里的少年,应该就是许以青。 见虞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李怀策直接问道:“在想什么?” 虞眠摇了摇头,朝着孟春问道:“孟大哥,你知道去哪里能找到顾瑶吗?” “找到许以青,就能找到顾姑娘,听说他们好事将近,但因为许将军不同意,所以许以青一气之下,就带着顾姑娘离开了。” 说到这里,孟春再次压低声音:“听说许将军发了好大的脾气,但最终也没松口,只是让手底下的人嘴巴闭严实些,别把事情捅出去。” 李怀策忽然插了句题外话:“孟大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春颇为骄傲道:“我是谁?这里头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虞眠勾唇笑了笑,但不免有些失望。 许以青带走顾瑶的剧情,并非书中的正式剧情,所以虞眠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们。 但…… 虞眠忽然计上心头。 052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弟妹,你可回来了!” 趁着许将军没空召见他们,虞眠借着上茅房的由头,偷偷溜出去了一趟。 眼瞧着营帐内谈完正事的人鱼贯而出,孟春心里那叫一个着急。 好在虞眠回来的很及时。 “没耽误事吧?”虞眠问道。 孟春摇了摇头,笑呵呵道:“没事没事,正合适,咱们进去吧。” 刚走到营帐跟前,守在两旁的差役忽然围上来,伸着手就朝着众人的身上摸去。 虞眠下意识做出防备状态,旁边的李怀策却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让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差役大哥,此人乃是我内人,她素来胆小怕事,想来将军威严,控有冒犯之处,所以就让她在门外等着吧。” 话音落下,虞眠瞥了李怀策一眼,配合着露出了几分木讷又怯懦的表情。 站在虞眠跟前的差役将手放下,随意摆了摆手,示意虞眠到旁边等着。 搜完身,李怀策跟在孟春的身后进了营帐。 虞眠就乖乖的在外面等着。 日头渐渐升起,这里既没有大树遮阴,又没有清风拂面,实在是热得难受。 虞眠换了个角度,背对着日头的方向,刚低下头,忽然瞧见围着营帐旁边的地上,生长着一种极其矮小的草。 这种草呈现出淡淡的嫩黄色,贴着地皮生长,靠近根部的枝叶,颜色比较深一些,有点像是枯黄的杂草。 它十分耐旱,不耐雨水,所以哪怕数十个月不见雨水,都能稳扎稳打的生长着。 这种草在生长期的时候,根、叶、花,都具有一定毒性。 严重的话,还可能危及性命。 所以有这种草生长的地方,就绝不会有第二种花草出现。 不过最重要的是,这种草晒干之后,就有了药用价值。 对于治疗腹泻等肠胃病,很有奇效。 而且还有消炎阵痛的作用! 虞眠蹲在地上,仔细观察了半晌,发现这个营帐所占据的这块地方之上,几乎长满了这种草。 等李怀策和孟春从许以墨的营帐内走出来的时候,虞眠已经蹲在这里,连根带叶薅了一大把草了。 “诶?弟妹呢?” 孟春没瞧见虞眠的身影,还觉得有些纳闷。 旁边的差役笑着指了指虞眠所在的方向,但李怀策早已迈开了腿,朝着虞眠走去。 李怀策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拔草。” 虞眠恋恋不舍的站起身,回头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想多拔一些呢。” 话音落下,身后的差役出声提醒:“小心些!这些草可是有毒的!” 闻言,李怀策立即把药草从虞眠手中夺了过来。 他拧着眉问:“什么毒?” 差役道:“之前有个小兵,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叼根草在嘴里,跟着我们将军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改这个毛病,顺手就拔了一根草丢进了嘴里,结果当夜就被魇着了,醒来之后就疯疯癫癫的,现在还在药堂里面躺着呢。” 李怀策眸光冷沉,有心责备虞眠的大意,却又怕话说重了,让她难堪。 思来想去,最后只憋出了一句:“小心些,万一中毒了怎么办?” 说完,李怀策作势要把手中的毒草丢了。 “别别别!别丢!” 虞眠看出李怀策的意图连忙阻止,“这些草可是宝贝!有了它,三宝的腿也能少受些罪。” “什么?你说真的?” 李怀策将信将疑。 就连旁边的差役也是满脸不相信,“夫人,您还是小心些吧,这些草毒性很大,万一中了毒,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可没有好大夫为你医治。” “放心吧,大夫就在你跟前呢。” 虞眠似乎很开心,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 不远处的营帐忽然被人掀开了门帘,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高八尺,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 此人穿着一身铠甲,威武神气。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比身上的盔甲还要冷。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见过将军!” 旁边的差役见到此人,立即低头抱拳。 李怀策站在虞眠身旁,低声提醒了句:“东平营的许将军。” 许以墨? 也就是许以青的哥哥? 虞眠低眉顺眼的微垂着头,朝着许以墨的方向行了个女礼。 “起来吧。”许以墨道。 旁边的差役立即解释道:“这位夫人方才拔了一些毒草,属下担心这位夫人不清楚状况,所以多提醒了几句,不成想却扰了将军,属下知罪!” “本来也没有休息,哪有什么扰不扰的?” 许以墨按了按眉心,淡声道:“这些草有毒,李夫人还是少碰为妙,要不是这些草植不易清理,我早就派人将它们全部铲除了。” 虞眠早就注意到了,这些草植周遭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但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种草原本就非常耐旱,就算没有春风,之前烧过的植被,零落成泥,化作养料,后面长出来的草会更加茂盛。 虞眠莞尔一笑,缓缓道:“将军既然觉得麻烦,不如把这些草交给我处理吧。” “你?” 许以墨先看了一眼李怀策,又把目光转过来,“李夫人难不成有什么妙用?” 这时候,旁边的差役走到许以墨跟前,低声补充道:“方才听这位夫人说,这些草是宝贝。” “宝贝?” 许以墨脸上露出几分笑容,随口道:“若夫人真能变废为宝,本将军自然要拭目以待,只是不知道夫人要做什么?” 这个许以墨看着严肃,倒是个随和的性子。 虞眠索性直言道:“只要将军允准让我每日都可以过来拔草即可。” “只是这样?” 许以墨回味着虞眠口中的‘每日’二字,眼底不免溢出几分警惕,倒失了方才的随性。 见他犹豫,虞眠也没有催促,只是淡声补充了句:“我没有银钱可以买卖,但是我可以帮将军瞧一瞧之前那位中毒的小兄弟。” 话音落下,许以墨头一次用正儿八经的目光打量了虞眠一眼。 他挑了下眉,唇角带着淡笑:“你会医术?” 053 其实我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哥哥 “略懂。” 虞眠说的谦虚,可表情却又显得很有把握。 许以墨的目光来回在虞眠和李怀策之间流连,最后缓缓道:“既如此,就有劳李夫人了。” “将军客气。” 原本说好的结了工钱,就能离开,结果最后演变成了去给士兵看诊。 半路上,孟春神神秘秘的凑到李怀策跟前,低声询问道:“弟妹到底有没有把握?这里可是东平营军的地盘,万一治不好,咱们会不会惹麻烦?” 李怀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闻言淡声道:“许将军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他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 “是吧……” 孟春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感叹道:“不过弟妹的胆子是真大,我都跟许将军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了,每次面见都会紧张,没成想弟妹倒是心平气和。” “她向来与旁人不同。” 李怀策说这话的时候,朝着前头瞥了眼。 虞眠跟在许以墨身旁,稍稍落后半步,许以墨嘴里和她说着那位中毒士兵的症状,虞眠听的认真,时不时拧眉思索。 李怀策的眸光略冷,随即移开目光。 药堂就支在各处营帐的正中间,旁边有食堂和水房,去哪里都比较方便,此处也是人员比较聚集的地方。 因此当许以墨带着虞眠等人来到此处的时候,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孟春是老面孔,李怀策虽然来得少,但毕竟也比较熟识,唯有一个虞眠看着脸生。 还是个分外俊俏的娇娘子。 “呦!将军,这位不会是我们嫂子吧?” 旁边有人起哄。 李怀策的脸色顿时又冷了几分。 “胡说什么?” 许以墨笑骂了句,随后解释道:“这位是怀策兄弟的夫人,是我请来给兄弟们瞧病的。” “哦哦哦,原来是李夫人,失敬失敬!嘿嘿……” 众人从他跟前经过,刚与他擦肩而过,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痛。 “哎呦!哪个孙子敢算计你韩爷爷!” 韩庆抱着自己的腿跌坐在地,匆忙掀开裤腿一看,发现腿上竟然多了一个红肿的小包,像是被石头砸的。 谁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旁边传来打趣:“韩爷,您小心着点,我看没人敢算计你,是你自己不留神,绊了一跤吧!” “就是,瞧见人家夫人就走不动路了。” “去去去!越说越离谱!” 韩庆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瞧着许以墨将众人请进了药堂。 难不成真是他自己没留神摔了? 可这个红印子又是哪里来的?! 众人进门之后,许以墨特意等到最后才进,随即和李怀策并排着往里面走。 “怀策兄弟,李夫人,我这军营里面住着的都是些糙汉子,他们说话没个把门的,但没有恶意,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无妨。” 虞眠摇了摇头,显然并不关心,直接问:“病人呢?” 许以墨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士兵,说道:“带李夫人去看一下郭映。” “是。” 虞眠先跟着士兵走了。 许以墨有心跟李怀策多说几句。 “韩庆你也认识,就是个没心眼的直性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许以墨歉声道。 李怀策淡声道:“无妨,我这人也比较直,有什么不痛快的,当场就报了。”23sk. 许以墨愣了下,随即笑道:“你这性子倒是一点也没变,方才我看你这般担心她的模样,还以为你转了性,原来对待旁人,还是一贯的冷淡。” “……” 李怀策扯了扯唇角,还未答话。 许以墨拍着他的肩膀道:“咱们也进去吧,让我好好瞧瞧弟妹的本事。” ** 药堂由一个接着一个的小隔间串联而成,中间的廊道又窄又长,不过四面透风,里面倒也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 而且这个隔断的设计,虞眠非常的喜欢,起码从一定程度上杜绝了传染的可能。 想来跟着许以墨的军医,也颇有几分本事。 刚走进廊道,长廊尽头便爆发出了一阵阵的哄笑声。 “话说,师徒四人又来到了一个名叫狮驼岭的地方,你们猜这地方的头头,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啊?” “笨呐!都说了叫狮驼岭了,当家做主的肯定是狮子喽!” “哎呀,你别打岔,继续说呀,然后呢?师父是不是又被妖怪抓走了?” 狭窄的医房内,身穿里衣的少年郎吊儿郎当的倚靠在墙上,他敲着二郎腿,神采飞扬,说到兴致之处,自己还会忍不住拍手叫好。 周遭围了不少过来听故事的士兵。 有些腿上缠着绷带,有些胳膊掉在脖子上,但气氛欢快。 要不是缺一个戏台子搭在这里,索性也就成不了药堂了。 虞眠在外头听了个新鲜,只是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人知道西游记? “咚咚——” 领着虞眠过来的差役,听见里头的动静忙扣了扣门,朗声道:“闲杂人等,退回自己的房间!” 话音落下,旁人顿时犹如鸟兽般一哄而散。 榻上的少年见到来人,笑呵呵的说:“哎呀,还是我们轩哥最威风!就是有那么一丢丢扫兴了——” 少年拖着长音,眉眼间尽是爽朗的笑意。 戚轩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腿,责备道:“赶紧坐好!许将军差人来给你看病了。” “又来?” 少年似乎有些烦躁,把头往棉被里面塞去,闷声道:“这一个月都来了多少人?来一个,看不好,小爷的心现在是拔凉拔凉滴!” 拔凉拔凉? 这种网络用语,也会出现在这种边缘人物身上吗? “你怎么会知道拔凉拔凉?”虞眠忽然出声。 “我这么知道?我本来就知道……”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看向虞眠打量了一圈,有些茫然道:“你是谁?” 虞眠抿了抿唇,边走边摸着下巴。 她围着眼前的人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弯身凑过去低语道:“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 !!!!! 虞眠震惊的瞪大眼,忽然拔高音调:“农夫与蛇!吕洞宾与狗!郝建跟……?” “老太太!” 郭映从榻上一窜而起,盯着虞眠道:“郝建跟老太太!” 话音落下,整个儿房间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李怀策跟着许以墨走到门口,正好听见郭映说出了虞眠曾经问过她的问题的答案。 郭映傻眼道:“亲……亲人呐……” 旁人:“???” 所有人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虞眠率先恢复思绪,于头脑炸裂的嗡鸣声中,找到了一丝理智。 她朝着李怀策道:“实不相瞒,其实我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哥哥!” 054 她走的时候,郭映什么反应? “他是病人?” 孟春落在最后,刚进来就嘟嘟囔囔道:“不是说疯疯癫癫的吗?看起来没什么事呀。” 孟春的声音唤回了众人的思绪。 许以墨惊讶道:“哥哥?你说郭映是你哥哥?” “啊……” 虞眠挠了挠眼角,朝着郭映道:“是吧?” 郭映:“……” 面对着许以墨犀利的眼神,郭映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是是!以前家里穷,就把妹妹送人了,没成想今日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孟春猛地拍了下手,吓了众人一跳。 “哎呀!这是什么缘分!弟妹之前也是逃难来的,我们还以为她家没人了呢,没成想还有一个哥哥,哈哈哈哈,可真是可喜可贺呀。” 说完,孟春看向了李怀策,继续道:“怀策兄弟,弟妹找到亲人了!” “……” 李怀策打量着郭映。 明明他的眼神分外的平静,可是郭映瞧着心里直打怵,幸好李怀策没有盯他盯的太久,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郭映心里松了口气,就听见李怀策淡然的道了句:“是喜事。” 不过这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十分不情愿。 虞眠忙出面打圆场:“先不说这些了,要叙旧有的是时间,我先帮你诊下脉吧。” “啊?行!” 郭映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脸上的笑容尴尬又不失礼貌。 趁着虞眠把脉这段时间,许以墨碰了碰李怀策的手臂,示意他出去说话。 李怀策会意,两人一前一后悄悄离开了药堂。 药堂外有一处空旷的平底,摆着一些木架子,上面晾晒着药材,空气中有一股浅淡的药香味儿。 许以墨站在李怀策跟前,直接开门见山道:“弟妹是哪里人?” 李怀策抿着唇看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回答。 许以墨又继续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些凑巧,不问清楚的话,我心里不安生,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既然你们已经成婚,也没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吧?” “她当时和她的同伴倒在绿水村的一处街口,是大宝把她扛回来的,的的确确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李怀策淡声道。 “她还有同伴?” 许以墨又问:“同伴是谁?现在在哪里?” “那个同伴也是同乡,是来这里投亲的,亲戚家就在隔壁村,已经被人接走了,阿眠没有亲人,无处可去,我就收留了她,当时因为需要到别处寻水,常常三五天才能回来,家里的孩子们无人照顾,所以我便问她要不要留在这里,她点头答应,我就和她成了亲。” 说完,李怀策顿了下,用一种非常平和的声音道:“这就是我和她相识的经过,你还有什么疑问?” “你没查过她的身世?” “查过,没问题。” 听见李怀策这么干脆的回答,许以墨难免拧了下眉。 许以墨叹了口气,而后带着李怀策又朝旁边的僻静处走了几步,紧接着他低声道:“阿澈,你知道那些人一直在找你,你的身份绝不能暴露!” “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吗?” 许以墨有些生气,但又不得不压着嗓音,“你不该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李怀策沉默了许久,然后抬头看向许以墨。 “许大哥,前些年我和义父东躲西藏,没有一天安稳,你为了保护我,放着好好的大将军不当,跑来这种穷乡僻壤里当一个小小的统领,你是被我连累的。 后来遇到二牛哥,我改头换姓成了李怀策,才过了几年安分的日子,我知道这一切来之不易,可我只想要虞眠。” 李怀策声音平静,却有一股非她不可的执念。 “都是兄弟,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 许以墨拧着眉头,最后郑重的拍了拍李怀策的肩膀道:“记住我之前说的话,你的身份,我可是连以青都没有透露,你也要把这个秘密捂得死死的!只有你活着,咱们才有来日。” “好。” 李怀策沉声应下。 回到药堂前,李怀策又规规矩矩的落后许以墨半步。 许以墨的脸上也恢复了之前客气有礼的模样。 当他们再次走进药房的时候,虞眠已经坐在案台前写好了药方。 见许以墨回来,虞眠站起身递上药方。 “按照这个药方配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早晚各一次,不出五天,他的梦魇之症就解了。” 许以墨接过药方,将上面的内容简单扫了一眼,而后淡声道:“那就有劳李夫人了。” “无妨。” 虞眠抄起桌上的药草,开开心心的用纸包了起来,然后朝着许以墨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 许以墨朝着旁边的差役勾了勾手,笑着说:“戚轩,帮我送一送怀策兄弟和他夫人。” “是!” 戚轩道:“各位这边请。” 虞眠从李怀策身边经过的时候,被某人牵住手,她挣扎了下,但是李怀策压根没给她溜走的机会,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在众人面前牵手离开。 许以墨:“……” 爱情果然让人头脑发昏。 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亲弟弟,许以墨更加头疼了。 稍倾,戚轩将众人送出营牢大门,回来的路上,遇到有人过来攀谈,他连忙挥了挥手,急匆匆的朝着许以墨的营帐而去。 “将军!” “进来。” 营帐内,许以墨刚烧开了一壶水,正在往茶杯里面倒水。 不过瓷白的杯子里并没有茶叶。 许以墨坐回身后的椅子中,朝着戚轩抬了抬手,随即下意识的端着茶杯凑到了嘴边。 “诶!” 戚轩刚要出言提醒,就瞧见许以墨被烫了个激灵。 “噗……” 许以墨一口茶水喷出来,脸好像都被烫红了。 戚轩忍着笑,赶忙递上了手帕,“将军,您没事吧?” 许以墨瞥了他一眼,也没接手帕,直接用袖子擦了擦下巴上的水滴,然后淡声道:“先说正事。” “是是是,不瞒将军说,这个李夫人确实有些不对劲。” “她刚说要认亲的时候,也没急着问清楚,就开始诊脉治病,属下原本觉得这位夫人是医者仁心,想先看看自家哥哥的病症,可之后她也只是问了几句和病情有关的事情,压根就没再提认亲的事情。” “她走的时候,郭映什么反应?”许以墨忽然道。 055 李怀策,你没事吧? “郭映啊,瞧着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不过相比起李夫人来说,郭映还是比较激动的,不过他这个人整天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型,也很难说有什么不一样。” 戚轩老老实实的回应道。 闻言,许以墨凝神思索了片刻。 戚轩问道:“将军,你既然觉得这个李夫人有问题,为何还要答应让她进军营里来?” “不把她放到身边,如何能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其他的目的?” 许以墨一脸深沉道:“算了,先别管什么李夫人了,把郭映给我盯住,往后他们什么时辰接触,说了些什么话,都要向我一一汇报。” “属下明白。” “出去吧。” 戚轩走后,许以墨离开座位,来到旁边的书架旁,从最下面的一个镂空书橱里面,随便挑了一本书出来。 他重新坐回座位,摊开书本,视线停留在书页的时间越来越长,久久没有翻页。 忽然许以墨像是猛地想起什么,将书本随意丢在了一旁,起身就走。 忙活了一下午,又到了放饭的时间。 营牢前的空地上,聚集着许多人犯,如今都聚集在一起。 “听说了吗?咱们营牢走丢了个女犯人!说是好几天了都没找回来。” “不可能吧!营牢被围的水泄不通,一个女人而已,能有通天的本领不成?” “诶,我有一个小道消息,你们要不要听?” “赶紧说,卖什么关子!” “我告诉你们,听说这个女犯人生的是花容月貌,被许将军的胞弟看上了,许将军的弟弟非要娶这个女犯人为妻,许将军不答应,他弟弟一气之下就带着女犯人私奔了!” “什么?私奔?” “我滴个乖乖。” 声声议论顺着风溜出去。 从旁经过的许以墨顿时黑了脸,他朝着身侧的戚轩瞪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是告诉你们,要严令封锁消息吗?” 戚轩吓得瞪大眼,“没错!我都是跟兄弟们下了死令的!他们没人赶乱说。” 许以墨指着不远方扎堆议论的犯人,冷声道:“这叫没人敢乱说?就差在营牢门口挂个牌子,说咱们严防死守之下,还丢了一个大活人了!” “这……” 戚轩拧着眉:“主要是二少爷一意孤行,属下们也没想到他会把女犯人带走……” “你还有理了不成?” 许以墨气的打断戚轩的话。 戚轩忙摇头:“不不不,都是属下的错,请将军责罚!” “……” 责罚? 责罚个屁! 许以墨捂了捂额头,指着远处的犯人道:“赶紧加快人手外出搜寻,不论如何也要找到他们,还有把这些人给我看严实了,再敢有人乱说话,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是!” 戚轩于风中瑟瑟发抖。 许以墨气得原路返回,顿时什么心情也没有了。 ** 虞眠今日心情不错,再加上意外获得了不少药草,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喜气。 反观李怀策就没有什么好心情了。 从回到家之后,他几乎没有主动对虞眠说过一句话,虽然他也不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就是生气的很明显…… 具体表现为: 虞眠从他跟前经过的时候,隔着远远的,他就盯着她看。 一直到虞眠走到跟前,他也不开口说话,就这样一直看着。 虞眠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吩咐李怀策和面、摘菜,什么活儿也不落下,但就是不肯问一句:你怎么了? 李怀策别扭了半天,最后是被气笑的。 虞眠要给孩子们做葱花饼,天气炎热,孩子们的胃口也不好,油腥的东西就更不爱入口的,所以她打算炒个素菜,再做个鸡蛋汤给孩子们喝。 “面弄好了吗?” 虞眠朝着李怀策问道。 李怀策挽着袖口,刚要去洗手,听见虞眠的声音,满目幽怨的回过头。 虞眠眨眨眼,重复道:“问你话呢?弄好了吗?” 李怀策:“……” 李怀策:“虞眠。” 他很少这样正儿八经的叫她的名字,尤其是这样一字一顿的。 虞眠挑了下眉,笑着问:“有何贵干?” 李怀策边朝着虞眠走过来,边将卷起的袖口放下,分明是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出了几分赏心悦目来。 这人低头看着虞眠,低声询问:“你就没看出我不高兴?” “啊?你不高兴呀?为什么?” 虞眠故作懵懂的模样,只是眼睛里的光出卖了她。 李怀策气的笑了声,随即用沾满面粉的指尖,捏了捏虞眠的鼻子。 虞眠用手拍了拍鼻尖,摸了一手的面粉。 李怀策好整以暇道:“现在高兴了。” “……” 您开心就好。 吃过饭,虞眠蹲在院中的阴凉处,用竹竿打了个支架,用来晾晒药草。 这些药草的毒性,得等到药草全身上下都被晒干之后,才会消失。 为了保险起见,虞眠决定多晒两日。 刚把药草摆到架子上,她站在旁边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滴。 幺妹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婶婶,外面好晒的,你快进屋吧。” “来了。” 虞眠将剩余的竹竿收拾利落,这才进了屋。 进屋之后,虞眠左右扫视了一眼,朝着幺妹问道:“你小叔呢?” “小叔刚才出去了。” 幺妹神神秘秘的凑过来,朝着虞眠道:“小叔估计是中午没吃饱,所以偷偷溜出去找东西吃了。” “没吃饱?” “对!刚才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那个瓶子可好看了,小叔藏得那么严实,里面肯定放了好吃的!要不是我的眼睛好使,都差点看不见呢!” “你呀你,就是个吃货!” 虞眠点了点幺妹的鼻尖,继续道:“去找哥哥们一起午睡,等你们睡醒了,婶婶给你们做冰凉解暑的酸梅汤喝。” “又有好吃的了?好耶!” 幺妹和其他几个孩子开始午睡,孩子们很乖巧,如今已经不需要虞眠哄睡。 安置好孩子们之后,虞眠再次走到院中。 沉吟片刻,虞眠朝着旁边堆放杂物的空屋而去。 来到门前,虞眠抬手退了推门,没成想房门被人从里面锁住了,竟推不开。 她拧着眉,小声的扣了扣门,担忧道:“李怀策,你没事吧?” 056 自始至终,他只有这一个心愿 过了许久,屋内才传出一句虚弱的回应:“我没事,别担心。” 虞眠的眉头却拧得更紧。 书中有关于李怀策的病症,也简单描述过几句。 天气越热,反而越容易激发他体内的寒症,所以炎炎夏日,他还需要捂着厚衣裳。 体内寒热相冲,就算再强劲的体魄,一日日熬下去,就如同点灯熬油一般,早晚会熬尽了。 虞眠之前给他的药,都是压制寒症的。 可是如今到了李怀策病发的时候,药丸已经起不到起不到什么压制的作用,发病越来越频繁。 虞眠拍着门,朝着屋内问道:“你有力气开门吗?” 又是许久,门后传来清浅的脚步声。 随即,门栓被打开的声音响起,虞眠忙推开房门,但李怀策因为闪躲不及,整个人虚弱的顿时像一片叶子似的,朝着身后倒去。 “小心!” 虞眠下意识跑过去揽住李怀策的身体,却忘了如今两人的身高差距。 她被李怀策带着,朝着地面上倒去。 临摔倒在地之前,快被冻成冰块的李怀策,还忙伸出一只手,垫在了虞眠的脑后,怕她嗑在地上,有什么伤痛。 “没事吧?” 李怀策唇色青紫的问。 虞眠顾不及整理纷乱的衣饰,忙看向李怀策道:“分明都快被冻死了,还有心情担心我?” “你是我娘子,自然是要担心的。” “别耍贫嘴。” 虞眠冷声打断,就这样坐在地上,扯开了李怀策的衣袖。 他的脉象奇绝,忽快忽慢,毫无章法。 书中对于这种奇奇怪怪的病症设定,很多时候都是作者一拍大腿,胡诌出来的杰作。 虞眠即便身为医者,也有些束手无策。 她只能先帮着李怀策缓解寒症带来的不适感,若想要根治,只怕不是费一番功夫那么简单。 书中,李怀策的病症原本是有治愈的可能的。 但顾瑶生怕治好了李怀策,他和他手下的几个小娃娃反而不容易操控,所以暗中在李怀策的饮食中下了另一种毒药。 这种毒药与解药药性相克,所以李怀策的病症迟迟没有得到缓解,反倒越来越严重。 既然治不好,索性便不治了。 后来他的腿被寒症侵蚀,不良于行,只能依靠着轮椅度日。 当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风光无限的首辅大人,最后被凌迟处死的时候,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只剩一副皮包骨的病弱残躯。 纵然这样,当利刃把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剐下来的时候,他一声不吭。 只是微微仰着头,盯着天边的日头。 至死,他的眼睛里都闪着光。 是期盼。 人人骂他是奸佞邪祟,死到临头,还妄想得到宽恕。 可虞眠却知道,他在盼望清明,在盼望公允,在盼望真相。 他希望清明和公允落在他的头上。 希望真相洒满人间。 自始至终,他只有这一个心愿。 是顾瑶辜负了他们。 虞眠心绪难平,下针的时候,有些没顾忌力道。 李怀策被扎的眉头紧皱,时不时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愣是一声不吭的忍着。 半晌,虞眠嗤笑了声。 李怀策随即睁开眼,有些茫然。 虞眠施施然收回细针,朝着李怀策问道:“疼不疼?” “还好。” “哦。” 虞眠冷声道:“这么能抗,那我再用些力?” “……” 李怀策唇角抽搐,低声道:“还是有些疼的,娘子轻些。” 某人的尾音轻飘飘的,带着三分颤音。 虞眠莫名其妙吞了下口水,假装正经道:“下次觉得不舒服就赶紧说,要是想早死早投胎,你也告诉我,免得我匆匆忙忙的还得给你准备急救。” “娘子教训的是。” 某人一副乖巧模样。 收了针,虞眠将李怀策我才地上扶了起来,顺势拍了拍两人身上的土。 “得!又得换身衣裳。” 虞眠的语调里充满不满。 李怀策笑了下,而后缓缓道:“娘子辛苦,待会儿换下的旧衣,我来洗。” “真的?” “嗯。” 虞眠顿时笑开了花,伸手去勾李怀策的脖子,“谢谢夫君~” “……” 李怀策:值了。 ** 虞眠之前答应了给孩子们做酸梅汤,从空屋出来之后,便开始准备食材。 李怀策守着火炉烤火,唇色已经缓和了许多。 “对了。” 虞眠忽然开口,“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李怀策抬头,“你说。” “孟家庄虽然比绿水村的情况好一些,但为长久计,咱们还是得找一处相对繁华的地方生活,如今大旱三年,田地几乎颗粒无收,还要忍受流寇和山匪时不时的侵扰,实在不够安生。” “你想离开这里?” “是。” 虞眠回答的斩钉截铁,李怀策却有些不懂。 此前虞眠还外出打探待出售的房屋,虽然与乔婶误打误撞的相识,但李怀策心里明白,虞眠是想长期定居于此的。 而今又忽然改变了想法。 李怀策忽然问:“是因为我吗?” “是,也不是。” 虞眠解释道:“你和三宝的病症都不能再拖了,可穷乡僻壤,既没有好大夫,也没有好药材,除非离开这里,不然你们的病就治不好,而且我现在的想法确实也变了,以前我觉得有吃有喝,不论在哪里,只要开心自在就好,但现在我想去上京!去金陵!” “金陵?” 李怀策讶然道:“为什么?” “天子脚下,何等风光,孩子们也该多长长见识。” 虞眠不欲多说,只是盯着李怀策眼睛道:“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发表你的看法了。” 李怀策顿了下,被虞眠这般正经的模样惊到,而后笑着问:“你是在同我商量吗?” 虞眠直接摇头道:“很明显不是。” “……” 虞眠的态度,就差把‘通知’二字,直接写在脑门上了。 李怀策垂眸思索了片刻,而后缓缓道:“若是我一人,我必定义无反顾的追随着你的脚步,但如今义父年事已高,身边实在离不开人,他又执意要留在此处,我只能说先问问义父的意思。”???.23sk. 虞眠眨眨眼,表示理解,“行,你去问。” 057 一人一个,都有得玩! 煮酸梅汤的时候,虞眠有些无聊。 她拿着炭火钩子在地上写写画画,字迹稍显潦草,不过她自己能认得清楚,全都是人名。 中心位自然写的是顾瑶。 她已经让顾瑶失踪的消息在营牢中传开,相信许以墨一定会加派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找出来。 只要找到顾瑶,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在末世的时候,虞眠不仅要对抗成千上万的丧尸,在基地中,还要和某些人斗智斗勇,真真是身心俱疲。 初入异世,生活骤然平静下来,切换到了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状态中来。 她有空间,不愁吃穿,本质上就想做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 闲来,养养孩子,带带娃,顺便拯救一下病弱夫君,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生活体验。 但是…… 书中的剧情,一帧帧,一幕幕,像是电影画面似的,不停的在虞眠的脑海之中上演。 她分明只是读过那些文字而已,却像个曾经亲身经历过那些祸患与事端的剧中人,心绪久久难平。 既然如此挂怀,不如帮着他们一起寻求生路。 虞眠向来是个行动派,她不喜欢纠结,既然做了决定,便会跟着自己的心走。 等到酸梅汤晾凉,虞眠将准备好的冰块放到一个大碗里,顺便将酸梅汤也倒了进去,最后点缀上两片绿油油的薄荷。 味道和卖相都十分喜人。 午睡不宜太久,虞眠将酸梅汤端进屋内,便温声唤醒了孩子们。 瞧见桌上冰凉爽口的酸梅汤,孩子们顿时精神了。 幺妹兴奋的连鞋子都没有穿,围在桌边,喊着要给她拿个大碗。 虞眠笑着道:“不急,等我把冰块捞出来。” “为什么呀?” 幺妹拧住拧头,“这么大热天的,肯定要多多的冰块才好。” “天虽然热,但你们的肠胃受不住,这些梅子汤用冰块镇一镇,解三分暑气最好,入口冰凉爽口,却不会让肠胃不舒服,要是解了嘴馋,却要拉肚子,岂不是更受罪?” 听了虞眠的解释,幺妹欢喜的点点头。 “婶婶最好了!” “呐!这是你的。” 虞眠给孩子们盛好梅子汤,又另外端起两碗往隔壁屋去了。 走到一半,李怀策就从屋内走了出来。 虞眠挑了下眉,笑着说:“聊完了?正好喝点梅子汤。” “嗯,聊完了,待会儿跟你细说。” 李怀策瞧着虞眠的手,却只接过了一碗,而后朝着虞眠道:“我去给义父送,你先回去喝,外面日头晒,你回屋歇着。” “好。” 虞眠直接抬起手中的碗一饮而尽,眼睛的余光却追着李怀策的身影而去,直到被碗边彻底遮挡。 喝完梅子汤,孩子们又开始聚在一起下棋。 如今天热,外头又不安宁,孩子们的娱乐活动还真是少之又少。 她去柴房找了块趁手的木头,想给孩子们做一个小陀螺玩。 正好李怀策回来,虞眠手里颠着木块,顺势朝着李怀策道:“锅里还剩了一些梅子汤,虽然不烫了,但还有些温口,你去喝了吧。” 李怀策的体质实在不宜吃冰。 他了解虞眠的细心之处,心里十分感动,唇边的笑意也多了几分从容,“多谢娘子。” “……” 虞眠摆了摆手,示意李怀策赶紧进屋。 李怀策围在已经熄灭的炉火旁合着温热的梅子汤,虞眠就蹲在不远处,拿着各种工具对着跟前的木头敲敲打打。 听见动静,孩子们也顿时没了下棋的心思,一个个围了过来。 “婶婶,你在干什么?” “给你们做个好玩的。” 虞眠抬起手,随便将脸侧的碎发别在耳后,露出愈发侬丽的眉眼。 她的头发很长,垂在脑后,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子挽着,透出一股温婉又明艳的气质。 李怀策望着她,随即笑道:“给你们婶婶拿个凳子坐。” “好!” 二宝离得最近,直接搬了个圆凳过来。 幺妹在旁边争着说:“我来拿!我来拿!” 那个积极的架势哦,活像个狗腿子。 众人纷纷被逗笑。 二宝松开手,将圆凳递给幺妹,幺妹心满意足的站在虞眠跟前,“婶婶,给!” “谢谢希希。” 虞眠顺势坐下来,并朝着孩子们道:“你们站远些,别让木屑迷了眼。” 幺妹忙用手捂住眼睛,圆溜溜的眼睛顺着指缝往外看,“没关系,我已经捂好眼睛了。” 见她这幅萌态,众人又开始笑个不停。 这几个孩子呦,真是惹人喜爱。 一个下午的时间,虞眠就做好了四个小陀螺,外加四个小鞭子。 孩子们一人一个,都有得玩! 只是大宝如今还在昏睡着,等他醒来之后,应当也会很喜欢。 正好现在太阳已经下山了,庭院中也去了几分暑热,孩子们得到了新玩具,一个比一个开心,满院子的玩陀螺。 虞眠搬了个圆凳坐在门口,看着孩子们玩的开心,她也十分满足。 “小心些,不要靠那么近!” 鞭子挥舞,稍不留神可能会伤到旁边的人。 所以虞眠让孩子们保持距离,在不同的地方玩,当然她这个大家长,也得负责监督,避免意外发生。 三宝毕竟坐在轮椅上,行动不方便,但胜在上半身灵活。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悟性高,还是其他,三个孩子之中,三宝是最先让陀螺连环转起来的人。 “哇!三哥好厉害!” 幺妹连自己的陀螺都顾不上捡了,眼巴巴的瞅着三宝,满脸的崇拜与钦佩。 三宝笑着抬起头,瞧见幺妹的目光,猛地愣住。 从小到大,三宝已经不记得因为腿疾,遭受了多少人的讥讽与嘲笑。 每个人看他的时候,要么是可怜他,要么就是恨不得把鼻孔朝向天。 上次幺妹露出这般崇拜的眼神,还是他下棋的时候,头一次赢了刘爷爷。 这种感觉,当真是久违了。 三宝忽然很想看一看虞眠的表情。 他顺势停下手,扭头朝着旁边的虞眠看去。 她一身素衣,头上戴着他亲手做的木簪,笑盈盈的坐在门口的圆凳上。 她的眼中没有崇拜钦佩,没有同情可怜,只是无尽的温柔与平和。 这种平和,让他头一次感受到了心灵的安抚。 他不需要崇拜钦佩,也不需要同情可怜,他从来都只是希望能被当做一个平常人来对待。 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是他内心的期盼。 曾经这个期盼,被他深埋在心底,掩盖在无边的漆黑之下。天籁小说网 如今,有人往里面撒入了一丝光亮。 一点点,就已足够。 058 他们像是在对暗号! 一日接着一日得过,木架子上面晾晒的药草也越来越多。 虞眠将晾晒好的药草小心翼翼的收到了布袋里,放到了干燥阴凉的通风处存着。m.23sk. 今日还要去一趟军营,虞眠昨晚准备,便起身回房检查大宝的身体情况。 这几日以来,虞眠一直封着大宝的睡穴,一天十二个时辰,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起初众人还不明白虞眠的用意,直到大宝睡醒一次,神志就清醒一些,众人才发应过来。 虞眠取回银针,回头朝着李怀策道:“今日我就不封大宝的睡穴了,他一会儿就会醒,等他醒来,你就带着他到院子里散散步,毕竟躺的时间长了,四肢也会觉得麻木。” 闻言,李怀策反问一句:“你要自己过去?” “是。” 虞眠有些担忧道:“大宝如今的情况虽然好了很多,但若发起狂来,孩子们和义父可拦不住他,只有你留在家里,我才能放心。” 话音落下,李怀策抿唇不语。 虞眠又笑着说:“放心吧,营牢我也去过好几次了,而且每次许将军都会派亲卫保护我,你不用替我担心。” 即便如此,李怀策还是温声补充了句:“万事小心。” “我知道。” 虞眠顺势拢了下耳边的碎发,往外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叮嘱道:“记得拿温水给大宝擦擦身子,天气这么热,要勤擦洗。” “好。” 虞眠走到门口,李怀策的脚步默默跟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走出了巷子口,李怀策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虞眠没有回头,走的十分潇洒。 反倒是李怀策,像个不舍夫君离家的小娘子一般,站在巷口,凝望着虞眠的背影,看了许久。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他才慢慢踱着步往回走去。 虞眠脚程不慢,营牢这边的守卫基本已经熟识,所以她直接打了声招呼,守卫就让她进去了。 虞眠熟门熟路的朝着药堂而去。 “虞大夫,您来啦。” 有个拄着拐杖经过的士兵朝着虞眠问候。 虞眠笑着停下脚步,“伤势感觉如何?” “虞大夫的金疮药乃世间一绝!连楼大夫都赞不绝口,所以我腿上的伤恢复的特别快,多谢虞大夫挂心!” 楼大夫是长年跟随在许以墨身边的军医——楼朔,是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头,鲜有人缘。 不过因为医术好,所以平时人们对他也很敬重。 这个小老头的性格,也是出了名的傲慢无礼,连他都肯开金口称赞之人,必定有过人之处。 这是许以墨的原话。 而且虞眠为人亲和,不摆臭架子,医术又好,所以短短几天之内,就赢得了这些人的尊重和喜爱,一个个都恨不得让她接替了楼朔的位置。 他们见到虞眠的时候,也不再生硬的称呼什么‘李夫人’,一个个把‘虞大夫’三个字叫的十分响亮。 “那就好,只是如今天热,平时还是要少走动,但也要勤换纱布,避免感染。” “知道知道。” 小伙子笑着挠了挠头,又问:“您是来找郭映的吧?他正在屋里等着您呢。” “好,我正要过去。” 听见动静的其他士兵,先去跟郭映通了个风。 虞眠经过长廊,快要到达郭映所在的房间时,正好瞧见郭映在往外赶人。 “要听故事的,明日请早!我家妹妹来了,你们一帮大老爷们,赶紧给她腾地方,去去去!都走都走!” “诶?妹妹,快来!” “……” 虞眠唇角抽了抽,随即走上前。 “虞大夫好。” “见过虞大夫。” “你们好呀。” 来往的士兵朝着虞眠打招呼,有些光着膀子的,听见‘虞大夫’的字眼,连忙披上了衣裳,也显得十分郑重其事。 郭映把虞眠拉进屋,就开始嚷嚷道:“妹妹,你可来了!昨晚我又梦游了!你开的药到底管不管用!” 虞眠给郭映递了个眼神,郭映捂着胸口连连大喘气。 虞眠忙扶住郭映的手臂,温声道:“哥哥,你别着急,先坐下慢慢说。” 朝着塌边走去的时候,郭映抓住虞眠的手腕,压低声音道:“你托我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 “啊?你又梦游啦?” 虞眠装模作样的把郭映扶到床边坐下,作势给他把脉,又低声问道:“是顾瑶的消息吗?” “嗯。” 郭映点了点头,随即又道:“昨晚我还做了一个美梦,我梦见我在姚家庄买了一个大房子,金屋藏娇,逍遥又自在,谁料被戚轩一个巴掌拍醒了!美娇娘不见了,我的头现在还疼呢。” 说完,郭映朝着虞眠挤了挤眼睛。 虞眠会心一笑,显然明白了郭映的暗示。 “李夫人,郭映的病情要紧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随即郭映调侃道:“戚轩,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呀?怎么天天往我的屋里走的这么勤快?我可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戚轩面色一红,梗着脖子道:“我也不喜欢男人!” “最好是,哼!” “本来就是!” 戚轩咬着牙,瞪了郭映一眼,随即气呼呼的退到了门外。 郭映翻了个白眼,随即朝着虞眠无声比了个口型。 虞眠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早就猜到了。 这个戚轩是许以墨派来盯着郭映的。 虽然不一定有什么坏心思,但足以说明,许以墨其实并不信任她。 当初所谓认亲,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估计许以墨也不会信,说不定还会私下派人去查探。 不过虞眠也无所谓。 与郭映相遇,虽然是意料之外,但好在也很有收获。 她之前让郭映帮忙悄悄留意顾瑶的动静,郭映什么也没问,满口答应了下来。 虞眠自然也知道,郭映不是完全信任她。 但他们有同样的目的。 也可以说有同一个敌人,那就是顾瑶。 虽然郭映身上的故事,她还没弄清楚,但是总有一日,她会知道的。 象征性的把完脉,虞眠缓缓道:“需要调整一下药方,再服两贴药就能好了。” “真的?” 郭映眼底透着淡淡的笑。 虞眠没看他,低声道:“喝完你就好了。” 闻言,郭映唇角抽搐了下,低声嘟囔道:“你这个狠心婆娘,终于肯给我解药了。” 059 他们像是在对暗号! 虞眠并没有表面上这般无害。 起码她这个人很珍惜时间,不喜欢把求生的机会,赌到别人身上。 所以再帮郭映解毒这件事上面,她使了些小手段。 为了让郭映听话,也为了提高办事效率。 既然目的达到,虞眠一开始帮忙解毒的承诺,自然也要兑现。 “多谢。” 虞眠说完,便缓缓起身退出。 郭映整理了下衣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似乎有些不爽,但最终只是低声咒骂了句,便歪歪栽栽的靠向身后的棉被,直接睡了过去。 看着虞眠出来,戚轩忙跟了上去。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不忘朝着屋内瞅了一眼。 郭映双手抱着后脑,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睡大觉,看起来也没什么其他的情绪。 戚轩收回目光,追上虞眠的脚步道:“李夫人,我们将军说想见您一面,您如果不忙的话,不如先跟我一起去见一下我们将军吧。” 虞眠淡然道:“好。” 营帐前。 ‘啪——’,屋内传来一声杯盏碎裂的声音。 “让你们抓两个大活人,几十号人撒出去,竟然还让他们跑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许以墨声音暴躁,怒气冲冲。 他向来是个性子沉稳之人,能把他气成这副模样的人,除了许以青这个弟弟,估计也没有旁人了。 戚轩脸上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问了句:“将军,李夫人到了,您现在要见吗?” 营帐内短暂沉默了下,许以墨声音低下来:“进来吧。” 随即营帐内走出来一个丈高八尺的年轻大汉,只是因为被训斥,所以情绪格外低迷。 戚轩拍了拍来人的肩膀,道:“将军正在气头上,别在意。” “是。” 士兵又朝着虞眠拱了拱手,随即离开。 戚轩掀开营帐的门帘,朝着虞眠道:“李夫人,请吧。” 虞眠走进屋的时候,许以墨已经将地上的杯盏碎片捡了起来,反正方才的动静也瞒不住,许以墨也没想遮掩,直接就把碎片丢到了案台上。 “见过许将军。” “起来吧。” 许以墨案台后,脸上的情绪已然恢复,带着几分淡笑,“这些时日多谢李夫人帮忙,药堂的兄弟们才能恢复的如此之快。” “是他们身体底子好,我也不过是随便忙了点小忙而已。” “李夫人客气。” 许以墨缓了口气,从案台后走过来,随即掏出一个随身的荷包递给了虞眠。 虞眠不解:“这是……” “你就当是给怀策兄弟的工钱吧,此前山匪作乱,骚扰村社,怀策兄弟出谋划策,帮了我们很多忙,我听说阿平最近病了,想来你们正是缺钱的时候,所以赶忙把工钱兑给你们,希望没有耽误正事。” 许以墨说完,就把荷包递了过来,但虞眠却迟迟没有接。 许以墨:“李夫人?” 虞眠看着许以墨问道:“上次孟春帮忙送饭的时候,不是已经结过工钱了吗?” “那是大春的!这是我给怀策兄弟的,原本以为他今日也会陪着你一起过来,不过你们夫妻一体,给谁都是一样的,快拿着吧。” 虞眠缓缓接过荷包,“那就多谢将军了。” 许以墨摆了摆手,朝着戚轩道:“送李夫人回去吧,要安全护送到家。” “是。” 走出营帐,虞眠攥着荷包,感受到里面的碎银分量,心中更加不解。 所谓工钱,给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虞眠低头打量着掌心内的荷包。 这个荷包的用料,不太眼熟,不过质地柔软,色泽亮丽,一看就不是市面上的普通棉布。 而且上面的针脚和刺绣,都十分精致。 尤其是这个刺绣的手法,虞眠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戚轩见虞眠的脚步迟疑,便回头问了句:“李夫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 虞眠把荷包塞进了袖口,跟着戚轩往外走去。 一直走出了营牢,戚轩还不远不近的跟着虞眠的脚步。 虞眠回头道:“戚小哥,回去的路我熟识的很,你回去吧。” “夫人不必客气,将军既然吩咐了要送夫人回去,属下自然得把夫人送到家门口,如今世道太乱,夫人孤身一人出门,实在危险。” 戚轩态度坚定,虞眠也不好驳斥。 “如此,便有劳戚小哥了。” “夫人客气。” ** 不多时,戚轩去而复返。 “将军,李夫人已经送到家了。” “辛苦。” 许以墨招了招手,道:“再加派些人手,到姚家庄好好搜寻,尤其是附近的山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 “是。” 戚轩点了点头,随后又道:“郭映最近安分得很,除了昨晚忽然发病之外,其余的并无异常。” “嗯,知道了。” “不过……”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许以墨拧起眉道。 戚轩抿了抿唇,有些不确定道:“不过郭映确实有些不对劲,今日李夫人是直接去的药堂,当时我过去的时候,他们两个似乎在嘀咕些什么,而且我还听见郭映说他自己做了个什么美梦,说什么金屋藏娇。” “金屋藏娇?什么意思?” “属下不敢凑得太近,所以没听清楚,但就是觉得郭映当时的模样有些奇怪。” 许以墨忙问:“哪里奇怪?” 戚轩回忆道:“郭映说完,似乎给李夫人递了个奇怪的眼神,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暗示什么,但我感觉李夫人应该是听懂了,他们像是在对暗号!” 对暗号? 许以墨的眸光顿时冷下来,有些忧愁。 戚轩心里不安定,于是补充道:“属下也不知道有没有看错,但将军让属下盯着郭映,必然是郭映有什么古怪之处,只是不知道将军下一步有何安排?” “不着急,继续盯着郭映就好。” 许以墨揉了揉眉心,淡声询问道:“对了,让画师绘制的画像可画好了吗?若是画好了,便直接去附近的村庄张贴。” “如此大张旗鼓张贴画像,丢了人犯的消息,不就瞒不住了吗?” “画像上的人是以青。” 许以墨站起身,面无表情道:“对外就说,是我家的傻小子走丢了,谁要是有什么消息,必有重赏!” “是,属下这就去办!” 060 有情况,先躲躲 “给你,说是你的工钱。” 回到家后,虞眠将荷包递给李怀策。 李怀策满脸不解,反问道:“我的工钱?谁给的?” “许将军。” “啊?” 李怀策惊讶了声,随即反应过来,便道:“他又抽什么风。” “……” 虞眠狐疑的瞅了他一眼,说道:“你和许将军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 “你说他抽风,这还不叫不一般?” 李怀策笑了笑,说:“反正他又听不见。” 说完,李怀策握着荷包在手中颠了颠,“倒真是舍得。” 虞眠问:“什么?” 李怀策又把荷包递了回来,并朝着虞眠道:“你明日去营牢的话,把荷包还给他,我要是拿了,接下来几个月他都要喝西北风了。” 虞眠没接,直言道:“你自己去还吧。” “怎么了?” “明日……” 虞眠卖了个关子,缓缓道:“明日我不去营牢。” 李怀策顿了下,忽然反应过来,“你打探到顾瑶的消息了?” “聪明!” “多谢娘子夸奖。” 李怀策哼笑一声,将荷包揣进了怀中,“既然如此,就慢慢还吧,反正他也喝惯西北风了” “……” 这是真朋友呀。 ** 临近傍晚,大宝悠悠转醒。 乌溜溜的眼睛,睁的很远,大宝茫然的瞅着天花板,忽然余光中用过来几道身影,他愣怔着扭过头,待看清来人之后,直接撇嘴哭了。 “小叔,阿平痛痛!呜呜呜呜……” 吧嗒吧嗒的眼泪,从大宝的眼角滑落。 虞眠站在李怀策旁边,顿觉十分心疼。 她低声道:“我先把把脉。” “好。” 李怀策让开身位,让虞眠走了过去。 他在身后安抚道:“阿平别哭,一会儿就不疼了。” “呜呜呜……手好疼,屁股也好疼,阿平的屁股是不是被猪拱了!” 大宝的神志稍显清醒,起码和以前一样,能够认出李怀策了,也能比较清晰的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李怀策勾着唇,淡声道:“小花猪已经送人了,不会再咬阿平的屁股了。” “真的吗?” 大宝睁着圆溜溜的眼,望着李怀策。 李怀策笑着点头:“真的,小叔什么时候骗过阿平?” “嘿嘿嘿!太好啦!” 大宝的眼角还噙着泪水,闻言顿时高兴起来。 虞眠也跟着松了口气:“放心吧,暂时没事了。” 李怀策挑眉看了虞眠一眼。 很明显,他也注意到了虞眠口中的‘暂时’二字,但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 孩子们听说大宝醒来之后,高兴得手舞足蹈,在屋内上蹿下跳的玩闹,高兴地不知所以。 大宝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虞眠扯了扯李怀策的衣角,随即悄悄溜到了门外。 “怎么了?阿平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李怀策问。 “不是。” 虞眠解释道:“大宝体内的毒素不容易清除,我只能暂时用银针封着,这样一来咱们就有时间找解药了。” “用银针封在体内吗?” “嗯。” “好。” 李怀策没什么表情,淡声道:“听你的。” 虞眠闻言愣了下,忍不住朝着李怀策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毒素留在大宝体内有什么危险?” “用人不疑。” 李怀策缓缓道:“你本来就是医者,也是我的娘子,我自然信你。” 这个答案,虞眠心里很是满意 其实渐渐暴露‘本来面目’之后,虞眠以为还会面对很多问题。 至少李怀策的心里,应该对她有很多疑问。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虞眠没有主动解释过的事情,李怀策也没有多问一句。 他也在用他的方式,慢慢靠近她。 有点温水煮青蛙的味道。 对,她就是那只青蛙。 虞眠品了品自己心里的这番论调,随即又道:“今晚我要赶去姚家庄一趟,我怕去晚了会有其他变故,你要不要……” “自然要去的。” 李怀策忙打断虞眠的话,重复道:“我们一起去。” 虞眠点点头:“好。” ** 姚家庄是孟家庄以南的一个小村落,四面环山,道路崎岖,而且多有沟壑,进出十分困难。 五年前,姚家庄修了道栈桥,连接内外,终于让这个山中闭塞的小村落,有了可以外出的机会。???.23sk. 书中,顾瑶利用沙霾和山匪之乱逃出营牢之后,就是躲在了姚家庄附近的山上。 虽然四处都是荒年,但顾瑶有女主光环在,在山中的时候,总能找到野果或者猎物维持生存。 就这样,她在山中躲了好几个月,等到事情风平浪静之后,再悄悄离开此处,另作安排。 虞眠和李怀策离开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刘绍祺很是担忧,拄着拐杖,一直在门口看着他们离开。 虞眠朝着身后挥手,朗声道:“义父,快回去吧,把门锁好。” “诶诶!你们也小心些。” “知道啦!回去吧!” “好。” 刘绍祺双眼浑浊,但还是一直站在门口,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融入了黑暗。 离开巷口,李怀策牵住虞眠的手,瞥了眼头顶的月光。 “今夜的月光不够明亮,我牵着你,咱们俩都不容易摔倒。” 话音刚落,身侧的位置忽然发出一阵强光,明亮的光线,顿时将前路照的犹如白昼,就连地上的细小砂砾,也能看得清楚。 李怀策:“……” 李怀策问:“这是什么东西?” “手电筒。” 虞眠的音调格外平静,而后又问:“亮不亮?喜欢吗?” “……” 亮,很亮。 就是有点碍眼呀 李怀策握着虞眠的手紧了紧,像是惩罚般。 虞眠哼笑出声,随即回握住李怀策的手,并继续道:“想牵手呢,就直接牵,不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 “……” 某人的心思被戳破,无奈笑起来。 李怀策又道:“月光不够亮,也不算乱七八糟的借口吧?” 他明明说的很正经。 虞眠忍着笑意,打岔道:“行了,看路吧,且要走一段时间呢。” 姚家庄地处偏僻,所以越是靠近,周遭的景色,越显得荒凉。 但快要到达栈桥的时候,前方却忽然传来一阵熙攘的说话声。 虞眠立即停下脚步,“有情况,先躲躲。” 061 温热的血,染满荆棘 “通行令拿出来!” “快快快,通行令没有问题,还能进出!不要耽误时间!” “后面的人,赶紧把通行令准备好。” 栈桥前,两、三个身穿灰色麻衣的青年壮汉,正多来往行人进行盘查。 所谓通行令,就是由官府签发的一种通行文书,只有在文书上签了名,盖了章的人,才能在此地同行。 一般这种文书,都是从外地途径此处,进出城门的时候,用来查验身份的。 如今乃是深更半夜,此处又不是什么重要的通行关口,什么人会在此设卡查验来往行人? 虞眠戳了戳李怀策的肩膀,低声询问道:“难不成是许以墨的人?” “应该不是。” 李怀策解释道:“按照许以墨谨慎的态度,他断然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寻人,而且顾瑶不是普通人,如果让百姓知道采石场的犯人逃脱,并传扬了出去,到时候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虞眠虽然和许以墨认识不久,但也知道他并非鲁莽之人。 进出姚家庄的通道,只有这一座栈桥。 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就是这个情形。 他们手中若是没有所谓的通行证,只怕也根本进不去。 李怀策拧眉看向虞眠,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等吧。” 虞眠继续道:“许以墨应该也快到了,咱们原本想在许以墨之前,先找到顾瑶,但现在情况有变,咱们只能跟着许以墨进去了。” 忽然,从不远处的小路冒出来一道匆忙的身影。 来人身形瘦弱,脚步轻松,瞧着是个练家子,手里握着短刀,臂膀有力。 他走到栈桥跟前,朝着为首的青壮年附耳嘀咕了几句。 青壮年脸色微变,“许以墨?你确定是他?” “是!虽然许将军穿着便装,但属下一眼就认出来了!唐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呀?” 被叫做唐哥的人,顿时一脸烦躁。 “不行,我得躲一躲。” 唐如风把旁边的人都招呼了过来:“阿凯,你是生面孔,一会儿你带着兄弟们继续盘查,记住,一个人也不能漏掉!” 说完,唐如风看向前来报信的少年,招手道:“小鹤,跟我来。”???.23sk. “是。” 两人隐到暗处,灌木丛将两人的身影遮的严严实实。 阿凯装模作样的学着唐如风的做派,继续对着来往行人盘查。 很快,不远处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许以墨穿着一身便装,大概是不想引人注目,所以他只带了两三个随从,一行人脚步匆匆,来到了栈桥下。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阿凯冷声道。 戚轩器宇轩昂的走上前去,直接亮出了身份:“我乃东平营军许将军麾下副将,来此追击人犯,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什么副将?没听说过。” 阿凯冷笑道:“我们如今奉得是县令大人的命令,在此盘查往来行人,你们若想过桥,就速速拿出通行令,咱们彼此也能免些麻烦。” 戚轩被阿凯的态度激起怒火,但他们既然也是奉行公务,就不能硬来了。 戚轩无助看向许以墨。 许以墨:“?” 这点小事你都处理不了? 戚轩尴尬的扯了扯唇角,只见他们家向来以温润面庞示人的许将军,直接拔出长剑,二话不说抵到了阿凯的咽喉之上。 “你……” 阿凯震惊道:“许将军,你可要三思呀。” 许以墨挑眉道:“你认识我?” “……” 阿凯顿时有些心虚。 “很好。” 许以墨冷笑一声,“既然认识,本将军也就有话直说了,都是公务在身,也没必要惹麻烦,否则本将军先杀了你,再过桥也是可以的。” “许……将军!是小的大言不惭,冒犯了将军!还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 “算你识相。” 许以墨收回长剑,却猛地上前一步,用手肘击打在阿凯的胸口,后者面色微变,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许以墨淡然道:“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了栈桥,阿凯捂着胸口,半晌没回过神。 虞眠和李怀策瞅准时机,早就混到了队伍后方,和许以墨一行人光明正大的走进了姚家庄。 暗处的唐如风,看到桥边的情景,气的想要破口大骂。 但他又怕被人听见,所以只能悄悄在心里骂着。 小鹤感叹道:“许将军的英武,真是不减当年啊。” “……” 唐如风听着有些不是滋味,直接敲了敲小鹤的脑壳,冷声道:“你到底是那边的?” 小鹤忙改口道:“许以墨再厉害,也比不上咱们唐哥啊!” “就你会拍马屁!” 唐如风抖了抖头上的草叶,缓缓从灌木丛中离开,而后哼笑道:“行了,赶紧把人手撤了吧,既然他们已经查到了这里,金矿的事,迟早瞒不住了。” “啊?撤走?” 小鹤讶然道:“所有人吗?那我们得赶紧回去通知兄弟们呀!” 唐如风笑起来,讥讽道:“是是是,您是谁呀?天底下顶厉害的一个人,能文能武,能把那许以墨打得落花流水,还能全身而退!您最了不起,我可配不上您的一句哥,往后我跟你混得了,我叫你哥好不好?” “……” 小鹤茫然道:“唐哥,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呦?听出来啦?还不算太笨。” 唐如风眸光阴冷,朝着许以墨离开的方向道:“且让他们得意一阵子吧。” 说完,便转身朝着村外走去。 小鹤一头雾水,“不是,唐哥,咱们就这么走了?” “小声些!赶紧给我滚过来!” “哦哦哦,来了来了。” 唐如风叹了口气:想他聪明一世,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糊涂蛋? 等到许以墨一行人的身形彻底消失,阿凯才从地上缓缓站起来,他继续揉着胸口,然后朝着不远处的灌木丛而去。 “唐哥,他们走了,您赶紧出来吧。” 隔了半天没有动静,阿凯扒开灌木丛,朝着四周张望道:“唐哥?唐哥你在哪……呃!” 一把闪着冷光的利刃,忽然刺入了阿凯的胸口。 鲜血喷溅,阿凯张大嘴巴,瞪着眼睛,瞬间失去了光亮。 温热的血,染满荆棘,风一吹,没多久便凉透了。 062 啊!死……死人啦! 村口盘查的人们,迟迟等不到阿凯回来,又因为许以墨忽然造访,众人心中惶惶。 “凯哥怎么还不回来?” “你们也过去找找。” “是。” 几个人分散开来,朝着茂密的灌木丛寻去。 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啊!死……死人啦!” 什么? 死人了? 不远处的行人听见这声惨叫,立即朝着身后的栈桥退去,眨眼的功夫,便没了人影。 “咚咚咚!” 寂静的夜里,某个住户家的门前忽然响起敲门声。 里面的人一边穿衣裳,一边骂骂咧咧道:“谁呀?大晚上不睡觉的吗?” 吱呀一声,大门大开,门外燃烧着的火把瞬间映入了来人的眼中,与此同时也照亮了他的面孔。 “呃……你们是……” 来人吓得忙后退了两步。 戚轩上前道:“你是王泉?” 王泉眼巴巴的瞅着外头的人,缓缓点头道:“对,我是……” “我叫戚轩,乃是东平营军的一个副将,今日奉命来此寻人,希望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说完,戚轩亮出刻着雕花的身份牌。 王泉顿时松了一口气,换上谄媚的笑:“原来是戚副将,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王泉乃是姚家庄的村长,虽然此处都是山路,但身为村长,想必他最是清楚附近山上的情景。 戚轩按照许以墨来时交代的话,朝着王泉问道:“方才过栈桥的时候,那里有人在盘查通行令,听打头的人说,他们是奉了县令大人的命令,请问村长,姚家庄出了什么事?” 王泉笑了笑说:“嗐,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村子里有人传言,说什么前几天的夜里,好像是有陌生人混到了村子里。 最近山匪四处作乱,搞得村子里人心惶惶,我身为村长,也是想以防万一,所以就特意求了县令大人,让县衙专门派了人来村子里排查,没成想惊扰了各位将军。” 陌生人? 难不成就是二少爷和那个女犯人? 戚轩瞥了眼身后的许以墨,等待示意。 许以墨摇了摇头,暗示不要打草惊蛇。 戚轩于是朝着王泉问道:“对了,我们此次过来,是想问一问此处有没有上山的小路,山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洞穴之类的地方?”???.23sk. “上山?各位大人要上山?” 王泉猛地拔高音调,反应有些强烈。 许以墨当即眯了眯眼。 又听见王泉嬉笑补充道:“使不得!各位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村子四周的几座山,山势一个比一个陡峭,如今黑灯瞎火的,哪怕各位都是练武好手,只怕也不能轻易上去。” “你只管告诉我们就成,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 “这……” 王泉讪讪的笑了,随后道:“草民的家里有几张山势图,都是以前村子的猎户为了打猎方便绘制的,是几代人流传下来的宝贝……” “你放心,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附近的情况,看过之后,就会还给你。” 这是许以墨说的。 王泉作势松了口气,缓缓道:“各位大人请随草民进来吧。” 王泉本来要请众人进屋休息片刻,可许以墨不想打扰他们,所以便拒绝了。 等看了图纸,他们便直接上山寻人。 王泉进屋去拿图纸,七八个人杵在人家的院子里。 许以墨直接回头朝着李怀策低声质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李怀策牵着虞眠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李怀策道:“你那么凶做什么?” 许以墨:“……?” 我哭给你看信不信? 许以墨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离谱。 随后李怀策缓缓道:“我们来这里,自然有我们的道理,你们的事情,我们不掺和,我们的事情,你也少打听。” “……” 许以墨气的插着腰,随后指了指身后的大门:“那你出去。” 李怀策直接无视了许以墨的动作,朝着虞眠问道:“累不累?” “还好。” 虞眠声音低低的,有些娇,“你呢?” 李怀策温声道:“我没事。” 许以墨:“……” 行。 无视他。 许以墨冷哼了声,直接背对着两人,转头看向旁边的几个兄弟:“你们几个待会儿警醒着点,留一个人在栈桥处守着,顺便打探一下……” “村长!出大事了!” 门外的呼喊声,打断了许以墨的话。 一个穿着黑衣的青年男人,急匆匆的从门外跑了进来,边走边喊:“栈桥!栈桥那边死……” 院内掌着灯笼,烛火在夜风中摇摇晃晃。 待看清院内还站着另外几个陌生人时,前来传话的黑衣小哥,顿时闭上了嘴巴,一副想要逃离的架势。 许以墨直言:“戚轩,拦住他!” 话音刚落,黑衣小哥顿时转身就跑。 但戚轩好歹是个练家子,脚下的动作利索,猛追了几步就拦下了黑衣小哥的脚步,紧接着拔出长剑,将人彻底拦在了大门口。 “跑什么?”戚轩厉声吼道。 李怀策握紧虞眠的手腕,将她藏到自己身后。 许以墨已经一定时间追了过去,“什么情况?” 黑衣小哥吓得脸色惨白,结巴道:“你……你们不是刚才过桥的那些人吗?你们到底是谁?” 屋内的王泉听见外头的东西,急匆匆跑了出来。 “误会!都是误会!” 王泉来到众人跟前,朝着许以墨道:“这是我家的随从!没见过什么世面,惊扰了各位,还请各位不要跟他计较!” 黑衣小哥见王泉出来,立即苦着一张脸道:“村长,救我呀!” 王泉看向戚轩:“大人!收了长剑吧。” 戚轩看向许以墨,得到示意之后,这才收了剑,然后把黑衣小哥从地上扶了起来。 “原来是村长家的随从,不好意思,是我鲁莽了。” “不不不,是我们家随从不懂事。” 王泉看向黑衣小哥,呵斥道:“客人在此,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不赶紧下去!” “是,小的告退。” 黑衣小哥起身要走。 虞眠却忽然出声,提醒道:“等一下,我看这个小哥神色匆匆,方才嘴里还喊着什么出了大事,不如村长先听他说完吧,免得耽误事情。” 话音落下,黑衣小哥的肩膀颤了颤,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王泉嘴角抽搐,挤出一个笑脸道:“不妨事,深更半夜能有什么大事?还是各位大人的事情比较重要。” 说完,王泉也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递上图纸,道:“各位大人请看,我们姚家庄附近的几座大山,都囊括其中了。” 063 不如让我给你算一卦吧? 山势图拿在手中,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楚。 许以墨走到廊下,接着烛火的亮度,大致的扫了几眼。 王泉缓缓道:“将军,此处山势陡峭,不如你们就拿着这些图纸上山吧,以免迷了路,耽误正事。” 许以墨顿了下,看了王泉一眼,笑着说:“既如此,就多谢村长了,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些图纸的。” “诶,无妨无妨,都是小事。” 王泉乐呵呵的应道。 送走了许以墨一行人,王泉站在门外,一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到院中,小厮还等在这里。 “怎么回事?” 王泉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有些不悦的瞪着来人。 小厮慌张道:“栈桥!栈桥那里死人了!” “什么?” 王泉吓得脸色一白,忙问:“谁死了?” 小厮站起身,凑到王泉跟前道:“是阿凯!当时许将军他们忽然造访,唐如风便带着小鹤躲了起来,许将军他们走后,阿凯去旁边的灌木丛寻人,却迟迟没有动静,后来兄弟们便在乱草堆里,发现了阿凯的尸体!” 王泉抬眼问道:“怎么死的?” “一剑封喉!” 小厮老实道:“出手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个高手。” “这个唐如风,真会给我惹事!” 王泉气的咬了咬牙,随即吩咐道:“赶紧多带些人,务必要把尸体处理干净!千万不能让这件事传扬出去!” “是!” 小厮走后,王泉一个人在院中傻愣愣站了半晌。 最后,他握了握拳,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忙将院中的其他小厮聚集了起来。 ** 上山的小路与栈桥的方向是相反的。 许以墨离开王泉家之后,特意派了一个随从悄悄的回到栈桥处,暗自打探一下消息。 余下的几人,继续朝着上山的方向而去。 许以墨走在李怀策旁边,低声询问道:“你们来此到底有何目的?” “先上山吧,找人要紧。” “你!” 许以墨有些气急,瞅了眼另一边的虞眠,又朝着李怀策问道:“你们安分些,不该操心的事情,就不要操心。”3sk. 李怀策趁机安抚道:“放心吧,我们不会耽误你的事。” “最好是这样。” 丢下这么一句话,许以墨快步往前走去。 身旁清净了不少,李怀策看向虞眠问道:“在想什么?” 虞眠道:“你觉不觉得这个村子有些奇怪?” 话音落下,李怀策打眼朝着四周望了一圈。 周遭静寂无声,除了头顶的月光之外和他们手中的照明火把之外,其余的地方,竟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虽然姚家庄的村落算是依山而建,但毕竟也住着好几百人口,怎么会这么安静? 寻常村子里,哪怕没有人声,也会有狗吠。 可此处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正好经过两户人家,虞眠停下脚步,李怀策便将手中的火把探了出去。 火光映照之下,破落的门户就这样展露在了两人的眼前。 虞眠蹲在地上,从地上取了一捧土,捏在之间捻了捻。 砂砾干涸,一看就是沉土。 许以墨大概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于是便让其他人停脚,并朝着李怀策高声问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话音落下,虞眠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缓缓道:“这里已经许久没人居住了。” 许以墨从前方走来,听见虞眠的话,答道:“如此荒年,没人居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吧?” “这里没人居住,或许不稀奇,稀奇的是整个村子。” 闻言,许以墨拧起眉头,“什么意思?” 虞眠又问:“一路走来,除了村长家之外,你们可注意到了其他门户有无人居住?” “深更半夜,无人往来才正常吧?” “那我问你,栈桥前来往的百姓,又作何解释?” 虞眠接着又继续道:“更何况,还有那些莫名其妙检查通行令的人,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但……” 许以墨沉默了下,朝着虞眠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第一,姚家庄的门户如此破落,一看就是长年无人居住,那么栈桥前扎堆聚集的百姓从何而来,现下又去了哪里?” “第二,那些盘查通行令的人,看样子已经在此驻扎了一段时间,众所周知,想要进出姚家庄,唯有栈桥一条通道,那么顾瑶和许以青又是如何进入姚家庄的?” “第三,村长刚才听说我们要上山,表现的十分震惊,他先是说山路危险,后又道出有陌生人闯入的事情,引我们生疑,最后又顺其自然的拿出了所谓的山势图纸,他不是要阻拦我们上山,他是想让我们即刻上山!” 虞眠一番分析说完,所有人都露出一副震惊又茫然的神态。 李怀策温声道:“你为何会觉得村长是要故意引我们上山?” “直觉。” 虞眠言简意赅说完,随后又朝着许以墨问道:“许将军,我想知道你最早听说令弟可能在姚家庄的事情时,是谁告诉你的?” “最早……” 许以墨开始回忆。 旁边的戚轩出声提醒道:“将军,是秦县令身边的差役!” “对,没错。” 许以墨缓缓道:“此前有一名差役前来传话,说此前山匪作乱,后来逃窜到了姚家庄村,恐伤害村内的无辜百姓,差役们自知不是山匪的对手,所以请求东平营军前去捉拿山匪。 我派了一支小队前去支援,后来才弄清楚,根本就不是什么山匪,而是一对陌生男女逃到了附近山上!所以我的手下便立即传信于我,怀疑这对陌生男女就是以青和那个女犯人,因此我才亲自跑了一趟。” 事情前后的缘由,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劲。 而且书中,顾瑶的确是逃到了姚家庄附近的山上,并在此处逗留了两三个月。 可虞眠的心里就是觉得不安。 尤其是这个村长,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没按什么好心。 所有人都注视着虞眠。 许以墨道:“李夫人,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想法?” 虞眠瞅了眼旁边的李怀策,偷偷朝着他挤了挤眼睛,再看向许以墨的时候,她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故作的沉稳之态。 李怀策:“???” 什么意思? 只听虞眠轻飘飘的开口道:“许将军,我瞧着你印堂发黑,似乎有血光之灾!不如让我给你算一卦吧?” 064 咱们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里? “咳咳咳……” 李怀策猛地咳嗽起来,打断了沉闷的气氛。 与此同时,许以墨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精彩。 他有些不耐烦道:“李夫人,子不语怪力乱神,更何况我许以墨向来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还望你正经些,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咱们还是赶紧上山寻人吧。” “……” “许将军莫急。” 虞眠说完趁机朝着李怀策使眼色。 李怀策虽然不知道虞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愿意配合。 于是李怀策朝着许以墨道:“许将军,我家夫人先前跟着一个云游道人学了些看相的本事,她既然看出不妥,想来也有几分缘由,这种事本来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就听她说说吧。” 闻言,许以墨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朝着虞眠道:“还请李夫人赐教。” 虞眠为了拖延时间,特意让其他人散到一旁。天籁小说网 她自己半眯着眼睛,神神叨叨的围在许以墨开始转圈。 “天灵灵,地灵灵,弟子虞眠要借通神之力,查探吉凶,望各路神仙行个方便!” “嘛咪嘛咪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阿弥陀佛。” 虞眠嘴里嘟嘟囔囔的,把她能想到的电视剧里面的桥段,几乎都上演了一遍,最后她双手合十,用指尖点了点许以墨的眉心。 鬼神之事,古人都比较敬畏。 所以在场众人,几乎都很配合,安安静静的看着虞眠的动作,有些人甚至学着虞眠的姿势,双手合十,诚心祝祷。 最后,虞眠收了把式,淡淡的吐了一口气。 许以墨忙问:“完事了?” “对。” “如何?” 话音落下,虞眠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铜钱,丢在了地上,随口胡诌道:“卦象显示,西南方向乃是凶兆所在,而上山的方向,正好对应着西南,说明如果我们按照之前的计划,连夜上山寻人的话,一定会遇到危险!” “啊?真的吗?” 旁边的戚轩面露担忧:“那怎么办?咱们还能找到二少爷吗?” 许以墨附和道:“上山就会遇到危险?是吗?” “对。” 虞眠淡声道:“我知道各位心有余虑,许将军方才不是悄悄派了人去栈桥处查探情况吗?不如我们等他回来,一问便知。” 说巧不巧,许以墨派出去的下属,正好这时候急匆匆赶来。 许以墨连忙上前迎人,急声询问:“怎么样?” “回禀将军,栈桥处发现了一具尸体!” “什么人?” “属下没敢凑太近,不过听旁边的人说,似乎是方才查验通行令的差役之一,据说此人被一剑封喉,凶手似乎是个剑术高手。” “然后呢?” “然后……也没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他们似乎很怕这具尸体暴露,所以几个人拿着草席裹住尸体,匆匆抬走了。” 这个姚家庄,果然有古怪。 “王泉。” 许以墨低声念了个名字,眸光渐冷,朝着众人吩咐道:“走,回去找他!” 李怀策一直沉默着,闻言他看向旁边的虞眠。 见虞眠眉头拧着很深,便低声询问道:“还有什么疑虑?” 虞眠凑到李怀策耳边低声道:“按说顾瑶应该就在姚家庄的山上,但现在情况有变,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为何会如此肯定?”李怀策问道。 虞眠顿了下,笑着说:“因为我梦到了。” “……” 又是梦。 李怀策无奈的勾了勾唇,而后牵住虞眠的手,缓缓道:“先跟上去,这件事回头再说。” 一行人匆匆回到村长家门外,却吃了个闭门羹。 “开门!” “王泉!开门!” 差役们将大门拍的啪啪作响,奈何院内一丝一毫的回应都没有。 许以墨直接下令:“把门砸开。” “是。” 下属们得到命令,一个个拔出长剑,直接将里面的门栓砍断了。 院内的烛火已经熄灭,房屋沉浸在一片黑夜里。 其他的差役举着火把,迅速将院内的房间搜查了一遍。 “回禀将军,正屋没人。” “禀将军,堂屋也没有。” “将军,这里也没人!” 王泉跑了。 只剩下了个空宅子。 虞眠跟在众人身后进了正屋,许以墨不相信似的又渠道内室搜查。 虞眠用指尖蹭了蹭屋内的茶几,上面已经积攒了一层薄薄的尘土,弄脏了指尖。 李怀策举起衣袖,替她擦拭指尖。 虞眠淡声道:“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嗯,屋里一股霉味儿。” 李怀策低着头,动作细致又轻柔,将虞眠的指尖擦干净之后,握在了自己手里。 虞眠反复思量,眸光转动,忽然她道了句:“不好!栈桥!” 当他们又匆匆跑回栈桥处的时候,漆黑的夜里,一道火光直冲天际。 栈桥两侧的绳索被裹着油腥的火光逐渐吞噬,啪嗒一声巨响,锁链断开,直接坠入深不见底的沟壑当中。 所有人顿时傻眼了。 许以墨骂了句脏话,而后道:“怎么回事?” 虞眠淡声答道:“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局?什么意思?” “许将军,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一直在被人牵着鼻子走吗?从一开始的假消息传出来,到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里,其实都是有人盘算好了。” 许以墨捏紧拳头,显然已经怒火中烧:“目的呢?” 金矿。 这是虞眠的答案,但她没有宣之于口,而是缓缓摇了摇头。 气氛陷入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被烧焦的味道。 戚轩泄气道:“众所周知,进出姚家庄唯一的通道,就是这座栈桥,如今栈桥被毁,咱们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里?” “决不能坐以待毙。” 许以墨冷着脸,看向身后的众人道:“你们几个去村内搜寻,方才有不少百姓一哄而散,说不定现在就藏在某个地方,只要找到人问上一问,就能问清楚状况了。” “是。” 除了戚轩之外,剩下的差役们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许以墨如今只觉得后悔:“当初真应该多带些人过来。” “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如今被困,是我们掉以轻心,为今之计,还是得赶紧找找有没有第二条通路。” 李怀策淡声补充道:“这座栈桥是五年前修建的,村民们若想进出,必然有其他的办法。” 话音刚落,虞眠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在这里!” 065 惨叫声,直冲天际! 横亘上沟壑之上的,最后一条细细的绳索。 栈桥没有建成之前,姚家庄的村民们进出,全靠这条绳索支撑,如果没有特质的滑行工具的话,是很难划过去的。 而且,需要非常强悍的臂力和体力作为支撑,不然也很容易因为体力不支,掉下山崖。 眼下正是深更半夜,沟壑之下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围在虞眠身后,朝着前方的悬崖下探了探头,脚底的砂砾,缓缓朝着崖底滚落。 李怀策从身后抓住虞眠的手腕,将她带离悬崖边上。 “这么多人在这里,哪里轮到的你过去探路?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放心吧,没事。” “放心不了。” 李怀策握紧虞眠的手,淡声道:“你跟着我。” 猝不及防的一波狗粮,许以墨插着腰,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随后朝着旁边的其他差役道:“听见没?都小心点,你们要是掉下去,本将军可是会心疼的。” “哈哈哈,好说好说。” “属下明白!” 其余的人纷纷附和。 李怀策睨了许以墨一眼,淡声道:“今晚怕是没有办法下山了,我们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做打算。” “只能如此了。” 许以墨朝着戚轩问道:“你们刚才去村子里探查,可有看到什么相对干净的民房吗?” “村里的房屋都差不多,我瞧着村长家的房子,倒是比其他门户的要好一些。” “既如此,咱们就去王泉家。”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大家都累了。 回到王泉家,几个人也没来得及收拾,直接找个几床破旧的棉被,铺在地上,几个人背对着对,互相依靠着开始闭眼休息。 许以墨指了指内室的位置,朝着李怀策道:“里面的位置留给你们,想必你夫人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许以墨将手中的水囊递给了李怀策,补充道:“出来的匆忙,也没带干粮,要是饿了,就喝点水垫垫肚子。” “多谢。” 李怀策将水囊接下。 许以墨随意摆了摆手,走到其他将士旁边,席地而坐,直接开始休息。 李怀策带着虞眠进了内室。 他们方才找到了几根蜡烛,屋子里充斥着暖黄的光,他将水囊放到桌上,转身去收拾床铺。 床上留了一床薄被,下面的褥子有些脏了。 李怀策拧着眉,对着脏污的褥子看了半晌,随即脱下自己的外袍铺在了上面。 “别脱衣裳了,就这样凑合睡一晚吧。” 李怀策弯着腰,朝着不远处的虞眠看去。 虞眠缓缓起身,走到李怀策身后,乖巧的点了点头:“没事,估计也睡不着,有个坐的地方就好了。” 李怀策慢慢支起身子,率先坐到了床边,然后他朝着虞眠伸出了手。 虞眠看着他冷白的掌心,缓缓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李怀策握住她的手,用了几分力气,将虞眠拽到了自己跟前。 虞眠原本想坐到旁边,奈何李怀策的力道不减,直接让虞眠坐到了他的腿上。 虞眠:“……” 距离蓦地拉近,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但虞眠仿佛感觉到了李怀策身上微凉的体温。 她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 李怀策拍着她的后腰,低声道:“别动……” 声音莫名哑了几分。 李怀策揽着虞眠,就这样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空气中有些霉味儿,但虞眠被李怀策抱在怀里,他身上清淡的冷香味道,逐渐代替了屋子里的杂味,让虞眠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虽然两人成亲以有些时日,每天晚上也睡在一张床上,但像今晚这般亲近的姿势,还是头一次。 而且,这个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虞眠抬了抬眸,却只看见了某人微微滚动的喉结。 她忙看向别处,随即闭上眼睛。 李怀策勾了勾唇,声音透着蛊惑:“睡吧,娘子。” “嗯……” 虞眠低低的应道。 困意来袭,虞眠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原本以为忽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必然会因为对坏境不熟悉,而难以入眠。 但是没成想,李怀策的怀抱似乎有一种魔力,让她安心的几乎忘记了旁边陌生的一切。 天刚蒙蒙亮,轮换守夜的小哥,小心翼翼的走到厅内,轻轻拍了拍戚轩的肩膀。 戚轩猛地睁开眼,带着一丝困倦。 来人便说:“轩哥,你再睡会吧,我去外面守着。” “不用,我来。” 戚轩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站起来,道:“你休息一下。” 水囊里的水,是用来喝的,所以他们也没办法洗脸。 戚轩随意用衣袖蹭了蹭脸,他站在院子里默默的活动筋骨,等到身上舒展开了,便纵身一跃,直接施展轻功,飞到了房檐之上。 他游离在房檐上,伏低身子,隐匿身形。 隔壁的破落院子里,有一颗枣树,零星的绿色果子挂在枝头,迎着晨光,显得比平时可爱许多。 戚轩刚要起身,飞往隔壁院子,想要摘些枣子润润口,不成想却听见了巷子里传来的脚步声。 他身形一顿,整个人慢慢的趴在房檐上,一寸一寸的朝着巷子口的方向挪动。 “他们昨晚就住在这里,不曾出去过。” “多少人?” “一共就来了八个人,其中还有个女人,黑灯瞎火的,没看清模样,不过身段要是标致的很,” 说完,此人露出几分淫笑。 对面的人笑骂了句‘德行’,随即将一个封口严实的麻袋递给了此人:“去,把这些小玩意丢到院子里。” “什么东西呀?” “这些呀,可是宝贝!你得小心着点,要是被这些宝贝咬一口,不出一时三刻,你就直接见阎王喽。”???.23sk. “……” 这人嘴角抽搐了下,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小心翼翼的结果了麻袋。 麻袋沉甸甸的,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吓得此人的手都禁不住抖了起来。 旁边的另一个人趁机调侃道:“抖什么抖?昨晚处理死人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胆小!赶紧去干正事,要是让屋子里的人跑了,回头有你的好果子吃!” “是是是,我这就去办。” 此人拎着麻袋,战战兢兢的走到一处矮墙下。 他刚解开细绳,打算将麻袋里的东西倒进院子里,忽然眼前的视线一暗,一个黑影拔地而起! 长剑挑走了他手中的麻袋,随即掉换了个方向。 密密麻麻的蛇,从麻袋内掉出来,直接落到了此人的头顶,盘踞,缠绕,吐着深红的蛇信子。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直冲天际! 066 咱们得上山去! 惨叫声还在继续,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行人从院内匆匆跑出来,将矮墙下的那人围住。 另一个人见势不妙,慌忙逃窜。 许以墨看向戚轩,冷声道:“去追!” “是!” 戚轩直接飞身而起,朝着前方的那道黑影追去。 地上的蛇似乎收到了惊吓,也慌忙的四处逃窜。 李怀策忙出声提醒:“将军!小心!” 一条黑白纹路相间的毒蛇,正在朝着许以墨的方向爬行。 许以墨方才忙着吩咐追人,一时没顾及脚下,慌忙朝着身后退去,边退边摸向自己的腰间,才发现方才出来的太着急,以至于忘了拿剑。 黑蛇吐露着蛇信子,猛地朝许以墨发动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虞眠摸出几根银针,飞快的射了出去。 银针穿过毒蛇的身体,将它死死的钉在地上。 其余的差役们拿了长剑出来,三下五除二,将散落在地的几条毒蛇,全部打死了。 许以墨捂着胸口,看着地上剧烈扭曲着身体的毒蛇,直到它奄奄一息,彻底没了动静,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李夫人。” “将军客气。” 虞眠答得漫不经心,她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地上的毒蛇身上。 李怀策见此情景,忙安抚道:“没事了,别怕。” 说完,虞眠莫名其妙的瞅了他一眼,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把死翘翘的毒蛇拎在了手中。 众人:“……” 虞眠一脸惋惜道:“你们下手也太狠了。”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中,虞眠解开随身的小布袋,将被砍成一段段的蛇肉装了进去。 许以墨嘴角抽搐,结巴道:“李夫人,你,你弄这些毒蛇做什么?”23sk. “蛇肉很好吃的。” “……” “哈……” 许以墨尴尬的笑了笑,而后摸着自己的下巴,移开了目光。 被俘虏的黑衣人,瞧见虞眠这幅架势,也被吓得不轻。 许以墨还没来得及审问,这家伙就直接不打自招了。 “大人饶命呀!小人也是被逼无奈!求大人饶命呀!” 许以墨懒懒的瞅了他一眼,淡声道:“叫什么?” “我……小的名叫陈盛,是姚家庄的村民。” 姚家庄的人? 许以墨眸光一亮,忙问:“你说你是姚家庄的村民?那我问你,昨晚你住在哪里?出入姚家庄,可还有其他的通道?” “这……这……” 陈盛吞吞吐吐的,显然有些顾忌。 虞眠上前两步,冷声吼道:“赶紧说!少浪费时间!” “是是是!” 陈盛膝盖一软,抖着肩膀道:“小人昨晚就住在石洞里,我们村里人进出一般都经过栈桥,不过村内还有一条小路,就在……唔!” 陈盛的话戛然而止,他猛地瞪大眼,一根细长尖锐的箭矢,从他的喉管穿行而过。 当场毙命! 陈盛眼睛瞪得很大,直直朝着身后倒去。 其他人忙围成一个圈,警惕的看向四周,唯有虞眠扑倒在地,忙探了探陈盛的脉搏。 她抬头看向李怀策,缓缓摇了摇头。 “断气了。” “妈的!” 闻言,许以墨直接爆了句粗口。 他气的原地转了两圈,随即像是气不过,直接伸腿朝着旁边的矮墙踹了一脚。 许以墨:“……!!” 疼痛感从脚尖蔓延上来,他猛地闭上眼,然后更气了! 草! 这时候戚轩也回头丧气的从远处缓缓而至。 “将军,属下无能,没能追上那人,让他……逃了。” 闻言,许以墨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道:“算了,他们是有备而来,不必自责。”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戚轩还是一脸土色。 他看到横躺在地上的尸体,拧眉道:“这人是……” “同伙。” 许以墨言简意赅,随即又补充道:“不过这人应该就是被推出来当炮灰的,估计也查不到什么。” “没关系,好在我们知道了姚家庄内还有另一条通道。”虞眠缓缓道。、 虞眠的话,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许以墨的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大家回去收拾东西,然后一起去找通道。” “是。” 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昨日来的匆忙,除了水囊之外,他们一点干粮也没带。 经过一夜的煎熬,早上又闹了这么一出,不少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 虞眠倒是不愁吃穿,可眼下人多眼杂,她可不敢轻易动用她的空间,所以只能陪着所有人一起挨饿。 一行人兜兜转转,又开始在村子内寻找陈盛口中的所谓小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几乎把姚家庄的房屋们里里外外翻了一个遍,也没找到什么像是有通路的地方。 许以墨气的脸都黑了,他站在墙角下,插着腰,气呼呼的说:“这个陈盛不会是骗我们的吧?这个鬼地方,哪有什么小路?” 戚轩捂了捂空瘪的肚子,“再这样耗下去,咱们岂不是要被饿死在这里了?” 场面顿时有些沉闷。 虞眠掌心拿着两枚铜钱把玩着,稍倾她随手往地上一丢,展颜的同时,忍不住‘咦’了声。 这欢喜的语调,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所有人围拢过来。 许以墨舔了舔唇角,有些烦躁道:“李夫人,你又在算卦?” “将军,您的血光之灾似乎已经破了!” “破了?” 许以墨将信将疑的问:“难不成是说那些毒蛇?” “对啊,幸好戚小哥机灵,无意之中就帮将军化解了灾难,俗话说得好,遇难成祥,既然灾祸以解,那么接下来就剩祥瑞了。” 虞眠继续忽悠,把其余众人说的是云里雾里的。 戚轩傻呵呵的挠了挠后脑勺道:“李夫人,现在卦象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虞眠伸出纤纤玉指,朝着西南方向道:“咱们得上山去!” “啊?上山?你之前不是说,西南方向有危险吗?” “是啊,但是刚才卦象显示灾祸已经解除,所以现在正是上山的好时候,而且说不定咱们还能遇到一些转机。” 说完,虞眠弯下身,慢条斯理的将地上的铜板捡了起来。 许以墨半眯着眼,情绪有些复杂。 似乎听进去了虞眠的话,似乎又没太相信,看不太真切。 不过他那几个下属,倒是对虞眠的深信不疑。 戚轩忙撺掇道:“将军,咱们上山吧!” 许以墨瞥了眼旁边的李怀策,淡声询问道:“怀策兄弟,你说呢?” 067 你都决定娶人家了,还在意这个? 李怀策虽然不知道虞眠的用意,但他知道虞眠此举的目的是上山。 于是他朝着许以墨道:“上山吧。” 众人都这么说,许以墨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将长剑收入剑鞘,而后朝着众人道:“好,上山!” 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一直往前走着,众人都十分警惕。 戚轩在前方开路,许以墨独自落在最后压阵,虞眠和李怀策跟其他人一起走在中间,也是最安全的位置。 虞眠的手中拎着小布袋,随着她的不到摇摇晃晃的。 李怀策碰了碰虞眠的手背,淡声道:“我帮你拿吧。” “不用,又不沉。” 虞眠随口拒绝,而后凑到李怀策耳边问道:“你的身体还好吧?” 如今虽然已经十月,但天气干旱,温度依旧十分炎热,李怀策体内的寒症被虞眠施针压制着,但三五日总要病发一次。 李怀策摇了摇头,安抚道:“别担心,我没事。” “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和我说,不要自己强撑着,反而坏事,知道吗?” “知道。” 李怀策无奈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闻言,虞眠挑了下眉,缓声道:“小孩子都比你懂事,上次也不知道是谁病发的时候,变成了哑巴,还自己躲进柴房里面。” “……” 李怀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些心虚道:“在外头呢,你给我留些面子好不好?” “切!” 虞眠翻了翻白眼,“就你毛病多。” 李怀策笑意清浅,倒也不生气。 戚轩按照图纸上标注的方向行进,临近晌午的时候,他们终于爬上了一座小山头。 天气又热又晒,众人爬了半天山路,个个都是口干舌燥的。 “将军!” 戚轩忽然大喊出声,听着还很惊喜:“将军!这里有一个果树!” 什么? 果树? 一听这话,众人皆是眼睛一亮,纷纷朝着戚轩的方向赶去。 只见崎岖的山路尽头,一颗歪脖子的山楂树,正苟延残喘的挂在悬崖边上,枝头上的果子倒是红彤彤的,在绿叶的掩映下,显得十分喜人。 众人来到山楂树下,戚轩已经迫不及待的挽起袖口,准备爬树摘果子了。 许以墨在身后提醒:“小心点,可别掉下去。” “放心吧,将军!” 戚轩笑的意气风发:“你们到一旁歇着去吧,这些果子我来摘!” 李怀策拉着虞眠来到一处阴凉地,他拿出水囊递给虞眠。 “先喝点水吧。” 虞眠低头看了眼水囊,反问道:“还有水吗?” “有,是不是渴了?赶紧喝吧。” 虞眠瞥了眼李怀策干巴巴的唇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村长家出来之后,一路上李怀策倒是三番两次的叮嘱她喝水,可他自己倒是一口也没喝,眼下嘴巴都起皮了。 虞眠摇了摇头,将水囊推了回去,“你喝吧,我不渴。” “你嘴唇都干了。” “还说我呢。” 虞眠直接上手碰了碰李怀策的嘴唇,又道:“咱们俩谁比较干?” “……” 李怀策无奈扯了扯唇角,没说话。 虞眠笑道:“你喝。” 然后她推着李怀策的手,直接将水囊的塞子拔了出来。天籁小说网 李怀策被虞眠托着手,强行灌了一口水。 薄唇侵染了水光,唇色都深了几分。 两人相视一笑,周遭的风似乎都变得清凉了几分。 “啧。” 许以墨蹲在乱石堆上,嘴里叼了根嫩草,瞅着李怀策和虞眠的方向,然后叹了口气。 旁边的一名差役忽然笑了声。 许以墨目光转过来,“你笑什么?” “将军,你是不是羡慕了?”差役小哥问道。 许以墨:“?” 许以墨:“我羡慕什么?” 差役小哥一脸‘你还装’的调侃表情,凑近许以墨道:“说真的,将军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解决一下终身大事了。” “呵!” 许以墨不屑的撇撇嘴:“娇滴滴的姑娘啊,啧,麻烦!” “瞧您说的!您是不知道有婆娘的好处。” “呦?你知道?” 许以墨上下打量他一眼,嗤笑道:“董琪瀚,你不同样是光棍一条吗?你知道什么!” “咱俩可不一样!” 董琪瀚立即激动起来,小麦色的肌肤上流露出一丝绯红,“年底的时候我差不多就能凑够二十两的聘礼银子,到时候我就能去聪妹家提亲了,等来年把喜事一办,我就不是孤家寡人了!哈哈哈哈哈……” 董琪瀚放肆的笑声,惹来其他人的白眼。 许以墨狐疑道:“聪妹?哪个聪妹?” 这时候另外一名差役抢话道:“将军,您忘了吗?前年咱们去剿匪,路上不是遇到个强抢民女的恶霸?聪妹就是当时被救下来的那个女子。” 话音刚落,董琪瀚拧起眉头,轻斥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平白污了人家女孩子的名声!” 闻言,许以墨调侃道:“你都决定娶人家了,还在意这个?” “当然在意了!女孩子的名节多重要?” 董琪瀚又忙补充道:“我不是说我嫌弃她,我是怕旁人乱说,引起人家的伤心事!要不是村子里的人乱传谣言,他们一家人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当初聪妹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是被土匪给糟蹋了! 后来风言风语传的满大街都是。 聪妹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她自己也一时想不开,竟扯了床单差点吊死在梁上,后来因为布条断了,才捡回来一条命。 也因为此事,聪妹的父母动了搬家的念头。 可世道艰难,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外面又没有认识的人,思来想去,他们就找上了当时把聪妹救出狼窝的许以墨。 当许以墨事务繁忙,也不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 也是凑巧,当时董琪瀚正好从旁经过的时候认出了他们,又听闻了聪妹的经历,一时气愤交加,又忍不住心疼这个女子的际遇,所以便把搬家的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一开始,董琪瀚也没有抱什么其他的心思。 就觉得他们一家子可怜,能帮就帮。 董琪瀚的父母就他这么一个独子,还长年待在军营里面,互相照顾不到。 因此董琪瀚就把聪妹一家安排到了他们家旁边,本意也是为了让两家互相有个关照。 谁成想,一来二去的,董琪瀚竟和聪妹看对了眼! 068 还要怎样?往后看你表现喽 “后来呢?” 虞眠在旁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董琪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道:“其实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一开始我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也没敢跟人家姑娘透露,总觉得自己有点趁人之危的嫌疑。 毕竟他们家刚遭难,这时候我若是贸然上门提亲,只怕人家碍于情面,也不会拒绝我,所以我就忍着。 但是后来忍着实在难受,我就没忍住,直接跟聪妹吐露了心思!我当时就想着先问问她的意思,她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往后就拿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就是没想到……嗐!” 董琪瀚憨憨的笑起来,耳根子通红! 许以墨淡然的补充道:“就是没成想,人家姑娘也挺中意你,然后你们一拍两合,顺理成章。” “嘿嘿,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董琪瀚最后还不往拍许以墨的马屁,道:“还是咱们将军有文采,三两句话,就说出了我的心声!” “……” 许以墨:“呵!” 戚轩摘来也山楂,分发到大家伙的手中,随即感叹道:“听了董哥的话,再吃着这些酸果子,我这心里啊,更不是滋味了!” 许以墨附和道:“还真是!要不你也赶紧找一个?” “别别别!” 戚轩凑到许以墨跟前:“我还想跟着将军建功立业呢!婆娘的事,顺其自然吧。” 众人欢喜的笑成一团。 稍作休整,又吃了个生津止渴的野果,众人的体力稍稍恢复。 接下来他们又面临了一个难题。 许以墨看向虞眠问道:“李夫人,之前你说卦象上面指示让我们上山来,如今山上似乎也没有通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闻言,虞眠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朝着许以墨问道:“许将军的意思是,接下来听我的安排?” 许以墨瞥了眼李怀策,又看向虞眠,随即笑道:“这一路上,我们不都是听李夫人的安排吗?” “……” 这顶帽子,扣得稍微有些猝不及防。 但好在虞眠不慌,她笑了笑说:“要我来说,咱们也不用安排什么,就直接原地休整,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其他的食物,先填饱肚子再说。” 话音刚落,戚轩就忍不住打岔道:“李夫人,山上都是荒地,怎么可能有什么吃食,这个野果树,也是咱们误打误撞,我看就算去找,也是浪费时间。” “是啊,咱们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对对,还是找通道吧,既然陈盛说了此地还有其他的出路,咱们就算是翻个底朝天,也得把它找出来。” 虞眠淡声道:“之前你们找了那么久,可有眉目?” 众人忽然沉默下来。 虞眠又继续道:“既然找不到,又何必浪费时间?咱们就像昨天晚上一样,等着人来找我们不好吗?还省得我们浪费体力。” 许以墨忙道:“你也觉得,那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显而易见嘛。”虞眠点头道。 气氛有些沉闷,李怀策适时开口道:“既然卦象指引我们来到山上,必定有一番用意,总不会是让我们饿死在这个山头。” 既然如此,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安排了。 许以墨点了点头,缓缓道:“好吧,怀策兄弟你和你夫人就留在这里,我和其他人去附近转一转,天黑之前,不论有没有收获,大家都要回到此处,听到了吗?” “是!” 其余几人几乎异口同声。 等人们散开之后,许以墨看向李怀策,低声叮嘱道:“万事小心。” “嗯,你去吧。” 许以墨拧着眉头,不是很潇洒的转身离开。 待人们离开之后,李怀策拉着虞眠坐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乘凉,他把自己的外袍脱下,随即又找来一些木棍,用石头堆叠压住木棍的低端,再把外袍铺在上面。 这样一个简易的遮阳帐篷就做好了。 他随手从旁边拽了把杂草,垫在石头上,让虞眠坐着舒服些。 风声寂静。 李怀策缓缓开口:“让你跟着出来风餐露宿的,实在是辛苦了。” “说什么呢?明明是你跟着我出来的。” 虞眠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李怀策坐过来,而后笑道:“应该是我说,你辛苦了。” 李怀策勾唇笑了笑,倒也十分畅怀。 眨眼的功夫,虞眠就从空间内掏出了一包真空包装的酱牛肉。 里面的肉块虽然挤成一团,但是打开包装后,便散落成了一小块的牛肉,撒发着阵阵诱人的香味儿。 虞眠递过去,朝着李怀策问道:“饿坏了吧?先垫一口。” 李怀策愣了下,眼神有些茫然,不过稍纵即逝,便反应了过来。 “这就是你的百宝箱?” “嗯哼,你不是早就知道?” 虞眠拿起另一包开始吃,嚼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李怀策学着虞眠的模样,用手指挤出一块肉块送到嘴里,慢慢咀嚼,满嘴肉香。 虞眠淡声道:“抱歉呀,让你背着你的兄弟们吃独食。” “无妨。” 李怀策沉吟了片刻,又缓缓开口:“虞眠,在你心里,我与他们是不一样的对吗?” “当然了。” 虞眠答得干脆,又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李怀策笑的温柔,似乎很是满足,点着头‘嗯’了声。 虞眠看着他,禁不住问:“什么意思?” 李怀策缓缓道:“百宝箱的事情,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却在我面前无所遮拦,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虞眠理所当然道:“只因为你是我夫君呀。” “嗯?” “很难理解吗?” 虞眠笑着说:“在这个世界里,你就是我最亲近的人,白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夜晚还要睡在一张床上,我若是做什么都要瞒着你,岂不是太辛苦了?” “只是因为这样?”23sk. 一个身份? 李怀策说不出为什么自己听到这个答案,竟觉得有些失落。 虞眠托着下巴,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沉郁的眉眼。 其实,不止这样。 至少在她看来,她是因为李怀策这个人,最后才决定留下来的。 她曾在一本书里,看遍了他的过往,从那些所谓的故事情节中,她的心绪也在被牵动着。 所以,她为何在李怀策面前从不掩饰? 因为她自始至终都信任他。 这种信任,来自于一种信念。 但虞眠朝着李怀策莞尔一笑:“还要怎样?往后看你表现喽。” 069 李怀策的喉结不由得滚了下 “将军!” “你快来看!” 许以墨只是去附近查探了下周遭的情况,并没有走远,因此他是第一个回到这里的人。 眼下戚轩等人也姗姗来迟,一个赛一个兴奋。 许以墨盘腿坐在地上,仰着头朝着远处看去,“呦?手里拎着什么?” “野兔!” 戚轩激动的跑过来,朝着众人展示手中的猎物:“这山看着荒,没成想里面竟然另有乾坤!上山都是成群的兔子窝。” “还有野鸡呢!” 董琪瀚手中拎着几只五彩斑斓的野鸡,兴奋道:“就算找不到下山的路,咱们现在也饿不死了!” 许以墨也很震惊。 原本让他们出去找食物,也不过是存了侥幸心理,没成想还真被他们找到了这么多活物。 不知为何,许以墨忽然朝着虞眠瞅了眼。 她静静的坐在李怀策身边,不说话的时候,眉眼温柔,显得很是恬静。 像是察觉到许以墨的目光,虞眠抬起眼皮,锐利的眼神便扫了过来。 许以墨也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他缓缓收回目光,朝着戚轩道:“好了,你们赶紧再去找些柴火,咱们把火升起来,烤兔子肉吃!” “得嘞!” 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 有了这些食物,眼下的愁苦情绪,便得到了舒缓。 大家伙一时从找不到下山通道的苦闷情绪中,暂且抽离了出来。 好在他们行军之人,身上想来习惯带着打火石之类的物品,山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类枯枝烂叶,很快他们就把火升了起来。 戚轩将自己的宝贝长剑藏到身后,朝着董琪瀚道:“董哥,借你的剑用。” 董琪瀚随手把长剑递过去,狐疑道:“你不是也有吗?干嘛要用我的?” 戚轩神秘一笑,结果董琪瀚的长剑,开始大刀阔斧的砍肉块。 等到肉块剁的差不多了,他把长剑随手放到一旁,朝着董琪瀚笑道:“我舍不得用我的剑剁肉。” 董琪瀚:“???” 董琪瀚气的手指着戚轩:“好家伙!戚轩呀戚轩,你怎么越来越滑头了?跟谁学的?” 话音落下,戚轩一声叹息:“自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戚轩挽着袖口,说那句‘近墨者黑’的时候,指了指董琪瀚。 谁料,董琪瀚忽然嚷嚷起来:“将军!戚轩说你是近墨者黑!你快打他!” “嘿!好几个董琪瀚,怎么还学会告状了?” “我就说!谁让你拿我的剑剁肉!” “我就拿!我还拿!我还剁!” 其余众人:“……” 许以墨拧着眉头,朗声道:“请问你们两个今年贵庚啊?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出去可别说是我许以墨带的兵,我嫌丢人!” 笑笑闹闹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傍晚来临,原汁原味、香气四溢的烤肉也已经端上了桌。 说是桌子,其实就是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头而已。 上面铺了一层新鲜的树叶,作为绿色点缀,显得烤肉更加有食欲了。 李怀策用手帕擦了手,然后给虞眠扯了一根鸡腿吃。 其他人已经津津有味的开始大口吃肉。 “太香了!” “是啊,没想到这荒山里面的野兔竟然这么肥!” “要是再来一壶酒,人生无憾啦。” “哈哈哈,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等这趟差事了了,你就让将军给你买酒喝!” 许以墨听见这话,不由得笑出声:“行,等回去之后,保管让你们喝个够!” “谢谢将军!” “继续吃!多吃点!” 饿了一天一夜,众人几乎都是敞开胃口吃的。 天幕渐渐变成黑色,点点星辰挂在天边。 吃饱喝足之后,便开始闭着眼睛修生养息。 依靠着荒山上的野兔和野鸡,虞眠等人一脸在山上带着四五天,虽说眼下吃穿不愁,但迟迟找不到所谓下山的通道,还是让众人很是心焦。 这天,天刚亮,虞眠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梦中醒来。 旁边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李怀策蹲在虞眠跟前,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温声道:“你醒了?” “嗯。” “戚轩他们在山涧当中发现了一条小溪,你收拾收拾,也过去洗洗脸吧。” 闻言,虞眠抬起头,“小溪?” “对,是不是觉得很惊讶?” 李怀策有些茫然道:“此处分明就是荒山,不知从哪里跑来这么多成群结队的野兔和野鸡,最重要的是,大旱三年,附近的河流早就干涸,而这座山上却又一泓清溪,真是神奇,莫非还真是老天有眼,不想让我们饿死在这荒山上。” 哪里是什么老天有眼,分明就是女主光环造就的。 虞眠虽然不知道顾瑶现在何处,但光是看这座山头的景象,就足以说明顾瑶之前一定来过这里。 书中顾瑶能藏身山中足足两三个月,就是因为山上丰富的猎物和水资源。 否则,她怎么可能走得出这片荒山? 说起来,虞眠他们几个人还算是沾了顾瑶的光。 见虞眠发呆,李怀策禁不住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 虞眠缓缓站起身,而后道:“就是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样了。” “放心吧,家里有义父,还有孟春,孩子们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 一路说着话,虞眠在李怀策的带领下,来到了所谓的小溪边。 几个大男人正在溪边幼稚的玩什么泼水游戏,一个个头发乱糟糟的,还滴着水珠。 虞眠静静的看了一眼,随即被人捂住了眼睛。 虞眠:“……” 某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呀。” 虞眠笑吟吟的说。 李怀策有些气闷,拉着虞眠的手转了个身,然后带她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几块层层叠叠的山岩,遮挡住了另一边的光景。 李怀策淡声道:“你在这里洗吧。” 溪水倒是很清澈。 虞眠自从出门以后,就没换过衣裳,夜晚睡觉的时候,为了方便起见,她都是穿着衣服睡得。 眼下风一吹,她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臭味了。 虞眠欢喜道:“好,你帮我看着点。” “知道。” 李怀策缓缓转过身,背对着虞眠的方向。 听着身后衣料落地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一根羽毛似的,不停的剐蹭着他的心尖。 李怀策的耳尖有些红,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身后水声撩动,李怀策的喉结不由得滚了下。 070 这个女人,明显就是故意的! 简单梳洗了一番,虞眠觉得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她从身后拍了拍李怀策肩膀,温声道:“好了,走吧。” 李怀策睁开眼,忽然有些不适应眼前的强光,他眯了眯眼,视线聚焦的一瞬间,瞧见虞眠在她眼前缓缓放大的脸。 她忽然凑过来,身上带着一股清淡的香味儿。 其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皂角味道。 虞眠眨了眨眼,朝着李怀策问道:“你发什么呆?” “……” 李怀策伸手摸了摸虞眠鬓边的头发,低声道:“你的头发湿了。” “不妨事。” 说完,虞眠转身就要走。 李怀策忙拉住她的手腕,指了指旁边的空地道:“那里阳光好一些,你去晒一晒。” 虞眠:“?” 虞眠十分不解,但看李怀策态度坚决,便走到了阳光下。 她随口嘟囔道:“这么热的天,不会得什么风寒之症的,你不要瞎担心。” 闻言,李怀策的神情愣了下,他悠悠笑起来。 他只是不想让虞眠这幅湿发的模样被旁人看到而已。 虽然虞眠误会了,但他也不想解释,索性便道:“还是晒一晒吧。” 好不容易等到头发干了,李怀策又亲手帮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直到一切妥帖安好,他才牵着虞眠的手,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正巧许以墨等人也已经收拾完毕,一个个大刺刺的摊在石头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见李怀策出来,许以墨暧昧的眼神随即瞟过来。 “呦?洗好啦?” 李怀策看着他,眼神暗含警告。 许以墨伸手搓了搓鼻尖,假咳了声,随后故作正经道:“行了,既然都收拾好了,咱们继续找通道吧,这鬼地方,我算是待腻了。” 众人忙跟着一起点头。 虞眠淡然开口:“先不急,我觉得咱们应该回栈桥处看一看。” “栈桥?栈桥有什么好看的?不都被烧毁了吗?” 许以墨声音懒洋洋的,拖着长调道:“算了吧,前几日咱们已经把这片山头翻过了,还剩最后一个山头,我估计通道肯定就在那里,咱们一鼓作气,今天之内把它翻完!” 虞眠沉默了下,忽然笑道:“将军,咱们被困在这里几日了?” “四天?” 许以墨回想了下,骂骂咧咧道:“今天是第五天了吧?” “您出来这么久没有回去,难道留守在营牢内的士兵们,就不会觉得奇怪吗?” “……”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许以墨懒散的骨头瞬间支棱了起来。 许以墨拍拍屁股,朝着众人催促道:“走走走!去栈桥!” 寻找许以青的事情虽然隐蔽,许以墨的行踪也不需要跟任何人报备,但他出门之前,必定有所安排。 这几日困在深山里,他们每日除了忙着果腹之外,就是寻找陈盛口中所谓的通道。 接连碰壁,让他们心灰意冷。 一时间竟忘了,他们其实并非是孤立无援。 许以墨这么久没有回来,留守在营牢内的士兵们必定也是心急如焚,一定会想办法四处寻找他们的。 当时许以墨来姚家庄之前虽然没有明说,但许以青可能会在姚家庄的消息,却不是秘密。 之前因为亲眼看到栈桥被烧毁,旁边的索道又不能用,所以许以墨他们这几日从未想过再回栈桥处寻找通路。 今日虞眠莫名其妙提起这桩事,正好给许以墨提了个醒。 可…… 虞眠为何此时才说? 难道是她刚想起来吗? 许以墨从心中冷哼了声,心道:这个女人,明显就是故意的! 许以墨看向虞眠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友善。 但他知道此时此刻并不是发作的时刻。 一行人整装待发,重新朝栈桥的方向而去。 还未靠近,眼尖的人儿就已经看到了留守在山崖对面的士兵。 虽然看不清模样,但他们身穿戎装,一看就是从军营里出来的人。 “诶!这里!” 戚轩第一个冲上前去,朝着对面山崖的人高声呼喊:“我们在这里!” 我们在这里……在这里……这里……m.23sk. 回音悠荡,对面的人很快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回应道:“戚将军?是你们吗?” “是我!” “太好啦!终于找到你们了!” 山崖两侧的人都在扯着嗓子呼喊。 许以墨走上前,戚轩忙道:“将军,是小蒋他们!咱们有救了!” “将军!将军!” 对面的小蒋也在激动的呼唤,而后忙吩咐旁边的人道:“快去叫人!就说找道将军了,让他们赶紧找家伙过桥!” “是!” 众人差点喜极而泣。 许以墨见到自己的人,悬着好几日的心,终于可以放回实处了。 “旁边的索道还可以用,待会儿让他们找几个擅于盘钩过索桥的人,把东西给咱们送过来,到时候就能出去了。” “是啊,太好了。” 戚轩脸上洋溢着笑容,“可算是不用吃烤兔子肉了。” “哎呦,现在嫌弃上了?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吃得那么香。” “去你的!” 几人拌嘴之际,许以墨看了眼旁边的虞眠,而后又朝着李怀策道:“你们俩……我可以带人过去,只是李夫人到底是女子,我……” “无妨,我来。” 李怀策淡声拒绝了许以墨的提议,握紧虞眠的手道:“只要拿到盘钩,我可以带她过去。” 闻言,许以墨拧起眉头,有些不放心道:“你的身体……” 他后面的话,带着欲言又止的情绪。 但李怀策态度坚决。 他不会允许除他以外任何一个男人碰虞眠,而且他心里有把握。 许以墨像是带着气,但又不好多说什么,一个人把脸转到一旁,唇瓣抿的很紧。 虞眠的目光来来回回的转着圈,一会儿看看李怀策,一会儿看看许以墨。 从方才许以墨的话中不难听出,他很担心李怀策的身体状况,而且似乎也很清楚李怀策的病症。 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像外在表现出来的这般疏离客气。 但虞眠不记得书中的李怀策和许以墨有什么牵扯。 毕竟书中的女主角是顾瑶,而跟顾瑶有对手戏的男配角是许以墨的弟弟许以青,所以许以墨在书中的介绍,也不过就是只言片语而已。 虞眠挑了下眉,看来以后还得多留个神。 071 我怎么舍得? 许以墨的下属们很快聚集到了山崖对面,也有擅长盘钩过桥的兄弟,已经在准备渡过索道。 李怀策看向虞眠,温声道:“待会儿你别害怕,只需要闭着眼睛,然后抱紧我就好了。” 旁边有另一道炙热的眼神,虞眠望着李怀策点了点头,乖巧道:“好。” 话音落下,许以墨适时移开目光。 他低了低眸,将满眼复杂的情绪压下去,而后朝着身边的人吩咐道:“让怀策兄弟和他夫人先过桥,你们稍作准备,然后跟上去,我来殿后。” “将军,还是我来!”戚轩有些不放心道。 许以墨坚持,摆了摆手道:“无妨,不会有什么事的。” 山崖对面的人也已经准备好,临出发之前,许以墨又单膝跪在悬崖边上,将嵌入山石内部的锁钩检查了一番。 确定检查无误,他朝着身旁的戚轩点了点头。 戚轩拔高音调,朝着对面山头的人喊道:“过来吧,小心些!” “好!” 小蒋将绳索系在自己腰间,另一头挂在盘钩上面。 这个盘钩,形似数字8的模样,只是中间衔接部分有活口,留下了一条窄窄的缺口,方便绳子穿进去。 然后再将盘钩挂在悬空的索道上,借助滑行的力量,到达对面山崖。 在众人充满希冀的目光中,小蒋将盘钩挂在了索道上,由背后的人推了一下作为助力,稳稳的朝着山崖对面划了过来! 盘钩划到一半,许以墨低声叮嘱道:“过去把绳子压下去,让小蒋过来!” “是!” 随后,戚轩几人合力站在索道的尽头,将绳索的高度往低处压出,这样就能让造就出一个弧度,让小蒋顺利的划过来。 “将军!” 小蒋激动的叫起来。 好在一切顺利,他安全的到达了许以墨这头。 小蒋的腿上系着一个大麻袋,里面装着其他的盘钩和绳索。 众人合力将他放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取下了挂在腿上的布袋。 许以墨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小蒋的肩膀,“营里没出什么事吧?” “将军放心,没什么大事,就是……” 小蒋有些欲言而止,而后改口道:“还是先过去再说吧,将军你这么久没有回来,大家都担心坏了,我们还准备了水和干粮,过去就能吃到了。” 闻言,戚轩悠悠的笑起来,朗声道:“太好了!终于不用吃烤兔子了!” “哎呀,赶紧来帮忙吧!” 董琪瀚将盘钩从布袋内掏了出来,然后看了看李怀策,缓声道:“怀策兄弟,你把绳索先系在腰间,然后把绳子塞进盘钩内,再把盘钩挂到绳索之上,就能顺着划过去了。” “我知道,多谢。” 李怀策没有耽搁时间,立即接过了盘钩。 许以墨插着腰,眸光阴晴不定,他凑过来低声朝着李怀策道:“你别逞强,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带你们过去,就算你信不过别人,总信得过我吧?” 李怀策利落勾上盘钩,朝着许以墨浅浅一笑,眉目间流露出几分痞气。 “瞧不起谁呢?” “……” 李怀策显得很有把握,他拿起另一个绳索,朝着虞眠摆了摆手,道:“过来。” 虞眠走到李怀策跟前,伸手去接盘钩。 李怀策拒绝道:“我来,你站着就好。” 他悉心摆弄好了盘钩,然后抓着虞眠的绳索,往自己的腰间系去。 “怀策!” 许以墨忽然厉声道:“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虞眠虽然是个女子,身材瘦弱,但带着一个人在索道上滑行,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他还把虞眠的绳子系在自己腰上。 万一虞眠要是掉了下去,他岂不是直接要被连累? 虞眠自然也听出了许以墨的意思,她忙朝着李怀策道:“无妨,就挂在索道上。” “索道不安全。” “我的绳子系在你的腰上更不安全,到时候万一有人掉下去,另一个也会跟着遭殃!” 虞眠企图说服李怀策。 然而,李怀策异常冷静的道了句:“那就一起死。” “……” 周围众人,除了许以墨略显无语之外,几乎都是一副‘磕到了’的表情,就差把‘神仙眷侣’几个字打在公屏上了。 然而,虞眠干巴巴道:“万一你掉下去的话,我岂不是……” 后面的话,虞眠没说完,但情绪表达的很到位。 她可不想跟着李怀策一起去死。 李怀策抿了抿唇,愣了一顺。 旁边的许以墨先是压抑的张了张口,而后嗤笑一声,朝着李怀策递了个‘活该’的眼神。 李怀策睨了许以墨一眼,没想着搭理他,便朝着虞眠道:“放心,若是我掉下去,我绝对不会连累你。”3sk. “好吧。” 虞眠乖乖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李怀策摆弄。 一切准备完毕,许以墨朝着山崖对面喊道:“准备接人!” “知道了!” 话音刚落,虞眠只觉得自己腰间一紧,她的脸就被一股力道,安安稳稳的按进了李怀策的怀里。 耳畔的风声猛地炸响,她的视线模糊不清,鼻腔内尽是李怀策身上的冷香味儿。 虞眠缓缓抬头,越过李怀策的肩膀,看到了余光内急速后退的景象,一切都变得缥缈了起来。 李怀策的脸,提着她的鬓边,一张口,热气就吹到了虞眠的耳朵上。 她耳根有些痒,下意识动了下。 李怀策忙将她抱得更紧,呼吸急促道:“虞眠,想不想跟我一起死?” 虞眠:“???” 虞眠忙解释道:“我耳朵有些痒,不是故意动的!” “呵……” 他清清冷冷的笑起来,声音很好听:“回答我,想不想?” “当然不想了!活着不好吗?” 虞眠忽然很想看一看李怀策此时脸上的表情,可她努力的仰起头,却只能感受到强力的风灌在自己的脸上,让她瞬间睁不开眼。 对岸的人,看到他们相拥的身影越来越近,于是合力压制住绳索。 绳索猛地向下滑去,失重的感觉骤然传来。 虞眠猛地抱紧李怀策,声音有些失控道:“啊啊啊!你别松手!我真不是故意的!” 在虞眠撕扯的音调中,两道身影稳稳落地。 但她的腿似乎有些软。 李怀策抱着她笑起来,胸腔震动,压着嗓音道:“我怎么舍得?” 072 我让他给你赔钱 丢脸。 十分丢脸。 虞眠站稳脚步,推开李怀策的时候,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想她在丧尸群里叱咤风云、搏命厮杀的时候,哪里会有害怕的念头? 真是舒心的日子过得太久,连她这个人也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敢冒出来! 末世时,荀博士总是说虞眠麻木。 一开始,她还不能理解‘麻木’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因为她杀起丧尸的时候,整个人洋溢着一股冲劲儿,特别迷人。 但荀博士却能轻易看透她的内心。 她说她内心空洞,因为无所事事,所以心里只装着一件事,就是不停的杀丧尸。 团队里的事情,她从不过问,也不喜欢多管闲事,但队内分派给她的任务,她总是欣然接受,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乐此不疲。 后来荀博士建造童乐园,他想让末世的孩子们,忘却外面发生的一切,享受一下纯粹的生活的快乐。23sk. 虞眠当时笑他太天真。 但现在虞眠似乎明白了荀博士的用意。 正因我们深陷困顿之中,所以才格外向往盼望中的理想世界。 所谓理想世界,不是没有痛苦,没有情绪的,恰恰是敢于接受自己所有情绪的地方。 她在慢慢的变成一个正常人,一个充满各种各样情绪的人。 不再麻木。 李怀策就站在虞眠对面。 他看到她紧闭的双眼,以及抿着的唇,忽然有些自责。 “吓到你了?” 他慌乱的解释道:“刚才的那些话,是我逗你玩的,我怎么可能会松手呢?也不可能让你掉下去,死无全尸……” 虞眠睁开眼,莫名其妙的瞅着他。 李怀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对视着,气氛却有些奇怪。 李怀策微微佝偻着身子,视线与虞眠齐平:“生气了?” 虞眠伸手用指尖碰了碰李怀策的下巴。 在他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堂而皇之的揉了揉他的脸,指腹用了几分力道,李怀策的脸被她捏的像面团似的。 她忽然笑了笑,说:“算了,原谅你了。” “……” 李怀策随即勾了勾唇,低声道:“娘子最好了。” 这边你侬我侬,另一边许以墨隔着长长的索道,看到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顿觉五味杂陈。 他把盘钩挂上索道的一瞬间,脑海里面鬼使神差的冒出了一个念头。 似乎身边有个温温软软的小姑娘也挺好的。 滑行到一般,许以墨的神思似乎还在往外飘。 忽然他感觉到了一丝震颤,这种长年对于危机的敏锐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此时此刻,位于对面的小蒋等人,也顿时变了脸色。 “快快快!快往下压!” “将军!抓好绳索!” 话音刚落,索道竟然断了! 绳索像一条断了线的弓箭似的,剧烈震颤之后,便是朝着下方滑去。 “将军!” 戚轩凄厉的声音吼出来,竟直接飞身扑过去,用双手抓住了不停下坠的锁链!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一个个将绳索缠在手臂之上,只期盼着绳索甩下去的时候,千万不要撞到山石上。 千钧一发之际,虞眠一手抓住绳索,另一只手朝着前方伸出。 一道银白的丝线,从她的袖中嗖的飞了出去,径直朝着许以墨而去。 银线精准的站在许以墨的腰上,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虞眠咬着牙,奋力将半空中的许以墨拽了过来! “帮忙啊!” 虞眠吼出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放开绳索,齐齐朝着虞眠扑了过去。 当然,李怀策的动作是最快的。 他直接从身后抱住了虞眠,其他人又忙拽住虞眠的四肢,就这样硬生生将许以墨拖了上来! 凭借敏锐的反应力,许以墨的手扒住了山崖的边缘。 其他人见此情景,急忙连滚打趴的过去帮忙。 许以墨被众人拽了上来,其他人围着他七嘴八舌的问候着。 虞眠惨白着一张脸,抱着自己的右手,额头上豆大的汗滴冒出来,竟是疼的! 李怀策心疼的眉头紧皱:“怎么了?” “手……” 虞眠咬着牙,颤音道:“估计是脱臼了。” 话音虽轻,但还是被众人听了去。 许以墨解开身上的盘钩,越过众人看向虞眠,顿时深感抱歉。 但虞眠受了伤,此时也不宜多耽搁。 “下山找大夫!” “是啊,咱们赶紧下山吧,山下紧挨着福康县,很快就能找到好大夫。” 事不宜迟,李怀策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将虞眠打横抱起,率先走到了前头。 众人来不及休息,只留了一人在此处收拾东西,紧跟着其他人便追了上去。 许以墨看了看前头李怀策沉默冷硬的背影,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但他知道自己此刻也帮不上什么忙。 “戚轩,你先行下山,赶紧备好马车,在山道口等着。” “是!” 戚轩灰头土脸的,但一脸凝重,直接收起长剑,飞身而起。 他是这些人之中轻功最好的一个,一定能在众人走下山路之前,找到马车。 虞眠被李怀策这样抱着,心里也有些不安宁。 她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但看到他紧绷的面容,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我没事。” “别说话,靠着我闭眼休息。” “……” 这人出口的语调虽然刻意柔和了很多,但以及冷邦邦,十分不同情面。 虞眠解释道:“刚才就是一股寸劲扭着了,现在我感觉好多了,也没那么痛了,而且我伤的是手臂,又不是腿?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李怀策以沉默应对,坚持抱着虞眠下山。 虞眠拗不过他,也只好由着他了。 一行人急色匆匆的下了山,戚轩已经带着马车赶在山道口迎接着众人。 戚轩显然也是刚到,还喘着粗气。 “幸好没误事,赶紧上车吧,我已经打探到了附近医馆的位置。” 许以墨朝着身后众人吩咐道:“你们回营牢,多带些人手,然后把凡是能通往姚家庄的道路都给我看守起来!来往行人,必须要盘查,不可轻易放过一人!” 小蒋一脸正色,忙点头道:“属下明白!” 虞眠被李怀策抬上马车,闻言幽幽道了句:“这下是不是不用给许将军还钱了?” “不用,我让他给你赔钱。”李怀策冷声道。 许以墨:“……” 许以墨前脚刚搭上车沿,闻言心道:要不这车还是别上了…… 073 的确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其他的地方并无大碍,只是手臂确实得好好用药调理一番。” 镇上给虞眠看诊的大夫,是个老爷爷。 花白的头发,说话慢吞吞的。 虞眠温声道:“不妨事,请大夫给我开些活血化瘀的膏药即可。” 大夫招来店内的伙计,扶着他去旁边抓药去了。 听了大夫的话,李怀策才安心下来。 他望着虞眠问道:“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闻言,虞眠笑起来:“你莫不是忘了我的身份?” 李怀策半眯着眼睛,挑了下眉。 虞眠继续道:“我也是医者,所以我身上的伤势如何,我自己心里很清楚,你不用太担心,既然只是扭伤了,敷几贴膏药就没事了。” “你别不当一回事儿。” 李怀策叮嘱道:“回去可得好好休息。” “知道了。” 话音落下,大夫也已经包好了药贴。 身后的许以墨默默走到柜台前,拿钱结账,然后拎着药包回来,小心翼翼的递到了李怀策手中。 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道:“李夫人,今日真是多谢你,我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一句,往后你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必然竭诚相助。” “许将军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因为被困在姚家庄四五天,众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尤其是他们这些大男人,胡子都长出了一大截,看起来狼狈又邋遢。 李怀策扶着虞眠上了马车,而后朝着许以墨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带她回家。” “行!” 许以墨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了句:“改天请你喝酒。” 李怀策瞅了他一眼,神情淡淡的,也没立即同意,转身之际随意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便掀开车帘,钻进了马车内。 旁边的戚轩瞧出气氛不对劲,也没敢多话。 “将军,上车吧,咱们先回去。” “不着急。” 许以墨转身看向戚轩,吩咐道:“你亲自将怀策兄弟他们送回去,我要再去姚家庄看看情况,顺便打听一下以青的事情。” “好。” “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属下明白。” 许以墨没上马车,走到一旁让开了通路。 戚轩坐在前头,驾着马车缓缓离开。 车内。 李怀策小心翼翼的托着虞眠的手臂,她略带疑惑的眼神看过来。 李怀策问:“怎么了?”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吧?” 虞眠调侃道:“你生气啦?” “生气?和你吗?” 李怀策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 虞眠道:“不是,我指的是许以墨,你不用怪他,本来也是我要出手救他,当时情况危急,我也考虑不了那么多,受伤是预料中的事情,好在我伤的并不严重,养养就好了。” “我没怪他,我是怪我自己。” 李怀策自责道:“让你陷入危险,又害你受伤,是我无能。” “当时情况危急,你们就算扑出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许以墨掉下去,很可能还会搭上一条性命,我的……袖箭,原本就是保命用的。” 虞眠顿了下,缓缓道:“保谁的命就无所谓,人没事就行。” 话音落下,虞眠感受到李怀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似乎重了些,但并不疼。 李怀策沉默着,而后问了句:“我能看看吗?” “什么?袖箭吗?” “嗯。” 这次换虞眠沉默了。 这个袖箭,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未曾离开过她的手腕。 她虽然没有害人之心,却懂得防人之道,并不会全然放松警惕。 见虞眠不说话,李怀策温声补充道:“没事,我可以不看,只是你的手臂受伤了,再戴着它未免有些麻烦,你自己能解下来吗?” 方才大夫给虞眠诊脉的时候,她就遮遮掩掩的。 和大夫说完症状之后,甚至直接告诉大夫要哪什么什么药,这时候李怀策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可是当中许以墨的面,他也不好多问。 李怀策知道虞眠不想让其他人知晓这些事情。 但眼下车内就他们两个人,虞眠手臂还有伤,李怀策实在是放心不下。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虞眠将袖口挽了挽,而后道:“你帮我解开吧,正好我手臂也累了。”天籁小说网 “好。” 听到这个答案,李怀策唇角的弧度莫名灿烂了许多。 他将虞眠的袖子卷到上头,然后所谓的袖箭也就直接展露到了他的眼前。 虞眠刚想开口提醒,这个袖箭的解法,却见李怀策无比熟练的绕到袖箭下方,指尖轻轻的摸索到虞眠的肘关节处,然后从袖箭后方拨弄出一段线头。 轻轻一扯,整个袖箭便掉了下来。 虞眠:“……?” 李怀策怎么会知道袖箭的解法? 袖箭的绑法,是她自己研究过的。 若是找不对头绪,袖箭缠绕的绳子只会越扯越紧,若是知道解法,只需要轻轻拽一拽线头,整个袖箭就会轻松掉落。 这个解法,除了她没人知道! 虞眠瞪大眼睛,神情略显惊恐的望着他。 李怀策也愣了下,而后缓缓笑了:“原来真是这样解的?” “……” 虞眠忙问:“什么意思?” 李怀策将掉落在腿上的袖箭捡起来,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的将袖箭包裹了起来。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的,唇角含着笑,“我见过。” “见过?” “嗯,在梦里。” 李怀策淡然道:“当时你……受伤了,我打算跟你上药的时候,发现了这个袖箭,然后你告诉我,只要找到肘关节处的一根线头,就能将它轻轻扯下来,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李怀策的喜悦溢于言表。 虞眠却持续懵逼中…… 又是梦! 怎么你们都这么爱做梦? 她一个穿书的都没有金手指,好家伙一个个原住民,反倒越来越有本事了。 李怀策挑眉看她,反问一句:“你不信?” “信!当然信!” 虞眠翻着白眼嘟囔道:“这个袖箭的解法只有我自己知道,若非是我亲口告诉你,你怎么会知道?” “也对。” 李怀策搂着虞眠的腰,笑着说:“的确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闻言,虞眠沉默了下,又忙问:“等下,你刚说我受伤了?怎么回事?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受伤?” “……” 李怀策默默瞥了眼虞眠的手臂,“是,你厉害,从来不会受伤。” 虞眠闭上眼睛。 很好。 声音很刺耳。 耳畔忽然传来李怀策的笑声,“好啦,逗你呢,你没受伤,往后我都会保护你。” 不论是在梦里,还是在以后的生活中,我都不会重蹈覆辙,让故事里经历的事情,在你我身上再次上演。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直接将他们送到了孟家庄。 戚轩跳下马车,站在旁边说道:“怀策兄弟,到家了!” 李怀策从车内探出头,看了眼前方的巷子口,然后伸手将虞眠扶了下去。 “今日多谢。” 看到虞眠站稳之后,李怀策从怀中摸出一贯钱,朝着戚轩说道:“还得劳烦你把马车还回去,这些钱你拿着。” “不不不,李夫人救了我们将军,给她治病疗伤也是应该的!这些钱我怎么好意思拿?” 戚轩连忙摆手,说什么也不肯要。 虞眠温声道:“戚小哥,一码事归一码事,你租来这辆马车,想必也花了不少钱,我们不能让你花钱,你快拿着吧。” “对,拿着吧。” 李怀策坚持将铜钱塞到了戚轩的怀里。 戚轩笑得憨气,忙道:“怀策兄弟,李夫人,你们太客气了。” “天色不早了,劳烦你把我们送回来,眼下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074 往后是该让某人见识一下他的真面目了 “是是是,那我就先走了。” 戚轩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铜钱,然后笑着朝着两人摆了摆手。 戚轩驾着马车缓缓离去,车辙扬起一阵尘埃。 虞眠扫了眼头顶的日头,有些感叹道:“哎呀,咱们应该让戚小哥留下来喝点水再走,这么热的天……” “无妨,姚家庄的事情可不算完,就算你留他,他也是要赶紧离开的。” 李怀策扶着虞眠往家里走去,又补充道:“不用担心。” “也不知道那些钱够不够?” “足够了,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李怀策笑了笑,又继续道:“接下来这段时日,你就在家好好休养,哪里也不许去。” “啊?” 虞眠有些不乐意。 李怀策伸手点了点虞眠的鼻尖,略显严厉道:“啊什么啊?大夫都说了,你这个手臂得好好用药,万一落下了病根,你的手还要不要了?” “没那么严重。” “我说有就有。” 李怀策不给虞眠再次争辩的机会,直言道:“这次听我的。” 大概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大,还没走到门口,里面就想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小叔!婶婶!” 幺妹的声音格外清亮,她激动的差点跳起来,“你们终于回来了!” 说完,幺妹就张开手臂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见此情景,李怀策忙上前两步,在幺妹想要跑去虞眠怀里的时候,顺利截胡。 他把幺妹搂在臂弯里,挡在虞眠身前,淡声道:“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有有!我吃的可多啦!嘿嘿。” 幺妹笑的傻气。 这时候大宝和二宝也从院内窜了出来,一个个欢喜的围上来。 李怀策适时提醒道:“你们婶婶的手臂受伤了,别去闹她。” 虞眠睨了李怀策一眼,笑着说:“没关系的!” 听了这话,幺妹顿时紧张起来:“受伤?怎么会受伤?婶婶怎么了?” 除了大宝之外,其余的小家伙们围着虞眠转圈看,生怕在她身上看到什么严重的伤口。 虞眠忙安抚道:“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扭伤了,养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 幺妹原本脸色一白,现在又欢喜起来:“没事就好!” “嗯,没事。” 李怀策淡声提醒道:“行了,赶紧让婶婶进去休息。” “婶婶,我扶你!” “好好好。” “我也来!婶婶你可以手搭在我的肩上,我长高了,可以给婶婶当拐杖!”二宝笑盈盈道。 虞眠瞬间被逗笑了。 她摸了摸二宝的头,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眼,狐疑道:“真的有好好吃饭吗?怎么几天不见,下巴都尖了?” 几个孩子,分明都瘦了! 虞眠顿时有些心疼。 自她见到这些孩子们以后,只见他们个个瘦的骨肉嶙峋。 这些日子,经过她的细心调养,几个孩子的脸上好不容易有了点肉,她还没来得及有点成就感,没成想孩子们又瘦了回去。 一个个就剩一个大脑袋瓜,看起来格外突兀。 刚走到院子里,三宝吃力的推着轮椅从屋内走了出来。 见到李怀策和虞眠,三宝的反应不像幺妹那样激动,但他整个人也瞬间笑了起来,唇畔的梨涡若隐若现,透着一股清润的味道。 三宝倒是没瘦。 虞眠又回头瞧了眼,正对上大宝躲在李怀策身后偷偷看她的目光。 见她看过去,大宝又嗖的把头收了回去。 怪好玩的。 大宝和三宝都还好。 就二宝和幺妹瘦的厉害。 他们走到院子中央,旁边的屋子里也没有动静。???.23sk. 虞眠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忙朝着孩子们问道:“刘爷爷呢?” 闻言,孩子们的眉眼耷拉下来。 幺妹瓮声瓮气道:“爷爷病了!三哥给爷爷煮了汤喝,眼下正睡着呢。” 话还没说完,李怀策已经迈开步伐,急匆匆的朝着旁边的住屋而去。 虞眠有些担忧。 她把孩子们带到另一个房间,从怀里拿出一个裹了好几层的油纸包。 是他们回来的路上,遇见卖枣泥糕的小摊,特意给孩子们带回来的零嘴。 虞眠将油纸包放到桌上,朝着二宝道:“这是小叔和婶婶给你们买的好吃的,你分给弟弟妹妹们吃,婶婶也过去看看爷爷。” “好!” 二宝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招呼其他人道:“大哥,快来!有好吃的!” “嘿嘿嘿!吃好吃的!” 大宝从衣柜后头跑出来,挤在桌子边上,乖乖等着二宝撕开油皮纸的包装。 虞眠心生安慰,这才忙朝着对面屋而去。 屋内光线有些暗沉。 虞眠走进去的时候,李怀策正扶着刘绍祺靠坐起来。 “义父醒了吗?” “醒了!我没事!” 刘绍祺乐呵呵的笑起来,只是声音听着有气无力,“你们回来啦?怎么出去了这么久!害的孩子们和我都担心坏了!” “是我们不好,没有事先告知义父。” 李怀策端起旁边晾好的水,递到刘绍祺嘴边,又继续道:“不过也是事发突然,待会儿慢慢和义父说。” “好好好,没事就好。” 刘绍祺就着李怀策的手抿了两口水,然后便轻轻推开了。 一抬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虞眠。 她的手臂用一块方巾吊着,明显有些不对劲。 刘绍祺缓缓开口:“小眠啊,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义父别担心,只是扭到了而已,没什么大事。” “扭伤了?可千万不能大意啊,得好好用药调理一番,万一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我明白。” 虞眠笑着应对。 她缓缓走到李怀策身后,又继续开口道:“义父这是怎么了?” “没事,老毛病了。” 刘绍祺笑着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人老了,哪有不生病的?你们也不用担心。” 虞眠抿了抿唇,道:“义父,我以前跟人学过一点医术,不如我给您把把脉吧?” “别别别,不用!” 刘绍祺揣着手,笑吟吟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什么大事,你们刚回来,你有受伤了,不如回屋去休息吧,不用操心我。” 话音落下,虞眠还想坚持,但李怀策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虞眠便也明白了李怀策的意思。 李怀策道:“义父,你接着休息吧,我去弄点吃的,一会儿喊你起来吃。” “好好好,你们都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从屋内出来,虞眠欲言又止的看了李怀策一眼。 李怀策低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待会儿再告诉你。” “好。” 虞眠点点头,表示理解,“想吃什么?正好我也饿了,咱们先简单弄一点。” “我来,你进屋休息。” 李怀策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虞眠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当然了,以她手臂现在的状况,也确实没办法亲自下厨。 不过要是让虞眠像个病人一样躺在床上,她也是拒绝的。 虞眠跟在李怀策身后,去旁边的空屋看了眼。 角落处还堆着一些红薯,还有一些青菜,不过已经有些发蔫了,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几个胖乎乎的土豆。 “青菜焖饭好不好?” 李怀策回过头来,看着虞眠道:“再做一个你喜欢的炒土豆丝?” “好啊。” “烤红薯吃不吃?” “行啊。” 听着虞眠欢快上扬的曲调,李怀策眼底的阴霾一扫而过。 他勾唇笑了笑,淡声道:“回屋等着吧,我做好了叫你们。” “干嘛?我不能旁观?” “啧。” 李怀策瞅着她,淡声笑道:“虞眠,你有些粘人啊。” 怎么回事? 虞眠:“……” 粘人? 她粘人? 她的字典里面就没有粘人这个词! 虞眠鼓了鼓腮帮子,像只可爱的小仓鼠,她直接翻了个白眼,打算抬脚离开。 然后,李怀策忽然从身后轻轻的拥住她。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握住虞眠的指尖。 她歪着头,鬓边的碎发蹭着李怀策的脸颊。 “干嘛?” “阿眠。” 李怀策忽然叫她的名字。 虞眠柔声道:“嗯?怎么了?” “我这个人其实很简单,朋友、亲人也就这么几个,我几乎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得了。” 虞眠意识到这个时候,似乎应该静静地当个合格的倾听者。 李怀策稍稍停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不自觉沉了下去,“我很庆幸你的到来,可能我现在说这些话,会有些轻浮,但我很确定,我喜欢你,希望你和你一直在一起。” 他的语气虽然依旧淡淡的,但却格外诚恳。 其中诚意,可见不一般。 但虞眠听了半晌,沉默了半晌,忽然反问了句:“你怎么就能确定你喜欢我?” “……” 旖旎的气氛,忽然被打破。 李怀策被气笑了,直接问道:“虞眠,你没有心吗?” 这段时日,李怀策是怎么对她的,难道她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还是因为他平时惯会伪装自己,不论说话做事,还是接人待物,都一派温和从容的态度,才让她觉得他这个人始终如此吗? 不。 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李怀策看着虞眠的侧脸,忽然叹息道:“虞眠,你如果觉得我这个人温柔又好相处,整天对你笑吟吟的,不是我这个人生来如此,而是因为我喜欢你,才对你如此。” “……是吗?” 虞眠忍不住嘟囔道:“你本来就是如此啊。” 李怀策:“……” 李怀策差点被气得吐血。 很好。 往后是该让某人见识一下他的真面目了。 075 谨遵医嘱,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孩子们一个个围在桌边,显得兴趣盎然。 虞眠笑着提醒道:“你们小心些,饭有些热,可千万别被烫到!” 一听到‘烫’这个字眼,大宝吓得往回缩了缩手臂。 他一个瘦高个儿,学着幺妹的模样,趴在桌沿上,大半个身子都蜷缩在一起,看起来格外滑稽,可又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烫烫!” 大宝瞧见幺妹还止不住的往前凑,一把伸出手搂住了她。 见此情景,虞眠还有些惊讶。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 大宝虽然有些痴傻,可是该懂得兄妹间的情谊,其实他的心里都清楚。 现在也越来越有当哥哥的架势了。 幺妹笑的弯成了月牙眼,“几天不见小叔,我感觉小叔做的饭菜都变香了呢!” “嘿嘿嘿!香香香!” 大宝拍着桌子附和。 旁边的二宝赶忙过来阻止大宝:“哥!不能拍桌子,你的力气大,万一把饭桌拍碎了,咱们就没饭吃了。” “哦哦……” 大宝小心翼翼的又把手缩了回去。 最后一道鸡蛋汤端上来,虞眠手里端着碗,朝着孩子们说道:“好了好了,还有没洗手的吗?咱们要开饭啦。” “洗了洗了,早就洗干净了!” “好香呀!我好饿。” “来来来,吃饭。” 因为刘绍祺还在病着,精神也不太好,所以没来这屋吃饭,李怀策直接把饭菜盛好了,端到旁边屋内,陪着刘绍祺一起吃饭。 虞眠则留下来陪着孩子们。 一顿饭风卷云残般的吃完了,碗内的米粒都很孩子们吃的很干净。 虞眠趁机打趣道:“看来你们小叔的厨艺见长呀。” “才不是呢!” 幺妹撇着嘴抱怨道:“刘爷爷病了,都是二哥给我们做饭吃,二哥平常看着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做饭那么难吃?” “希希!” 二宝有些恼羞成怒,“难吃你还吃那么多?” “我饿嘛!” 幺妹理直气壮道:“饿了当然要吃饭啦!不然就长不高了!” 闻言,虞眠看向二宝:“二宝,这几日都是你在做饭吗?” “对!” 二宝有些害羞道:“就是做的不好吃,不过也能吃饱,刘爷爷病了,我就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当然要照顾弟弟妹妹!” 听了这话,大宝憨憨的嚷起来:“我是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好似屋内瞬间多了只下蛋的母鸡,不停的咯咯叫。 众人笑作一团。 幺妹忽然凑到虞眠耳边,说着悄悄话:“婶婶,二哥的手还被烫伤了呢,但他不让我们说!” “什么?” 虞眠表情有些严肃,忙朝着二宝道:“二宝,让婶婶看看你的手。” “啊?我的手?” 二宝立即看向幺妹这个小叛徒,又忙解释道:“我的手没事,婶婶不用担心!” 话音落下,虞眠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绕到二宝身后,声音不容拒绝道:“快点,让我看看。” 二宝颇有些难为情。 旁边一直沉默着的三宝,忽然开口道:“二哥,给婶婶看看吧,我的医术不行,涂得药膏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万一伤到了骨头,就不好了。” 伤到骨头? 这么严重吗? “左手还是右手?” 虞眠情急之下,忙掀开二宝的衣袖开始检查。 二宝道:“右手……” 灰白的衣袖掀开,二宝原本小巧纤瘦的指节上,竟然被烫出了好几个水泡! 有的水泡都已经破了,化脓之后,显得触目惊心。 怪不得方才吃饭的时候,二宝自己偷偷去拿了个勺子,原来是方便用左手吃饭。 虞眠方才跟孩子们聊得尽兴,竟没注意到这一点! 她自责于自己的粗心,又气愤于二宝的隐瞒。 虞眠一言不发的转身朝着柜子处走去。 屋内的气氛骤然沉寂下来。 就连大宝都看出了不对劲,双手乖乖的放在腿上,一双眸子不停地转啊转,略显无辜。 三宝趁机撞了撞二宝的手肘。 二宝忙站起来,朝着虞眠走去。 见虞眠翻出了药箱,他乖乖开口道:“三弟之前给我涂了这个药膏,涂上去之后,冰冰凉凉的,一点也不疼,婶婶别生气,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呀你。” 虞眠瞧着二宝的伤口,又不忍心说重话,但其中的厉害,还是得跟他讲清楚。 “受伤是难免的事,婶婶不高兴,是因为你的隐瞒。” “我,我是怕你和小叔担心!所以才……” 二宝眼眶有些红。 虞眠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婶婶不是怪你,我是想说受伤这种事,千万不能隐瞒,你们年纪还小,如今若是不及时耽误,万一留下祸患,将来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岂不是耽误你们终身?” “嗯,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不会隐瞒了。” “乖。” 虞眠趁机看向其他几个孩子,“往后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婶婶懂医术,会治疗,你们要相信我,知道吗?” “嗯!” “我知道!我最听话了!” 幺妹邀功似的笑道。 虞眠很是欣慰:“今日确实得谢谢希希,等婶婶的手好了,一定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耶!” 虞眠重新给二宝上了药,然后找出赶紧的纱布进行包扎。 “二宝,往后这些时日,你也得小心些,伤口不能沾水,要是感染了,说不定你的手指就保不住了。”天籁小说网 “啊?这么严重?” “你以为呢?” “我……” 小家伙被吓得眉头紧皱。 虞眠安抚道:“放心,一切有我呢,只要你谨遵医嘱,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闻言,二宝这才展颜,笑着说:“好,听婶婶的。” 正好这时候李怀策也端着碗走了回来。 他手里端着两个碗,其中一个碗内还剩了大半碗饭。 虞眠瞥了眼,走过去问道:“义父就吃了这么点?” “他说没胃口,精神也不好,眼下又睡了。” 虞眠沉默片刻,“还是让我去给义父诊诊脉吧。” “义父的性子,有时候是有些倔强。” “无妨,我等他睡着了偷偷去。” “……” 李怀策笑了:“好吧。” 得知二宝的手背烫伤后,李怀策又对二宝耳提面命了一番。 二宝躲在三宝身后,不住的点头道:“婶婶刚才已经说过我了,我都记住了,下次不会再瞒着了!” “最好是。” 李怀策淡然笑了笑。 076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等刘绍祺睡熟之后,虞眠和李怀策悄悄摸进了屋内。 虞眠右手不方便,做什么事情都只能依靠左手。 李怀策低声询问道:“可以吗?” “嗯,放心。” 虞眠压低了声音,凑到床边,刚抬起左手,预备给刘绍祺诊脉。 不成想,一双枯槁苍老的手,在她近身的瞬间,猛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义父?” “你们呐……” 刘绍祺悠悠睁开眼,语调含着一丝无奈:“怎么?你们俩是想联手偷袭我这个老头子吗?” “不敢不敢,原来您没睡着。” “睡是睡了,不过你们俩的动静也不小,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呢。” 刘绍祺笑着仰了仰头,李怀策顺势将他搀扶起来。 李怀策温声道:“义父,是我不放心你的身体,所以自作主张让虞眠过来帮忙诊脉,您别怪她。” “……” 刘绍祺睨了他一眼,笑着说:“就知道护短!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李怀策低低的笑了。 刘绍祺转头看向虞眠,语重心长道:“丫头,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没必要替我担心,是死是活,我早就不在乎了,只是想剩下的日子里,少些折腾,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虞眠沉默了一瞬间,缓缓道:“义父,您可以相信我的医术,或许我……” “不不不,丫头,你还是不懂。” 刘绍祺笑吟吟的解释道:“对于我来说,再活三年,还是五年,又有什么区别?我已经无所谓了,我这把老骨头苟延残喘了如此之久,已经是上天的恩德。” 言罢,刘绍祺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了。 他朝着两人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吧,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虞眠忍不住看了李怀策一眼。 李怀策对着她点了点头,临走之前,他又弯下腰替刘绍祺盖了盖身上的毯子。 出了住屋,将门帘放下来之后,虞眠才朝着李怀策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你过来。” 李怀策牵上虞眠的手,拉着她去到旁边的空屋。 屋内虽然杂物多,但还是很整洁的。 李怀策拿来两个小凳子,拉着虞眠面对面坐下。???.23sk. “义父他……” 李怀策沉吟片刻,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往事。 虞眠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也不催促,等着李怀策想好之后再开口。 “阿眠,你有小字吗?” 古代的人,一般除了名字之外,还会有一个小字。 一般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都是成年之际,家中长辈取给自家孩子的一些带有寓意的文字。 虞眠摇了摇头。 她虽然和原身同名同姓,但她们都没有小字。 “我有。” 李怀策唇角露出浅浅的笑,他从旁边的柴火垛拽了跟细长的纸条,然后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了起来。 虞眠歪着头,仔细辨认。 “明……澈?明澈?” “嗯,对。” 李怀策抬起头,眸子黑的发亮,“这是我另一个名字。” 一个他几乎从未主动和人提起过的称呼。 虞眠沉默着,又听李怀策继续道:“你想听一听关于明澈的故事吗?” 虞眠温声道:“你和我说的话,我就仔细听。” 李怀策笑出声,桃花眼璀璨。 “李怀策这个名字,其实是我随口胡诌的,当初二牛哥把我捡回来的时候,原以为我是个哑巴,因为我几乎一个月没有说过话。” 李怀策缓缓解释道:“二牛哥,就是孩子们的父亲,也是我名义上的二哥。” “你们不是亲兄弟。” “不是。” 李怀策幽幽道:“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当时我年纪还小,因为怀揣着一个秘密,所以每天都在忙着东躲西藏,几乎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直到我被二牛哥救下,他将我带回了绿水村,因此我可以隐姓埋名,以李怀策的身份平安的活下来。” 一个秘密…… 虞眠察觉到了这句话当中的重点。 她抬起头,看着李怀策的眼睛,“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想讲讲从前。” “好,你说。” 虞眠并着腿,手肘担在膝盖上,掌心托着脸,做出一副好好聆听的架势。 “小时候,我住在一个大宅子里,有花有水,山石草木,样样精致,宅子里人很多,倒也不是宾客满堂,相反是有很多穷苦人家。 穿着破破烂烂的找上门求施舍,我爹娘几乎来者不拒。 宅子的后门特意设了粥棚,每天都有清粥小菜,提供给四里八乡的穷苦人家。 若是有人生病,没钱医治,求到我家门上之后,我爹也会施舍钱财,他们从不求回报,大有一股要把家财散尽的架势。” 李怀策脸上的笑意逐渐染上了一层阴霾,眸子显得灰扑扑的。 他停顿了稍许,又继续道:“后来,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爹救了一个人。据说这人浑身是血的瘫在地上,几乎已经奄奄一息,可能是他命大,最终被救活了。 他在我家修生养息一个月,后来又在一个寂静无声的夜晚悄然离去。 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他了。” 清冷的音调浮浮沉沉,断断续续,却没有掺杂太多的个人情感,似乎只是再说一个稀松平常的故事似的。 但虞眠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悲凉。 虞眠禁不住伸出手,勾住了李怀策的指尖。 李怀策长长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下,情绪像是猛地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瞬间握紧了虞眠的手。 但他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力气有些大,忙撤去了几分力道。 “疼不疼?” “一点也不疼。” 虞眠温声道:“你继续说吧,后来呢?” “后来……让我想想……” 李怀策泻去了半身力气,斜斜地靠在身后的木板上,“他离开的第二天,忽然有一队人马闯入了我家,声称是捉拿叛贼,不准我家多问半句,一窝蜂的人冲进各个房间开始搜查,莫名其妙的开始打打砸砸,最后他们不知道在哪里翻出了一本莫须有的名册,就这样我爹也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 所有人被锁拿下狱,三日后,斩首示众。” 斩首两个字,像是一根刺似的,直接扎入虞眠的心里。 她猛地睁大眼看向李怀策,却见他的眼底是无尽的悲凉和哀痛,以及那种从心底缓缓溢出来的愤恨,几乎让他的眼尾瞬间腥红一片。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李怀策嗤笑一声:“不都说好人有好报吗?我的爹娘做了一辈子好人,为何会是这样的结局?” 077 没有人可以轻易走进他的心里 虞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那天,正好有一个小友登门寻我,我娘特意给了下人一些银钱,让他带着我们出门一起玩耍,我因此逃过一劫。” 李怀策淡声诉说着,“当时,我站在门外不远处,看到了家中的情形,被小友赶忙拉进了旁边的僻静巷口,就这样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被那些身穿铠甲的士兵带走。 族亲无一幸免。” 虞眠抿了抿唇,朝着李怀策问道:“你说的小友,难道是许以墨?” “阿眠,你一向聪敏。” 李怀策扯了扯唇角,露出几分苦笑,“但我们的行踪最终还是暴露了,领着我们出门的忠仆,为了保全我的性命,赤手空拳与人打斗,在长街上被人一剑抹了脖子,后来我们被一个恩人救下,你猜猜这个恩人是谁?” “莫不是你家之前救下的那人?” “对。” 李怀策面无表情的继续道:“我家救了他一命,招来无辜祸患,可最后我也是因为他,才逃脱了被人暗杀的命运。” 虞眠沉吟着,斟酌着要不要继续开口。???.23sk. 李怀策似乎明白了她的犹豫之处,主动说道:“没错,这个人就是义父。” 虞眠抬眸看向他,指尖摩挲着他的掌心,企图给他一丝安慰。 奈何,李怀策随意扯了扯唇角,“无妨,不用替我担心,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更何况当年我只是个小孩子,来不及记恨什么,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他们为何要追杀他?” 虞眠指的是刘绍祺。 李怀策压低了声音,凑到虞眠耳边缓缓道:“因为一本名册。” 一本记载着通敌叛国,滔天罪恶的名册。 无数人因为这本名册丢掉了性命。 然而,最让人不禁动容的莫过于,曾经拿命护送这本名册的人,却成了背负这摊深沉罪恶的所谓罪魁祸首,被盯在了耻辱柱上,万民唾骂,却不得翻身。 李怀策很小的时候,刘绍祺就曾经告诉过他。 他能活下来,是老天垂怜。 他要用命换取真相,让那些曾经的死难者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查明真相,还世间澄澈公法。 “阿眠。” 李怀策温声叫她,“往后,或许我并不能带给你安稳的生活,也可能让你陷入险地,但我现在需要你陪在我身边,几个孩子也离不开你,等到事情了结之后,你如果想走的话,我会还你自由身。” “……” 虞眠挑了下眉,随意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李怀策的手有些冷,虞眠就用自己的手裹着他的,将自己的体温,传送到他的身上。 半晌,虞眠朝着李怀策问道:“你的目标是上京吗?” “嗯。” “我陪你去。” “……好。” 李怀策其实想跟虞眠说声谢谢,可是话到嘴边,看到虞眠那双清亮的眸子,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他便只能将虞眠的手握的更紧。 傍晚。 虞眠在院中燃起了篝火,她将柴火搭在一处,上面挂着铜壶烧水,下面烤着红薯和玉米,香味儿顺着火星一起飞出来。 住屋传来阵阵咳嗽声。 虞眠拧着眉,转头瞧见李怀策从屋内缓缓走了出来。 她将炭火钩子丢到一旁,起身迎着李怀策走去。 “怎么样?” 李怀策摇了摇头,“他不肯吃药。” “这可不行呀!不吃药,身体怎么可能会好?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此虚弱,若不是病情加重,很可能就会……” ‘死’这个字眼,虞眠没敢轻易说出口。 她忍不住有些气愤,“算了,我去看看吧。” “没用的。” 李怀策也没拦着,只是淡声道:“义父现在怕是已经铁了心,他想求仁得仁,不是你能劝动的。” “为什么?之前明明好好的……” “他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这些年,他不曾好好吃药医治,我知道他是心有愧疚,所以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纵然我从未说过怪他,但想来他自己也不愿意放过自己。” 李怀策望着虞眠,沉声道:“我带着孩子们来到孟家庄,原本也是为了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可是……” “去看看他吧,义父想见你。” “好。” 虞眠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天边残云,比眼前的火苗还要浓烈。 李怀策走到火堆前,橘红的火焰不停的向上窜动,跳跃的火光,在他眼中重现。 他伸出手掌,摆在火堆上方,却察觉不到一丝温热。 残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李怀策维持着伸手的动作,好似一个僵在冰天雪地里的雪人,一动不动的,唯有眼眶越来越热。 虞眠挑开门帘,缓缓走进屋内。 刘绍祺躺在床上,听见动静之后,苍老的眼皮不停的颤抖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丫头……” “义父。” 虞眠走上前,坐到床边,下意识伸出手搭在了刘绍祺的手腕上。 这次刘绍祺倒也没躲,只是静静地笑着。 “如何?” “……” 虞眠指尖颤抖,猛地握成拳。 忧思成疾,已然侵入肺腑,只怕要不久于世。 刘绍祺笑着摇了摇头,淡声道:“小眠,没关系,人总有一死,更何况我已经苟延至今,也实在是活够了。” “义父,怀策他……他需要你。” “没事,现在不是有你了吗?” 刘绍祺笑着拍了拍虞眠的手背,“原先我总是不放心,怀策这个人看着简单温和,实际上心思深沉着呢,没有人可以轻易走进他的心里,如今他愿意对你敞开心扉,老头子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哈哈哈。” “咳咳咳……” 刘绍祺激动的咳嗽起来。 虞眠忙将他侧起身,拍着背顺气,“义父,您要保重啊。” “嗐!不妨事,我如今只觉得高兴。” 刘绍祺浑浊的双眼,逐渐染上泪意,他握住虞眠的手,竭力嘱托道:“小眠,往后……怀策,我就把怀策交给你了!你要替我照顾他!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义父!” 虞眠禁不住红了眼。 刘绍祺的气息依然不稳,长长的一口气喘出来,然后直挺挺的倒回了床上。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几乎咬着牙,目眦尽裂! “将军啊!绍祺有负您的嘱托!” “等到了地下,属……属下再给您请罪!望您在天有灵,护佑怀策,让他早日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属下虽死无憾!” “将军!” “阿婉!” “我来找你了!噗……” 刘绍祺一口鲜血从嘴中喷涌而出,他的手直直的伸向前方,像是要努力抓住什么,最后却无力垂下。 虞眠眼泪掉下来,“义父!” 078 我不要他死…… 李怀策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敢有力气踏入了房门。 刘绍祺的手垂在床侧,虞眠站在旁边。 李怀策走上前,将他的手握在掌心。 “明……澈……” 刘绍祺最后费力的吐出了两个字,像是染了血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李怀策看。 李怀策沉声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时间好似被定格。 刘绍祺勾了勾唇,心满意足的笑了。 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最后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义父。” 李怀策轻轻呼唤:“义父!” 但这次无人再回应他的声声呼唤。 虞眠痛心不已,只能握住李怀策的肩膀,像是给予他力量一般,站在李怀策的身边。 李怀策跪倒在地,一滴清泪,从他的眼中滑落。 “阿眠,过来给义父磕头。” “嗯。” 两道身影,于冥冥暮色当中,朝着床上已经安然离去的老者,深深一拜。 …… …… 斯人已逝,李怀策他们也没敢大张旗鼓的操办。 刘绍祺日常就是深居简出,在这里也没有其他的朋友,唯有几个和李怀策一般年纪的晚辈,前来上香送行。 刘绍祺虽然久病成疾,但他的离世,对于孩子们而言也太过突然。 眼下灵堂内尽是孩子们的哭声,以及隐忍的啜泣声。 虞眠眼角带泪,看向门外迟迟没有出发的许以墨。 “许将军。” 虞眠走过去,缓缓开口。 许以墨眼角下呈现出淡淡的乌青,满脸疲惫,显然已经好些时日都没有安睡。 “李夫人,有什么事吗?” “姚家庄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虞眠问道。 许以墨拧了拧眉,似乎有些为难,但最终他开始开了口:“不瞒你说,这件事的确有些棘手。” “发生什么事了?” “详细的事情,我不能多说,此番过来除了给刘伯送行之外,还有一事要告诉你们。” 虞眠道:“你说吧。” 许以墨引着虞眠去到院外,才缓缓开口道:“采石场挖出金矿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个秘密,最近几日我带着人亲自将姚家庄里里外外翻了一遍,也的确找到了陈盛口中所说的暗道,而这条暗道里面竟然四通八达,其中一条暗道,竟然通往的是采石场!” “你的意思是说……” “别问!” 许以墨及时止住了虞眠的话头,又叮嘱道:“兹事体大,这件事你们不要再多问一句,顺便你们去过姚家庄的事情,也要烂在肚子里,我会吩咐我手下的人,你们自己也要注意。” 说到这里,许以墨再次压低声音,严肃道:“上头已经派了官员亲自过来督办,州府,县衙,还有东平军和我,都可能无法全身而退!你和怀策兄弟,千万保重!” 说完这些话,许以墨又朝着屋内的某个身影深深的看了一眼。 他已然决然的转身离去,似乎十分潇洒。 虞眠看着他的背影,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书中关于金矿的事情,最后惊动了朝廷,而朝廷派来的督办官员正是本书中的男主角——六皇子萧亭年! 不过男主角出现的速度,要比书中的剧情早了一大截。 当然,这也有虞眠的功劳在里面。 其实最早顾瑶和许以青可能出现在姚家庄的消息,是虞眠告诉郭映,让他悄悄传出去的。 顾瑶想要逃开追捕,只能学着上一世躲藏在姚家庄附近的山头上。 因为她知道那里有很多让他们可以赖以生存的吃食。 也是因为这些流言,来往巡查的士兵们,就会格外注意姚家庄的动静。 所以,当顾瑶他们在姚家庄附近一现身,就被早已留守在此处的眼线发现。 不过虞眠没想到顾瑶会如此谨慎。 她最后竟然在他们到达之前,和许以青离开了姚家庄,如今她的行踪又成了一个谜。 好在男主角要出现了。 顾瑶想要翻案,想要权势,就必定不会放过萧亭年这块肥肉! 虞眠只需要等着萧亭年静静到来即可。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做些准备。 一来一去,虞眠的脑海里面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屋内传来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虞眠稍缓片刻,压下眼中的热意,忍着胸口的酸胀之感,去旁边的房间内烧了一壶水。 桌上摆着茶碗,虞眠将开水倒进去,等着晾凉之后,给孩子们喝。 孟春拿了些吃食过来,正哄着孩子们吃东西。 虞眠拖着一身疲倦走进去,温声道:“给我吧。” “好好好。” 孟春也是红着眼,把食盒递到了虞眠手中。 看到虞眠的身影,幺妹哭的更大声,她歪歪栽栽的倒在虞眠的怀里,不住的大声哭泣。 “婶婶!我要刘爷爷!我要刘爷爷!我不要他死……呜呜呜呜……” 虞眠拍着幺妹的后背,温声安慰道:“刘爷爷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而已,希希不哭啦。” “另外一个地方?是什么地方?我也要去!” “希希现在还不能去。” 虞眠蹲下身,擦了擦小家伙眼角的泪珠,缓声道:“那个地方有刘爷爷的家人和妻子,他去了那里,就是一家团圆,咱们应该为刘爷爷高兴,他终于又能见到自己的家人了。” “真的吗?呜呜呜……我也好想刘爷爷。” “刘爷爷也会想希希的。” 虞眠揽着幺妹,朝着外头的天空指了指,“刘爷爷虽然走了,但他知道希希会想他,所以晚上的时候,他就会变成一颗星星,只要希希想他了,晚上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了。” “嗝!” 幺妹哭的打了一个嗝,有些愣愣的问:“刘爷爷会变成星星吗?” “当然啦。” 虞眠摸了摸幺妹的头,“等到今天晚上,希希可以抬头看看,说不定就能瞧见刘爷爷变成的星星对你眨眼睛了!” 几个孩子的情绪,好不容易被虞眠安抚好。 她便忙带着孩子们去旁边的房间喝了点水,顺便又吃了些东西。 孟春守在灵堂,和李怀策跪在一处。 “幸好有弟妹在,不然几个孩子真的要哭死了。” 李怀策沉默着没说话,整个人沉浸在无底的难过中。 末了,孟春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李怀策的肩膀,“兄弟,振作些,刘伯熬了这么久,也许是真的累了,如今也算是解脱了。” “嗯。” 李怀策沉声应道:“孟大哥,你去帮我把阿眠叫过来吧。” “好,你等着。” 孟春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079 一个劲的朝我挤眼睛 灵堂内,李怀策身穿素衫跪在灵位一侧。 虞眠被孟春叫来,缓缓走到李怀策身旁,然后在他旁边的另一个蒲团上跪坐下来。 “什么事?”虞眠问。 李怀策手里拿着纸钱,朝着火盆内丢去,淡声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李怀策,这时候你还要跟我生分吗?” “我说错话了。” 李怀策勉强勾了勾唇角,眼底的阴霾却久久不散。 虞眠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道,只能缓缓道:“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咳咳……” 刚说完,李怀策就握着胸口重重咳嗽了几声。 虞眠的眉头紧皱,“李怀策,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这时候即便你再悲痛,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说完,虞眠站起身,去给李怀策倒了一碗水。 “喝点水。” “好。” 李怀策接过碗,仰头慢慢喝了几口,脸色稍缓。 稍倾,虞眠主动开口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是的。” 李怀策将碗放到一旁,他抖了抖衣袖,然后伸手握住了虞眠的手。 虞眠猛的低头,感受到掌心内的一抹冰凉。 李怀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许以墨。” “许将军?” 虞眠狐疑道:“方才他来过了,你没看到他?” “看到了,不过这个东西要悄悄给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但是你要找个由头去趟军营。” 话还没说完,李怀策又咳嗽了起来,动静惊动了外头的孟春。 孟春探出头,担忧的询问道:“怀策兄弟,你没事吧?” “无妨。” 李怀策随意摇了摇头,然后朝着孟春道:“孟大哥,这两日可否辛苦你带几个孩子回家照顾一下?我实在是顾不上,只能托付给你。” “好好好,没问题!” 孟春满口应下来:“正好我老娘这几日在家闲着无聊,让孩子们过去做个伴。” “好。” 李怀策转头看向虞眠:“阿眠,你给孩子们收拾一下,带去孟春家里。” 说完,李怀策拍了拍虞眠的手背。 虞眠的眉头一直紧皱着。 她明白李怀策的意思:“知道了,你自己要保重,我很快就回来。” “嗯。” 虞眠离开之后,准头去另一个房间给孩子们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 院内坐着几个附近的邻居前来吊唁。 孟春在门口嚷嚷着说:“弟妹啊,给孩子们多带几身衣裳,去我家多住几日,你们两个就安心忙家里的事情,孩子们就交给我家照顾就好了!” “多谢孟大哥。” 虞眠提着大包小包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高高矮矮的孩子。 一个个泪盈盈的,十分不舍。 “听话。” 虞眠看向二宝:“二宝,你帮三宝推着轮椅,你们这几日跟着孟春叔叔住在他家,等咱们家里的事情忙完了,我们就去接你们回来。” “呜呜呜,我不想走。” 幺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虞眠蹲下身,凑到幺妹耳边好一顿安抚,最后道:“等回头,婶婶给你们做好吃的,你乖乖的听孟春叔叔的话,知道吗?” “知道。” “真乖。” 虞眠摸了摸幺妹的头,看向隐忍不发的三宝,最后又瞧了落在最后一副懵懂无知的大宝一眼。 唉。 当真是世事无常。 经过不远处扎堆的邻居跟前,虞眠听见他们说道:“送出去也好,家里也能省点心。” “是是是,要是有什么需要,你们尽管开口。” 虞眠点了点头:“谢谢大娘,你们吃点茶水,待会儿还要麻烦你们帮忙照顾一下我家夫君。” “放心吧,都是乡邻,你快送孩子们去吧。” “好。” 等出了门,孟春朝着虞眠伸手道:“弟妹,把包袱给我吧,我来拿着。” 虞眠分了一个包袱给孟春,顺势低声问道:“孟大哥,方才院里的人,都是咱们附近的邻居吗?”3sk. “是吧,瞧着都是熟脸,怎么了?” 虞眠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开口。 她总觉得李怀策的模样有些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清楚。 她忍不住紧紧攥了攥掌心,现在她的手心里面正握着一把冰冰凉的钥匙。 正是李怀策方才塞进她手里的东西,让她带给许以墨。 孟春家与他们家距离并不远。 孟春的娘亲刘大娘,显然也是认识几个孩子的,一进门就亲亲热热的搂抱在了一起。 “来来来,嬢嬢给你们做了好吃的,快来尝尝!” 刘大娘朝着虞眠点了点头,便哄着孩子们进屋去了。 孟春挠了挠后脑勺,朝着虞眠道:“弟妹,你放心吧,我娘一定会好好照顾几个孩子的。” “孩子们交给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虞眠看了眼屋内的方向,随即缓声道:“不过今日我得去趟营牢。” “去营牢做什么?你忘了许将军之前叮嘱我们的话了?” 孟春担忧道:“弟妹,这段时间你还是别去营牢了,万一撞见什么大人物,说不定还会被连累。” “孟大哥,三宝的腿伤,我一直在帮他医治,但最近家里的药材用完了,一时间我又不知道去哪里买,索性只能去找许以墨帮忙,营牢那边有军医守着,或许能给三宝弄点药。” “啊?药材没了?” 孟春拧着眉,不假思索道:“这样吧,我去帮你拿!你就别去了,太危险。” “孟大哥,你懂医术吗?” “这个……我倒是不懂……” 孟春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非得自己去吗?” “我必须得去,三宝的腿伤不能耽误。” 虞眠趁机安抚道:“不过你放心吧,我和许将军营中的军医已经熟识,他一定会帮我的,到时候我拿了药就走,不会耽误时间。” “好吧,你要万事小心。” “我知道,孩子们就多谢你们照顾了。” “嗐!弟妹呀,不用跟我客气。” 孟春朝着虞眠摆了摆手道:“去吧,快去快回。” 等虞眠离开家之后,孟春来到门口,匆匆将大门关了起来,末了还朝着街头巷尾探看了一番,十分警惕。 屋内,刘大娘正哄着孩子们吃饭。 孟春走到门口,朝着刘大娘使了使颜色,后者会意,随便找了个借口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一个劲的朝我挤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080 竟然忘了,她身上有伤 “娘!” 孟春将刘大娘拉到一旁,小心嘱咐道:“我要出去一趟,等我离开之后,你带着孩子们去乔婶家里避一避。” “避一避?发生什么事了?” “别问了,时候到了。” 闻言,刘大娘的神情立即紧张起来。 但她活到这个岁数,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一瞬间,便明白了孟春的意思。 “你小心些,我带着孩子们走。” “好。” 孟春离开之后,刘大娘特意绕去柴房,竟平时劈柴的砍刀用背篓装了起来,里面还铺了一层杂草作为掩护。 她随手装了半箩筐红薯,将下面的杂草遮盖的严严实实,这才转头进去把孩子们叫到了跟前。 ** 虞眠来到营牢门外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门口的守卫有些脸生,虞眠原本以为还能自由出入,没成想直接被拦了下来。 任由她磨破了嘴皮子,看守的门卫也没打算把她放进去。 但她今日一定要见到许以墨。 “小兄弟,人命关天的事情,麻烦你进去给我通报一声吧?” 门卫的小哥年纪也不大,面露为难道:“姑娘,此处现在乃是军机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就别为难我了。” “我不进去,我可以在这里等着,只要你帮忙给许将军传个消息就行。” “不成不成!你赶紧走吧!” 守卫小哥朝着身后看了眼,催促道:“赶紧离开这里,不要再门口张望!” 这人的态度忽然强硬起来,虞眠也不能硬碰硬,只好走到一旁继续想办法。 硬闯肯定是不行,不过倒是可以想想其他的门路。 虞眠离开营牢的正门,绕到了后山处。 采石场的营牢依山而建,后山处是个陡峭的小山坡,正好距离营牢内的伤兵营和药堂很近。 只要翻过这个小山坡,想办法混进去见到郭映就好办了。 虞眠内心一喜,刚准备从空间内掏出‘作案工具’,奈何一抬手,右手的臂膀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虞眠:“……” 竟然忘了,她身上有伤。 但是时间紧迫,虞眠也懒得再去大门口跟人浪费口舌。 只见她凝起精神力,从空间内的医药储存柜里拿出了一管针剂,然后面无表情的刺入了自己的右臂。 针管里的药水缓缓渗入她的皮肉当中。 虞眠眼睛都没眨一下,迅速拔了针,将用完的针管又丢进了空间内的垃圾处理中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虞眠藏在僻静角落,安静着等着药效发作。 右臂的痛感一点一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蓬勃的力量! 袖箭已然就位,虞眠对准高出凸出来的一块山石,将长箭射出去。 银白的丝线,看起来与平常做针线活用的丝线没有两样,然而却坚硬无比,堪比钢丝。 白线缠绕在山石身上,犹如鹰爪一般的箭头,死死的嵌入山石当中。 虞眠借着力道,身影仿若灵猫一般,一登!一迈!配合着手上的动作,像只大壁虎似的,贴着山石的一侧,不停的朝上攀登。 不过眨眼间,她已经来到了山头顶峰。 虞眠猫着腰,一边悄悄的收回袖箭,一边利用山头的杂草掩映着身影,顺势观察四周的动静。 不远处有一个瞭望亭,但上面并没有人影。 反倒是亭子下方聚集着两队人马,现在应当是他们两队人进行交班的时候,正好方便了虞眠行动。 等另一队人走上瞭望亭的时候,虞眠已经依靠灵活敏捷的走位,避开了可能被发现的地方。 等到换完班的士兵离开,虞眠小心翼翼的从一处山坡上滑了下去,正好来到了药堂附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蒸煮草药的苦味儿。 虞眠一个闪身,背贴着前方的营帐,缓缓来到了一处开着窗的营帐前。 “楼大夫!” 虞眠小声呼唤。 营帐内正在写药方的楼朔,听见声音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愣了一下,才朝着窗口的方向抬了抬眼。 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之上,顿显惊讶。 “你!你这个丫头怎么跑来了?” 虞眠一个翻身,灵活的从窗口翻了进去,只是没来及注意脚下,直接把窗口下方的一个圆凳提倒了。 上面放着一些药碗,随即叮呤咣啷的砸开了花。 虞眠:“……” 楼朔:“……” “楼大夫?发生什么事了?” 守在门口的士兵,听见动静,立即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楼朔站在窗口处,淡声道:“吵吵什么?没看到我不小心打翻了药碗吗?赶紧给我出去!” 楼朔是有出了名的坏脾气,营牢内的营守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楼朔正蹲在地上捡药碗的碎片,便又问了句:“楼大夫,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打扫呀?” “不需要不需要!我没吭声就不要进来烦我!” “好好好,属下告退。” 守门的士兵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发作,只好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脚步声缓缓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楼朔丢了药碗的碎片,缓缓站起身,朝着床底下扫了一眼,哼笑道:“你反应倒是快。” “……” 虞眠从床底下爬出来,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朝着楼朔问道:“楼大夫,你在煮什么?怎么这么臭?” “煮药呗,还能是什么?” 因为得避开门外的人,所以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因此就连臭脾气的楼大爷,语调似乎也温柔了不少。 楼朔瞧着虞眠灰头土脸的模样,反问道:“翻墙进来的?” “您真是火眼金睛!” 虞眠来到门口处,顺着门缝往外瞥了眼,小声嘟囔道:“好家伙,看守这么严?” 药堂前的空地,原本是营牢内最清净的地方,可如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巡逻的士兵。 而且每个通道处都有专门的士兵看守,简直把这里围成了铁桶一般。 楼朔淡声解释道:“有大人物来访,看守自然严一些。” “什么大人物?” 难不成六皇子已经到了? 虞眠内心惊讶,面上却没有表现很多,忙问了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楼朔瞥她一眼,淡声道:“闲事少打听!你此番过来,有什么事吗?” 081 拿着剑,在这里等着 光想着八卦,差点把正事忘了。 虞眠朝着楼朔道:“我来找许以墨,方才在门口有一个脸生的守卫小哥把我拦住了,说什么也不让我进来,我没办法,只好翻墙进来了。” 闻言,楼朔露出一个并不赞许的目光。 “你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情况,也敢这样贸然闯进来?” “好啦,楼大夫,你别急着责怪我,要不是有急事,我才懒得跑这一趟呢。” 虞眠来到楼朔跟前,殷勤道:“您现在忙不忙?不忙的话,帮我去传个话呗?” 楼朔气的小胡子抖了抖。 他指了指床底下,朝着虞眠道:“先去躲着,我把许将军给你找过来。” “多谢楼大夫!” “嘘!” 虞眠忙捂住嘴,笑成了星星眼。 楼朔丢开手边的事情,直接出了营帐找许以墨去了。 临走的时候,他才吩咐了附近的士兵,不许随意进他的营帐,倒是把‘难伺候’的嘴脸,发挥的淋漓尽致。 虞眠之前也没少见这位楼大爷的黑脸。 不过后来虞眠有意无意的在楼大爷跟前显摆了一手,这人便立即热络了起来。 之前虞眠曾经数次往返营牢取药草,也都是楼朔相随。 后来听说虞眠取这些药草,是为了做成药膏,外敷可以去肿消毒,内服可以缓解腹泻。 他还厚着脸皮跟虞眠预定了一些,甚至十分豪爽的奉上了两粒碎银子作为定金。 虞眠自然喜欢跟这般爽朗的人打交道。 一来二去,交情更不一般。 没过多久,许以墨跟着楼朔风风火火的走来。 “弟妹。” 许以墨压低了声音,忙道:“有什么事?” 他知道虞眠若非有什么急事,断然不会轻易过来寻他。 方才过来的路上,许以墨已经听楼朔说过,她来的时候在门口被拦住,后来无奈从后山上翻过来的。 她身上还有伤,许以墨还记得。 许以墨曾经说过,楼朔是可以信任以及深交之人,所以虞眠也没有什么避讳,直接将李怀策给她的钥匙,递到了许以墨跟前。 许以墨垂着眼,表情有些奇怪。 他抿着唇,半晌才问:“他让你带给我的?” “是。” 虞眠凑到许以墨跟前,询问道:“这是什么钥匙?” 许以墨没来得及跟虞眠解释什么,他将楼朔招来跟前,与他低语了几句。 随即楼朔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望着楼朔消失的背影,虞眠有些茫然。 “怎么了?” “你先别问。” 许以墨似乎不打算告诉虞眠。 稍倾,楼朔去而复返,手中还多了一件铠甲旧衣,显然就是营牢内士兵们常见的装扮。 许以墨将衣裳递给虞眠,缓声道:“你把衣服换上,我带你离开。” 说完,他和楼朔默契的走出了营帐。 这件旧衣很是宽大,虞眠没有脱下自己的衣裳,直接将这件旧衣套了上去,然后将那件薄铠也穿戴完毕。 换上这件衣裳,头发也得重新梳。 虞眠没有犹豫,直接将长发散落,然后学着寻常士兵的模样,将头发高高束起,然后用一根木簪别着。 “换好了吗?” 许以墨在门外催促。 虞眠轻声‘嗯’了下,许以墨和楼朔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许以墨对着虞眠一番打量,尤其在看到她的头发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楼朔走上前,缓缓道:“这张脸太白了。” 说完,他蹲下身,从旁边熬药的小炉灶下掏了一把灰,三下五除二就抹到了虞眠的脸上,将她整张脸弄得灰扑扑的。 却也很好的遮掩住了她原本的模样。 虞眠笑着说:“多谢楼大夫。” 楼朔朝着虞眠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许以墨道:“万事小心。” “放心吧。” 许以墨说道:“戚轩会留在这里,有事的话,你就去找他,另外一定要把药堂守好了,我已经悄悄将门外的守卫换成了自己人,千万不能出岔子,知道吗?” “我明白。” 许以墨的话里透着深意。 但事情紧急,虞眠也没来得及多问,就被许以墨一句“低头跟上’,打断了思绪。 许以墨是有自己的贴身亲卫的,所以他身边跟着人是很常见的事情。m.23sk. 因此虞眠只需要大大方方的低头走路,就不会引人注目。 走到僻静处,许以墨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拿给虞眠。 虞眠看到上面的名字,竟然是郭映…… 虞眠嘴角略显抽搐。 许以墨当然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随即缓缓道:“没办法,营地里都是糙汉子,想必其他人的衣裳你也不愿意穿,索性把郭映的拿给你了。” “好,多谢将军。” 为了彰显所谓的兄妹关系,虞眠还象征的关心了句:“我兄长他还好吧?” 此时此刻,郭映光着身子躲在茅房,炎炎夏日,狭窄的空间内臭气熏天。 郭映用手护着关键部位,绝望的伸长了脖子。 “兄弟们!咱就是说外头有没有人呐!” “啊嘁!” 郭映怀疑人生道:“有人骂我?还是得了热伤风?” 然而,许以墨面无表情的朝着虞眠说道:“他很好。” 顺利的出了营牢,然而许以墨却没有带着虞眠往大路上走,反而朝着旁边的僻静小路上绕去。 半路上,竟然还有穿着士兵服饰的人等在这里。 “将军!” 来人手中牵着。 许以墨快步走过去,低声道:“辛苦了,回去吧。” “好。” 此人来去匆匆,倒也没有多问。 许以墨看向虞眠,问道:“会骑马吗?” 这个……是真不会! 虞眠摇了摇头。 许以墨也没觉得惊讶,只是动作略显迟疑。 他提起衣袍一脚,递到虞眠手里,然后郑重其事的说道:“回头李怀策要是问起来,你要给我作证,我是逼不得已才和你共骑一匹马的。” “……” 许以墨此时此刻真恨不得在自己脸上刻一个贞节牌坊。 虞眠道:“许将军,正事要紧。” “好,上马。” 许以墨先行翻身上马,他让虞眠登住脚蹬子,然后隔着衣料握住虞眠的手腕,直接将她提到了马上。 两人姿态规矩,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许以墨再次将衣袍一角递过去,朝着虞眠道:“抓紧了,不要掉下去。” “好。” 不论任何时刻,虞眠都不会做拖后腿的那个人。 所以她也懒得矫情。 许以墨带着她一路疾驰,他们经过孟家庄的时候,许以墨竟一丝犹豫也没有,直接带着她穿行而过。 而后两人来到镇上,停到了一处僻静的破落小院前。 许以墨走到门前,用钥匙打开门,转头将自己身上带的佩剑解下来,递给虞眠。 “拿着它,在这里等着。” 虞眠:“……?” 082 怀策是我看着长大的 有危险? 许以墨将长剑递到虞眠手中的时候,她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然而,还没等虞眠多问几句,许以墨就直接将虞眠推入了门内。 他将宝贝长剑丢在虞眠的脚边,转身便关上了门。 虞眠顺着门缝望了眼,却只能看到许以墨匆匆离去的身影。 身后这座农家小院,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地方倒是挺宽敞的,虞眠打眼瞅了一圈,忽然视线被不远处的高墙吸引住了目光。 墙壁是用青砖堆砌而成,但是整体的颜色却不太一样,上半截的颜色明显要新一些。 而且,这座农家小院的墙壁,也比寻常的人家要高一些。 上面的半截墙壁,明显是后来重新修葺的时候,特意加高了的。 不仅如此,墙壁的顶部还用碎瓷片垒成了一圈防护层。 寻常人家,为了防止有人翻墙进来偷盗,一般会用碎陶片装点墙壁,而此处用的材料确实非常锋利的瓷片。 一看就是精心设置过得。 虞眠从高墙下离开,转身朝着旁边的房间而去。 推开木门,屋内一股清淡的熏香味道,缓缓飘了出来。 屋内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是各种家具,应有尽有。 虞眠的手缓缓拂过桌面,随后捻了捻指尖的灰尘,略微有些惊讶。 这里长年无人居住,可不仅没有霉味儿,就连房间内的桌椅都是一尘不染的状态,可见应该经常有人来此打扫。 方才骑了好久的马,虞眠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 她坐在旁边的木椅上,一边拧眉思索。 书中,对于李怀策定居平安镇之前的逃荒生活,并没有过多的描写。 当初原身卖掉孩子们之后,李怀策就离开了绿水村,一路打听着人贩子们的踪迹,最终在福康县境内的一处小山村找到了孩子们。 原身也是在这里跟李怀策重逢的,后来被李怀策亲自推下了野狼谷,早早的领个盒饭。 当时各地都有流寇山匪作乱,李怀策找到孩子们之后没有再回到绿水村,他们一路向南逃荒,路上李怀策等人遭遇山匪劫难,还是顾瑶出手相救。 两人因此结缘,后来约定结伴而行,最终定居平安镇。 也是到了平安镇之后,李怀策因为顾瑶的缘故,结识了很多看上去平平无奇,其实暗藏锋芒的能人。 孩子们也因此被顾瑶蛊惑,走上了成为杀手的绝命之路。 虞眠一直觉得导致众人悲惨结局的始作俑者是顾瑶,但看现在的情况,李怀策似乎早有行动,并且做了很多未雨绸缪的事情。 虞眠靠在木椅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细碎的动静。 一双潋滟的凤眸猛地睁开,虞眠几步来到门后,略一思索又推到了窗户旁。 她轻轻拉开一条窗户缝,仔细辨了辨外头的动静,似乎说话声是从不远处的一片茂密竹林内传出来的。 高墙旁种着许多遮天蔽日的竹子,枝叶掩映成林,让人看不真切。 虞眠翻窗而出,朝着竹林处走去。 还没走几步,忽然听见对面的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快进来!进来就能瞧见你们婶婶了。” “真的吗?婶婶在里面?” 是幺妹的声音! 虞眠松了口气,忙加快脚步,拨开茂密的竹林,朝着前头走去。 这里竟然有一处后门。 因为有竹林的掩映,若不是亲自置身其中,必然很难发现这处通道。 “婶婶!是婶婶!” 二宝耳聪目明,头一个发现了虞眠的身影。 虞眠应了声,快步走过去,只见孟春赶着一辆牛车,正将三宝从上头抱了下来,旁边还站着一位大婶。 “刘大娘?” 也就是孟春的母亲。 虞眠面上一喜,帮忙将三宝的轮椅从牛车上搬了下来。 “小眠。” 刘大娘笑了笑,忙催促道:“进去再说。” “快来!” 此处本来就比较僻静,再加上这处后门有竹林掩映,四周更加空旷。 虽然四处无人,但刘大娘和孟春都格外的警惕。 虞眠带着众人进了屋,好在屋内很是赶紧,一应日常用具也都齐全。 刘大娘还从家里带了一些菜包子,一番折腾下来,孩子们都饿了。 她将食盒留在屋内,让二宝分给弟弟妹妹们,然后拉着虞眠走出了房间。 “小眠。”天籁小说网 刘大娘左右瞧了瞧,询问道:“阿墨那孩子呢?” 阿墨? 刘大娘说的应该是许以墨吧? 虞眠道:“他把我带到这里之后就走了,似乎有什么急事,走的很是匆忙。” “好吧。” 刘大娘拧了下眉,随即又继续道:“你带着孩子们先住在这里,平日里就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了,我和大春会把吃的用的给你送来!你需要什么东西就尽管和我说,我若是没有,也给你买回来。” 虞眠摇了摇头:“这些事情都不打紧,我想知道怀策在哪?他什么时候过来?” 闻言,刘大娘忍不住笑了笑,调侃道:“才这么一会儿不见,你就想他了?” “……” 虞眠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直白道:“我的确有些担心他。” “放心吧,怀策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倒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今又带着好几个孩子,可得小心一些。” 说完,刘大娘摸出一个钱袋子直接塞到了虞眠手中,“你拿着它,以备不时之需。” 钱袋子沉甸甸的,怕是数目不少。 “不不不。” 虞眠忙拒绝道:“刘大娘,这不合适……” “拿着!” 刘大娘不由分说将钱袋子按在虞眠手里,“怀策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他和大春没有区别,你是他的娘子,自然也都是一样的。 好了好了,先不说了,你安心在这里等着我们回来。” 说完,刘大娘也风风火火的走了。 虞眠看着刘大娘的背影,脑海里面却在不住的重复着她方才无意间说的那句话。 她说:怀策是她看着长大的? 之前,虞眠曾经问过孟春,他和李怀策相识的过程,当时孟春分明说过李怀策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如今又怎么变成了从小一起长大? 083 过不了几天,他们应该就会离开这里 而且,刘大娘似乎还是个练家子。 虞眠和刘大娘打交道的次数不多,只知道她是个性情干练的女子,但是经过今日的相处,虞眠却品出了几分不同的味道。 一般习武之人,都习惯于将裤腿用布条勒住,以便行动的时候,更加的方便自在。 寻常农作的时候,也有人会绑住裤腿,但一般都比较简单。 但刘大娘腿上的绳扣系法,却十分的安全牢固,这样如果进行大幅度的动作时,也不会担心裤腿会松开。 虞眠仔细回忆了一下李怀策和孟春,以及许以墨裤腿,似乎都是这样类似的绳扣。 而且方才刘大娘脱口一句‘阿墨’,便将她和许以墨的亲近关系,彰显的明明白白。 虞眠还记得之前三番四次出入营牢的时候,孟春对许以墨那个惧怕又恭敬的态度, 如今回想起来,竟觉得有些生气。 她倒是没想到,除了李怀策之外,竟全都是演戏高手。 “婶婶,你在干嘛?” 二宝的声音在虞眠身后响起。 虞眠回过头,顺势将钱袋子收到了袖中的暗兜里,然后朝着二宝摇了摇头道:“没事,你怎么出来了?” “三弟见婶婶迟迟没有回来,让我过来瞧一眼。”二宝笑嘻嘻道。 闻言,虞眠禁不住笑起来。 这个三宝,真的是心细如发。 回忆起当初虞眠主动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三宝的时候,其实也是存了这个心思。 书中的三宝,小小年纪便心思敏锐,而且锋芒不露,藏了一手好毒术。 当时原身虐待他们的时候,几个孩子看似毫无招架之力,但其实三宝一直在悄悄的给原身下毒。 如果原身没有狠心将孩子们卖给人贩子,不消三个月,她就会穿肠肚烂,毒发身亡。 不过最后原身还是死在了李怀策手中。 因此虞眠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悄悄告诉了三宝,为了就是防备这个小家伙在背地里悄悄给她下毒。 她必须得让三宝明白,她和原身是明明白白的两个人。 以此绝了三宝的下毒之心。 回到屋内,虞眠一眼就瞧见了桌上的食盒。 她笑着问众人:“都吃饱了吗?” “吃饱了!” 幺妹喊得最大声。 唯有大宝怯生生的躲在三宝身后,尽管瘦弱的三宝压根遮不住他的身躯,但他依旧贴着三宝的背后,捂了捂自己的肚子,小声道:“阿平没吃饱!哼哼哼!” 虞眠走过去,将食盒的盖子打开,发现里面还整整齐齐的摆着好几个包子。 “这不是还有吗?没吃饱的话,再吃一点吧。”虞眠道。 闻言,大宝的面上一喜,忙从三宝身后窜了出来,朝着食盒而去。 “啪嗒”一声,幺妹用手盖在了食盒上,拦住了大宝的手。 “哼哼哼!我饿!阿平饿了!” 大宝表示抗议。 幺妹朗声道:“这是留给小叔和婶婶的!大哥,你已经吃了两个包子了,我们都吃了一个,你不许再吃了。” 原来是给他们留得。 虞眠摸了摸幺妹的脸,笑着说:“你们吃,婶婶现在不饿,待会儿等你们叔叔回来之后,婶婶再做好吃的给你们。” “不嘛不嘛!” 幺妹晃着虞眠的手臂,道:“婶婶,你吃一点吧,刘嬢嬢做的包子可好吃啦!” “对啊,婶婶,你忙了一天,肯定饿了。” “吃吧,婶婶。” 二宝和三宝也附和着说道。 虞眠觉得有些盛情难却。 她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露出里面脆嫩的馅来。 虞眠看不出是什么蔬菜做的,但感觉应该是某种野菜,里面搭配着一些零星的腊肉丁,而且似乎还有猪肉的香味儿。 一咬牙,汁水都流了下来。 虽然有些凉了,但是风味不减! 幺妹眨巴着眼睛问:“好吃吗?” “好吃!” 食盒里还剩着两个包子,虞眠朝着二宝说道:“二宝,你拿着剩下的包子给弟弟妹妹分一分,还有大宝,你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孩子们明显有些心动。 二宝舔了舔嘴唇,道:“小叔还没有吃过呢。” “没关系,婶婶现在空闲了,一会儿就去和面,咱们晚上继续吃包子!” 虞眠催促道:“快去快去!” 一听这话,所有人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幺妹迫不及待的将食盒的盖子打开,然后拿着包子给大宝分了一半。 “大哥,快吃!” “嘿嘿,谢谢希希!” 大宝弯下身,伸出手掌拍了拍幺妹的头顶,像是怕用力过猛,手掌隐忍着都有些发抖。 二宝拿着剩下的一个包子,和三宝分了一半。 大家挤在一张小小的圆桌上,开开心心的吃着手上的包子。 最后,大宝还忍不住舔了舔手指。 “真好吃!” 过后,虞眠让二宝照顾他们,她自己则去旁边的屋子转了转。 旁边的空屋内的设施也方才那间住屋差不多,虽然没有多余的东西,但是日常需要用到的家具摆设全都应有尽有。 而且锅碗瓢盆这类的东西,也很齐全。 外头还有专门的厨房,墙角处垒着农家土灶,旁边靠着墙角的位置竟然还专门盖了一个摆放柴火的矮亭。 虞眠顺便抱了些干燥的柴火出来,等着一会儿做饭用。 “婶婶!” 幺妹俏生生的声音忽然从院子内响起。 虞眠回过头,瞧见小家伙站在门口正伸长了脖子望着她。 “过来。” “嘻嘻。” 幺妹跑过来,蹲到虞眠旁边问道:“婶婶,需不需要希希帮忙呀?希希什么都能做!” 虞眠分了一根木条给幺妹,答道:“那你帮婶婶一起拿柴火吧。” “好!” 幺妹欢欢喜喜的走在虞眠前头。 虞眠瞧着幺妹的裤脚都缩水了。 她有意留神了下幺妹的身高,似乎比之前高了很多,怪不得衣服都显小了。 虞眠有心给他们置办几身新衣裳,但此处穷乡僻壤,也买不到什么好一些的布料。 过不了几天,他们应该就会离开这里了。 到时候路上遇见合适的再买吧。 眼下也只能先将就几日。 虞眠和上面之后,便去旁边的几个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起码打扫一下卫生,晚上其他人回来之后,就能直接住下了。 最后还要搬一张大一点桌子到厨房,这样吃饭的时候,就能更加方便了。 虞眠一个人翻箱倒柜的拾掇,没一会儿就热出了一身汗。 幺妹人还小,搬东西的时候,虞眠怕万一伤到她,所以也没让她过来帮忙。 但幺妹还是给虞眠找了个帮手。 大宝被幺妹喊了过来,临近厨房之前,幺妹还低声吩咐道:“大哥,婶婶对我们可好了,你不要怕她!而且你的力气大,肯定能帮忙,待会儿你进去之后,就和婶婶说你来帮忙,听懂了吗?” 大宝拧着眉,似乎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幺妹笑起来,示意道:“去敲门!”3sk. “哦……” 大宝慢慢的走过去,随手抬起胳膊朝着门板拍了拍。 “咣当”一声,门板碎裂,掉在地上,掀起一层尘埃,气氛瞬间沉默。 虞眠:“……” 084 你呀你,还知道用激将法是吧? 大宝看着眼前应声倒下的门板,顿时露出几分无措的表情。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挺着一个瘦高个儿,急匆匆朝着幺妹身后躲去,因为幺妹个头不够,他便直接跪在了地上,并用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噗……” 虞眠笑起来,缓缓道:“躲什么躲?赶紧出来。” 说完,虞眠就走过去扶起了地上的门板。 大宝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偷瞄了虞眠两眼。 虞眠朝着幺妹道:“赶紧把你哥哥扶起来,地上脏。” “大哥!” 幺妹回头看向地上的阿宝,撅着嘴巴道:“我的身板压根就藏不住你,你往我身后躲什么躲?” “门倒了!门倒了!” 大宝苦着一张脸,随即眼泪一颗颗掉下来,害怕的趴在地上。 幺妹顿时也没了办法:“婶婶,你看大哥。” “阿平,门倒了扶起来就好了,快从地上起来。”虞眠道。 大宝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偷偷从指缝中看向虞眠,瞥着嘴巴道:“不不!阿平好怕!” “怕什么呀?”虞眠笑着问。 大宝瞅着虞眠不说话了。 虞眠将门板搬到旁边,然后平放在地上,毕竟已经不稳妥,若是靠在墙边,难免会再次倒下,万一碰伤孩子们就不划算了。 虞眠拍了拍手上的土,来到大宝跟前。 见大宝不起来,虞眠直接伸手开始往他的肚子上和胳肢窝挠痒痒。 “哈哈哈哈!” “小叔!哈哈哈哈!” 大宝翻滚着,直接躺在地上,嘴里笑声不止,眼泪都从眼角流了下来。 幺妹在旁边捂着嘴巴笑,“大哥最怕痒了!哈哈哈哈!” “希希!希希!” 见喊不来李怀策,大宝又喊起了幺妹的名字。 他整个人蜷缩成了一个大虾似的,害怕的东躲西逃,可又怕自己身上的力量控制不住伤了人,所以一直躲,却没有反击。 虞眠收回手,蹲在旁边看着大宝道:“好啦,玩够了就起来,婶婶还得给你们做饭呢。” 话音落下,大宝的动作愣住,就连眼神都闪过一丝迷惑。 见虞眠缓缓起身,幺妹也忍不住凑了过来,晃着大宝的手道:“哥哥,快起来!” “哦……好……” 大宝如今已经十四岁,因着出生的时候,脑袋受了损伤,所以有些痴痴傻傻的,但是平时的话还是能听得懂的。 虞眠估摸着大宝的智力,估计也就停留在三四岁的水平了。 很多事情,他大概能够感受明白,只是表达不出来,所以看起来也就呆呆地。 幺妹力气不够,虞眠也趁机搭了一把手。 这次大宝倒是没像之前那样躲着虞眠,将自己干巴巴的小黑手,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虞眠的掌心内。 虞眠笑着说:“去玩吧。” “好耶!” 幺妹牵着大宝的手跑了出去。 虞眠趁着这段时间,又将柴房内里里外外规制了一番,顺便又从空间内拿出了一些盐巴和日常的调味品。 收拾妥当后,虞眠将刘大娘带过来的几个背篓也安置到了屋内。 里面还沉甸甸的。 刚才刘大娘也没来得及跟虞眠交代,里面放了些什么。 眼下虞眠将背篓上方的一层杂草掀开,发现里面竟然是半框红薯。 红薯下头,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用布头裹着。 虞眠将背篓内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发现被裹在布头里的竟然是一整块咸腊肉!腊肉的外头被黑乎乎的一层东西裹着,瞧着没什么食欲。 但是其中的鲜香,虞眠似乎已经能闻到了! 晚上包包子的食材也有了! 不仅如此,虞眠发现铺盖在上层的杂草,其实也不是真的草,而是一种干菜。 仔细辨认了一番,似乎是用萝卜缨晒成的干菜! 虞眠还记得小时候外婆在的时候,逢年过节他们家都要做干菜包子的,再加上油滋滋的猪肉或者肉丁,随便调调味儿,都是好滋味! 虞眠喜滋滋的将要用到的食材摆到了桌上,然后找到水壶烧起了开水。 她记得屋内似乎还有茶壶。 正好也该给孩子们再晾点水喝。 “二宝!” 虞眠在厨房招呼了一声,没一会儿二宝就颠颠的跑了过来。 二宝神采奕奕道:“婶婶,什么事?” “帮我把屋里的茶壶拿过来。” “好嘞!” 二宝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去,将茶壶带了过来。 虞眠一回头,瞧见二宝满头的汗,“怎么出这么多汗?” 她随手拿起袖子,给二宝擦了擦汗。 二宝将脸凑过来,笑的喜盈盈的说:“我们在院子里玩老鹰抓小鸡!我当老鹰,把他们追的满院子乱跑呢!” 言语间,二宝十分骄傲。 虞眠忍不住夸赞道:“真好,你们呀就该多锻炼锻炼,身体的底子才能慢慢变好,记得带上三宝一起玩。” “知道知道!” “去玩吧,婶婶给你们包包子!” “好!” 锅里烧开的水,咕嘟咕嘟的滚开了。 虞眠切了一块腊肉,放到热水里洗着,顺便又盛出了一盆开水,将那些干菜烫了烫泡上。 晚上她打算做腊肉干菜包子,然后再烧一锅红薯稀饭! 虽然简单,但吃起来一定有滋有味。 干瘪的菜叶,吸饱了水分,一条条枝叶舒展开来,虽然不能和新鲜的菜叶比脆嫩,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虞眠没回头,直接笑道:“小希希,又来偷吃呀?不过你来早了,现在还没有可以偷吃的东西……咦?三宝?” 虞眠迟迟没有听见进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门外的人竟然是三宝。 之前家里的门槛都是经过处理的,所以三宝自己推着轮椅,也能轻易的进进出出。 但是这里的房屋门口,都有三寸高的门槛,所以三宝就被拦在了门外。 虞眠挽着袖口,来到门外,弯下身朝着三宝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23sk. 三宝淡然道:“我来帮忙包包子。” “不用,你和他们一起玩就成,这点小事,婶婶一个人就行了!” “莫不是婶婶嫌我手脚粗笨?”三宝笑着问。 虞眠摇了摇头,点了点三宝的鼻尖,“你呀你,还知道用激将法是吧?” 三宝腼腆一笑,朝着虞眠道:“婶婶,你就让我进来帮忙吧,不然带着我,他们也玩不尽兴。” 085 婶婶,这里不会有鬼吧? 三宝的确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 虽然其他人也不会嫌弃他,但他自己也总能为被人着想。 虞眠耐着心问:“真想进来帮忙?” “嗯!” “好吧,那你就来帮我打下手吧。” 虞眠将三宝抱了进来,安置在椅子上,然后又把轮椅抬了进来。 她站在三宝旁边,询问道:“想坐在椅子上,还是坐回轮椅?” 三宝两边瞅了瞅,最后淡声道:“就坐在这里吧。” 于是虞眠将轮椅放到了旁边。 她把跑着干菜的木盆端到桌子上,朝着三宝道:“你帮婶婶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烂叶子,有的话就挑出来,一会儿还得多洗几遍。” “好。” 三宝的性子本来就比较沉静,再加上他身上独特的沉郁气质,坐在椅子上,挺直腰背挑拣烂菜叶的时候,也显得气质很独特。 他的指节细长,做什么事情都慢悠悠的,显得胸有成竹,也颇具美感。 等三宝长大了,一定是个风靡万千少女的忧郁公子。 外头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屋内虽然静悄悄的,但胜在气氛温馨,虞眠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处理好的腊肉,被虞眠切成肉丁,然后直接放进锅里,下面的灶台烧着火,温度高了,腊肉内里的油脂也被煸了出来。 肉粒变得油滋滋的,晶莹剔透。 “好香呀。” 三宝缓缓抬起头看过来。 虞眠手里举着炒菜用的铁铲,笑着说:“待会儿可得多吃几个包子!” 三宝笑着点了点头。 弄完腊肉,三宝手里的干菜也处理的差不多了。 虞眠直接蹲在地上,开始清洗。 身后,三宝也不多话,就这样静静地瞅着虞眠,呼吸声都很浅。 虞眠主动开口道:“我给你的那些书,都快看完了吧?” “嗯,看完了。” “已经看完了?” “对。” 虞眠眯了眯眼,又问:“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您也得在家,我才能说呀。” 当时虞眠他们还正被困在姚家庄附近的山头上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虞眠点头:“也是,回头我再给你找几本。” “嗯……” 三宝揪着指尖,欲言又止的,半晌过后才缓缓问道:“婶婶,你那里有没有关于用毒的书?” “用毒?” 虞眠眸光闪了闪,语调却四平八稳的,“干嘛?你想学下毒的本事?要毒谁啊?” “不是给人下毒,是自救。” 三宝抿了抿唇,缓声道:“我这双腿,是娘胎里带来的病症,之前小叔带我看了许多大夫,他们都说治不好了,所以我想试试以毒攻毒,或许……” 或许他还能有站起来的可能。 虽然三宝平时对自己的腿疾,表现的很无所谓。 但没有人不渴望站起来。 他小小的年纪,竟然能想到以毒攻毒。 不过,这段时间,虞眠也曾悄悄给三宝治过腿疾,但不论她用什么药,都只能稍微减轻病症。 等维持一段时间过后,三宝的腿疾又会重新恶化。 虞眠甚至找不到原因。 她也曾私下问过李怀策,得到的答案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曾经也带着三宝看过很多大夫,起初很多大夫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是后来,不知为何,只要三宝的腿疾稍有好转,又会反反复复。 且找不到原因。 因此,许多大夫为了保住口碑,都不再给三宝进行医治。 虞眠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 三宝的腿疾之所以治不好,或许并不是因为他伤的有多严重,很可能只是因为他的‘人设’。 书中的三宝,就是个性情阴狠的毒医,长大后,更是不择手段,毫无人性。 他虽然擅长用毒,但每日最喜欢的事情,却是磨刀。 折磨一个人的办法有千千万。 但书中的李景望却会下毒让人双腿瘫软,等到伤者的腿上遍布脓疮,他再用磨好的利刃,将腐肉一点一点挖去,然后画上好几个月的时间,将伤者的腿疾医好。 所有人都会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然后痛哭流涕,或者感激涕零,希望他能饶自己一命。 但这从来不是他的目的。 他会再次下毒,摧毁所有人的希望,然后重复上面的过程,直到这个人伤处露骨,惊悸而亡。 而他自己,在一遍遍的虐人过程里,也享受着自虐一般的感觉。 作者就是为了让三宝有一个合情合理的黑化过程,最后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妙手毒医! 所以,他的腿疾很可能是治不好的。 而且以毒攻毒这个办法,实在是不靠谱。 虞眠看着三宝缓缓道:“三宝,以毒攻毒这个方法要是管用的话,人们就不用追求救命的良方了,你听我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管是绿水村还是东平镇,都是小地方,大夫的医术也参差不齐,最主要的是没有好药。 所以你不要心灰意冷,过不了几天,咱们就会离开这里,你听说过盛京吗?婶婶带你们去盛京,找好药,找好大夫,只要有我和你们小叔在,就会竭尽所能的照顾好你们!” “盛京?” 小家伙皱了皱眉头:“那岂不是要花很多银子?” “怕什么?咱们有手有脚,总能养活好自己。” 虞眠拍了拍三宝的肩膀,笑着说:“你呀,平时也别老自己瞎琢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像这次一样,但是用毒这种办法,到底是阴损了些,你要是学来自保,婶婶可能也会支持,但是用在自己身上的话,门都没有! 你就安安心心,好好吃饭,跟着我的脚步走,懂吗?” 半晌,小家伙眸光变的清亮,点头道:“好,听婶婶的。” “真乖!” ** 夜幕将至,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也已经出锅。 孩子们站在旁边,等的望眼欲穿。 但李怀策还是没有动静,就连孟春和刘大娘也没有回来报个信。 虞眠给孩子们盛了稀饭,又拿了一盘包子过去,嘱咐道:“你们先吃,婶婶去门口瞅一眼。” “我也去!” 幺妹从凳子上跳下来,急急忙忙追赶过来。 虞眠也没阻拦,牵住幺妹的手,来到了大门口。 他们家在窄巷的尽头,对面就是一处破落的荒地,零星的草叶迎风飞扬,黄撇撇的,看不出什么生机。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旁边的院子里似乎也都没有人烟。 能找到这么一处地方,也是奇了。 不过好就好在,四周有什么动静的话,虞眠就能轻易感知到。 幺妹伸长了脖子,朝着巷口看去,半晌兴致缺缺的说:“一个人影也没有!” 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重影,显得十分压抑。 幺妹缩了缩脖子,凑到虞眠旁边,抱住了虞眠的腿,小声问:“婶婶,这里不会有鬼吧?” 086 虞眠看着李怀策,两人相视一笑 “不会。” 虞眠笑着摸了摸幺妹的头,缓缓道:“就算有,婶婶一拳也能把他们打走!” 说着,虞眠挥舞着拳头,做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幺妹顿时被逗笑了。 小家伙已经开始换牙,门牙最先掉了下来,眼下笑的时候,幺妹还只要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虞眠便道:“哎呀,就算掉了一颗牙,我们希希也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女孩子。” “真的吗?” “当然!” 小姑娘害羞的把手臂背在身后,朝着虞眠笑了笑。 正当这时,漆黑的巷子口忽然冒出来了两道身影,在月光下,正急匆匆的朝着巷尾而来。 虞眠拍了拍幺妹的手,低声道:“希希,你回屋找哥哥们玩去吧。” “好。” 小姑娘跑走了。 虞眠左右看了两眼,而后朝着那两道身影走去。 临近一瞧,竟都是熟人。 “戚小哥?” “见过李夫人!” 戚轩急匆匆走上前,朝着虞眠揖道:“可算是找到你了。” 虞眠忙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许将军呢?” “将军回营地去了,他特意命我前来寻你,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走?去哪?” 戚轩言简意赅道:“营牢!此时说来话长,不过也却有急事,怀策兄弟眼下就在营牢内与将军一起,等夫人您过去了,自然就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怀策也去了? 看来果然是出了大事。 虞眠拧着眉道:“可孩子们在这里,我怎么能放心离开?” “夫人请放心。” 戚轩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我除了来跟夫人传话之外,还奉命过来保护几个孩子,稍后孟春和刘大娘也会回来,夫人放心过去就好。” 言罢,戚轩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兄弟,解释道:“这是小蒋,夫人你也见过,他会陪同夫人回到营牢内。” 看来他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虞眠点了点头道:“容我跟孩子们说几句话。” “好。” 虞眠转身往院里走去,顺便问道:“你们吃饭了吗?” 戚轩挠挠头,笑道:“今日事多,一刻也不得闲,哪有时间去找饭吃。” “正好,我刚做了菜包子,你们有口福了。” 闻言,戚轩和小蒋顿时笑起来,异口同声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戚轩经常跟在许以墨身边,所以几个孩子也比较熟识。 起初孩子们看到有客人到来,都很高兴,谁料听见虞眠又要离开,顿时有些失落。 虞眠安抚道:“你们几个待会儿简单洗漱一下,就去睡觉,床铺我已经整理好了,保证让你们睡得舒服,咱们都是大孩子了,要听戚小哥的话,知道了吗?”23sk. “知道!” 二宝站起身,朝着虞眠道:“婶婶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弟弟妹妹,你放心去吧。” 闻言,大宝也缓缓站起身,学着二宝的模样说道:“还有我!二宝照顾我!” 二宝:“……” 众人缓缓一笑。 虞眠将幺妹拉到自己跟前,瞧着小家伙皱成一团的眉眼,无奈安抚道:“希希要听话,我们希希也是大姑娘了,要帮着二宝照顾大家!今天三宝的腿还没有做按摩,希希可不可以帮婶婶给三宝做按摩呢?” 幺妹听了这话,忍不住回头瞧了眼三宝,而后点头道:“好。” “真乖。” 安置好孩子们,虞眠打算跟小蒋一起离开。 自始至终沉默着的三宝,推着轮椅跟到门口,朝着虞眠低声道:“婶婶,小心些。” “我知道。” 虞眠叮嘱道:“三宝,切勿多思多想,要好好睡觉知道吗?” “嗯!” “回去吧,我走了。” 三宝一直望着虞眠的背影,直到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戚轩将他们送到巷子口。 虞眠回头道:“戚小哥,你回去吧,孩子们就交给你了。” 戚轩扬了扬手中的长剑,笑道:“放心吧,保证不会让他们少一根头发。” 话音落下,小蒋将裹着热包子的牛皮纸掀开来,从里面随手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含糊道:“夫人,咱们走吧。” 小蒋他们还贴心的给虞眠准备了马车。 两人上了车,小蒋一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拿着包子,一边赶车,一边赞叹道:“哎呀,真香!” 虞眠听见忍不住笑起来,她摸了摸旁边的食盒。 是她特意给李怀策他们准备的包子。 “吃完了还有!一会儿多吃点。” “嘿!多谢夫人!” 踏着月色,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虞眠终于来到了营牢门口。 虽然这次门外的守卫,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多,但虞眠这次可是正大光明从正门被人请进去的。 刚过哨卡的时候,虞眠还听见门外的守卫朝着小蒋问道:“这就是楼大夫口中的名医?” 因为特殊情况,许以墨从别处临时征调了许多士兵,所以很多人都没有见过虞眠。 再加上夜色朦胧,便更有些看不清模样了。 小蒋不欲多言,淡声道:“少打听,站好你的岗!” “诶!你这人!” 小蒋领着虞眠一直往前走,也没搭理身后的人。 营牢内几乎几步一个哨卡,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不过虽然人多,但却并不混乱,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模样。 虞眠拧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蒋大概看出了虞眠的情绪,便多嘴解释了一句:“夫人莫慌,都是一些寻常守卫,待会儿见到我们将军之后,想必您也就明白了。” 虞眠倒不慌乱,不过对于小蒋的好心提醒,她还是笑着回了句:“好。” 来到许将军的营帐前,气氛有些严肃。 “李夫人!你终于来了!快快请进!” 营帐前的小哥是个熟脸,一眼就把虞眠认了出来。 大概营帐内的人也听见了动静,先后有人走了出来。 打头的便是仿若好久没见的李怀策,他身穿黑衣,长发束起,一身干练,眉目清冷,仿若山巅皎月,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但李怀策的目光落在虞眠身上那刻起,顿时柔和了几分。 “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一高一低,一柔一和的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开口。 虞眠看着李怀策,两人相视一笑。 虞眠道“我没事,放心。” “那就好。” 李怀策低低的笑了。 许以墨在身后咳了声,提醒道:“诶诶诶!别眉目传情了,正事要紧!” 说着,许以墨不由分说推开了李怀策,自己站在虞眠跟前道:“李夫人,事态紧急,咱们也用不着客套了,麻烦您跟我过来一趟。” 087 别卖关子,赶紧说 许以墨率先走到前头。 虞眠看了李怀策一眼,李怀策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即可。 “小蒋,孩子们如何?” 李怀策的声音在身后清清楚楚的。 虞眠越走越远,只听见小蒋答了句‘很好’,之后的话就听不见了。 许以墨带着虞眠走在熟悉的路上,虞眠知道这是前往药堂的路,而且这一路走来的守卫更加森严,俨然就是一副要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的架势。 防卫严密,犹如铁桶一般。 看来情况的确很严重。 临近药堂门外,许以墨忽然停下脚步,朝着虞眠叮嘱道:“若有为难之处,你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楼朔也在里面,少说话,多做事,不要随意打听。” 瞧着许以墨如此郑重的模样,虞眠忍不住调侃道:“里面到底是哪位大人物?值得许将军如此紧张。” “嘘!” 许以墨低声道:“别打听!你只要知道,如果里面那位出事的话,我们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好,我明白了。” “进去吧。” 许以墨站起药堂门外敲了敲门,屋内很快便有人出来将虞眠请了进来。 木门关闭,就连许以墨都被关在了外头。 而原本宽敞的药堂,此时此刻却安静极了,闲杂人等,一律撤了出去,只留下了最靠里的一间药室,用来治疗。 “李夫人,我师父就在里头,您得自个儿进去。” 说话的人,是楼朔的小徒弟白术。 他倒不算精通医道,只是楼朔毕竟年事已高,有时候需要有人从旁协助,白术便是许以墨提拔过来专门给楼朔帮忙的。 久而久之,白术就变成了楼朔的小徒弟。 话音刚落,楼朔就从里侧的药室内探出头来,朝着虞眠低声道:“过来。” 白术顺势转身,守在门口。 虞眠走上前,朝着楼朔问道:“楼大夫,怎么回事?” 说完,虞眠往屋内瞥了眼。 发现榻上正躺着一个人,按照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不过他的脸被桌子遮挡,看不真切 此时此刻,似乎正在睡着。 楼朔将室内的房门关上,和虞眠在长廊上低声交代了两句。 “里头这位是上头派来的大人物。” 闻言,虞眠猜测道:“为了金矿?” “嗯!小声些。” 楼朔继续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刚进入东平镇,就遭到了山匪追杀,险些丢掉性命!如今身受重伤,许将军害怕外头不安全,索性直接把人请到了营地内,交给我医治,我一个人有些力不从心,所以便让将军把你找了过来。” “追杀?” 虞眠惊讶道:“这些山匪真够胆大的。” 怪不得她提前安排在镇上客栈的眼线没有传来消息,合着萧亭年压根没有住到福来客栈。 书中,萧亭年奉命来此查探金矿之事时,并没有提前暴露身份。 知道他行程的人,除了各地的官员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按说此时的萧亭年,应该也不会莫名改变计划。 那山匪又是如何得知萧亭年已经进入东平镇? 他们又是如何准确无误的得知,哪个人才是萧亭年的? 消息肯定是被人透露出去了。 莫不是官匪勾结? 虞眠有些心惊,又觉得这个解释分外的合理。 姚家庄的事情虽然诡异,但如果跟金矿联系在一起,也就能说得清了。 金矿外泄的事情,肯定不是一日两日。 “李夫人?” 楼朔见虞眠走神,忍不住出声提醒。 虞眠愣了下,笑道:“楼大夫,你就叫我小眠吧。” “呃……好。” 楼朔把虞眠请进药室,低声道:“眼下人还没醒,你先歇会儿。” 虞眠第一时间去看榻上的人,在触及到那张完全陌生的脸时,她的目光有片刻的凝滞。 这…… 这人压根不是男主角萧亭年! 虞眠记得很清楚,书中的萧亭年相貌俊美,气质温润,左眼下方一颗泪痣,平添几分妖冶气质,相貌不凡,仪表堂堂。 可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男人,不过是平平之姿。 而且他的眼下也没有那颗被作者数次提起的泪痣。 他不是萧亭年! 看来书中的故事线的确没有改变。 也就是说萧亭年的确隐藏了行踪,而现在躺在药堂的人,很可能是他放出来的幌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萧亭年估计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的诡异之处。 虞眠低声道:“可以让我给他切切脉吗?” “可以,你去吧。”楼朔道。 虞眠走到床前,趁着切脉的时候,又仔细观察了一番。 此人皮肤粗糙,手掌之上还有许多处厚茧,就连手臂上也有很多新旧不一的伤疤,一看就是个以打斗为生的人。 虞眠判断,此人可能是男主身边的护卫。 楼朔问到:“觉得如何?” “失血过多,脉象虚浮。” 虞眠答道:“得温补一段时间。” “嗯。” 楼朔捋着山羊胡,一脸愁容的叹了口气。 虞眠又问:“怎么就他一个人?” 楼朔抿了抿唇,缓缓道:“本来他身边还跟着四五个护卫,后来因为药材不够用,他们便自作主张外出寻药去了,许将军害怕再出意外,几乎把东平军全都调了过来,只是这位的伤势实在过重,将来即便好了,许将军也是难逃其咎!我们呐,就更不好说了。” “诶?” 虞眠品出几分不对劲:“合着你是让我过来一起担罪名的?” “呸呸呸!” 楼朔气的胡子抖了抖,说道:“我还能害你不成?” 虞眠勾唇笑道:“说吧,找我过来,到底所谓何事?” 这位虽然伤势严重,但凭借楼朔的本事,压根就不需要其他人帮忙,否则许以墨也不会安心把人交给他医治。 “你个机灵鬼。” 楼朔跟着笑了笑,并朝着虞眠道:“一会儿郭映会过来,你见到他,自然就明白了。” 郭映? 搞这么大动静,原来是郭映找她。 虞眠不得不佩服楼朔的机智。 夜色越来越深,郭映端着食盒进来,见到虞眠之后,就一阵挤眉弄眼,那叫一个兴奋。 楼朔见此,便低声道:“你们过去吃,不要妨碍病人。” “是。” 虞眠跟郭映去到僻静角落,郭映一边摆出晚饭,一边朝着虞眠低声道:“小眠,你猜我给你带了个什么消息?” 虞眠直言道:“找到顾瑶了?” 郭映眉眼紧皱:“你这人!真没意思!” 看来是猜对了。 虞眠笑道:“行了,别卖关子,赶紧说!” 088 孩子们……可千万不能出事呀! “其实这件事,还得谢谢那位药堂的大人物。” “怎么说?” 郭映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当时情况十分危急,这位大人物身受重伤,险些被那些山匪活捉,后来是有人把他救了下来,这才保住了性命,不然咱们都要倒大霉了!” 闻言,虞眠眉心一紧,忙问:“救他的人是顾瑶?” “不是。” “啊?” 郭映缓缓道:“是许将军的弟弟许以青!” 许以青? 他和顾瑶应该始终在一起,如果有许以青的消息,八成也就能找到顾瑶了。 虞眠道:“你继续说。” “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听说许以青似乎给这位大人物挡了一刀,伤得也挺严重的。” “许以青现在在哪里?” “这个我也不知道。” 郭映摸着下巴,狐疑道:“说起来也有点奇怪,既然许以青伤得这么严重,为何许将军没有把他接到药堂来医治?莫非还怕扰了大人物的清净?” 郭映不明白,虞眠却缓缓反应了过来。 许以青为何不在这里? 因为躺在这里的人,压根就不是男主角萧亭年! 或许顾瑶和许以青真的遇上了身受重伤的萧亭年,并把他救了下来,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个男人。???.23sk. 虞眠之前也猜到了,现在药堂这个男人,就是萧亭年故布疑阵,放出来的幌子。 那么现在许以青和顾瑶,很可能和真正的萧亭年待在一起!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之前在萧亭年可能会落脚的客栈布下的眼线,应该能起到作用! 消息已经说完,郭映放下食盒便离开了。 此时此刻,楼朔正在给床上的病人换药,见她走来,低声询问了句:“你打听许将军的弟弟做什么?” “没什么事,主要也不是打听他。” “顾瑶?” 楼朔停了停手上的动作,眯了眯眼道:“就是那个迷惑了许将军弟弟的女囚犯?” “对。” “唉。” 楼朔笑着叹了口气:“年轻气盛呀!” 虞眠看向楼朔,缓缓道:“楼大夫,我需要回家一趟。” “回吧回吧,这里我忙得过来。” 楼朔随意摆了摆手,继续手中的工作。 虞眠点了点头,随即跟楼朔告别。 刚走出药堂,不远处那道吊儿郎当的身影,再次映入了虞眠的眼帘。 男人斜斜的依靠在墙边,嘴里叼着根草,神情恹恹的。 虞眠笑着走上去,将郭映嘴里的草拽下,然后丢在了地上,反问一句:“还不长记性?” “嗐!营地里的毒草都被你拔干净了,我怕什么?” “行了,别贫嘴了,找我还有事?” “……” 郭映面露无奈,仿佛自己的心事都被虞眠看穿了。 见他沉默不语,虞眠便催促道:“有屁快放,我还得回家一趟。” “你呀你。” 郭映挠了挠头,朝着虞眠道:“诶!你能不能把我从这里弄出去?” “什么意思?” “就是让他们把我放了,小爷在这里待腻了!” 虞眠哂笑:“干嘛?想当逃兵?” “什么逃不逃的!” 郭映又拽了根草,叼进嘴里,赖皮道:“你也知道,小爷并不属于这里,虽然我做了很多尝试,也没能回到以前的世界,但并不代表着我愿意在这里蹉跎光阴!” 说完,郭映凑近一步,低声道:“你不是跟这个许将军关系很好吗?你跟他说说呗,让他放我离开。” “我有这么大面子?你太看得起我了。” “你!过河拆桥是不是?” 郭映凶巴巴的说:“之前是谁让我帮忙找顾瑶来着?现在人找到了,你就翻脸不认了是吧?做人可不能没良心呀!” “什么找到了?在哪?我怎么看不见?” 虞眠笑着说:“依我看,你留在这里挺好的。” “哪里好?” 郭映气呼呼道:“姐!你是我姐,是我唯一的姐行不行!这事算我求你了,我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已经许久没有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了。” “好吧,到时候我帮你问问。” “嘿!多谢!” “但是不一定能成!” 虞眠一个大喘气。 郭映:“……” 郭映:“必须能成!” ** 李怀策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郭映匆匆离去的背影。 李怀策问:“他怎么来了?” “没事。” 虞眠摇了摇头,随即将李怀策拉到旁边,低声道:“我得回家一趟。” “怎么了?” “有件事我得亲自过去确认一下。” 闻言,李怀策拧起眉,又想起方才郭映匆忙的身影,他便猜测道:“找到顾瑶了?” “也不算是,只是听说了一些消息,我得去看看。” “一起吧。” 李怀策看着虞眠道:“我和你一起。” 既然药堂内的所谓大人物不是萧亭年,估计许以墨也清楚其中的内情,李怀策即便留在这里,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虞眠点头道:“好。” 他们和许以墨简单说明了缘由,所以便离开了此处。 回去的路上,虞眠神情冷静,心中似乎早有筹谋。 李怀策也没有多问,就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回到镇上,虞眠原本打算直接奔去客栈,但是转念一想,又怕打草惊蛇。 所以她决定先回去一趟,或许可以碰见来传消息的人。 刚绕进深巷,虞眠和李怀策并肩朝着巷尾而去,只是还没走到一半,虞眠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李怀策侧身询问:“怎么了?” 虞眠注视着地面。 原本干枯的地面之上,竟然多出了许多杂乱的脚印。 而且脚印清晰,一看就是刚踩过去没多久。 李怀策顺着虞眠的目光看去,顿时察觉出了异样。 这处巷子,原本就是僻静之地,周遭的院落大都破败不堪,或者久无人住,忽然涌现出这么多的脚印,一定是出事了! 孩子们! 虞眠和李怀策几乎同时拔腿就跑! 大门歪歪扭扭的开着,门槛上更是有许多新添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虞眠当即用衣袖捂住口鼻,朝着李怀策沉声道:“有迷药!” 李怀策同时捂住口鼻,减缓呼吸,先虞眠一步迈入了院中。 小蒋倒在院中,胸前大片的血迹污损了衣裳,生死不明! 三宝的轮椅,被人拦腰砍断,歪七扭八的丢在地上,旁边还有许多拖拽的痕迹,就连屋门都是零散的模样,破旧不堪的斜靠在墙边! 虞眠猛地咬住唇瓣。 孩子们……可千万不能出事呀! 089 虞眠手起拳落,左右开弓 虞眠第一时间冲到小蒋跟前,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脉息。 还活着。 虞眠松了一口气,同时李怀策已经冲进屋内。天籁小说网 “小蒋!醒醒!” “小蒋!” 虞眠趴在小蒋耳边大声呼唤,忽然小蒋的眼皮动了动,嘴里溢出一声低缓的闷哼。 “呃……李夫人?” “怎么样?” “咳咳……” 小蒋拧着眉,呼出一口浊气,断断续续道:“孩子们……孩子们被人掳走了!我……我没把人拦住,不过……不过戚轩已经追了出去,你们快去找他!” 于此同时,李怀策急匆匆从屋内走出来。 他面色沉重的朝着虞眠摇了摇头。 屋内一个人也没有。 小蒋的话,李怀策也听见了。 他朝着小蒋问道:“你可看清了是什么人带走了孩子们?” 虞眠抿着唇,从衣袖中摸出止血的药粉,迅速给小蒋进行了包扎。 “啊!” 鲜血溢出来,再次染红衣裳,小蒋苍白着一张脸,摇头道:“不知道,他们的脸上全被蒙着黑巾!而且他们一闯进屋内,就撒毒粉,喷毒药,整个房间弄得乌烟瘴气,我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被带走!是我无用!” “小蒋,不要自责。” 虞眠将伤药递到小蒋手中,并嘱咐道:“你在这里休息片刻,这个药粉的药效很快,而且可以短时间内消除痛感,等你恢复力气之后,就回去找许以墨!然后去来福客栈找我们!” “来福客栈?” “对,记住!” 虞眠站起身,朝着李怀策道:“跟我走。” 两人急匆匆离去,小蒋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 他将手中的药粉拿到鼻子前嗅了嗅,随即再次掀开衣裳,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撒上了一层淡黄色的药粉。 药效发挥的很快,伤口四周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很快痛感就慢慢消失了。 他从衣袍之上撕了几个布条,重新将伤口包扎好,然后跌跌撞撞的朝着门外奔去! 虞眠神色冷然,径直朝着镇上的来福客栈而去。 她曾经提前来这里踩过点,所以对于路径都十分熟悉。 绕过一条繁华大街,迎面便能瞧见长街尽头,高高悬挂而起的‘驿站’字样。 所谓驿站,是古代供传递官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因此萧亭年来到东平镇之后,原本是要安排在驿站休息的。 但他因为生性谨慎,又意识到了金矿事件的诡异之处,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入住驿站,反而住进了同在一条街上,但处处并不显眼的来福客栈。 来福客栈的门面装潢比较陈旧,占地面积也不是很大,因为便宜,所以在此居住的人们,大多都是从四处往来的闲散人员,没什么讲究。 堂堂天潢贵胄的萧亭年,不住繁华舒适的驿站,反而静悄悄的住进了这家客栈。 那些躲在背后的宵小之徒,怕也是始料不及。 来到客栈门外,虞眠刚要冲进去,李怀策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阿眠。” 李怀策沉声道:“此处人多眼杂,待会儿你不要冲动,先找到孩子们要紧。” “我知道,你放心吧。” 虞眠甩开李怀策的手,径直走进去。 瞧见她脸上那副要吃人的模样,李怀策还真不敢放心!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客栈,迎来送往的店小二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里面请!请问你们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虞眠冷声道:“麻烦给我们一间上房!” 说完,虞眠递过去一块碎银。 “不好意思,客官。” 店小二嘻嘻笑着,却没有伸手去接虞眠的银子,反倒摇头道:“我们客栈整个儿二楼的上房都被包出去了,现在只有一楼的几个房间空着,您两位不如将就一下?” 都被包出去了? 看来应该是萧亭年的手笔。 虞眠没有犹豫,直接点头道:“好,带我们去吧。” 听见虞眠如此爽快,店小二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两位里面请!” “两位客官,这间就是你们的房间了,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招呼我!” 店小二将虞眠和李怀策领到房间门口。 虞眠便顺口道:“再给我们准备几样小菜吧,最好是你们家厨子的拿手好菜。” “得嘞!您二位稍等。” 店小二转身离去,虞眠拉着李怀策进了屋。 一楼的光线不太好,屋内也有一股不算好闻的气味儿,但房间内的陈设还算干净整洁。 不过虞眠的心思并不在这些事情上面,她直接来到窗边,推开窗户,顺势探出身子,朝着上方看了一眼。 “你想做什么?” 李怀策淡声问道。 虞眠看了眼窗户旁边的那颗大槐树,似乎正在思考什么,淡声答道:“找顾瑶。” “顾瑶可能并不在这里。” “她会来的。” 闻言,李怀策拧着眉,又问:“你为何如此肯定?而且你怎么知道她会在这里?” 说话的功夫,虞眠已经收回了身子。 她重新将窗户关好,然后看着李怀策平静道:“李怀策,你信我吗?” “当然。” “那就不要多问。” 虞眠走上前,将自己的头轻轻的靠在李怀策的肩上,并低声道:“我现在需要快刀斩乱麻。” “嗯?” 李怀策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咚咚——” 门外适时响起敲门声,并伴随着店小二欢快的声音。 “客官!您要的饭菜送来了!” 虞眠看了李怀策一眼,从他怀中离开,然后走到门口,将店小二放了进来。 店小二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哥,两人几乎都是一样的装扮,身上穿着的衣服,应该是客栈内统一的服饰,宽松的麻布衣衫。 他们两个将托盘内的菜肴一道接着一道摆在桌上。 “客官,这道酱牛肉,酱香味十足,爽口弹牙,肉质鲜嫩,再搭配上我们店里独家秘制的料汁,口味可谓是一绝,您二位慢用!” 听着店小二的介绍,虞眠已经悄悄来到了两人身后。 “多谢你们。” 说完,虞眠手起拳落,左右开弓。 后颈受到重击的两人,眼前一黑,顿时倒在了地上。 李怀策:“?” 虞眠看向李怀策,冷声道:“脱衣服。” 李怀策:“……” 090 锋利的刀尖,便刺入了顾瑶的胸口! 两人换上了店小二的服饰,准备偷偷摸摸潜入二楼。 因为刚才进入客栈的时候,虞眠就已经发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处,已经有人守在那里,时刻警惕着来往的人员。 所以若想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蒙混过关去到二楼,必须得借助客栈伙计的身份。 虞眠将头发用头巾裹住。 李怀策淡声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没有计划,找到顾瑶,就能找到孩子们,孩子们一定是被她带走的。” 虞眠话音十分肯定。 李怀策点了点头道:“好,一切小心。” 昨晚准备,虞眠端起桌上的饭菜,和李怀策一起出了房门。 眼下大厅内的人不是很多,他们偷偷摸摸的绕过众人,然后一步一步迈上了台阶。 “干什么的?” 没上几步台阶,上面的守卫就发现了虞眠他们的踪迹。 虞眠笑道:“这位爷,我们是客栈的伙计,专门过来送饭菜的。” 守卫瞥了眼虞眠手中的托盘,继而狐疑道:“刚才有人要了饭菜?” “你问我?” 旁边另一个守卫埋怨道:“刚才我去上茅房了,不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吗?里面要没要饭菜,你不清楚?” “……” 这个守卫顿时语塞。 虞眠连忙催促道:“两位大爷,里面真的要了饭菜,不然我们干嘛过此一举?万一饭菜凉了,就不好了。” “行吧。” 守卫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虞眠顿时面上一喜。 没成想,守卫忽然朝着虞眠走来,边走边说道:“你们把饭菜交给我们即可。” “???” 出师不利呀。 虞眠和李怀策对了个眼神。 李怀策从虞眠的眼底看出了某种疯狂的意味。 他几乎瞬间会意。 等这个守卫来到虞眠跟前的时候,李怀策已经迈开步伐,端着手中的托盘,朝着另一个守卫而去。 “把饭菜交给我们,你们可以走……呃!” 托盘脱离掌心的瞬间,虞眠化掌为拳,十分灵活的绕过台阶的位置,猛地击打守卫的后脑。 “你……你们!” 咣! 一声钝痛! 看不出来,这个守卫还挺抗揍,一拳没撂倒,虞眠再次补了一拳。 紧接着这个守卫的身子就瘫软在地。 虞眠及时抓住了托盘,没让饭菜砸在地上,发出声音。 与此同时,另一个守卫瞧见了虞眠的动作,正打算大声呼喊,然后李怀策一个剑指点在他的喉咙处,此人瞬间失去了声音! 另一个守卫瞪大了眼睛,手脚关节酥麻,片刻间便失去了意识。 虞眠和李怀策联手将两名守卫藏到了拐角的避风处。 此处拐角,若非有人特意经过,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你知道顾瑶在哪间房吗?”李怀策忽然低声询问。 虞眠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往长廊上看了一眼。 此时此刻,长廊内静悄悄的。 忽然,不远处响起一道开门声。 李怀策迅速拉虞眠入怀,两人贴在暗角处,默默屏住呼吸,听着远处的动静。 “萧公子,你身体不适,留步吧。” 说话的人,腔调柔软,仿若春风拂面,笑意盈盈。 不是顾瑶又是谁? 话音落下,又有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 “顾姑娘,这次多谢你们出手相救,还没来得及亲自跟许公子道谢,请你代为转达。” “我会告诉阿青的。” 顾瑶体贴道:“廊上风大,萧公子回去休息吧。” “不碍事,咳咳咳……” 说着,萧亭年口中不受控的溢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萧公子!” 顾瑶连忙凑上前,将自己的香帕递上去,并轻拍着萧亭年的背,柔柔道:“你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好。” 萧亭年抬眸,正对上顾瑶水汪汪的眼睛,此刻正满眼注视着自己。 目光相撞,呼吸交缠,两人的距离拉着很近,但现在没有一个人独自移开目光。 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来,空气中仿佛飘起了一颗又一颗的粉红泡泡。 虞眠:“……” 李怀策:“……” 果然是男女主的待遇呀。 “咳……顾姑娘,抱歉!” 萧亭年耳根似乎红了,愣着神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是我唐突了,多谢顾姑娘。” 说着,萧亭年就抬手将香帕递了回去。 顾瑶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也有些羞赧。 她微微垂眸,那双水眸潋滟无比,勾人万分,柔声道:“萧公子总是咳嗽,这块帕子还是留着用吧,等你的伤好了,再把它还给我也不迟。” 闻言,萧亭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帕子。 这是一块雪白的素帕,乍一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刺绣装饰,唯有其中一脚之上,用极其细密的针脚,小小的绣了一个‘顾’字。 书中,这块香帕可算的上两人的结缘之物。 萧亭年握了握手中的帕子,笑着说:“好。” 萧亭年看着她转身离去,顾瑶三步一回头,就这么短短几步距离,硬生生被她走出了‘生离死别’的依依不舍之感。 等顾瑶回到自己房间,房门轻轻关上,萧亭年还站在长廊上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终于,他也回去了。 长廊上彻底安静下来。 虞眠被李怀策抱在怀里,听见关门的声音再次传来,忽然松了一口气。 “那个男人是谁?” 李怀策的声音就在虞眠的耳边响起,热气惹得她的耳郭有些痒。 虞眠侧了侧身子,思虑道:“顾瑶的……未来夫君?” “嗯?” 李怀策有些惊讶道:“那许以青?” “放心,他就是个炮灰而已,真正的正主是这位,不过……” 虞眠露出一个冷冽的笑,“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什么意思?” “先起来。” 虞眠没有解释,直接从角落里站出来。 前番数次,虞眠虽然没有跟顾瑶打过几次交道,但是从她如今的行事来看,只怕顾瑶的手段要比书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大概看出了李怀策对她的态度,所以并没有过多纠缠。 但她并没有打算放过几个孩子。 毕竟这几个孩子,曾经对她俯首帖耳,若没有他们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顾瑶又如何能够走到人上人那一步? 如今,既然找到了顾瑶,虞眠打算一劳永逸。 李怀策走在虞眠前头,压低了声音道:“一会儿你站在我身后,先问出孩子们的下落,再找顾瑶算账。”???.23sk. 虞眠没说话。 来到顾瑶门前,李怀策轻轻叩门。 很快,里面就传来脚步声。 顾瑶边拉开房门,边扬起笑意,“萧公子……怎么是你们?” 虞眠直接推开李怀策,扬起手中的匕首,直接冲过去捂住了顾瑶的口鼻,紧接着锋利的刀尖,便刺入了顾瑶的胸口! 091 完全不给活路 顾瑶的眼,迸发出强烈的惊悸之感。 她甚至来不及开口,已经被虞眠按倒在地,然后虞眠顺势用腿压住了她的小腹。 她一阵挣扎,胸口的痛感却越来越尖锐! 鲜血染透衣裳,刀尖再扎进去一寸,顾瑶一定会当场毙命! “好久不见。” 虞眠长发垂落,却没有遮住她那双冷然的凤眸。 顾瑶被捂着口鼻,面色憋得通红,再加上整个人被虞眠压制着,很快便没了力气。 虞眠见此情景松开手,但顺势又掐住了她的脖子。 “说!你把孩子们带到哪里去了?” “唔……你!你放开!” “说!不然我就杀了你!” 虞眠一手攥着匕首,一手紧紧掐着顾瑶的脖子,直到把她掐的两眼一黑,险些昏过去,才慢慢松开了手。 顾瑶的视线迷迷离离。 她透过虞眠的肩膀,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像是猛然想起了上一世的情景。 “阿澈!救我!” 阿澈…… 当这个字眼,传入李怀策的耳道内。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梦里某些不够清晰的画面,像是瞬间被画笔点燃,有一种跃跃欲试,冲破迷雾的感觉。 见他愣怔。 顾瑶忽然笑了。 “阿澈!我是瑶瑶呀,是你曾经捧在心尖上的人呀!你怎么能不记得我?” 虞眠的动作忽然有些僵。 她缓缓回头,看到李怀策那双黑眸,正一动不动的落在顾瑶身上,像是在回忆什么久远的记忆。 顾瑶看出虞眠走神,趁着这个机会,她猛地拼尽全力,将虞眠推开。 与此同时,她不顾疼痛,拔掉了胸口的匕首,眼中弥漫着近乎癫狂的笑意,朝着虞眠刺去。 “虞眠!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去死吧!” “呃!噗……” 利刃割破血肉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倒地声。 顾瑶难以置信的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 他的眉眼,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这一世,他从未这样靠近过她。 但此时此刻,她的手臂近乎扭曲,她的手中握着那把匕首,李怀策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之上,却用尽全力,将她手中的匕首,刺入了她的胸口。 “噗……” 又是一口喷出来。 顾瑶的眼底凝起茫然。 到死她都难以置信,李怀策竟然杀了她? 早知道这一世竟是这般结局,她上辈子断然不会傻傻的,对着内室的佛像,日夜祈求与他下辈子相遇! 顾瑶倒在地上,断了呼吸,却死不瞑目。 李怀策面无表情的抽回自己的手,随即用一脚慢条斯理的清理着手上的血渍。 “傻不傻?” 他轻飘飘的对着虞眠道:“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弄脏自己的手。” 虞眠:“……” 虞眠干巴巴道:“你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 “嗯?” 李怀策好整以暇的看过来,“先冲动的不是你吗?” 虞眠道:“我是打算问出孩子们的下落之后,再了结她的,这才好了,去哪找孩子们?” “放心吧,孩子们一定还在镇上。” 李怀策擦干净手指,朝着虞眠道:“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压根不可能把孩子们送出去,更何况,他们现在也不知道顾瑶死了,咱们只需要等着有人找上门就行。” 这个人,并没有让虞眠他们等太久。 顾瑶所在的房间窗户对着正街,也就是来往客栈,必须要经过的那条街。 只要站在这里,就能将楼下的景象尽收眼底。 其中一个身影,就引起了虞眠的注意。 这条街因为临近街尾,所以并不算繁华,再加上天色越来越晚,所以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忽然,一道蹒跚的身影进入了虞眠的视线范围内。 此人佝偻着背,似乎腿脚也不利索,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但他却并没有拄拐,身上的衣着也很干净,看起来是个非常干练的人物。 虽然他的脸上满是皱纹,头发也已经花白,但脸上的胡子和鬓角也收拾的十分妥帖。 路上迎面走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他忙闪到一旁,像是怕乞丐碰到了自己的衣裳,将自己的衣角攥得紧紧地! 等到乞丐走过去,他才缓缓迈步,继续往前行进。 一路上,他非常注意自己的衣饰,像是有强迫症一般,哪怕衣角被风吹开,他也会不悦的皱起眉,然后一边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整理衣服。 他不仅有洁癖,还有怪癖。 一看到这个人,虞眠就想起了书中教三宝用毒的拐子张。 他曾跟三宝有过几面之缘,也是巧合,后来还曾指点三宝的医术,让他对用毒产生了好奇。 这个拐子张算是三宝用毒生涯的启蒙师。 但他并未在此地停留太久,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故人之女。 这个所谓的故人之女,就是顾瑶! 书中,顾瑶和李怀策经过逃难,最后来到了一处村落生活,没过多久拐子张也莫名其妙的与三宝重逢。 经过他的调教,再加上三宝自身的聪慧,三宝的毒术最后青出于蓝,远远胜于拐子张,成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妙手鬼医! 当时虞眠看的时候,还以为是巧合。 但万万没想到,其实后来的一切都是顾瑶有意为之。 其实,三宝一开始并不想走入歧途,毕竟李怀策曾经认真的教导过他们,但是拐子张为了让三宝学会毒术,竟不惜亲自给三宝下毒,迫使他学习毒术,给自己解毒。 所以三宝也算是被拐子张骗上了这条不归路! 虞眠冷哼一声。 趁着今日,把该报的仇,都报了! 虞眠轻轻关上窗,朝着李怀策道:“人来了。” 拐子张在客栈门口徘徊了许久,却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他站在一处僻静角落,不住地朝着前方的客栈二楼看去。 “诶?人呢?” “什么人?” 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拐子张后颈一凉,忙朝着身后看去。 冰凉的利刃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拐子张转头的动作被迫停下。 他厌恶的皱起眉:“把你的脏刀拿开!” 话音落下,虞眠将提前问客栈掌柜买下的一桶泔水,直接浇在了拐子张的头上。 “!!!!!” 拐子张一脸要死的表情,气的脸都红了。 “混账东西!你们!” “闭嘴!” 虞眠又是一脚过去,直接将拐子张踹翻在地,随即她冷声道:“顺便告诉你,我还准备了一桶粪水!接下来你乖乖答话也就算了,不然下次浇在你头上的,可就是粪水了!” “……” 完全不给活路。 拐子张咬牙切齿的看着虞眠,却只能像只泄气的皮球,“你问!” 092 那个小男孩,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顾瑶让你掳走的孩子呢?” 虞眠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拐子张有瞬间的愣怔,眼神闪烁道:“什么孩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刚巧,客栈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许多身穿干练的青壮年,从客栈内匆匆跑出来,东张西望的,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拐子张趁机大喊道:“我在这里!唔……” 虞眠顺手脱下拐子张的鞋,然后塞进了他的口中,堵住了他的呼喊。 虽然动作很快,但似乎还是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 虞眠和李怀策对了个眼神,两人一左一右拖着拐子张,直接往巷子深处跑去! 此处距离客栈到底有些距离,那些人顺着动静寻过来的时候,虞眠他们早已藏好了身影,顺便将拐子张丢进了提前备好的马车中。 “驾!” 马蹄扬起尘埃,就这样嚣张离去。 车厢内,虞眠用匕首抵着拐子张的脖子,匕首上残存的血迹已经干涸,虞眠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没成想又派上了用场。 拐子张眼瞧着穷途末路,情绪反而平缓了下来。 “你是谁?” “孩子呢?” 闻言,拐子张垂眸瞧了瞧虞眠手中的匕首,嗤笑道:“你们对我这般不客气,还想让我帮你们找孩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是吗?” 虞眠慢条斯理的又问道:“老头,你知道匕首上的血是谁的吗?” “哼!” 拐子张似乎没打算搭腔。 虞眠淡声道:“我们刚才也是从客栈内出来的,你就不好奇我们刚才见过谁?”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跟我废话。” 拐子张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 虞眠忽然动了动手,一根系着翠绿玉器的小坠子从她的掌心滑落,在半空中摇来晃去。 拐子张原先淡然的表情,瞬间愤怒起来。 “哪来的?这个坠子怎么在你手里?” 这就急了? 虞眠冷笑着问:“现在知道匕首上的血,是谁的了吗?” “……” 拐子张狠狠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底浓郁的恨意,像是恨不得直接将虞眠生吞活剥。 “我要杀了你!” 拐子张挣扎着朝着虞眠出拳!拳拳带风! 不仅如此,一股浅淡细密的味道,也从他的袖子里飘了出去。 虞眠左闪右挡,轻松应对。 随即她看准时机,直接将匕首的锋刃对准他的手腕,然后稍稍用力,某人的手腕瞬间多了一条血痕。 虞眠索性三下五除二,直接给他的右手手腕也来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 此人痛的开始嘶吼!恨不得将牙根咬碎!???.23sk. 李怀策听着车厢内的动静,有些不放心,于是掀开门帘看了一眼。 “你没事吧?” “你说呢?” 虞眠笑着好整以暇。 然而,拐子张的衣袖都被虞眠随意拽了上去,露出的手腕上,已经鲜血淋漓,深可见筋骨! 拐子张疼的龇牙咧嘴,脸色煞白。 他的手,明显已经废了。 虞眠蹲在旁边,对着拐子张的衣袖一阵寻找。 李怀策忙问:“你在找什么?” “毒囊!” 紧接着,虞眠就从拐子张的衣袖中发现了两个暗兜,小小的暗兜内,竟满满当当的藏着不少小药瓶。 不,应该是小毒瓶! “你……你怎么会……” 拐子张满脸震惊。 他不懂为何虞眠会知道他的衣袖暗兜内会藏了毒。 虞眠莞尔一笑,朝着拐子张说道:“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甚至我还知道你和顾瑶的关系。” 拐子张的目光看过来,“你说什么?” “你呢,从小就暗恋顾瑶的母亲,只可惜后来你自己腿瘸了,又认为自己配不上她,所以不仅主动退了婚,这些年还一直默默守在她们母女身边,为她们扫除异己,鞠躬尽瘁。 你以为顾瑶的母亲视你为友,顾瑶视你为父,所以你便心甘情愿的为她们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可真相呢,她们只当你是一颗便宜又廉价的棋子而已!” “你胡说!你胡说!你知道什么?”拐子张嘶吼道。 “当年,你为了救顾瑶的母亲摔断了腿,可她在救治你的时候却不小心用错了药,害得你的伤越来越严重,最终落下残疾,你以为她真的是不小心吗?你知不知道她早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 在你还没跟她退婚之前,她早就成了别人的外室了!所以退婚之后,她立即就嫁给了别人,还有了孩子!人家都给你戴绿帽子了,你还眼巴巴的要给人家孩子当干爹!可真是笑死人了!要不是看你还有几分用处,你以为顾瑶会理你?” 虞眠噼里啪啦的倒豆子似的,一句接着一句,每一句都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拐子张的心里。 “你!你闭嘴!” “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我偏不!” 虞眠笑的得意,“你了解她,她从来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所以你的腿就是被她搞瘸的,正如她了解你是一样的,她知道你自己一定会乖乖退婚,因为在她心里,你就是个配不上她的人!她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把你踢出局!人家宁愿给别人不清不楚的当外室,也不愿意嫁给你,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清醒吗?不然我再多说两句?” “不!住口!” 拐子张已经濒临崩溃道:“别!别说了!” 正如虞眠所言,她从来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 他心里明白,曾经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还一直活在曾经的幻想泡影里。 拐子张红着眼,咬着牙问虞眠:“你到底是谁!” 虞眠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句:“你还记得李景望吗?” “谁?” 拐子张满脸疑惑。 虞眠随即提醒道:“三年前,绿水村,一颗大榕树下。” “……” 某些久远的回忆,像是蒙了尘似的,被丢在记忆深处,随着虞眠的提醒,又渐渐显出了一些曾经的鲜亮色彩。 “那个伤了腿的小娃娃?” “是。” 果然有这回事。 书中虽然没有详细描写,但三宝和拐子张之间的渊源也曾被提过几句。 具体细节虞眠也不清楚,只是记得他们是在一颗大榕树下相遇的。 当时拐子张一直风尘仆仆的赶路,那日难得闲暇半日,跟一个伤了腿,偷偷躲在树后哭鼻子的小娃娃,讲了许久的宽慰之语。 那个小男孩,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093 咱们也去赏一赏盛京的好风光! “他是我的小侄子,也是被你们掳走的其中一个孩子。” 虞眠说完,拐子张缓缓抬起头。 “原来是他。” “所以,他在哪?” 拐子张不说话,虞眠就静静等着。 马车已经不知道在城里转了多少圈,拐子张叹了口气,缓缓道:“好吧,我带你们去。” “不。” 虞眠拒绝道:“你把地址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找。” “……” 拐子张强忍着疼痛,探着头问:“怎么?不信我?” 虞眠直接点了点头:“对,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你我算是仇敌,而且我刚挑断了你的筋脉,你也需要时间医治,咱们两不耽误。” “呵……” 拐子张费力抬起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他倒也不着急,明显心有城府。 虞眠虽然出手干脆,但到底没下死手,拐子张也并非习武之人,如果及时医治的话,也未必不能恢复,就看他接下来如何抉择了。 “城西有个卖棺材的铺子。” 拐子张缓缓开口,“就藏在那里。” “里面有多少人?” “我不清楚,人不是我掳过来的,我就是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 虞眠随即掀开门帘,朝着李怀策道:“城西棺材铺。” “坐稳了。”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赶到了所谓的棺材铺门店。 虞眠将拐子张捆在马车内,然后和李怀策一起直接冲进了铺子里面。 “诶诶诶!干什么的?怎么进来就往里面冲?” “说你们呢!给我站住,做生意都在外面,你们去后院干什么呢?” 店里的掌柜骂骂咧咧的跟上来,甚至还伸手去拽虞眠的衣裳。 他的手还没触碰到虞眠,就被李怀策一脚踹在了地上。 “哎呦!” 肥头大耳的掌柜,重重摔在地上,眼瞧着虞眠他们已经冲到了后院,这才响起来喊人。 “来人呐!打人了!” 后院摆着许多木料,有些已经成形的棺材,一个挨着一个,堆积在墙角,棺材盖放在旁边,但还有几个棺材,是已经摆上木盖的。 虞眠跟李怀策兵分两路查看这些空棺材。 其余的棺材全都看不到人影,剩下的就是那些已经盖上盖子的棺材了。 “救命……救救我……” 忽然,一口棺材内传来微弱的呼唤。 虞眠和李怀策忙开始四处查探,这时候棺材店的掌柜不知从哪里招来了一群打手,蜂拥而至。 虞眠看向李怀策:“你去救孩子们!” 说完,虞眠拔出匕首开始迎战! 这些打手全都是练家子,一个个身高魁梧,虞眠这般纤弱的身影摆在他们跟前,压根不够看。 “呵……原来你们是来找这群孩子的?” “竟还是个俊俏的小娘子!” “来人呐,活捉了她!大爷我重重有赏!” 油头满面的掌柜,对着虞眠那张脸,忍不住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虞眠恶心的差点把吃下去的饭吐出来。 打手们从各个方向朝着虞眠包抄而来,然而虞眠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个猪头掌柜! 她的身影十分灵活,在众人扑过来之前,她已经看好了方位,利用灵活的身位,从人群的缝隙中溜了出去。 虞眠举着匕首,大步迈开,瞬间来到猪头掌柜跟前。 “啊!” 猪头掌柜拔腿就跑! 但虞眠却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 虞眠扬起匕首,直接朝着他的后颈刺去! ‘噗呲’一声,鲜血喷溅。 猪头掌柜的肥硕身体应声而倒,直挺挺的躺到了地上。 身后的打手们有些愣怔,他们大概没想到看似瘦弱的虞眠,竟然出手如此狠辣。 一招就要了他的命! 眼下,一个个险些有些犹豫。 这时候有人喊道:“怕什么?她就是一个小娘儿们!咱们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她?” “来啊!” 虞眠厉喝一声,朝着众人奔去。 她的手法极其迅速,几乎招招毙命,灵活的穿行于人群之中。 利刃入肉的声音,鲜血喷洒的声音,混杂在那些凄厉的惨叫声中,像是一首激荡的进行曲,让虞眠禁不住有些杀红了眼。 “磅——” 最后一个人的尸体倒地。 虞眠满脸漠然,冰冷冷的审视着眼前的一切,她的眸子仿佛都被染上了猩红,一时间沉浸在血色的世界内。 耳边安静极了。 忽然,她的眼前一暗,有什么冰凉的触感,遮挡了她的视线。 李怀策伸出手,将她的眼睛轻轻捂住。 方才他都看到了。23sk. 虞眠眨了眨眼睛,细长的睫羽,扫过李怀策的掌心,让他感觉有些痒,但他只是从身后轻轻抱住了虞眠。 “没事了。” 说着,他试图从虞眠手中拿走匕首。 然而虞眠的手攥的死死地,即便此刻指尖有些颤抖,但依旧握的很牢固。 李怀策温声道:“给我吧。” 虞眠的身子像是缓缓回温,慢慢放开了匕首。 她淡声道:“吓到你了吧。” “还好。” 李怀策将匕首拿下,然后丢在地上,又轻轻抱住了虞眠,鼻腔里溢出一丝哼笑:“衣服都弄脏了。” 他的声音很是欢快。 透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和悸动。 虞眠顿时有些无语。 她推开李怀策的手,拿起地上的匕首,一边用旁人的衣裳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一边问:“孩子们呢?” “放心吧,都找到了。” 孩子们被关在棺材里有些久,有些缺氧。 尤其是大宝,他除了有些缺氧之外,两双手还受了重伤。 他们应该是提前有所防备,便用细锁链将大宝的手腕牢牢捆住,大宝不停的大力挣扎,锁链磨破皮肤,搞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虞眠看了忍不住心疼。 他们把拐子张丢进了棺材店里,然后带着孩子们扬长而去。 虞眠给孩子们吃了一些镇定安神的药,眼下他们昏昏欲睡,除此之外,还给大宝用了一些止痛药。 不过回头得好好包扎一下。 等着孩子们都睡着了,李怀策静静地看着虞眠道:“阿眠,咱们可能得换个地方生活了。” “正有此意。” 虞眠笑的畅快:“告别了过去,咱们才能创造新的生活!” “好一句告别了过去,才能创造新的生活。” 李怀策随之一笑,询问道:“你想去哪?” “盛京喽,咱们也去赏一赏盛京的好风光!” 094 马上就要启程逃难,你可不要发病哦 夜深了。 虞眠找了些柴火在马车旁边的空地上升起了火堆。 孩子们靠坐在一起。 幺妹仰着头问:“婶婶,小叔什么时候回来呀?” 离开棺材铺之后,李怀策带着虞眠和孩子们直接出了城。 城郊附近有一座破庙,早已荒废,但还能抵挡夜风,也算是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李怀策将众人带到这里之后,便将马匹卸了下来,然后他孤身一人又回到了镇上。 除了收拾一些日常用品之外,李怀策还得跟许以墨交代一声,顺便做个告别。 临行前,虞眠还让李怀策带了一封信,也是给许以墨的。 当然也没什么大事,重点写了一些郭映的诉求。 只是不知道许以墨会不会答应。 虞眠摸了摸幺妹的头,温声道:“放心吧,很快就回来了。” “好。” 幺妹轻轻挪了挪屁股,凑到虞眠跟前,然后靠进了她的怀里。 虞眠顺势看向其他几人,询问道:“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没事,早就不疼了。” 二宝眉眼欢喜,笑着说:“那些人就是把我们关在棺材里面,后来我们不挣扎了,他们也就没再跟我们动手,只是可怜大哥为了保护我们,挨了好一顿毒打,真是气死了!” 话音落下,大宝似乎听见有人提起他。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几分受伤的病情道:“哼!阿平痛痛!小叔呼呼!阿平痛痛!” “小叔不在,我给大哥呼呼!” 幺妹笑着从虞眠怀里离开,然后跑到大宝身边,小心翼翼的拿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气。 幺妹问:“大哥,是不是不疼了?” “呃……” 大宝皱着眉头,勉强道:“还是疼的。” “……” “噗……” 二宝忍不住笑起来。 幺妹撅了撅嘴巴,“那我再给大哥呼呼。” “对,呼呼!” 大宝撅起小嘴,也学着吹气的模样,跟幺妹一起对着自己的手掌吹气。 气氛似乎变得欢快了几分。 但二宝忽然叹了口气:“就是三弟的轮椅被砍坏了。” 言语间尽是惋惜之态。 三宝靠在二宝腿上,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反正咱们现在有马车,我也不需要轮椅,没关系的。” 虞眠道:“等过些日子,咱们安定下来,婶婶一定帮你再做一个更好的轮椅,到时候你出行的时候,也能更加方便一些。” 三宝腼腆的笑了笑:“谢谢婶婶。” “还跟我客气?” “嘿嘿。” 听见三宝的笑声,二宝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哎呦,我还是头一次见三弟笑的这么孩子气。” “我也是诶!三哥都不对着我笑。”幺妹不悦道。 “哪有?” 三宝的眼神看过去,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小丫头,怎么还学会冤枉人了?” 小姑娘倒在大宝怀里,指着三宝道:“哎呀!三哥笑起来真好看!比婶婶讲的故事里的白马王子还要俊俏!” 众人开始起哄,三宝的耳根子忽然红了一大片。 虞眠瞧着眼前的情景,也忍不住笑起来。 三宝的性子也变了不少,明显开朗了很多,从前也不太会在众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情绪,如今和众人相处的也越来越融洽,自得。 虞眠道:“听见没?往后还是得多笑笑。” 三宝垂着眸,笑着应和:“嗯!” 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深,李怀策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虞眠在马车内铺上了毯子,让几个孩子挤一挤,先睡觉。 大宝睡在车门处,身体有些施展不开。 虞眠拿了药膏,坐在旁边给他的手换药。 现在大宝看到虞眠的时候,已经不发憷了,反而乖乖的自己伸着手,任由虞眠摆弄。 “涂上药之后,不能用手挠,也不能摸,这样才能恢复的快一些。” “好!” “真乖。” “嘿嘿。” 涂完药,虞眠朝着孩子们道:“别害怕,婶婶就在外面守着,你们安心睡觉。” 说完,虞眠放下车帘,打算离开。 三宝探出头,“婶婶。” “嗯?” “您也过来休息一会吧,咱们挤一挤,可以坐得下。” “是啊是啊,咱们一起睡吧。” 孩子们一阵附和。 虞眠笑道:“我还得等着你们小叔呢,所以你们先睡,等你们睡一觉起来,就能见到小叔啦!” “好吧。” “二宝,三宝,照顾妹妹和大哥睡觉。” “我知道。” 虞眠安心放下车帘,再次坐回了旁边的火堆旁。 橘红的火光,不断跳跃,将她的脸庞衬托的有些清冷和安静,她拿着一根树枝,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柴火,明显有些分心。 不知过了多久,虞眠迷迷糊糊中听见马蹄翻滚的声音,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茫茫夜色当中,前路一片漆黑。 唯有虞眠身旁的火堆,不断散发出光亮,像是深海中的灯塔,指引着某人前行的方向。 待到依稀模糊的人影出现之际,虞眠猛地站起身,朝着前方跑去。 “李怀策?” “是我!” 李怀策来到虞眠跟前,翻身下马,把缰绳丢掉,随即将虞眠拉倒自己怀里。 动作安静利落,又十分随意。 “别担心,我没事。”李怀策道。 虞眠伸手戳了戳他的侧腰,低声道:“谁担心啦?快放开我。” 夜色中,李怀策哼笑了声,随即放开手,又问道:“孩子们睡着了?” “嗯。” “过来帮忙。” 李怀策重新捡起缰绳,把马儿拉到跟前。 借着微弱的火光,虞眠才看到马匹两侧竟然挂着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包袱,要不是这匹马足够强壮,光是驮着这些包袱,怕也得累个半死。 “你怎么弄了这么多东西?” “随便弄了弄。” 李怀策说的随意,心里想的却是:他知道他们要走上一段流浪之路,虽然难以做到万全的准备,但是能让虞眠舒服一分是一分,所以总想着得多带些东西,最后七七八八凑到一起,竟然准备了这么多。 虞眠帮忙将马匹上的东西卸了下来,原本还打算直接将马车也弄好的。 但是想到孩子们已经睡了,他们白天受到了惊吓,眼下还是让他们多休息休息,所以就把马匹栓到了旁边的大树上。 一切准备就绪,虞眠朝着李怀策说道:“过来烤烤火。” 方才他怀里的温度有些凉,手心也是冰冷冷的。 虞眠有些担忧道:“马上就要启程逃难去了,你可不要发病哦。” “放心。” 李怀策来到虞眠身旁,伸手拢了拢火光,借此想要驱走体内不停涌动的寒意。 095 咱们直接回绿水村去! “信交给许以墨了吗?”虞眠温声问道。 话音落下,李怀策的目光看过来,笑道:“你交代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办不好?当然交给他了。” 虞眠又追问道:“许以墨怎么说?” “他说回去找郭映谈一谈。” “那就好。” 李怀策又往火堆边挪了挪,迸溅出来的火星落在他的脚边,但他似乎并没有察觉,掌心挪到火光上方,汲取温暖。 虞眠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便道:“明日咱们就离开这里了。” “好。” “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你说,明日我去帮你办了。” 李怀策态度随意,又把这件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虞眠看着李怀策的模样,不放心道:“算了,还是我去吧,你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咱们计划一下路程,等到了下一个目的地,我再帮你施针压制寒症。” 施针虽然可以延缓寒症发作的时间,但到底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若想医治李怀策的病症,除了拥有好大夫之外,还得找到好药材,此处穷乡僻壤间,肯定找不到可以医治他的病症的好药。 只能等去到相对繁华的地方之后,才能施展医术。 李怀策拍了拍虞眠的手背,笑道:“放心吧,我还撑得住。” “嗯。” “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会吧。” 虞眠抿了抿唇,倒是没有反驳,慢慢将自己的头靠了过去。 夜间,暑热与干燥褪去,平添了几分凉爽之意,茫茫夜色中,唯有他们二人相互依靠,倒让虞眠生出了几分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但她并不觉得孤独。 身后的马车内,有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瓜小心翼翼的探了出来,不知看到了什么,又忙缩了回去,只是很快又抱着一团东西从马车内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婶婶,小叔!” 二宝小声的呼唤着。 李怀策听见声音,回头看去,“你怎么下来了?” 二宝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将一个薄毯子递到李怀策手中,“小叔,夜里凉,你和婶婶盖着点毯子。” 小家伙还真是操心。 李怀策笑着接过来,然后摸了摸二宝的头:“快去睡。” “好。” 二宝又颠颠的跑了回去,只是临近马车的时候,又放轻了脚步。 李怀策将毯子抖开,然后裹在了自己和虞眠的身上。 虞眠靠着李怀策,温声道:“初见二宝的时候,只知道他是个容易冲动的性子,可是相处的越久,越能看到他身上细心的一面,这一点倒和三宝有点像。” “三宝心思深沉,但不会过分显露,二宝虽然细心,却也是个直性子,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要我说的话,还是希希和二宝更像一些。” “也是。” 虞眠点了点头:“这几个孩子性情各异,各有优点,将来好好培养的话,一定都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 李怀策揽住虞眠的肩膀,缓声道:“我只愿你们能够一直平安。”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虞眠就已经醒了。 枯坐了一夜,身体格外乏累。 但虞眠来不及舒展身体,先去附近转了一圈捡了一些柴火,回来之后,就着昨晚的火堆,再次点燃了火苗。 天边泛起鱼肚白,虞眠架起一口锅,先煮了一锅姜汤。 李怀策被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脸色透着一股苍白的病态,就连嘴唇都是干巴巴的。天籁小说网 他拧着眉缓神,想要站起来。 第一次的时候,竟然没站稳,又直接跌坐下来,等他想要再次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耳中闪过鸣响,整个人直接朝着身后倒去。 “李怀策!” 虞眠丢下手中的柴火,朝着李怀策跑去,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 “咳咳……” 李怀策嘴里呼出一口热气,露出几分苦笑:“看来还是要连累你了。” “……” “行了,别说了。” 虞眠扶着李怀策坐好,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 这人竟然在发烧。 虞眠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写什么,只能先去给他盛了一碗姜汤。 起码喝下去,能帮他去去寒气。 这人的唇色一片青紫,像是刚被人从冷冻库里搬出来似的。 “慢慢喝,先暖暖手。” “麻烦了。” 越是这个时候,李怀策忽然对她客气起来。 虞眠扯了扯唇角,然后朝着李怀策道:“看来咱们又得改一改计划了。” 李怀策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姜汤,温热的热体划过喉管与肠胃,似乎身上也跟着暖和了不少。 他看向虞眠,缓缓道:“你想怎么做?” “之前我一直用银针帮你压制寒症,但现在看来,已经临近发病的最后时间了,若不让它彻底发散出来,只怕你的身体也会一直被消耗。” 李怀策的寒症,一般都是两三月发作一次。 虽然每次寒症病发的时候,几乎痛不欲生,但是挺过病发的这一日之后,其余的时间,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到底和平常人也差不了多少。 眼下这次的病症被压制的太久,反而有些不好了。 李怀策淡声道:“你是医者,我听你的安排。” 他倒是乖巧。 这一点,让虞眠心里颇为安心。 因为她感受到了李怀策无条件的信任。 “我有一个提议。”虞眠道。 李怀策道:“你说。” “顾瑶死了,还不知道要掀起什么风浪,咱们还是离开这里为好,但你的身体也需要缓一缓,所以不如我们回绿水村吧?” 虞眠通盘分析了一圈,又道:“之前因为隔壁村有土匪抢劫,周遭几个村庄的人们几乎都外出逃难去了,想必绿水村现在也比较安生,咱们就当做回去修生养息,等你的病情好转,到时候咱们就买一辆牛车,混到逃难的队伍中,一路向南,如何?” “你说的也有道理。” 李怀策握拳抵着唇边,淡声道:“如今正是荒年,到处都是土匪流寇,还有难民,若咱们驾着马车离开,也太惹人注目了一些,只怕还会平添其他麻烦。” “就是这个道理。” 虞眠笑道:“再喝一碗姜汤,等你身子暖一些,咱们直接回绿水村去!” 096 难得见他如此释怀的表情 日头渐渐升起,温度也高了起来。 李怀策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只是如今到底已经是秋末,就算太阳高照,秋风扫过,树叶飞旋,空气中也多了几分萧瑟的味道。 火堆里有虞眠提前丢进去的红薯,大家吃着红薯垫了垫肚子,便踏上了返回绿水村的行程。 说起来,他们倒是很久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家里变成什么样了。 不过之前家里也就剩下整整齐齐的四堵墙了,倒也没什么可怀念的。 马车悠然的行驶在田坎间,车辙碾过地上的枯枝烂叶,发出嘎嘣脆的声音。 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枯黄,土地龟裂,干巴巴的朝着远处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虞眠叹了口气。 自古农民都是最可怜的,分明出的力气最大,耗费的心力也不少,可最终的收成,却只能依赖天定。 临近绿水村的时候,孩子们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张望。 “哇!快到家了!” “是啊是啊!” 幺妹先是欢喜的吆喝了声,随即便是其他人的附和声。 虽然他们之前的住处破败不堪,但是对于孩子们而言,这就是他们的家! 虞眠放缓速度,温声道:“你们小心些,可别从车上摔出去。” 幺妹那双灵眸乌溜溜的转着,笑道:“婶婶放心,我抓着二哥的手哩,如果我要是掉下去了,肯定拉着二哥给我垫一垫。” “嘿!你这丫头!” 二宝抓着幺妹脑后的小揪揪,晃来晃去道:“你可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嘿嘿嘿。” 孩子们笑着闹着,虞眠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虞眠又道:“你们叔叔没事吧?怎么半天没有动静?” “没事!” 幺妹率先答了句。 紧接着,李怀策四平八稳的笑声传来,虽然只是短暂的哼笑了声,但虞眠却听得很清楚。 这人。 搞得她耳根子莫名热了起来。 “驾。” 虞眠扬着鞭子调整方向,走进了村内。 绿水村出村的路只有一条,虽然也是寻常土路,但胜在平坦干净。 但今日的情景,却让虞眠有些吃惊。 土路上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枯烂的菜叶子,还有一些零星的米粒掉落在地,和尘土融为一体,乱七八糟的脚印叠在一起,像是经历过一场兵荒马乱。 再往里走,临近村口的几户人家,几乎家家的大门都是一副敞开的模样。 有些摇摇晃晃的坠在一旁,显然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村子里安静极了。 虞眠赶着马车,缓缓而行,就连孩子们也没了声音,一个个惊奇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两户人家莫不是遭了贼?怎么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二宝稚嫩的声音响起。 虞眠点了点头,道:“八成是。” 之前隔壁村曾经经历过山匪的洗劫,或许绿水村也没有逃过这一劫,瞧着眼前的情景,怕是其他人家也都是这般光景。 虞眠沿着熟悉的路往回走,一路上经过的人家,大多都是乱七八糟的模样。 有些人家的门板上,还残留着被斧头或者刀剑砍动的痕迹,更有甚者,门外还残存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李怀策大概是听见了孩子们的议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头朝着车窗外瞧了一眼,正好瞧见某个拐角处斜躺着一具不知死了多久的尸体,地上还有许多血脚印。 苍蝇满天飞,令人作呕。 幺妹摇头晃脑的看向四周,正打算转头的时候,眼前忽然一暗。 李怀策及时捂住了她的眼睛,并将车帘放了下来。 “快到家了,别看了。” 幺妹窝在二宝的怀里,随之皱了皱鼻尖,“好臭呀!外面什么味道?” “像是死老鼠的味道。”二宝嫌弃的伸手在鼻前扇了扇风。 “咦。” 幺妹皱着眉头,“好恶心,差点让我把早上吃的烤红薯吐出来!” “烤红薯!我要吃烤红薯!” 一直睡着的大宝,忽然睁开朦胧的睡眼,双手不停的挥舞道:“嘿嘿!给我烤红薯!” “大哥……” 幺妹捂着鼻子道:“没有烤红薯。” “啊?” 大宝倒也不觉得失落,吧唧了两下嘴巴,又预备闭上眼睛躺回去继续睡觉。 马车缓缓停下,三宝的注意力从手中的医书上挪开,然后拍了拍趴在自己腿边的大宝道:“大哥,到家了。” “下车吧,咱们到了。” 正好虞眠的声音也从外面响了起来。 幺妹争先恐后的爬出来,朝着虞眠伸开双臂,声音软弱道:“婶婶抱~” “来。” 虞眠把幺妹和二宝都接了下来,转头好整以暇的看着蹲在车门外的李怀策。 她挑了下眉,问道:“干嘛不下来?” 李怀策笑着伸出手,“我也要。” “……” 虞眠直接伸手拍了拍他的掌心,催促道:“少磨蹭!” 说完,一手牵着幺妹,一手牵着二宝就往家里走去。 无奈。 李怀策跳下马车,顺势将大宝扶了下来。 马车内安安静静的,大宝的手还扯着车帘,笑嘻嘻的朝着里头道:“汪汪!” “……” 三宝撩了撩眼皮,淡声提醒道:“是景望。” “嗯?汪汪!” 大宝执着着叫着‘汪汪’,还加重了声音作为强调。 李怀策无奈笑着,“好啦,快把三宝抱下来吧。” “汪汪!来!” 大宝朝着三宝伸手。 三宝将医书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旁边,然后连同剩下的几本书,一同交给了李怀策。 “小叔帮着拿一下。” “好。” 大宝熟练的托住三宝的手,然后把他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大宝天生神力,抬一个瘦弱的三宝,就像拎着一个小鸡仔一样轻松,只是他抱着三宝的姿势乃是公主抱。 三宝稍显难为情。 他的身子下意识的僵了一瞬间,但片刻之后,便松弛了下来,脸上带着几分云淡清风的笑意。 李怀策咳了声,注意力却在三宝的脸上。 难得见他如此释怀的表情。 家里的门窗原本都是虞眠用竹竿重新做的,但也没有逃过被席卷的命运。 虽然家里如此破旧,但屋内的桌子和床板,都被人里里外外翻了一遍。 床板几乎都散架了,甚至衣柜里面那些没有来得及收走的旧衣裳,也被丢在地上,沾染了不少脚印。 看来那些山匪们,真是挨家挨户的搜了一遍。 不过现在好歹算是安全了。 只是这间旧屋若是想住人的话,未免有些勉强。 李怀策四处看了看,最后朝着虞眠道:“去乔婶那里住吧。” 097 跟你爹有关系? 此处院落,是李二牛夫妇去世之后,他们的大哥李大力把李怀策和几个孩子赶出家门之后,李怀策随意寻找的一处破落院子。 原本也不过是个暂且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没成想他们一行人竟然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眼下又经此摧残,更加不能住人了。 幸好马车还在外头,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又直接转道去了之前乔婶的住处。 乔婶家的房子,原本就是自家人住着的,自然比一般的破落院子好一些。 山匪来袭,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房子。 推门而入的瞬间,乱七八糟的院落映入众人的眼帘,还没进屋,就能瞧见里面桌椅倒在地上的混乱场景。 但好在房子还是很好的,只是需要好好打扫一番。 孩子们一路走来,也看到了不少这样的场景,顿时有些心慌。 虞眠抱着他们下马车,顺便安抚道:“放心吧,有叔叔和婶婶在,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嗯!” 幺妹点了点头,转头又揪住了二宝的衣角。 虞眠带着孩子们将车上的行李搬进了屋内,李怀策牵着马车,去旁边拴马。 小院静谧,秋风打着旋拂面而来。 虞眠带着孩子们一起收拾家务,先把主屋的客厅和卧室简单收拾了一番,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晌午。 早上孩子们只吃了烤红薯,又做了一番家务。 虞眠担心孩子们会饿肚子,便让他们自己在屋里玩耍,她则打算出去瞧一瞧乔婶家的厨房。 院子里,李怀策正拿着扫帚打扫院落。 他出了不少汗,就连脸颊也染上了几分潮红的颜色。 虞眠见此情景,还不由得愣了一下。 “怎么了?” 李怀策直起腰,朝着虞眠看来,嘴角挂着淡笑,“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那倒不用,我去看看家里的厨房能不能用。” 说完,虞眠就转身打算离开。 “不用去了。” 李怀策叫住虞眠,解释道:“方才我已经检查过了,厨房的灶台差不多塌了,就连烟囱也坏了,厨房里到处都是摔碎的碗碎片,你小心进去炸伤了脚。” “……” 不是吧? 这群土匪这么狠得吗? 连厨房这样的地方,也都打砸搜寻了一圈? 虞眠有些无语,在心里暗骂了两句,便道:“行吧,只能在墙角搭一个简易灶台了。” 院子里的东西,李怀策也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闻言,他将扫帚放到一旁,缓缓道:“我来弄吧。” 虞眠瞧着李怀策似乎精神挺好的,而且面色也恢复红润,可见偶尔适量运动一下,对身体还是很好地。 但虞眠没有答话,等到李怀策走到跟前的时候,她便伸出手碰了碰李怀策的手。 虽然指尖还有些冰凉,但掌心内的温度却十分温热,似乎还有几分濡湿的汗意。 “挺好的。” 虞眠缓缓收回手,又从袖子里捣鼓了一番,紧接着又递给李怀策一个药盒。 李怀策问:“这是什么?” “可以温补身体的小药丸。” 虞眠接着解释道:“接下来的几天,我需要把你身体内的寒气发散出来一部分,你的身体底子太虚了,所以先给你温补一下,免得到时候你受不住,直接翘辫子。” “……” 李怀策接过药盒,抿唇笑道:“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可不想让你早年丧夫。” 虞眠瞪了李怀策一眼,随即预备去搭灶台。 李怀策服了一粒药,这才跟上了虞眠的脚步。 其实,虞眠的空间内有很多疗效很好的补药,甚至还有一些可以瞬间提升人类战斗力的各类药剂。 这些东西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让李怀策的身体恢复到武人体魄,甚至更强。 但为什么虞眠迟迟没有给李怀策用呢? 并非是她不舍,或者其他的一些什么原因。23sk. 纯粹是因为李怀策的身体压根不受补。 他的身子因为寒症的侵扰,实际上已经深达肺腑,伤及根本。 而且书中对于李怀策的身体状况,也曾经做过简单的阐述,说他病发的时候,几乎只能卧病在床,就连平时身体无恙的时候,也是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动不动就是要晕倒的地步。 他原本就是个阴郁黑暗的病秧子人设。 虽然虞眠不知道为何李怀策现在的状况,也书中的设定有所出入。 但她知道李怀策向来是个隐忍的性子。 眼下他所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很可能都是拼尽了力气的遮掩。 他不喜欢在她面前露怯。 这是虞眠从见到他开始,便认定的一点。 这人最擅长摆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不论是对人对事,都把自己表现的像个正常人似的,不愿让任何人看出自己身体上的端倪。 这可以说是一种自我保护。 也可以说是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虞眠作为搭灶台的主力,李怀策在旁协助,很快他们就把灶台搭了起来。 好在那些山匪对堆在墙下的那些柴火不感兴趣,不然他们想吃一顿热乎饭,还得先去找一堆柴火回来。 洗好的大米下了锅,李怀策蹲在旁边添柴火。 虞眠直起腰,垂眸问道:“对了,孟春他们呢?还有刘大娘,他们会回来吗?” 李怀策摇了摇头,“许以墨那边需要人手,他们大概会过去帮忙。” 说起这个,虞眠的心里忽然窜上一股无名火。 她手里扬着勺子,眼神无波,声音四平八稳的问道:“对了,你和孟春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一看她这幅架势,李怀策还有些茫然。 “我之前救过孟春……” “编!你接着编!” 虞眠打断李怀策的话,凶巴巴的瞅着他,似乎要听听看他还能编出什么大谎话。 聪明如李怀策,顿时会意。 他缓缓笑道:“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有些复杂,你听我把话说完,再给我定罪也不迟。” “行。” 虞眠拖了两个小板凳过来,她自己坐一个,另一个递给李怀策。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着面。 虞眠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某来’的模样。 李怀策不禁失笑,解释道:“我和孟春确实是因为救命之恩结识的,不过我倒是见过几次,她跟我爹是旧相识,只是后来我爹去世之后,也有许多年没联系,最后因为孟春的缘故,大家才又相聚在了一起。” 虞眠拧起眉头:“跟你爹有关系?” “不只是刘大娘。” 李怀策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郁:“其实许以墨他们也是因为我爹的缘故,才会对我如此亲厚。” 虞眠记得书中曾经提到,李怀策的父亲李玄是当地有名的乐善好施,他虽然身世不凡,但从不拒平民,但凡谁家缺衣少食或者生病却没钱医治,他都愿意解囊相助。 周遭几个县镇,凡是提起李大善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仅如此,他还建造私塾,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不仅让他们吃饱穿暖,还能读书写字。 莫非许以墨他就是李玄当年收养的那些孩子的其中之一? “算起来,许以墨也算的上我的义兄,我爹当年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一直留在身边的,我爹全都收为了义子,还给了他们田地和店铺,作为以后的营生。 有人选择出去闯荡,自然也有人选择留下,只是我爹离开的突然,我又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逃往外地,因此很多人便失去了联络,不过许以墨一直跟随在我左右,这些年对我无微不至,倒成了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许以墨先前故意表现的十分疏离,但偶尔又总是不由自主的露出马脚。 他是一面担心李怀策暴露身份,一面又不经意的关怀备至。 不过说到底,虞眠心里忽然觉得很惋惜。 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些事,李怀策的父亲也不会被杀,他作为富饶湘南的首富之子,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身边又有这么多亲厚的家人与兄弟。 不论是和他父亲一样从商,又或者孜孜不倦的读书,走上科举之路,想来都是一路繁华盛景。 哪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更何况,书中的李怀策为了洗清父亲身上的冤案,为了让那些被掩埋的真相展露在世人眼前,费尽心思却被人利用,惨遭凌迟处死。 何等悲凉? 098 你个小畜生翅膀硬了! 闲聊半晌,锅内的白米已然开始沸腾。 袅袅炊烟,顺着风,绕过院墙,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今日虽然回来的仓促,但好在虞眠的心情不错,所以纵然时间紧张,她还是利落的做出了一桌子饭菜。 一道冬瓜炒肉片,一道蒸蛋羹,还有一盘切片的酱牛肉,再搭配上一碗青菜豆腐汤,勉强也算是三菜一汤了。 饭菜香味儿飘得越来越远,隔着两个墙头的窄巷里,忽然冒出来了两道身影。 “娘!你闻见了吗?好香呀!” 说话的人是个半大小子,瞧着有八九岁的模样,脸上脏的跟一只小花猫似的,黑溜溜的眼球不住的朝四周张望。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妇人,用头巾蒙着半张脸,衣袖脏污的都泛光。 “村里不是没人了吗?昨天我里里外外翻了一圈,连半根红薯都没找到,哪里来的饭菜香味儿?” 朱氏有些狐,但光闻着味道,她就已经忍不住开始咽口水了。 “娘!咱们去找找吧,说不定还能讨到一些饭吃,奶奶已经病了好几日了,再不吃点东西,身体肯定受不住!” 小男孩十分兴奋,拉着妇人就要循着味道往里走。 然而,朱氏忽然冷脸,‘啪’的一声打开小男孩的手,厉声道:“李宝柱!我才是你亲娘,你一天天光想着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干什么?” “她是我奶奶……” “我呸!” 朱氏拎着李宝柱的耳朵,骂道:“要不是这个老不死的拖累咱们,咱们一家早就跟着大伙到别处谋生去了!现在你哥哥死在了外头,你爹又被打断了腿,连你老娘我也是好几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了,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还有心思想那个老不死的?” “娘!疼疼疼!” 李宝柱护着自己的耳朵,被拽疼了,眼泪都掉了下来。 朱氏气不过,但还是放了手,埋怨道:“要我说,你爹和你哥哥就是被你奶奶给克死的!我不让她偿命就已经便宜她了!” 朱氏拍了拍自己的手,骂骂咧咧的朝着前头走去。 李宝柱捂着被拧红的耳朵,一边擦眼泪,一边跟上了朱氏的脚步。 绕过一个巷口,饭菜香味儿越发浓郁,眼瞧着距离越来越近了,朱氏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娘,你怎么不走了?”李宝柱小心翼翼的问道。 “诶?” 朱氏左右敲了敲,“前头这不是……乔玲家的住处吗?” “乔婶?”李宝柱眸光微亮。 “你叫这么亲热做什么?” 朱氏踮着脚,冷眼朝着四处张望,“没错,前头就是乔玲家的住处!当时你小叔被家里赶出来之后,还带着几个小油瓶过来住过几日呢。” 李宝柱道:“小叔?小叔回来了?” “哼,怎么可能?” 朱氏讥讽道:“就他那副病歪歪的身子,山匪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戳死!更何况他还带着好几个拖油瓶,说不定那几个拖油瓶,已经进了山匪的肚子里。” 荒年嘛,易子而食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李宝柱吓得躲在朱氏的身后。 朱氏嫌弃的拨开李宝柱的手,冷声道:“瞧你那点出息,真是连你哥哥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滚滚滚!少在我跟前丢人现眼。” 言罢,朱氏丢下李宝柱一个人朝着前方走去。 乔玲可是他们村里的大户人家,听说她家男人出身漕帮,经常天南地北的四处跑,路子也很多。 只是后来听说他们一家举家南迁了,宅子至今都是空的。 自从山匪到处骚扰村社,附近的几个村子里的人们,能走的,几乎都外出逃难谋生去了。 朱氏原本也撺掇自家丈夫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 奈何那个老不死的婆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了! 为了照顾老婆子,他们一家人耽误了离开此地的时机。 再后来大儿子李宝华跟着她丈夫出门寻找食物的时候,又不小心遭遇了山匪! 她丈夫从坡上坠落,摔断了腿,虽然遭了难,却也因此保住了性命! 只是可怜她的宝华,就这样死了! 想起这些事情,朱氏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起来,但眼下去讨吃的要紧,她连忙擦了擦眼泪,伸手叩响了大门。 “咚咚咚——” 正在吃饭的人们,听见敲门声,几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门外。 虞眠放下筷子,正准备出去。 旁边的李怀策先她一步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虞眠的手背,淡声道:“你吃饭,我过去看看。” “好。” 李怀策缓缓走向门口。 孩子们也有些好奇,不住的朝着门口张望。 “会是谁呀?”幺妹问道。 虞眠答道:“婶婶也不知道,不过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嘻嘻,好像孟春叔叔哦。” 幺妹托着脸,奶声奶气道:“以前孟春叔叔每次来看我们的时候,都会给我们带好吃的!” “小馋猫。” 说着,虞眠拿起幺妹的饭勺,盛了一勺蛋羹进她的碗中,“再吃一些。” 孩子们大口大口吃着饭,虞眠心里也觉得很满足。 门外,李怀策迟迟没有回来。 孩子们差不多已经吃饱了,虞眠将众人的饭碗叠在一起。 二宝主动揽过去,笑道:“婶婶!今天该我洗碗了!我来洗。” “什么叫该你洗碗了?” “我们几个都已经商量好了,往后得轮流帮忙洗碗,今天我先洗,我给弟弟妹妹们做榜样!” “没事。” 虞眠笑着摇了摇头道:“上午你们已经帮忙收拾过家务了,这些碗,婶婶来洗,你们去玩吧。” “不不不,我都答应他们了,可不能言而无信。” 二宝小小的巴掌托着两三个饭碗,强调道:“我来洗!” “好吧,那就多谢二宝啦。” 虞眠弯身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说道:“婶婶去帮你们整理床铺,待会儿要记得午睡。” “好!” 说是轮流洗碗,可二宝把碗抱走之后,幺妹和大宝又忍不住跟了过去。 两个粘人的家伙。 三宝坐在椅子上,主动拿起桌边的抹布擦了擦桌子。 虞眠走过去,蹲在他的跟前道:“婶婶抱你去屋里吧?” “好。” 虞眠拿起旁边的医书,顺势抱起三宝,朝着旁边的住屋而去。 “哎呀,我们三宝好像沉了一些。” “……” 三宝窘迫的把头埋在虞眠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婶婶嫌我沉?” “沉点才好呢,我们三宝有点太瘦了,往后都得好好吃饭。”23sk. “知道了。” 安置完孩子们,虞眠从房间内走出来,正好撞见李怀策脸色阴沉的往回走。 “怎么了?” 虞眠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个小畜生翅膀硬了!如今吃香的,喝辣的,就把我们都忘了是吧?” 099 我就直接割了她的舌头! “什么情况?” 虞眠迎面走到李怀策身边。 李怀策握住她的手,冷声道:“不用理她。” 说完,拉着虞眠就进了屋。 然而,门外的女人也没有消停,声音反而越喊越大。 “你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小畜生!你忘了当初我们家是怎么对待你的了吗?你到我家几年,便吃了我家几年的粮食,如今你大哥都快被饿死了,你竟然见死不救!” “天杀的!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弟弟!你大哥当年对你多么照顾,如今他摔断了腿,就剩最后一口气了,我们也不求你报答我们,只是跟你讨些吃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狠心!” “你个狗娘养的畜生!你给我出来!” 外面的人骂的越来越难听,不过虞眠也听出了几处重点。 这人说李怀策是他家的弟弟? 难不成外面的女人,竟是当初把李怀策和几个孩子赶出门的李家人? 孩子们听见动静,也从厨房走了出来。 “小叔……我刚看见大伯母了。” 幺妹怯生生的站在门口。 他们听见外面的叫骂声,几个孩子忍不住过去偷看了一眼,没成想竟然看到了昔日经常刁难他们的大伯母,瞬间吓得缩了回来。 虞眠把几个孩子叫进来,安抚道:“没事,你们听见了,就当没听见,不用在意门外的那些人。” 说完,虞眠看向二宝继续道:“三宝在里屋等着你们呢,刚才答应了婶婶,今天要乖乖睡午觉的,你带着他们回屋休息去。” 二宝抿了抿唇,一手拉着大宝,一手牵着幺妹,“走,咱们睡午觉去。” 大宝甩开二宝的手,噔噔噔跑到李怀策身后,然后像只受到惊吓的猫似的,躲在李怀策身后,又忍不住探头出来偷偷看向外面。 李怀策摸了摸大宝的头,安慰道:“阿平乖,小叔不会让她伤害你们,阿平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能不能带着弟弟妹妹进去睡觉?” 大宝撅着小嘴,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去吧。” 大宝从李怀策身后走出来,然后将自己的手重新递回了二宝手中。 二宝笑嘻嘻的说:“婶婶放心,我一定看好他们!” 二宝是个让人省心的,虞眠的确没什么不放心的。 孩子们去了里屋,虞眠走到李怀策旁边坐下。 “好啦,你也别阴沉着一张脸,如果看不惯他们,就出去把他们打发走,省的听她骂这些污言秽语,我都嫌脏了自己的耳朵。” “吵到你了。” 李怀策眼中露出几分歉意,他拉着虞眠的手道:“不用理会他们,用不着跟这种人浪费时间。” 外头的人差不多骂了小半个时辰,奈何李怀策把门锁上,任由她把嗓子喊破,也压根没人理会她。 朱氏累的扶在墙边,嘴角都起沫了。 “好你个李怀策,不给我开门是吧?我今儿个还就住在你家门口了!” 说着,朱氏直接坐在大门口,不耐烦的朝着李宝柱道:“李宝柱,你回去跟你爹说,让他把老婆子也抬过来!要是李怀策不给咱们开门,咱们今天就不走了!” 李宝柱耷拉着眉眼,小声道:“娘,你骂了那么久都不管用,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 说着,李宝柱的肚子又咕咕叫起来,他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朱氏泛着白眼道:“你还好意思肚子饿?要是你哥哥在,老娘我还用受这种委屈吗?怎么死的不是你!” 怎么死的不是你! 这句话,字字诛心,像一把刀似的插入了李宝柱年幼的心灵之上。 他猛地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朱氏,眼泪又掉了下来。 “哭哭哭!又哭!就知道哭!” 见此情景,朱氏不仅没有丝毫的怜爱,反而愈发嫌弃,她扶着墙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李宝柱,“你要是能把这道门哭开,老娘也就算了,要是不能,就给我闭嘴!” 李宝柱站直了身子,却把脸低了下去。 他紧紧的咬着牙,不敢在露出半点哭声。 “真是晦气!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和你那个老不死的奶奶一样,就知道气我!什么时候把我气死了,你们就得意了!” 朱氏不管李宝柱,迈开腿便离开了。 李宝柱哭着追上去,“娘,你等等我……” 听着院墙外的动静,虞眠朝着李怀策道:“似乎是走了。” 闻言,李怀策扯了扯唇角,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早着呢,还有得闹。” “我看村里差不多已经荒了,能跑出去的人家,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个老弱病残,只怕他们也好几日没得安生了。” “这样的人,用不着同情。” “你哪里看出来我同情他们了?” 虞眠拧着眉,咬着牙道:“我在想如果咱们想教训他们的话,连避开耳目这样的事情,都不用做了,多好?” “……” 果然,他还是小看了她。 李怀策的心情都虞眠的话逗乐了不少,他勾唇道:“你想怎么教训他们?” “看你喽,我主要是想替你出口气。” 虞眠掏了掏耳朵,“听了那么多难听话,晦气!不仅晦气,还很聒噪,她要是还敢到门前来叫嚣,我就直接割了她的舌头!看她还敢不敢再骂我的人。” “你的人?” 李怀策的眸光好整以暇的看过来。 虞眠对上他的目光,微扬下巴,“怎么?我说错了?” 李怀策无奈失笑,“没错,是你的人。” 屋内孩子们也渐渐安静下来,李怀策进去看了一眼,虽然挤成一团,但都在乖乖睡觉。 出来的时候,李怀策原本打算问问虞眠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下。 此处的房间众多,旁边的堂屋他们也收拾出来了,倒也算干净。 然而,李怀策出来的时候,虞眠搬了个小凳子,弄来了一盆水,正坐在墙角找砖头。 李怀策跟过去问道:“阿眠,你要做什么?” 虞眠手中握着她那把向来不离身的锋利匕首,冷声道:“磨刀!” 那个大伯母要是再敢来的话,她就当他们有去无回! 李怀策咽了下口水,“也不必这么着急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静谧的小院门外,又响起了某人破口大骂的声音,只是这次还夹杂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声势更加浩大。 虞眠猛地睁开眼,顺势抽出枕下的匕首。 还带了帮手是吧? 100 好家伙,还道德绑架是吧? “李怀策,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边,你别躲着不出声!你给我出来!” “怀策啊!你好歹叫了我许多年大哥,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你连出来见我们一面都不肯吗?” “小叔!小叔!” “怀策叔叔!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呢,我好饿啊!你出来见见我们吧。” 竟然还有两个孩子? 虞眠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只犹豫了瞬间,便再次握着匕首走到门外。 “吱呀”一声,大门大开。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朱氏面露惊喜。 幸好把李大力和孩子们都叫来了,要是她一个人在这里,李怀策多半也是不理会,如今他们一家子都来了,就不信他们敢不开门。 要不是死老婆子已经病入膏肓,浑身臭味儿,她非得把老婆子也弄过来。 如果李怀策敢把他们赶出去,他们一家就赖死在这里。 “怀策……” 李大力躺在破旧的地排车上,拼了命的抬起头往门口张望,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瞧见一个相貌妍丽的陌生女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他的眸光呆住,傻愣愣的看着虞眠。 谁家的小娘子,竟然这般俊俏? “你是谁?!” 朱氏走到虞眠跟前,拔高了声音道:“李怀策呢?让他出来见我!你闪开,少挡路!” 朱氏迫不及待的想要推开虞眠,自己冲进去。 然而,眼前寒芒闪过,虞眠手里攥着一把匕首,险些扎伤朱氏扬起来的手。 “你……” 朱氏顿时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虞眠。 虞眠冷笑一声,“你们谁啊?大中午的不睡觉,跑到别人家门口不停狂吠,怎么?被狗咬了?” “你才被狗咬了!我找李怀策。” “你找他做什么?” 朱氏盯着虞眠手中的匕首,也不敢轻举妄动,“我自然找他有事!我们是李怀策的亲戚,他是李怀策的大哥,今天他要是不出来见我们,我们可就不走了!” “哦,原来是李怀策的大哥啊。” 虞眠打量着地排车上的男人,冷声笑道:“这是怎么了?摔断腿了?哎呦,怎么搞的。” “嗐,就,就是不小心摔,摔了一下,不,不碍事。” 李大力盯着虞眠的脸,说话顿时结巴起来。 旁边的朱氏瞧见了,气势汹汹的就冲到李大力身后,二话不说把摔断腿的李大力从地排车上推了下来。 “哎呦!” 李大力掉在车下,狼狈的抱住自己的腿,蜷缩着身子朝着朱氏吼道:“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再敢盯着她看一眼,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扣下来!” “你,你!” 李大力被朱氏这般对待,还当着陌生人的面,尤其这个陌生人还是个漂亮女人,顿觉面上无光。 他破口大骂道:“你个臭婆娘胡说什么?还不赶紧把我扶起来!” “呸!” 朱氏懒得再看李大力一眼,直接冲到虞眠跟前道:“贱人!你跟李怀策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挡着门不让我们进去?” 虞眠掂了掂手中的匕首,冷声道:“我可没说不让你们进去,只是你敢进去吗?” “有……有什么不敢的!” 朱氏盯着虞眠,顿觉一阵心虚,声音瞬间弱了下来,但她强撑着精神道:“哦,我记得李怀策之前似乎是成亲了,你是他娶回家的媳妇吧?” “没错,就是我。” 一听这话,朱氏的气焰顿时又嚣张起来。 她挺直腰背,笑道:“哎呦,你是哪来的臭丫头?刚进家门,就敢给我们脸色瞧是吧?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们家好心收留李怀策,他现在还不知道被埋在哪个坟头呢,识相的话,就把我们请进去,否则,我要你好看!” 虞眠直接把匕首扬起来,迅速在朱氏的颈间扫了一圈。 冰凉的匕首,贴着血管。 朱氏瞪大眼睛,“你做什么?嘶……” 脖子上一阵剧痛传来,朱氏立即伸手摸了下,竟摸了一手的血。 “你!” 朱氏吓得跌坐在地,震惊的忽然哭出声来:“你,你还真敢动手啊!” “……” 虞眠不过是划破了一层皮,想要吓唬吓唬这个朱氏,没成想这人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这么不经吓! “娘!” “娘,你没事吧?” 一直躲在地排车后头的两个孩子,见此情景忙冲了过来,一个个围住朱氏。 其中一个小女孩拿起地上的石头,猛地朝着虞眠的脸上丢过来。 好在虞眠身手快,一个侧身躲了过去。???.23sk. 虞眠站直身子,轻轻挑了挑眉,一个眼神看过去,小女孩吓得一个哆嗦,立即躲到了朱氏背后。 “娘!娘!” 李大力完全没想到会是这幅情景。 刚才在家里听见朱氏念叨的时候,她只说见到了李怀策,可没说李怀策的身边竟然还有一个媳妇。 而且,这个媳妇似乎还不是个寻常妇人。 虽然长得模样标致,惹人垂怜,但却是个喜欢动刀动枪的,十分彪悍。 李大力顿时没了别的心思,便做起了和事佬。 “弟妹呀,弟妹,你听我说。” 李大力扶着车沿,慢慢站起身,瘸着腿走到虞眠跟前道:“我们其实没别的意思,如今世道艰难,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怎么也该互相帮衬着,怀策的身体一直不好,你瞧着年纪也不大,你嫂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是关心你们。” “关心?” 虞眠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李大力不住的朝着朱氏使眼色。 朱氏瞧见虞眠手中的匕首,还是忍不住心慌,但眼下已经没了办法。 他们家早就断了食,而李怀策他们看起来似乎吃穿不愁。 光是想着之前的饭菜香味儿,朱氏都忍不住咽口水。 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怀策向来是个念旧情的人,否则也不会拖着一身病骨,还要把几个孩子带在身边照顾。 他媳妇瞧着是个舞刀弄枪的,说不定也没什么心眼。 眼下对着他们示示弱,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要进了家门,把粮食吃的什么的攥在手里,到时候再好好教一教这个贱人规矩! “是,大力说得对。” 朱氏用衣袖捂着自己的脖子,低声道:“我刚才有点着急,说错了话,希望弟妹别怪我,我也是心疼孩子,毕竟怀策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总不能让他的侄子侄女都饿死吧?” 好家伙,还道德绑架是吧? 于是,虞眠好整以暇的说道:“为什么不能呢?” 101 娘子,轻一些。 “你说的是什么话?” 朱氏愤恨道:“你的侄子侄女还这么小,你竟然咒他们去死!” “当初你把怀策和阿平他们几个孩子赶出家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关心一下他的死活?如今风水轮流转,你还指望别人给你们献爱心?你的脸皮是混凝土做的吧?比城墙还厚!”虞眠骂道。 朱氏气的干瞪眼,“你说谁脸皮厚呢?” “当然是你啦!” 虞眠继续骂道:“你是脑子不好使,还是耳朵不好使,连人话都听不懂?要是有病,就早点看大夫,可千万别出来丢人现眼了,我都替你害臊!今天别说是一顿饭了,一粒米你们都得不到!” “你个小贱人!你以为你是谁呀?有你说话的份吗?我们是李怀策的长辈,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小贱人,我不跟你说话,你让李怀策出来,他要算个男人,就被躲在女人身后当缩头乌龟!” 朱氏气的跳脚,恨不得越过虞眠,直接窜到院子里去。 虞眠瞧着朱氏几乎把家当全拉来了,地排车上还摆放着许多杂物,眼下已经做好了长期围堵的准备。 可她不会让他们这般得意。 趁着朱氏跃跃欲试,想要进去找李怀策的时候,虞眠已经走到了地排车跟前。 她摸出打火机,‘啪’一声点着火。 “你要做什么?” 李大力扶着地排车,十分警惕的看着虞眠。 虽然他对打火机感到陌生,但是上面的火苗却十分熟悉。 虞眠冷笑一声:“既然你们不识好歹,我就当你们有去无回喽。” 说完,虞眠直接点着了地排车上的那床破旧棉被,火苗刺啦刺啦的烧起来,很快就蔓延开来。 “啊!” 朱氏气的尖叫一声,匆匆冲过来,似乎要跟虞眠拼命似的。 虞眠迎着朱氏,抬腿就是一脚,直接揣在朱氏的膝盖处,这人腿上一阵瘫软,直直的栽倒了地上。 “啊!疼死我了!” 朱氏面朝着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血珠忽然从指尖冒出来。 她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鼻腔内热流滚滚,就连嘴巴上也传来一阵剧痛。 原来倒地的时候,朱氏的牙齿直接嗑在了嘴唇上,留下两个鲜血淋漓的伤口,鼻血也被撞了出来。 她满脸血,愣了半晌,紧接着发出杀猪似的嚎叫声。m.23sk. “啊啊啊!小贱人,我要杀了你!” 虞眠压根没留情,直接一脚又踩了上去,朱氏的膝盖发出嘎嘣的一声脆响,嚎叫声戛然而止,这人竟然直接疼晕了过去。 “娘?” 小女孩被吓得瑟瑟发抖。 她想爬到朱氏身边,但看到虞眠一副修罗夜叉的模样,直接被吓得大哭起来。 李宝柱直接尿了裤子,躲在李大力身后。 “弟妹……” 李大力惨白着一张脸,结巴道:“弟妹……你,你这是做什么呀!” 虞眠没说话,眼睁睁的看着地排车上面的东西,连带着这辆破旧的木头车,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李大力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但瞧见虞眠那张冷脸,再也不敢应声。 末了,地排车被烧毁,虞眠轻轻松松的拍拍掌心,朝着李大力微微一笑,“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我就让你们全家跟这辆地排车一样,烧成渣。” “………………” 虞眠的声音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李大力心里那叫一个恨呀! 只可惜,此时此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虞眠嚣张离去,并‘砰’的一声撞上了大门。 “什么玩意儿!” 虞眠站在自家门后,忍不住跺了跺脚。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虞眠拧了下眉,便上前走了两步,便瞧见了依靠在墙边,上手抱臂,好整以暇正在听墙角的某人。 “你笑什么?”虞眠出口的语调凶巴巴的。 李怀策温声道:“阿眠,我特别喜欢你生气的样子。” 虞眠瞪眼:“什么?” 李怀策接着说:“尤其是为了我出头的样子,很迷人。” “……” 虞眠慢慢朝着李怀策走去,她的个头儿明显比李怀策矮半截,她仰着头,把手臂撑在李怀策身后的墙上,颇为霸道的说:“来,我让你见识见识我更迷人的一面。” 李怀策:“?” “哐当……”,虞眠将李怀策拖到堂屋内,直接用脚揣上了房门。 她与李怀策面对着面,她进一步,李怀策就要退一步。 他的目光明明都落在虞眠的脸上,然而他却准确无误的退到了房中内室。 虞眠:“……?” 虞眠停下脚步,李怀策也跟着停下来,低着头凝望着她。 慢慢的,李怀策凑过来,缓缓抬手搂住了虞眠的细腰。 虞眠顺势抱住他的胳膊,然后转身一个过肩摔,李怀策就跟倒插的葱头似的,直接摔在了床上。 李怀策被摔得头昏脑涨的,正打算起身,但后颈忽然一痛,他的整个身子便僵住了。 虞眠帮着他慢慢调整方向,然后让李怀策平躺在了床上。 随即,虞眠在床边摆开一列银针。 李怀策略微惊讶了一瞬,缓缓问道:“这就要开始了?” “对,时间紧,任务重,咱们快点来吧,闭眼!” 说着,虞眠便伸手去解李怀策的衣裳。 李怀策听话的闭上眼,感受着虞眠的动作。 他知道虞眠工作起来的时候,会非常的专注与认真,所以他也会格外的配合,直到胸前感受到一阵凉意。 虞眠弯着腰,将银针一一刺入穴道。 她的脸距离李怀策的身体只有几寸的距离,鼻子和嘴巴呼出来的热气,就像羽毛似的,轻轻撩动着李怀策的皮肤。 他虽然闭着眼,但还是忍不住抿了抿薄唇。 但似乎口渴的感觉,又有些强烈,李怀策的喉结翻滚,又忍不住舔了舔唇角。 忽然,李怀策感受到虞眠的呼吸一顿,霎时间便有些乱了。 然后,他的唇角便勾了起来。 虞眠:“……” 虞眠下针的力道用的重了些,李怀策便‘嘶’了声。 虞眠本想给他一些教训,没成想李怀策娇滴滴的开口道:“娘子,轻一些。” 虞眠:“……” 轻你个脑瓜头! 102 哦,你的脸上有脏东西。 虞眠直接没吭声。 她手拿银针,犹豫了半晌,又将银针放下,然后眼睛盯着李怀策的裤腰带盯了足足半晌。 直到连李怀策都察觉到了虞眠的走神。 “阿眠?” “不叫娘子了?” 虞眠冷嘲了声,随即朝着李怀策的裤腰带伸出了素手。 手还在半空,李怀策忽然笑起来,“自然还是要叫的。” “娘子。” 声音还颇为乖巧。 虞眠的手忽然抖了下。 她忽然很想把李怀策扎哑。 事实上,她也已经这么做了。 然后,她便心无杂念的开始剥李怀策的裤子。 察觉到虞眠的动作,李怀策也没了之前的轻松,身体陡然紧绷起来,连虞眠下针的时候,都有些阻碍。 “放松,放松点。” “……” 虞眠拍了拍他的大腿,这人忽然打了个寒颤。 虞眠掀起眼眸缓缓看了李怀策一眼。 只见他眼眸紧闭,耳根子和脸颊,乃至脖子都红的一沓糊涂。 虞眠内心再次:“……” 之后虞眠也没再多话,利落的将银针全部扎了上去。 “李怀策,你冷不冷?” 虞眠问的随意,然而床上的人却不可能给他回复。 于是虞眠又自话自说道:“我去给你弄两个火盆,你先坚持一下,待会儿身体可能会觉得有些冷。” 说完,她便转身往外走。 只是走了没两步,虞眠忽然折返回来。 床上的李怀策刚悄默声的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重新闭上,便猝不及防的对上了虞眠的眼神。 然而,虞眠的目光,顺着他的脸,再到他的胸口和腹部,然后继续游走。 “!!!” 虞眠脸上一热,直接扯过李怀策丢在旁边的外袍,然后盖在了某处关键部位。 李怀策:“……”我真是谢谢你。 虞眠淡定的转身,心却扑通扑通的跳着,震得耳膜都一阵不舒服。 她急匆匆走出内室,然后伏在门框上轻轻喘了口气。 好家伙。 这人看着清瘦,身材竟然还格外的好,该有肌肉的地方,也会有肌理的轮框,而且不会太夸张,是那种清瘦有型的身材。 尤其是…… 虞眠忽然用手蒙住眼,低声念叨:“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屋内的李怀策内心忍不住咆哮:我听得见! 不多时,虞眠端了两个火盆进来,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肩上担着巨额赔偿金呢。 李怀策的脸色也缓和了很多,褪去了绯红,平添了几分苍白,就连唇瓣都透出了几分淡淡的青色。 虞眠搬了个椅子,面无表情的坐在旁边。 “闭上眼睛休息会吧,你身体内的寒气,须得全部发散出来,待会儿有你难受的时候。” 李怀策难耐的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无奈的瞅着虞眠。 虞眠倾身,取走了一根银针。 “咳咳……” 李怀策轻咳了两声,温温柔柔的看了虞眠一眼,便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虞眠抱着自己的膝盖,窝在椅子里,眼睛盯着李怀策清瘦的身体。 不知多了过久,李怀策的身体开始缓缓战栗起来,而且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他的双腿忍不住开始蜷缩,就连唇瓣也紧紧的抿在一起。 “开始了。” 虞眠握住李怀策的手,温声道:“不必抵抗这股寒意,让它彻底发散出来,你现在觉得冷,很大一部分来自心理刺激,试着想一些让你觉得温暖的事情,只要挺过这一阵子,往后的几天就都轻松了。” 李怀策咬着牙,颤抖着说道:“我……听你的。” “……乖。” 虞眠心乱了一瞬,学着哄孩子的架势,摸了摸李怀策的头,柔声道:“你可以的,坚持住。” “嗯。” 寒气上涌,李怀策的唇瓣渐渐变得一片乌青。 他的牙齿不停的磕碰,浑身颤抖到战栗不止。 李怀策的手紧紧的抓着剩下的床单,指节用力,手臂和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就这样承受着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滚起来的剧烈寒气。 看时辰差不多了,虞眠便迅速将银针收起。 等到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来,虞眠都没来得及塞回药包内,便将旁边的被子扯过来,严严实实的盖到了李怀策的身上。 他现在手脚冰凉,浑身不停打着寒颤,仿佛头发丝都是冰的。 虞眠摸出一粒糖,递到李怀策唇边,“张嘴。” 李怀策以为是什么药,便听话的张开嘴,用舌尖将糖粒卷进了口中。 只是预料中的苦味儿却没有来临,取而代之的是满口香甜。 李怀策问:“这是?” “奖励。”虞眠笑道。 李怀策冻得满口冒凉气,还配合着笑了笑,只是他身体颤抖的厉害,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的。 “阿眠,我……我能再要一件奖励吗?” “什么?” 虞眠把耳朵凑到李怀策跟前。 便听见李怀策轻声说道:“让我抱抱你。” “啊?” 可他现在是光着的…… 见虞眠犹豫,李怀策也没有催促,就这样静静地挨着,等着虞眠的回答。 虞眠抿了抿唇,也没多纠结,她将药包收起来,然后掀开被子的一角,就这样躺到了床边。 只是她人还没躺到床上,腰就被某人大力的抱到了怀里。 李怀策抱着她翻滚了一圈,将虞眠圈在床榻内侧,他紧紧的抱着她,让虞眠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然后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阿眠,谢谢你。” “……” 虞眠暗暗地戳他胸口,“都道这份上了,还说什么谢谢?” “是。” 李怀策轻笑一声,然后盯着虞眠的瞳眸,不由自主的便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唇齿相碰的一瞬间,虞眠还有些懵。 不过李怀策的唇瓣并未停留太久,他只是轻轻的碰了碰虞眠的唇角,紧接着刺骨的寒意再次来袭,李怀策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到了虞眠的颈窝处。23sk.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怀策身上的体温一点一点回升。 虞眠睡得迷迷糊糊的,总觉得自己的脸上贴着什么东西似的,有点痒痒的。 她茫茫然睁开眼,却发现李怀策的脸依旧凑的很近。 他闭着眼,一下一下的用唇瓣啄着她的脸颊,神态极尽虔诚。 那模样不像是在偷亲,倒像是在朝拜。 虞眠内心腹诽了几句,再一眨眼,便瞧见李怀策有些茫然的目光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虞眠竟然从李怀策猛然回过神来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丝……羞涩? 不过这点羞涩转瞬即逝。 李怀策面无表情,格外平静的说:“哦,你的脸上有脏东西。” 虞眠:“呵……” 103 这样平淡又幸福的日子,真好啊 虞眠从堂屋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她加快脚步去了主屋,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屋内传来郎朗的读书声。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孩子们奶声奶气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真真是这天地下最动听的声音了。 “很好,咱们再背一遍。” 说话的人是三宝。 别看他年纪小,说话做事的时候,还是很有章法的,也是几个孩子的主心骨,所以其他孩子们也都很听他的话。 小家伙们再次跟着背了一遍。 三宝满意的笑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明日我们再学新的。” “好耶!终于学完了!我要去告诉婶婶,我学会了一首诗!” 幺妹欢快的声音响起,随即便遭到了二宝的阻拦。 “婶婶和小叔还在睡觉呢,你忘了吗?” “啊?还没醒呢?”幺妹有些不解。 二宝捂着嘴笑了两声,又正儿八经的说道:“叔叔和婶婶都累了一天了,他们难得休息一下,咱们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对!累累就要睡睡!”大宝憨憨的附和道。 听见几个孩子的声音,虞眠莫名有些脸热。 估计孩子们也已经去堂屋看过他们了,知道他们在睡觉,就没有过去打扰。 三宝兴许是怕幺妹他们无聊,竟然还主动教大家学会了一首诗。 真是了不起。 虞眠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决定晚上好好犒劳他们一回。23sk. 虞眠没有进屋,直接过去收拾了一些柴火,然后就去厨房准备今晚做饭要用的食材去了。 她烧了一壶开水,然后又弄了一些面粉出来。 把刚烧开的水,倒进面粉里头,一边搅拌,一边看着面粉慢慢变成了黏糊糊的面团絮絮。 之后趁热将面絮絮揉到一起,变成一个大面团。 做完这些,她便去到外头,架起锅开始烧水,顺便准备了一些香料,预备做点卤肉吃。 今晚她还要做几个素菜。 李怀策还让在堂屋的床上,方才虞眠吩咐了,让他躺够一个时辰再起身,可是听着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就特别想起来看虞眠一眼。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就是想看她一眼。 于是李怀策慢条斯理的坐起身,预备穿衣服,只是刚掀开被子,他便一眼瞧见了搭在自己腿边的那个外袍。 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 李怀策赶忙加快了穿衣的速度,不能再让自己去想,否则连穿衣都变成了麻烦。 他收拾干净走出房间,原本想着给虞眠帮忙。 没成想,隔壁的孩子们一个个鼻子更灵,早就围到了虞眠跟前,不停的问: “婶婶,你在做什么?” “婶婶,这是什么?” 虞眠不厌其烦的柔声解释道:“这个叫糖糕!外酥里嫩,了,里面还有甜甜的糖水和芝麻,保证你们吃了还想吃,一口一个停不下来。” “哇!” 孩子们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然后满眼欢喜的看着虞眠。 哎呦,那个崇拜的小眼神,简直把虞眠的心都看化了。 “不过还有点烫,要晾一晾才能吃。” 虞眠转过头,朝着孩子们继续道:“谁可以帮婶婶进屋收拾桌椅呢?顺便把碗筷也摆上。” “我我我!” “我也可以!” 孩子们争先恐后的举手。 虞眠便道:“那就一起吧。” “好耶!” 幺妹带着大宝往回跑去,二宝在身后道:“跑慢点,再叫上三弟!” 幺妹道:“对,去叫三哥!” 就连大宝也欢喜的说道:“对,三哥一起!” 诶? 这不是差了辈嘛! 虞眠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忍不住笑起来。 差了辈也没关系,反正大宝虽然看着年纪大,但实际上也是个小孩子,如果要按辈分的话,也可以按心理年龄排序。 孩子们去收拾桌椅,被炸的金黄酥脆的糖糕也出锅了。 李怀策从旁边走来,缓缓问道:“今日是什么菜系?” “诶!你怎么出来了?” 虞眠拎着勺子,朝着李怀策道:“赶紧回去休息!一会儿我把你的饭菜端过去。” “不妨事。” 李怀策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想跟你和孩子们一起吃。” 虞眠睨了李怀策一眼,不过也没反对。 虽然李怀策现在的身体状况有点虚,但有她这个专属大夫在身边,现在的情况自然也比之前好很多。 反正接下来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时。 于是虞眠指了指旁边的糖糕,说道:“行吧,既然你来了,就帮我把这盘糖糕端进去吧。” “遵命,娘子。” “……” 这人,属实是皮痒了! 今晚虞眠不仅做了糖糕,还做了烫面的烙饼,金黄喧软,一点也不硬,很适合卷菜吃。 所以她还做了炒土豆丝,鸡蛋酱,凉拌黄瓜条,还有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卤肉。 除此之外,她还专门做了一锅米汤搭配着吃。 虞眠教着孩子们如何用饼卷菜,一边喝着爽口的米汤,饭后还有糖糕作为小甜点,这一餐吃的简直不要太开心。 饭后收拾完餐桌,虞眠伴着小圆凳和木椅到院子中去。 最近天气转凉,夜晚的风吹的人格外舒爽。 她和李怀策并肩坐在木椅上,还专门拿了一条薄毯子盖在李怀策的腿上。 他们跟孩子们一起仰头望着天边的云和月,以及闪烁星辰。 一阵风吹过,虞眠舒服的叹了口气。 “孩子们,把你们今天学的诗句给我们背一背好不好?” “婶婶怎么知道的?” 幺妹像个好奇宝宝。 虞眠故作深沉道:“婶婶无所不知。” “哈哈哈。” 孩子们笑起来,笑过之后,三宝引领着孩子们开始背诗。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童声稚嫩,却无比纯净,恰如今夜的繁星点点,让人无限向往。 李怀策伸出手,轻轻的勾住了虞眠的小指头。 此时此刻,两人听着耳边的诗句,仰头赏着漫天星辰,心里想的似乎都是一回事。 这样平淡又幸福的日子,真好啊。 104 有肉吃?这趟活值了 夜晚,几个孩子挤在主屋的大床上面睡。 此处的床榻,不同于之前的住处,空间也不够大,只能容得下几个孩子睡在一起。 所以,虞眠和李怀策要单独住在堂屋。 夜深了,虞眠拿了些药丸和糖粒哄着大宝吃下,等他熟睡之后,便拿出银针,为他缓解双手带来的不适之感。 李怀策带着二宝他们洗漱去了,三宝乖乖的坐在床边,认真的观摩虞眠给大宝下针的手法。 见他如此专注,虞眠笑着问:“想不想学?” “嗯嗯嗯!” 三宝激动的点头,“婶婶愿意教我吗?” “当然啦,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先把我给你的医书看完,等咱们的生活安定下来之后,我再好好教你。” “嘻嘻,好。” 三宝笑的畅快,紧接着又问:“婶婶,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呀?” “还要过两日,大宝的身体状况你也清楚,你们小叔的病情,最近也有些反复,赶路毕竟是个体力活,得让他们都好好休息几天。” 说完,虞眠又拿出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递到了三宝跟前。 三宝用指尖捻起药丸,问道:“这是什么?” “补身体的,快吃。” “好。” 三宝二话不说将药丸丢进了自己口中,一边咀嚼,眉头一边皱了起来。 “有点苦是不是?” 虞眠从旁边端来一碗水,“喝点水往下顺顺,就不觉得苦了。” 三宝听话的灌了半碗水,这时候二宝和幺妹也从外头走了进来。 小家伙们挽着裤腿,刘海上还沾着水珠,整张小脸嫩呼呼的,像是掐一下就能捏出水似的。 回忆起初见几个小家伙时的模样,真是跟眼前的小人儿们判若两人。 “婶婶,你在做什么?” 幺妹凑过来,搂住虞眠的脖子问道:“大哥的手臂上怎么扎了这么多针呀?” 虞眠道:“婶婶在给大宝治病呢。” “扎完针大哥的手就不疼了吗?” “对,至少可以缓解。” “太好啦!” 幺妹跳着欢呼道:“我觉得大哥最近变得可好了,有时候我和他说话,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可温柔了呢。” “是吗?” “对!” 虞眠笑道:“看来婶婶的治疗,还是很有效果的。” “婶婶最厉害了!” 幺妹口中的彩虹屁,把虞眠夸得心花怒放。 稍倾,虞眠拔掉银针,又拿过来一罐药膏,仔细的敷到大宝的双手上,连同手臂的位置,也涂抹的很是均匀,最后她用纱布将大宝的手臂和双手包扎起来。 “大宝的手需要用纱布包着,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注意一些,最好不要碰掉它,知道了吗?” 幺妹点头道:“知道!” 二宝接着又说:“婶婶,你就放心吧,我睡觉的时候会注意的。” “好,天色不早了,你们几个也早点睡觉吧。” 虞眠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正打算转身的时候,她忽然回头朝着幺妹问道:“希希,要不要跟着我一起睡?” “好呀!” 幺妹眼睛一亮,随即衣袖就被旁边的二宝晃了晃。 幺妹看向二宝,二宝暗戳戳的朝着她挤了挤眼睛。 “不不不,不要!” 幺妹又忙摇头,她笑着看向虞眠道:“我要跟哥哥们一起!” 虞眠挑了下眉。 只见旁边的二宝笑的跟个鬼灵精似的,他说:“婶婶,你赶紧去休息吧,不管是大哥,还是希希,还有景望,我都会好好照顾的。” 虞眠无奈勾了勾唇,弯腰摸了摸二宝的头道:“行吧,那可要辛苦你喽。” “嘿嘿,不辛苦!” 虞眠从孩子们的房间走出来,轻轻的关上房门。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出来了?” 李怀策低低缓缓的声音继续道:“房间里有我烧好的水,你过去洗漱一番吧,也累了一天了,今晚早些休息。” 虞眠回过头,对上李怀策苍白的俊脸。 “感觉怎么样?” “还好。” 虞眠似乎不信,直接上手摸了摸李怀策的掌心,而后又拿手背贴了贴他的侧颈。 手掌很凉,身上的温度也凉。 “虽然我的医术可以帮你缓解寒症病发时的痛苦,但你的身体底子就是比一般人差,你若是不知道保养自身,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的命。” 虞眠的音调有些不高兴。 李怀策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滚回屋去。” 虞眠翻了个白眼,然后推着李怀策往堂屋走去。 床上有两床被子,虞眠推着李怀策躺到床上,然后将被子全部盖到了他的身上。 李怀策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虞眠一个眼神扫过去,直接拦住了李怀策的话头。 “废话少说。” 虞眠帮着李怀策掖了掖被角,继续道:“你若是不想继续耽误行程,就给我好好休养,此地距离盛京山高水远,你拖着一身病骨,等咱们走到盛京,都不知是什么猴年马月了。” “别生气,我会保重的。” “还有,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这句话我不想再重复了。” “……好。” 虞眠拎着李怀策烧好的热水,去旁边的空屋内擦洗了一番。 夜风呼啸,门窗被风吹的不停的响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细沙尘土的味道,可见外面的风有多干燥。 刚要出门,虞眠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几声低语。 “是这里吧?” “没错,他们就住在这里。” “几个人?” “我妹妹说是两个年轻夫妻,带着几个孩子。” “就两个人带着几个孩子你至于把我们都叫上吗?” “你不知道,听我妹妹说,那个女的瞧着弱不禁风的模样,却是个练家子,还是个玩刀的,待会儿咱们都小心些,进去之后先把人捆了,咱们再去搜东西,听说他们还有肉吃呢。” “有肉吃?这趟活值了。” “走走走,先去捆人!” 虞眠:“……?” 虞眠听着自家墙角下乱七八糟的低语声,头顶上瞬间冒出了好几个问号。 还敢找人过来报仇? 这个朱氏当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呀。 “诶,这里这么多间房,他们住在哪一间啊?” 不知是谁问了句。 话音落下,众人身后响起清脆的一声回答,“右边那间。” “哦哦哦,诶?谁!” 众人十分惊恐! 皎洁月光下,身量仙仙的虞眠,手里举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冷笑着说:“开饭啦!” 105 砍左手,还是砍右手? 虞眠挥舞着木棍,别处不敲,专门敲这几个人的后脑勺,把他们一个个敲得眼冒金星! 她身姿灵活,还没等对手有所反应,就已经把这几个人全部打倒在地。 李怀策听见动静,匆匆从屋内赶出来,正好瞧见虞眠将木棍抗在肩头,朝着地上的几道黑影冷笑道: “菜!” 李怀策:“……” 李怀策走到虞眠身后问道:“怎么回事?”3sk. “过来寻仇的。” 虞眠不知从哪里寻摸了几根绳子,然后拗起地上的几个人,把他们的手脚捆住,接着跟拴牲口似的,将这几个人拴在了院子里的大树上。 这几个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已经昏睡过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借着头顶的月光和屋内映照出来的微弱火光,李怀策瞥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顿时明白了虞眠的意思。 “他们是朱氏的娘家人。” “嗯。” 虞眠气的往他们身上又踹了两脚。 李怀策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原本以为这个孟家庄已经荒了呢,没成想还有这么多人,既然他们送上门来,咱们就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虞眠朝着李怀策笑道:“不用管他们,反正是来送装备的,咱们先回去休息,一切等明日再说。” “好。” 虞眠走到李怀策身旁下意识去摸了摸他的手。 李怀策无奈失笑,“有些凉,别摸了。” “回屋烤火去吧。” 虞眠带着李怀策回到了堂屋。 旁边房间的孩子们都已经睡着了。 堂屋内燃着两个火盆,虞眠顺势往里头丢了写柴火,她一个人静静的蹲在火盆旁边,橘红的火光将她那张清丽的侧脸衬托的愈发精致,只是没过多久,她的鬓边就有了汗意。 “好像有点热。”虞眠默默道。 李怀策闻言看过来,笑道:“不如把火盆撤出去吧,我晚上盖好被子就成。” “不行不行,你的情况刚好一些,得时时巩固,不然前面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虞眠丢下烧火棍,从旁边的桌上倒了一杯水,然后咕咚咕咚灌了下来。 等她再回头的时候,李怀策就坐在旁边,正慢条斯理的宽衣解带。 虞眠:“……” 好戏开场啦。 火盆里的火苗逐渐淡去,虞眠侧躺在床边,身上也没盖被子。 外侧的李怀策几乎严严实实的盖着两层棉被,就这样的装扮,他的手脚还是一片冰凉。 “睡了?” 李怀策出声询问。 虞眠闭着眼,眼睫颤动,低声道:“嗯,睡着了。” 黑暗中,似乎某人轻声笑了下,笑声低沉悦耳,莫名有些勾人。 虞眠觉得耳根子有些痒。 李怀策将手伸出被子,黑暗中摩挲了几处,然后将自己的手覆在了虞眠的手上,他轻轻地握了握虞眠的手,低声道:“好梦。” “……嗯。” 一夜好眠,翌日一早,虞眠是被院子里骂骂咧咧的叫喊声吵醒的。 她担心孩子们会受到惊吓,赶忙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然而她忽然愣了下,发现李怀策竟然不在床上。 她刚打算下床,便听见院内传来两声沉重的闷哼,随即叫骂声便停止了。 虞眠掀开窗户往外瞧了眼。 只见李怀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里衣,手里拎着昨日虞眠丢在院子里的木棍,直接敲在了那个不停嚷嚷的男人头上。 鲜血顺着头皮流到了男人的脸上,男人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旁边堪堪醒过来的另一个男人,见此情景,尴尬的扯了扯唇角,然后没用李怀策动手,识趣的闭上了眼睛,把脸歪到了另一侧。 像是被吓晕了。 李怀策面无表情的丢掉染血的木棍,站在原地轻咳了两声,这才缓缓朝着屋内走去。 此时,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升起。 晨起的温度已经染上了几分浓厚的秋意。 单单只吹了这么一小会儿的风,李怀策就已经咳嗽了好几次了,而且他的手脚又有些轻微的发抖颤动,让他有些站立不稳。 最后还是扶着墙回到了屋内。 虞眠保持着面朝里的侧躺姿势,安安静静的睡着。 李怀策站在她身后,凝视着她的背影,半晌嘴角露出几分苦笑。 于她而言,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拖累? 但他太过贪恋虞眠带给他的温暖与美好,让他放手,属实有些难。 李怀策脱下鞋子,小心翼翼的躺回榻上,并用手臂轻轻地搂住了虞眠的腰,等到身上的凉意散去,他才缓缓的将自己的胸口贴到了虞眠的后背上。 感受着身后某人的小动作,虞眠忍不住勾了勾唇。 她忽然转过身去,半睁半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挤进了李怀策的怀里。 李怀策道:“醒了?” 虞眠答道:“再睡会儿。” 李怀策欣然道:“好。” 互相依偎着,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等到外面的日头越过窗子,照进房间,屋内的空间被光柱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虞眠拍了拍李怀策的胸口,“该去办正事了。” 李怀策睁开眼,似乎有些不情愿的松开了抱着虞眠的手。 等他们收拾利索从屋内出来的时候,外面被拴在树上的三个男人也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只是因为前车之鉴,这次三人都没有再开口叫嚷。 等到李怀策和虞眠站到几人跟前的时候,他们才忽然激动起来。 “怀策,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说话的人瞧着四十左右的年纪,大概因为荒年的缘故,所以身形偏瘦,脸颊两个凹陷进去,露出了高高的颧骨,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 此人名叫朱成义,乃是朱氏的堂哥。 以前李怀策和李大力,李二牛,他们三兄弟还没有分家之前,此人倒是常来常往的。 不过每次过来不是借钱,就是讨吃食。 明面上瞧着两家来往的比较亲近,实际上这个朱成义好吃懒做,整天就知道混吃等死,很是惹人嫌。 原本朱氏也很不待见这个所谓的堂兄。 没成想,这会儿又凑到一起了。 李怀策自然认识他,只是他们之间并没有旧情可念。 “听我娘子说,你们三个人鬼鬼祟祟的翻墙来我家偷东西,按照大骊律法,偷盗是要被砍手的,接下来你们好好想想,是砍左手呢,还是砍右手?” 106 小娘们儿,敢捆老娘的男人 “你你你!李怀策!我可是你堂哥啊!你怎么能装作不认识我?” “堂哥?” 李怀策冷笑道:“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堂哥,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连同你的舌头,一起割了!” “你!” 朱成义捂住自己的嘴,恶狠狠道:“你敢!我告诉你,我妹子可是知道我来了你们家的,你要是敢对我们下手,我一定要你好看!” “喂,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呀?” 虞眠上前一步,嗤笑一声,随即嘲讽道:“你们三个现在落在我们手里,还敢威胁我们?” 话不投机,虞眠直接抄起木棍朝着三人挥舞过去。 “啊啊啊啊!” 朱成义吓得尖叫起来,想抱住自己的头,可手上却被绳索绑得死死的,压根够不到,最后只能拼命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朱成义缓缓睁开眼,才发现木棍就停在距离自己的脸两寸的地方。 “呵……就这点胆子,还敢过来偷东西?” 虞眠出声嘲讽。 朱成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朱成义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个小贱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赶紧给我松绑,不然的话,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放开我们,把我们松开!” 几个人挣扎起来,不住的嘶吼。 虞眠拎着木棍,倒没有继续打他们的计划。 李怀策将她拉到一旁,询问道:“你想怎么处理?” “再等等,一会儿他们的家人肯定就来了。” “你想做什么?” “昨天我不是说了吗?他们就是来送装备的,现在先不打他们,免得他们待会儿撑不住。” 三人瞧见虞眠被李怀策拉到一旁,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心里瞬间没底了。 朱成义趁机朝着旁边另外两个人说道:“你们放心,他们俩小年轻能有什么胆魄?咱们好歹是三条人命,难不成他们还敢把咱们给杀了?咱们待会儿只要吓唬吓唬他们,拖延一下时间,等咱们的人找过来,这么多人还怕奈何不了他们两个人?” “对,义哥说得对,等咱们的人来了,一定要他们好看!” “这个臭娘们儿还挺泼辣,一会儿一定的好好教训她一番。” “嘿嘿。” 说完,几人脸上同时露出几分淫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虞眠和李怀策大眼瞪小眼都等无聊了,他们口中所谓的家里人才悄默声的摸了过来。 门外的空地上,还有昨日焚烧地排车残留的痕迹。 朱氏一瘸一拐的扶着墙头,心里不停的咒骂着。 朱成义就是个棒槌!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平时威胁她要钱的时候,倒是死皮赖脸,一套又一套,如今让他对付个小贱人,竟然这么不中用。 昨晚为了求他出手,还被他占了好一番便宜。???.23sk. 想起他那双黑手摸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朱氏就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真是气死她了! 朱氏顺着门缝往院里瞧了瞧,发现朱成义他们三个人竟然被绳索牢牢地捆在树上。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朱氏自知不是虞眠的对手,眼下朱成义等人又被绑着,若她此时冲进去,无异于给自己挖坟。 不行,她得回去找帮手! 最好能把几家人都叫上,到时候人多了,自然也好拿捏他们。 朱氏又灰溜溜的走了。 虞眠听见外头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还忙追出去瞧了一眼,正好看见朱氏的背影闪过巷口,然后消失不见了。 好家伙,直接丢下盟友自己开溜? 虞眠有些失望的回到自家院中,朝着朱成义道:“看来你要失算了,你的好表妹刚才来了,但是又自己走了,这下可没人救你了。” 趁着这个空档,李怀策直接进厨房拎了一把菜刀出来。 “左手还是右手,选一个?” “你!你敢!” 除了朱成义之外,其他两个人被吓得顿时慌乱起来。 “朱成义,我们可是听了你的撺掇,才过来跑这一趟的!这件事跟我完全没有关系的。” “就是就是!好汉饶命呀!我和这个朱成义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砍就砍他的吧!求你放过我!” “是啊,放过我们吧,我们都是无辜的,我跟这个朱成义真的不熟,都是他非要拉我们过来,我们压根就没想过来偷东西!” 还没下手呢,这两个人就已经开始忙着跟朱成义撇清关系了。 朱成义气的差点吐血。 “我真是看错你们了!说有好处分的时候,你们都是怎么说的?现在被抓了,你们一个个反倒开始跟我撇清关系了?我告诉你们,晚了!咱们三个今天要死一起死。” “你自己死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凭什么跟你去死?更何况朱巧巧是你表妹,又不是我俩的表妹,你们兄妹俩黑心肠,可别算上我们!” “是是是!这一切都是朱成义和朱巧巧计划的,我们真是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少侠饶命呀!” “少侠饶了我们吧!” “你们放屁!” 朱成义直接伸出脚朝着旁边的人踹了过去,“昨天你们是怎么求我的?求我带上你们,到时候有好处一起分,现在想跑了,没门!老子就算是死,也得拉你们两个做垫背!” “你才去死!” “你去死!” 虞眠和李怀策静静地站在三人跟前,看着他们三人一言不合,反目成仇。 虽然他们的手都被捆在树上,但三个人距离很近,所以不论是用脚踹,还是用身体撞,亦或是直接用嘴巴咬,都是十分奏效的打斗方法。 虞眠扯了扯唇角,冷笑道:“啊,好像不需要我们出手了。” 李怀策冷着一张脸,注视着三人。 “狗咬狗才有意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身上全都挂了彩,朱成义的脸上和脖子上赫然好几个咬痕,清晰可见血,乍一看上去触目惊心的。 当然,其他两个人的模样也没好到哪里去,可见他们三人当真是下了死手。 要不是绳索捆着手,限制了他们的发挥,搞不好现在都弄出人命了。 “朱成义!朱成义!” 门外忽然传来跋扈的叫骂声,“小娘们儿,敢捆老娘的男人,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娘的厉害!” 107 很简单啊,拿钱赎人 孩子们也被院内的声音吸引,一个个趴在门窗上瞧着外头的动静。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负叔叔婶婶了?”幺妹担忧道。 二宝忙安抚着说:“放心吧,你没瞧见他们都被捆着呢。” “发生什么事啦?咱们要不要出去帮忙?” 幺妹操心的像个管家婆。 三宝淡声道:“咱们出去只会添乱,安心在这里等着就是,要是待会儿看情况不对劲,让大哥再出去帮忙也不迟。” “好吧。” 幺妹撇着嘴,说道:“那个人看着好眼熟呀。” 幺妹指着被捆在树上的其中一个男人。 二宝‘啊’了声,便道:“我知道他是谁!他是大伯母的哥哥,以前经常来咱们家讨吃的!还喜欢喝大酒,听说还偷过咱们家的钱呢。” “对对对,是他!” “可他不是被大伯赶出家门了吗?” 朱成义这个人好吃懒做,平时又喜欢喝大酒,有时候还会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听说他以前也是娶了妻的,还生了一个女人。 但是后来似乎赌输了很多钱,就连自家婆娘和女儿都让他还了赌债,卖给别人了。 他手里只要有点闲钱,就会出去豪赌,要么就是花天酒地。 再后来,村子里连给他说媒的人都没有。 他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状态,再加上荒年没有收成,他这个人又没有其他的本事,所以便赖上了同村的堂妹。 也就是朱巧巧一家。 说来也是奇怪,这个朱巧巧也向来是个难相与的泼辣女子,怎么就让这个朱成义拿捏的死死地? 每回朱成义上他们家讨钱或者吃食,多半都能成功。 因此村里人又经常说道,说这个朱巧巧和朱成义原本就有私情!所以总是这样藕断丝连着。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虞眠听着门外的动静,还觉得有些稀奇。 竟是来找朱成义的? 朱成义的媳妇和女儿不是都被他卖给别人了吗? 这时候,谁会过来给朱成义出头。 还没等虞眠他们过去开门,乌泱泱的一伙人就把他们家的门给撞开了,一群人鱼贯而入,有的人手里拿着扫把,有的人拿着锄头,将庭院内围的满满当当。 为首的妇人瞧着也是四五十岁的模样,身材丰腴,气壮有力,只是右脸的脸颊上竟然长这一块硕大的黑痣,几乎将整个右脸都遮盖住了。 皮肤坑坑洼洼的,显得触目惊心。 “朱成义!” 妇人气势汹汹的冲进来,瞧见朱成义被五花大绑着,脸上和身上还都挂了彩,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臭娘们儿!谁准你捆我男人的?” 妇人朝着虞眠叫骂。 虞眠冷哼了声,缓缓问道:“你是?” 旁边的朱成义把头埋的低低地,似乎还有些不情愿的模样。 “少给我装蒜!赶紧把我男人放了,否则我要你好看!” “对!赶紧放人!” “你凭什么绑我爹啊!” 跟在妇人身后的那些人,也趁机嚷嚷了起来,还有两个年轻男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径直朝着被绑在树后的几人而去,打算先把他们放了。 虞眠直接掏出匕首,快走几步,来到几人跟前,挡住了其他人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 有人瞧见虞眠手中的匕首,忍不住嘲讽道:“就你?还想跟我们动家伙,你是没瞧见我们有多少人是吗?赶紧给我滚开!” “爹!你没事吧?” “爹,你怎么样?” 说完,他们趁机朝着朱成义旁边的两个男人询问了几句。 “儿啊!赶快救救我!你老子都快被人给打死了!” 说着,这人便禁不住哭闹起来。 于是,现场的气氛更加火热,众人看向虞眠的眼神,像是恨不得直接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有人骂骂咧咧的瞅着虞眠道:“放人!赶紧放人!再不放人,信不信你爷爷我直接把你弄死!” “想弄死我?” 虞眠冷笑一声,“你还嫩点。” 虞眠也没打算跟他们废话,便直言道:“这三个人昨夜偷偷摸摸潜入我家偷东西,被我们抓了个正着!这件事,咱们要怎么算?” “什么?偷东西?” “不可能!” “对,绝对不可能!我爹一辈子老实本分,怎么可能来你家偷东西?一定是你们心怀不轨,想要趁机打劫!我告诉你,赶紧把人放了,不然你就等死吧!” “跟她费什么话?咱们这么多人,还能怕她一个小女子?” “来来来,大伙一起帮忙,先把这个嘴硬的娘们儿给我捆起来,我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继续嚣张!” 说完,一群人朝着虞眠围过来。 虞眠冷冷的看着周遭的人群,忽然抬起脚,狠狠地朝着身后的三人一人踹了一脚。 三人身上原本就带着伤,再加上虞眠这一脚踹的完全没有留情。 “啊啊啊啊啊!” 三人几乎同时发出惨叫声。 此举顿时震慑住了想要上前为难虞眠的人。 虞眠拿着匕首,抵着朱成义的脖颈,朝着其他的人冷声道:“我告诉你们,偷盗这件事,不管你们认不认,反正我已经认定了,今天把你们引过来也不是为了跟你们商量!现在他们三个的命在我手里,你们最好给我老实点!” “你把刀放下!” 胖妇人指着虞眠道:“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啊,拿钱赎人。” 虞眠扬着眉,露出清浅的笑意,朝着众人道:“没有钱呢,拿东西抵还也是可以的,什么吃的用的都行。” “你做梦!” 如今都是荒年,就算他们有剩余的粮食或者钱财,怎么可能轻易拿出来给别人? 更何况他们也是逃难到此,往后还得继续往南行走,若是没有粮食和钱财傍身,他们岂不是要饿死在路上? 虞眠砍断那跟将朱成义绑在树上的绳索,拎着他的后颈,直接丢在了地上,随即虞眠的脚踩在他的背上,让他动弹不得。 虞眠朝着胖妇人道:“瞧你也不是拿不出钱的人,不如就从你开始吧。” “哎呦!” 朱成义歪歪栽栽的趴在地上,泪眼模糊的看向眼前的妇人,“茹娘,你快救救我呀!救救我!” 被叫做茹娘的胖妇人,有些嫌恶的看了朱成义一眼。 似乎是在纠结。 108 她是疯了吗?竟敢狮子大开口! 她从小因为相貌的问题,备受嫌弃和讥讽,长大后连身材也臃肿不堪,一直到了三十多岁,也没人来家提亲。 她就这样被耽误成了老姑娘,成为了村里的笑柄。 后来朱成义欠了他家的赌债,卖了老婆孩子,也没有还完,最后没了办法,茹娘便让他以身抵债,算是入赘到了她家。 当时朱成义气急败坏的拒绝了入赘,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又同意了。 但朱成义不同意大张旗鼓的操办婚事,他们俩就对着茹娘故去的父母的牌位简单行了礼,算是成了夫妻。 后来,朱成义还不让茹娘把他俩的事情说出去。 茹娘知道,就算是朱成义的男人,也嫌弃自己,但好在朱成义也算听话,平时也有嘴甜哄人的时候。 茹娘也只是想自己身边有个贴心人而已。 所以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也由着朱成义,除了身边几个亲近之人以外,没把他俩的事情说出去。 万万没想到,这个朱成义竟然如此糊涂! 有了她还不够,天天跟那个所谓的表妹眉来眼去,这次竟然还帮着她过来作怪偷东西! 真是气死她了! 但看在之前朱成义还算体贴的份上,茹娘也没有那么绝情。 她看向虞眠,不悦道:“你想要多少钱?” 只要虞眠的要求不过分,她也会答应,毕竟她又不缺钱。 然而,虞眠伸出十根手指,斩钉截铁的说:“十两银子!” 什么? 十两银子? 她是疯了吗?竟敢狮子大开口! 就连茹娘都被惊到了。 “你说什么?十两?” “对!少一分钱都不行!” 虞眠态度强硬道:“反正现在孟家庄也没几口人家了,我就算把他们杀了,官府的人山高皇帝远,又有什么好怕的?所以我说十两就是十两,概不讲价!” 谁料,朱成义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茹娘出得起这个价钱。 今日这件事,都怪朱巧巧! 要不是她,他哪里用得着受这种气?什么便宜也没占到就算了,竟然还被毒打了一顿。 此时此刻,朱成义只想回家好好歇着。 他看向茹娘催促道:“茹娘,赶紧把钱给她,我好跟你一起回家!” 朱成义脸上流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闻言,茹娘反倒冷哼了声,反问道:“回家?你现在想起咱们俩有个家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一直都知道啊!” 朱成义知道这时候决不能惹茹娘不高兴,便耐着性子哄道:“好了,这里都是外人,等回家之后,我再好好跟你解释,我身上都是伤,疼得厉害,你赶紧把钱给她,让她放了我好不好?” 见茹娘不说话,朱成义气急败坏道:“你还犹豫什么呢?怎么?你家里那么多钱,还舍不得这十两银子?你赶紧给她啊!” 茹娘抿了抿唇,冷声道:“朱成义,你以为我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十两银子说给就给,你倒是不心疼!” “你是不是不想救我?” 朱成义气急了,口不择言道:“你要是不想救,就赶紧给我滚,真当我朱成义离了你就没有办法了?” “好好好,朱成义,你有的是办法。” 茹娘面色冷硬,朝着虞眠道:“这个人,你爱杀不杀,老娘不管了!” 说完,茹娘直接扭着腰身离开了小院。 朱成义顿时傻眼了。 “茹娘!你给我回来!你怎么真走了!” “死胖子!臭婆娘!你给我回来!回来!” 然而,无人回应。 虞眠站旁边看了半天戏,忍不住嗤笑道:“完了,你真是自寻死路呀。” 言罢,虞眠就把朱成义丢到了一旁,转头去为难另外两个人了。 茹娘一走,她带来的打手们也跟着走了,院子里顿时空旷了不少。 方才浪费了不少时间,虞眠预备速战速决。 她对着另外两人的媳妇和孩子一通吓唬,若是不给钱,就把他们的腿直接打折了! 反正他们正在逃荒路上,要是腿折了,将来也只会耽误他们自家的人。 这笔账,他们也得算算清楚。 “儿啊!赶紧救救你爹吧!难道你真想看你爹的腿被打断吗?” “儿啊!我的儿!” “娘!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把我卖了,也凑不出十两银子呀!” “那也得救你爹啊!” “你只想着我爹,不想着我是吗?娘,大不了就是断一条而已,咱们家实在凑不出十两银子呀。” “剩子!什么叫大不了断一条腿而已?我可是你老爹呀!要是让我断一条腿,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那你就去死呀!” 被叫做剩子的年轻男人也顿时急了,“我说不让你去,你得跟着去,这下好了吧,便宜没占到,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我告诉你,咱家没钱,就算有钱也不会赎你!你自己自生自灭吧。” 说着,剩子就要拉着自家老娘离开。 男人在身后骂道:“你这个不孝子!竟然要眼睁睁送你老爹去死!” “儿啊,咱们不能不管你爹呀!” 妇人哭的凄凄惨惨,“刚才他们不是说了吗?就算没有银钱,也可以用吃的用的抵还,咱们就算倾家荡产,也不能不管你爹啊!” “要管你管!” 剩子气势汹汹的放开手,“我是不管了!” 剩子走后,妇人哭的从地上爬起来,跪到虞眠跟前。 “姑娘!剩子他爹糊涂呀!我们就是从别处逃难过来的老百姓,真不是故意要偷你家的东西,实在是日子没法过了!求你高抬贵手,放了他吧。” “哦,你家日子没法过了,就得到被人家搅合一通是吧?怎么自己淋了雨,就要把被人的伞也撕碎呢?” “我……他真的知道错了!往后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糊涂事。” “是是是,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听朱成义的话,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们吧。” “知道错了?我可不信。” 虞眠冷声道:“你们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因为我制衡住了你们而已,如果今日我为鱼肉,你为刀俎,你会这样轻易放过我们吗?所以别求我,我可不吃这一套。” “要么拿钱赎人,要么用吃的用的抵还,二选一,没有其他的选择。” 见虞眠态度冷硬,妇人露出刻薄嘴脸。 “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狠毒?你家又不缺吃穿,富余的吃食让给我们怎么了?要我说,就该把你家的粮食全都偷走,也让你们尝尝喝西北风的滋味!” 呵。 她幸好没有心软。 虞眠勾唇一笑,“不好意思,之前喝西北风的是你们,往后喝西北风的还是你们。” 最后没了办法,妇人也只好不情不愿的拿出了家里剩余的吃食和日用。 不过虞眠别的没看重,倒是看中了她家的牛车。 所以,别的虞眠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指着她家的牛车道:“我要这个,其余的你们可以拿回去了。” 109 你也太大胆了! 虽然过程不是很愉快,但是最终的结果,虞眠还是很满意的。 茹娘走了,没人给朱成义赎身。 但虞眠还是没放过朱成义,直接将他藏在身上的私房钱也搜了出来,就当他自己给自己赎身了。 最后,气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朱成义,直接被虞眠丢在了门外。 等她把搜刮来的东西整理完之后,门外已经没有朱成义的身影了,只留下地上一串狼狈的脚印。 兴许找朱巧巧去了,又或者找茹娘去了。 具体的情况不清楚,反正虞眠也不是很关心。 到了第二天,虞眠将收拾好的行囊装到车上,准备出发离开这里。 幺妹凑到另一边,探出头问:“婶婶,咱们现在就走吗?” “不了,等傍晚。” “啊?傍晚天不就黑了吗?咱们怎么走?” “就是要趁着天黑离开。” 虞眠没多做解释,不过她心里自有打算。 他们赶着马车,后面还拴着一辆牛车,满满当当的行李走在路上的时候,实在是太招人耳目了。 如今都是荒年,路上到处都是逃难流亡的灾民,见到他们家大业大,搞不好会生出什么歹念。 虞眠虽然身手了得,但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尤其她身边还带着好几个孩子,可不能让孩子们受到什么伤害。 他们傍晚开始赶路,晚上孩子们也能在车上睡着,等白日里休息,也能避免树大招风 更何况虞眠猜想顾瑶虽然已经死了,但之后的事情,只怕还没得安生,他们必须得低调行事。 不过今日傍晚也得早些出发,他们得在城门落锁之前出城! 这样才好赶路。 收拾完东西之后,虞眠还要再去做些包子干粮什么的吃食,带着路上吃。 她有空间,只要停下来,随时都可以吃到新鲜的饭菜。 不过这两日风头紧,什么都得做准备。 虞眠去和面的时候,几个小家伙就乖乖地跟在她旁边帮忙摘菜。 虞眠好久没瞧见李怀策的身影了,便朝着小家伙们问道:“有没有见到你们小叔呀?他去忙什么了?” “小叔刚才说要出门一趟。” 二宝机灵道:“刚才婶婶在屋里收拾包袱,小叔就和我们说了一声,说他很快就回来了。” “好吧。” 虞眠拧了下眉,都这个时候了,李怀策还有什么可忙的? 中午虞眠蒸了两锅菜包子,还熬了一些稀饭,李怀策还没有回来,她便带着孩子们先吃了几个包子垫垫肚子。 饭后,二宝欢欢喜喜的挽起袖子预备洗碗。 虞眠拦住他的动作,说道:“不用了,今日婶婶来收拾,二宝,你带着他们几个回房间睡午觉吧,咱们今晚要赶路,在车上的话,估计你们也睡不好,现在先补补觉。” “没关系,我们把碗洗了,再去睡午觉也来得及。” “是呢!” 幺妹附和道:“婶婶做了那么多包子肯定累了,我和二哥去洗碗。” 两个小家伙坚持如此,虞眠也没在多说。 大宝跟着他们一起端着碗走了出去。 旁边的三宝看着虞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虞眠便问道:“在想什么?有话直说?” “咱们真的要去盛京?” “当然了,信不过婶婶?” “那倒不是。” 三宝露出腼腆的笑意,缓缓道:“此去山高水远,我们几个注定都是拖累,婶婶要带着我们一起去盛京,也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 “你呀你,小脑袋瓜里面怎么整天这么多想法?” 虞眠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三宝的额头,笑着说:“盛京虽然是我们的目标,但也未必是唯一的目标,只要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又何必执着于身在何处?更何况,如果遇到我们大家都喜欢繁华小镇,我们也是可以直接落地为家的,如今北方的形势不好,除了山匪横行之外,天气恶劣才是导致民不聊生的关键因素,咱们此行一路往南,也是为了求生。” “嗯。” 三宝点了点头,“我明白。” 话音落下,虞眠又语重心长的说:“三宝,等咱们安顿下来,婶婶一定重新帮你做一个更加灵活的轮椅,让你出行无忧。” 三宝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露出一丝苦笑,随即摇了摇头道:“婶婶费心了,我已长大了,有些事也已经渐渐看开了,就算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我也不会自暴自弃了,我看了那么多医书,就算救不了自己,也总能救得了别人。” “又说傻话。” 虞眠捏住三宝的脸,“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看开吗?你呀就开开心心的,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模样,该无忧无虑的。” “是,听婶婶的。” 虞眠将几个小家伙哄睡着之后,李怀策这时候才刚刚回到家。 虞眠听见动静,便从屋内走了出来,正好瞧见李怀策脚步匆匆的模样。 “怎么了?” 虞眠迎上去,随手拿出贴身的帕子递给李怀策道:“瞧你额头上都出汗了,倒是真难得。” 李怀策抬起手,一把握住虞眠的手,就着她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笑着说:“不知为何,这次寒气发散之后,身体渐渐感觉温暖了起来,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闻言,虞眠心道一句;当然啦!23sk. 她的宝贝空间里的药品,可不是这个世界的药材可以相比的。 只是李怀策的身体底子虚,怕是不受补,所以虞眠并不敢让他直接用药,而是变着法子的掺入他的日常饮食内。 虽然治疗效果会慢一些,但不会引起什么强烈的副作用,李怀策的身体也受得住。 她向来是个细心又周到的人,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做得不露痕迹。 其实,她原本也不比如此,只是让她直白的对李怀策倾诉这些话的话,她的心里反倒觉得不自然。 这是虞眠的一些别扭的小心思。 虞眠愣了愣神,随即问道:“对了,你出去干什么去了?” “进屋说吧。” 李怀策带着虞眠去了旁边的堂屋,神情也严肃了许多。 “城门的守卫似乎比平日里严谨了很多,我看到城门口竟然有人在盘查过往的路引,但是却打听不出什么缘由。” “什么?你进城了?” 虞眠担忧的看向李怀策,道:“你也太大胆了!” 110 这所作所为,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放心。” 李怀策安抚道:“在你眼中,我身子娇弱,不过那些人也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我很小心,没人发现我的行踪。” 话虽如此,但虞眠还是有些埋怨道:“你出去打听消息,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若告诉你,只怕你压根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自己冒险出去一趟。” 李怀策像是看透了虞眠的小心思,缓声道:“阿眠,我是你的夫君,也想成为你的依靠,在我身边,你不必一直要强,我说过会保护你,拼了命也保护你。” “……” 虞眠咬了咬唇瓣,“干嘛忽然说这么?” “不要总把我当成病秧子。” 李怀策笑起来,“我想成为你的依靠,一个终身的依靠。” 行吧。 虽然有些肉麻,但还是很感动的。 虞眠柔声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你还是得告诉我,不论是你去还是我去,都得告诉对方一声,也好让彼此安心。” “好。”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坐下来。 “既然城门口有人在查路引,我们就得小心行事。” 虞眠看向李怀策,又继续道:“对了,顾瑶的事情如何?” “县衙的人的确在查找人犯,顾瑶已死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而且县衙的人对这次的事件明显格外上心,但在城门盘查的人和顾瑶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一定有关系,越是什么也不透露,越是古怪。” 虞眠缓缓道:“说不定咱们俩现在已经是怀疑对象了,只是在城中查探不到你我的消息,搞不好之后会扩大搜索面积,到时候这里也就不安全了。” 毕竟可能惊动了男主角萧亭年嘛。 但虞眠却不后悔这么做。 “你现在不用担心。” 李怀策安抚道:“出城应该没有问题。” 说着,李怀策从怀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递给虞眠。 这玩意儿用纸包着。 虞眠将外面的纸撕开,露出里面的东西,而后惊讶道:“这是……路引?” “对,我早就托许以墨弄好了新路引。” “太好了。” 虞眠打开路引看了一眼里面登记的信息。 “李明澈?” 虞眠勾了勾唇道:“你这是打算恢复本来的姓名了?” “算是吧。” 李怀策笑着说:“用了这么多年的假名字,忽然换了姓名,还有些不习惯。” “那我以后就叫你明澈了?” “随你。” 李怀策很好说话的样子,缓声道:“随你喜欢。” 有了新路引,虞眠就不用发愁了,这样他们出城的时候,也很容易蒙混过关。 夕阳西下,傍晚终于要来临了。 虞眠带着孩子们坐进马车内,他们一行人赶着车往县城走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马上要到城门关闭的时辰了,他们几乎是踏着点来到了城门口。 此时此刻,城门口除了看守城门的差役们之外,街道上几乎已经没有来往的百姓。 众人瞧见一辆马车徐徐而来,还有些惊讶。 这世道,竟然有人还敢驾着马车出行? 等临近之后,众人发现马车之后竟然还拴着一辆牛车,虽然牛车上没有装什么东西,但如此阵仗,足可见不是寻常人。 几个差役聚集在一处,互相对了个眼神。 等马车渐渐走进,有人淡淡的说道:“什么人?赶快下马车接受盘查!” “咳咳……官差大人好呀。” 李怀策换了身麻布衣裳,显得破破旧旧的,不过浑身收拾的倒也利索。 他朝着差役们陪着笑脸,顺便操着一口浓厚的乡音,朝着车厢内缓缓道:“媳妇儿!你还好吗?官差大哥说要盘查,咱们得下来一趟。” 车上迟迟没有动静,旁边的差役不耐烦道:“磨蹭什么?还不赶紧下车!” 说完,就粗暴的掀开了车帘。 虞眠托着自己的肚子,弯着腰缓缓从车内探出头来。 “夫君……” “诶诶!媳妇儿!” 李怀策笑的傻憨憨的迎上去,扶住了虞眠的手臂,并朝着旁边的差役道:“官差大哥,我媳妇儿已经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腿脚不便,您多担待一些。” 虞眠借着李怀策的力道,托着一个巨大的假肚子,从车上下来。 她的头上蒙着方巾,将自己的头发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了,脸上也不知道涂了些什么东西,显得黑黑的,而且皮肤很是粗糙。 身段也被假肚子衬托的十分臃肿。 李怀策把虞眠打扮成了一个乡里乡气的大肚婆,旁边的差役也没有怀疑,便按例询问了几句。 “你们从哪来?要到什么地方去?可有路引?” “有有有,在这呢。” 李怀策将路引递过去,瞧见另外两个差役已经前去搜查马车。 几个孩子抱作一团,安安静静的盯着外头的人看。 李怀策继续道:“俺家是从孟家庄出来的,村子里遭了难,眼瞧着没了活路,俺媳妇儿又大着个肚子不方便,所以俺们想去隔壁镇,去投奔俺家姑母!” “孟家庄来的?” 差役眼睛一亮,又抬眼打量了李怀策一圈,随口调侃道:“看来还是个小富户。” “富户?官爷说笑了,俺家就是地地地道道的农民,这两年地里糟了荒,颗粒无收,哪来的富户。” “不是吗?寻常人家哪有马车?” 官差明显不信,还有些不耐烦道:“等着盘查吧。” 结果,没过多久前去盘查的差役败兴而归,“统领,没有异样,车上就几个孩子,还有一袋干粮,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后半句这人是贴着统领的耳边说的,声音压得很低。 被叫做统领的男人,明显不信。 他把路引丢给旁边的差役,自己急匆匆的赶去忙车旁,再次仔仔细细的盘查了一遍。 如刚才的差役所说,马车上的确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这辆马车,明显是如有其表。 这个统领表情有些不痛快。 李怀策淡声询问道:“统领大人,请问我们能出城了吗?” 这个统领眼睛转了转,露出几分冷笑,“最近山匪横行,军资紧张,这匹马被征用了,反正你们一家人要去隔壁的清水镇投亲,也不远,就赶着后面那辆牛车去吧。” 说完,统领就吩咐其他的几名差役直接扣下马车,还把孩子们从马车上赶了下来。 这所作所为,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111 明明是夫君 “征用?” 虞眠冷笑一声,道:“官爷可有什么凭证?我家的马车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不能说拿去就拿去吧?” “费什么话?还想不想出城了?” 见虞眠质问,为首的统领便有些恼火,“我说的话就是凭证!我说征用就是征用,再跟我叽叽歪歪的,我连你们的牛车都扣下!” 好嚣张。 虞眠气急,左右环顾之下,发现周遭的士兵加起来也不过四人。 倒不如…… “官爷,我们不想惹麻烦,城门马上就要关了,想必你们也赶着回家吃饭,不如行个方便?” “行个方便?你谁啊?” 统领瞅着虞眠的大肚子,料想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于是便也没把她放在眼里,直接朝着旁边的李怀策道:“我说,你们的马车已经被征用了,赶紧牵着牛车出城,要是耽误了我们哥几个去吃酒的时间,我们饶不了你!” 话音落下,几人忽然拔出长剑,凶神恶煞的瞪着李怀策。 李怀策掩唇轻咳了两声,面上的愚昧之色早已褪去,黑漆漆的眼底,透着几分冰冷的意味。 几人见势不妙,互相对视了一眼。 虞眠却早已等不及。 她朝着李怀策低声道:“带孩子们上马车。” “好,你小心些。” 说完,李怀策将孩子们一一抱上了马车。 “嘿!你们还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统领气急,吵吵嚷嚷的朝着虞眠走去,只是还未靠近虞眠,她就已经先出手,一拳招呼在此人的面门之上。 这人鼻血狂涌,骂了句娘,紧接着手臂一痛,虞眠直接拧着他的胳膊,将他手中的长剑截了下来。 紧接着又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身后的几个人。 “哎呦!” “疼死我了!” 几人瞬间倒地,连连呼痛。 虞眠并不想恋战,直接蹲下身朝着那位所谓的统领问道:“待会儿要去吃酒对吧?想必身上也带了一些钱,我们借点用用可以吗?” “……” 没等到答案,虞眠已经上手直接搜查了。 最后她拿着钱袋子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 李怀策坐在马车外头,垂眸冷冷的瞥了眼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几人,冷哼一声,便驱动马车缓缓离去。 ** 出了城门,就意味着虞眠他们离开了福康县,接下来他们的目的地就是福康县南边的嘉润县。 北地地势辽阔,虽然福康县和嘉润县相邻,但是正经在路上走起来,两地之间的距离却算不上近。 而且官道损失残缺,即便是乘着马车慢悠悠的晃过去,身子骨也被颠的浑身难受。 他们傍晚出发,走了一夜,天际的晨光慢慢浮现,天色一点一点的亮起来。 车厢内,孩子们挤在一起,睡着正香。 虞眠闭着困倦的双眼,伸手揉了揉后颈,精神稍缓,她轻轻的弯身走出去,掀开车帘,便看到了某人清瘦挺拔的脊背。 虞眠缓缓坐到李怀策身边,低声问道:“困不困?” “还好。” 李怀策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衣,面色还挺红润,他朝着虞眠笑了笑,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现在天色还早。” “你休息会儿吧。” 虞眠从李怀策手中接过缰绳,道:“我替你赶车。”3sk. “没事。” 李怀策摇了摇头道:“阿眠,我说过要照顾你,所以你不用把我当做一个病人看待,我穿的很厚,一点也不冷,也没有觉得不舒服。” 他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身体情况告诉虞眠。 虞眠听了很是高兴。 她挑了下眉说:“谁说我把你当成病人看待了?” 李怀策笑着望着她。 虞眠继续道:“明明是夫君。” 她的音调温柔,又刻意拉长了音调,叫的千回百转。 李怀策忍不住把头扭到一边,低低的笑起来,竟是有些害羞。 他轻轻握住了虞眠的手,两人一左一右一起握着缰绳。 没过多久,天边金光闪闪的太阳破山而出,于高耸层云中展露出温暖的阳光,在这片苍茫大地之上,尽情的挥洒着秋日的余温。 路上的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多数都是穿着破破烂烂,神情绝望哀伤,一步一步像个行尸走肉般的流民。 他们有的几人聚在一起,像是家人,亦或者是朋友和村民,有的形单影只,身材瘦弱,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 前路迷茫,他们也像是没有归处。 “驾!” 马蹄扬起尘埃,策马声引得路边的人群频频注目,有些人看向他们的目光也逐渐变得灼热起来。 “诶诶!他们有马车!” “不得了!后面还跟着一辆牛车!” “你们停一下!停一下好不好!让我们搭个便车吧!求求你们,停车吧!” 有人开口,后面呼喊的人便越来越多。 虞眠抿了抿唇,有些不忍心。 但她却始终没有停车。 乱世之中,他们能做的有限,如果真的停了车,只怕就走不成了。 会有越来越多人将他们围住。 毕竟他们的马车也只能多载几个人而已,而路上的流民无数,他们这样的人,说不定在某些人的眼里就是一只只小肥羊。 虞眠可不敢带着孩子们一起冒险。 他们从流民中穿行而过,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身后的呼喊声弱下去,渐渐被一些骂娘的粗鄙之言代替。 李怀策冷冷的看向一旁,转头又朝着虞眠说道:“你回车厢里休息吧,我一个人来驾着车。” 他知道虞眠不忍心,干脆就让他来承受这些吧。 虞眠摇了摇头道:“没关系,赶了一夜的路,咱们也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前方马上就要到西兆村了,到时候再休息也不迟。” “好。” 他们沿着官道一路向前,前方低低矮矮,错落有致的房屋,慢慢展露在众人眼前。 李怀策驾着车缓缓来到村口。 “驭!” 他勒住缰绳,稳住马车,神色却有几分微妙。 虞眠坐在李怀策身旁,自然也瞧见了西兆村村口的景象。 通往村里的土路像是被人拦腰截断,挖出来了一个七八米长的深坑,里面还注入了浑水,不知道有多深,村口的巷子也全都围栏遮挡起来,全副武装的,看起来十分小心。 可能是为了防治土匪? 虞眠他们也不得而知,但眼下赶着马车进村怕是有些难了。 112 上面的告示是关于客栈杀人的 “进不去。” 虞眠四处观察了一番,朝着李怀策道:“其他的巷口估计也被堵住了,马车进不去,咱们得另想办法了。” 此时,李怀策正拿着地图凝神研究,忽然他抬手指了指地图上的某处,淡声道:“距离此地不远处有一间佛寺。” “佛寺?” “嗯。” 李怀策将地图收起来,牵着虞眠往马车处走去,边走边说道:“咱们去那里碰碰运气。” “只能这样了。” 两人重新上了马车,车厢内的孩子们也悠悠转醒。 幺妹揉着眼睛掀开车帘,声音奶呼呼的问道:“婶婶,咱们到哪了?” “婶婶也不清楚,不过前面有一间佛寺,咱们过去瞧瞧能否借宿,到时候咱们一起吃些东西,你们再睡的话,也能舒服些。” “哇哇哇!佛寺?是供着大佛的那种吗?” 幺妹笑吟吟的继续道:“村里的嬢嬢们,不管有事没事都喜欢拜佛,过年的时候,家家都摆着案台供奉,想来住在佛寺里的人都是心肠极好的大善人!他们一定会让我们借宿的!” 虞眠揉了揉幺妹的脸,说道:“希希说得对,但你得把头缩回去,待会儿要是停车的话,你准得栽出来,快回去。” “就是就是!” 车厢内响起二宝的声音,“你快过来坐好,待会儿大哥又把你的位子挤没了!” “哎呀,我不要!” 幺妹不仅没有回去,反而想直接爬出来,坐到虞眠和李怀策中间。 这可太危险了! 一个没留神,她要是摔下车,非得把腿摔坏不成! “希希不可以!” 虞眠连忙阻止幺妹,有些严肃道:“不行!快回去,你知道这样多危险吗?” 吓得李怀策也连忙降低车速,冷声道:“李景希,你安生些。” “……哦。” 幺妹乖乖缩回了脖子,溜得比兔子还快。 可见李怀策口中这句一板一眼叫出来的李景希,威力有多大。 虞眠勾起唇,默默朝着李怀策竖起了大拇指。 去往佛寺,需要穿过一条悠长的小路,这条小路远离官道的喧嚣,倒是十分安静,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好不容易来到了佛寺门外,此处同样也是一片岑寂。23sk. 毕竟是荒年,也能理解,说不定佛寺里面的和尚也已经逃难去了。 虞眠他们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的,若是里面无人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也只是借宿一宿。 李怀策把缰绳递给虞眠,他自己下了马车,前去叩门。 “咚咚咚!” “有人吗?” “请问有人吗?我们是路过的村民,想要再次借宿,麻烦行个方便。” “咚咚咚!” “有没有人呀?” 门内迟迟没有回应。 李怀策回头道:“看来里面没人。” 虞眠也从马车上下来,朝着李怀策道:“没关系,歇歇脚也挺好的。” “嗯。” 李怀策伸手打算推门,然而还没用力,大门被一股力道牵引着,忽然从里面打开。 “谁啊?” 一道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有人一个穿着灰布僧衣的光头和尚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怀策淡声道:“我们是附近路过的村民,想要再次借宿,不知方不方便。” “借宿?” 和尚打量着李怀策一眼,唇角带着几分讥笑,然而当他看到李怀策身后的马车时,笑容顿时有所收敛。 “哦,原来是要借宿呀。行行行……” 和尚的目光从虞眠身上一扫而过,而后朝着李怀策笑道:“可以,你们跟我进来吧。” 虞眠的假肚子是为了应付城门口的盘查,出城之后便卸了下来,就连脸上的泥污也都擦干净了不少。 因此,瞧见那和尚的笑脸之后,虞眠总觉得有些古怪。 但他们赶了一夜的路,此时此刻急需休整一番。 牵着马车进了门,虞眠低头的瞬间,扫过地面,发现旁边的支架下面竟然躺着一张通缉令。 通缉令上面还画着画像,似乎是一男一女。 “咳……” 虞眠尴尬的咳了声,趁机拽了拽李怀策的衣袖,示意他看向地上的画像。 李怀策只看了一眼,就反应了过来。 这张画像,他们出城的时候也看到了,就在门口的公示栏上张贴着,上面的一男一女,他们其实也认识。 就是…… “放心,那上面的画像错的离奇,没人会认出是你我。” “咳咳……” 虞眠也并不担心。 她只是觉得有些尴尬。 这些画像到底是哪位神仙画的?竟然能画的如此南辕北辙,凭着这样的画像能把他们抓住就奇了怪了! 上面的告示是关于客栈杀人的。 如今告示已经传到了这里,足可见顾瑶被杀这件事的影响力。 如果背后没有男主角萧亭年的推动的话,虞眠是不信的。 不过好在这张画像很失败,因此他们才能大摇大摆的离开福康县。 不过…… 应该很快就要再多一个殴打守门士兵的罪名了吧? ** 虞眠等人跟着领头和尚一路走到后院,此处僻静,佛寺的占地面积也不是很大,后院的房间统共也没有多少。 “你们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和尚笑呵呵的指了指其中一间房,并提醒道:“如今流年不利,到处都是灾民和山匪,不过我们佛寺并未受到侵扰,施主们大可安心住下。” “多谢大师!” 虞眠双手合十,朝着和尚拜了拜。 和尚挥挥手,笑道:“想来施主们一路奔波定然辛苦,我这就吩咐下去,为施主们准备一些素斋。” “那就有劳大师了。” “施主留步吧。” 和尚转身离开,脚步还有些匆忙。 虞眠留神看了一眼。 三宝被大宝抱在怀里,似乎是察觉到了虞眠的异样,便低声询问了句:“婶婶,有什么问题吗?”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什么?” 三宝眼睛转了转,朝着和尚离开的方向道:“他吗?” “嗐!可能是我多疑了。” 虞眠看着三宝道:“先进屋休息吧,不论有什么问题,我和小叔都会保护你们的。” 李怀策已经提前进屋检查过房间,的确没有问题,孩子们也都累了,眼下一个个趴在桌边休息。 二宝见虞眠站在门口盘桓,便开口询问。 “婶婶,怎么了?” “没事。” 虞眠笑着说:“咱们的马车绑好了吗?” “绑好了!我和小叔一起弄得。” 二宝似乎有些兴奋,继续道:“婶婶,咱们需要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吗?” “不用,咱们在这待不了多久。” 虞眠递给李怀策一个眼神,缓缓道:“你们先歇着,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水壶借给咱们用用。” “好。” 李怀策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虞眠出了门。 幺妹窝在李怀策身边,看着桌上鼓囊囊的水袋,便问道:“小叔,咱们不是带了水吗?” 113 今夜铁定是睡不成了 李怀策盯着桌上的水囊看了一眼,幽幽道:“兴许你们婶婶想喝一点热水。” 热水? 这么热的天,为什么会想喝热水? 婶婶在家的时候,也不常喝热水。 幺妹的小眉头拧了拧,也没想想出个所以然。 虞眠从后院出来,沿着蜿蜒幽静的小路一路往前行进,走着走着,眼前的路忽然出现了两条岔路。 一条通往旁边的庭院,另一条绕过长廊,在长廊尽头拐了个弯,就瞧不见后面的路了。 虞眠刚要拐去长廊,便听见身后一声呼喝。 “喂喂喂!哪来的?” 说话的人大步跨过来,还有些不耐烦道:“没看到这里写着闲人勿进吗?怎么长腿就要往里钻?” 虞眠拧着眉回过头来,正好瞧见另一个陌生的和尚。 她缓缓勾起几分笑意,淡声道:“不好意思,大师,我想借点水喝,可是一路走来也没瞧见人影,便想着四处走走碰碰运气,没成想这么快就遇到了大师,旁人哪有这般福气。” “你还挺会说话。” 和尚脸上露出笑意,浅浅打量了虞眠一眼,而后恍然道:“哦,你们就是元悟师兄口中说的那家逃难而来的人吧?” “元悟?” 应该就是方才把他们迎进来的那个和尚的名字吧? 虞眠轻轻点了点头,道:“嗯,是我们。” 和尚又问:“那辆马车也是你们的?” 虞眠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淡声反问了一句:“怎么了?” “哈……没事。” 和尚尴尬的笑了笑,说:“忘了说了,我是元朗,也是寺中清修的和尚,元悟师兄还要帮着主持打理寺中的俗事,你们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直接找我。” “那就多谢大师了。” “不用客气。” 元朗看着虞眠,笑着说:“你方才说想要接点水是不是?跟我来吧。” 元朗朝着另一个方向转身,只是目光还紧紧的盯着虞眠。 虞眠没说话,自顾自抬脚跟了上去。 他们绕过一排平房,又在路上走了一段距离,才来到了相对比较偏僻的几处平房前。 元朗停下脚步,缓缓道:“这里就是我们寺内的厨房,你往后如果需要烧水的话,进去吩咐一声就行,会有人帮你烧好的。”3sk. “多谢大师。” 元朗提着长衣,慢慢迈上台阶,还未靠近房门,他便开始嚷嚷。 “元昊师弟?你在哪呢?” “元昊?” “怎么没人呀?” 元朗嘀嘀咕咕的推开厨房大门,往里面扫了一眼,随即抱怨道:“这个元昊,不知道又去哪里偷懒了!” 说完,元朗有些不好意思的回过头来,朝着虞眠道:“看来得你自己动手烧水了。” “没事,烧水这样的事情,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做惯了的。” 虞眠走进厨房,四处看了看。 元朗指着某个角落道:“水壶在那里。” “哦,多谢。” 找到了水壶,灌了清水,元朗又帮着虞眠生起火来。 水壶放在火架上烧开还有些时间。 元朗又热心道:“你在这里看着火,我去帮你们找一套茶杯。” 虞眠轻轻挑了下眉头,笑着说:“有劳大师。” 元朗没说话,自顾自退出了厨房。 身后响起关门声,虞眠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她盯着眼前的水壶,伸出指尖擦了擦水壶的表面。 指尖上顿时留下了一层灰。 虞眠一边搓着指尖上的灰,一边慢慢站起身,而后审视着周遭的环境。 这个所谓的厨房里面,冷锅冷灶的,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明显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过了。 平常储存瓜果的背篓里面,除了几颗干瘪的红薯之外,什么也没有。 最重要的是,寺里好歹也有这么几个人呢,平时吃喝拉撒肯定少不了,可这间厨房明显没有开灶的痕迹,显然已经弃用很久了。 虞眠警惕的来到窗边,想要透过窗户看看外面。 没成想,就连窗侧的木栓都钉的严严实实。 虞眠不动声色的退回灶台旁,等着炉灶上面的热水烧开,一个人面无表情的提着水壶,然后从厨房走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虞眠并没有遇见元朗。 他说去找茶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虞眠将水壶端回屋,却也仅仅只是放进了屋内的某个角落处。 她则拿起桌上的水囊灌了几口。 孩子们奔波劳累,虞眠出去烧水的功夫,李怀策已经哄着他们上床睡觉去了。 见虞眠站在桌边喝水,李怀策不紧不慢的走上前,问道:“如何?” “的确有些古怪。” 虞眠将出门这一趟的所见所闻都和李怀策细说了一番,而后道:“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咱们一路走来,所见的村民和百姓都是什么模样?虽然佛寺内看起来安然无恙,可土匪并非善类,他们烧杀抢掠起来,难道还会对几个和尚特别关照吗?” “也对。” 李怀策点了点头,总结道:“此处的确太过安宁。” “我方才还见了另一个和尚,他的穿着打扮虽然很是考究,但身上一点脏污都没有,而且身材圆润,毫无清瘦之态,实在不像是生活在荒年之中。” 虞眠说这话的意思,显然是对这间佛寺里面的和尚的身份起了疑心。 李怀策拧着眉,淡声道:“已经住进来了,此时若要离开,只怕会打草惊蛇,不如静观其变,只需要小心谨慎些就好。” “嗯,眼下也只能如此。” “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虞眠的话。 元朗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施主,我来给你们送茶杯。” 虞眠看了李怀策一眼,随即走到门后,拉开房门,元朗手中托着托盘,托盘上面摆着几个瓷白的茶杯。 他笑吟吟的站在门外,递上茶杯,事后点头示意,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天色将晚。 长廊与房檐四处都已经挂上了灯笼,红彤彤的火光从灯笼内漫出来,将四周照的灯火通明。 虞眠坐在屋内,透过纸糊的窗子往外看,红烛犹如繁星一般,点点闪烁。 “山匪横行,昨夜经过西兆村,偌大的一个村庄,愣是一点烛火的光亮也没有,而这间小小的佛寺,大晚上的竟然挂起高高的灯笼,真是让人猜不透。” 虞眠抱怨完,李怀策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掌心。 “先眯一会儿吧。” 李怀策的眸光冰冷,“今夜铁定是睡不成了。” 114 不如直接给他们一个痛快 夜凉如水,月如钩。 一道道黑色身影顺着墙边,隐匿自己的身影,脚下踩着粗枝烂叶,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一步一步的朝着某处院落而去。 “大家小心些,这两个人估计会些拳脚功夫。” 为首的人停下脚步,朝着身后的人耐心叮嘱。 明黄火光照亮了这个人的模样,不是所谓的元悟大师又是谁? 跟在元悟身后的人,大部分也都是熟悉面孔。 元朗低声道:“瞧着那个男人病歪歪的,应该不是我们的对手,倒是那个女人值得防范。” “女人?什么女人?” 另一个脸生的问道。 元朗说道:“元昊,你今日没见着,这个女人颇为警惕,我瞧着倒是比那个病歪歪的男人难对付,咱们还是小心一些。” “怕什么?” 元昊颇有些不在意,轻蔑道:“你我兄弟,在此假扮和尚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了,就连走南闯北的彪形大汉都不怕,怎么会怕一个区区的小娘子?” 话音一转,元昊笑着看向元朗,揶揄道:“怕不是小娘子年轻貌美,让我们元朗大师动了凡心?” “你!休要胡说!” 元朗瞪了元昊一眼,后者连忙讨饶。 “哎呀哎呀,我跟你说笑呢,怎么还急眼了?我不说了就是。” 元昊装作捂住自己口鼻的模样,凑到元悟跟前问道:“大哥,小娘子真的年轻貌美吗?” 元悟回忆着虞眠的模样,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但正是当前,他可不是什么春心萌动的毛头小子。 “你们两个,越扯越远!” 元悟压低了声音教训道:“只要把他们身上带来的钱财吃食扣下,把几个孩子交给村长,剩下的小娘子你们随意处置,但现在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可不能打草惊蛇。” 言罢,元朗和元昊互相对视一眼,齐齐闭上了嘴巴。 他们三个悄悄的摸到了后院。 后院中,原本分给虞眠他们的住处,此时此刻已经熄了灯,周遭寂静无声。 元朗缓缓道:“茶杯我已经送进去了,那个小娘子午后的时候自己烧了一壶热水,估计现在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闻言,元昊回头询问道:“你又把药下到水里了?我不是说过吗?这样做只会减缓药性,说不定还没起效呢!” “茶杯!茶杯!你是聋子吗?” 元朗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我把药抹进了茶杯里,只要他们用茶杯喝水,肯定会中招,眼下已经深夜,他们肯定已经昏睡过去了。” “你亲眼瞧见他们用你的茶杯喝水了?” “那倒没有,不过……” 元朗又补充道:“我提前将屋内的茶杯拿了出来,然后再做的手脚,他们这么多人,总不至于对着壶嘴喝水吧?” “这……” 说着,元悟脸上露出几分怀疑的神色。 到底还是不安心。 于是元悟又朝着元昊道:“对了,迷烟呢?拿出来以防万一。” “没多少了!” 元昊有些不情愿,说道:“如今世道艰难,连吃食都很难劫到,库房里剩的药材本就不多,还得留着给爹娘治病,哪有富余的药材用来配置迷烟?” “行了,没多少就是还剩一些,赶紧拿来用。” 元悟催促道:“只要把这一家人拿下,往后咱们也就吃穿不愁了。” 听着元悟笃定的声音,元昊仰着下巴问:“真的?” “真的!快拿出来!” “行吧。” 元昊磨磨蹭蹭的敞开自己的衣袍,从腰后拿出来一个小包裹,里面层层叠叠的包着不少层,最后一包仅剩的一包药粉展露在众人眼前。 接着,他拿出一根随身的细长竹竿,大概只有成年人半个手臂长短,里面是中空的。 元昊将药粉倒入竹竿内部,然后来到其中某处窗户前,将竹竿从纸糊的窗户上扎了进去。 他看了身后的两人一眼,随即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用嘴含住了竹竿的一头,猛地一吹! 元悟和元朗都静静地站在元昊身后,等着他的示意。 然而,元昊半天没有动静。 他狐疑的放开嘴,有些茫然的盯着手中的竹竿看了一眼,紧接着面对着他这段的竹竿口,忽然飘出来一缕轻烟。 淡然的香气弥漫开来。 元昊的瞳孔微微睁大,似乎意识到不对劲。 他匆忙捂住口鼻,想要回头提醒另外两人,然而香味儿早已钻入鼻内,嗅了个干干净净。 元昊话都没说出口,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元昊?” “元昊,你怎么样了?” 元悟和元朗随即赶上去将元昊扶起来,但元昊已经被迷烟迷晕,完全失去了意识。 “不好!快走!” 元朗机灵,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拉着元悟逃跑。 “去哪呀?” 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却暗含鬼魅。 虞眠从树后缓缓走出,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元悟吓得大惊失色,但还是抓住元朗的手臂,将他带到了自己身后。 “施主……” “什么施主?” 虞眠打断他的话,淡声道:“还没出戏?演和尚演上瘾了?” 虞眠的话,直接戳穿了他们的伪装。 房门“吱呀呀”打开,李怀策衣袍整齐,缓缓而出,他随手拍了拍手掌,视线瞥见倒在地上的元昊,露出几分不屑的笑容。23sk. 元悟和元朗被左右夹击,进退两难。 “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有何难?” 虞眠笑意横生,缓缓道:“你们该不会以为自己演的很好吧?” 说完,虞眠陡然厉色,“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就是寺中的和尚!” 元朗在元悟身后踮着脚说道:“如今世道艰难,我们也不过是为了谋生而已,而且我们只是想要点吃食,没有其他的坏心思。” “一点吃食?还而已?” 虞眠盯着元悟那圆滚滚的身材,轻蔑道:“到底是什么吃食,能把你们吃的膀大腰圆?” 李怀策站在两人身后,冷声道:“不用跟他们废话,像他们这样的人,不知道已经害过多少无辜的过路人,不如直接给他们一个痛快。” 115 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 李怀策缓缓朝着两人走去,元悟吓得抖如筛糠。 “等一下!” 元朗从元悟身后走出来,朝着李怀策道:“我们并非有意为难,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所以才在这里劫持一些过路人,讨要一点吃食而已,我们三个虽然都是男人,却也不过是附近的普通村民,哪里敢真跟人动手?今日遇见你们,也是我们兄弟不义在先,你们如何生气打骂都不要紧,只求留我下我们兄弟一条性命!” 见此,元悟忙附和道:“对对对!求你们留我们一命!我们当真无心伤害你们!” “无心伤害还准备迷烟?” 虞眠瞧着眼倒在一旁的元昊,冷声道:“如果你们真是普通村民,手里为何会有迷烟?” 虞眠方才看得很仔细,那人不过吸了一口,就直接倒地昏死了过去。 可想而知,如果他们把一整管迷烟都吹进房间内,那么他们和几个孩子说不定早就没有活路了。 “那不是迷烟!” 元悟辩解道:“那就是普通的迷药,我们兄弟做这种行当,自然也得备一些防身的东西,主要也是为了避免冲突,如果我们真是坏人的话,早就把你们生吞活剥了,怎么会用这种不轻不重的手段?” “真的,刚才多有冒犯,是我们不错,求你们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说这话的时候,元朗一直暗戳戳的看向旁边的李怀策。 不知为何,这个看似柔弱又病恹恹的男人,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虞眠看上去就像个练家子,身形利落,但她的眸光清明,丝毫没有那种阴暗的杀意。 而她旁边的男人看上去却正好相反。 仿佛是蛰伏在黑夜里的猛兽,正等着人们放松警惕,然后被他一击而中,剥皮拆骨,下场凄惨。 于是,元朗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过纵然他们不停游说,可虞眠却没有半分被说动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反而越来越冷。 “说够了吗?” 虞眠眸光冰冷的盯着他们,缓缓道:“你们有什么难处,我们一点也不关心,如今我们只知道是你们自作自受,犯在我们手里。” 说着,虞眠跟李怀策对了个眼神。 这几人有商有量,还备有迷药,显然是把这处佛寺当成了根据地,正如李怀策所言,不知多少无辜路人,被他们戕害! 尤其这些人还扮成僧人,骗取路人的信任。 估计大多数人在看到他们的时候,都会被他们伪装出来的慈面欺骗,实在可恨! 如今被揭穿,竟不觉得羞愧,反而满口让别人饶命。 那被他们伤害过的路人呢? 谁来饶他们的命? 虞眠气的咬牙切齿,直接拔出匕首准备动手。 然而,李怀策却直接拦在虞眠跟前,道:“我来。” “我来!看见他们我就来气!” 虞眠二话不说,提刀就上。 元悟等人压根没想到虞眠竟然这般风风火火,连一点求生的机会也不给他们留,直接就要动手。 “元朗,你拖住他们!” 元悟情急之下,把元朗推了出去。 元朗猝不及防迎上虞眠的冷刃,凭借着自身的敏锐,错身躲开,脚下一个不稳,直接一个趔趄,单膝跪在地上。 虞眠也没想到元悟竟然临时叛变! “哪里走!” 虞眠直接调转方向,撇开旁边的元朗,径直朝着逃走的元悟而去。 这家伙瞧着身材圆润,身手倒也不凡,尤其是脚上功夫,竟也十分灵活机敏,他迅速绕过长廊,朝着暗夜里跑去。 一直到元悟走出去好大一截,元朗的神情才从震惊中缓过来。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元悟逃跑的方向。 就在刚才,虞眠他们从暗处走出来的一瞬间,元悟还将他拉到了身后,用自己的身躯护着他。 但没想到,真正危险来临的时候,现实竟是如此。 元朗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衣袍之上沾染了不少泥污,他冷冷的瞥了一眼,随即看向李怀策。 他的眼中闪过凛冽杀意。 元朗闭上眼睛,不再挣扎,一副从容受死的模样。 然而,躺在地上许久的身影忽然动了动,紧接着元昊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 “唔……这药力竟如此强劲吗?” 语调中除了些许惊讶之外,还有一丝得意。 不过,元昊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坐在地上看了看元朗,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李怀策,忽然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来到元朗跟前。 又挪了挪躲到元朗身后,冒出了一个头问: “怎么回事?” 元朗脸色冷淡,面对李怀策道:“你不会放过我们对不对?” 李怀策没说话,一步一步走过来。 元朗护着元昊,同时一步一步朝着身后退去。 “诶?大师兄呢?” 元昊戳着元朗的肩头,碎碎念道:“咱们是被发现了吗?你们到底有没有偷到东西?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呀?” “闭嘴!” 元朗被烦的险些翻白眼。 元昊乖乖按了按唇角,“好,我闭嘴。” 元朗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紧紧盯着李怀策,话却是对着元昊说的。 “元昊,你先走。” “走?走去哪?” “让你走,你就走!哪来的这么多的废话?” 元朗气急,恨不得推元昊一把。 元昊被元朗的手肘撞到胸口,忍不住有些疼,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同样瞧了李怀策一眼。 “喂!冰块脸,我告诉你,识相的就放我们离开,不然等我们元悟师兄带着其他人过来,你们想走就走不了了。” “……” 元朗回头瞪着元昊,“你脑子没问题吧?” 元昊一脸无辜道:“你骂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搞不清状况?” 元朗气的跺脚,“赶紧给我走!”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虞眠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回过头,发现虞眠的脚下还趴着一道身影,看样子似乎已经昏死了过去。 这人身上穿着熟悉的衣衫,元昊和元朗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元悟师兄?” “是你吗?” 虞眠用脚踹了踹元悟的身体,地上的人一阵挣扎,费了半天劲抬起一张灰白的脸。 虞眠冷笑道:“人凑齐了,该动手了!” “诶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元昊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朝着虞眠拜了拜道:“开个价吧!只要你们肯放过我们,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 116 鲜血喷溅,好在虞眠闪得快 开价? 想用钱收买他们? 看来他们几个人的确做了不少黑心的买卖,竟然有如此底气。 虞眠心道:她对这些钱不感兴趣,但是对于抢钱却情有独钟。 她朝着李怀策递了个眼神,而后朝着元昊道:“钱在哪里?” 闻言,元昊心中瞬间松了一口气。 只要这个女人有所求,他们就有活路。 元昊笑得谄媚:“这个嘛……现在自然不能告诉你,但我们能带你们去找,到时候你们拿钱走人,也放了我们兄弟性命,如何?” “好!” 虞眠佯装痛快,答应的很是利落。 旁边的李怀策拧着眉头,似乎有些不同意虞眠的冒险。 但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安安分分的开始去旁边收拾马车。 最后,虞眠用一根绳子把元悟三兄弟捆了起来,这时候李怀策也已经带着孩子们上了马车。 虞眠将绳子的一端系在马车前方,就这样一边赶着车,一边赶着他们三兄弟指路。 走着走着,虞眠发现眼前的景象似乎越来越熟悉,等到他们回到那条被挖断去路的道路上时,虞眠才恍然意识到,他们回到西兆村了。 “你们是西兆村的村民?” 虞眠扬着鞭子朝着三人问道。 为首的元悟之前被虞眠揍了一顿,眼下身上带着伤,也没什么精神,一瘸一拐的跟在后头,听见声音只是抬了抬头,似乎并没有打算回答。 元朗低着头,低声应道:“对。” 虞眠露出几分了然的神情,接着又问:“村里还有多少人?”23sk. “没几个人了,凡是能离开的,谁会留在这里等死?” 元昊吊儿郎当的冷哼了声,继续道:“我们兄弟几个若不是为了照顾病重的母亲,也早就离开这里另谋生路去了,眼下做起了抢劫的勾当,也不过是形势所迫,如今我们落在你们手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求你们绕我们一命,也好让我们回到老母亲身边。” 装可怜是吧? 虞眠才懒得可怜他们。 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是他们作恶的理由。 他们想活下去,但是被他们残害的人,谁不想活下去? 虞眠冷着脸,再次扬起鞭子,厉声道:“快走!” 元昊在前头带路,带着他们绕到一处荒地,七拐八拐的终于来到了一处没有被挖断的土路上。 错落有致的低矮平房渐渐展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虞眠回过头,掀开车帘一角,朝着车内的人说道:“待会儿你和孩子们就留在车上,我去去就来,咱们拿了钱直接走。” 李怀策眉间拢着几分忧愁,最终缓缓道了一句:“注意安全,我就在车里等你,若有什么情况,随时叫我。” “好。” 说完,虞眠又看向前头的元昊,问道:“快到了吗?” “马上就到了!” 元昊嬉皮笑脸的回头说道:“漂亮姐姐,我们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说。” “诶诶!是这样的。” 元昊缓缓放慢脚步,“我母亲病重,一直卧床不起,她老人家对于这些事情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无辜路人。” “漂亮姐姐就是人美心善!” 元昊脸上扬着笑,继续道:“我们藏钱的地方,就在我母亲房间的隔壁,为了不惊扰她老人家,麻烦您待会儿的时候不要大声说话,免得吵醒她,到时候事情就不好办了。” 虞眠盯着他的笑脸看了两眼,冷声道:“行。” 终于,来到了元昊所说的目的地。 虞眠拉住缰绳,从马车上跳下来。 这时候李怀策从车内走了出来,接替了虞眠之前的位置。 幺妹探着头,小心翼翼的往外面瞅了一眼,只是还没看清状况,就被李怀策用手推了回去。 “二宝,照顾好希希。” “……哦!好!” 听见回应,李怀策放心的回过头。 虞眠已经解开了元昊手上的绳索,但也仅仅只解开了他一人,其余的元悟和元朗还留在车边捆着。 “漂亮姐姐,你能不能对我们多点信任?” “少废话!” 虞眠踹了元昊的小腿一脚,“带路!” “……真够无趣的。” 元昊一边转身,一边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们走进一处破落的农家院,元昊大咧咧的走在前头,径直朝着旁边的堂屋而去。 虞眠手里小心翼翼的握着匕首,就跟在元昊身后。 “漂亮姐姐,就是这里!” “你先进去。” “行。” 元昊推开门,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虞眠疾步跟上,却在迈进门的一瞬间,感受到旁边掀起一阵劲风,随即一把锈迹斑斑的大砍刀,径直朝着虞眠的面门砍了过来! “小心!” 李怀策的嘶吼声从身后传过来。 虞眠心尖一颤,迅速侧身,灵猫似的躲过元昊的攻击。 她连忙后退好几步,警惕的盯着手握砍刀的元昊。 元昊眸光晶亮,盯着虞眠上下打量一圈,赞叹道:“漂亮姐姐,身手不错嘛!” “彼此彼此。”虞眠冷声道。 “嘿!” 元昊又笑起来,朗声道:“你那个夫君瞧着病歪歪的,一点也配不上你的好身手,不如你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跟了我?或许我还能留你一条命。” 虞眠握紧手中的匕首,冷冷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嗯?” “反派死于话多。” 话音落下,虞眠一个猛冲上去,扬起匕首直接扎向元昊的胸口。 但元昊的反应也很快,用砍刀与虞眠兵刃相接,两方僵持。 元昊盯着虞眠,眸中的兴味更重。 “漂亮姐姐,我要定你了!” “……” 虞眠恶心的差点翻白眼。 她不想再给元昊开口的机会,索性加快攻击速度,招招生风,把元昊打的应接不暇。 虽然元昊之前也隐藏了实力,但经过对战,他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丝毫没了方才的轻松之态。 应对之间,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虞眠这人的攻势,一旦察觉到对方露出疲态,只会进行越来越猛烈的攻击。 最后,虞眠找出空档,直接一脚揣在元昊的肚子上。 他猛哼一声,直直跌落在地,手中的砍刀也被甩了出去。 “啊!” 元昊呼通一声,鲜血从唇角缓缓流出。 “别动!” 元昊想要爬起来的动作猛地僵住。 虞眠的身影已经近在咫尺,冰冷的利刃贴着元昊的喉管。 元昊唇角扯了扯,刚扬起一个故作轻松的笑脸。 “漂亮姐姐……” “呃!” 虞眠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直接一刀划开他的喉管,送他见了阎王。 鲜血喷溅,好在虞眠闪得快,只是衣角染上了零星几点。 但虞眠仍旧觉得晦气。 她面色冰冷的往外走,便听见了门外的打斗声,于是虞眠立即加快了脚步,奔了出去。 117 荒年易子而食的事情,屡见不鲜 “小叔!” 孩子们的哭声,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瞬间将虞眠的头皮都扯了起来。 她匆匆忙忙奔出去。 元悟和元朗两个人身上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去,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人像是忘记了之前的嫌隙,联手对付起了李怀策。 马车旁乱成一团,孩子们被吓得大哭起来。 大宝一个人守在马车前方,黑眸中满是怒火,但他不敢离开马车半步,因为小叔让他守着弟弟妹妹。 这个元悟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是轻功却不错。 李怀策一边要面对元朗的进攻,还得分神注意元悟的身影,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被元悟偷袭到了。 所以李怀策应对的也有些吃力。 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如此能打! 李怀策发了狠,揪住元悟再次袭来的手臂,直接一个过肩摔,将元悟狠狠摔在地上。 他刚要下死手,旁边的元朗又再次冲了过来,与他扭打在一起。 元悟喘着粗气,仰起头呸了口血水,目光狠辣的看向一旁的马车。 现在只剩元朗一个人盯着李怀策,李怀策也能稍稍喘口气,这下换成了元朗应对吃力。 “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我?” 元朗杀红了眼似的,朝着元悟吼道。 然而,元悟噙着一双阴冷的眼,压根没理会元朗的求助,反而腾身而起,径直朝着旁边的马车袭去。 马儿像是察觉到了危险,高昂的吼叫声瞬间慌乱起来,它扬起前蹄,一副挣扎模样,车内的孩子们被摔得东倒西歪! 大宝瞬间慌了神。 李怀策默默咬了咬牙,想要截断元悟的去路,但是元朗也看出了李怀策的意图,哪怕是要拼命,也飞身而起直接抱住了李怀策的小腿。 就是生拉硬拽,他也不能放手! 只有元悟擒住了几个孩子,他们两个才有活命的机会。 “放手!” “啊!” 李怀策用另一只脚狠狠地揣在元朗的手臂上,霎时间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元朗痛的脸色都青了,也死死地抱着李怀策的腿,没有松手! 元悟来到马车前,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滚开!” 他伸手扒拉大宝,然而大宝却纹丝未动。 ??? 什么情况? 就是元悟抬头错愕的一瞬间,大宝扬起拳头,直接朝着元悟的胸口就是一拳。 “咳咳咳!” 元悟狼狈的后退,一手捂着胸口,脸上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时候,虞眠也赶了过来。 她直接伸出脚,一脚揣在元朗的侧颈。 这人瞳孔震动,眼睛睁大,瞬间失去了意识。 “呼……” 有惊无险。 虞眠和李怀策对视一眼,两人急忙冲到马车旁,将即将发狂的马儿安抚住了。 元悟咳了两口血,自知没了活路,眼下四如死灰一般,静静的躺在地上。 孩子们都吓坏了,虞眠他们也懒得理会这些人,先把孩子们从车上抱了下来。 李怀策抱着幺妹,大宝扛起了三宝,一行人避过院内的几人,去到了屋子里面。 屋子里也破破烂烂的,烂椅子和烂箩筐就这样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 “呜呜呜!吓死我了!” 幺妹哭的眼睛都肿了,就连二宝也是泪汪汪的模样。 不过三宝虽然有些慌乱,倒还稳得住。 “哈哈哈哈,好玩!真好玩!” 大宝忽然爆发出欢乐的笑声,惹得众人一度把注意力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盯着自己的拳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很新奇的东西似的,不住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李怀策将水囊递给虞眠,让她和孩子们一起休息一下。 他自己则一个人走了出去。3sk. “呜呜呜,小叔?” 幺妹泪眼朦胧的,难得还能注意到李怀策的动静,忍不住多问了句:“小叔,你要去做什么?” “喝水。” 虞眠将水囊递过去,遮挡住了幺妹的视线,而后笑着说:“哭完了就喝点水,都变成小花猫了。” 闻言,幺妹愣了下,随即伸手搂住虞眠的脖子,哼哼唧唧的撒娇道:“我害怕……” 虞眠拍着她的背,安抚了一会儿,笑着说:“其实……婶婶也挺怕的。” “……啊?” 幺妹愣了下,拧着小眉头似乎纠结了一会儿,便把腰背挺直了,朝着虞眠道:“那……我的肩膀给婶婶靠一下。” 众人瞬间露出了笑颜。 此时此刻,李怀策正站在元悟的跟前,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人,手上正拿着一把冰凉的砍刀,正是从元昊手中卸下的那一把。 上面还沾染着斑驳的血迹。 忽然,李怀策听见屋内的笑声,他随即勾了勾唇角,朝着地上的元悟淡声道:“你该庆幸。”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元悟,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不过李怀策没有给他开口问的机会。 他直接拿起砍刀,手起刀落,割断了元悟的喉咙。 处理完这处,李怀策又面无表情的处理了元朗。 像杀鸡似的,一丝犹豫也没有。 李怀策注意到墙角处有一处枯井,只是井台有所塌陷,下面黑乎乎的,也看不清什么情况。 处理完地上的血迹,李怀策把元悟几人的尸体全都丢进了枯井中。 ** 情绪缓和之后,虞眠又带着孩子们上了马车。 他们在村内转了转,发现这里已经几乎没有其他人生活过的痕迹。 显然就是一座空城。 不过虞眠他们倒是发现了许多的怪异之处。 街巷里,总有几处看起来不起眼的火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烧的,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地方还有废弃的铁锅。 像是有人曾经在这里搭伙烧过饭。 但几乎村里的每家每户都有专门用来烧饭的灶台,为何要在街头巷尾临时搭建这些灶台? 本来虞眠还以为可能是某些过路人留下的痕迹。 但他们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每个锅台下,都有一个小土堆,起初虞眠还以为这些土堆是为了方便灭火所用,直到他们看到一处土堆下,风吹日晒裸露出来的惊人骸骨…… 荒年易子而食的事情,屡见不鲜。 可那些骸骨,几乎男女老少都有,有的甚至跟家畜生禽的骨头混在一起,辨不清楚。 世道艰难,最难过的却是人心。 虞眠忍着不适,将土堆重新掩埋。 “婶婶,你们在看什么?” 幺妹的声音从身后的马车上传来,虞眠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一些。 “没什么,咱们继续上路吧。” 118 新皇即位,天下初定,声望正高 马车刚走了一段距离,虞眠又调转方向回到了之前的那座佛寺。 在佛寺的后院,他们也发现了好几个类似西兆村街上的那种土堆。 虞眠不知道为什么厨房里面分明有现成的灶台,他们却不用,反而要费时费力的重新搭建一个新的灶台。 但想来这间佛寺内也有很多无辜枉死的冤魂。 虞眠再次离开的时候,直接一把火烧了这里,本来她还气的要把元悟三人的尸体从枯井里挖出来再烧。 可就算把他们千刀万剐,又能抵几条命? 路上李怀策看出虞眠闷闷不乐,一边驾着车,一边总是找着话题闲聊,分散虞眠的注意力。 “过了这几个村镇,前头就到嘉润县城了,路上咱们也别找地方歇脚了,等直接到了嘉润县城之后,再找地方安顿下来。” 李怀策顿了顿,看着虞眠的侧脸问道:“你说好不好?” “行。” 虞眠直接点了点头,淡声道:“这里人烟稀少,路上多数都是流民,想必其他村镇的情况也和西兆村差不多。” 说着,虞眠将手中的缰绳递给李怀策,她则拿起地图研究了起来。 “距离嘉润县不远的官道是来往东禹国的商路,向来繁华,虽然如今北方的情况不太乐观,会对商路有所影响,但估计会比其他的地方好一些。” “这条路我也看过。” 李怀策附和道:“到时候咱们就走这条路,沿路应该有很多商队,咱们混在其中,也不会太过显眼。”23sk. 毕竟他们有一辆马车,虽然不算精致,但对于食不果腹,只能用双脚走路的流民来说,也实在是有些惹眼。 但如果混入了商队其中,他们的马车可就不够瞧了。 “而且据说年前东禹国会派使臣来盛京朝拜,东禹使臣所要经过的要道都会加派士兵看守,路上也会安全一些。”李怀策淡声补充道。 话音落下,虞眠挑眉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道:“朝廷上的事情,你也知道?” 李怀策无奈道:“咱们虽然距离盛京山高水远,但是新皇即位这样的事情,各地都有抵报,谁会不知道?” 新皇即位? 虞眠恍惚意识到,书中的确提过这么一句。 男主角萧亭年的母妃乃是曾经宠冠六宫的玫贵妃,据说玫贵妃乃是宫女出身,身世卑贱,但她生的一副好容貌,刚进宫就领了御花园奉茶宫女的好差事。 后来陛下对她一见钟情,直接越级晋封,成了一鸣惊人的玫贵人。 自此,后宫诸多妃子,加起来的宠爱,就抵不上陛下对玫贵妃一人的宠爱,就连曾经与陛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皇后都备受冷遇。 再后来玫贵妃生了六皇子,皇后生了嫡出的七皇子,一跃成为了陛下心中最为喜爱和看重的两个皇子。 前头的几位皇子,夭折的夭折,病故的病故,侥幸活下来的皇子也不得陛下喜爱。 六皇子和七皇子虽然都受到了陛下的器重。 但大骊王朝向来重视血脉,往往中宫嫡出就是日后的储君人选。 可眼瞧着六皇子和七皇子已经成年,可陛下却迟迟没有推立太子的念头,于是朝堂上的流言也日渐纷扰。 再加上七皇子向来有些桀骜不驯,仗着中宫嫡出的名分,便目中无人。 而玫贵妃教养的六皇子,也就是男主角萧亭年却从小乖巧稳重,不仅聪明伶俐,还克制守礼,从不轻慢他人。 因此朝廷上对于立六皇子为储君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陛下似乎也是也是这样认为的。 六皇子早早便开始参与朝政,陛下也十分器重,允许六皇子私底下与大臣们探讨国事,像是希望他尽快进益,将来能够委以重任。 不过事情的变故,就发生在陛下重病之后。 先是玫贵妃以挑衅皇后的罪名,被打入冷宫,之后又被冠上了不尊陛下的恶名,直接当场赐死。 玫贵妃难以置信,抗争不从,竟然被宣旨的太监活活打死! 后来她的尸身被人用一张破烂草席裹着,丢出了宫墙。 当时的萧亭年正在外游历,惊闻噩耗,匆匆回到宫中,等到他的却是无端端的囚禁生涯。 他被拘在自己的大殿内,足足两年。 这两年,他几乎没有见过外面的人,但是留在殿内伺候他的宫人,偶尔也会给他带来一些外头的消息。 一则说,他其实并非陛下亲生。 乃是玫贵妃为了和皇后争宠,抢在皇后之前生下皇子,不惜与他人苟且,妄图混淆皇室血脉。 陛下震怒,因此处置的毫不留情,十分决绝。 二则说,陛下其实并非真的宠爱六皇子,而是因为前头的几个皇子,大多死于非命,因此他害怕自己跟皇后嫡出的七皇子也遭此横祸,所以才故意表现出对六皇子的青睐,好让其他人都误以为陛下喜爱六皇子,想要立六皇子为储君,以此保全七皇子。 后来陛下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为了印证第二个传言似的。 玫贵妃死后,后宫在无人能够抵挡皇后的锋芒。 陛下病重这两年,对七皇子悉心教导,又有皇后在内体贴照顾,渐渐的这位顽劣不堪的七皇子,也表现出了有勇有谋,沉稳大气的一面。 后来朝堂上的闲言碎语,也少了。 两年后,陛下薨逝,七皇子顺理成章继承帝位,与陛下青梅竹马的皇后荣登皇太后的宝座。 自此尘埃落定,六皇子也被放了出来。 萧亭年被封为宁王,出来之后,新皇指派给他的第一件差事,就是远赴北境,调查金矿之事。 这种事,办得好未必能捞到什么好处。 但若是办的不好,后面等着他的惩罚,也会层出不绝。 萧亭年其实心里十分清楚,这是他的好弟弟萧亭驭用来拿捏他的手段。 两年过去,他的心思更加阴沉,表面上也变得更加滴水不漏,他满心欢喜的领了差事,逆来顺受,心里也在谋划着另一个大局。 原本萧亭年因为这件事邂逅顾瑶,往后也会依赖顾瑶的‘未卜先知’慢慢丰满自己的羽翼。 但是顾瑶死了。 如今新皇即位,天下初定,声望正高。 如果萧亭年没了顾瑶,还要硬碰硬的话,最后也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 思来想去,虞眠觉得还是乘着新皇的东风,努力发家致富,比较靠谱一些。 119 竟然是数不清的尸体! 路上走走停停,到了第三天,他们一行人才来到了嘉润县城的城外。 此时此刻,城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风尘仆仆的流民百姓。 人群比肩接踵,城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虞眠他们距离人群还有一段距离,瞧着眼前乌泱泱的人们,心有不安。 虞眠嘀咕道:“怎么会这么多人?” “城门没开。” 李怀策拧着眉,看了眼天色,淡声道:“眼下还没到关城门的时间,怎么会这样?” 虞眠又道:“要不要过去打探一下情况?” 李怀策把缰绳递给虞眠,低声叮嘱道:“你们先去人少的地方避一避,我去打听情况。” “好。” 李怀策顺势下了马车,虞眠四处看了看,往旁边的僻静城郊处走去。 二宝和幺妹从车厢内探出头,狐疑道:“婶婶,怎么啦?” “对啊,怎么这么多人?” 幺妹揉着困倦的双眼,双手抱着二宝的手臂,显然没什么精神。 为了避免再遇上元悟他们那样的人,所以这几日赶路的时候,他们几乎没在附近的村落停过脚,几乎都是睡在马车上。 他们人少,马车的地方有限,孩子们挤成一团,也睡不安稳。 眼下都有些疲倦。 虞眠摸了摸幺妹的头,安抚道:“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你们小叔过去打听了,趁着现在不赶路,你们赶紧闭眼睡一会儿。” 马车一路颠簸,想来他们就算睡在马车上,也一直睡不好。 虞眠有些担心。 幺妹撅了撅小嘴,撒娇道:“婶婶,我想喝你煮的梨水了。”23sk. “想喝梨水啊?” 虞眠忍不住发笑,缓缓道:“等咱们进了城,找到地方安顿下来,婶婶保证给你们煮一大锅梨水,让你们喝个够,暂时现在咱们先用白水凑合一下吧。” 说完,虞眠看向同样没什么精神的二宝,“二宝,水囊里还有水吗?” “啊?有有有。” 二宝勉强睁着惺忪的睡眼,回头看了眼,说道:“在大哥怀里抱着呢。” “希希,先去喝点水。” “好。” 幺妹缩了回去,改去靠着大宝了。 虞眠趁机掀开车帘,发现大宝也睡得东倒西歪的。 她提醒二宝道:“二宝,拿枕头给大宝垫一下脖子,免得他醒来之后脖子落枕,那样就太受罪了。” “行。” 二宝拿过旁边的枕头,小心翼翼的塞到了大宝的头下方。 大宝感受到动静,没来由的拧了拧眉,但他只是换了个姿势,又重新睡了过去。 看来几个小家伙都累坏了。 然而,虞眠目光一转,正好对上三宝挺拔的身姿。 他端坐在一边,靠着车厢,手里拿着一本医书,侧颜专注又认真,丝毫没被旁人的动静所打扰。 像是察觉到虞眠的目光,三宝的注意力才从医书上面转移过来。 三宝看着虞眠,低声道:“婶婶?” “没事,你倒是安静。” 三宝腼腆一笑,“婶婶给的书很好看,左右也是无事,不如多看几页。” “那也要注意休息。” 虞眠叮嘱完,又看了看旁边的食盒,多问了句:“你们饿不饿?昨晚还剩了几个烤红薯,要是饿的话,就拿去吃。” “婶婶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二宝在一旁拍着胸口保证道。 三宝也把医书放下,朝着虞眠笑道:“还有我呢。” 孩子们都很懂事,虞眠很是欣慰。 虞眠放下车帘,远远瞧见李怀策正一脸凝重的往回走来。 临近了,虞眠问道:“怎么了?” “情况不妙。” 李怀策坐在马车边上,挨着虞眠低声道:“我方才已经打听过了,据说城门已经关了三天三夜,怪不得城外的百姓会如此之多。” “关了三天三夜?什么意思?难不成以后城门就不开了?” “有可能,应该是城内流民太多了。” 李怀策一边说话,一边警惕的注意着周遭的动静,“此处乃是南去的要道,再加上临近商路,不论是普通百姓,亦或是逃亡的流民,都愿意往人多的地方去,据说城内已经有很多流民饿死。” “就算是这样,也不该直接把城门关上吧?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早晚要出事的。” 虞眠拧着眉,拿起地图仔细研究起来,她指着地图上的另一个方向道:“若是此处不通,想要继续南去,就得渡过这条急弯河,此处水匪有作乱,谁敢轻易过去渡河?” “你先别着急。” 李怀策安抚道:“马上天就要黑了,想要进城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只不过到时候咱们得丢弃一些东西了。” 闻言,虞眠看了李怀策一眼,明白了他的话中的深意。 凭他们两个的身手,若想趁着夜黑风高翻墙进入城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他们若要翻墙,必须得把马车和牛车丢下。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如果情况紧急的话,也没有办法。 虞眠稍稍安心,缓缓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不知是谁高呼了句:“诶!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虞眠和李怀策皆是面上一喜。 随即,人群便嚷嚷起来,你推我嚷的朝着城门口涌去。 虞眠朝着李怀策道:“天无绝人之路,咱们还是赶巧了。” 然而,李怀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这般乐观,“不急,先看看情况。” 正如李怀策所料,前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骚动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虞眠从马车上站起来,扶着把李怀策的手,直接跳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她手里抓着树枝,整个人站在粗壮的树杈上,仰着头朝着前方看去。 城门的确开了。 但数不清的差役从城门涌进来,他们的手中全都握着佩刀,神情冷冽,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人群,像是看着一群毫无生机的蝼蚁,脸上一丝怜悯的比偶爱情都没有。 “让开!都让开!” 为首的差役粗暴的推搡人群中的百姓,扬着骇人的大刀,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与此同时,厚重的车辙声从城门内传出。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一辆辆牛车从城门走出。 “呕……” “好臭啊!” 干呕声此起彼伏。 虞眠朝着远处定睛一看,眼珠子差点被吓掉了。 一辆辆牛车上面横七竖八躺着的,竟然是数不清的尸体! 120 我们打个赌如何? 这些尸体之上,只用潦草的草席作为遮盖,草席破破烂烂,尸体的腐臭味直冲云霄! “啊啊啊!” “都是死人!” 周遭的流民百姓吓得惊慌失措,连连避让。 空气中漂浮着难闻的气味儿,李怀策怕孩子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到,连忙将探出头来的幺妹和二宝推回了马车。 虞眠脸色凝重,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她拨开人群,朝着前头走去。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道:“看这些死人的打扮,搞不好就是先前涌进城内的难民!这些天杀的官差!竟然连条活路也不给!” “怎么可以这样?就算我们不是嘉润县的百姓,难道还算不上大骊的百姓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这些穷苦人!” “我们一路逃亡,躲过了山匪,躲过了打家劫舍,好不容易跑到了这里,难不成就要饿死在城门口了吗?” “呜呜呜!爷爷,我好怕!” “乖!别怕!别怕!” 周围的声音很是杂乱,孩童的哭啼,更是引人揪心。 虞眠抿了抿唇,忽然开口道:“大家别着急,这不是见到差役了吗?说不定可以打听一下城内的情况。” 话音落下,旁边的视线朝着虞眠看过来,有些人不自觉的朝着她围拢过来。 “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些人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就是!问他们要是有用的话,咱们就不用死乞白赖的守在城门口了!哼!”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很是气愤。 他手里拄着用一根树枝做成的拐杖,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脏污,但他那双眼睛却很精神。 老者看了眼差役们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呸了口唾沫。 “爷爷,您别气。”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老者身后传来。 闻言,老者的眼神顿时温柔了几分,他颤颤巍巍的蹲下身,将身后的小奶娃带到跟前,满是爱怜的用他那双粗糙的手,抹去了小男孩脸上的泪珠。 “乖,不哭,” 老者叹息一声,牵着小男孩的手离开了此处。 他的背影是如此的的决然与失望。 驮着尸体的牛车已然远去,城门已经再次关闭,不过城门外有随十几个留守的差役,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城门口。 虞眠冷着脸,忽然调转方向朝着城门口而去。 李怀策刚安抚好孩子们,便瞧见虞眠决绝的身影。 他张了张口,有心叫住虞眠,但最终却没有喊出声,而是默默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了其中一个城卫跟前。 “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虞眠的脚步还未站定,话还没有说出口,忽然被城卫拿刀指住。 虞眠停下脚步,面不改色的瞅了眼城卫手中的长刀,而后淡声问道:“城外聚集了这么多百姓,为何不开城门?” “你谁啊?” 城卫满是轻蔑道:“看不见旁边那么多人都在安静的等着,就你张了嘴巴会说话对吗?” 虞眠扯了扯唇角,再次重复道:“为何不开城门?” “你这人耳朵聋了是吗?” 城卫上前一步,拿刀对着虞眠的胸口,冷笑道:“要不是看你这个小娘子颇有几分姿色,小爷懒得让你血溅当场,才留你多说了几句话,你不要得寸进尺!再敢过来问话,小叶让你有去无回!给我退回去!” 虞眠的确听话的后退了一步,破有些嫌弃道:“大哥,你今天没刷牙了?嘴巴这么臭?” “你!你找抽是不是!” 城卫恼羞成怒,拿着长刀朝着虞眠比划。 虞眠左右闪身,利落的躲了过去。 城卫脸色一变,“还是个练家子?怎么?想跟我们兄弟几个比划比划吗?” 话音落下,旁边看热闹的其他几个城卫纷纷拿着刀围上来,凶神恶煞的盯着虞眠。 “别别别,别误会!” 虞眠笑起来,上下打量着为首的城卫,话音一转,淡声道:“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打赌?你还有心思跟我打赌?” 城卫收起刀,瞥了眼虞眠的腰身,露出几分淫笑,缓缓道:“小娘子,你就算是说破了天,不就是想进城吗?行,小爷给你一个机会。” 言罢,城卫再次凑近一步,盯着虞眠精致的小脸道:“只要你把我们兄弟伺候舒服了,小爷就让你进城好不好?” 话音落下,其他人哄笑一团,纷纷露出猥琐的表情瞅着虞眠。 虞眠猛的攥紧拳头。 原本她想智取,但这些人实在令人恶心,还是直接打进去的好。 反正外面的流民也已经蠢蠢欲动,到时候场面大乱,谁也别想讨到好处。 虞眠刚要出手,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嗓音冷彻,透着一股隐忍的怒气。 “你说什么?” 这句话把虞眠吓了一跳。 她方才面对着那些城卫,大概有些松懈,竟然没听见身后的动静。 虞眠连忙跳到一旁,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男人同样医生差役打扮,但他的衣服颜色,又明显区别于城门外留守的城卫,似乎颜色要深一些,而且布料也要柔软一些。 剑眉星目,薄薄的单眼皮,透着锐利的眸光。 宽肩窄腰,气质出众。 从他一出场开始,虞眠便察觉到周遭的气氛仿佛都变了。 “都统……” “见过柴都统!” 方才轻浮随意的城卫们,一个个忽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诚惶诚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柴郁冷冷的扫他们一眼,淡声道:“回城之后,找监卫各领五十棍。” 话音落下,城卫们皆是脸色一白,但谁也不敢有异议,连忙点头应是。 这些人灰头土脸的退回城门外。 柴郁偏头看向虞眠,狭长的眼眸中透着几分赞赏,轻笑道:“小姑娘,有勇无谋呀。” 虞眠挑了下眉,似乎有些不服气。 柴郁‘啧’了声,半弯着腰打量着虞眠,淡声道:“他们这些人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对付你一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一打不过,二又跑不了,下次还是别逞强了。”23sk. 说完,柴郁直接转身,牵上旁边的马,朝着城门口走去。 虞眠看着他的背影,冷声道:“打得过,也跑得了。” 柴郁脚步一停,回头看她一眼,眼神中透着一股不相信,但他还是配合着点了点头,一副‘那又如何’的无所谓模样。 虞眠顿了下,再次开口道:“我们打个赌如何?” 121 合着你俩也不需要问问我的意思? “又打赌?” 柴郁神情不明。 不过这个‘又’字却表明了,方才虞眠跟其他差役斡旋的时候,这个柴郁全部都看见了,也听见了,只是他并没有着急露面。 可能也有试探之意。 不过后来差役们露出不轨之色,他才不悦现身,将那些差役狠狠罚了一顿。 说起来,也算是了正人君子。 虞眠淡笑着说:“我猜大人一定遇到了麻烦,说不定小女子可以略尽绵薄之力,替大人解烦忧。” “你?” 柴郁这声反问,虽然有不确定之处,可眼神中却没有鄙夷之色。 他认真思考了几分,转而看向虞眠,忽然正声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见鱼儿上钩,虞眠心下松了一口气,转而缓缓问道:“大人要跟我打赌吗?” “……” 柴郁面色冷然,却没有给人为难的意思。 他抱着手中的长剑,点头道:“说说看。” 虞眠立即答道:“若我方才说的没错,大人的确遇到了什么麻烦,我愿意尽力帮忙,但事成之后,需要劳烦大人给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柴郁稍稍拧眉,似乎有几分警惕。 虞眠笑道:“大人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大人做什么为难之事,我们所求之事,对于大人来说,算的上小菜一碟。” “你说话倒也爽利。” 柴郁一脸正色道:“好,如果你真能帮得上忙,我也一定尽力而为,但你如果只是为了进城,诓骗于我,本都统也定然会让你知道一下厉害!” “好。” 一拍即合,柴郁也不再犹豫。 他朝着虞眠摆了摆手道:“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虞眠露出会心一笑,朝着柴郁点点头:“大人稍等。” 大树下,李怀策一直注意着虞眠这边的动静。 见她转身走来,李怀策直接快步迎了上去,询问道:“没事吧?” “放心,我们可以进城了,收拾收拾走吧。” “……好。” 虽然李怀策也有一肚子疑问,但眼下也不是细说的时候,他让孩子们坐进马车内,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虞眠的脚步,一步一步朝着城门口而去。 柴郁已经吩咐方才的差役们打开城门,让虞眠他们一道进去。 此时此刻,那些人看待虞眠的眼神,早已不是之前的怠慢,变得殷勤了许多。 不过虞眠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和李怀策一道快速进入了城内。 城门并没有大开,但还是引起了周遭百姓的注意,人群开始攒动不止,更有些人忍不住高呼道:“凭什么他们可以进城?” “对啊,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快别喊了,没瞧见人家乘坐的都是马车吗?搞不好都是从别处来的什么大户人家的子弟,说两句好话,给点银钱,就放他们进去了!咱们这些穷光蛋,只有吹冷风的份!” “嘘!这话你也敢说,不怕被拉去打板子!” “怕什么怕?反正咱们也进不了城,又没吃没喝,谁能活的下去?我看倒不如痛痛快快的骂一场,先做个畅快人!” 此话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许多人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个个朝着城门口吐口水,恨的义愤填膺。 哪怕是关上了城门,外面的动静也压不下去。 虞眠拧着眉,有几分欲言又止,但她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进了城之后,城内的景象依旧萧条。 除了在街上巡逻的差役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百姓的身影,街道上秋风萧瑟,树叶打着旋儿飘向别处,愈发显得寥落。 没走几步远的距离,旁边一家药堂敞着门,差役们进进出出的。 柴郁吩咐他们在门口等一下,他自己则走入了药堂当中,没多久,柴郁拎着几条浸了药水的白棉布条出来。 他自己当自己的脸上蒙了一层,其余的递给了虞眠,淡声道:“戴上它,捂好口鼻,相信你也知道轻重。” “多谢。” 虞眠神色凝重的接过布条,自己留了一条,剩下的交给了李怀策。 李怀策弯身凑近车厢内,给孩子们蒙上口鼻。 虞眠趁机缓声道:“能否劳烦大人先给我们找一处栖身之地?我夫君体弱,怕是禁不住这些,而且车内还有好几个孩子,我愿意听从大人的差遣,但前提是得保证我家人的平安。” 闻言,柴郁低头睨了她一眼,淡声道:“放心吧,既然你一眼就能看出端倪,想必也有几分本事,本都统既然想让你帮我做事,自然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 马车晃晃悠悠的在街道上慢行,也不知过了多久,柴郁在车外悠扬的道了句:“到了。” 马车也跟着缓缓停下来。 虞眠抬眼看去,正对着柴郁的方向,乃是一处舞乐教坊。 名曰芳瑶归。 “这是……” 虞眠忍不住开口相问。23sk. 话音未落,柴郁紧接着说道:“接下来你夫君和孩子们可以住在这里,但你必须听我差遣,最好是跟随我左右,随叫随到。” 城中疫病凶险,虞眠既然想要过此关,也就没想着矫情。 她刚要点头应是,不料一声冷硬的拒绝在车厢内响起。 “不行。” 李怀策缓缓探出头,露出那双如秋水般的淡眸,冷声道:“日落之前,她必须回到我的身边。” 柴郁:“……” 闻言,柴郁冷笑了声,朝着李怀策道:“你放心,我对有夫之妇不感兴趣。” “我不放心。” 李怀策很是不给面子,淡声道:“她是过来帮忙,说白了算是你有求于她,她并非你身边的那些下属,所以我的人,我自己看护,还望都统大人明白这一点。” 话音落下,柴郁久久没有说话。 他细细打量了李怀策一番,见他虽然穿着低调,但是模样和通身的气派,都不像是寻常人的模样。 面对他的时候,也敢直言不讳,沉浸冷然。 想必也有几分背景。 柴郁心中多了几分思索,但其实说白了,计较这么多也没什么意思,眼下还是城中疫病的事情比较要紧。 柴郁退一步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若有什么紧急情况的话,你媳妇还得听我调遣。” 李怀策原本一脸的冷硬,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柴郁口中“你媳妇”这三个字戳到了什么萌点,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他淡声道:“先这样吧。” 旁边的虞眠:“……” 合着你俩也不需要问问我的意思? 122 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少期许 “柴大人。” 院内忽然传来一道柔声。 向来镇定自若的柴郁,神色竟有几分不自然,他僵着身子换过头去,故作淡声道:“你怎么出来了?” 闻言,虞眠也缓缓抬头看向来人,目光忍不住凝住。 女子身形纤弱,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绿衫子,将她的身形衬托的愈发窈窕轻柔,她的指尖犹如水葱一般,又白又细,手里捏着一方帕子,低低的遮住了半张脸。 大概是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在此。 女子的脚步顿了顿,而后迎出来,笑道:“不知还有客人到访,芳瑶失敬。” 原来芳摇归中住着的,真的是一位名叫芳瑶的美人。 虞眠笑着走上去,朗声道:“姑娘不必客气,是我们这些人打扰了姑娘的清净,还请不要怪罪。” “夫人客气。” 芳瑶笑容温和,而后看向旁边的柴郁。 柴郁淡声道:“这位夫人的家眷需要暂住于此,这些时日劳烦你帮忙多照顾一下。” “既然是柴大哥吩咐,芳瑶必然好好照顾几位贵客。”芳瑶盯着柴郁的眼睛笑道。 柴郁却不自然的别开了头,不知道是为了芳瑶口中的‘柴大哥’三个字,还是什么,总显得有些拘谨。 “好了,不多说了。” 柴郁轻咳一声,朝着虞眠道:“你的家眷暂且交给芳瑶姑娘照顾,事态紧急,你先跟我去医馆看看情况。” “好。” 虞眠点头应道,又看向李怀策道:“你带着孩子们先住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李怀策眼含担忧,但最终也没说什么,暗自给了虞眠一个安心的眼神。 芳瑶揪着帕子,在旁边提醒道:“既如此,你们就先跟我进来吧。” 芳瑶转身朝回走,示意李怀策牵着马车跟上。 幺妹从车窗探出头,依依不舍的看着虞眠道:“婶婶,你要去哪里呀?” “希希乖,婶婶跟这位大叔有点事,需要去照看几位病人,你跟着小叔和哥哥们,要听话知道吗?” “好,那婶婶要快些回来。”幺妹奶呼呼道。 虞眠笑起来,摆手道:“快去吧。” 见马车离去,虞眠也不再耽误时间,跟着柴郁大步流星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柴郁牵着马,马儿身边挂着好几个沉甸甸,鼓囊囊的大布袋。 虞眠单单看了一眼,便道:“柴大人出城买药去了?” 柴郁有些惊讶,但想到虞眠只听着看到牛车上的几具尸体,就能判断出城内发生了疫病,想必也有几分本事,马儿身上挂着的药材,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 柴郁淡声道:“城内疫病凶险,医馆内到处都是病人,就连城中的大夫差不多也都出现了病症,百姓惶恐不安,县令大人只好向我们将军求助,可将军事务繁忙,并不能亲自过来,我因为懂些药理,所以就被派了过来。 但对于疫病,我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和大夫们一边找着医术,一边寻摸着药材给感染疫病的百姓们治疗,但终究没什么疗效,城中的药材差不过已经用完,无奈之下,我只能去别处买药。” 说到这里,柴郁看向虞眠,继续道:“夫人既然能够一眼看破真相,想必也有几分真本事,希望你能解救嘉润县的百姓,让他们免遭疫病之苦。” 虞眠看向前方,不卑不亢道:“我既然答应了大人,必定尽力而为。” “多谢。” 这个柴郁也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去往医馆的路上,已经把他们之前遇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虞眠听。 等到了医馆之后,虞眠见过病患,差不多也就把情况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医馆内已经人满为患,虞眠拧着眉头,被浸了药水捂着的面容之上,也满是愁云。 “柴大人。” 旁边走过来以为相对年纪大些的男人,身穿深蓝官府,眼神担忧,缓缓道:“可是药材买回来了?” “见过县令大人。” “不用讲这些虚礼了,你……” 县令大人来的匆忙,起初并未看到旁边的虞眠,眼下有些惊讶道:“这位是?” 柴郁言简意赅道:“是为医者。” “医者?” 县令大人眸光微亮,但看清虞眠的模样后,又稍稍有些失落,“竟是个女娃娃。” 言辞中,似乎有不信任之意,所以他并未向虞眠询问任何问题,转而朝着柴郁叮嘱道:“柴大人,城中病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你买来的药材到底够不够呀?” 柴郁摇了摇头,“不够。” “唉……” 县令大人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眼神中透着悲伤。 虞眠忽然开口道:“大人,我需要一间单独的房间,可否为我准备?不需要太大,里面只需要摆上书桌,再备上一些纸笔便好。” 柴郁看了一眼县令大人。 县令朝着旁边的侍从说道:“去给这位夫人准备。” “是。” 县令大人虽然不对虞眠抱有期望,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也不会轻易放弃,眼下客客气气的朝着虞眠说道:“真是有劳夫人了。”23sk. “县令大人不必客气。”虞眠笑道。 虞眠知道,凭她如今的模样年纪,很难让人一眼就会全然信任她,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也会证明给这些人看。 很快,侍从就把房间准备好了。 虞眠朝着柴郁道:“柴大人,我现在进去重新写药方,你去找七八个像你一样身体强壮,善于骑马的差役在门外等候,待会儿我有用处。” 说完,虞眠直接转身,跟着之前的侍从朝着他们准备的单间而去。 县令大人愣着瞪着眼,不由得笑起来,“你从哪找来的小丫头?这行事作风倒有几分你的模样,说一不二,做事干净利落,不错。” 柴郁笑道:“说来话长,回头我再跟您细说吧,我先去找人。” “好好好。” 县令大人满口应是,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少期许。 虞眠把自己关在房中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等她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柴郁已经带着他找来的人,一个个站在门外等候。 房门打开,屋内走出来一个俏娘子,众人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几分笑容。 然而俏娘子端着一张冷冰冰的脸,直接朝着柴郁吩咐道:“这里是十张药方,你们一人带上一张,分别去往不同的药堂,动作一定要快,能买多少是多少。” “十张药方?会不会太多了?” 柴郁狐疑道:“目前还不确定会不会生效,还是少买些吧。” 123 建立隔离区 “柴大人,你若是再跟我废话浪费时间,说不定等你们去了,药堂已经空了。” 虞眠目光笃定。 柴郁虽然心中疑惑,但看虞眠态度如此坚定,最后还是吩咐众人快马加鞭,到附近的村镇药堂去收购药材。 等众人散去,县令大人缓缓走过来。 虞眠也不太懂如何行礼,便朝着这位面相随和的县令拱了拱手。 县令大人笑起来,缓声道:“你这个女娃娃,还真有些意思。” “大人客气。” “我是钱如明,目前只是暂代嘉润县县令一职,姑娘不必拘谨,我虽然看着像个老头子,但向来自由散漫,无须多礼。” 钱如明? 钱如命? 哈哈哈哈,这名字倒是好玩。 虞眠笑着点了点头道:“大人刚才说是暂代县令一职,那嘉润县之前的县令去哪了?” 钱如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哼笑一声,颇有些骄傲道:“还是我。” “啊?” “升官了!” 钱如明笑道:“等到新县令过来履职,本官也要到别处上任了。” “那真是一件好事,恭喜大人了。”虞眠再次揖道。 钱如明摆摆手,随性道:“无所谓,只要能为百姓办好事,办实事,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虞眠由衷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县衙里的差役们,都会过来帮忙的。” “好。” 虞眠笑道:“不过眼下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大人帮忙。” “哦?说吧。” 闻言,虞眠手中递上一份图纸,并朝着钱如明道:“大人,现在城中的医馆都太多混乱,依我看这些病人,既然是染了疫病,也有轻重缓急之分,让他们待在一处,只会传染的越来越厉害,而且那些处处有些症状的人,也很有可能在接触的时候,加重病情,因此我希望你们能我建立隔离区。” “隔离区?” “对,您看这里。” 虞眠指着上面的图纸,已经划分好的区域,“我已经画好了,但需要大人帮我实现。” 钱如明看着图纸,眼中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好,好好好!” 他忍不住拍了拍虞眠的肩膀道:“你这个小姑娘,想法真是不一般,不过也给本官提了一个醒,这样混淆在一起,的确不合适,你放心吧,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帮忙建造隔离区。” “多谢大人!” 钱如明身为县令,却没有避嫌,和差役将士们混在一起,亲力亲为,在现场指挥。 若遇到不懂的地方,他也不会觉得没了脸面,反而兴高采烈的朝着虞眠发问,像个孜孜不倦的小学徒似的,学的有滋有味。 当然虞眠也没有闲着。 初初染上疫病的百姓们,都会有腹泻之症,痛苦不堪。 差役们虽然帮忙弄了几间临时的茅厕,但也治标不治本,茅厕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这些人面色蜡黄,眼中血丝浓重,嘴角乌青,像是中毒一般。 之前在东平营牢内,让虞眠发现的那些毒草,此时此刻就派上了用场。 这种野草虽然有毒,但是晒干之后,烹煮熬水,确实治疗腹泻的上佳之药。 虞眠从芳摇归离开的时候,特意带了一个包袱,其实里面也没放什么东西,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找了一处僻静角落,将药草从空间内拿出来,转而塞进了包袱里,然后直接在医馆的后院架起了一口大锅,用来熬药水。 许多染了疫病,无精打采的人们,都被后院的动静吸引,纷纷朝着后面看去。 而后医馆里,不知是谁提了句:“是新来的女大夫,来为我们熬汤药的。” 话音落下,医馆内依旧是死气沉沉的一片。 这些天,他们已经不知道喝下了多少汤汤水水,可最后大夫们一个接着一个病倒,染了病的人一会儿端起了,被拖了出去,不知用牛车拉去了哪里。 “看来咱们真是没救了。” “如今已经没有大夫肯为我们医治了,竟然派个女子过来敷衍我们。” “是啊,看来我们得自生自灭了。” “别说丧气话,钱大人一直在外头操劳着,就连柴大人也一趟一趟的外出采购药材,他们没有放弃咱们,咱们自己也别说丧气话。” “唉……” 一声叹息,医馆内再次陷入无声寂静中。 不知过了多久,虞眠提着装满汤药的木桶,气喘吁吁的迈上台阶。 不远处,有人喊道:“女郎,交给我吧!” 话音落下,有个士兵打扮的小哥,跑过来接过了虞眠手中的木桶,询问道:“要送去哪里?” 虞眠见他脸上没有蒙着口巾,连忙将木桶夺过来,厉声道:“你的口巾呢?快去戴上!难道你也想染上疫病吗?” 小哥被虞眠吼得一愣,有些后知后觉的从自己怀里掏出了口巾系上。 “方才过去帮忙建什么隔离区,觉得碍事就摘了,女郎别生气。” 小哥憨笑着。 虞眠却严肃道:“疫病凶险,不要随意摘下来。” “……是。” 小哥规规矩矩的站好,眼睁睁瞧见虞眠费力的提着木桶,进了旁边的房间。 “余天,愣着干什么?” 又来了一个士兵,从身后拍了拍他的头。 小哥如梦初醒般,挠头道:“周哥,我刚才差点以为我阿娘活过来了,多少年没人这样关心过我了。” “关心?谁呀?” 被叫做周哥的士兵一脸懵。 “仙子!” 余天笑嘻嘻的说完,朝着虞眠的方向追去。 虞眠将木桶提到屋内,见到一众神色绝望的人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作为开场白,只好拿着勺子,对着众人说道:“喝药了,大家动一动。” “还动什么动?身子都入了半截土了,不动也罢。” 有人说起了丧气话。 不过大多数人还都算配合,尽管身体虚弱,但还是扶着墙站起来,颤颤巍巍的端着碗走了过来。 虞眠沉默的给众人舀着汤药。 余天从外头跑进来,走到虞眠旁边道:“女郎,我来帮你吧。” 女郎,是这个朝代对女子的尊称,原本起源于民间对女夫子的称呼,但因为每每称呼夫子的时候,还要在前头加个女子,反倒有些矫情,后来便用女郎代替。 再后来慢慢演变成了如今对于大多数女子的尊称。 124 像是要吃人一般 虞眠看了眼他脸上的口巾,而后默许了他的行为,并淡声提醒道:“小心些。” “是。” 有余天帮忙盛汤药,虞眠也能腾出时间观察这些病患。 方才那个说丧气话的男子,此时此刻就倚在墙角,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闭着眼,仿佛在静静的等待着死亡降临。 忽然,他的眸子猛然睁开,像是等不及一般颤颤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边跑边嘟囔道:“又来了!又来了!他奶奶的没完没了的。” 因为太过着急,连虞眠的身影也没有注意,虞眠差点被他撞倒在地,但这人急着上茅房,也没理会虞眠,踉踉跄跄的跑走了。 “女郎,你没事吧?” 余天关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虞眠站直身子,摇头道:“没事,打你的汤。” “好嘞。” 那些没有力气走过去打汤药的人,虞眠便代劳将汤药送了过来。 看到人们喝下,虞眠温声安抚道:“这个汤药虽然不能治疗疫病,但可以缓解腹泻,外面已经在煮第二锅了,待会儿你们都再去喝一碗,等药效上来,你们就不必一趟接着一趟去茅房了。” “真……真的吗?” 方才说丧气话的男人,拖着已经半麻的腿,一瘸一拐的从门外走进来,听见虞眠的话,立即站住了脚步,盯着旁边承汤的余天。 虞眠点点头,“是的,赶紧喝一碗吧。” “我的天爷呀!” 这人激动的直接跪在了地上,朝着余天道:“快快快!快给小爷来一碗!” 医馆内,响起了久违的欢笑声。 傍晚来临,天色渐渐昏沉,医馆周遭点起火把与灯笼,难得呈现出一派灯火通明之感,透着几分欣欣向荣的喜气。 钱如明按照虞眠的图纸,也已经把周遭几条街道的民房设置成了所谓的隔离区。 凡是没有症状的百姓,都需要居家进行自主隔离,没有特殊情况,不许轻易出门,若事出紧急,则需要向府衙呈报,得到允许之后,才能出门。 为了防止出现什么紧急情况,每条街道都派了专属的士兵看管,并且日夜有士兵巡逻。 隔离区内,也建立了观察区,轻症、重症治疗区,以及恢复区,像一条输送带一样,能够最大程度的减少病患接触。 看着井井有条的隔离区,虞眠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这也要多亏钱如明他们的帮助,否则事情必然不能如此顺利的进行。 天色越来越晚,派出去采购药材的人们,也一个接着一个回来了,只是如虞眠的预料一般,他们个个灰头土脸,一脸菜色,完全没了出发前的志得意满。 “这是怎么了?” 钱如明关切的上前询问。 柴郁从人群中走出来,提着瘪瘪的布袋,朝着钱如明请罪道:“大人,是我无能,只带回了……这些药材。” 他们买回来的药材,还没有装满这些布袋的二分之一。 更有甚者,布袋里空空如也,什么药材也没买回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钱如明震惊道,“这可如何是好呀!” 众人纷纷看向虞眠。 柴郁道:“抱歉,是我无能。” 虞眠摇了摇头,“柴大人已经尽力,我岂非不知?” 虞眠并没有气馁,朝着众人道:“诸位辛苦了,劳烦各位将手中的布袋送回我的房间内,大家也不要丧气,咱们先把采购到的药材收集起来,这几日尚且够用,往后再想想办法吧。” “是。” 柴郁将自己手中的布袋递给了其他兄弟,转而朝着虞眠道:“女郎放心,明日我便带着弟兄们再到别处采购,肯定能把药材买回来。” “无妨。” 虞眠淡声道:“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被你们送出城焚烧的尸体,既然我能看明白,自然也有其他人能看明白,想必嘉润县出了疫病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所以你们此去采购药材并不顺利,不过你们去的人多,买回来的药材,也能应付几日。” “可是几日之后,咱们还得面对弹尽粮绝的窘境。” 柴郁急切道:“女郎可还有其他办法?” “先不急。” 虞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其实你们之前买的药材,并非没有用处,只是疫病凶险,那些药草效果太慢,所以你们看不到转机,但这次不同,咱们已经有了足量的药材应付这几日,等这几日过后,他们的病症转轻,你们之前的药材就能派上用场了!” 听了虞眠的话,柴郁和钱如明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便要劳烦女郎了。” “不客气。” 虞眠趁机朝着柴郁提醒道:“反正我也是有求于大人。” 话音落下,钱如明左右看看,笑着问:“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柴郁笑道:“这位女郎说有事需要在下帮忙,所以才愿意出手相助,事成之后,需要在下允诺一样东西。” 没成想,钱如明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朝着虞眠说道:“小事一桩,莫要说是柴都统,如果你真能帮我们嘉润县渡过难关,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开口,我钱如明必当义不容辞!” 虞眠早看准了这位县令大人的脾性,就等着他开口了,如此也是让她如意了。 “那就多谢两位大人了!” 今日,虞眠已经将治疗腹泻的汤药,让所有病患服下,今夜他们也能好好睡一觉,趁机恢复体力。 明日虞眠便可自行为他们治疗。 月亮挂上枝头,医馆内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外头有人匆匆跑进来,朝着柴郁说道:“报告大人,门外有一名男子,声称是女郎的夫君,闹着非要闯进来!” 闻言,虞眠拍了拍脑袋瓜。 倒是差点把他们忘了。 虞眠立即站起身,朝着众人道:“大人放心,今夜病患们的情况应该会有所好转,如今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好好好。” 钱如明满口应下,并朝着柴郁吩咐道:“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他们一家,切不可让虞眠姑娘有什么后顾之忧,吃穿用度,都要样样精致,不可马虎大意。” “大人放心。” 虞眠和柴郁一同告退,刚走出房间,便对上了李怀策那双阴沉沉的眼,像是要吃人一般。 125 你早晚都是我的! 虞眠让柴郁留步,笑着说:“没办法,家里管得严,我就先回去了,大人留步吧。” “不妨事,我送你们。”???.23sk. 柴郁坚持叫来了马车,亲自送他们回去。 马车内,虞眠挨着李怀策坐下,顿了顿,又忙起身坐到了别处,距离李怀策远远的。 李怀策冷哼了声,淡声道:“怎么?要撇下我?” “……” “说什么胡话呢?” 虞眠摊开手,笑着说:“我接触了一天病患,我是怕把病毒传染给你,你这幅破身子,要是染了疫病,我还来不及给你治病,你怕是就直接见阎王去了,还不小心点。” 然而,李怀策却不听劝,直接抓住虞眠的手,拽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马车晃悠了下。 李怀策盯着虞眠反问道:“我这副破身子?你见过?” “怎么没见过?” 虞眠意识到外头还有别人,连忙压低声音,“怎么没见过?” “我很弱?” 李怀策的脸逼近过来,气场顿时拔高了好几米,眼神充满威慑力。 虞眠模样乖巧,嘴上却不饶人,反问回去。 “不弱吗?哪里不弱?” 顺带着手还不老实的戳了戳李怀策的胸口。 李怀策猛地攥住她的手指,用了几分力气,人更加逼近了几分。 虞眠眼瞧着把人逗急了,连忙说道:“李怀策,外面还有人呢!” 话音落下,车厢外柴郁悠扬的声音,含着几分笑意,缓声道:“没事,你们可以不把我当人。” 虞眠:“……” 李怀策:“……” 虞眠推开李怀策,眼神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 李怀策虽然一脸叛逆的模样,但到底也没打算把虞眠怎么样,只是握着她的手,一直不曾松开。 送到芳摇归门外,树影婆娑,在透着月光的地面上相互缠绕。 柴郁跳下马车,忽然‘啧’了声,意味不明的有些臭脸,随即朝着马车道:“到地方了,下车吧。” “多谢大人。” 虞眠拖着李怀策下了马车,转头朝着芳摇归走去,“今日有劳大人相送,时间不早了,大人也早些回去吧……唔……” 李怀策上手捂住了虞眠的嘴巴,顺势把她的头扭了回来,冷声提醒道:“看路。” “……哦。” 柴郁:“……” 呵! 柴郁手握着缰绳,迟迟没有离开。 前头打闹的声音早已消失在尽头的拐角处。 他坐在马车边上,像是发呆一般,依靠着车厢,眼睛盯着天上的月亮看。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脑海里面,不自觉的蹦出一句文绉绉的诗句,柴郁竟还破天荒的念了出来。 刚念完,旁边便想起了一声低笑。 “什么人?”柴郁警惕道。 暗影里,绿衫子缓缓走出来,走到月光下,莹润的面庞沐浴着月光,模样显得楚楚动人。 芳瑶揪着帕子,柔声道:“大人这是在思念谁?” “没谁。” 柴郁冷着脸,把缰绳握在手里,自顾自别开脸道:“我回去了。” 说完,不辨方向,便赶着马车往前方走去。 旁边芳瑶煞风景的提醒道:“回去?大人要去哪啊?” 柴郁勒停马车,暗自咬了咬后槽牙,面无表情的将马车调转方向,在芳瑶盈盈如水的笑声中,一言不发的掉头就走。 “呆瓜!” 芳瑶目送着马车里去,笑着嗔道。 ** 虞眠他们的住处,被安排在一间僻静的偏房,虽然地方小了些,但胜在清静,也不用跟前院的人有过多交集,孩子们宿在此处,也比较安全。 临近房门,虞眠忍不住嘟囔道:“让你留下陪着孩子们,你倒好,竟撇下他们独自离开,你也不怕孩子们出什么事。” “有景平守着他们,他们很安全,倒是你……” 李怀策话音一转,有些吃味道:“明明是你抛下我们。” “……” 虞眠翻了个白眼,唇角却扬了起来。 李怀策也跟着笑了笑,忙问:“饿不饿?忙了一天,有没有吃东西?” “哎呀!倒是忘了。” 虞眠忽然捂住自己的肚子,有些埋怨道:“你应该早说的,这样咱们刚才还能去县衙蹭顿饭吃!害得我现在只能饿肚子。” “我能让你饿肚子?” 李怀策摸了摸她的头,淡声道:“给你留着呢。” “嘻嘻,多谢夫君~~~” “嗯,乖。” 很明显,这声夫君彻底愉悦了某人,让他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喂给虞眠吃。 芳瑶和她的侍女提着两个食盒站在不远处。 侍女转头问:“小姐,这鸡汤,还送不?” “送什么送?没瞧见人家小两口你侬我侬的,你要去煞风景打扰人家?” “不不不。” 侍女连忙摇头。 芳瑶唉声叹气的盯着手中的食盒,“唉,还是自己喝吧,免得浪费。” 芳瑶锤头丧气的回到自己房间。 另一个侍女迎上来,低声询问道:“怎么啦?” “还能怎么了?” 侍女小声道:“柴都统方才过来了,不过……没说上两句话,又走了。” 两人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一副‘怪不得’的表情,之后相识一笑。 翌日,柴郁又早早驾着马车过来接虞眠。 可说是接人,虞眠都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儿了,也迟迟不见马车发动。 虞眠忍不住掀开车帘,正瞧间柴郁歪着头看向芳摇归的门口。 而门口,只有李怀策一个人的身影,这人目光幽怨,活活像个被抛弃在家的小媳妇。 柴郁察觉到虞眠的动作,不做声色的低了低头,而后握住缰绳,淡声道:“出发了。” “好。” 马车调转车头,缓缓离开。 一抹淡绿色的身影,才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喂。” 芳瑶看了看李怀策,指着远处的马车道:“那个男人刚才往这里看了几眼?” “……” 李怀策留给芳瑶一个‘我看起来很闲吗’的表情,点头示意之后,便转身离去。 “切!臭男人,都一个德行!” 芳瑶气的跺了跺脚,但不知想到什么,又忽然笑起来。 她抬起头,用指尖在空中画着圈,将渐渐远去的马车,牢牢地画在圈内,而后笃定道:“你早晚都是我的!” 126 莫非柴大哥心里有人了? 隔离区建好之后,剩下的事情反倒简单了。 只需要按时让他们喝药调理即可,毕竟治疗这种疫病,对于虞眠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嘉润县及时关闭了城门,从发现城中疫病开始,他们就没有再接纳往来的流民,很大程度上阻止了疫病的扩散和爆发。 虽然城外的百姓对于嘉润县关闭城门的举行表示不满,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真相,等知道城中发生什么事情之后,怕是跑都来不及。 之前有士兵推着满载尸体的牛车出城焚烧掩埋,所以不仅惊动了城外的百姓,连附近的村镇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所以他们也有提前防范。 虞眠在医馆忙前忙后的这几日,听说城门外还发生了几次暴乱。 有很多不明缘由的流民,从四面八方涌来,导致聚集在城门外的百姓越来越多。 为了求生,人们自然也敢豁出命来。 听说有士兵送尸体出城的时候,被外头的流民给打伤了,他们原本想趁机挟持这些差役,从而得到进城的机会。 但是牛车上染了疫病的尸体,也就这样展露在众人眼前。 于是,嘉润县疫病凶险的消息,就这样传扬了出去。 事后,闹事的百姓很快被抓了进来。 不过钱如明下令,并未为难这些人,只是按照虞眠的吩咐,将他们关押进了隔离间。 毕竟这些人虽然没有触碰到那些染了疫病的尸体,但也算近距离接触过,为了避免意外情况发生,还是稳妥一些为好。 好在虞眠提前有所交代,所以那些差役们应对起来,也不算麻烦。 安顿好城中的病患之后,钱如明还让人在城门口盖了粥棚,也算是让聚集在城外的百姓们,有一个可以活命的机会。 不仅如此,虞眠还提议让城中的百姓捐献旧衣,用来给城外的百姓们穿着。 毕竟如今已近深秋,天黑之后,气温下降,这些流亡的百姓,身上没有钱财,没有吃食,也没有用来保暖的厚衣裳,只能借着他人的善心来缓解。 一来二去,就这样过了半月。 城中的疫病有所遏制,城外的百姓们也因为钱如明的善举,对他感恩戴德。 这天,虞眠刚从医馆内出来,柴郁迎面走来。 “女郎。” 柴郁停下脚步,缓声道:“县令大人托我问问你,城中的疫病大概多久才能彻底清除?” “这个说不准,毕竟每个病人的体质不同,恢复起来的时间,自然也不一样,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虞眠问道。 柴郁摇了摇头,继续道:“那倒没有。” 见他神色为难,虞眠主动开口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柴大人,不妨有话直说。” “既如此,咱们边走边说吧。” 柴郁转过身,与虞眠并肩而行,“眼下城外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可施粥的份例却是有限的,一开始县令大人为了应急,已经把自家的囤粮全部奉献了出来,之后又鼓动城中的商户们自发捐献了一些粮食,如今咱们已经到了坐吃山空的地步,可城门外的百姓却一日比一日多,县令大人是担心,若之后拿不出富余的粮食施粥,只怕又会出现很多问题。”m.23sk. “县令大人的担心不无道理。” 虞眠拧着眉,细细思索了一番,而后缓缓道:“我倒是有个提议。” “女郎请讲。” “是这样,虽然城中疫情还未消除,但大致的情况咱们也已经控制住了,我记得此处往南出城的方向,只需要经过一条主街,咱们可以把这条路空出来,让他们通行。” “女郎的意思是让他们进城?” “对,但是不要让他们在城中逗留太长时间,最好街道两侧都派人专门看守,这样那些想往南边去的百姓们,也不至于困守在此。” 虞眠顿了下,又继续道:“出了县城,再往南就有一条往来东禹国的商路,诶!我忽然有个主意!” 见虞眠眸光亮起来,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柴郁忙问:“有什么鬼主意?” “先去城门瞧瞧吧。” “好,跟我来。” 柴郁作势在前头带路,虞眠和他保持着大概两步的距离,不疾不徐的与他一道往城门口走去。 医馆距离城门的距离并不远,如今街道萧条,几乎没什么行人出入,所以走起路来,愈发通畅。 “李兄的身体还好吗?” 柴郁忽然开口问道。 前几日李怀策忽然生病了,其实是旧疾复发,已经好几日未曾出门,虞眠一边忙着医馆这边的事情,一边又担心李怀策的身体,两边奔波,显得十分疲累,没过两日眼底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不过据说李怀策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虞眠也不用两头奔走。 虞眠答道:“挺好的,目前已经没什么事了。” “李兄的病症似乎有些年头。”柴郁狐疑道。 虞眠点头,“没错,是旧疾。” “李兄年纪轻轻,却身患旧疾,如今世道艰难,你们两个带着几个孩子一路奔波,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 “还好吧,我倒也不觉得苦。” 虞眠笑着摇了摇头,显得很是乐观,“起码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我夫君的病情虽然拖了一些时日,但好在我也能应付,正如你所说,如今世道艰难,我们一家人已经比大部分人都要幸福了,我很知足。” “李兄有你,是他的福气。”柴郁笑道。 闻言,虞眠仰头看向柴郁,缓缓道:“好的感情都是互相成就的,若只要一个人来维系,那也太累了些,我瞧你近日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我……其实也没什么。” 柴郁露出几分窘态,淡然道:“像我这样的人,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还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柴郁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虞眠拉着长调‘哦’了声,调侃道:“莫非柴大哥心里有人了?让我来猜猜,不会是……” “别胡说!” 虞眠心中的那个名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柴郁瞪了一眼。 柴郁压低了声音,又重复道:“别乱说,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说完,柴郁逃难似的,一溜烟跑走了,只留给虞眠一个狼狈的背影。 127 嘉润县县令草菅人命 站在城墙上瞭望远方,城门外的人群黑压压一片,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处,将城门外的空地围的水泄不通。 此刻正值晌午,也是施粥放饭的时候。 小小的粥棚屹立在人群中间,显得那样渺小。 “起开起开!一边去!” 城门下忽然响起一声厉喝,有几个高高壮壮的汉子,从人群后头挤到前方,将几个老弱妇孺推倒在地。 他们几个光明正大的顶替了他们的位置,马上就可以领救济粥了。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蛮横?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你们凭什么顶替我们的位置?” 有人不服气,跟几个汉子吵吵嚷嚷起来。 奈何这些难民已经食不果腹多日,刚才又摔了一跤,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就算是吵架,也没什么气势。 那些人压根就懒得搭理他们。 更有甚者,竟然出声嘲讽。 “怎么?不服气呀?那你站起来也把我们推走呀?” 这几个人身材高壮,又都是男子,力气自然比寻常人大一些,再加上他们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模样,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旁边好心的百姓忍不住劝说道:“这几个泼皮无赖,不是你们能得罪了,你们就吃了这个哑巴亏,继续去后面排队吧,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纵然不服气,这些老弱妇孺也只能暗骂几句,互相搀扶着往后走去。 城墙上,柴郁看到这一幕,早已经冷了脸。 “女郎稍候,我下去看看。” “等等,柴大哥!” 虞眠拦住柴郁的去路,忍不住反问道:“柴大哥下去之后,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把这几个泼皮无赖踢出队伍!谁让他们欺负弱小!” 柴郁显得义愤填膺。 虞眠淡声道:“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就把他们赶出去得了,还有什么然后?” “你这样做只是治标不治本,起不到什么威慑作用。” 虞眠指着下面的人群,缓缓道:“柴大哥,你过来细看一下,就会发现人群中其实还有不少鱼目混珠的人,他们虽然穿着缝有补丁的衣裳,可是全身上下都很干净,就连模样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你觉得他们会是真正的灾民吗?想要剔除几个刺头很容易,那这些人,你要如何处理?” 经过虞眠的提醒,柴郁的确发现了一些古怪。 怪不得这些时日,聚集在城门口的流民越来越多,往日虽然也有流民经过,但也没有多到这个地步。 显然是因为附近村庄的百姓,听说嘉润县城外盖上了粥棚,施舍给往来的灾民,因此换上了带有补丁的衣裳,过来蹭吃蹭喝!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流民。 柴郁更加气愤,但也意识到了不能随随便便找几个刺头处理掉,不然下次这些百姓可能会乔装打扮的更像流民,反而让真正的难民一口吃的也吃不上。 柴郁冷静下来,朝着虞眠问道:“女郎方才说有个好主意,现在能说了吧?” “先下去吧。” “好,下去说。” 两人从城楼上下来,虞眠不知回忆起什么,忽然朝着柴郁问道:“对了,柴大哥,你知不知道那些妇人头上戴的簪花都是怎么做的吗?” “簪花?” 柴郁拧起眉,显然有些不明白虞眠的意思,“这关簪花什么事?” “我刚才站在上面看到,很多妇人的头上都带着五颜六色的簪花,一时觉得新奇。” “哦,你是说织彩吧?” 柴郁反应过来,解释道:“其实这并非是什么簪花,是我们这里流行的一种织彩,它是用细麻绳染了颜色编织而成的,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这种编织的手法,原先不过是编织成手环一类的小玩意,近些年开始流行其他的花样,你要是喜欢的话,到时候我可以让人送你们一些。”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虞眠笑着说:“不过你刚才说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这种编织的手法,倒让我有了一个具体的想法。”23sk. “什么想法?”柴郁问。 虞眠道:“从明天开始,不再免费施粥,需要他们用劳动成果换取饭食,不干活就没有饭吃。” “你的意思是说,让所有人用织彩换取食物?” “对。” 虞眠看得长远,又继续道:“再过一个月,东禹国使臣要来我国朝拜,这个消息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嘉润县背靠商路,就是商机,而且来往的商队也比以往的时候多,说不定还能把这里的织彩带去盛京,一定能卖个好价钱,这笔钱还可以用来帮助灾民重建,岂不是一举两得。” “好主意!还是女郎想得周到。” 柴郁笑起来,继续道:“以前也有农户出售这种织彩,但毕竟力量有限,卖出去的东西也有限,如果举众人之力,说不定是个出路,也能给嘉润县的百姓创造一个新的商机!”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虞眠道:“这件事须得好好计较一番,看看究竟怎么做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好。” 柴郁显得很是激动,“一会儿回去之后,我就把这件事说给钱大人,想必钱大人也会很赞同。” 两人往城中走去,虞眠又忍不住提醒道:“对了,前两日的饭食也不比做得太精细,麦麸什么的也不要丢去,直接放进锅里一起煮,最好弄得半生不熟,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筛除那些假扮难民之人,等过两日,这些人的心思消了,再换回来也不迟。” “听女郎的。” 柴郁一副唯虞眠马首是瞻的模样。 ** 劳动换取饭食的举动,惹得许多百姓不快。 但柴郁深谙虞眠此举的用意,所以尽管百姓多有怨怼,他也不曾心软,毕竟他也不想因为后续的计划拖后腿,只能按着他们之前的设想一步一步进行。 每人领取的细麻绳也有限,虞眠担心有人会从细麻绳上面动手脚,所以派了专门看管,若是用完一小捆细麻绳,则需要将已经编好的织彩上交,然后进行登记,再领下一捆细麻绳。 凡事有迹可循,虽然过程繁琐了一些,但也能够避免一些意外情况的发生。 当然大多数人都不太配合。 再加上里面有人搅局,那些不愿劳动,又想有饭吃的人们,开始联合在一起,齐聚城门口喊冤胡闹,说嘉润县县令草菅人命,竟要让他们活活饿死! 128 欠了虞眠一个很大的人情 虞眠听说此事的时候,也只是冷笑一声,丢下一句:“让他们闹。” 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第一天的时候,闹事者居多,于是虞眠就让城外看守细麻绳的差役,将发放细麻绳的数量减半。 那些积极用自己的劳动成果换取饭食的人们,最终也因此得到了双倍的粮食。 而那些跟着闹事的人,闹了半天,不仅没有饭吃,最后想要将功补过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他们回过神,想要领取细麻绳的时候,已经领不到了。 因此他们只能干巴巴的饿一整天。 第二天的情况也差不多,但闹事的人明显少了很多,虽然依旧有人怨声载天,但也强迫自己安生下来,先换取粮食,保命要紧。 等到第三日的时候,不仅闹事的人几乎没有了,就连城门外的所谓流民也已经少了一大半。 灾民们有了更加宽敞的地方,发放的细麻绳的数量也在一点点增加,就连餐食中的麦麸也慢慢变少了。 到了这时候,那些流亡的百姓们才明白了虞眠此举的用意,纷纷感恩戴德!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嘉润县内的疫病也已经彻底控制住了局面,已经有不少百姓康复,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当中去。 平日里冷清清的街道,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画面。 钱如明走在路上,看到百姓们脸上的笑容,心中那叫一个欣慰。 他派人将虞眠找来,笑吟吟的问道:“虞眠姑娘,这些日子当真是辛苦你了!” “大人客气,我不过是做了医者该做的事情罢了。” “你呀你,就别谦虚了。” 钱如明摆了摆手,笑的十分畅快。 他深知若是没有虞眠的帮助,城中的疫病不然不能这么快时间遏制住,而且城外的那些流民,怕也早就闹起了暴乱,压根不会如此安宁的过日子。 钱如明看着虞眠,又继续道:“当初我曾经许诺,若你真能帮我们消除疫病,我钱如明也会如愿帮你实现心愿,现在你就说说吧,到底有何事求于柴郁?想必我也能帮上一些忙。” “有大人这些话,也就不用劳烦柴大人了。” 虞眠也懒得客气,直接开口道:“我夫君身染怪病,我纵然会些医术,却也不能将他治愈,我们听闻盛京有不少德才兼备的好大夫,所以我想带着我的夫君去盛京求医看病,可此去山高路远,路上关卡重重,我是想和大人求个通行令,方便我们一路南去。” “原来如此。” 钱如明虽然日日和虞眠想见,但是对于虞眠的夫君却不太熟悉。 一来,李怀策看起来的确体弱,所以平日里他并不会跟着虞眠到处走来走去,只是偶尔虞眠晚归的时候,他会过来接她回去。 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意,的确羡煞旁人。 二来,虞眠所求之事,他也的确可以帮忙。 寻常的通行令,不过是为了应付进出城门的盘查而已,却没有更大的用处。 但官府出具的特行通行令,却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可以走各地的官道,进出城的时候,还能优先进出,最重要的是每到一个地方,都可以入住当地的驿站,比去客栈划算得了,还很安全。 钱如明算是欠了虞眠一个很大的人情,这点小忙,自然得帮。 “好说好说。” 钱如明笑道:“正好我听闻嘉润县的新任县令不日将抵达此处,我也能走马上任,正好可以送你们一程,你们随我到孟州,到时候我便将通行令交给你们。” “孟州?” 那可是好地方呀! 虞眠眸光亮起,忍不住询问道:“大人要去孟州任什么职呢?” 钱如明笑着摇了摇头,又朝着虞眠摆了摆手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挺神秘。 虞眠也没有多问,就退了出去。 不过看钱如明那般高兴,肯定是升官了。23sk. 钱如明是虞眠见过的官员当中,最为和蔼可亲的一位,最重要的是他贴近百姓生活,明白底层百姓的不易,相信等他到了孟州上任之后,当地的百姓也会觉得与有荣焉。 一晃眼,十一月就过去了。 盛夏的炎热,持续了好几个月,可秋季的凉爽,却转瞬即逝。 刚进入腊月,天气转寒,北风呼啸,风中夹杂着枯枝烂叶,寒意像是要扎进骨头缝里。 虞眠留在嘉润县这些时日,也没有闲着。 疫病过去之后,他们也过了几日安稳的日子,虞眠每天都带着孩子们上街,买一些日用和厚衣裳,等他们离开嘉润县之后,便要马不停蹄的赶路了。 因为李怀策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每月病发的时候,也越来越痛苦。 虞眠拼尽力气,也只能减缓李怀策病发时的疼痛感,却不能彻底清除他体内的毒性。 不过这些日子,虞眠也并非一无所获。 有几味药材,虞眠差不多已经实验的差不多了,只是嘉润县能找到的药材有限,这下拖了后腿,不然虞眠怕是早就研制出了解药。 说白了,还是得到大城市去,这样不管是求医还是问药,都更加方便。 东禹国使臣即将入境的消息,也传遍了街头巷尾。 嘉润县新任县令,接过了钱如明身上的重担,与此同时,钱如明也将存在库房里那一箱箱的织彩,郑重的交到了嘉润县的手中。 商路已开,新官上任,正是要抖擞几把火的时候,到时候能创造多少价值,就要看这位现任县令的本事了。 这天,芳瑶准备了一桌饭菜,要为虞眠他们践行。 “听说你们要去盛京了?我自听人说,盛京是如何如何繁华,却也从不曾亲眼见过,到时候你一定要写信告诉我,也好让我见识一下盛京的繁荣昌盛。” 芳瑶举杯看向虞眠。 虞眠笑着于她碰杯,“一言为定!” 芳瑶刚要一饮而尽,虞眠却伸手拦住了她,忍不住问道:“你准备了这么多饭菜和酒杯,总不至于客人还没到齐,你这个主人家的就要开席了吧?” “你!你管他们作甚!” 芳瑶撅着嘴,不悦道:“谁让他们迟迟不来,就该让他们尝尝吃冷饭的滋味。” “哎呦喂,这是谁这么大气性?” 洪亮的说话声,从门外传来,钱如明哈哈笑着走进门,忍不住回头问道:“我说柴郁,是不是你又惹我们芳瑶姑娘生气了?” “我……” 柴郁梗着脖子,生硬道:“我没有啊。” 芳瑶丢下酒杯,盯着柴郁,磨着后槽牙道:“行了,开席吧。” 129 不过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罢了 直到深夜,虞眠难得喝得如此畅快。 她也许久没有遇到与她这般投契的朋友了,不论是可爱俏皮的芳瑶,还是沉闷意气的柴郁,又或者如老顽童般的钱如明,都让她觉得舍不得。 最后,李怀策抱着她离开酒桌。 虞眠醉醺醺的倒在李怀策怀里,还忍不住扒拉着芳瑶的手道:“等我在盛京站住了脚跟,一定给你写信,到时候你就来盛京投奔我,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好!咱们一言为定!啊!” 芳瑶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倒。 幸好柴郁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下,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别喝了,你都醉了。” “醉什么醉!你才醉了!老娘我是千杯不倒!” 芳瑶提起裙摆,豪迈的踩在椅子上,然后身子已经软的像一滩泥似的,摇摇欲坠。???.23sk. 柴郁不敢放手,也不敢凑的更近,只能眼睛一动不动的盯在她身上。 李怀策没有饮酒,那双清冷的眸子,透着烛火的暖光,同样盯着虞眠看。 “时辰不早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李怀策抱着虞眠往外走去。 虞眠挣扎了下,“我没醉!我可以自己走!你放……放我下来!” “听话,跟我去睡觉。” “啊?睡觉?对对对……” 虞眠又点起头,伸出柔弱的手臂,毫不费力的搂住了李怀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怀里,低声细语道:“跟我们阿澈睡觉觉,生宝宝!嘻嘻……” 身后众人:“……” 李怀策:“……” 在虞眠说出更加露骨的话之前,李怀策抱着她快步离开。 屋内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 芳瑶歪歪栽栽的靠在柴郁,忍不住叹气道:“羡慕。” “什么?” 柴郁没听清,还以为她不舒服,自顾自把耳朵凑到了芳瑶跟前,重复道:“你说什么?” 刚才柴郁也喝了几杯酒,眼下脸颊有些红红的,就连耳根都染上了几分绯色。 芳瑶舔了舔唇角,没忍住,直接凑上去狠狠咬了柴郁的耳垂一口。 “你!” 柴郁像一只惊慌的兔子,连忙后退了两步,撞上了身后的凳子。 咣当一声,凳子倒在地上,屋内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钱如明手里端着酒壶,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抱着酒壶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 柴郁和芳瑶的目光盯着他看。 钱如明捋着自己的小孩子,朗笑道:“你们继续,老夫回房喝酒去了。” 柴郁:“……” 钱如明走后,柴郁如临大敌,看都不敢看芳瑶一眼。 “你,你也睡吧,我先走了!” “不许走!” 芳瑶叉腰站在柴郁跟前,眼珠子瞪得老大,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柴郁狐疑道:“你没醉?” “啊?” “醉了啊。” 芳瑶反应了一会儿,两眼一闭,直挺挺的栽进了柴郁的怀里,顺便死死地搂住了他的腰。 柴郁:“……” ** 第二天虞眠他们和钱如明一行人一同出发,先去往孟州,等拿了通行令之后,他们就能一路往南了。 今日天色沉闷,远处乌压压的黑云笼罩,像是酝酿着一场凛冽的大风雪。 路上途径驿站,他们索性提前下马休息。 免得还没走到下一处驿站,就被暴风雪堵在了路上。 驿站内,差役们帮忙安排了房间。 收拾妥帖之后,钱如明要了一壶热茶,邀请虞眠他们下楼小坐。 孩子们舟车劳动,眼下又饿又困,虞眠要了些餐食,直接送进了房间,让孩子们吃完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她和李怀策来到楼下。 钱如明瞧着李怀策的模样,关切道:“怀策小哥的身体还好吗?” “有劳大人关心,今日感觉不错。” “嗯,瞧着气色也不错。” 钱如明点了点头,又朝着虞眠道:“若怀策小哥的身体恢复的不错,等你们到了孟州之后,可以多住上一些日子,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原先忙着疫病和安置难民的事情,也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们一番。” “大人何必客气,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是啊。” 钱如明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笑着说:“我一生没有娶妻,这辈子注定无儿无女,难得与你们这般投契,如今你们一家即将离开,我这心里,还有些舍不得你们走呢。” “大人……” “诶!都说是老相识了,就不要大人大人的叫了,我年长与你们不少,如果你们不嫌弃,不如就叫我钱叔吧。” 话音落下,虞眠和李怀策相视一笑,朝着钱如明喊道:“钱叔!” “好好好!” 钱如明笑的畅快,又问:“孩子们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有些累了,等他们吃完饭,就让他们先休息。” “嗯。” 钱如明喝了口热茶,又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忍不住道:“像是要下雪了。” “今年似乎格外冷一些。” 虞眠附和道:“雪也来得早。” “是啊。” 钱如明站起身,站在窗边,笑着说:“都说瑞雪兆丰年,如今已经到了年下,想必明年的运势一定会好一些。” 虞眠问:“钱叔可有所求?” 钱如明道:“不过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罢了。” ** 驿站内条件虽然简陋,但该有的设置也都有,住宿的条件也算是不错的了。 虞眠洗漱完,觉得有些冷,搓着手朝着床边走去。 此处驿站偏僻,里头也没住多少人。 所以孩子们住在一间房内,虞眠和李怀策住在隔壁。 李怀策此刻已经躺在了床上。 虞眠一边拖鞋,一边探身摸了摸李怀策的额头和侧颈,见他身上的温度并不见异常,这才放心的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李怀策笑着睁开眼,转过头问:“夫人可放心了?” “还行吧。” 虞眠刚躺下,就感觉李怀策的手臂伸了过来。 他非要虞眠枕着他的手臂,无奈,虞眠只能抬起头,让他把胳膊伸了过来。 “如今天气冷,你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虞眠叮嘱道。 李怀策笑了笑说,“我体内的寒毒,寒热相冲的时候,最是难受,如今虽然天气冷,倒有几分求仁得仁的自在,比盛夏之际,情况要好一些。” 闻言,虞眠抬头看向李怀策,问道:“还有这么神奇的体质?” 也不知道能不能拿李怀策做做实验什么的。 瞧着虞眠炙热的目光,李怀策哼笑道:“干嘛?你这眼神,是打算吃了我吗?” 130 暂住驿站 “赶紧睡觉!” 虞眠迎着李怀策炽热的目光,无情的泼下了一通冷水,她自顾自背对着她,淡声道:“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呢。” 李怀策盯着她的后脑勺,忍不住伸手拾起了某人的一缕头发,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吻了下去。 翌日。 天气依旧暗沉,往远处看,天边都是灰蒙蒙的。 晨早起风了,如今愈演愈烈,将驿站屋檐下的灯笼吹得磕磕碰碰,发出刺耳的响声。 钱如明一早就来到了楼下,要了一壶热茶,自顾自坐在一处角落,静静地喝着。 驿站内的管事端着一叠普通的点心,来到钱如明跟前,笑着说:“大人,近日天气不好,你们若要继续赶路的话,只怕会困在半路上。” 说完,管事将点心放到桌上,“大人请尝尝。” “多谢。” 钱如明掏出几个铜板递给管事,淡声道:“看来还得再次多叨扰几日。” “大人哪里的话?咱们这处驿站平时也没什么人,冷清得很,如今年节时下,大人的到来也算是平添了几分热闹。” 这个管事倒也算殷勤。 钱如明笑着点了点头,管事默默退下。 “钱伯伯!”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很是悦耳。 钱如明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抬起头,朝着楼梯处招手道:“希希,过来。” “嘿嘿,钱伯伯,你在吃什么好吃的?” 幺妹从楼梯上跑下来,一溜烟就来到了钱如明旁边。 这些日子虽然在赶路,但他们这些人毕竟是一起同行,所以钱如明和几个孩子也早就熟悉了。 昨日孩子们又饿又累,虞眠就没让他们下来玩,今天睡了一觉,早已养足了精神,尤其是幺妹,压根就闲不住。 “希希,慢点跑!” 二宝在后面叮嘱,忙追了过来。 虞眠和李怀策相视一笑,又看向旁边的大宝。 李怀策问:“三宝呢?怎么没把他带出来?” 大宝憨厚的挠了挠头,笑道:“弟弟看书!” 原来又在看书。 李怀策露出几分了然的神情,而后看着虞眠道:“你们先下去吃些东西,我去把三宝带过来,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得休息,可不能熬坏了眼睛。” “好,你去吧。” 虞眠带着大宝一起往楼下走去。 大宝长得人高马大的,可是下楼梯的竟然会害怕,虞眠顺势搀扶住大宝的手,和他一步一步迈下台阶。 “婶婶,快来!” 幺妹招着手,鼓着腮帮子道:“这个点心好好吃!” 一听有好吃的,大宝立即松开了虞眠的手,急匆匆的跑到了餐桌处。 因为跑得太快,差点没刹住车,直接撞得餐桌摇摇晃晃的。 大宝盯着桌上的糕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看了看眼前的钱如明,又可怜巴巴的看向了身后的虞眠。 钱如明笑着说:“吃吧。” 大宝这才开心的笑起来,拿着一块糕点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钱叔。” 虞眠朝着钱如明笑了笑。 钱如明点头道:“小眠,你们来啦,快来看看想吃些什么,诶?怀策呢?” “他去找三宝了,一会儿就来了。” “好好,过来坐吧。” 虞眠坐到旁边的空位上,驿站的管事很有眼力见的递上了菜单,并笑着说:“咱们这种地方也没啥好吃的,几位大人将就用下。” “多谢管事,随便来几个家常小菜就可以了。” 钱如明说完,又看向虞眠道:“小眠,你觉得的?” “我也想尝尝当地的家常菜,不用特意准备什么,有什么就上点什么好了。” 管事大概没想到这几位竟然如此随和,连忙笑着说:“既如此,我这就吩咐厨房准备上。” “多谢。” 今日天气出奇的冷,大厅内早早暖上了炭盆,炭盆两侧的边沿上还放着一粒粒的烤花生,屋内充满了烟火的气味儿。 钱如明倒了杯热茶递给虞眠,缓声道:“看这天气,只怕是不好继续赶路了。” “是。” 虞眠点头附和,“若只是刮风,还好应对,但若是路上下起大雪,雪后难行,咱们恐怕会被困在半路上,倒不如先在这里住上两日,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我也是这么想的。” 钱如明笑着说:“孟州与嘉润县相隔甚远,正经走起来路上也得二十多天,如今一耽误,怕是得走上一个多月。” “孟州那边的公务可会耽误?” “放心吧。” 钱如明缓声道:“自有其他人帮忙料理,不过也不能耽搁太久,等风雪过去之后,就得快些赶路了。” “也是。” 虞眠继续道:“左右我们也无事,就跟钱叔搭个伴吧。” “如此甚好!” 钱如明继续道:“等过去之后,差不多也就要过年了,过年正是团圆的时候,你们一家人可得留下来陪我过完年,再继续南行,不然这通行令,我可不给!” “哈哈哈哈,钱叔,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 虞眠端起热茶喝了口,笑着说:“放心吧,既然碰到这个年节,肯定不能让您一个人过年。” “要过年啦?” “对啊,月底就要过年了,开不开心?” “开心!” 幺妹点头如捣蒜,“以前每次过年的时候,我都特别羡慕胖丫,她不仅有好吃的,还有新衣服穿,最重要的是奶奶还会和他们一起守岁!” 说到最后,幺妹的声音染上几分羡慕。 虞眠又问:“以前没人跟你们一起守岁吗?” “有小叔!就是人少。” 二宝看着虞眠道:“奶奶把我们赶出去了,过年的时候,也不许我们回去,所以每年只有小叔陪着我们。” “没关系。” 虞眠摸了摸孩子们的头,笑着安抚道:“今年咱们人多,到时候咱们一起守岁,好不好?” “好!” 孩子们异口同声道。 钱如明这辈子一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他还没有体会过家人环绕的那种感觉,虽然平日里总有不少同僚待在一起,但是每到过年的时候,他们也都回到了自己家去,享受天伦之乐。 唯独剩他一人,也稍显寂寥。 钱如明看着旁边的孩子们,露出同样幸福的笑容,笑道:“我老头子今年也不是一个人了。” 131 初雪 冬夜漫漫,风雪悄然而至。 此处驿站年久失修,好些窗户木料并不稳定,夜风吹起的时候,总能听见咿咿呀呀的晃动声。 寒风就这样从窗户缝里溜了进来。 屋内没有燃灯,但窗外的雪色映照进来,屋内也能看到几分残影。 李怀策从睡梦中醒来,感受到胸口的暖意,他稍稍低头,小心翼翼的将那几缕发丝撩开,露出了某人那张清丽的睡颜。 不知不觉间,李怀策的脸上便露出了几分淡笑。天籁小说网 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然后又帮虞眠掖好被角,这才缓缓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李怀策去到隔壁,房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内映着几缕淡淡的火光。 李怀策进去检查了下门窗,随后来到床边看到孩子们沉静的睡颜,心里不由自主的变得安心了几分。 孩子们怕冷,所以屋内暖着炭火,距离床边不远不近的,倒也不冷。 “小叔?” 迷迷糊糊间,三宝看到床边有一道黑影,便撑起上半身,朝着外头唤了一声。 李怀策立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睡吧,我过来看看你们。” 三宝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点了点头,又躺了回去。 李怀策给孩子们又添了一些炭火,这才离开了房间。 离开时,他像来时一样,并没有关紧房门,屋内毕竟点着炭火,孩子们睡在里面,也得多一层小心。 起码得让屋子里透着气。 做完这些,李怀策又回到他和虞眠的房间内。 虞眠并没有醒,只是换了个方向侧躺着,他轻轻地躺回床上,旁边的人儿像是感应到似的,哼哼唧唧的就蹭了过来。 李怀策将她搂在怀里,心底是一如既往的安心。 李怀策闭上眼,心想着明日可以带着她跟孩子们一起玩雪。 往年一到下雪的时候,孩子们总会觉得失落。 看到别的孩子们在雪中奔跑玩闹,他们就十分羡慕。 因为没有足够的棉衣,孩子们站在室外久了,总会觉得冷,若是玩雪的话,说不定手上和脸上还会生冻疮。 那滋味儿,可不好受。 再加上李怀策的身子骨并不好,也不能轻易陪着他们到雪地里玩耍。 所以,久而久之,孩子们便也不盼望下雪了。 但如今日子不同了。 翌日,雪光初霁,到处都是一番素装银裹的景象。 虞眠早早地起床,从行李箱内找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厚棉衣,这是她之前早就准备好的,就等着气温降低之后,拿出来给孩子们穿。 虞眠站在床边准备着衣裳,也不忘提醒李怀策。 “你也记得穿厚些,今日乃是初雪,想必孩子们一定很开心,咱们要带着他们出去玩雪。” “好。” 李怀策心里早有预料,笑着应了下来。 虞眠欢欢喜喜的抱起衣服,正打算去找孩子们,没成想屋外忽然传来激动的呼唤。 “婶婶!小叔!” “外头下雪了!” 孩子们站在门口,并没有急着进来。 李怀策朝着虞眠会心一笑,而后走到门口,笑着说:“进来吧,你们婶婶正给你们准备厚棉衣呢。” 房门大开,孩子们一个一个冲进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棉衣?婶婶还给我们准备了新衣裳吗?”幺妹忙问。 虞眠抱着棉衣走过来,说道:“婶婶正打算去找你们呢,没成想你们倒是来的更快!既然来了,还不过来试试新衣裳!” “好耶!我先来!” 幺妹又冲在前头。 虞眠赶忙将一件绯红精致的棉衣拿了出来,又把剩下的几件交给了李怀策。 三宝腿脚不便,并没有过来。 虞眠朝着李怀策说道:“你带着孩子们去隔壁换衣服吧,想必三宝得需要你帮忙,我在这里帮希希换上。” “好。” 李怀策刚要接过棉衣,却被二宝抢了先。 “我来我来!” 二宝笑着说:“我帮忙抱着就行,小叔跟我来吧。” 瞧瞧这些小娃娃,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虞眠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蹲下幺妹跟前说道:“来,婶婶帮你换件新衣裳!” 不过是换个衣裳,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此时此刻,楼下大厅的场景,也十分热闹,杂役和差役们都聚集在一处,对于这场初雪,十分欢喜。 “今年的初雪来得早呀。” “是有些早,不过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瞧着也蛮欢喜的。” “是啊是啊,瑞雪兆丰年,相信明年一定有数不清的好日子!” 大家笑作一团,大厅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忽然,风雪中有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诶,你们瞧,那是谁的马车?”有人问道。 话音落下,众人都挤在窗户前远眺起来。 有人道:“今早钱大人出门去了,算算时辰,应当是他回来了。” “钱大人出门啦?今日这么大的风雪,他出去干嘛了?也不怕冻着。” “估计是回来了,快快快!再去拿两个炭盆,今日难得这么热闹,可不能冻着大家了。” 屋内忙慌热闹,钱如明赶着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驿站的杂役立即出门迎接去了,从他手中接过冰凉的鞭子,然后牵着马到后院去了。 钱如明穿着一身黑色的棉衣,下巴上的胡子都冻出了一层冰碴,就连头顶之上,也被落雪裹了满头,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一边掸着身上的落雪,一边往屋内走去,还不往回头朝着杂役吆喝道:“车上还有东西,一会儿记得全都卸下来。” “好嘞!” 杂役一声应答,被隔绝在门外。 “钱大人,你可回来了!” 把人迎进屋,里头的人连忙关上了房门。 有人端着火盆过来,朝着钱如明笑道:“大人,您快过来烤烤火。” “好好好,多谢。” 钱如明从怀里讨出一块素帕,把脸和手擦了擦,这才移动到炭盆旁边,伸手烤了烤火。 旁边有人道:“时辰不早了,也不知道今日厨房准备了什么吃食,不如让他们熬点热汤吧,大家吃了身上也暖和。” “对对对!” 此话一出,立即惹来好些人附和。 钱如明缓了缓,笑着摆手,而后朝着众人道:“我方才去集市上买了一些猪骨和羊肉,”数量不多,不过也够咱们炖一锅热汤喝了,今日我请大家吃热锅子! 132 婶婶是过来提醒你一下 驿站上上下下的杂役和官差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个人,多数都是附近村镇的百姓,平日里也难得有这般热闹的时候。 今日钱如明有心,买了许多吃食,于是蒋勋也把自己珍藏许久的好酒拿了出来。 蒋勋便是驿站的管事,平日里总是端着个笑脸,十分殷勤。 “来来来!” 蒋勋一声招呼,朝着众人道:“都来喝一杯温酒,先暖暖身子。” “好!” 蒋勋一呼百应,把其余的人们差不多都叫了过来。 等虞眠他们收拾好了,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 众人都在忙着弄桌子,摆凳子,将几个方桌摆在中间,四周摆上凳子,等中午的时候,大家欢聚一堂,一边赏雪,一边吃着热锅子,别提有多美了。 这里的热锅子,其实和火锅差不多。 就是汤底没有现代生活那么丰富,多数就是用大骨熬制的骨汤,然后盛进铜锅内,先吃肉,再涮菜,觉得冷了,就舀上一碗热热的骨头疼喝。 那一口喝下去,直接暖进胃里了。 “怀策兄弟,你们可算下来了!” 蒋勋瞧见李怀策的身影,连忙走过来招呼,又朝着他身后的几个孩子笑道:“小萝卜头们,赶紧去吃好吃的。” 孩子们一听这个,连忙唤着‘蒋叔叔’,一个个跑下了台阶。 钱如明依旧坐在角落处的桌子旁,看到李怀策之后,支起身子招了招手。 “怀策,小眠呢?”天籁小说网 “她正在给希希换棉衣呢,马上就下来了。” 正说着,身后便响起了脚步声。 “小叔!钱伯伯!” 幺妹颠颠的跑过来,一头扎进了李怀策的怀里,仰头笑着说:“小叔,你快看婶婶给我买的新衣裳!好不好看?” “好看。” 李怀策摸了摸幺妹的头,转而看向不远处的虞眠,笑着说:“过来坐。” 瞧见大厅内热闹的场景,虞眠走过去问:“这是怎么了?今日怎么这么热闹?还弄来这么多桌椅。” 话音落下,蒋勋从孩子堆里走出来,笑着说:“钱大人方才外出去了,冒着风雪给我们带回来了许多吃食,还有羊肉,大家伙撺掇着要吃热锅子,这不,我们已经开始准备了。” “啊?要吃热锅子?” 虞眠笑起来,转头看向钱如明:“钱叔,让您破费了。” “嗐,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更何况买这些东西,能让大家伙高兴,就别说什么破费不破费了。” 钱如明乐呵呵的说道。 虞眠倒是深有感悟。 之前在嘉润县的时候,虞眠就曾经听说过。 钱如明不仅爱民如子,还非常的清廉,虽然他的俸禄也不算低,但平时他并不喜好奢华,手里有点钱的时候,要么就是救济贫穷的乡民,要么就是犒劳他手底下的那群帮忙办事的兄弟。 平日里,别看钱如明对待他人花钱不眨眼,但对自己却格外节省。 逢年过节,连一件新衣裳都舍不得买。 他总是对别人说,衣服就是用来穿的,什么布料有什么要紧?要是哪里破了,开线了,自己缝缝补补就可以了,还能继续穿,没必要买新衣服浪费钱。 如今不过是住在驿站,这里的人对于他们而言,也算是萍水相逢。 往后钱如明也是要离开的。 但他一点也不计较,仍旧那他们和之前那群县衙的兄弟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大家伙高兴就好。 怪不得钱如明离开的时候,几乎没几个人知道。 他是不想劳动大家大张旗鼓的相送。 “钱叔,您喝茶。” 虞眠端了一壶热茶过来,递给钱如明,又朝着李怀策说道:“今日咱们跟着钱叔,也算是有口福了。” “婶婶,这个烤花生好香呀,你尝尝!” 幺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去,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小手里面满当当的抓了一把烤花生,献殷勤似的递到了虞眠跟前。 “谢谢希希!别烫到手了。” 虞眠张开手,从幺妹手中接过了烤花生,温热的触感,在她掌心内散开。 钱如明侧脸看过来,笑着问:“希希,不给钱伯伯拿一些?” “咦!钱伯伯等一下!” 幺妹又调转方向,朝着人群中跑去。 “让一下让一下!钱大人要吃烤花生,快让我进去!” “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钱如明拍着大腿,朗声笑道:“这个希希,还知道狐假虎威了!” 虞眠也跟着笑。 不一会儿,蒋勋端着一小盘烤花生,连同希希,一起从人群中拎了出来。 他把盘子递到希希手中,弯着腰说道:“小丫头,可得拿稳了。” “那必须的!” 小丫头模样傲娇,十分可爱。 就连李怀策都忍不住感叹道:“这丫头,鬼灵精一个,长大了必然不得了。” 虞眠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三宝的身影。 虽然三宝的腿脚不便,但虞眠也不想让他总是一个人闷在房间看书。 虞眠朝着李怀策问道:“怎么没把三宝带出来?” “他觉得冷,就不想出门,而且最近他不是刚得了一本新书吗?正看着入迷呢。”李怀策说道。 前两日虞眠的确给了他一本新书,没成想这孩子又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我上去看看他。” “好。” 虞眠弄了些热水,一个人往楼上而去。 走到房门前,虞眠抬手敲了敲门,声音轻柔道:“三宝,在里面吗?婶婶可以进去吗?” 听见声音,三宝猛地抬头看向门口,脸上扬着笑容,一边随手拿起旁边的毯子盖到了自己的腿上,一边朝着门口说道:“婶婶,进来吧。” 得到允许,虞眠等了两秒,这才推门而入。 她把热水壶拿了进去,先给三宝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来,喝点水。” “谢谢婶婶。” 三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医书,接过虞眠手中的茶碗。 “小心烫,慢点喝。” “嗯。” 三宝抬起茶碗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而后抬眼看向虞眠问道:“婶婶,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就是过来看看你。” 虞眠看向四周,缓缓道:“今日天气不好,屋内昏昏沉沉的,光线不明朗,长时间看书的话,对眼睛不好,所以婶婶是过来提醒你一下,该休息的时候,要多休息。” “我知道。” 三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就是看到了兴头上,一时忘了时间。” “你呀你。” 虞眠指了指旁边的医书,问道:“可有不懂的地方?” 133 好好感受一下过年的氛围! “就是……就是有很多字还不认识。” 三宝腼腆道:“不过婶婶给的书,上面不仅有文字,还有图画,我就是先按照上面的图画记东西,现在我已经能认出很多药草啦!” “这么厉害?” 虞眠勾勾唇,“改天婶婶一定得好好考考你。” “行!” 三宝答应的很快,看来信心的确很足。 虞眠又耐心道:“现在不识字也没关系,等到了盛京之后,婶婶就送你们去私塾读书,凭你这颗聪明的小脑袋瓜,一定是学什么都一点即通。” “婶婶总是夸奖我。” 三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低声道:“我哪有这么好?” “你当然有啦!怎么?不相信婶婶吗?” 虞眠笑着对三宝道:“景望,不要轻易否认自己,身体上的残缺代表不了你这个人,如果有人因此嘲笑你的话,那不是你的问题,是那些人没有教养,不懂得尊重别人,甚至连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 当然,婶婶知道你一定不渴望别人的同情,所以你就做好自己,其他人的看法,一点都不重要!” 话音落下,三宝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 不仅是别人,就连他自己都成无数次的嫌弃和否认自己。 他厌恶自己残缺的双腿。 曾经,他把自己困在一口了无生机和暗无天日的枯井内,任由自己发烂发臭。 可忽然有一天,有人掀开了枯井上面的井盖,不仅看到了脆弱的他,也给他阴暗的心底,带来了一丝阳光。 如今,这个人又告诉她,身体上的残缺,并不能代表一个人。 他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只有他自己可以定义。 “婶婶……” 三宝费力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面朝虞眠,露出一个笑脸,“我明白了,往后我不会再因为自己的双腿厌恶自己了,不管怎样,我都要好好长大,然后好好学医,总之不辜负您的栽培。” “哎呦呦,栽培两个字,我可不敢当。” 虞眠摸着三宝的头,然后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温声道:“只要我们三宝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其余的,不重要。” “嗯!” ** 驿站内的厨师也都是厨房好手,炖出来的骨头汤,也是别具风味。 虞眠最近很少下厨,就吃了很多美食,今日更是清闲,趁着开心,她也跟着众人喝了几杯酒。 不过这里的酒,大多都是米酒,并不是什么烈酒,但是味道很好,也不容易上头,很能体会一种微醺的感觉。 吃的热锅子,身上暖融融的。 午后,雪停了。 经过一整夜的洗礼,路上的积雪已经很深了。 孩子们今日也没有午睡的心思,一个个央着虞眠带他们玩打雪仗呢。 这也是虞眠早就答应了的。23sk. 虞眠也早早地给孩子们准备了手套。 李怀策身子骨虽然恢复了不少,但若要他在冰天雪地里带着孩子们玩耍,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纵然李怀策愿意,虞眠也是不同意的。 所以,李怀策就被虞眠安排给了钱如明,让钱如明专门盯着他。 别人喝茶的时候,他只能喝药,顺便透过窗户,看着外头的人儿,像个孩子王一样,带着孩子们玩耍。 玩了半天雪,众人的脸蛋都被冻得红扑扑的。 虞眠本来想休战,可是孩子们兴趣很高,一个个都不想回去。 于是,虞眠便带着大家一起堆雪人。 大家齐心协力,用一个个大雪球堆成了雪人的身子和头,然后找来了树枝做手,还去厨房借了两颗红枣做眼睛,还有一根胡萝卜做嘴巴。 最后,二宝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条破烂衫子,给雪人披了一层衣服。 “哈哈哈哈哈!成了!” 众人笑作一团,屋内的人们也是赞不绝口,孩子们都开心极了。 “好了,这下咱们可以回屋去了吧?” “好耶!” 众人一边搓手,一边兴冲冲的回到了屋内。 此时此刻,虞眠才发现,三宝吃完饭之后,并没有直接上楼回屋休息,而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李怀策身旁,看着外头的雪景。 见到他们回来,三宝难得扬起笑脸,朝着他们挥手。 “在这儿!” “三哥!你还在呢!” 幺妹兴冲冲的凑上去,挤到三宝跟前,俏生生的问:“我还以为三哥直接回房间看书去了呢,没想到还在这里!” “好玩吗?” 三宝伸手碰了碰幺妹头上的落雪,淡声询问。 幺妹眉开眼笑,一阵点头:“可好玩了,就是现在感觉手有点冷,三哥给我暖一暖?” “行。” 三宝摊开双手,把幺妹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掌心。 幺妹笑嘻嘻的说道:“三哥最好啦!” 大宝原本跟着二宝在炭盆旁烤火,见此情景,他也挤到三宝跟前,伸出自己的大手,幽怨道:“还有我!” “好好好,也给大哥暖一暖。” 三宝笑着说。 旁人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无比温馨。 ** 这场雪,淅淅沥沥,落落停停,一直持续了三日。 三日之后,天空彻底放晴,失约多日的太阳,终于再次挂到了高空上。 积雪融化,道路泥泞,不宜行走。 虞眠他们一行人不得不又等了好几日,这才踏上了再次前往孟州的路途。 等到了孟州以后,已经接近年尾,更是落雪频频。 钱如明升任孟州知府,他孑身一人,平日里就住在府台后院给他准备的小院子里。 不过就是几间平房,虽然陈设相对简单一些,但胜在干净整洁,一应家具,应有尽有。 虞眠他们一行人作为钱如明的亲眷,也被安排在了旁边的平房内。 马上就要过年了,虞眠他们答应了今年要陪着钱如明一起过年,所以打算在此安置到一月中旬,那时候再启程去盛京。 到时候官家的通行令也就放了下来,路途也会很顺畅。 今日已经是二十七,家家户户都已经装扮的张灯结彩,街道上很是热闹,许多小摊贩都出来售卖一些年节时下用到的东西。 他们昨日到达此处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没来得及收拾,匆匆忙忙整理了一番床铺,就入睡了。 今早起来,钱如明已经去了前院府台熟悉环境。 虞眠他们一家则是集体睡了个懒觉。 起床之后,虞眠带着孩子们一起梳洗,一会儿他们打算上街买些日用,顺便买些年货,剩下这几日,他们要好好感受一下过年的氛围! 134 一个包子,吃的满嘴油香 虞眠说:“一会想买什么,大家先想一想,等到了街上,看到想买的,就告诉婶婶哦。” “真的吗?” “当然,婶婶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好耶!” 幺妹开心的跳起来,其他孩子也都很高兴。 只有三宝冷不丁的问了句:“婶婶,咱们……咱们还有钱吗?” 话音落下,其他孩子们也都沉默了。 幺妹捂着嘴巴,像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一般。 二宝忙附和道:“是啊,我们不用买什么东西的,婶婶,咱们还是省这点钱吧,我们可以不花钱的。” “对,我们不花钱。” 幺妹笑着说:“我们就出去看看就行,不买不花钱!” 这几个孩子,一个赛一个懂事,虞眠虽然欣慰,但也很是心疼。m.23sk. 之前李怀策攒的那些碎银子,都交给虞眠保管了,他们这些时日,也没花多少钱,置办一些日用和吃食,都是足够的。 只是若想一路走到盛京的话,只怕还得想一些可以赚钱的买卖。 不过这些事情,就轮不到这些小萝卜头们操心了。 虞眠笑着说:“放心吧,这几日婶婶会想办法继续赚钱的,你们几个只要快快乐乐的准备过年就好啦!” “好!” 虽然孩子们满口答应了下来,可到了街上之后,谁也没有开口问虞眠要东西。 就连虞眠主动问的时候,他们也是摇头摇的像一个个拨浪鼓似的,什么也不肯要。 虞眠知道这些孩子是被穷怕了,盛京距离此处山高水远,他们不怕吃苦,只是怕成为负累,所以涉及到钱财的事情,做什么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后来虞眠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贩,虞眠也没有问,直接要了好几根。 难得遇上卖糖葫芦的,买来给孩子们解解馋也好,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他们可以人手一个! 孩子们很是开心。 后来,虞眠又买了一些肉和菜,还有一些基本米面粮油,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就要好好准备过年的东西了。 看到卖春联的小摊之后,虞眠问:“咱们要不要买一副?过年总得把门口贴的红彤彤的吧。” “我们可以自己写。” “啊?你写呀?” 虞眠看着李怀策。 李怀策笑着点头:“对,我来写。” 虞眠啧了声,笑道:“行呀,又省了一笔钱。” 逛完街,他们一行人打道回府,幺妹手里还拎着一根糖葫芦,跟拎着什么宝贝似的。 她说这是给钱伯伯留得。 到了家之后,虞眠正准备做午饭。 孩子们说想吃包子,正好虞眠他们上街买了不少肉,家里还有几颗白菜,正好做一些白菜肉馅的包子。 “我去做饭,你们几个在屋里玩吧。” 虞眠转头打算出门,李怀策跟上来。 虞眠不免又回头提醒道:“你也留在这里,陪他们玩吧,我不需要你来打下手。” “……” 李怀策静静地看着虞眠,笑着问:“看着你也不行?” 这…… 好像也不是不行。 虞眠撇了撇嘴,说道:“行吧,那你跟我来。” 李怀策乖乖地跟着虞眠出来,身后的孩子们一个劲儿的捂嘴笑。 虽然说了不用打下手,但李怀策到底也不忍心看虞眠一个人忙活。 他先是烧了壶热水,然后就等着洗菜,虞眠在旁边剁肉馅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柴火收拾了过来,把灶台烧了起来。 锅内放了不少水,李怀策同时准备了一些姜丝,打算先熬个姜汤喝。 近日天气冷的厉害,孩子们又跟着上街去了,再加上他自己的身子也不太好受,所以便自己动手弄些姜汤,省的虞眠担心。 他们两个做活的时候,话都不多,但就是这种安安静静的氛围,才格外撩人。 用李怀策的话来说,就是一种过日子的感觉。 李怀策洗好菜,虞眠也已经弄好了肉馅,接下来李怀策帮忙剁菜,虞眠就和面去了。 他俩做事的时候,还算默契。 一切准备就绪,单纯包包子的功夫,是最省时省力的。 今日天冷,虞眠没有提前发面,所以上锅之前,必须得让包子自己醒一会儿,这样蒸出来的包子才会面团柔软蓬松,不至于死塌塌的。 蒸包子的功夫,虞眠就端着姜汤回了房间,让孩子们一人喝了一碗。 当然,她和李怀策也没落下。 包子出锅之后,虞眠又做了一锅鸡蛋汤,正好搭配着吃。 孩子们开始吃饭之后,虞眠并没有急着过去吃,她去旁边的几个房间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一会儿东西,最后终于让她找出了两个食盒。 “做什么?” 李怀策问道:“要去前院送饭吗?” “钱叔初来乍到,想必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都这个时辰了,也没见他回来,估计是忙着忘了时间,正好今日做了这么多包子,咱们拿一些过去,再盛一些汤,让他们吃个现成得了。” “好,我去找坛子。” “嗯。” 虞眠弄了不少包子,李怀策用找来的小坛子承了一些汤,他们和孩子们说了一声,便端着食盒到前院去了。 前院和后院中间有一道门相接,但平日里并不开通。 正式从外头走过去的话,也就在一条街上,距离并不远。 所以当虞眠他们把包子送去的时候,包子和鸡蛋汤都还正热着。 “你们呀,可算是把我解救了!” 钱如明笑呵呵的走出来,迎着虞眠他们走进屋,边走边说道:“路上耽误了几天,这里的公务已经堆成山了,实在是走不开,幸好你们还记挂着我。” “当然不能忘了您,来来来,我做了包子和热汤,您先吃一些。” “好好好。” 钱如明随手掀开食盒的盖子,拿了一个包子出来,忙往嘴里塞。 “香!” 一个包子,吃的满嘴油香。 虞眠忍不住笑起来,“您慢些。” “好好好,你们过去坐,不要拘束。” 钱如明说着绕到案台后面,小心翼翼的将摆在案台上的文书和草纸挪开。 虞眠不经意看到上面的画像,稳不住询问道:“这是……?” “通缉榜文。” 钱如明没抬头,解释道:“刚画出来,还没来得及张贴出去。” 不知想到什么,虞眠忽的笑出声。 钱如明嘴里咬着包子,顺势抬起头问:“怎么了?” 135 改名叫骗人堂还差不多 “钱叔……” 虞眠指了指案台上的画像,认真问道:“您真的觉得凭借这些画像就能找到您要找的犯人吗?”???.23sk. 虞眠说真诚发问,钱如明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审视着旁边的画像,最后忍不住笑出声,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些画像太过潦草?不具备真实有效的目的性。” “一点点吧,我感觉凭借这些画像找人,确实有些难。” “是啊。” 这句话,算是说进钱如明的心坎中了。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 钱如明站起身,朝着虞眠问道:“你知道衙门想要招募一个具备画画才能的差役有多难吗?尤其是那些并不富裕的县镇,简直是难上加难。” “也对。” 虞眠感叹道:“寻常人家,一般连读书习文的人都很少,那还有人有这般闲情逸致。” “是,正是这个道理。” 钱如明继续道:“府台内的画师,相比其他的地方,已经好很多了,最重要的是,这是一种声张的手段,如果遇到一个面貌特征比较明显的犯人,这个画像就显得尤为重要。” “是。” 虞眠点点头,朝着钱如明道:“您赶紧喝些汤吧,免得凉了。” 钱如明点了点头,随即招来门外的侍从,吩咐道:“这是我家远方的侄女和侄女婿,他们费心做了不少包子和热汤,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剩下的你们拿去分了吧。” 门外的小哥还有些腼腆,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拒绝。 “别客气了,快拿去吃!下午咱们还有得忙呢。” “是,谢大人!” 侍从端着食盒出去,虞眠朝着钱如明道:“钱叔,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好,你们回吧,好好休息。” “您也是。” 离开的时候,虞眠又忍不住看了眼案台上的画像,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沉默的离开了。 刚出了门,李怀策就朝着虞眠问道:“怎么了?看你有些为难。”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段时间钱叔帮了我们不少,如今还收留我们一起过年,现在看他这么忙,总想着是不是也该帮一帮他。” “你想做什么?” “呃……我还没想好……” 见虞眠犹豫,李怀策便继续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哎呀,还是我们阿澈最好啦。” 虞眠顺势握住某人的手。 李怀策停下脚步,静静看了虞眠一眼,“你叫我什么?” “阿澈啊。” “嗯。” 李怀策开心的笑了,边走边说道:“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 午后,因为天冷,孩子们爬到榻上午睡去了。 虞眠打算再出门看看。 李怀策今日身体不太舒服,所以被虞眠勒令留在家中休息。 虞眠独自去了城中。 孟州,是北境相对富庶的地方,相当于现代生活中的三线城市,还是比较繁华的,街上的商铺几乎应有尽有。 不过虞眠今日出来有两个目的。 一来,是去城中的药铺看看有没有可用的药材。 大宝的病症虽然被虞眠压制了下去,但也需要找到解毒的办法。 还有三宝和李怀策,他们现在的情况虽然还没到刻不容缓的地步,但在虞眠的心里,也从未放下过。 每到一个地方,虞眠最先拜访的就是各地的药堂。 她将自己需要的药材,已经写在了纸上,进去之后,直接拿给掌柜的看就行。 “姑娘,你要的这些药材,我们这里基本没有。” 掌柜的的目光从纸上离开,拧着眉头看向虞眠,说道:“这些药草全都价值不菲,很难买到的。” “没关系,我再到别处去看看。” “你呀,就别跑了。” 掌柜的乐呵呵的笑道:“我们济世堂就是城中最大的药堂,如果我们这里没有,你去其他的药堂,同样找不到,不过是白跑一趟而已。” 虞眠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多谢掌柜的。” “客气什么。” 掌柜的打量着虞眠,又忍不住问道:“听姑娘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吧?你们是从哪来的?你要这些药材,是做什么用?” 瞧着掌柜一脸求知的模样,虞眠也笑了起来。 “掌柜,有话不妨直说。” “这……” 掌柜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也不再隐瞒,直言道:“我瞧着姑娘写的药方,有几种药材是治疗寒症的,寻常寒症倒也好治,姑娘干嘛还要煞费苦心,寻那些名贵药材呢?” “名贵药材肯定不是寻常药草可相比的,我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已。”虞眠道。 一听这段,掌柜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眸光。 他忍不住笑道:“道理是这么说的,可那那么多名贵药材,治疗一个区区寒症,岂不是浪费?我看还不如就拿一些寻常的药草,先治病要紧。” 说着,掌柜就引着虞眠往室内走去,“姑娘,我跟你说,寻常寒症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是最禁不住拖了,我不知道这个药方是谁给你写的,但也太过不负责任,这样吧,我今日重新给你写一副,你先用着,说不定疗效更好!” 合着,是要推销? 虞眠啧了声,“大夫,您打算给我开些什么药?” “你来!” 掌柜眉开眼笑领着虞眠来到柜台处,对着后头的店小二吩咐了几句,接着小二便开始抓药。 最后用黄纸包的满满当当的几包药摆到虞眠跟前。 虞眠挑眉道:“这是……” “这些药喝下去,保管你家的药到病除!”掌柜拍胸口保证道。 虞眠轻笑一声,反问:“掌柜的,你连我家的病人都没有看一眼,如此贸然的开药,你就不怕药不对症?损伤病人的身体?” “这!这!这怎么会呢!” 掌柜的拔高音调,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我是大夫!我刚才已经看过了你手中的药方,光凭这一点,我就已经断定的差不多了,你放心,我这个药绝对药到病除!” “哈。” 虞眠冷笑一声,倚着柜台道:“连病人的面都没见过,就干贸然开药,事后不仅不知悔过,还如此大言不惭,我看你们也别叫什么济世堂了,改名叫骗人堂还差不多。” 136 李怀策露出一个不算友好的微笑 说完,虞眠也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把药包推回去,潇潇洒洒的准备转身离开。 “你!你给我站住!” “干嘛?” 掌柜的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朝着虞眠说道:“药已经给你开好了,你必须给钱!” “我倒不知,你们济世堂干的竟然是强买强卖的买卖?” “哼!少废话!” 掌柜的趾高气昂道:“进了我们济世堂,就没有人敢空着手离开!药方已经给你抓好了,你必须拿钱!” “我呸!你真是一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老王八,连你姑奶奶的钱也敢坑!睁开眼给老子瞧瞧,你抓的是什么药?以为老娘什么也不懂是不是?” “嘿!我就奇了怪了,你哪里来的脸,敢当我的面坑我?这里面除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树叶和生姜之外,有什么药草?” “你!” 这家掌柜大概没想到虞眠是个行家,顿时有些语塞。 “好啊你,竟然是个行家。” 掌柜顿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心里更气。 “给钱!反正药已经给你包好了,这就是你要买的药,要是不给钱,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下,三四个伙计从后堂跑了出来,个个凶神恶煞的盯着虞眠看。 好家伙,光天化日之下,黑店还敢这么嚣张? 果然欠收拾! “来人,把人关上!”掌柜的吩咐道。 说完,立即有人绕过去关店门。 此时此刻,店铺门外有不少人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看什么看?想挨打是不是!” “赶紧走!” 说完,伙计咣当把门关上,屋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门口的百姓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个济世堂,干的就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专坑外地来的小老百姓!真是黑心肝的!” “快被说了,黄肆这个泼皮,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走走走!” “哼!不就是有个当官的爹嘛?如今他爹都已经退下来了,我看他还能嚣张几时!” “哎呀,衙门当差的,都是一个德行,他们官官相护,难不成你还指望那个新任的知府大人,能端了他们的老巢?怕就怕都是一丘之貉。” “唉!” 门外的人渐渐散去,徒留几声叹息。 “小娘子,你可听好了,不拿钱就得挨打,你这身细皮嫩肉,怕是经不起折腾。” 掌柜露出几分轻笑,缓缓道:“识相的话,就把身上的钱财都拿出来,不然哥哥我可要对你动粗了。” 话音落下,周遭传来几声附和的笑声。 听起来让人格外不爽。 虞眠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心道:“关上也好,可不能给小朋友做失败的反面教材。” “你们一起上吧。” “什么?” 掌柜顿时愣住。 虞眠二话不说,直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还没等旁边的几名伙计反应过来,虞眠已经来到了掌柜跟前,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想坑我的钱,做梦去吧!” 虞眠的拳头,像是雨点一样,密集的落在了掌柜的脸上。 黄肆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旁边的伙计看到虞眠下这般狠手,顿时也不敢上前。 “你们愣着干嘛!都给我上!” “这……不敢呀……” “……” 黄肆气的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废物!” 话音未落,虞眠直接一拳将黄肆撂倒,这人两眼一翻,彻底没了意识。 虞眠将胸前的长发甩到身后,目光清澈的盯着对面的几个人。 伙计几个对视一眼,默契的两眼一闭,倒在地上,没了生息。m.23sk. 切! 虞眠旁若无人的走到柜台后,一边开装着药材的小抽屉,一边缓缓道:“本姑娘受了惊,也不需要你们配什么钱了,就拿一些药材,勉勉强强算是赔给本姑娘一些精神损失费吧。” 躺在地上的人,没有一个敢吭声的。 虞眠包了几包药材,一手拎着,一手打开了店铺的大门。 临走的时候,还不往回头朝着其中一个伙计道:“哦对了,刚才多谢你关上了大门,我走啦。” “……” 您走好。 虞眠走后没多久,黄肆就被伙计们叫醒了。 黄肆气的咬牙切齿,指天誓日的骂道:“都给我滚出去!一定要把她给我找出来!!!我要把她碎尸万段!!!” ** 从济世堂出来之后,虞眠也没急着回去,索性多转了几家药铺。 幸好没听那个掌柜的话,这趟出来收获颇丰。 同时她也在其他掌柜的口中,听说了这位名叫黄肆的英勇事迹。 听说他爹是上一任孟州知府。 虽然上任期间做事马马虎虎,但也还算勤勉,平日里也并未有鱼肉乡民的过分举动。 但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已经把他仅剩的一点点名声,败坏的分毫不留。 听说这个黄肆到处招摇撞骗,利用自己的身份暴力敛财,平时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再加上他十分记仇,若是有什么让他觉得不痛快的人,每隔几天就会带上他的狐朋狗友们到处打击报复。 所以,城中的百姓,也轻易不敢惹这位小霸王。 其他药铺的人还提醒虞眠,千万不要惹他不痛快,不然这位小霸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而且,听说小霸王身上还背着好几个人命官司,最后都因为他爹的缘故,变得不了了之。 因此,上一任知府大人,虽然无才无德,但凭借勤勤恳恳的做事风格挣得的几分薄名,都被败光了。 现在因为黄肆的关系,只怕很多人都恨得牙痒痒的。 如今黄肆的爹虽然已经从知府大人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但他的身份,总归就摆在那里。 又有一个这般狂妄的儿子,乡民们自然也不敢惹。 虞眠安静的听着,也全都记在了心里,回去之后,好不了还得给钱叔提个醒,查查孟州这个地界近些年来没有厘清的人命官司。 像黄肆这样的人,活着也只会影响他人,不如死了干脆。 打定主意之后,虞眠就带着买来的药草回到了府台后院。 李怀策正一个人站在门口不停的徘徊,看到虞眠的身影之后,悬着的那颗心,才放回了实处。 “怎么去了这么久?”李怀策担忧道。 虞眠笑着说:“放心吧,还能把我自己丢了不成?” “那可说不准。” 李怀策顺手从虞眠手中接过麻袋,掂了掂之后问道:“这么沉?买的什么?” “药草。” “……” 李怀策露出一个不算友好的微笑,惹得虞眠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李怀策也怕吃药呀! 137 今日只是寻常聚会,大家不要拘束 距离过年也就只剩两三天的时间了,一般这个时候,城中的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蒸馒头、蒸包子,准备各种年货。 不过虞眠他们不打算在此常住,所以也不需要准备那么多东西。 午后的太阳尚有余温,虞眠搬了个小板凳,寻了处阳光直晒的地方,准备一边晒太阳,一边捣鼓她的药草。 虽然目前准备的药草,对于虞眠而言,也并不全面,但是对于初期的治疗,已经很足够了。 虞眠心里盘算着,准备把李怀策、大宝还有三宝的治疗时间全部提前。 出了绿水村这种穷乡僻壤,到了孟州这种繁华地界,虞眠心里差不多也有了几分比较。 情况没有她想的那么恶劣,一些虽然不太常见的药草,只要费心多跑几个地方,总会有收获的。 孩子们和李怀策的病症都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虞眠打算且走且看。 好在后院的厨具和灶台都应有尽有,虞眠做起准备工作的时候,也很清闲。 李怀策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背诗,时不时休息的时候,他们也会过来帮忙,但多数时候,虞眠都会拒绝。23sk. 她自己一个人做事的话,记得也清楚,人一多,有时候东西就记得混乱了,反而得不偿失。 所以,后来孩子们就被勒令不可以玩虞眠旁边的药草,只是在一边看。 好在孩子们很听话,也不会捣乱。 虞眠将准备好的药草丢进煮沸的水中,一边算着时辰,一边搭配着下一幅药方,就这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渐昏沉。 夕阳西下,最后一丝余晖隐入山中,天边的云霞也渐渐散去。 虞眠的药汤也熬好了。 她将黑呼呼的药汁盛进碗中,却没有喊孩子们和李怀策趁热喝,反而让李怀策去旁边的厨房,将她提前准备好的糯米粉拿了出来。 孩子们闻着空气中的药香,一个个凑到灶台前。 “婶婶,这药是给谁喝的?”二宝眨着眼睛问道。 虞眠瞥了眼正在不远处陪着三宝玩树枝的大宝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是给你们大哥喝的。” “啊?” 闻言,二宝面露愁容,“这药黑乎乎的,看起来好苦,大哥他会喝吗?” 以前让大宝吃个药,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 尤其最开始虞眠给他针灸的时候,大宝的心里是实打实的不喜欢她,后来时间久了,大宝的情绪也不再想最开始那样暴躁易怒,大宝这才变得好应付了一些。 但之后,每回虞眠给大宝针灸,大宝总得噘好几天嘴,看到虞眠就要躲起来。 这次如果要逼他吃药的话,只怕比针灸还难。 虞眠笑了笑说:“没事,别担心,山人自有妙招。” 虞眠打算把这些药汁融和进炒熟的糯米粉里面,然后就像和面似的,可以直接搓成小药丸,这样吃的时候也方便,还能随身携带。 孩子们都是一脸的好奇。 李怀策将糯米粉拿过来,同样觉得很疑惑。 “你要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李怀策问。 虞眠点了点头说道:“需要,你来帮我生火吧,不能让火烧起来,得维持小火,能做到吗?” “可以。” 李怀策应得轻巧,而后转去灶台后,准备着手帮忙。 虞眠打发孩子们去和三宝他们玩了。 虞眠看着火候,将糯米粉倒入烧干水分的锅中,然后满满的炒制。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虞眠慢悠悠的翻腾中,这些糯米粉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褐黄色。 等到了这个时候,糯米粉也就炒制成功了。 接着虞眠就把炒好的糯米粉,以及熬制好的汤药,全都端进了厨房。 ‘和面’这个过程,不能吹到风,不然做出来的药丸,可能会干巴开裂,白费一番辛苦。 李怀策拿来了几根蜡烛,将这处狭窄的空间照的灯火通明。 虞眠露出一个赞叹的眼神。 过了不久,虞眠撩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直起腰身,朝着李怀策开心道:“大功告成!” “辛苦了。” 李怀策走上前,缓缓抬起手,用手中早已准备多时的帕子,替虞眠擦了擦脸上的糯米粉。 可能害怕弄疼了她,李怀策的动作很轻,时不时还会吹一口气。 “咳咳……” 身后响起煞风景的声音,“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呀。” 李怀策回过头,正好瞧见钱如明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笑。 虞眠歪着头,从李怀策侧身看到不远处的钱如明,有些尴尬道:“他在给我擦脸。” 钱如明笑着没说话,瞧见旁边桌子上摆列的东西,忍不住问道:“你们在做什么?我怎么闻着有一股药香?你们谁生病了吗?还是怎么了?” “没事。” 虞眠摇了摇头,解释道:“是我做了一些方便随身携带的小药丸,已经做好了。” “好好,你们没事就好。” 钱如明笑着说:“既然做好了,就带着孩子们出来吧,我从逍遥楼订了一些酒菜,你们一家人跟我们去前院热闹热闹吧。” “啊?您订了酒菜啊?” “对啊,马上过年了,其他的差役们也到了可以休沐的时候,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大家坐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岂不是很快就熟络起来了?” “好,我们收拾一下。” “行,我先过去等你们,早点来呀。” 说完,钱如明又乐乐呵呵的出去了。 小院内,钱如明朝着孩子们招呼道:“孩子们,快跟我去前院吃好吃的!” “好耶!” “走走走!” “钱伯伯,带我一起!” “好嘞,希希快来!” 钱如明直接带着孩子们去了前院。 未免让人家久等,虞眠他们收拾完药丸之后,便匆匆洗了把脸,就赶了过去。 原本虞眠以为钱如明口中说得聚会,不过是和府台内的差役们一起吃个饭,没成想去了前厅,发现屋子里的人可真多呀!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侄女和侄女婿。” 钱如明招呼着虞眠他们过去,又朝着他们说道:“这些都是我手底下的差役,还有他们的家眷,今日只是寻常聚会,大家不要拘束,来来来,吃吃吃!” 138 两张似是而非的面孔,展露在他的眼前 钱如明生性洒脱热络,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上司,尤其是他不拘一格的脾气,从不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让那些原本并不算熟悉的下属,也能很快亲近起来。 从嘉润县到孟州这段时间,不仅是虞眠最放松的时刻,也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 他们每天嘻嘻闹闹的,吃着自己想吃的饭菜,与伙伴们尽情的在街上奔跑玩耍,属于孩子本身的那种爱闹爱玩的天性,顿时就暴露了出来。 纵然如三宝那本沉静的性子,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如今他已不在抵触旁人别样的目光,也能心甘情愿接受别人对他的爱护和帮助。 每每孩子们在院落中玩耍的时候,三宝也会适时放下手中的医书,专门坐在院子里,看着他们奔跑嬉闹。 虽然有时候也很羡慕旁人,有一双可以自由奔跑的双腿。 但如今的三宝像是经过了洗涤一般,虽然羡慕,却再也不会自苦,哪怕就是这样看着众人玩闹,他也已经有了强烈的参与感。 他自己在经历这一切,和旁人都是一样的孩子。 除夕之夜,夜空之上再次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映着房子里漫出来的烛火,染上了一层温润金黄的色彩,别样动人。 厨房中,热气蒸腾。 虞眠脑后挽着寻常妇人经常会盘起的发髻,耳边留有一缕轻柔的发丝,整个人沐浴在淡淡蒸腾的白气中,显得异常温柔。 她腰间系着围裙,手中的动作很是利落。 “下饺子啦!” 虞眠一边端着盘呼呼的饺子,一边朝着门口喊道:“二宝,去把钱伯伯叫回来,咱们准备吃饭啦!” “好嘞!” “二哥等等我!我也去!” 孩子们洪亮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 李怀策的脸从灶台后抬起来,温声道:“娘子,辛苦了。” “这不就是我们期盼的寻常日子吗?哪里就辛苦了?” 虞眠满面柔色,睨了李怀策一眼道:“你要是真心疼我,待会就哄着孩子们好好吃药。” “是,为夫谨记。” “德行!” 虞眠嗔道。 虽然府台内的其他差役,都已经休了年假,但是钱如明这些时日却没有一丝松懈,每日埋头在那些理不清的案牍当中,几乎每日都要忙到深夜。 这几日,钱如明是越发的忙,常常连到了吃饭的时间都不记得。 幸而虞眠他们一家人跟随至此,不然大过年的,只怕钱如明连口热汤也喝不上。 “哎呀,外面竟然下雪了,我都不知道!” 钱如明急急忙忙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掀开厨房的门帘,笑吟吟的走进来说道,“真是辛苦你们了,原本是想让你们留下来,免得年节时下的还要到处奔波,没成想最后却成了你们照顾我这个老头子。” “行了,钱叔,你就别客气了。” 虞眠笑道:“那边备了热水,您赶紧洗洗手,咱们的饺子马上就要出锅了!” “好好好!” 钱如明高兴的红光满面,他转头去旁边洗手,又紧接着问道:“什么馅的饺子?” 李怀策淡声道:“白菜肉馅,您的最爱。” “哎呀!还是你们懂我!我呀,就喜欢这口!哈哈哈哈。” 钱如明洗完手,又慌忙朝着门口招呼道:“孩子们,别在外头玩雪了,仔细着了凉,快快快,快来吃饺子!” “好!” 孩子们一呼百应。 旁边摆着餐桌,二宝带着幺妹,十分熟稔的开始摆放碗筷。 大宝跟在二宝身后,有样学样的,然后乖乖坐在凳子上,准备开饭。 钱如明四处瞅了瞅,又道:“三宝又在房间看书呢?都这么晚了,我去把他带过来。” 闻言,李怀策忙站起身,说道:“我去吧,您别忙了。” “不忙不忙!我去就行!” 钱如明乐乐呵呵的回了房间,把三宝抱了出来。 今日飘雪,夹杂着冷风,钱如明特意拿了一条厚点的毯子,等回到厨房,把三宝放到椅子上之后,把毯子盖到了他的腿上。 “我去帮忙端饺子,你们几个落座吧。” 正好,饺子也吃过了。 白胖白胖的饺子,在水中翻腾,冒着袅袅的热气,别提看着有多欢喜了。 “出锅了!准备开饭!”虞眠笑道。 除了饺子之外,桌上还有一盘李怀策从酒楼里带回来的酱牛肉,之前带孩子们去酒楼吃饭的时候,他们就很喜欢这家的酱牛肉。 所以,今日李怀策特意出门去买了些回来。 还有虞眠亲自调的蒜汁,还有几个简单的小炒青菜。 方桌上摆得满满当当,还有一壶酒味清甜的果子酒! “今年可是我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了。” 钱如明自顾自端起酒壶,将他人跟前的酒杯拿过来,一一斟满了美酒,边倒边感叹道:“以后我都会怀念今日的。” 此话一出,倒有几分伤感。???.23sk. 虞眠和李怀策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闪过淡淡的无奈笑意。 李怀策开口道:“我们此行上京,并非只是贪图盛京的繁华,而是有其他事情要办,这件事办不成,或者办不好,与我而言,都是问心有愧,等来日,等我们了却心中夙愿,说不定还会回来,到时候自然又能与钱叔把酒言欢了。” “我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 钱如明看着虞眠和李怀策,又继续说道:“既然问心有愧,那你们就去做!钱叔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把盛京的好酒带回来给我喝。” “好。”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虞眠得到了很多人的关爱。 但只有钱如明,给了虞眠曾经没有感受到过得父母之爱。 血缘,是连接彼此之间,一个最为简单,也最不需要验证的东西。 可总有一些东西,会超越血缘,会让人更加相信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酒至半酣,孩子们也已经吃饱喝足。 虞眠答应了孩子们,今夜要陪着他们守岁,所以收拾完餐桌之后,她就带着孩子们回房间去了,顺便准备了一些糖水和糕点,作为饭后甜点。 钱如明有些累了,直接回房休息去了。 昏暗的房间内,只燃着一根火光甚微的蜡烛。 钱如明静静地坐在床边,而后从怀里掏出了两张带有画像的白纸。 烛火下,两张似是而非的面孔,展露在他的眼前。 钱如明静默半晌,起身的同时,将白纸折叠起来,他走到桌边,用烛火引燃白纸,上面的人儿也随着火光,化作了一滩灰烬。 139 掌柜的,可否借纸笔一用? 今年的年,过得热热闹闹,又匆匆忙忙。 孩子们整日欢喜得很,虞眠却在这悠然的日子里,想着未来的事情。 她和李怀策已经商量过了,决定过了十五之后,就动身出发。 钱如明已经把通行证给他们办下来了,到时候不管去往何地,都能畅通无阻! 所以,他们到达盛京的时间,应该会比之前预料的时间还要短,这样也能节省下更多时间,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这些时日,虞眠除了忙着熬制药丸之外,还做起了手工活。 钱如明虽然瞧着身体硬朗,但毕竟年岁也大了,每每落雪阴天的时候,他的腿都会酸涩刺痛,所以虞眠便动手给他亲自缝制了一条棉裤,外加两幅护膝。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十五元宵节来临之前,赶制了出来。 这天,虞眠带着孩子们上街买汤圆。 无意间又瞧见上次遇见过得卖糖葫芦的摊贩,摊贩小哥今日并不是一个人,旁边还坐着一个长相圆润的妇人,旁边有个小男孩在啃着糖葫芦笑。 “给我们来几个糖葫芦!”虞眠笑着走上去。 摊贩小哥一抬眼,露出几分笑意,“夫人又来啦。” 闻言,旁边的妇人也站了起来,笑吟吟的看着虞眠问道:“要几个?” “要十串!多包几个,留着给孩子们慢慢吃。”虞眠道。 话音落下,孩子们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妇人一边帮忙包起糖葫芦,一边感叹道:“是啊,多买几个回家放着,往后几日还是少出门吧,外头可不安生。” “这是为何?” 虞眠细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哎呀,这事也不好说。” 摊贩小哥麻利的将包好的糖葫芦递到了虞眠手中,而后压低声音道:“今日过后,明日我们也就不卖了,听说北边闹起了疫病,眼下城中到处都是流民,搞不好就有染了疫病的人混进来,还是在家里安全些。” “什么?疫病?” 虞眠有些震惊。 嘉润县的疫病不是已经好了吗?难不成让最后的病人漫了出来? 心有疑惑,虞眠便多问了几句:“小哥,你们可知道是哪里爆发了疫病?” “听说是从北边的一个村子开始的,这种病传染力极强,听说一个村子的人都沦陷了,我们本来也不知道,后来是听从北边过来投亲的一个人提起的,似乎之前就有一个地方爆发过疫病,但是被一位女神医给治好了,就是不知道后来为何又传到了其他村子。” 摊贩小哥说的神乎其神,最后又道:“总之,近来哪里都不安宁,还是少出门为妙。” 旁边的妇人听了这话,被吓得花容失色,她赶忙把儿子抱进怀里,低声道:“青哥,听起来怪吓人的,我看咱们不如早些收摊,回家去吧。” 被叫做青哥的男人,犹豫了一番,但是看到自家妻子惊恐的模样,于是便点头应道:“别怕,咱们回家去。” 于是,摊贩小哥直接又多包了几串糖葫芦,直接送给了虞眠,然后他们就直接收摊回家了。 虞眠左右思索了一番,回头朝着二宝问道:“二宝,记得回去的路吗?” “记得。” “跟我说一遍。” 二宝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的指了指身后的路,缓缓道:“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回走,第二个岔路口的时候右转,再经过一条街,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钱伯伯办公的地方啦。” “咱们二宝真厉害!” 虞眠笑着继续道:“现在你带着希希,还有大宝,先回家去,咱们也不要再外面逗留了。” “婶婶,那你呢?” “我要去一趟药铺。” 说完,虞眠又抬头看向旁边的大宝,温声道:“大宝,要保护弟弟妹妹,知道吗?” 大宝啃着糖葫芦,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闻言,他睁开眼看了虞眠一眼,而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好,阿平听话。” “乖。” 虞眠催促道:“行了,你们先回去,我马上也会回去的。” 二宝拧着小眉头,牵住了幺妹的手,又扯住了大宝的衣角,这才朝着虞眠说道:“婶婶,那你要小心些,早点回来。” “婶婶知道。” “大哥,希希。” 二宝牵着两人,缓缓转身,“咱们走吧。” 看着孩子们的身影,虞眠也没有耽误。 她直接就近找了家药铺,一进门,掌柜的就热情的迎了上来。 “夫人,哪里不舒服?” 虞眠直接反问道:“掌柜的,你这里有纸笔吗?可否借用一下?” “纸笔?” 掌柜的顿时拉下脸,有些不高兴道:“你知道纸有多贵吗?去去去!不买药,不看病,就滚出去!” 掌柜的一脸不耐烦,虞眠倒也没生气。 “掌柜的,我走了你可是会后悔的。” “去去去!哪来的招摇撞骗的臭娘们?再不出去,小心我把你打出去!” “行,有你后悔的时候。” 虞眠今日心情很好,也懒得跟他计较。 走出门,虞眠发现这家药铺在道路另一侧斜对角的方向,还有另一家药铺。 虞眠直接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这家掌柜瞧见虞眠的动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两家药铺同在一条街上,位置又如此之近,之前每日来往两家药铺的人,也都差不多,但是近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往总是光顾他家药铺的人,竟然都去了对家。 尤其是今日,就连镇上有名的孙员外生病了,竟然请的也是对面药铺的大夫入府。 这可真是气坏了他! 一大早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把他气吐血了! 没想到还来了个要纸要笔的人来添堵! 哪有这么方便? 就算到了对家药铺,也肯定会被赶出来! 然而,事与愿违。 虞眠进了对面药铺之后,也是问了同样的问题。 “掌柜的,可否借纸笔一用?” 正埋头翻看医书的掌柜,抬起头打量了虞眠一眼,缓缓问道:“夫人,你是要写信吗?” “啊?” “小李,领着夫人去后堂,问问她要写什么信。” “得嘞,夫人这边请!” 140 咱们当初的担忧,到底是发生了 虞眠被稀里糊涂的带到了后堂。 这时候她才发现,所谓后堂不过就是个破旧的堂屋,里面人还不少,竟都排着队,像一条长龙似的。 队伍尽头,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生得唇红齿白,模样俏丽。 她端坐在书桌后,一手纸笔,细细听着对面人的诉说。 虞眠拉住准备离开的小李,忙问:“小哥,那是谁?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哦,那是我们家药铺的大小姐。” 小哥颇为骄傲的欢喜道:“我们大小姐自小喜欢读书,又写的一手好字,之前听闻一对老夫妇被人夺了地契,因为不识字,写不出诉状,又没钱请教书师傅代写,受了好大一番羞辱!我们大小姐看不过眼,寒冬腊月的在府衙门前摆摊,免费替人写状子! 后来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掌柜便腾出了这间空屋,专门给我们大小姐用,现在求上门的人很多,除了免费写状子之外,还能帮忙写信,夫人不就是听说了这件事才来的吗?” “……” 还真不是。 虞眠有些汗颜。 她原本打算趁着这次机会,把治疗疫病的药方卖出去呢! 这样接下来的盛京之行,他们一家人也能过得舒服些。 不过既然碰上了真活佛,虞眠也不介意当一回女菩萨。 虞眠朝着小李说道:“小哥,麻烦你能不能把空闲的纸笔借给我一用?我有一件宝贝,要送给你们大小姐。” 宝贝? 虽然有些茫然,但小李还是找来了纸笔递给了虞眠。 虞眠直接凑到旁边的空桌上,拿起纸笔便写了起来。 没过多久,虞眠放下笔,将手中写好的药方折起来,并郑重其事的交到了小李手中。 “小哥,现在你们家大小姐正在忙,等一会儿没什么人了,你再把这个交给她!我就不多打扰了。” “啊?好,好的。” 小李点头应道。 ** 今日天气不算好,眼瞧着都到了晌午,太阳还藏在厚厚的云层里,不肯出来露面。 蒋檬活动了下酸乏的肩膀,缓缓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爹爹!” 蒋檬来到药铺正厅,瞧见自家爹爹还在埋头看书,旁边堆叠起来的医书,都快把他整个人埋进去了! “您还在找药方呀?” “可不是嘛。” 蒋兴周一脸苦相,“疫病来势汹汹,咱们得早做准备,对了,接下来几日,你也要对外声称闭门谢客,可不能再往家里招这么多人,你母亲体弱,若是染上了疫病,可就不好了。” 蒋檬张了张口,最后无奈笑了笑,“女儿知道了。” 大不了她还像之前一样,再去府衙门口摆摊! 不过听说新任的知府大人已经履职了,希望可不要再像上任知府黄玛一样,是的不知百姓疾苦的酒囊饭袋! 蒋檬正朝门外走去,忽然瞧见小李匆匆赶过来。 “大小姐!大小姐!” “叫魂呢?” 蒋檬睨他一眼,淡声道:“姑奶奶在这呢!有屁快放!” “诶诶,您终于出来了!” 小李将虞眠写好的纸条递过来,“这是给您的,说是一件宝贝。” “宝贝?就一张烂纸?” 蒋檬笑起来,但还是接过了纸条。 她笑的颇有几分浪荡的痞气,虽然没有女儿家的娇羞之态,却别有一番明媚张扬之感,让人多看一眼,就舍不得移开目光。 蒋檬缓缓展开字条,脸上的笑容却一丝丝淡去,转而有几份凝重。 “爹……” “又干嘛?” 蒋兴周有些不耐烦道:“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出去?不要妨碍你老爷办正事行不行?” 正说着,蒋檬忽然冲过来,道:“爹!有人给咱们留了一个药方!说是治疗疫病的!” “什么什么?” 蒋兴周惊讶的看向蒋檬,又看向她手中的字条,“拿来给我看!” 看过之后,蒋兴周同是一脸凝重,他忙朝着小李问道:“这是谁写的?” “老爷您忘了吗?就是一位模样长得特别标致的夫人,当时老爷您以为又是来找大小姐代笔的,便让我带她去了后院,后来这位夫人问我借了纸笔,写了这些纸条,说是送给大小姐的宝贝。” 小李一五一十的交代。 蒋兴周思虑片刻,终于想起了那道身影。 蒋兴周迟疑:“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蒋檬问道。 “我听说之前在嘉润县帮忙治疗疫病的女神医,已经到南边来了,莫非……就是她?” “啊?她就是女神医?”小李同样一脸震惊。 唯有蒋檬问道:“什么女神医?很厉害吗?” “……” 蒋兴周和小李同时一脸无语的看向她。 “得得得!我不问了!” 一看到她爹这幅模样,蒋檬就犯怵。 蒋檬活动了下筋骨,笑着说:“你们继续讨论女神医,我先去找点饭吃,饿死我了。” 蒋兴周:“……” 蒋檬走后,蒋兴周又提醒道:“小李,你们这几日辛苦些,一定给我把她盯牢了,让她少出门惹祸!” “是。” 小李憋着笑应道。 ** 离开药堂之后,虞眠又在街上逛了下,买了些冬菜,白菜和萝卜什么的,她的空间也需要补给一下,毕竟去往盛京之路,也不知道要走多久。 除此之外,虞眠还买了许多熟食、糕点和牛乳,都可以放进空间内储存。 做完这些,虞眠便马不停蹄的朝着府衙走去。 她也得提前给钱如明提个醒。 好在当初在嘉润县的时候,钱如明和虞眠都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想必再次处理起来,会比上一次更加得心应手。 “见过小姐。” 府衙门外的差役见到虞眠后,笑着打了声招呼。 虞眠同样笑着回应:“你们辛苦啦。” 自打钱如明对外把虞眠称作自家的侄女之后,这些人见到虞眠的时候,总会称她为小姐,刚开始虞眠也不习惯,但是架不住叫的人多,最后也就听习惯了。 “钱叔在哪?” “大人刚才和师爷在书房议事,想来现在应该已经出来了。” “好,我去瞧瞧。” 说来也巧,虞眠走过去的时候,正瞧间钱如明和季师爷从书房内走出来。 瞧见虞眠步步生风的模样,钱如明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匆匆忙忙的?” “确实有件急事。” 虞眠问道:“钱叔,你们可议完事了?” “嗯。” “属下告退。” 季师爷看情况不对,便打算先行离开,让他们单独说话。 但虞眠忙道:“季师爷稍等!我所说的事情,季师爷还是留下来听听为好。” “既如此,咱们还是会书房说吧。” “好。” 进了屋,落了座,钱如明递给虞眠一杯热茶,“瞧你火急火燎的模样,到底出了什么事?” “钱叔,咱们当初的担忧,到底是发生了。” 虞眠缓声道:“疫病漫出来了,听说北边有将近一个村子的人都染了疫病,眼下都已经快传到孟州了!” 钱如明惊起,“什么?” 141 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呢? 原先钱如明也曾预料过这种最坏的情况,可是当时他们处理的很及时,在发现疫病的初期,就先行一步关闭了城门。 再往后,一直到疫情控制住情况,他们都不曾掉以轻心。 没成想疫病竟然已经在民间流传了一段时间。 钱如明看着虞眠,心里止不住的感慨:还好这次把他们留了下来,现在遇上这种情况,想必会比在嘉润县的时候,处理的更轻松一些。 钱如明二话不说,拉着季师爷开始写防控疫病的条陈,与此同时也通知了周边其他的县镇加强防备。 在嘉润县的时候,钱如明和虞眠都是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了,所以这次发号施令的时候,也显得游刃有余。 “小眠,这次还得麻烦你。” 钱如明把交代给季师爷的事情说完,又看向虞眠道:“你是治病救人的熟手,有曾经帮助嘉润县的百姓脱离险境,这次还望你能再次施以援手。” 虞眠其实没打算久留。 疫病之所以凶险,也是因为古代比较落后的医疗措施,以及没有敏锐及时的发现病情,但不论是嘉润县的时候,还是现在,钱如明都是处于已经有所准备的阶段。 更何况虞眠也已经将药方送了出去,只要按照药方,用不了多久,就能治愈。 但看着钱如明如此恳求,虞眠也确实说不出拒绝的话。 “钱叔,你放心吧,之前我们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这次只要照葫芦画瓢,很快就能解除危机的。” “嗯,你说得对。” 钱如明立即进入了状态,吩咐道:“小眠,劳烦你将之前治疗疫病的药方写给我,这次还得早做准备。” 话音落下,虞眠直接地上手中早已写好的药方,笑着说:“早就准备好了。” ** 这次孟州的情况要比嘉润县的情况厉害很多。 嘉润县到底是个小县城,人流量比较少,大多都是各地的流民,后来还因为钱如明反应及时,迅速切断了百姓们流动最密集的关口,所以很大程度上抑制了疫病的传染。 但这次孟州的情况,不容乐观。 首先,疫病已经在民间流传了一段时间。 嘉润县距离孟州算不上太远,也不算太近,可这条路程之上,却夹杂着数不清的村镇,相传有些村庄,几乎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这些百姓,本就居住在穷山僻壤里,说不定村子里连个会治病的大夫都没有,更别说那些治疗疫病的药草了。 就算是有,怕也不认识。 所以,钱如明看着各地呈报上来的疫病简述时,眉头拧的越来越深。 短短三日,疫病的事情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百姓们都是人心惶惶的状态,钱如明下令让所有百姓居家留守,千万不可随意外出举动。 正月还没过去,年节时下的热闹盛景已经渐渐远去,整片天空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压在人们心头喘不过气。 这些日子,钱如明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 虞眠也同样疲惫。 她天天出入各个药堂当中,忙的无暇分身,有时候都没时间回家睡觉,常常就是窝在椅子里浅浅睡上两个钟头,然后又得起来忙活。 不过这次虞眠也结了一些善缘。 蒋兴周是当地很有名望的民间大夫,乐善好施,深受当地百姓的爱戴。 不仅如此,其他的药堂或多或少的也都受过蒋兴周的恩惠,他不拒平民,也不疏远同行,但凡有时间就会在家广邀好友讨论医术,甚至有时候遇到疑难杂症,也会邀请其他的大夫一起诊治。 大家虽然各自有各自的利益,但却莫名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情意。 这次疫病虽然来势汹汹,但在蒋兴周的号召下,城中的医馆、大夫几乎是一呼百应,纷纷投入进来,就连城中的百姓也异常配合。 治疗的过程虽然充满了艰难险阻,但是因为有这群人的努力,一切的灾难,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行。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也不是总能如愿。 这日,虞眠依旧宿在药堂,正和蒋兴周等人一直配置后续治疗需要用到的药草。 有一个官差打扮小哥,急匆匆的来到医馆,逢人便打听道:“有没有见过虞大夫?” “在后院呢!” 有人回答道:“我刚看见她和蒋大夫正在后院配置新药方!” 差役听闻,一刻也没有耽误,径直往后院冲去。 “女郎?女郎你在哪里?” “女郎!大人急招,请速速跟我回府衙!” 虞眠正在后院堂屋写药方,正听见外头说话,忙丢下笔匆匆走到门口。 “胡大哥?” 虞眠从门口探出头。 “女郎!终于找到你了!” 胡连原气喘呼呼的跑过来,“快快!大人让您立即回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您先别问了。” 胡连原似乎顾忌着旁人,什么也没说。 虞眠看向蒋兴周淡声道:“蒋大夫,我先回去,这边您先忙着。” “放心吧,一切有我。” 蒋兴周缓缓道:“你也连轴转了好几日,不用急着回来,好好休息。” “嗯。” 虞眠没有耽误,什么也没收拾,急匆匆跟着胡连原离开了药堂。 药堂外已经备好了马车,虞眠和胡连原钻进马车,车夫驾着马车立即在街上奔走起来。 “胡大哥,到底怎么了?” 虞眠注意了眼车外的方向,狐疑道:“这并不是回府衙的方向。” “大人让我立即护送女郎出城!”胡连原道。 一听这话,虞眠便立即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但胡连原又继续道:“女郎先别问了,大人和您的家人已经在城外等候了,我就是过来接上女郎一块去城外。” 虞眠拧着眉,十分不解。 送他们出城的意思是让他们现在离开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钱如明这般急切的想要送他们离开? 但不论是什么事情,总归不是小事。 不然现在城中的疫病如此眼中,钱如明断然不可能让虞眠丢下满城百姓先行离开。 就这样揣着一肚子疑惑来到城外,马车在一处僻静的山林里停下了脚步。 “婶婶来了!” 虞眠刚掀开车帘,就听见了幺妹欢喜的声音。 她从马车上下来,李怀策迫不及待的松开孩子们的手,径直走过来抱住了她。 142 一定会有再相见的机会 “行了,一会儿你们再你侬我侬吧。” 钱如明走上前来,递给虞眠一个钱袋子,缓声道:“快,你们赶紧离开吧,通行令我已经交给怀策了,趁现在天色还早,赶紧上路。” “钱叔……” “别问了。” 钱如明拍了拍虞眠的肩膀,顺势将钱袋子塞给她,并低声道:“孟州疫病之事,已经惊动了朝廷,之前六皇子替陛下巡视旱灾情况,一直在福康县周边盘桓,现在又被指派到孟州。” 六皇子? 萧亭年! 虞眠的眸光顿时犀利起来。 但钱如明的表情同样讳莫如深,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虞眠后知后觉道:“钱叔,您……您都知道了?” “原谅我,曾经暗自派人调查过你们。” 钱如明沉沉的叹了口气。 其实从一开始接到协查通报的时候,钱如明就已经注意到了虞眠和李怀策。 虽然他们携带的通关文书上,写的名字是李明澈,但还是让钱如明捕捉到了一丝丝蛛丝马迹。 但是当时虞眠正为着嘉润县疫病的事情出生入死,钱如明不论如何也不能把眼前这个侠义心肠的姑娘,跟杀人潜逃的罪犯联系在一起。 于是,钱如明便私下派人去福康县调查。 只是去的人还没把消息带回去,虞眠他们就已经决定离开了。 好在后来因为通行令的事情,钱如明又暂时和虞眠他们同行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钱如明再次肯定自己之前的想法。 他们这一家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杀人凶手。 后来前去调查的人,把消息带了回来,确认了官府的确是在缉拿他们。 但是对于缉拿的理由,却糊里糊涂,没说明白。 就连随从打听回来的情况,也是不清不楚,众说纷纭。 又说什么客栈杀人的,还有说什么为情反目的,甚至连棺材店都牵扯了进来。 除此之外,随从还打听到一些其他的事情。 说虞眠之前常常进入营牢,给犯人和士兵治病,就连当时的东平军将领都把虞眠奉为座上宾,出入十分恭敬。 关于这一点,钱如明倒是没有怀疑。 也是听了这些,钱如明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些所谓的通缉榜文,也并没有被张贴出来。 不过随从带来的消息里面,还牵扯到了六皇子,说是客栈死的那位姑娘,其实是六皇子的相好! 六皇子极为喜爱!还想带回盛京封为皇子妃! 偏偏这位姑娘红颜薄命,就这样忽然死了。 于是恰巧出入客栈的两个生面孔,就被六皇子注意到了,因此他们也被列为重大嫌疑人。 连证据都没有,便直接通缉,甚至联合各地一起张贴通缉榜文。 像极了利用自己的权势泄私愤! 这次听闻六皇子即将代表朝廷慰问孟州百姓的消息,在六皇子抵达当日才迟迟来报,不得不让钱如明开始怀疑这则消息背后的隐衷。 莫非六皇子有所察觉? 所以钱如明便立即派人先行一步将李怀策等人送到了城外,又派了自己的亲卫把虞眠带了过来,如此也算是用心良苦。 “我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 钱如明带着虞眠走到马车旁,缓声道:“好孩子,去吧!你们不是要到盛京去吗?疫情之事,就交给蒋大夫,你们安心离去。” “钱叔,多谢。” 虞眠忽然红了眼,有些感慨,“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走吧。” 眼瞧着虞眠上了马车,钱如明眼中流露出些许不舍,但嘴边依旧挂着笑容。 “小眠,阿澈,你们好好的。” “嗯。” 虞眠点了点头,抱着孩子们说道:“孩子们,跟钱伯伯说再见。” 此话一出,幺妹立即哭了出来,哽咽道:“钱伯伯,希希会想你的。” “我也是!钱伯伯,你要照顾好自己哦,天冷了,记得多穿些衣服。”二宝忙附和道。 “我知道!” 看着孩子们,钱如明满脸的欣慰。 就连三宝都凑了过来,朝着钱如明缓缓道:“钱伯伯,我们在盛京等着你,等你到盛京来做大官!” 钱如明掩去热泪,朝着孩子们摆手,“去吧。” 李怀策坐在车前,朝着钱如明揖道:“钱叔,这一路多谢你的关照,如果孟州您待倦了,不妨到盛京来找我们,到时候咱们一样能够把酒言欢。” “好。” 李怀策驾着马车缓缓离开。 虞眠透过车窗要看着钱如明的身影越来越远,越变越小。 等到马车远去,胡连原走上前来,朝着钱如明道:“大人,咱们也回吧,六皇子今晚就会到达,咱们也得提前做下准备。” “嗯。” 钱如明拧着眉,注视着远方,而后叹了口气,缓缓转身离去。 虞眠没想到他们会以这个方式离开孟州。 许多人,都没来得及好好告别。 虞眠摸着手中的钱袋子,忍不住露出了几分苦笑。 “这两个月钱叔又得到处去蹭饭了。” “婶婶,我好想钱伯伯。” 幺妹贴着虞眠的胳膊,有些闷闷不乐。 孩子们都红着眼,一个个哭着鼻子,闻言全都靠了过来。 虞眠只能安慰着他们说:“一定会有再相见的机会。” ** 这次离开虽然匆忙,但好在他们的行李本就不多,只是马车奔波的时间太久,下次得找个铁匠铺好好加固一下,不然跑着就快颠散架了。 虞眠注意到车厢内放着好几个包裹,除了他们之前日常带在身边的包袱之外,还多了一个小包裹。 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放着一个小匣子,还有两封信。 一封上面写着:恩师亲启。 另一封上面什么也没写。 虞眠上下翻看了两眼,随即掀开车帘,朝着外头的李怀策问道:“这两封信是怎么回事?” 信封上的字迹一看就是钱如明的,但恩师是谁? 李怀策缓缓解释道:“这是刚才钱叔匆忙交给我的,他说等我们到了下一站安定的时候再看,现在先赶路。” 等到下一站再看? 虞眠噘着嘴犹豫了一下。 不行,忍不住,她现在就想看。 于是果断拆开了另一封没有字的信件。 143 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呢? “吾侄闻溪,今你夫君病重,需上京求医问药,吾忙于公务,无法相送,心中甚为担忧挂怀,好在恩师范老先生长居盛京,此番你们前往,也可代替吾问候一二,此行山高路远,万望珍重!吾时刻盼着你们病愈平安归来。” 信至此,落款为钱如明的私印。 虞眠疑惑。 信中提到的这个闻溪是谁? 虞眠并不认识,但是信中字里行间表达出来的信息,似乎又跟虞眠和李怀策完美对应到了一起。 莫非,钱如明此举的用意,是让他们掩藏身份? 钱如明说过,他曾经有一个哥哥,但兄长体弱多病,他们夫妇早年离世,只留下了一个女儿,当时被钱如明接到了身边抚养。 但这个侄女胎里不足,从出生之后,也是大病小病不断,听说还未成年,就已经故去,钱如明为此伤心了许多年。 直到虞眠的出现,才稍稍填补了一些遗憾。 在外人面前,钱如明总说虞眠是自己的侄女,原来他早已为她铺好了去路。 匣子里还有一个文书模样的东西。 虞眠打开看了一眼,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个通行文书上面所写的名字正是钱闻溪! 不仅如此,就连里面夹着的路引都是重新做的。 钱闻溪和李明澈。 如此一来,他们两个和通缉榜文上的‘李怀策’和‘虞眠’就没有半分关系了。 虞眠不知道钱如明这样做会不会给他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心里真是十分感激。 孩子们坐在车厢内,互相依偎着睡着了,虞眠也有些困倦,自顾自倚着车厢,指尖不停的抚摸着小匣子上面的纹路,就这样渐渐进入了梦乡。 ** 有了通行路引,虞眠他们此行变得畅通无阻,不论到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各地的驿站投宿,持着知府大人的手令,还可以享受很多优待。 虞眠第一次体会到走后门的感觉。 虽然风光,但是有时候又会觉得莫名心虚。 好在虞眠有医术傍身,不论走到哪里,总会结善缘,得到很多助益。 如今疫病的传闻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虞眠也依靠那张药方赚了一些钱财。 她出价并不高,只是为入京积攒盘缠。 当然她也并不只是卖给药堂。 在孟州的时候,虞眠从蒋檬那里学了一手,所以每到一个地方,她都会停下来买些纸笔,顺便支个小摊,帮着大家写信,看诊写药方。 她收费不贵,民间毕竟都是普通老百姓,有时候也会分文不取,甚至仗义疏财,所以收入并不高。 但他们这一路除了车马修缮花的钱比较多之外,其余的地方,几乎没有支出,所以虞眠也狠狠地攒了一笔小钱。 起码等他们到了盛京之后,不用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忙着到处赚钱。 虞眠盘算着将来的小日子,别提有多开心了。 “想什么呢?” 李怀策穿着白色中衣缓缓走来,弯着腰看着虞眠,“笑这么开心。” 虞眠坐在床边,娇声道:“还有一日的路程,咱们就到帝都了,到了天子脚下,各种繁华盛景尽收眼底,你说应不应该高兴?” “确实该高兴。”李怀策道。 这一路他们途径无数个村落城镇,但都没有来得及停下脚好好欣赏一番,整日忙着赶路,一晃两个月过去,想起来还有些恍惚。 “这一路你辛苦了。” 李怀策由衷感叹,继而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我像个废物似的,整天还要靠着你养家糊口,娶个媳妇太能干,你说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不是好事?” 虞眠挑着眉,“怎么?你后悔啦?” “怎么可能?” 李怀策握住虞眠的手指,继而从她身旁坐下,手臂十分熟稔的搂住她的腰,接着带进自己怀里。 “我时常会想,上辈子我到底做了什么善事,这辈子才能遇到你。” 李怀策垂着眼,缓声道:“阿眠,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底是落寞的。 他性子沉闷,平素少言寡语的,反观虞眠却是个大大咧咧,十分爽朗的个性,好打抱不平,却又有勇有谋,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 李怀策觉得虞眠几乎没有缺点。 他把这样的她留在自己身边,像是用绳索捆住了翱翔天际的鹰,也像用线禁锢了自由的风筝。 李怀策时而想,自己不应该是绳索和长线。 他应该陪着虞眠一起在天上飞。 可他的身体情况,他自己清楚。 如今维持着常人般的健康模样,都已经是勉强,哪里还能奢求陪着她展翅共飞呢? 可他不愿放手。 他的心里生出了卑微,同时也滋养出阴暗。 他应该做那绳索,做那长线,只有这样,才能将虞眠牢牢的绑在自己身边。 同时他也唾弃着自己的卑劣想法。 虞眠静静地看着他,像是看穿了他的所有想法。 “李明澈,在我看来,两个人在一起不应该讨论配不配的问题,而应该问愿不愿意。” 虞眠伸出手,勾住李怀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直视着自己。 “所以你怎么会觉得你配不上我呢?” 就凭这副模样,虞眠也是心甘情愿的! 呵…… 玩笑话不能说出口。 虞眠笑了笑,继续道:“虽然咱们俩每次都是我去抛头露面,披荆斩棘,但这并不意味着是你对不起我,而是我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你在家里照顾孩子们,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咱们的小家,就是让我没有后顾之忧,我可以自由自在的做我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我每次想起来就会开心的笑。 我很知足,也觉得很幸福。” 听完了虞眠的长篇大论,李怀策愣了许久。 过了半晌,他傻傻地问:“你真的觉得幸福吗?” “对啊。” 虞眠点头道。 每次想起李怀策,虞眠就会觉得很安心。 他总是话不多,可每次说的话,都能让虞眠觉得安慰。 虽然平时虞眠总在外头奔波,但是李怀策的担忧,并不比她少。 只要她能用得上他的地方,李怀策也绝对不会掉链子。 他一直是在背后默默奉献的那个人,也一直支撑着虞眠。 他们相隔互为依靠。 虞眠知道,这个世上再不会有比李怀策更加和她亲近之人了。 他们彼此在这个世上,最为亲密的人。 虞眠主动搂住李怀策的脖子,用温热的唇贴了贴他的侧颈,然后低声哄道:“阿澈,我有点热,帮我宽衣好不好呀?” “……” 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呢? 144 请大厨指教 转眼间到了三月,凛冽的寒风已经悄然退去。 虞眠他们这一路走的辛苦,好不容易马上就要到盛京了,到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 虽然圣经虽然盛京也算不上什么故乡,但是却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虞眠他们心向往之的地方。 所以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反倒也不着急了。 今日虞眠睡了个懒觉,太阳都升起来了,把屋子里照的十分透亮,她这个时候才从睡梦中缓缓醒来。 李怀策早就起床了,还把早饭做好了。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叫虞眠和孩子们起床,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路上奔波,不管是虞眠还是孩子们都十分的疲累。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李怀策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看到,虞眠,正坐在窗边梳妆。 虞眠的头发又长又黑,散在脑后,就像乌云是的环绕在如玉的鬓边。 “你醒了?” 李怀策边走边问:“是不是饿了,我已经做好了,你喜欢吃的小米粥,现在还在锅里温着呢。” “你起了个大早做了早餐?”虞眠问道。 “是啊,看你睡得沉就没有叫你。” 李怀策缓缓走到床边:“我还亲手做了鸡蛋糕,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一听这话,虞眠顿时乐了。 “行啊,李怀策,你真是孺子可教,竟然都会蒸蛋羹。” 虞眠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缓缓说着:“那我得赶紧去厨房瞧一瞧,看看你这个李怀策做的蒸蛋羹到底合不合格。” “好,请大厨指教。” 虞眠穿好鞋子,顺势签上李怀策的手就朝着外面走去。 昨日他们又睡在驿站之内,虽然驿站里面也提供餐食,但李怀策想要犒劳一下虞眠,所以便借了厨房自己动手做饭。 以前他也总是给孩子们做饭吃,他做什么孩子们就吃什么,每次也都很欢喜,孩子们也都很喜欢。 但自从孩子们习惯吃虞眠做的饭之后,似乎就有点儿瞧不上他的手艺了。 这一点让李怀策颇为介怀。 不过他也自制自己的手艺,比不上虞眠,也怪不得孩子们总是缠着让虞眠做好吃的。 不过,李怀策并不会执着,于让虞眠一直做饭。 在李怀策心里,虞眠是应该翱翔在天上的鹰,可不能总是困在四四方方的厨房里。 “孩子们过来吃饭了。” 李怀策朝着孩子们招呼道:“不是,早就嚷嚷着饿了吗?快过来吃饭。” “小叔你偏心。” 幺妹从旁边跑过来,拉着虞眠的手控诉道:“婶婶,你可终于醒了,你不起床小叔就只管饿着我们,明明做好了饭菜却不让我们过去吃。” “就是就是。” 二宝在旁边附和道:“小叔说今天做了婶婶你爱吃的饭菜,非得让我们等着你,好让你第一个品尝到,实在是太偏心了。” 话音落下,虞眠好整以暇地看向李怀策。 “干嘛不让孩子们早点吃饭呢,没必要一直等着我呀,我今日的确觉得困倦,我要是知道你们都在等着我用早饭,我一定早点起床。” 后半句虞眠是朝着孩子们说的。 孩子们欢欢喜喜地笑起来。“婶婶,人家小叔是偏心你,你怎么也不帮着他说话呀?” “就是。” 李怀策低下头摸了摸幺妹的头,笑着说:“还是我们希希懂事,知道体贴你们小叔。” “好啦,好啦。都别站着了,这么冷的天,咱们赶紧进屋吃饭去吧。” 虞眠牵上孩子们的手往厨房走去。 日上三竿这个时间点,厨房里连帮工都不在。 天空忽然变得阴沉沉的,夹杂着些许冷风,如今虞眠也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乍暖还寒。 明明刚才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上,现在说不见就不见了。 虞眠想着待会得叮嘱,孩子们多穿点衣裳,免得吹起冷风的时候又着凉了。 跟孩子们一起吃了早饭之后,虞眠想趁着现在天色还不算,太阴沉,你赶快出门一趟。 待会他们就要再次启程赶路了,但是看天色只怕,还有一场风雪等着他们。 但是马车里之前准备的雨伞已经用坏了,虞眠得赶紧出去再买上几把。 吃完饭之后,虞眠正想着跟李怀策说一声。 不料李怀策提前告诉虞眠,他要出去买雨伞,顺便买一些防风雪的粘布,这样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马车。 “这不是巧了吗?” 虞眠笑着看向李怀策,“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好。” 李怀策欣然答应。 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到街上逛一逛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还能到集市上看一看。 李怀策也有几分自己的私心,他记得虞眠的生辰快到了,待会儿到街上之后,他得时刻注意这虞眠的表情变化,看看她有没有比较中意的东西,到时候就可以悄悄准备惊喜了。 李怀策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然后去到孩子们的房间。 “二宝,我和你们婶婶要上街买些东西,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到时候小叔和婶婶帮你们带回来。” “上街,?” 幺妹顿时来了兴致,“小叔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也想跟你们一起上街。” “现在阴天了,街上太冷了,估计也没什么人。” 李怀策朝着孩子们安抚道:“你们就在家等着吧,我和婶婶会买好吃的带给你们。” “好吧。” 幺妹虽然不乐意,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和哥哥们在家等着你们回来哦。” “乖。” 说完,李怀策朝着大宝说道:“阿平,我和你们婶婶都出门了,你在家要保护好弟弟和妹妹知道吗?” “好!” 大宝满口应了下来。 大宝最近懂事了很多,似乎也跟虞眠对他的治疗有关。 所以李怀策很放心,把孩子们留给大宝照顾。 就这样,李怀策带着虞眠出门了。 天边越来越阴沉,冷风呼啸,像是要往人们的骨头缝里钻。 “幸好没把孩子们带出来,这也太冷了吧。” 虞眠说着说着又随意看向四周。 街上人很少,有的铺面甚至已经开始提前打烊了。 忽然,虞眠感觉到一抹并不算友好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朝着旁边看着,却只看到了一个匆匆藏起来的身影。 145 你这样说,我忽然感觉压力好大 “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虞眠缓缓收回目光,朝着李怀策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李怀策的脸上顿时闪过几分凝重,“看清楚什么模样了吗?” “没有。” 虞眠说。“那个人似乎有所察觉,很快就把头背了过去,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对方来路不明,不论怎样,咱们还是小心些吧。” “你说得对。” 眼下虞眠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情,“买完伞之后,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 “听你的。” 买完伞和粘布,虞眠和李怀策没有犹豫,便匆匆朝着驿站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虞眠的心理,忽然,有些心慌,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了,但这次他心里也没有底,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别担心。” 李怀策安慰道。“我们一路平平安安的走到这里,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或许只是因为我们看错了,人家并没有恶意。” “但愿吧。” 虞眠带着李怀策回到驿站,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便先去房间看了看孩子们。 三宝原本中带着孩子们下象棋,孩子们看到,虞眠和李怀策回来得如此之早,还有些惊讶。 “小叔,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婶婶,你们买了什么好吃的呀?” 虞眠神色紧张,直接朝着孩子们问道:“你们有没有见到陌生人呀?” “陌生人?没有呀。” 二宝缓缓说道:“我们几个一直在屋里玩下棋游戏,没有,到院子里去过,也没有人过来找我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就好,但愿是我多心了。” 虞眠笑了笑,有些抱歉:“刚才有点事儿,我们就急着回来了,还没来得及给你们买好吃的,你们几个可不要生气哦。” “婶婶太小看我们了,这点小事我们怎么会生气呢?就算你们什么都不买,我们也不会生气的。” 幺妹凑过来,抱着虞眠的胳膊,撒娇道:“婶婶,外面是不是可冷了?你的脸都冻红了。” 小雨用自己的手被贴了贴幺妹的脸蛋。 “你说冷不冷?” “呀!好冰呀!” 幺妹被凉的一哆嗦,却没有躲开虞眠的手,反而笑嘻嘻的继续说道:“不怕,不怕,我给婶婶暖暖。” 说完,还用自己的小脸蛋,蹭了蹭虞眠的手。 “你呀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虞眠笑着抱住幺妹。 “有我们希希在,婶婶怎么会得冷呢?” “嘿嘿。” 李怀策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也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咚咚……” 门外刚好响起敲门声。 李怀策便走到门后打开了房门。 “怎么了?” “公子,我们是厨房的杂役,之前听说您今日就要离开,但是今天天气突变,眼瞧着好像要下雪了,所以我们管事让我过来问一声,你们今日还要离开吗?若是不走了,我们也好准备上你一家人的餐食。” 闻言,李怀策回头看向虞眠。 “你说呢?” “要不就先等等?” 虞眠想起街上的那道黑影,心里总觉得不安生,今日天气这样不好,若执意离开,万一路上遇到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反正此处距离盛京也没两日的路程了,就算在这里耽搁几天,也没什么影响。 李怀策似乎也是这样想的。 李怀策朝着门外的杂役说道。 “如此便有劳你们了。” “公子太客气了,你们来到我们这个驿站,就是我们驿站的贵宾,我们管事的早就吩咐过,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好的,多谢。” “既然这样我就不多打扰克,小的告退。” 杂役转身离开,李怀策也没有各位留意,匆匆,关上了房门,掩住了门外的冷风。 他们早饭吃的很晚,就相当于吃了午饭。 既然不用着急赶路,中午过后,虞眠就带着孩子们午睡去了。 李怀策一直坐在窗边,虽然看起来她也在闭眼假寐,但他的注意力一点也没有减少,时刻在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 说来,也是奇怪。 虽然如今天冷,大家都懒得走动,但今日院子里似乎格外寂静。 李怀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总之他变得更加敏锐。 不知过了多久,虞眠从内室走出来,正好看到李怀策站在窗户前凝神思索。 “怎么啦?你看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虞眠走过去问道。 李怀策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难不成还真有什么人在暗处窥探?” 虞眠淡声道。“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这种情况,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李怀策许久没有说话。 “阿眠,你还记得之前在孤山上追杀我们的人吗?” “姚家庄?” “对。” 李怀策,忽然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好像是他们追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我们似乎没有跟他们再交过手吧,此处距离姚家庄十万八千里,他们怎么会忽然在这里找到我们?” “我也不知道。” 李怀策看向虞眠:“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但我感觉就是他们,这种鬼神莫测,暗处窥探伺机而动的感觉,让我很熟悉。” “你……” 虞眠,忽然感觉不知道说什么。 虞眠走上前握住了,李怀策的手,“算了,如果真是他们的话,也没什么好烦恼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起来我倒是很期待再跟他们练练手,也好让他们知道,如今的你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李怀策笑了笑。 “你这样说,我忽然感觉压力好大。” “怕什么?” 虞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我罩着你!” 李怀策露出由衷的笑容:“小的现在这里谢过您了。” “客气客气。” 两人玩笑了几句,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了。 傍晚,驿站的厨房送来了晚餐,热气夹杂着冷风,就这样飘了过来。 杂役笑着说,“幸好你们今天没有离开,外面好大的风雪,明日一早起来,估计官道都会被雪埋起来,说不定还会被风雪堵在半路上。” “是啊,我们也是看天气不好,所以决定留下来。” “听闻小少爷和小小姐们喜欢吃饺子,今天厨房特意准备了一些,素的肉的都有,还往你们能够喜欢?” 说完,就把身后的保温食盒拿了过来。 “请慢用。” 虞眠有些惊讶:“各位真是费心了。” 146 该是吃药的时间了 厨房准备的饺子很好吃,孩子们吃得很开心,但是虞眠没什么胃口,象征性的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碗筷。 天色阴沉,雪越下越大。 虞眠心中的不安也愈发浓烈。 李怀策陪着孩子们吃饭,虞眠先一步离开了房间,她走到院子里四处看了看。 尤其是矮墙下,以及稍微僻静些的角落,她全都巡查了一遍。 靠近墙边的地方,种着一些竹子,如今虽然是冬日,可竹条茂密,遮盖住了大部分的高墙,下面围着一圈篱笆,远远看过来,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可是站在此处往身后看,却能够将身后的几处平房尽收眼底。 于是虞眠没有犹豫,直接绕过那些竹子,走到篱笆后面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当真把虞眠吓了一跳。 后墙因为有枝叶的掩映,所以地上只是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此时此刻上面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 看着脚印的深浅程度,之前应该有人在此处藏了很长一段时间。 地上还散落着一些被折断的纸条。 好在今天天冷,积雪都还没来得及融化。 不过等雪再下大一下,只怕就会把这些痕迹全部掩藏起来,到时候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些竹子显然在这里已经生长了许多年,有些纸条已经比人的手臂粗细程度差不多。 虞眠冒着风雪,借着竹子生长出来的茂密纸条,一步一步攀爬到上面,果然看到墙头上的雪又被衣服蹭掉的痕迹。 虞眠不动声色的从空间内摸出银针,只见她又拿出了一瓶黑乎乎的药膏,她把银针浸了药膏,然后竖着埋进雪里。 做完这些,虞眠轻轻松松的落到地面之上,拍拍手转身离开。 眼下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所做的事情有限,但是为了孩子们,虞眠也得早做防范。 她还在院落中的僻静角落处设置了机关,反正今夜的雪下的够大,那些人都能拿大雪当挡箭牌,她自然也能利用这些落雪,做些简单的捕猎装置。 锋利的爪牙,就这样埋在雪里,等到那些人摸着黑从墙头翻下来,到时候且有一番苦头等着他们来吃! 安分了这些日子,虞眠骨子里的血性也让隐藏了大半。 每日不是赶路,就是给孩子们准备餐食,只能偶尔技痒的时候,跟李怀策切磋一二。 但李怀策从来不会认真的跟她对打,多数都是闹着玩。 害的虞眠每次都不尽兴。 难得啊。 这些人再次追来,也好让她好好练练拳脚! 做完这些准备,虞眠站在门口审视自己的局部,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又期待的笑容。 李怀策端着一杯热茶出来,递给虞眠。 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忍不住问道:“做好准备了?” “你怎么知道?” 虞眠狐疑的看向李怀策。 说完,李怀策有些无奈,他忍不住点了点虞眠的额头,笑着说:“对你的夫君也太没有信心了吧?你我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对你的了解,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哎呀,真是不得了。” 虞眠顺势靠在门框上,抿了一口李怀策端过来的茶水,缓缓问道:“李大少爷有没有什么指教啊?” “指教可不敢。” 李怀策忙摆手,继续道:“我就是过来关心一句,怕你累着了。” “他们也不一定真的敢动手。” 虞眠猜测道:“起码他们不敢轻易动手,眼下弄出这些动静,不过都是试探而已,此处可是官家的驿站,他们若是敢在此处撒野,到时候惊动的可是朝廷。” “没错。” 李怀策握住虞眠的手,带着她回屋,缓缓道:“他们之所以不肯放过我们,不就是怕这件事闹到朝堂之上吗?所以越是临近盛京,他们反而不敢直接动手,但也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 青州距离盛京只有大半日的路程,他们估计不会轻易放我们去盛京。” “对,所以我们现在就跟他们慢慢耗着。”虞眠道。 “耗到什么时候?” 李怀策看着虞眠,总觉得她似乎已经有了筹谋。 果不其然,虞眠狡黠的笑起来,“你忘了东禹国的使臣了吗?” “东禹国使臣?你有什么计划?” “倒也算不上什么计划。” 虞眠缓缓说道:“过了青州,下一站就是盛京,所以朝廷一定会派人到青州提前迎接,使臣们大概会在青州短暂的休整一番,才会再次出发去盛京,此处驿站,绝对会是那些使臣落脚的地方。” “说的也有道理。” 李怀策又继续道:“怪不得最近这些时日,驿站内如此安宁,原来这些人都忙着打扫四处,为迎接使臣做准备。” “对,我之前曾悄悄打听过,若非我们持有钱叔的手令,大概这个时候也不会让我们留在这里。” 虞眠顿了下,又再次说道:“钱叔信中提到的恩师范老先生,我也曾打听过。” “范仲秋老先生?”李怀策问。 虞眠惊讶道:“你竟然知道?” “听说过一些,这位老先生乃是前朝的首辅大人,不仅如此,先帝在时,他还是东宫太师,后来先帝驾崩,老先生扶持东宫太子继位,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被尊为范阁老,如今他虽然已经在家恩养多年,但在朝中的地位依旧超然,自然不是旁人可以比的。” 说完这些,虞眠静静的看了李怀策好一会儿。 李怀策挑了挑眉,笑着问:“你这是什么眼神?” “山野村夫怎么知道那么多朝廷的事情?” “……” “这件事回头再说。” 李怀策看向旁边的孩子们,缓缓说道:“该是吃药的时间了。” 大宝:“……” 虞眠:“……” 正如虞眠所料,那些背地里见不着光的人,也不敢轻易动手。 所以,他们又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一日。 这天,刚刚晨起,虞眠就听见了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匆忙的脚步声,一阵接着一阵,但是倒也没人高声喧哗。 有点奇怪。 虞眠起身的时候,李怀策正拿着书坐在窗下。 听见动静,李怀策扭过头,目光却还盯着手中的书页,笑着问:“今日醒的挺早,可解乏了?” “……” 虞眠瞪了李怀策一眼,说道:“外头什么动静,怎么这么吵?” 147 你料的还真准 “你料的还真准。” 李怀策淡声说道:“听说东禹国的九皇子明日在此下榻,现在驿站上上下下都在忙,恐怕只有我们还能享受片刻的悠闲。” “来得这么快?” 虞眠没想到竟然如此凑巧,“那我们岂不是也可以很快入京了?” 李怀策继续道:“这是自然,而且东禹国使臣大概只会在此休整一日,等到第二天,咱们就跟在使臣队伍后面,堂而皇之的进入帝都,肯定能免去许多麻烦。” “不过……” 虞眠的黑眼珠溜溜的转着,“咱们也得想个金蝉脱壳的办法。” “你想怎么做?” “这个嘛,还得慢慢计划。” 虞眠简单洗漱了一番,又和李怀策到前院转了一圈。 驿站的管事瞧见虞眠之后,忙迎了过来,“见过公子,见过夫人。” “管事您太客气了。” 虞眠笑着问:“这是在忙什么?我瞧着似乎每个人都很匆忙。” 说完,管事禁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嗐,这不是东禹国要来盛京朝贺嘛,马上就要到万寿节了,不仅周边各国都派了使臣专门过来贺寿,就连下面的官员,也会送来喜帖贺礼,到时候驿站内可就有的忙了,眼下四处都得打理妥帖。” “原来如此,那管事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们。” “诶诶。” 管事点头应道:“对了,这几日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您二位要是闲暇的时候,还是少到前院来,以免有所冲撞,到时候可就不好了。” “多谢管事提醒。” 虞眠倒不是认为这个管事拜高踩低,而是真心的叮嘱。 所以虞眠很是感激。 她和李怀策并没有停留太久,便再次回到了后院。 当进屋,孩子们就从隔壁房间跑了过来。 “婶婶!小叔!我们可以出去玩吗?” 幺妹十分兴奋,嚷着要出去玩。 虞眠看了李怀策一眼,笑着有些无奈。 李怀策随即开口道:“现在外面都是乱哄哄的,你们出去也不安全,等过了这两日之后,咱们就出发去盛京了,到了那里,小叔再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要出去玩。” 幺妹噘着嘴,激动道:“我听着外头可热闹了,我们绝对不会乱跑的,就出去看看好不好?” “不行。” 李怀策拒绝道:“现在你们只能在后院玩,千万不能跑出去。” 管事刚才说的很对,现在出去的都是朝廷派来的所谓大人物,随便跺跺脚,脚下的土地都得抖三抖的人物。 还是让孩子们留在后院安全一些。 幺妹哀求了半天,李怀策都不为所动。 虞眠笑着上前,蹲下身来,温声道:“希希之前不是说想要帮婶婶一起穿花绳吗?我们和哥哥们一起穿花绳怎么样?” 小家伙皱着眉,一脸不高兴道:“可是我今天不想穿花绳……” “好啦,希希,外面都是人,有什么好玩的?” 二宝走上前来牵住幺妹的手,安抚道:“咱们就在家玩嘛?大哥最近可喜欢跟希希一起玩了,咱们教大哥穿花绳好不好?” 莫名被提到的大宝,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憨憨笑道:“对对!穿花绳!” “哼……” 幺妹虽然十分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其实所谓花绳,就是虞眠曾经在嘉润县跟当地的妇人学来的织彩。 这些小玩意,她一路上只要闲暇的时候,都在弄,当时也是想着到了盛京之后,还能摆个小摊,拿出来售卖。 不管钱多钱少,到底也是一份收入。 幺妹好不容易被安抚了下来,众人便聚集在一处穿花绳,除此之外,虞眠还煮了一大锅养生的药茶。 虽然成为药茶,但是却没有茶叶。 是虞眠为了给孩子们强身健体专门准备的,入口也不苦。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喝上一杯,能让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自然对李怀策的身体也很好。 午后,破天荒的,李怀策忽然对虞眠说要出门一趟。 虞眠问他出去做什么,这人还遮遮掩掩的打马虎眼,说要回来之后再告诉她。 虞眠相信李怀策是个心里有谱的人,所以就没有多问。 李怀策离开之后,虞眠便哄着孩子们睡了会午觉。 这几日虞眠的精神也很紧张,晚上有时候总是睡不着,今日陪着孩子们也好好休息了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虞眠从睡梦中醒来,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上沉甸甸的。 睁开眼一看,她的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 旁边挨着窗户的位置,三宝正襟危坐,手里万年不变的揣着医书,目光认真又专注。 虞眠看向另一边,二宝他们睡得正香。 虞眠缓缓掀开被子,走到窗边,低头看着三宝手中的书,发现这本书他差不多又快看完了。 “婶婶……” 三宝刚才太过专注,没注意到虞眠的身影,忽然被吓了一跳。 虞眠笑道:“吓到你了?” “还好还好。” 三宝笑着拍了拍胸口,顺势放下了手中的医书,“婶婶,这本书我快看完了,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书呀?” 其实她的空间内还有很多。 但虞眠摇了摇头,朝着三宝说道:“接下来不用再看其他书了。” “为什么?” “你已经看了很多书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已经算是超负荷了,所以接下来你要学会好好消化。” “消化?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要融会贯通,不能只是看书,还得实践,书中的世界固然丰富多彩,但我们毕竟生活在现实生活里,所以要贴近生活。” 虞眠顿了下,又继续道:“等回头我上街摆摊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真的吗?我也可以?” “当然啦。” 虞眠说道:“不过不是现在,等咱们到了盛京安定下来,婶婶早就答应过你们,不仅要送你们去学堂念书,还要好好教你医术,到时候说不定你就忙不过来了!” “没事,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小家伙格外乐观,也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趁着这个时间,虞眠又给三宝检查了一下他的腿伤。 之前腿上烂的那些伤口,在虞眠的治疗下,差不多已经愈合恢复了,虽然腿伤的皮肤落了疤,至今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但伤口明明已经好了,可三宝的腿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知觉。 似乎是应证了虞眠之前的猜想。 三宝的腿疾,在书中是明确设定,这一点不论虞眠再做何种努力,都是改变不了的。 每每想起这一点,都让虞眠感觉无比痛心。 148 大骊王朝竟是如此待客之道 “婶婶……没关系……” 三宝大概是看出了虞眠的情绪,主动开口安慰道:“其实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就算站不起来也没什么,反正二哥之前说过,他和大哥愿意给我当一辈子的拐杖,想想还挺好玩的。” 小家伙现在都能反过来安慰别人了。 三宝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敏感又多思,他的性格很大程度上放大了腿疾对他的伤害,所以书中的他才会一步步把自己拖进阴暗的黑泥中,最终无法自拔。 但现在的三宝,已经学会看淡,看开。 纵然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样早熟的心思,会让他承受很多压抑。 但是长远来看的话,对于他而言,又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只有心境开阔了,他的人生才会有更多的可能性。 虞眠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心疼。 她摸着三宝的手,缓缓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婶婶以你们为荣。” ** “裴大人!恭迎裴大人!” 驿站大门外,一辆刻着繁复花纹的繁华马车刚停下来,驿站管事便匆忙迎了出去。 “小人孟川见过裴大人!” 孟川以及身后的其他随从一个个十分恭敬的弯下腰揖道。 今日风雪未停,地面上的积雪很厚,车夫的脸被冻得通红。 车厢内忽然伸出来一双手,掀开车帘,慢慢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此人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级,穿着一身抖擞的红色官服,神色肃穆但并不倨傲,闻言朝着驿站管事点了点头。 “起来吧,外头冷,进去说吧。” “是是是,大人这边请!” 孟川领着这位裴大人一路进了前院。 各处的杂役们都在各司其职,虽然紧张,却不慌乱,裴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孟川。” “大人有什么吩咐?” “驿站打理的很好,等东禹国使臣到达之后,本官自会赏你们,这几日还需你们多费心,万万不可出现什么乱子。” “大人客气了,这些都是小人应尽职责。” 裴冀在孟川的带领下,四处参观了一番。 虽然冬日已经慢慢远去,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雪,还是让很多人不适应,很多杂役都在清理院中的积雪,其他的地方也打点的很是妥帖。 裴冀很满意。 “我今日只是过来巡视一番,没有其他吩咐,你有事便去忙吧,不必跟着我。” “大人……这不太好吧?” “无妨。” 裴冀笑起来,“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不必如此拘礼。” “小人在此谢过大人!” 孟川拱了拱手,继续道:“听闻大人这两日要宿在此处,您的房间小人也已经收拾妥帖,大人若是累了,便可去休息休息。” “嗯,你去吧。” “小人告退!” 孟川恭恭敬敬的转身离去。 跟在孟川身后的随从,还是头一次面见朝廷命官,原本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离开之后,忙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额上的虚汗。 “瞧你的出息!” 孟川朝着随从打趣道:“裴大人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之辈,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属下……属下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实在是紧张。” “哈哈哈哈。” 孟川笑起来,又继续道:“这位裴冀裴大人,虽然已经位列礼部尚书,但他素来不是傲下之人,生平爱办实事,很多时候都是他亲自出面办差,一开始我也十分犯怵,后来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位裴大人是个难得的好脾气。” “哎呀,这位大人的性情真是难得啊!” “谁说不是呢。” 盛京乃是天子脚下,达官贵人无数,哪里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攀附的? 更何况,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狗眼看人低,平头百姓,他们哪里会放在眼中? 权贵脚下的黄泥,都比他们这些人金贵。 孟川笑着摇了摇头,又道:“行了,赶紧去忙吧,要是差事办不好,裴大人也是要怪罪的。” “是是是!” 临近傍晚,热闹了一整日的驿站,终于安静了下来。 风雪也渐渐停了。 忽然,街道上出现了一队骑兵,来人身穿铠甲,神色冷寂,伏在马上快速疾驰。 黑色的王旗迎风招展,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东’字。 “驭!” 来人勒紧缰绳,大喝一声。 “到了!速去传信!” “是!” 马上下来一个士兵,急匆匆的来到驿站门前。 此时此刻,驿站内的人们已经听见了动静。 孟川带着人匆忙赶出来,“你们……你们是……” “我们乃是东禹九皇子的亲随!近日突降风雪,扰乱了使臣进京的计划,我等特来传信,使臣队伍大概要稍晚一日来能到达!” “好,我们知道了。” 孟川抖擞着精神,连忙道:“诸位请进来吧,我们大人已经吩咐过,几位可以安心住下来,等着大部队的到来。” “既如此,我等就不客气了。” “请。” 孟川看向身后的随从,低声道:“把马牵去吃草,我带着他们先进去安顿。” “知道了。” 孟川在前领着几个东禹士兵进入驿站,忍不住问道:“几位兄弟,怎么就你们几位来了?我们派过去的詹士为何没有陪着你们过来?” “呵,那些废物……” 士兵忽然口出狂言,但是瞬间便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改口道:“我们东禹国的马匹向来是上上之品,风里来,雨里去,最是彪悍,自然不是其他寻常马匹可比。” 意思就是那位所谓的詹士,估计已经被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孟川神情有些尴尬。 这些东禹士兵冷笑两声,眼神充满蔑视。 气氛有些不对劲。 孟川只觉得心慌,按照章程将这些士兵带去了早已准备好的庭院内。 “今日天色已晚,几位奔波而来,想必也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休息?饿着肚子的话,怎么睡得着?” 东禹将士冷着脸道:“我们长途跋涉来到此地,结果你们连冷汤冷饭都没有准备,堂堂大骊王朝竟是如此待客之道?” 客? 他们算哪门子的客人! 不过是东禹国派来打前站的兵将而已,说白了就是个马夫,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虞眠原本打算问管事借点东西,没成想刚出了后院就听见了东禹士兵如此狂妄之言,差点直接骂出口。 “怎么回事?” 身后忽然穿过来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 虞眠回头看去,正好瞧见裴冀冷着脸走过来。 149 我夫人的确是钱叔的侄女 “大人……” 孟川面露难色。 裴冀摆了摆手,径直越过孟川,朝着前头的几个东禹国士兵说道:“各位远来是客,驿站内早已准备好了酒菜,不过孟管事大概是忙糊涂了,此处乃是给东禹国九皇子准备的上上雅间,哪里能随随便便让他人入住?” 言罢,裴冀指了指不远处的矮屋,淡声道:“几位请吧。” 东禹国士兵朝着裴冀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的几间矮屋,活脱脱就像是给杂役们准备的地方,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也不够宽敞。 几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堪。 不过有碍于裴冀身上穿的那套官服,他们倒不像对待孟川那般态度。 “既然这里是给我们九皇子准备的住处,我等自然不能僭越,只是……” 其中一个士兵忽然话锋一转,“只是我以为大骊王朝一届泱泱大国竟如此小气,看来也不是传言中那般富庶,吃的住的,竟还不如我们一个边陲小国。” “我们大骊王朝崇尚节俭,哪里能跟东禹相比?” 虞眠走上前,冷声道:“朝廷体恤边关将士,节省下来的银两都充作边关军资,吃得好,穿得好,所以我朝将士个个勇猛好战,狄猛将军镇守南境,威慑边关小国数十年,想必东禹国上下都听过他的大名吧?” “你!” 听见‘狄猛’这个名字,此人差点恼羞成怒,还好身后的其他士兵及时拉住了他,不然场面可就难看了。 十几年前,东禹国曾经数次挑衅,皆败于狄猛将军手下! 就连东禹国曾经引以为傲的征北军,也被狄猛将军横扫,万军之中,竟无一人可以与之匹敌。 东禹跟大骊曾经数次交手,皆以失败告终。 此后,东禹国连年朝拜,臣服了这么些年,如今竟又开始蠢蠢欲动,连区区士兵都敢口出狂言! “你是何人?” 东禹士兵把话头转移到虞眠身上。 虞眠冷笑道:“小女子不才,只是狄猛将军的头号粉丝罢了,你们这些人若是再敢大言不惭,小心我去把狄猛将军找过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 狄猛将军对于东禹国的威慑力,可不是说说而已。 这些人顿时没了声响。 旁边的士兵都朝着领头闹事的人递眼色。 “此处乃是朝廷驿站,能出入此处的人,必然都是达官显贵,九皇子曾经叮嘱过两国即将和亲,不让我们在此惹事,还是消停些吧。” “妈的,真是便宜这个臭娘们了!” 几人低语议论了两句,朝着裴冀道了声告辞,便灰溜溜的朝着不远处的矮屋退去。 见人离开,孟川这才松了口气,转眼看向虞眠,又有些欲言又止。 “你是……” 裴冀打量着虞眠,缓声问道:“这位姑娘,你是狄猛的什么人?” “啊,误会。” 虞眠笑着说:“我只是听说过狄猛将军的大名,并不认识这号人物,方才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震慑那些东禹人而已,大人不怪我多事就好。” “哈哈哈哈。” 裴冀顿时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原来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用来诓人的?有胆识,有谋略。” “……” 虞眠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在夸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我就不打扰大人了,小女子先行告退。” “嗯,去吧。” 弄了半天,虞眠最后也没借成东西,便慢悠悠的晃了回去。 孟川看着虞眠的背影,朝着裴冀解释道:“这位夫人是来盛京求医问药的,还持有孟州知府的手信,似乎是知府大人的侄女,经过各地的驿站,前两天刚到的青州。” “原来是这样。” 裴冀点了点头,又有些恍然,“等会儿,你说他是知府大人的侄女?哪个知府?” “似乎……是从孟州来的。” “孟州?” 裴冀眼神微愣,心道:那不是钱如明上任的地盘吗?他的侄女不是已经…… 嘶! 裴冀及时止住了思绪。 孟川见裴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了句:“大人,您认识这位姑娘吗?” “不认识。” 裴冀摇了摇头,又催促道:“行了,你回去睡吧,明日一早怕是还有很多事要忙。” “那属下告退。” 裴冀揉了揉困倦的眉心,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他得去问问清楚。 可是刚进入后院,瞧见眼前乌漆嘛黑的一片,裴冀顿时止住了脚步。 算了,还是明日吧。 ** 翌日一早,又是李怀策早早的醒了过来。 因为今日要接待东禹使臣,所以孟川专门派人过来告诉他们一家人,今日不必去前厅用餐,厨房会把一日三餐的饭食派专人送过来。 也省的他们到处乱跑。 李怀策晨起一般会在院子里练功,活动筋骨,前几日他都沉醉于看着虞眠的睡颜,于是拿着书在屋里装作做样了好几日。 今日终于想起办些正经事了。 没过多久,后院大门处忽然出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李怀策停下动作,定睛一看,似乎是某个大人物。 之前他也曾远远的见过一面。 “你就是钱闻溪的夫君?”裴冀忽然问道。 乍一听到钱闻溪三个字,李怀策还有些恍惚,但是随即想到钱如明的叮嘱,李怀策这才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您有事吗?” “我是裴冀。” “裴大人。” 李怀策不卑不亢,走上前去,在距离裴冀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裴冀见他一表人才,张弛有度,面露欣赏之色,只是心中的疑惑,却也越来越浓重。 裴冀直接开门见山道:“钱如明你可认识?” 李怀策拧了下眉,没有说话。 裴冀又继续道:“你放心,我并没有恶意,在下与钱如明乃是多年好友,昨晚听孟管事说,住在驿站后院的那一家人竟然是钱如明的侄女一家,我感到很好奇,所以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是。” 李怀策淡声道:“我夫人的确是钱叔的侄女。” “倒也奇怪。” 裴冀忽然笑了下,意味不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怀策于是问道:“什么奇怪?大人的意思是?” 150 裴冀可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数年前,我与钱如明相交为友,曾亲口听他说过,他的确有一个侄女,但这个侄女尚未成年就已经病故,你说奇不奇怪?” 裴冀就这样静静地盯着李怀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然而李怀策面无表情的反问道:“大人记错了吧,我夫人明明活的好好的,虽然我知道大人并无恶意,但是听见这种话,难保心里不舒服,所以大人之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裴冀笑着点了点头,“年轻人,你倒是很有胆量。” “大人说笑了,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而已。” “平头百姓?” 裴冀打量着李怀策,笑着说:“我忽然在你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李怀策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不过这个人,如今也见不到了,也罢。” 裴冀忽然叹了口气,缓缓道:“既然你们能知道钱闻溪这个名字,想必和老钱也的确有几分情意,我既然已经解开了心中的疑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多谢大人。” 李怀策朝着裴冀拱了拱手。 裴冀虽然不认识他们,但是对于钱如明,他还是信得过的。 不论这两个人冒充钱如明的侄女和侄女婿有何目的,都不是裴冀能够去干涉的。 更何况,钱闻溪这个名字,包括他们一路走来所用到的路引和通行,想必都出自钱如明的手笔。 裴冀可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听说你们入京是为了求医治病,我和钱如明乃是多年好友,你们既然是他的亲戚,便也如同我的孩子一样,往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到尚书府来找我。” “……” 除了身边的人之外,这还是李怀策第一次因为他人的关系得到陌生人的关照,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多谢大人。”李怀策再次重复道。 说完,裴冀就忍不住又笑了。 这次的话音,听起来似乎真诚多了。 裴冀忍不住又留神看了看李怀策的眉眼,不知为何,总有一种熟悉感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裴冀背着手,原本都打算离开了。 转身之前,又格外突兀的多问了句。 裴冀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李怀策想了想,淡声道:“在下李明澈。” “……” “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明澈。”李怀策迟疑道。 裴冀不知想到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震惊的看着李怀策,又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甚至他直接凑到李怀策跟前,绕着李怀策走了两圈。 李怀策问:“大人,您在做什么?” 裴冀从李怀策身后走出来,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盯着他,“是你,竟然真的是你。” 李怀策心尖一揪,猛地后退两步,警惕的看着裴冀。 “孩子……” 裴冀张了张口,神情顿时萎靡了几分,最后却又好像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怀策冷声问:“什么意思?” “你别怕。” 裴冀上前一步,朝着李怀策伸了伸手,但因为李怀策满脸戒备,最后他又放了回去。 “算了,此事以后再说。” 裴冀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匆匆离开了。 虞眠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李怀策还在院中发呆。 “怎么了?” 虞眠顺势问道:“刚才是谁来了?我听着你们似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李怀策回过头,拧着眉道:“是裴冀。” “裴大人?他来做什么?” 虞眠也有些好奇。 李怀策想了想,走到虞眠跟前,压低了声音道:“他好像知道我的身份了。” “什么身份?” “更准确的说,他可能认识我的父亲。” “啊?” 裴冀怎么会认识李怀策的父亲? 虞眠曾经听李怀策说过,他们家世代居于月牙镇,后来因为做生意的缘故,李怀策的父亲就带着他们全家搬到了县城里面。 此后便再也没有离开了过那里。 可月牙镇距离盛京也是山高水远,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认识? 虞眠握住李怀策的手,低声道“进屋说吧。” 进屋之后,李怀策把刚才和裴冀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虞眠。 虞眠更加觉得惊奇,“怎么这个裴大人谁都认识?” 要说和钱如明认识还说的过来,毕竟他们同时在朝为官,又都是广有德名的好官,若是互通书信,也说得过去。 可李怀策的父亲一直从商,和裴冀的关系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他们几个人又是如何纠缠在一起的。 当然如果要弄清这件事情,只怕还得问这位裴大人。 李怀策继续道:“他应该还回来找我们。” “可能吧。” 虞眠安抚道:“没关系的,不论他是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 ** 不过现实与他们的预料,还是有些差距。 之后,东禹国使臣,以及各地的官员都纷纷抵达,驿站已经人满为患,裴冀和驿站上下的管事差役个个忙的脚不沾地,压根抽不出时间来管他们的事情。 这天,东禹国使臣已经全部到达,听说这次随九皇子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位东禹国公主。 但这位公主自从到了驿站之后,就一直宿在房间内,不曾踏出过房门半步,就连平常的饭菜都是有侍女端进去吃的。 倒也显得神秘。 明日东禹国使臣即将入京,虞眠他们也得准备一起离开了。 他们的行李很简单,稍作收拾即可。 虞眠又到街上买了些日用和吃食,留在明日的时候在路上吃。 回去的时候,虞眠专门走的驿站的后门。 此处稍显僻静,大概因为驿站内人多事忙,如今连个看守的人也没有。 虞眠绕过一条狭窄的小路,为了取近路,她直接走进了旁边的假山堆里,地上全是落叶,踩上去软乎乎的,很是有趣。 “阿嬷,别伤心了,再伤心又有什么用?” 前方传来说话声,虞眠及时停住了脚步。 “郡主,再怎么样也不该让您来和亲呀!你可是途川王子的亲妹妹,是我们王府最尊贵的掌上明珠!途川王子回来了,若是得知被送来和亲的人竟是郡主,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虞眠拧了下眉,心道:东禹国随行的不是一位公主吗?怎么又成了郡主了? 151 你怎么也这么八卦? “阿嬷,没关系,阿兄为了我,可以远离家乡,四处征战,我亦可为了阿兄忍辱负重。” “塔雅……” “阿嬷!” 被叫做塔雅的女子,握住阿嬷的手,笑着说:“父王已死,我和阿兄更加不受重视,如今我是自愿来到大骊的,我一定会出人头地!成为大骊王朝的宠妃,只有这样,我才能保住阿兄,云筝她们母女想要逼死我们,我偏不能让他们如意!等我在大骊站稳脚跟,我就把阿兄接来,从此我们就能团圆了!” “塔雅!你可知……你可知……” 阿嬷抱着塔雅,泪如雨下。 “大骊国主的年纪,做你的父亲都绰绰有余!你若是嫁给他,岂不是耽误你一辈子?更何况东禹和大骊失和已久,如今东禹主动遣人和亲,不过是为了统一边关部族,稳定边陲而已!将来两国若是交战,你便第一个受死!我们塔雅正值年少,你让阿嬷我如何忍心……如何忍心!” “阿嬷,不怕。” 塔雅耐心的安慰道:“留在东禹,也是任人摆弄,倒不如在这里拼一拼来得痛快!更何况,我父亲死于狄猛之手,我一定要为他报仇!若天不怜我,就让我与阿兄和父亲和地下团聚,我亦无悔。” “你……” “阿嬷,什么也别说了。” 塔雅擦掉脸上的眼泪,握住阿嬷的肩膀道:“今夜你就离开,悄悄回东禹去。” “那不行!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我心坚定,一人能抵千军万马,可我阿兄还在战场拼杀,我要是回到东禹,等着我阿兄回来,然后把我的计划告诉他。” “计划?什么计划?” 塔雅眸光坚定,凑近阿嬷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阿嬷一边听着,一边看着眼前的姑娘。 这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呀,也曾被父亲母亲捧在掌心内,呵护着成长,还有兄长的守护,一直天真烂漫,善良文弱。 如今看着她这幅坚毅的模样,阿嬷是又心疼,又欣慰。 “阿嬷,你告诉阿兄,我会在这里等着他。” 塔雅柔弱的声音,像是隐藏着无限的力量,“在此之前,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一定不会给征北王丢脸!” 不远处的两道身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虞眠隔了半晌,才从假山后缓缓走了出来。 她可不是故意要听墙角的。 回到后院,李怀策一早等在园子里,瞧见虞眠的身影之后,立即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虞眠弯下身揉了泛酸的腿肚子,忍不住吐槽道:“我也不想耽误这么久,但刚才实在是出不来。” “怎么了?” “呃……” 虞眠回头瞧了一眼,总觉得这件事也不能站在院子里大声嚷嚷,于是便说:“进屋说吧。” “好。” 李怀策扶着虞眠的手臂,两人进了屋,又把房门关了起来。 虞眠问道:“孩子们呢?” “去厨房了。” 李怀策解释道:“孟管事知道孩子们都被憋坏了,今日厨房弄了不少好吃的,孟管事给孩子们开了个小灶,他亲自过来接人,我也没好意思拒绝,便让他们去了。” “好,有孟管事看着,应该不会有事。” 虞眠让李怀策把她买的东西放到一旁。 李怀策回头问道:“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 “也不是。” 虞眠有些难为情道:“我不小心听了个墙角。” 李怀策愣了下,而后笑起来,“展开说说。” “你怎么也这么八卦?” 吐槽归吐槽,不过虞眠也实在是不吐为快。 “是这样的,东禹国不是派了个什么公主,打算跟朝廷议亲吗?我刚才不小心听见,这次来的人,其实并不是东禹国的云筝公主,而是塔雅郡主!” 虞眠捋了捋其中的关系,又继续道:“你应该听过狄猛将军的名声吧?” “这个自然,狄猛将军威慑南境数十年,这些年边关没有战乱,百姓得以好好生活,百废俱兴,人们能够安居乐业,全靠这位将军。” “你知道倒是不少。” 接着,虞眠又问:“你既然听说过狄猛将军,自然也听说过东禹国的征北王吧?” “当然。” 李怀策一点就透,反问道:“所以,这次东禹国派来和亲的人,其实是东禹征北王的女儿?” “聪明。” 虞眠随即调侃道:“可见各国皇室都有点不为人知的辛密!我看这个征北王和东禹现任国主之间的嫌隙也不浅呢。” “如今东禹国主早已年迈,可他在位的这些年,政绩平平,声望和名望都比不过那个所谓的征北王,甚至让征北王继位的口号,也不是喊喊那么简单,若非需要依靠征北王的军功,只怕那位国主陛下早就把征北王府踏平了。” 说到这里,李怀策又继续道:“其实就算是现在,民间也流传着一种说法,都说当年征北军几次败给狄猛将军,都是有人暗中给大骊递消息,为的就是削弱征北王在百姓心中的声望,可此事之后,人们不仅没有对征北王失望,反而对朝廷更加火大,因为很多人都认为在背后下黑手的人,正是东禹国国主。” “哇!” 虞眠感叹道:“东禹皇室的名声一直这么差。” 李怀策又道:“不过国主膝下的九皇子,年纪轻轻便军功无数,听说是东禹新一代皇子中的翘楚,他和征北王的儿子途川几乎不相上下,不过也正因为这个九皇子,数次替东禹皇室挽尊,百姓的怨声才逐渐弱下去,足可见人们对于这位九皇子还是很满意的。” 而这个九皇子,是云筝公主的亲哥哥。 他们自然舍不得把自家女儿送过来和亲。 只是可怜了这个塔雅郡主,也不知道她将来的命运会如何。 不过听了塔雅的话,虞眠倒是对这个郡主很是敬佩。 只要心志坚定,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这句话,从一个弱质女流嘴里说出来,就足够让人钦佩不已。 这样的人,不论放在什么地方,想来都可以发光发热。 可最终却沦为了和亲的工具。 152 这世道与女子而言,的确不公平 遣妾一人安社稷,有时候真是嘲讽。 不必浪费一兵一卒,足以换一时安乐,更何况女子本就不受重视,到时候两国交战,只怕也无人会替这位塔雅郡主着想。 他们只想踩着这个女子的身体,一步一步拿到更高的权势,去侵略,去扩张,从不肯停歇。 “这个世道,对女人真是不公平。” 虞眠忽然由衷的感叹。 李怀策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问:“你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为何对她会有这么多的感慨?” “因为世间女子的命运大多如此。” 虞眠忍不住想要倾诉,“闺阁,闺阁,女子从一出生便被拘束在一个个格子里,这个世道需要他们长成什么样,他们就该被塑造成什么样,从来没有人考虑过她们想要怎么样。 读书写字是男人的事,沙场征战是男人的事,天下庙堂职责又是男人的事,事事女人都被驱逐在外。 他们告诉女人,读书没用,所以你只管在房间里绣花便好。可读书若真的没用,这世上的万千男儿,又为何非要华商数十年苦读,一个个钻进房间内学绣花不就好了? 是他们傻吗?不,偏他们是最精明的。” “也是……这世道与女子而言,的确不公平。” 李怀策的心情似乎也被感染。 虞眠缓缓勾起嘴唇,眼底却一片寒凉,“李明澈,如果女子见过外面广阔的天地,你猜她们还愿不愿意拘泥在一方闺阁当中绣花呢?” 李怀策随即摇了摇头。 谁会愿意呢? 虞眠道:“我猜她们不愿意,可她们无可奈何,甚至她们都不知道闺阁之外,还自有一番天地。 我力弱,自知无法与这个朝代相抗衡,但是将来,我愿意同他们说一说,我曾见过的那个天地。” 虞眠难得这般感性。 自从相识以来,她从来不曾这般激动的袒露过自己的心声。 李怀策伸出手,缓缓将虞眠抱进怀里,温柔的摸着她的后脑,缓缓道:“你怎么会力弱呢?对我来说,你也是一人足可抵挡千军万马的人物。” “真的?” “真的!” 李怀策摸着她的头,笑着说:“永远都是。” 外头起风了,冷风顺着窗户吹乱了虞眠的发丝,李怀策松开手,缓缓走到窗边,正打算关上窗户的时候,却又敏锐的朝着窗外某处看去。 可是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虞眠在身后问道:“怎么了?” “没事。” 李怀策关上房门,神色有些疑惑,不过转身看向虞眠的时候,眼睛里却只剩一方柔和。 不远处的矮墙下,一道冷厉的身影屏住呼吸,就这样静静的掩藏住身形。 他生的剑眉星目,气质不凡,那双让人过不不忘的黑眸中,闪着一丝冷傲的戾气,整个人显得一点也不柔和。 半晌,没听见窗边的动静,他才缓缓起身离开。 没走几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没成想,世间还有这般想法的女子。 大骊王朝,果然名不虚传。 此人顺着墙根,一路走来都在隐匿自己的身影,四处游走的杂役无数,但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踪迹。 他攀上一座高楼,顺利的翻窗而入。 屋内之人,被忽然发出的动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才朝着男人露出几分尊敬之色。 “主子,您可回来了。” 这人身上穿着异族服侍,口音也与当地百姓有异,“塔雅郡主那里没出什么乱子吧?” 男人将脸上的黑巾扯下,露出一张邪魅狂妄的脸,冷笑道:“她能出什么乱子,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也是也是,小的多虑了。” “达鲁,你去帮我办件事。” 不知想到什么,加烈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语气也有些轻挑。 达鲁上前一步,谄媚道:“主子请吩咐。” “你去帮我调查一下……” 加烈凑近达鲁跟前,低声细语。 说完,达鲁笑着应承:“主子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还不快去?” “得嘞!” 房门关上,屋内就只剩下加烈一人。 原本无聊的氛围,顿时被无限放大。 加烈看着桌上摆的美酒菜肴,总觉得少点趣味,思来想去,加烈又派人把驿站的管事招呼了过来。 孟川诚惶诚恐的站在门口,朝着屋内问道:“加烈王子,不知有何吩咐?” 加烈勾勾手,浅笑着问:“这位管事,本王子觉得十分无聊,你能否跟本王子说说,这城中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 孟川咬了咬这几个字,总觉得加烈说的话,充满了暗示的意味。 孟川又问:“王子指的是?” “……” 见孟川这般不识趣,加烈顿觉扫兴,冷着脸又继续道:“美酒美人,美轮美奂……” 一个个‘美’字从加烈口中说出来,孟川顿时明白了过来。 “哦!明白了!” 孟川缓缓道:“王子是想出去找点乐子是吧?” “本王子就是这个意思,说吧,哪里比较好玩?” 加烈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孟川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道出了几个风月场所的名字,最后还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加烈王子,按照章程,明日一早咱们便要一同入京觐见,如今天色已晚,您若是出去的话,今晚怕是要睡不好了?” “不出去也行呀。” 加烈吊儿郎当的笑着说:“那不如管事大人给本王找些美酒来?” 孟川瞟了眼旁边桌上摆着的酒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您这不是想喝酒啊! 您是想…… 那可不成! 孟川干巴巴的陪着笑脸,无奈道:“那您还是到外面去吧,此处不便。” 不然他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加烈嗤笑一声,自觉没劲,便摆手让孟川出去了。 孟川站在门外,心里还有几分恍惚。 东禹国人人称赞的九皇子,怎么是这副德行?白瞎了那一脸的好模样,竟也是个只知道喝酒耍乐的东西。 孟川一边摇头,一边下了台阶,还没走多久,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加烈换了身衣裳,春风满面,大摇大摆的出了驿站。 153 娇滴滴的小娘子,在哪呀? 加烈朝着孟川说过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却在途径一处暗巷的时候,猛然调换方向,又朝着驿站的方向而去。 不过他并没有走回驿站,而是绕了一圈,来到了驿站的后门处。 今日驿站内格外热闹,人手全都忙不过来,所以一直到现在,后门都是无人看守的状态。 加烈直接翻墙而入,更是少了一道步骤,然后他便找了个僻静黑暗的地方,悄悄躲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达鲁带着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往后门来。 身后的几人还扛着一个麻袋,里面似乎装着一个人。 “主子?主子?” 达鲁小声呼唤,生怕招来他人的注意。 加烈从角落走出来,瞅见身后的人,忍不住笑起来。 达鲁忙笑道:“主子放心,成了!” 他指了指身后被众人扛着的麻袋。 加烈满意道:“回头再赏你们。” “嘿嘿,多谢主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今夜驿站内守卫松散,绝对没人发现我们!” “你们几个若是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就活该一个个人被丢进海里喂鱼!” 加烈懒声说完,又指了指后门,“行了,赶紧把人抬出去。” “是。” 几人又鬼鬼祟祟的从驿站后门溜了出去,不远处正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 他们合力将麻袋丢了进去,又朝着加烈道:“主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呀?” “你们几个回去就行,吃好喝好,什么都不用管。” “啊?” 达鲁有些茫然:“那要是里头的人问起您怎么办?”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只管喝酒耍乐就行,不用担心本王,天亮之前,我自会回来。” “哎呦!” 达鲁笑的暧昧。 加烈直接跳上马车,催促道:“赶紧回去。” “是!” 加烈亲自驾着马车缓缓离开。 达鲁看着马车上的身影很快与黑色融合,忍不住有些心痒痒。 他要是能跟他们王子一样潇洒就好了。 “别看了,都回去。” 达鲁招呼着其他人,笑着说:“里头也有好酒好菜等着我们,你们只管吃喝就好。” “是!” 如今夜深人静,街上除了一些酒楼之外,几乎其他商铺都已经打烊了。 加烈也没打算走多远,他记得驿站不远处似乎有一片小山林,想来此时过去正合适。 想到车上的美人应该还在昏睡着,所以他也不太着急。 这种事不许得等美人醒了之后才有意思。 想着想着,加烈倒把自己的心弄得痒痒的,反而又有些迫不及待了。 到了小山林,加烈勒停马车,独自环顾起来。 此处的确僻静又隐秘,倒是个好去处! 加烈丢开鞭子,只想着一亲芳泽,便急不可耐的掀开车帘,直接伸手就摸到了里头的麻袋。 不过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 失算失算,刚才应该带一个灯笼过来的! 加烈在心里想着,手却不慌不忙的摸了上去,想着把美人从麻袋里抱出来。 可是摸着摸着,他的指尖忽然触碰到一抹沁凉,猛地握了下,掌心一阵刺痛传来,温热的血顺着掌心流下来。 加烈闻到血腥味儿,却没有急着收回自己的手。 “醒了?” 他眼中的兴味儿更浓,“醒了好,不过你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了,竟然还贴身戴着刀具?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能碰这些脏东西?来,给我。” 话音落下,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戏谑道:“娇滴滴的小娘子,在哪呀?” “……………………” 加烈猛地朝身后退去,慌忙道:“你是谁?” 达鲁这个棒槌!竟然给他劫了个男人! 他刚才还顺着麻袋一路摸上去。 妈的! 加烈瞬间很嫌弃自己的双手。 他脏了! ‘刺啦——’一阵声响过后,外头一阵火光跃起来。 加烈眯着眼,狼狈的朝身后看去。 刚才牵绊住自己思绪的女子,竟然就站在下面。 “你……!” 接着微弱的烛火,加烈又回过头看了眼车内的男人,还没看清模样,一把锋利的匕首就抵住了他的咽喉。 稍倾,加烈就被李怀策无情的踹下马车。 好在加烈也是个练家子,这一踹并不碍事,倒地之后,他便很快爬了起来,但是很快另一把长剑又抵了过来。 加烈半跪在地,愣了一会儿,尴尬的笑起来:“这不是巧了吗?” “是啊,真巧。” 虞眠冷笑着问:“加烈王子到这里赏月来了吗?” “……” 加烈脸上吊儿郎当的笑意淡去,转头看向虞眠,“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虞眠看着李怀策慢条斯理的从车上下来,他脸色幽怨,像是恨不得直接把加烈生吞了。 虞眠灿然一笑,转头朝着加烈说道:“加烈王子,我知道我家夫君长得俊俏,但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你就算再喜欢,也不能做这样的事吧。” “……” “谁喜欢他?老子不喜欢男人!” 加烈气的差点头顶冒烟。 就连李怀策也拧着眉看向虞眠。 虞眠继续哈哈笑着:“哎呀,我们知道王子脸皮薄,不愿意承认,我们也不想为难王子,这样吧,把你身上之前的东西拿出来,就当补偿了。” “你们想劫……财?” 这话说的,加烈还有些震惊。 虞眠盯着加烈的脸看了一会儿,“就你这模样,我们想劫色也下不去口呀。” “……” 他的容貌放在东禹国,可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没等加烈说话,虞眠就自己动手了。 什么玉坠子,金镯子,来者不拒,甚至连加烈头上用来束发的珠串都没放过,害得他现在披头散发像个疯子。 加烈气的牙痒痒的,虞眠倒是玩的开心。 末了,虞眠还拿出一支笔,让李怀策捏着加烈的下巴,硬生生在他脸上写下了‘我是蠢猪’四个大字。 最后,虞眠和李怀策嚣张离开。 “就这样放过他?” 李怀策似乎有些不甘心,幸好当时他在房间,不然虞眠岂不是要被…… 当然,凭虞眠的本事,大概也不会被劫,但李怀策就是不高兴。 虞眠却很乐观,“他敢有不该有的心思,自然该死,但是他不能死在大骊境内,两国正处在议和的关键阶段,不能因为他破坏这一切,不然边关的百姓岂不是又要受苦了。” “是你受委屈了。” 154 区区小国,难登大雅之堂 “我受什么委屈?” 虞眠打趣道:“被抗进麻袋的人又不是我?应该说你受委屈了。” 当时屋内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达鲁他们撒了药粉,自以为屋内的人都进入了昏睡,直接摸着黑就把床上的李怀策装进了麻袋。 大概是他们大过自信,也没有查看。 而且加烈被美色冲昏头脑,竟也没有察觉后面一直有人跟着。 现在虞眠和李怀策还驾着加烈赶出来的马车。 他刚才挨了一顿揍,就回去驿站这一段路,也够他受得了。 ** 翌日。 东禹国使臣一早随着裴冀等随行官员入京。 虞眠他们也收拾好了行囊,等待着跟在使臣队伍身后,狐假虎威一般,离开此处。 这些日子,总有人在暗处窥探,可那些人却又没有明确出手。 虞眠不知道他们时候会动手,再加上孩子们在身边,所以总得提心吊胆一些。 “那个东禹九皇子是怎么了?怎么还戴上了面具?” “兴许是怕待会儿见到了狄猛将军面露胆怯,遭人笑话,就提前把面具准备上了。” “哈哈哈哈。” “区区小国,果然难登大雅之堂。” …… 周遭的议论声,并不避讳,一句句涌进了加烈的耳中。 其实就连东禹的其他使臣也不明白,他们王子干嘛非得弄个惹人注目的面具。 但是六皇子行事一向乖张,他们也没有过问的权利,就只能当做没听见这些闲言碎语了。 加烈咬碎了牙,忍着心中的怒火。 这个虞眠! 仗着人多势众,把他揍一顿就算了,竟然还敢用这种把戏戏弄他! 昨晚回来之后,加烈就差把自己的脸皮搓破了,可是上面的字迹,竟是擦也擦不掉,洗也洗不下来! 真是气死他了! 偏他还不能解释,也不能让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否则他加烈的名声,从此以后就会变成一个笑话,只要被人提起,就会贻笑大方! 且等着吧。 她总要付出代价! 加烈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转而朝着旁边的使臣冷声道:“启程吧。” 使臣队伍缓缓行进。 虞眠等人还在拜谢驿站内的管事和差役。 “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的关照,我留了一些吃的用的在我们住的房间,待会儿你们进去收拾的时候,记得拿出来给大家分了,还有一些专门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你们常带在身上,总会有用处的。” “孟叔叔,还有我捏的小糖人呢,待会儿你一定要尝尝哦。” “好好好,谢谢希希。” 孟川看着孩子们,一脸的亲切,但是时候不早了,他便催促道:“行了,你们也赶紧上车吧,此地距离盛京还有大半日的路程,可带了吃的和水吗?” “都带了,放心吧。” “好,上车吧。” “孟大哥,我们走了,你们多保重。” “知道。” “李兄弟,快上车吧。” 裴冀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见李怀策他们的马车渐渐跟上了队伍,这才放心的转过身。 旁边的随从注意到这个细节,忍不住问道:“大人,您似乎很关心那一家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 裴冀笑着说:“虞眠那个小姑娘,是我一个好友的侄女,他们一家为了求医辗转来京,我自然是要帮衬着。” “原来如此,怪不得大人你一直注意着那家人的动静,原来还有这般缘分。” “是啊,确实凑巧。” 裴冀忍不住叮嘱道:“一会儿进了京之后,你就不必跟着我了,先看着他们去哪里落脚,回头再告诉我一声。” “啊?他们不知道大人您……” “不是。” 裴冀解释道:“他们小两口不愿意麻烦我们,可不论如何,我也该尽些绵薄之力,你就悄悄跟着,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也不必觉得尴尬,说实话就行。” “大人真是良苦用心,属下记住了。” 这一路风平浪静,他们并未遇到什么凶险,大部队的脚程也不慢,赶在晌午的时候,进入了盛京。 既然顺利到达了目的地,虞眠他们也没有再跟着使臣的必要了,便缓缓降低了车速,等到某处拐角的时候,自然而然的离开了使臣的队伍。 车上,李怀策忍不住掀开车帘问道:“咱们接下来去哪里?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虞眠手边放着熟悉的黑匣子,缓缓道:“钱叔给我们的信上写了范老先生的住处,我在想着要不要先去摆放老先生,然后再做打算。” “我们这一路风尘仆仆,贸然前去,是不是有些失礼?” “说的也是。” 于是李怀策便道:“不如我们先去附近找家客栈歇歇脚,你也梳洗一下,咱们稍作休整,再去拜访。” 虞眠说:“我们一大家子若是去客栈投宿,也太引人注目了,倒不如租个民房,出去也方便一些。” “好是好,但是咱们初来窄到,也没有认识的人……” 李怀策的话音戛然而止,又话锋一转,“谁说我们没有认识的人?” “嗯?” 虞眠眼睛转了转,莫非还有什么门路? 半刻钟后,李怀策一路打听着,终于站到了镇远镖局的店铺门口。 “可是乔婶和殷叔他们未必回来这里。” 虞眠看着李怀策问道:“咱们贸然进去说是乔婶他们的朋友,会不会被当成骗子?” “空手进去肯定不行。” 李怀策笑了笑,又继续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瞧瞧。” 说完,李怀策跳下马车,就走到了镖局里头。 虞眠一直等着李怀策被人当做骗子赶出来,没想到却等到了镖局掌柜恭恭敬敬的把李怀策送了出来。 “李家兄弟,你就放心住在那里,想住多久都可以!” “多谢肖大哥!” “嗐!我们当家的早就关照过了,若是见到信物,定然要鼎力相处,更何况只是找两间民房这么简单的小事,你和弟妹千万别客气,安心住着。” “好,今日刚进京,我们便不多打扰了,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好说好说。” 李怀策就这样回到马车上,再次赶着马车离开。 “什么情况?” “你瞧。” 李怀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虞眠。 虞眠惊讶道:“地契?这是地契吧?” 155 其实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嗯。” “哇!” 虞眠眼睛流露出惊喜:“可以啊,李明澈!” ** 这个地契所指的地方,其实算不上民房,而是一间还未开张的铺面,前厅还在装修中,但是后院的平房却已经可以入住了。 他们住在这里,前厅的动静足以帮他们掩藏踪迹。 倒是个不错的栖身之地。 听镖局里的兄弟们说,他们当家的原本弄这个铺面是想卖一些胭脂水粉,金银钗饰,也好在这贵胄云集的盛京城,夺得一席之地。 然而他们这些兄弟大都出身草莽,做惯了镖局的生意,谁也没有碰过这些胭脂水粉,要是做这些生意,指定行不通。 所以就一直铺面就一直空着。 直到他们当家的下定决心南迁做生意,这处铺面才慢慢粉装起来,只是他们两夫妻归期不定,所以这里装修的慢了些。 倒是让李怀策他们捡了个现成的方便住处。 他们一家住进去之后,前厅帮忙修缮的人们大多都是镖局的自己人,听说李怀策他们也是乔婶殷叔的朋友,几句话就热络了起来。 安顿好住处,虞眠他们接连收拾了两日,又买了一些日用,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布置了几日,这些房间总算有个家的模样了。 这天,虞眠专门起了个大早,到集市上买了一些肉和菜。 她想着今天多做几个菜,把镖局的朋友们也都叫过来,大家坐在一起,好好的吃顿饭,也算是一个正式的会面。 除此之外,虞眠也开始着手准备登门拜访范老先生的东西。 虞眠满载而归。 “快来快来!看看婶婶给你们买什么好吃的了!” 虞眠一声吆喝,孩子们都从房间内冲了过来,一个个帮忙接过虞眠手中买的东西。 “婶婶,早知道你要买这么多东西,应该带我们一起去,这样我们还能帮忙带回来。”幺妹笑着说。 虞眠答道:“就你的小身板,能帮婶婶拿些什么东西?” “我都可以的!我力气可大了!” 幺妹瞅了眼身后的大宝,声音又弱下去,灿笑道:“当然比大哥要小一些。” “哈哈哈哈……” 众人被逗笑。 李怀策先拎着东西进了屋,虞眠捏了捏幺妹的鼻尖,笑着说:“走走走,进屋去看。” “这里是糖葫芦,这个是枣泥糕。” 虞眠一一说着,“还有这个!这个是甘蔗!甜滋滋的,可好吃了,待会儿你们都尝尝,我还没了一些雪梨,等回头婶婶给你熬梨水喝。” “哇哦,太好啦,我最喜欢婶婶熬得梨水喽!” 幺妹十分捧场。 “好,快吃吧。” 虞眠又分出来一些甘蔗和糕点,拿到了前厅。 “这是我准备的一些茶点,你们做工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吃点东西。” “多谢夫人!这么多好吃的,我们怎么敢当!夫人太客气了。” “放心吃吧。” “好嘞,多谢啊。” 虞眠转身回去,李怀策就在门口等着她。 虞眠瞧见李怀策的唇色有些苍白,忙问了一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老毛病了,不用担心。” “嗯。” 虞眠挽住李怀策的肩膀,“天气渐渐暖和了,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我真的已经受够冬天的冷风了,恨不得天天都是大太阳,可一想到你的病,我又笑不出来了,你呀你,真会给我添麻烦。” “是啊,还望娘子多担待。” 李怀策习惯了,倒也浑不在意。 “对了,你一会儿去趟镖局吧,告诉他们晚上都过来吃饭,我多做几样拿手菜,你们也能坐下好好聚一聚。” “我来帮忙,不能总让你受累。” 虞眠咬着唇想了想,说:“李明澈,其实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嗯?” “你看呀,我看有一群这么可爱的孩子,还有这么多惦记我们的朋友,最重要的是靠我的聪明才智,还攒下了一笔不菲的家底。” 李怀策挑眉道:“聪明才智?不是坑蒙拐骗吗?” “去去去!少打岔!” 虞眠继续憧憬道:“拿着这笔钱,我们可以盘算着做点什么小生意,生活也会慢慢步入正轨,到时候我再努努力,治好你身上得病,咱们的生活岂不是十全十美了吗?” 李怀策捏住虞眠的脸,笑道:“你还挺乐观。” ** 天色还未晚,孩子们正在院子里玩闹,虞眠和李怀策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 前厅帮忙的伙计加上表局内的人也有七八个人,虞眠他们先把配菜什么的准备好,待会儿炒菜的功夫就快了。 “有人吗?有人吗?” 院外有人吆喝,“我们可是带来了不少好酒,有没有过来迎接一下。” 听见动静,虞眠和李怀策赶忙停手,往院子里走去。 “樊大哥!你们来了。” “怀策,弟妹,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樊大勇拎着两坛子美酒晃了晃,旁边一个妇人笑着开口:“行了,别显摆了,万一摔了就不好了!” “你这……我的手稳着呢!” 樊大勇看向李怀策他们,“这是我内人,让大家见笑了。” 虞眠机灵,笑着喊了句:“嫂子好。” “好好,我听大勇说过了,咱们都是朋友,就不要客气了。” 孙氏笑吟吟的说:“我还买了一条鱼,准备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呢!弟妹,走,我和你一起张罗,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忙坏了。” 孙氏是个爽快性子,一看都对了虞眠的脾气。 两人说说笑笑去了厨房,把两个大男人直接晾在了原地。 李怀策道:“樊大哥,进来坐吧。” “等一等!还有我们呢!” “怀策兄弟!” “我们也到了!哈哈哈哈,大家来的挺巧啊!” 后面人都陆陆续续来了,除了樊大勇带着媳妇之外,陈大哥还把她的一双儿女都带了过来。 一大家子,很是热闹。 王氏悄悄对着陈庚道:“官人,我同去厨房帮帮忙。” “你就别去了!大着肚子也不方便。” 陈庚摸了摸王氏已经鼓起来的小腹,笑着说:“为夫去!为夫去帮忙!正好樊大哥他们想吃我做的下酒菜,咱去给他露一手!” 说着,陈庚扶着王氏坐下,抓了把花生米就往厨房里去。 “哎呀,官人,你回来吧!我……” “弟妹,安心坐着吧。” 樊大勇笑着安抚道:“我去把我们家那位也叫过来,你们几个坐这儿聊会天,陪陪孩子们。” 156 阿澈,你和你父亲很像 陈庚家的两个孩子稍显腼腆,一个个安静的缩在王氏身边,也不敢到处乱跑。 “这……” 王氏有些不好意思,樊大勇已经站了起来。 正好这时候幺妹从屋外探了探头。 “过来。” 王氏抓起一把花生,朝着幺妹问道:“要不要吃?” 幺妹点了点头,从屋外溜了进来,朝着王氏俏生生的喊道:“谢谢婶子。” “不用不用,真可爱。” 王氏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小娃娃,笑着问:“文涛,文秀,要不要跟这个姐姐出去玩?” 话音落下,两个小家伙齐整整的望过来,有些怯怯的。 “姐姐?是叫我吗?” 幺妹顿时乐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管我叫姐姐。” “是吗?” 王氏眼睛笑成月牙,“婶子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娃娃哩,将来也让她喊你做姐姐好不好?” “好!” 幺妹拿了花生,又带着文涛文秀两兄妹出去玩了。 这两个小娃娃虽然一开始有些认生,但是孩子们要想熟络起来,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天黑了,院里多点了几盏灯笼,孩子们正玩的开心。 虞眠这个掌勺的厨师,倒是被挤出了厨房,一个个大男人不挣着吃吃喝喝,反倒一个个要展示厨艺,真是太稀罕了。 好在虞眠和李怀策之前都把配菜准备好了,接下来上菜的时间可就快多了。 屋里摆了两大桌,美味佳肴摆的满满当当,还有各色美酒。 虞眠还给孩子们准备了一些甜点,一大家子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丝毫也不觉得累。 都是一群相交投契的可爱之人,他们只恨时间多的太快了。 酒至半酣,人人尽兴。 最后李怀策还准备了马车,把他们挨家挨户送了回去。 李怀策回来的时候,虞眠已经把孩子们都哄睡了。 虞眠端坐在梳妆台前,早已换好了里衣,就等着李怀策回来睡觉呢。 今日热闹了一天,虞眠也有些困倦,但还是强撑着精神等着李怀策回来。 “还没睡?” 李怀策轻手轻脚的踏进房门,却发现虞眠还坐在旁边。 “这不是等你呢?” 虞眠没有埋怨,见到李怀策又是满脸的笑容,整个人温温柔柔的。 李怀策感受到自己胸口的跳动,那种悸动的感觉,真是格外让人沉醉。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虞眠也在盘算着要做一点小生意。 当然她自己最拿手的便是医术。 所以她想弄一家药铺,这样又可以治病救人,还能赚些银钱,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研制解药的事情当中。 其余的事情,虞眠也不感兴趣。 将来药堂运行如果稳定的话,她便要拿出来一部分钱盖学堂,专门招收女学生! 也算是她这个现代人,为这个时代能够做的一些小事。 几天后,李怀策收到了乔玲的来信。 当然这封信是寄到了镇远镖局内,托樊大勇送过来的。 “乔婶说……” 李怀策的视线转移到虞眠脸上,笑了笑道:“她说这家店铺可以转给我们,让我们想做点什么生意都行,将来若有盈利,就算是他们入股。” “啊?这怎么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 李怀策缓缓道:“没关系,跟乔婶不必计较这么多。” “嘻……” 虞眠捂住嘴巴,“这么说我们很快要有自己的店铺了?” 李怀策笑着点头:“是的,不用怀疑。” “耶!太好了!” 虞眠猛地抱住李怀策:“你简直是个福星!” 说完,虞眠就朝着李怀策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咳咳……那个……” 旁边响起一道煞风景的声音,陈庚颇有些调侃道:“不好意思啊,我可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虞眠还挂着李怀策身上,回头看去的时候,发现陈庚的身后还站着另一个人。 “看来我来的也不是时候。” 裴冀笑着走上前来,“你们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李怀策看着他,淡声道:“早就知道大人回来,请吧。” 陈庚见此,忙道:“人带到了,我就先出去忙啦。” 李怀策迎着裴冀进了屋,三人面对面坐下。 李怀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淡声道:“我等着大人给我们解惑呢。” “阿澈,你和你父亲很像。” 裴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道出了李怀策之前的猜想。 李怀策道:“您果然认识我的父亲。” “是,我不仅认识你父亲,我们其实还是多年的好友。” 说完,裴冀把一直攥在手里的荷包拿了出来,他从荷包内拿出了一个玉坠子。 只是这个玉坠子并不完整,像是摔碎之后的其中之一。 “阿澈,你看看这个玉坠子,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这……” 李怀策讶然道:“这上面的花纹,似乎……” “你也认出来了吧?” 裴冀哈哈笑起来,“说来也巧,当年这块玉玦碎成三块,我们三个人当做信物,一人拿了其中一块,可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竟让我遇到了你,可见缘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说到这里,裴冀愈发激动,“不如你们猜猜,第三块玉坠在谁身上?” 虞眠愣了下,恍然道:“大人,您说的第三个人不会是……钱叔吧?” 李怀策也看着他。 裴冀大笑,“正是!当年我听闻李大哥的噩耗,先后派了许多人去月牙镇一带找你,可是最终一无所获,老钱为了找你,更是放弃了仕途,甘心留在北境数十年,没成想一夕之间,我们竟忽然相聚在一处!或许就是你爹在天上保护着你!” 这个消息对虞眠和李怀策而言,只能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 这天夜里,他们秉烛夜谈,诉说着这些年的经历和苦楚,裴冀更是数次落泪,没成想李怀策还经历了这么多艰难险阻。 好在如今已经雨过天晴。 裴冀感叹道:“上天有眼,让你活着回来了。” 李怀策忍着心痛,忽然从桌上坐起来,朝着裴冀拜道:“裴伯父,我之所以来到盛京,是有一桩心事未了,此时关乎十几年前数万忠魂的清白!” “好孩子,快起来!” 裴冀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年我在朝廷出仕,也掌握了一些消息,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李兄含冤而死!” 裴冀目光坚定,拍了拍李怀策的肩膀:“孩子,我会帮你们的,我一定会帮你们完成这个心愿!” ** 三个月后。 先皇薨逝,新皇即位的第一个早朝,礼部尚书裴冀联合刑部尚书李凌上了一道折子。 157 大结局 事关十几年前,重阳军将领侯倩龙被污蔑举兵造反,继而引发朝廷派出大队人马,将重阳军全军在松山坪就地处死的惊世惨案! 当时血流成河,荒地都被染上一层血色,触目惊心! 数万将领,许多人可能都还没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就被突如其来的军队绞杀! 他们甚至死不瞑目! 后来侥幸逃脱的重阳军,四处求告,以证清白,却求告无门,要么就当做叛贼,凌迟处死!要么被当做逃犯,送上午门斩首。 朝廷处理又快又狠,短短几天之内,无数惨遭灭口。 原因竟然是,当时的重阳军去支援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当时的北境军内竟然有人与边关敌国互通消息。 然而,这则消息还没有传回朝中,重阳军通敌叛国的罪名,却以诏天下。 背后之人,不仅一手遮天,竟然还颠倒黑白! 李玄因为收留了逃脱的重阳军中人,惨遭灭门,那些年刘绍祺带着李怀策隐姓埋名,东躲西藏。 若不是凭着心里的那点孤勇,只怕这些掩藏在权势之下的真相,就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了。 新皇即位,正是替自己招揽声望的时候。 当年重阳军之事,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可是先帝不作为,德名浅薄,如今正是利用前情给自己铺路的时候。 新君萧亭驭毫不犹豫的下令,让刑部重新核查当年重阳军叛乱之案,若有错判,他则会代替先皇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还承诺,将来会专门建立审核往年旧案的专属部门。 若有人对案件的结果有所不满,都可以来此投告,务必做到,不冤枉,不姑息,不错判! 此令一出,倒是在民间掀起了不少风浪和波澜。 此案历时两个月,终于审结! 萧亭驭亲自前往太庙,祭奠曾经枉死的将士们,手写讣告和榜文,昭告天下,以还天下公道与清白。 此事结束,李怀策终于放下了那块压在心头数十年的大石头。 时光悠悠,转眼一年又到了年尾。 除夕那日,盛京某处宅院内挂满红绸,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李怀策终于为虞眠补上了他曾经心心念念的婚礼。 凤冠霞帔,红红火火。 将李怀策的眼睛都染红了。 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他们一家人再次多了一个可以庆祝的理由。 虞眠原本也不在意有没有仪式,但李怀策一直很看重,他想给她一个完美的议程,也好让她了无遗憾。 这天,前来参加喜宴的人,都是他们相熟的老朋友。 乔婶殷叔,樊大哥一家,陈庚大哥一家,还有镖局内的其他伙计,全都是携家带口,前来祝福。 还有裴冀他们。 都是熟面孔。 虞眠顶着红盖头,听着外头热热闹闹的声响,心里像是甜出蜜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李怀策颤颤巍巍的被人扶进屋。 大概李怀策提前有所交代,所以并没有人前来闹洞房。 李怀策趴在桌子上带了一会儿,虞眠真怕他喝醉了,随手掀开盖头一角,便走了过去。 谁料,还没走到李怀策身边,就被他忽然伸过来的手拦住了腰肢,随手一带,虞眠就落入了他的怀里。 这人脸上带着得逞的坏笑,哪里有半分喝醉的模样? “你!你!” 虞眠把头扭到一边,“你竟然骗我。” “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李怀策声音懒懒的,抱着虞眠的时候,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肤上,有些痒痒的。 虞眠催促道:“别闹了,我看你真是喝多了,去床上歇着吧。” “娘子就这般迫不及待?” “???” “好,听娘子的。” “……” 李怀策一把抱起虞眠,和她一道躺在了暖烘烘又红灿灿的被子堆里。 ** 又一季秋日,虞眠跟李怀策的第一个孩子也出世了。 是个软嘟嘟,肉呼呼的小女孩。 孕期的时候,因为太能吃,导致生长的太快,害的虞眠难产,几乎是九死一生把她生了下来。 当时李怀策真的被吓坏了。 他日日守在虞眠的塌前亲自照料,月子一直坐满了三个月,李怀策才应了虞眠的要求,把他们的女儿抱了过来。 李怀策心里带着后怕,这三个月愣是没看孩子一眼,全心全意的照顾着虞眠的身体。 虞眠跟李怀策日夜待在一处,原本也是瞧不见的。 但她实在思念女儿,央着奶娘偷偷抱过来好几次。 虞眠心里那叫一个欢喜。 虞眠给他们的女儿取名叫做李皆宜!希望她诸事皆宜,健康成长。 但她私下里却从不叫小皆宜的大名,总是一口一个胖虎的叫着。 正好小皆宜出生在虎年,小时候又长得肥嘟嘟的,所以导致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叫她的小名。 后来小皆宜慢慢长大了,人们还是叫她胖虎。 “胖虎!去看看你爹在厨房捣鼓什么呢?他要是再不出来,今晚就睡在厨房里吧!” “好嘞!” 如今已经年方十六的胖虎,早已褪去了儿时稚嫩和圆润,生的唇红齿白,面若桃花。 李皆宜趴在厨房门口,看着里头那道文弱又清冷的声音,撒娇道:“爹爹,娘亲说你要是再去出去,今晚就得睡厨房喽。” 李怀策回头睨了她一眼,自顾自端着两碗姜糖水走了出来。 李皆宜满脸嫌弃:“怎么又是姜糖水?我不要喝!” “你想得美,这是给你娘亲的。” 李怀策淡声道:“快端过去,一会儿凉了。” “……” 看吧看吧,父母太过恩爱,就显得孩子是来凑数的。 李皆宜欢喜的端着糖水来到虞眠身边,小声告状道:“娘亲,爹爹刚才凶我,今晚你就让他睡厨房好了。” “李!皆!宜!” “啊!娘亲救命!” 一大早醒来,院子里就是鸡飞狗跳的热闹场景,虞眠已经见怪不怪了。 生完孩子的第一年,虞眠的身体一直不好,炎炎夏日,也总是手脚冰凉,后来李怀策便每日都给虞眠煮姜糖水。 这一煮就是十几年。 虞眠看着眼中的两道身影,唇边扬起幸福的笑容。 好在他们还有很多个十几年。 啊,真美呀。 —— —— 至此,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