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孤鸿》 第一章:少年学艺 位于关中的终南山,绵延百里,钟灵毓秀,山中峡谷林立,古道纵横,群峰苍茫,常年云雾缭绕,尤其是主峰太白,四季中难得见其真容,飘飘缈缈,如梦似幻,仿佛置于九天之外,神秘莫测。 好一个世外桃园,人间仙境! 自古以来,这里便是文人墨客和佛道中人的钟爱之地。其中不乏混迹江湖的绿林好汉,遁世隐居的高人异士。当然,还有一些是情场失意的痴男怨女,为了逃避红尘恩怨纠葛来终南山上削发出家的人。以为就此便可忘却俗世烦恼,常伴青灯古佛,颂经悟禅,了此一生。 雄鸡打鸣,天将破晓。此时正是五更天,一片鱼肚白刚刚自群山之巅的天际浮现出来。在天空之神的召唤下,沉睡的大地即将苏醒! 此时,在太白峰下,一座荒凉破败的茅亭边,有一大片种满各种蔬菜瓜果的菜园,菜园里除了种植青菜瓜果,还栽种了许多颜色各异的花卉,姹紫嫣红,芳香四溢,分外引人注目。 一位年逾古稀,慈眉善目,发髻高卷的长发老人正在菜园里除草浇水,手里挽着一个圆圆的小竹篓,神情专注地躬身劳作着,竹篓里装了一些刚采摘的黄瓜和茄子。他埋着头在菜园里打理,仿佛任何事情都已不能打扰到他。 在距离他数丈远的茅亭边空地上,一位身姿翩翩的少年正手持一柄三尺七寸的乌黑长剑在练习,只见他身形灵动飘逸,闪挪腾跳,脚步轻盈转换,不时在空中翻飞,剑风虎虎作响,剑光如匹练,龙蛇飞卷,震得身旁的树叶簌簌落下,几株梨树上白雪似的花瓣随风飘飞。 这位正值青春年华的俊朗少年正是菜园里劳作老人的关门弟子———柳如烟。少年正全神贯注的练剑,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菜园里耕作的老人不时抬起头来观望自己的得意弟子,爬满皱纹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淡淡的微笑,但充满笑意的目光中却隐藏着掩饰不住的一缕忧愁。 清晨的太阳散发出清冷的光辉,从东方的绵延山峰间探出头来。一道道霞光从天空中照射下来,五彩缤纷的投映在大地上。这一刻,仿佛一切生命都是崭新的,鲜活的。柳如烟此刻正在施展师傅在半个月前传授给他的“流云剑法”。 这套剑法共分为九回十三式,是“南山居士”历经数十年精心独创的看家剑法。其中“夺命海棠”和“一剑飞仙“是最厉害精妙的两式。 柳如烟经过半个月的苦练,已经尽数掌握了前面十二式,只剩下最后的一式“一剑飞仙”还不能完全掌握其中精髓。 而令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的是,之前师傅一直不肯传授他这套他老人家平生最得意的“流云剑法”,可在半个月之前,师傅突然告诉他,说要将自己独创的绝学尽数传授于他。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一向孤傲自负,说一不二的师傅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为此,他当面请教过师傅这个问题,想弄清楚其中缘由,但南山居士性情怪癖执拗,却是怎么也不肯以实情相告。 面对眼前这位已逾古稀之年的慈祥老人,他心里隐隐充满了担忧:莫不是恩师有了什么难言之隐的苦衷?或是他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难题?甚或是他老人家预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者……他心头涌起众多假设猜想,皆是一些不如意的状况,令他心中萌生出一种不良的预感,也许真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来临?他在等待着师傅告诉他一个答案。 今天是农历三月初三,离师傅六十大寿的生日还有十天,他一直在思索送什么作为师傅的寿礼更为妥当呢? 他突然想到,师傅他老人家平时嗜爱喝茶,尤喜新鲜的飘雪和毛峰。不如去附近的月牙湾采摘一些上好的鲜茶送给师傅罢,他老人家一定会很开心。 这里距离月牙湾不远,也就数里地,在那半山腹地有一片上好的野生茶园,居住在山里的人们,不论男女老少都常常去那里采摘新茶。每年到了采茶时节,远近的老乡和江湖朋友们便会背上竹篓携老带幼来这里聚集采茶,仿佛是大家早已约定好赶赴一场欢乐的采摘盛会。柳如烟思索片刻,主意已定,心中顿时觉得轻快起来。待做完今天的晨间练习,便动身赶去月牙湾茶园。 他从早晨五点公鸡大鸣之时,便起床练剑,到现在已经练习了两个时辰,自从半个月前,师傅突然决定传授给他“流云剑法”,他当时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师傅终于答应肯将自己的平生绝学传授于他,那可是师傅最引以为傲的独门看家本领。而忧的是,他担心自己生性迟钝,悟性不佳,学不好这套精奥的剑法。 于是,这半个月来,他每天鸡鸣时分便早早起床,闻鸡起舞,风雨无阻,从未间断,不敢有半点懒惰松懈,每日苦练,潜心研习。终于参透了九回十三式中的前面十二式剑招。唯独最后的十三式感到生硬吃力,难以完全掌握其中精义。???.23sk. 这套流云剑法的要决,讲究的是轻灵飘逸,收放自如,刚中带柔,柔中有刚,既可防守,亦可进攻,多以灵动变幻见长,每一式都有独立的特色剑招,一时如行云流水,一时如风急雨骤,一时平淡无奇,一时又变幻莫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含杀招。委实令人捉摸不透,防不胜防。 自从他记事以来,自己从五岁时便跟随师傅,来这峻秀的终南山太白峰下居住,至今已经有二十余载。 二十年来,师傅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一般,虽然恩师平素性情古怪,对他管教极严,尤其在学艺这件事情上,师傅从来是说一不二,容不得他有半分的松懈。但他心知,师傅之所以对他如此严厉,是因为师傅希望他能在武学上有所建树,可以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 行走江湖,人心难测,只有学到了一生真本领,才能在江湖中行走自如,不致受人欺负。往大了说,拥有一身好武功才是在武林中建功立业的基石,从而活出人生的辉煌! 第二章:流云剑法 柳如烟手中长剑,在空中划出数道剑影,斩碎了一大片飘飞的落叶,洞穿几只从眼前飞过的山雀后,翻身落地,稳稳地站住马桩,遂翻手挽起一个剑花,收剑入鞘。 站在原地,屏息片刻,便转身返回茅亭,踏步来到厨房里备好早点,待师傅劳作完回来一起用餐。心念至此,他伸手掀开竹窗,探出头望了望菜园里的师傅,正准备呼唤师傅回来食用早点,却回头见到师傅手提竹篓,肩上扛着一把小锄头,早已飘然伫立在门口笑呵呵的看着他。 在阳光映照下,“南山居士”楚飞云高大的身形更显得伟岸,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庄严。他长长的须发在山风里飘荡,又凭生出些许说不出的沧桑!“师傅,徒儿已备好早点,我们吃饭吧!”柳如烟微笑着说道。 只见南山居士放下手中的家伙什,面上的笑容已消失,默不作声,径直走进内间卧室里,轻轻关上了门。 柳如烟正觉心中纳闷:最近这段时间,师傅常常紧锁眉头,面露愁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师傅他老人家是怎么了,莫不是真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他将温热的早餐搁在桌上,叹出一口气,伸手敲了敲师傅的房门:“师傅,徒儿见您最近闷闷不乐,你是否有什么心事?”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是不是徒儿做错了什么事,让师傅生气了?若是如此,师傅就惩罚徒儿吧,只要能让师傅开心,徒儿甘愿受任何惩罚。”柳如烟站在门前,内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自从师傅传授他流云剑法以来,他老人家的性情变的愈发阴晴不定,实在让他捉摸不透。23sk. 半晌,里面传出师傅的声音:“烟儿,为师最近有些身体不适,现在不想吃东西,你先搁在那儿,自己先吃吧!”说完,房里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柳如烟闻言,心中不禁一惊,这些天来,并未见到师傅表现出不适,难道师傅突然生病了?还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一定要从师傅口中问出个究竟来,解开他老人家的心结。一边思忖着,一边自顾自地吃起来。 就在这时,南山居士打开了房门,说道:“烟儿,你跟随师傅已有十八年了吧!”他微笑着走到桌前,缓缓坐下。 柳如烟有些迟疑的望着师傅:“是的,师傅,承蒙您老人家在十八年前收留徒儿,辛辛苦苦将徒儿抚养长大,又不吝传授徒儿武功,师傅就是徒儿的再生父母。”说着,禁不住快红了眼眶,仿佛有热泪即将夺眶而出。 听师傅这么一说,刹那间历历往事浮上心头,忍不住鼻子一酸,流露出伤感的神色。南山居士楚飞云却呵呵地笑了起来,充满慈爱的看柳如烟,叹息着说道:“不错,已经过了十八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弹指一挥间就是十八年啊!”他忍不住发出一番感概,苍老浑浊的目光闪烁着,似有深意。柳如烟觉察出师傅带着些许忧虑的神色,仿佛有什么话要告诉自己。 南山居士楚云飞起身缓缓走到窗前,捻着花白的胡须,目光闪烁着平视远处的山峰,幽幽说道:“烟儿,你已经长大成人了,还习得一身好武功!这么多年来,你每日勤学苦练,总算没辜负为师的一片苦心啊!”说罢,长长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悲怆忧郁之色。 “师傅,徒儿不敢忘记您老人家的养育造就之恩!倘若当年没有师傅收留徒儿,恐怕徒儿早已不在人世了。”他微微躬身面对着南山居士。只是皱着眉头,面现疑虑,顿了一顿,喏喏的说道:“师傅,徒儿有一事心有疑惑,还望师傅明示!”他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师傅。 “哦,你想要问什么?”南山居士心头一凛,微笑着道。 “师傅,徒儿见您最近常常叹息,忧虑重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否告知徒儿?徒儿能否为师傅分忧!” “烟儿,你终于长大了,知道替为师解忧了。若是……”说着,突然停了下来,面上的忧愁更甚了。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若是什么?”柳如烟连忙道:“师傅,徒儿见您整日郁郁寡欢,徒儿心中甚感难过,却又不知道是为何?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师傅开心起来。” 南山居士白眉一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委实令柳如烟愣住了,怔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呐呐的,不知所云。 “师傅,您为何发笑?”柳如烟满头雾水。 “为师看你孝顺懂事,心中甚感欣慰啊,”说着,又踱步来到柳如烟身旁,伸手抚摸着他的头。柳如烟见师傅对自己如此亲近,禁不住心中颤然一动,有些受宠若惊了。这是师徒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过的亲近了。他自幼便跟随师傅上山学艺,这二十多年来,和师傅朝夕相处,萌生出了深厚感情,在他心里早已将师傅当成自己的再世父亲了。 南山居士幽幽的说道:“为师问你一个问题?”他背负双手伫立在窗前,窗外已是艳阳高照。偶尔有几只山雀鸣叫着振翅飞过。也许,只有鸟儿们才会没有烦恼吧! 柳如烟剑眉轻扬,微微颔首道:“师傅请讲!” “你习得流云剑法已有半月,可否参透每一回每一式的剑招精义?说说你对这套剑法的理解。”他转首望着柳如烟,眼睛里流动着坚毅的光,仿佛带着一团燃烧的火焰。让人心生敬畏! “徒儿初学剑法时,总觉得生硬艰涩,无法完全领悟剑招的精妙所在,那日在紫霞谷,师傅为徒儿演示流云剑法九回十三式的要决,真是令徒儿大开眼界。每一式,徒儿都熟记于心。” 南山居士点点头,用手捋着胡须缓缓道:“流云剑法是为师这数十年来,集已知的江湖中数大剑派路数之所长,潜心钻研,独创的以攻为守,据守为攻,攻守相持的剑法。整套剑法以飘逸灵动为主,凌厉辛辣为辅,所谓以柔克刚,以刚为柔,刚柔并济,伤人于无形无影之间,只有练到人剑合一,剑随意志,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他的眼神忽然从柔和变得刚毅。一种代表威严的力量,锋芒毕露,令人不敢靠近。 柳如烟认真的聆听着师傅的教诲。他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颔首说道:“徒儿谨遵师傅教诲,一定勤加练习,争取在师傅寿诞以前练成流云剑法。以此作为恭贺师傅大寿的礼物吧!” “那你可知,师傅为何答应传授于你精奥的流云剑法?”他脸上又露出慈爱的表情。 “这……”柳如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正是他想请教师傅的,但又恐师傅笑话责怪,终究没能问出口。之前师傅对流云剑法是只字不提的,却不想,半个月前的一天,他竟突然说要将自己平生最自负的看家本领传授于我。师傅的猝然转变是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徒儿实在愚钝,还请师傅明示?” “你是为师唯一的关门弟子,而这套剑法却只适合男子练习,所以花儿是无缘这套剑法的。”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在为师百年之后,只有你才能继承为师的衣钵。为师这一生纵横江湖,却是膝下无子,唉,这是为师最大的遗憾了。”说着,忍不住伤感起来。 “师傅,你别难过了,小心伤了身体。”他安慰起师傅来:“师傅待徒儿如亲生儿子一般,徒儿往后一定会好好侍奉师傅的。” 南山居士十岁便跟着父亲出来闯荡江湖,父亲将他安顿在少林寺,还让他拜了尘大师为师。他虽然有些懒惰,常常趁师傅午休时溜出去捉鸟抓蛇,甚至下河塘里洗澡,偷偷下山赶集市上在街头摆摊设点,吆喝着,耍刀弄棍,卖弄技艺,换到了银两便去买酒肉吃喝。被师傅发现后,常常受到师傅的责罚,但即便这样,他还是习得比同门师兄弟更高的武功。就连了尘大师也由衷的赞叹,他是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只要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是早晚的事。 第三章:千面剑客 了尘大师是少林寺德高望重的四大高僧之一,为人豁达正直,武功奇高。据说,少林不传的绝密神功“吐龙大法”,他已练得登峰造极,出神入化。 曾有少林弟子在后山偷偷窥视他练功,只见他站在忘情峰悬崖边,双手合掌高举过头顶,双目紧闭,嘴唇开合,口中念念有词,身上的黄褂长袍圆圆的鼓起,像是里面兜满了风一般,他额上青筋凸起,满面红光。突然,双目如闪电般睁开,口中吐纳开声,只听闻一声震天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头皮发麻,但见自他口中蹿出一缕淡红色的气影,舒卷飘飞,恰似一条翻腾的巨龙,在悬崖上空来回蹿动,身旁顿时飞沙走石,树林疯狂摇晃,随着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眼前数丈之内的树干枝节尽数断裂,声势之骇人,难得一见。 以致于后来,那几个偷看了尘大师练功的弟子,被了尘大师察觉后,每个人随即受到惩戒,从少林俗家弟子发配为负责担水,砍柴,喂猪,洗涤的杂役,并且一个月之内不许练功。 而自此之后,了尘大师练成少林绝学“吐龙大法”的消息便不径而走,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要知道,吐龙大法乃少林一派数百年来的镇派神功,只有少林派中身份最尊贵的长老级人物才能修炼,并且,由于此功精深奥妙,晦涩难练,若没有极好的武学天分,要想练成是绝无可能的。 南山居士楚云飞的父亲是昔年江湖上人称“千面剑客”的楚连城。风传自从楚连城的发妻江小宛不幸病逝以后,他便带着当下尚不足三岁的儿子楚云飞离开了他一手创办的“楚玉山庄”,随后浪迹江湖,四海为家!相传,父子俩流浪多地,但一直神踪飘忽,难以见到他们现身,只有一次,有人曾在渭水之畔见到过他们的身影,但很快又渺无踪迹! 千面剑客楚连城在二十岁时便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当年他来到洛阳,听说城中有一大户人家的千金年方十八,出落得端庄大方、如花似玉,甚是讨人喜欢。家中正在大街上设擂台比武招亲,他心念一动:我楚连城虽然没能投胎到大户人家,名门贵族,可论起人品、相貌、武功,那一样可输给了别人?心念至此,遂决定前去凑凑热闹,看看这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是如何的雍容华贵,娇俏可人!也正好借机会会江湖上的朋友,说不定还能结识几位好汉爷呢。 楚连城在擂台上一举打败了好几个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白云阁”李长风,“河洛一剑”岳不凡,“金刚太极手”崔玉鹏……这些都是在江湖上名躁一时的人物。正是因为这次擂台比武,接连击败几大高手,终于使他一战成名。不仅赢得了名声,还顺利娶到了洛阳城里有名的大美人,“江城府”江三太爷的掌上千金———江小宛。 夫妻俩郎情妾意,双宿双飞,恩恩爱爱,成了武林中让人羡慕的一对情深伉俪。不久,江小宛便为楚连城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楚云飞。待到楚云飞五岁时,父亲便教他练武,到七岁时,他已经学会了一些刀枪剑棍的基本功,打起拳法来也是虎虎生威,有模有样。由于楚连城早年云游河南嵩山时,结识了少林派的了尘大师,两人虽然萍水相逢,但经过短暂的交流,发现彼此性情相似,志趣相投,便有了种相见恨晚的惜才之意。了尘大师执意挽留楚连城在少林寺多住些时日,两人常常谈古论今,品茶悟禅,如此一来,相处多日,两个人便结下了深厚友谊。 楚连城在离别时,希望楚云飞能拜在了尘大师门下,学习更高深玄妙的武功。同时,也能领略佛家做人处世的智慧!了尘大师当即答应收楚云飞为徒。而楚云飞聪慧过人,悟性超群,根骨奇佳,也确实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在师傅的教诲下,他很快就掌握了习武的诀窍和要义,进步神速,不过数载的时间,竟练成了少林派的多宗武功,成为少林弟子中为数不多的可进入藏金阁阅览武功卷宗的人…… 楚云飞和恩师了尘大师的渊源就这样开始…… 柳如烟忽然道:“再过十天便是师傅的六十大寿,徒儿思索着将花妹接回来一起为师傅祝寿呢?”他踌躇着说“花妹去红琴居许师伯那儿和冷月姑娘小住已有数月了,想必您老人家也会非常挂念她吧?”说着,为师傅沏上一杯新鲜的茉莉。 南山居士点了点头,微微道:“花儿这一走就是数月,为师还真挺想念她的,这丫头今年都十六了,还总是没个正经,就只知道贪玩,唉!”他走到桌子旁,缓缓坐下,茗了一口茶。 花儿是楚云飞唯一的女儿,全名叫:楚梦花。这姑娘也是苦命,在刚满五岁时,母亲范玉儿在一次外出采药时不小心被毒蛇咬伤,由于发现太迟,毒液已侵入筋络脏腑太深,先后请了好几位医治蛇毒的大夫也束手无策,最终不治身亡,撒手人寰。往后的年月,楚云飞既当爹又当娘,将女儿抚养长大。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小梦花也出落得亭亭玉立,长成了聪慧端庄的大姑娘了。23sk. 柳如烟道:“师傅,不如徒儿明日便启程赶往红琴居将花妹接回来吧?” 他犹豫着道:“花妹自幼和许师伯的冷月姑娘交好,她们的姐妹情可深着呢!连徒儿也好生羡慕。” 还没等南山居士搭话,他又继续说道:“不知师傅这次做寿,邀请了哪些贵宾?” 南山居士思虑半晌,缓缓道:“除了你许师伯,还有师傅的其他几位至交好友,追风剑罗长天,千面郎君陆无雪,清风剑李大海,这几位为师已下了请柬,想必是要来的。”他沉吟片刻后,便吩咐柳如烟去月牙湾采些鲜茶回来。 “烟儿,你去月牙湾采摘些嫩芽回来吧!待到贵客到来,方可招待。” “徒儿正准备练完晨课,便去为师傅采茶呢!” 说罢,手提长剑,背负上竹篓,转身离去。 南山居士站在茅庐门口,捻着胡须,目送他消失在林荫深处。 第四章:风雨之夜 楚云飞站在院子里,呼啸的山风扬起他的长袍,在阳光映照下显现出深沉的凄清和落寞。他看着柳如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眼神中流露出了更深遂的忧虑和慈爱,还伴随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异样的情感。此刻,谁也不知道他内心里在思索着什么?是什么能让这位饱经人世沧桑的迟暮老人流露出如此沉重的忧虑来? 他的心里仿佛堆积了无数个解不开的结,像一条条毒蛇一样将他紧紧的缠绕,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任凭他如何的奋力挣扎,也都无济于事。他是累了,真的太累了! 有时候,他真想放下人世间的一切恩怨纠葛和功名利禄,撒手而去,去九泉之下和他分别二十多年的亡妻重逢,还有那些曾和他一起并肩战斗,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他们却都先弃他而去了,留下他唯有整日在思念和痛苦中仓惶度日。 他想起发生在二十年前的那桩惨案,泣血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柳如烟的父亲,自己的患难之交柳玉楼,在二十年前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正在家中后室研习武学,突然收到好友柳玉楼的飞鸽传书:“楚大哥,见字如面,近来可好?今弟有一事相托付大哥,万请莫要推辞。家中突生变故,恐有祸端降临,我已事先将如烟和玉梅藏匿于后山紫霞谷石室中,在他们身上留有两枚玉诀和一封书信。大哥见到他们时,便可知晓事情缘由。倘若我和妻室万一遭遇不测,请求楚大哥能收留下柳如烟和柳玉梅兄妹俩,务请楚大哥将他们抚养长大,但请切勿让他们为我等寻仇,切不可让他们兄妹俩再卷入上一辈的恩怨中!大哥的恩德,小弟只有来世再加倍报答。弟,柳玉楼谢恩拜上!” 楚云飞看完书信,内心顿时犹如五雷轰顶,万分震骇,不想,数月前,自己邀约玉楼老弟相聚于峨眉山舍身崖后,分别不过数月时日,他家中竟然突遭祸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曾惹上了什么仇家?玉楼老弟一向与人为善,并无听闻他曾与人结怨,这数月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他冒着狂风暴雨,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到柳家庄欲一探究竟,却发现柳玉楼夫妇和一家十几口仆人全都倒在血泊中惨遭毒手,每个人都是被一剑穿喉,死状惨不忍睹。惟有他的一子一女却没见了踪影。眼前情景,令楚云飞万分悲痛,当即发誓一定要查明真相,为柳玉楼一家十几口人报仇。 他含泪埋葬了所有尸身后,便前往紫霞谷石室中欲救出柳如烟兄妹俩,当他来到石室,只见到柳如烟,而柳玉梅却不见了踪迹。他找遍了整个紫霞谷也未能发现柳玉梅。此后多年,他一直在寻找事件线索,却毫无头绪,一无所获,也未能找到柳玉梅的下落。这么多年,他一直未曾放弃寻找……为此,他常常内疚自责,觉得自己辜负了柳玉楼的重托!愧对九泉之下老弟的重托。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常常令他羞愧不已,夜不能寐。他常常梦见玉楼老弟在他面前泣血哭嚎,询问他女儿柳玉梅的下落……他知道,他们在九泉之下也未能瞑目。 如今,柳如烟也已长大成人,并在自己的教导下学得一身好武功,想到柳玉楼临死前的泣血相托,他内心非常痛苦和茅盾,不知是否应该将他父母亲当年惨死的真相告诉他?之前,不敢与他相告,是因为烟儿尚且年幼,武功也未练成。 如今,凭他的武功造诣,已可在江湖中闯荡一番了。 自古以来,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也许是时候告诉孩子他自己的身世了罢! 且说柳如烟来到了太白峰下月牙湾茶园,看到满园的嫩绿鲜芽,不胜欢喜,将长剑别在腰间,挽起衣袖裤腿,便进入茶园采摘起来。发现许多的茉莉嫩芽已被别人采摘过了,只剩下一些零落的残次品,他不禁犯起愁来:“咦,这么多上好的茉莉花都被采摘去了,看来这次又来晚了,师傅大寿在即,若采不齐招待宾客的鲜茶,岂不是要失了礼节,唉,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大失所望之时,忽见一位身穿红衣的年轻姑娘哼着美妙动听的曲儿从远处的密林间走来,只见她身材婀娜,面目清秀,长发盘髻,背上背负着一个圆圆的竹篓,手中攥着一捧艳丽的野花,一阵清风拂过,芳香四溢。看她的一身装束,并不像是行走江湖的人,倒像是聪慧灵巧的农家少女。 柳如烟望着她,不觉看出了神。这红衣少女,清丽脱俗,脸上并未施抹一脂一粉,但眉目俊俏,天生丽质,惹人欢喜,任谁见了都会如沐春风,心生好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何况柳如烟正当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情窦初萌的青春少年!哪一个又不喜欢看窈窕佳人呢? 这一眼,看得柳如烟情心荡漾,见红衣少女渐渐走近眼前,他又禁不住脸红心跳,有些局促慌乱起来。只见那少女伸手抖动着衣袖,拂去身上的尘屑,又从衣篼里拿出一条白色手绢,擦拭着额上的汗珠。 她正要坐在路边的岩石上休憩,忽然抬头看见了正在躬身采茶的柳如烟,不禁玉面上流露出一抹少女的娇羞之色,但转瞬又恢复了常态。 她随即起身,朝着柳如烟走了过来,莞尔一笑,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公子,可知道这里距十里铺还有多远?” 柳如烟闻声,忙抬起头来,脸上不经意闪过一阵慌乱,略显得局促道:“哦,姑娘是在问我吗?”说完,目光闪躲,不敢直视眼前的红衣少女。 那少女咯咯笑道:“你看,这里除了你和我两个,还有别的人吗?” 柳如烟道:“在下失态了,让姑娘见笑!”说着,顺手将竹篓放在脚边。 红衣少女微笑着道:“我就是想向公子打听一下,往十里铺去,走哪条道更近一些。所以,冒昧向公子请教!还望公子莫要见怪!”说着,向柳如烟躬身施礼。 柳如烟微微一笑,道:“这里是月牙湾,离山下的十里铺尚有数公里之遥啊。”他顿了顿,又说道:“不知姑娘只身去十里铺做甚?” 红衣少女道:“几天前,家母让我来这月牙湾茶园采摘鲜茶,说是要酿些茶酒,但我见这里茶叶茂盛鲜嫩,便多采摘了一些,酿完茶酒后,还余下了许多,让我送去十里铺贩卖给茶庄。”天籁小说网 柳如烟闻言,不禁心上一凛,剑眉舒展,心想自己正犯愁采摘的茶叶不够,没法回去向师傅交待,眼下正有人要贩卖茶叶,不如向这位姑娘买下了,岂不解了眼前之急?他随即道:“实不相瞒,在下正在为采茶太少犯愁呢,既然姑娘要贩卖茶叶,不如就卖给在下吧?” 那红衣女子听罢,莞尔笑道:“公子若有急用,那就成人之美,送给公子吧!反正多出来的也没用处,丢弃了又觉得可惜。”她将背上的竹篓卸下,伸出纤纤玉手捧起一小堆嫩绿的茉莉。 第五章:萍水相逢 红衣少女微笑说道:“这便是前些天娘亲让我采摘的茉莉嫩芽,你看,还很新鲜呢?” 她若有所思的蹙着柳叶眉“却不知公子需要多少?” 柳如烟不禁大喜道:“姑娘能卖给在下,那真是太好了。多谢姑娘拱手相赠!”他犹豫着说道“姑娘盛情,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岂能平白无故要了姑娘的东西?” “这又是何故呢?”红衣少女不解的问道。 “不瞒姑娘,再过些时日便是家师六十大寿,我在这茶园里采摘些鲜茶来,以款待宾客之用。”他微微一笑“不想,茶园里上好的嫩芽多已被采摘去了。在下正犯愁不知去哪里能采到上好的嫩芽,却恰巧遇到了姑娘下山卖茶,这原本正好,只是不能白白要了姑娘的好茶啊!” 听他说罢,那红衣少女忍不住扑哧一笑,落落大方地说道:“我还当是什么缘故哩,既然公子急需用茶,就莫要再客气了,正好送给公子吧,也省得我再赶下山去。”说着,便将满满一竹兜嫩绿的茉莉捧到柳如烟面前。 “就算是我送给公子的,莫要再推辞了!”她眨动着一双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睛,笑意盈盈的望着柳如烟。眼睛里仿佛流淌着七彩的柔夷,美丽动人。 柳如烟诺诺着一时语塞,怔在那里,不知所云,有些受宠若惊般的羞涩,又仿佛带着点尴尬的模样。半晌,才开口:“姑娘盛情难却,那在下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收下姑娘的好意了。”说完,拱手一缉,遂将一兜嫩芽尽数收下。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近晌午时分,头顶上的阳光变得异常剧烈,整个茶园在太阳照耀下泛起温暖明亮的光泽。他们站在茶园里已畅聊了许久。 柳如烟抬头望了望天空,忽然露出些许慌张的神色,道:“糟了,快到晌午了,我还忘了家师正等着我带茶回去呢。他老人家一定在家里等急了,多谢姑娘好意相赠,我们后会有期,就此告辞了!”他对红衣少女拱了拱手,躬身施礼,微笑着转身欲要离去。 正走出几步,忽然回首转过身来,剑眉轻轻扬起,朗声说道:“和姑娘聊了那么久,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姑娘可否告知?”他手里握着长剑,一身青衣在山风里摆动。 红衣少女用手捋了捋鬓角,朝他莞尔一笑,说道:“我名叫罗香雪,罗敷的罗,香甜的香,白雪的雪,你就叫我雪儿好了,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柳如烟微笑道:“我叫柳如烟,柳树的柳,如果的如,云烟的烟。”说罢,转身疾步朝茅庐的方向走去,他俊朗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荫深处。 红衣姑娘罗香雪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着他远去,一张雪白的俊俏脸庞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云,只是她自己并没有察觉着什么,她在那里呆了半晌,突自轻轻地笑着,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梦境! 两个正当青春的年轻人就这样相识了,萍水相逢的际遇就像美丽的烟火,转瞬就将结束,他们的相遇相识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难道只是不期而至的相遇吗?当然不是,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柳如烟疾步回到茅庐前,发现茅庐紧闭,他将长剑和竹兜放在房檐下推门进去,却见厨房里一片冷清,灶台上也是整洁如常,并不像燃过火煮过饭的样子,他禁不住心中纳闷起来,朗声呼唤:“师傅,徒儿回来了,”他喊了一声,并不见回应,又呼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师傅的回应。“耶,师傅不在家,他会去哪儿呢?”他在心里思咐着“难道他老人家已吃过饭出去了吗?平常这个时候,他都不会出去的呀,他是到哪里去了?”他思索着,心头莫名地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老人家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随即,又在心里否定了这种没来由的猜测。 他推开师傅卧室的门,里面的摆设如往常一样,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他的书桌上放着一杯沏好的茉莉花,还在微微的冒着热气,茉莉花的清香飘满了整个房间。他在房子里环顾四周,也并没发现有什么缺失,床角整齐的叠放着一块单薄的棉被,师傅平常钟爱的笔墨纸砚也齐整的放在案台上,一切如常......兴许他老人家去了后山采药,或者是练功,又或者是散步...... 一番思索后,他决定去后山找找,说不定师傅正在那里呢!他一手抄起长剑,径直往后山奔去。 当他疾步来到后山上,竟远远的听闻一阵兵器相击之声自落雁峰的悬崖边传来。他心上一凛,立即警觉起来:有人在山崖上打斗!这里常年空旷寂寥,荒无人烟,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幽深之地,又会是什么人在此间打斗呢?寻师心切,加上好奇心的驱使,他遂即施展起一式轻功绝技“鹞子翻身”飞身落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小心隐藏着身形,悄悄的探出头去。 这谨慎的一瞥,几乎骇了他一跳,只见,师傅正在和一个头戴一顶黑色毡帽的老者激烈的打斗!师傅手持凌霄剑,那老者手上握着一把长长的银枪,眨眼间,十招下来,双方竟打得难舍难分,师傅的长剑在接连挽起十数个剑花,一阵飞舞的剑影笼罩着白衣老者,却并未见师傅攻向其周身要害部位。“”眼见长剑快要伤及对方时,竟又硬生生地停滞住,随即避开。而那白衣老者却时时面露笑容,一把银枪攻势虽凌厉,却也未见露出杀招,两个人在空中翻腾跳跃,短兵相接,只一瞬,便又将闪躲开来,两人足足打了五十招仍未见分出胜负。 第六章:故人情重 柳如烟藏身岩石后暗暗观战,心里焦灼万分。看着眼前出现的剧烈打斗,他怔怔的,一时手足无措。 在没弄明白事情缘由之前,他也不便贸然出手相助,只有暂且静观其变,一方面,只看到师傅在和一个陌生的人打斗,而因何相斗,却是全然不知。另一方面,就目前情势来看,师傅也并未身处险境,双方几乎是势均力敌,每一个回合都没能分出胜负来。倘若贸然出手的话,说不定非但帮不了忙,反而弄巧成拙。 他紧皱着眉头,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打斗还在继续,师傅依然表现得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气势。而那百衣老者不急不躁,沉着应对,不时竟然笑脸盈盈。仿佛这不是你死我活的较量,而是点到即止的游戏罢了。 只见南山居士楚云飞轻喝一声,复又腾空而起,一剑凌空刺出,直扑向那白衣老者的颈,肩,胸三处大穴,手中长剑如银蛇般蔓卷而出,在空中舞出绵绵的剑影,剑声嘶嘶,凌厉猛烈已极。那白衣老者见势,嘿嘿一笑,抡起银枪不偏不倚直接迎了上去,只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兵器相交声响,溅起一道道火花,两人在空中来回飞蹿,眨眼间,又打了十个回合,双方兵刃一触即分,两人齐都闷喝一声,打斗声突然停止,各自在空中翻腾了几圈,才轻飘飘的落了地。 这一场剧烈的打斗,简直惊心动魄。柳如烟不觉为师傅捏了一把冷汗,但看眼前情形,双方皆都毫发无损。 片刻之后,南山居士楚云飞忽然向那白衣老者拱手一礼,哈哈大笑道:“雷兄,别来无恙啊,没想到你我十年不见,你的春雷枪法更加精湛了!”说罢,收剑入鞘,捋着银白的胡须,缓缓向白衣老者走去。那白衣老者也拱手还礼,朗声大笑起来,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悠悠道:“楚兄,你我太行山一别,一晃眼就是十年,你看上去还是那么风度翩翩啊!”说着,将长长的银枪别在身后,快步走向楚云飞。3sk. 刚才还是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打斗,转瞬便相互称兄道弟,以礼相待。这突然转变得情势,直看得柳如烟目瞪口呆,他的心里现在是七上八下,又惊又喜。心里暗道:“师傅与这位老者原来是故友!方才看他们打得异常激烈,我还在担心师傅的安危呢。可是,我从未听师傅说起,他有这样一位故人啊!”眼前突生的这一幕,才让他深深松了一口气,“难不成刚才他们只是在比试武功?唉,看来只是虚惊一场!” 却见两个人走到近前,同时仰首哈哈大笑起来,楚云飞伸出手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微笑着道:“雷兄,请!” “请!”白衣老者也同样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两人一番谈笑风生,健步向茅庐的方向走去。柳如烟见状,忙整理一下衣袖,从岩石后面现身出来,朝南山居士高声呼道:“师傅!师傅!”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师傅,原来您在这里呀,徒儿正四处寻你呢!”他微笑着,满面春风,意气风发的俊朗样子,甚是潇洒。 南山居士和白衣老者闻声,一齐朝这边望了过来。 南山居士向老者说道:“这是老夫不成气候的徒弟,名叫柳如烟。”他又转头对柳如烟说道“烟儿,这位是你雷震天师伯,还不快见过你雷师伯?”说着,又朗声笑起来。 柳如烟对着白衣老者躬身一礼,双手抱拳道:“弟子柳如烟见过雷师伯!” 白衣老者雷震天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衣少年,大笑道:“好,好”“好一个神俊的少侠!”遂又对着南山居士道:“楚兄,你是何时收了一个这样俊朗的徒弟?我怎的不知啊?” 南山居士道:“雷兄,你我已有十年未曾相见了,当年,在太行山鸣翠峰武林大会之后,我便云游到这终南山上,见此风光秀美,又远离尘世喧闹,我便决定在此地隐居下来,”他忽然皱起眉头,略有思索着,说道“我是如何留下烟儿的,这件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且随我回到舍下,我们再慢慢叙来。” 一行人来到茅庐,走进花草瓜果围绕的院子里,南山居士手指着眼前这个略显破败的茅草房,向白衣老者介绍:“雷兄,你看,这就是我和烟儿,小女一起住的地方,舍下简陋,雷兄可别见笑呀!” 白衣老者雷震天抱拳一缉,呵呵笑道:“楚兄,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看这里风物雅致,清幽灵秀,是难得的风水宝地啊!楚兄,你情调高雅啊!” 两个人久别重逢,免不了客套一番。随即,南山居士将老者引入石室内,在客厅里落坐,他吩咐柳如烟:“烟儿,你去沏一壶上好的茉莉鲜茶,为师要和你雷师伯好生畅叙一番!” 柳如烟俯首称是!便转身去炉道里生火煮茶。 此时,已快尽日落时分,太阳已不再炙热,而更显得温柔和煦,淡淡的光芒依然包裹着大地。夕阳已将坠落在西山下,夜幕快要降临了。 少顷,柳如烟从灶堂里端出来一壶冒着白烟的茉莉花茶。为师傅和师伯一人斟上一杯,然后恭敬的站在一旁。 南山居士对柳如烟说道:“烟儿,我和你雷师伯有点要紧事谈,你先忙去吧!”他故意将徒弟支开,似是有什么不便让他知道的事。 两位老人举起茶杯相互示意,各自品茗一口这芳香扑鼻的鲜茶。 南山居士沉吟着道:“雷兄,实不相瞒,这十多年来,我已无心再过问武林中事。”他茗上一口茶,顿了顿“雷兄可曾听说过渭水之畔的柳家庄?”说到这里,他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目光闪烁着,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悲怆之情! 雷震天皱起双眉,目光流动,若有所思道:“楚兄所说的,可是那华山脚下广交天下英雄的柳家庄?”他不禁心神一凛,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怔怔的望着楚云飞。 “不错,就是那个盛名之下的柳家庄。”他捋着胡须,点点头。 “听闻,二十年前,玉面书生柳玉楼在渭水畔一手创建了柳家庄。据说,才华横溢的柳玉楼,英俊潇洒,风流不羁,在二十岁时便娶了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陈落雁为妻,其后,夫妇俩便在柳家庄开了间药房,济世行医,广结善缘!在青河镇上十里八乡,赢得了很好的名声。”他站起来,缓缓走到菜园边,望着远处苍翠欲滴的群山,面色凝重,继续说道:“听说,在一个风雨之夜,柳家庄却在一夜之间,满门谍血,全家上下十余口人,全被杀害。只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被早早的送走,才躲过了一劫!”说道此处,他那布满岁月沧桑,沟壑纵横的脸上,显露出惋惜痛苦之色,他的眼角轻轻抖动,似乎有热泪将要流下。 南山居士接着道:“不错,这件惨案当年轰动了整个武林,坊间流传着各种版本的说辞,但至今也没有人能弄清楚,柳家庄是因何被害?被何人所害?”他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这成了江湖上至今悬而未断的一桩公案。” 第七章:飘零身世 远山之巅,最后一抹晚霞终于消失在天边。 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沉郁的暮色笼罩在大地上,夜晚的寒露也越发清凉凝重。一阵山风吹过,惊起了几只归巢的昏鸦,哀鸣着飞过夜色下的树林。 远处山道上,出现了一个人影,由远及近,缓缓向着茅庐这边走来。他身形修长,头发上扎着一条白色头巾,身穿一件青色长衫,背上背着一柄三尺长剑,手里提着两只山鸡和一只兔子。此时,夜幕已完全笼罩下来,几乎已看不清前方的路径,他渐渐加快了脚步,距离这边越来越近。这不是别人,正是南山居士楚云飞的关门弟子———柳如烟。 原来,柳如烟趁师傅和师伯叙旧之际,独自来到后山练功,正苦练之时,忽然看到一群山鸡从远处飞过来,扑腾着翅膀落进树丛里。他不由心下一喜,遂想:耶,这么多野鸡,我何不抓几只回去孝敬师傅和师伯,师伯远道而来,他们今晚免不了要畅饮一番的!这野鸡味道甚美,做下酒菜是再好不过了。思量之间,便悄悄地轻步上前,躲在不远处一棵粗壮的松柏后,蹲下身子,小心探出头打量落在草丛里的山鸡动向。 只见,前面树干下的一簇茂密草丛在微微晃动,避免打草惊蛇,他又仔细分辨出山鸡落下的准确方位,刚瞅到几只山鸡跳跃现身,他抓住时机,正欲飞身而起扑向草丛。不料,此刻,正有一只硕大的山鼠在路边出现,一下子蹿进了草丛,瞬时惊起那一群山鸡振翅而起。柳如烟见状,心中顿时恼怒,这当下,容不得他多想,随即翻身跃起,长剑顺势出鞘,脱手而出,一瞬间电光火石般,长剑如匹练,一道刺眼的白光飞向空中扑腾的山鸡。剑光闪动,只听得山鸡发出嘶鸣,一片片灰褐色羽毛如雪花般飘落,有两只山鸡被飞剑刺穿,直钉在一棵栢树干上。其余的受到了惊吓,疯狂扑腾着四下逃散。23sk. 柳如烟得意的仰首哈哈一笑,快步上前取下宝剑。他禁不住心里一乐,颇为兴奋,便提着山鸡直奔向茅庐。刚走到一个转弯的岔路口,忽又看见一块岩石旁草丛间有一只野兔,正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啃食青草。柳如烟见状,不由停下了脚步,心想:这山里的野味可真不少,刚抓了两只野鸡,居然又遇到了野兔,看来这就是上天赏赐。我何不把它也一并收了?今晚可以美餐一顿了,想着,又不自觉的乐起来。 他提着猎物,乐呵呵的回到茅庐。此时,天已漆黑,茅庐里亮起了烛火,师傅和师伯还在欢乐的秉烛夜谈。聊得兴起时,两人忽又哈哈大笑起来,柳如烟推门进屋,兴冲冲的对师傅说道:“师傅师伯,弟子刚才在后山抓到了山鸡和野兔,今晚烧几个好菜给师傅师伯下酒。”南山居士和雷震天一看,皆都乐呵呵的点头称好。南山居士笑着说道“不错不错,正好多做几个菜为你雷师伯接风洗尘。” 柳如烟提着野味进了厨房,忙活着生火做起饭来。 只听得厨房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锅具碰撞声响,整个屋子里飘荡起一缕菜香扑鼻,盏茶功夫过后,一道竹笋烧鸡和一道宫爆兔丁随即端上桌来。 南山居士招了招手,邀请雷震天落座入席,他吩咐柳如烟:“烟儿,快将为师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取来,今晚我定要与你师伯畅饮几杯!” 雷震天接话道:“楚兄,你我兄弟十年不见,今晚我就舍命陪君子,喝他个一醉方休!”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 柳如烟见两人久别重逢情绪高涨,有叙不尽的离情别绪,他心里不由感概着师傅师伯故友情深,他自也是欣喜不已,从后院拿来一坛泥封的陈年女儿红,用手一拍,封泥脱落,为师傅和师伯斟满酒杯。他随即也落落大方的坐下,为自己斟满一杯,高举起酒杯说道:“师傅,师伯,弟子敬二老一杯!” 楚云飞和雷震天也都各自高举酒杯,三人仰首一饮而下。三个人你敬我往,推杯换盏,气氛好不热烈! 楚云飞并不嗜酒,他本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已是脸红脖子粗,忽然用筷子敲着酒杯,朗声而歌:“莫道不相逢,相逢惹人醉,酒不醉人人自醉,人生有如此佳期,就算醉他个千百回又何妨?”歌声高昂,直穿夜空,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听来又恍似徒增一缕伤感惆怅。他唱着唱着,仿佛快要醉了一般,又似带着些许忧伤,声音哑然,曲调繁乱,几乎已听不清唱的是什么! 雷震天和柳如烟听罢,只觉得胸中热血上涌,一时也跟着歌声多愁善感起来,呐呐的尽说着些伤感的话。是啊,人生在世,每个人内心都会有一些难以向别人诉说的悲伤和苦痛。而这些不尽如意的事,似乎也只有在酒后才能真正显露出来。人生快乐也好,悲伤也罢,都需要坦然面对,人生的苦乐,又有谁说的清呢?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楚云飞唱罢,又再举起酒杯,晃晃悠悠的说:“来来来,雷兄,烟儿,别停杯,再满上,喝,喝,尽情的喝!”说罢,又是笑又是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原本欢乐舒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这样的宴席,气氛由明快变得压抑,在这荒郊野地,凭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凄惶苍凉! 夜已深,窗外寒露更重,三个人一杯接一杯的喝,仿佛全都醉了,桌子上酒杯倾倒,一片狼藉。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三个人竟醉倒在桌边,不省人事,仿佛沉沉睡去…… 次日,窗外天光大亮。沉寂一夜的大地再次苏醒过来,树林里鸟雀跳跃鸣叫,一轮火红的旭日爬上远处的山巅!清晨,在温柔阳光的照耀下,万物都已焕发出新生!一切仿佛又变得那么美好动人! 柳如烟在鸟雀声中迷迷糊糊的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一个懒腰,抬起头发现一地的狼藉,他才恍然明白,昨晚大家都喝醉了,就这样卧倒在桌旁睡了一晚。回想起昨夜的情景,他只觉得甚是好笑,看着师傅和师伯醉倒在桌下的模样,他几乎已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连忙将师傅和师伯扶起来,正欲将他们安顿至床上去睡,他们却都苏醒了过来。 南山居士缓缓睁开眼睛,仿佛还带着些酒意,恍惚问道:“此时几更钟了?”他怔怔的望着柳如烟,挣扎着坐起身来,柳如烟忙上前搀扶。 “师傅,此刻正是早晨七点,你看,天色都亮了。”看着师傅窘态可掬的样子,他禁不住暗暗好笑。就在这时,雷震天也已苏醒过来,翻身坐起,睁眼看到眼前莫可名状的景象,顿感一阵尴尬,忙诺诺道:“唉呀,昨夜我们是否在此处安睡?”说罢,俯首看了看身上衣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三人回想起昨夜开怀畅饮的欢乐情景,皆都忍不住发出一番感概。 柳如烟七手八脚的收拾完一地残籍,对南山居士说道:“师傅,再过几日就是您老的六十大寿,徒儿想着今日便动身前往红琴居接花妹回来吧?” 楚云飞洗簌一番,转身对柳如烟说道:“也好,你就快马加鞭去一趟红琴居,顺便替为师捎句话问候你许师伯,邀请他一家人务必前来一聚!”柳如烟点头称是,告别师傅师伯,遂转身去后院牵出一匹骏马,跨鞍跃上马背,那马仰首一声高嘶,柳如烟轻喝一声,扬鞭打马,绝尘而去,两个老人目送一骑人马消失在山道深处。 楚云飞转头对雷震天微笑道“雷兄,你我兄弟难得一见,你也务必在寒舍多住些时日,待我寿辰之时,有几位故友也要前来,正好大家欢聚一堂!” 雷震天捋一捋胡须,道:“楚兄盛情,小弟本不便推辞,”他略有沉思,讪讪笑道“不瞒楚兄,我此行前去蜀地剑门关正好路过此处,竟不想在这里巧遇楚兄,真是天意要你我相逢!” 楚云飞皱眉道:“不错,当年一别,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雷兄相见,不想却在后山巧遇雷兄,这不是天意是甚?”说着,两个故友相对大笑起来。 楚云飞询问道:“不知雷兄前往蜀地有何贵干呐?” 雷震天目光闪烁,沉吟道:“实不相瞒,我千里迢迢是为了寻一仇家,曾听闻他藏身蜀地剑门,趁眼下还能走动,便决定前往寻找。”他突然目光流动,仰首望天,眼里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二十多年了,这桩恩怨也该有个了结!英妹,你若在天有灵,一定可要佑我寻到这个贼人,待我他日宰了他的狗头来坟前祭你!以告慰你英灵于九泉之下!” 楚云飞闻言,心下不禁惊骇莫名,不解追问道:“哦,原来是为了寻仇,”他顿了顿接着道“却不知是何种仇怨?雷兄可又知道仇家是谁?” 雷震天痛苦之色更甚,咬牙恨恨道:“二十年前的一天,我表妹在家中养殖蚕桑,在外出采摘桑叶回家途中,遇上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男子向她打听路径,两个人一番交谈后,遂觉得投缘,彼此心生好感,随后的数次相会中,我表妹渐渐对他情根深种,两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他说着,随即长叹一声,继续说道:“随后,我表妹将他带回家里,两人浓情蜜意的相处了一段时日。有一天,他趁我表妹一家外出省亲,偷偷潜入我姨父的书房里,肆意摸索一番,欲盗走我姨父的家传之宝———玉龙珠,可就在此时,我表妹却突然返回到家中,当即被我表妹撞了个正着,表妹发现他在盗窃家传宝物,遂怒而质问,并向他索回,他眼见事情败露,便凶相毕现,遂趁我表妹不备之际,用匕首残忍的杀了她,之后迅速潜逃而去!” 说到这里,他已痛苦哽咽,悲愤难当,目光中闪现出一抹可怕的坚毅之色。 楚云飞听罢,禁不住义愤填膺,猛地挥掌拍在一棵树干上,树叶被震得哗哗掉下,他顿时表现出同仇敌忾,直恨恨的咬牙切齿。对故友表妹的悲惨遭遇表示出惋惜和同情。 楚云飞厉声道:“你表妹涉世未深,引狼入室,真是可悲可叹!没想到此人竟是如此鸡鸣狗盗,大奸大恶之徒!”说罢,一声惋叹! 雷震天浑浊的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仇恨,坚毅的说道:“我自小承蒙姨父姨娘的养育疼爱,与表妹一起长大情感笃深,是以,我曾在表妹坟前发过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手刃仇家,为表妹报仇雪恨!” 江湖中总是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这个快意恩仇的世上,每天都在上演着数不尽的悲欢离合! 第八章:再度相逢 且说柳如烟一骑人马奔驰了半日后,来到一个名叫“仙人居”的地方。 这是一个略显偏僻的小镇集市,整个集市就只有一条长街,坐落在两座大山之间的腹地。地方虽小,但也并不显得冷清。长街上分布着一排大大小小的商铺,售卖各种生活物品,还有一些经营的药店,当铺,铁匠铺,茶馆,面馆,饭庄,以及十数间客栈酒家。 每逢赶集之日,附近的村落的村民们都会早早的赶来,整条街市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柳如烟打马奔腾了半日,已感到有些饥肠辘辘,见这集市上异常热闹,便勒缰下马,牵着马匹来到长街上。他一边牵着马,一边四处打望。此刻,正是午饭时间,各家客栈里已坐满了人,店家生意不错,陆续有顾客进进出出。 他走着走着,来到一间名叫“醉仙楼”的酒家门口,寻思着进里面去吃点东西,也正好给马匹歇歇脚饲点粮草。他顺手将马匹拴在店口的马桩上。这酒店上下两层,环境整洁雅致,入座了不少宾客。 他刚走到门口,在柜台上忙活的店小二便笑呵呵的迎了过来:“这位客官,快里面请,”说着,点头哈腰的将柳如烟引到一个靠窗边的餐桌上。将肩上油腻腻的毛巾在桌上胡乱擦拭一通:“请问客官来点什么?我们这里有烧鸡,熏鸭,红烧牛肉,水煮活鱼,清炖猪蹄……”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菜式,小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道缝。 柳如烟略显犹豫道:“给我来一盘红烧牛肉,一碟油炸花生米和两个馒头,再来一壶烧刀子。” “好勒,客官您稍等。”那小二吆喝了一声,哈着腰,转身快步离去。 柳如烟卸下长剑,搁在桌子上。他随意的四面打量着,距离上一次同师傅下山,已是数月之前的事了。这次自己单独下山来,师傅不在身旁,他似乎少了些许顾忌,没有师傅看管,感觉更加自由畅快了。若不是着急将花妹接回来,他还想在山下四处逛逛,多逗留一下子的。他心想:“几个月没见花妹,她是否已变了模样呢,是瘦了还是胖了?分别了那么久,她会不会挂念着我和师傅呢?”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嘴边泛起一丝笑容。 酒菜很快就端上了桌,那小二笑嘻嘻地说道:“酒菜已上齐,客官您慢用。”这小儿一看就是熟络的堂倌,待客礼貌热情。那小二正欲转身离去,却被他叫住:“小二,且慢!我有一匹马驹拴在门前,可否劳你替我饲料一下,一会儿我便要赶路。” 那小二应允一声,便叫人去店前牵马喂饲。 柳如烟忽然觉得山外的一切都很新鲜,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 他斟上酒,慢慢地吃起来。 少时,店门外走进来一个白衣长杉的少年,看上去年龄在十七八岁左右,手里握着一把三尺长剑,头上挽着发髻,系着一条青色丝巾,腰畔挂着流苏红结和一个圆形小水壶。 那少年缓缓地走进店来,四处打量着,小二一看有客人来,慌忙的迎了上去,热情的招呼着。那少年仿似对店小二的招呼充耳不闻,自顾着径直走到大厅中间,目光四下一扫,对店小二道:“小二,楼上可有雅间?”他说着,朝柳如烟这边望了望,随即收回目光。小二脸上现出为难之色,喏喏的陪着笑:“这位客官,实在不巧,楼上的雅间已订完了,要不,你和这位爷凑合坐一张桌?” 那少年不屑一顾,冷冷的说:“我为何要和别人打挤坐一张桌?这里太吵嚷,坐这里我吃不下。” 小二见这少年不好圆融,露出一脸苦相,怔怔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柳如烟抬头看了看堂中情景,又自顾自的吃喝起来。那少年遂又转头望向柳如烟,顿了顿道:“罢了,既然不便,那就打挤坐这里吧!” 那少年径直来到柳如烟对面,拉开长凳,理了理长杉跨步坐下:“小二,给我来一盘红烧牛肉,一碟花生米和两个馒头,外加一壶烧刀子。” 柳如烟听着,心里不觉一怔,心想:这少年叫的菜式怎么和我的一模一样?真是奇怪,想了想,也不再作理会,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那小二原本怔在堂口,听闻这少年喊话,忙小跑着过来,点头哈腰的陪笑着,随即吆喝一声,转身离去。 少年将宝剑搁在桌上,略显得有些别扭,眼光流转四处打望。不时,瞟一眼面前正大口喝酒吃肉的柳如烟,露出莫可名状的神情,似是有些尴尬之态。 酒菜很快端上了桌,那少年也自顾倒上了酒,眉目顾盼间,仰首饮下一杯,不时抬头望向窗外。 两个陌生人对坐在一张桌上,自顾自的吃着,彼此心里都觉着有些别扭,这是家外之地,也不好说点什么。 那少年慢慢悠悠的吃肉喝酒,看样子并不显得饥饿。 他不时瞄一眼柳如烟,心道:“这少年,衣裳风尘仆仆,倒生得眉青目秀,一表人才!真是好生俊朗。” 柳如烟仿佛觉察到什么,抬起头来,瞬间四目相对,随即又避开目光,两人皆感到一丝慌乱别扭。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对坐在一起吃饭,确实令人有些不适。 柳如烟心道:“眼前这人好生奇怪?总是悄悄打量我!”刚思忖间,忽然手上一滑,酒杯“叮当”一声掉在桌上,杯中酒全都倾洒了出来,洒了一桌,他见状,连忙向那少年道歉:“对不起,惊着阁下了,实在不好意思!” 那少年一阵慌乱,随即定神微笑道:“不打紧,不打紧的”说着,连忙从衣裳里掏出一张白色手绢,擦拭倾洒的酒渍。 他这伸手一擦,柳如烟一看这手绢分明是女人之物,心下不禁又是一怔,瞬间恍然:“原来眼前这翩翩少年竟是个女流之辈!”心下既感尴尬又觉好笑。“他明明是个女人,为何要穿着男人的衣裳,女扮男装?” 他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里暗道其中必蹊跷。转念一想,别人穿什么衣裳与我何干?还是别管闲事的好! 那少年见柳如烟盯着自己的手绢看,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当即开口说话:“阁下看什么?为何拘谨?”说罢,清秀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霞。眼神闪烁间,带着微微的慌乱。 “哦,没有什么!在下没看什么!”柳如烟道。他这一问,倒换成柳如烟开始慌张了。 那少年又开口道:“看阁下神情有些慌张,我还以为阁下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3sk. 柳如烟夹菜的手顿时停滞,微微笑道:“阁下多虑了,在下真的没看到什么!什么也没看到。”心里已忍不住偷偷乐起来。 那少年又倒满了一杯酒,看着柳如烟正色道:“我看阁下气宇不凡,可否请阁下喝一杯酒?”他似是发现了,眼前这少年已看出他是女扮男装,才会显露出这样慌乱的神色。 柳如烟也正眼看着他,微笑着道:“在下不胜荣幸!请!”说话间,两人举杯同饮而尽。 柳如烟剑眉轻扬,又缓缓说道:“看阁下眉目青秀,气质绝佳,在下颇觉好感,今日有缘幸会,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有缘相识,不如交个朋友?” 那少年呵呵一笑,道:“如此甚好,我当感十分荣幸!”他这一笑,不觉笑出了女人嗓音,算是彻底暴露了自己。等他意识到这一点,也已经迟了。 他接着道:“想必阁下也已经看出来我是个女的!”他轻声一笑:“也罢,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既然阁下看穿了,我也勿需隐藏,我姓罗,名香雪。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听到这名字,柳如烟心下一惊,失声道:“你说你姓什么?”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瞪大双眼。 少年笑道:“我姓罗,叫罗香雪!” 柳如烟一听这名字,顿觉好生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他皱眉思索着,突然恍然大悟,露出了笑脸:“哦,哦,你就是……就是那一日,我在月牙湾茶园里遇到的那位姑娘?”他喃喃道“罗香雪,罗姑娘,原来是你!” 罗香雪忍不住扑嗤一笑:“哦,我也记起来了,你就是,就是那位采茶的公子!” 看出了彼此的庐山真面目,两个年轻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皆感概着人间缘分的奇妙,那日,两人在茶园曾有过一面之缘,怪不得她看着柳如烟有些面熟,但只是一面之缘,匆匆而过,是以印象不深。 柳如烟悠悠道:“不错,在下正是那个采茶人,柳如烟!” 两个人心里不由一阵激动,有了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柳如烟当即抱拳致谢:“在下感谢姑娘的不吝相赠!你我虽只有一面之缘,姑娘的好意,在下一直铭记于心!” 罗香雪莞尔一笑,当即拿起酒壶为柳如烟斟上一杯,自己也斟上,举杯道:“公子太过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来,为我们的再次相逢,干一杯!” 两人又举杯一饮而尽! 不知不觉间,两人便喝光了壶里的酒,菜也所剩无几,罗香雪心情高涨,本想再叫上一壶,却被柳如烟劝止住了。 柳如烟婉言谢绝:“罗姑娘有所不知,我此次下山是有要事在身,不瞒姑娘,再过数日,便是家师六十大寿的日子,我是奉家师之命去接回我的师妹!” 罗香雪眼睛一亮,道:“哦,原来如此!不知公子要去往何处接令师妹?” 柳如烟道:“姑娘可听说过翠华山明月峰?” 罗香雪沉思半晌,皱眉道:“很早以前,小妹好像听爹爹说起过,听说那翠华山明月峰上有个红琴居,是个风雅有趣的地方!” 柳如烟颇感诧异,微微一笑,道:“姑娘也知道红琴居?” 红琴居是当年纵横江湖以仁义著称的一代大侠许枫,在退隐江湖之后携带家眷来翠华山明月峰修筑的一个楼阁别院,傲立于明月峰的悬崖峭壁之上,气势恢宏,风光壮丽,异常险峻。整座别院分为上下两层,以传统的九宫格布局,是一处风水极佳的避世之地。 罗香雪眼波流动,幽幽道:“我也是无意中听爹爹和他的一位朋友谈到过。那怎么要建在悬崖峭壁上呢?要到达那里,岂不是很危险?” 柳如烟沉思着道:“我想,许大侠选择那样的地方隐居,自是有他的用意的。我听师傅说,红琴居这个名字便是取自许夫人的名讳!” 罗香雪呵呵笑道:“哦,如此说来,那许大侠肯定很爱他的夫人咯,他们的感情一定是非常深的!”她轻笑着,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充满了神往。仿佛说的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她自己的。 两人就这样海阔天空的侃侃而谈,不知不觉他们已聊了快三个时辰,堂中的客人也都尽数散去,唯他们尚还在畅所欲言,意犹未尽!仿佛突然遇上了知音,有聊不完的话题。 在柜台里拨弄着算盘的掌柜,不时抬头朝他们瞄上一眼,心想:这两人桌上的酒菜都已吃得一干二净,为何还坐在那里相谈,如何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心下正纳闷,便吩咐小二上前问询,是否需要再加上一些酒菜?那小二跑过去,又是陪笑又是哈腰的问道:“二位客官,可还需要加上点酒菜?本店有……” 还未等小二说完,柳如烟便招了招手道:“我等已酒足饭饱,已不必了。”那小二应了一声,方要转身离去,却又被叫住:“且慢,要不再给我打包两个馒头,一只烧鸡。”说罢,望了一眼罗香雪,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着。 罗香雪忍不住扑哧一笑,心想:这柳公子还真能吃!心里是这么一想,嘴上可不便说出来,只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好笑! 柳如烟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碧空湛蓝,万里无云,长街后高耸的青黛色山峰显得壮丽巍峨,街上的行人已渐渐稀少,只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微风轻拂,酒店外的几棵杨柳随风微微摆动着。今儿真是个晴朗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舒畅! 忽然,柳如烟心里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罗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罗香雪黛眉微皱,睁大眼睛说道:“公子有什么疑问?不妨直说!”她静静的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故作调皮的眼珠子一转,缓缓道:“姑娘明明是女儿身,为何女扮男装?” 罗香雪脸上一红,微微低下头,有些难为情的模样,沉吟半晌,说道:“我很少下山,听说山下盗贼颇多,我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多有不便,便想到这个法子,乔装改扮。”说罢,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 正说着,小二已端着打包好的馒头和烧鸡,快步跑了过来。 那小二见两人正谈得畅快,似乎不便插话,站在那里诺诺的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柳如烟看了他一眼,正色道:“小二哥,算算账,桌上的一共多少银两?” 小二随即快步走向柜台和掌柜的说了几句,遂又跑回来,哈着腰说道:“两位客官,你俩是一起结?还是单独结?” 柳如烟剑眉一轩,正色道:“哦,当然是一起结!快算算,多少?我还要急着赶路呢!” 那小二笑呵呵说道:“客官,一共是一两三文钱!” 柳如烟在胸兜里摸索一番,随即掏出一小半文银,递到小二手里。小二又是一番点头哈腰着离去。 罗香雪一听,忙摆手道:“柳公子,使不得,使不得,怎能让你为我破费?我还是自己结吧!” 柳如烟正色道:“今日你我有有缘再相见,本是难得的缘分,罗姑娘就别再客气了!” 柳如烟道:“罗姑娘,今日你我不期而遇,这正是缘分,况且那日你对我慷慨相赠,我都不知道如何谢你呢?” 他悠悠道“今日再度相逢,不如我们就交个朋友如何?” 罗香雪莞尔一笑,道:“能和柳公子成为朋友,小女子真是荣幸之至!”她眨了眨眼“就这么说定了,那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那日,在山中偶遇柳如烟,见他生得异常俊朗,谈吐脱俗,且举手投足间表现得文雅有度,当即心中便萌生出一丝好感,如今,不想又在此处相遇,这不是天意安排,是什么? 今日两人相谈甚欢,在她青春萌动的心里,早已是怀春少女,情窦初开。柳如烟说道愿和她结交朋友,她心里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 柳如烟眼珠子一转,看着她正色道:“如此甚好!今日我又结识到一位朋友,真是快活!”他顿了顿道“不如今日你我就在此立誓,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永不更改,如何?” 罗香雪咧嘴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两人便借了酒店的神案,双双跪在神位前起誓: 柳如烟望着神位,正色道:“菩萨在上,今日我柳如烟愿与罗姑娘结为挚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请菩萨慧眼作证!”说罢,微笑的看着罗香雪,点了点头。 罗香雪也望着菩萨,正色道:“菩萨在上,今日我罗香雪愿与柳公子结为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请观音菩萨作证!”说罢,也转头微笑着看了看柳如烟。 两人在神案面前三叩首祈愿立誓。 这虔诚的一幕,把柜台前算账的掌柜和店堂里忙活的小二都看得呆了!两个原本陌生的堂客,就因为同坐在一张桌上吃了顿饭,便即交上了朋友,这档子事在店门里还是头一次发生,真是奇了怪了,这世道,当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看他们俩那模样,定也是诚意结拜,不由在心里也跟着乐呵起来! 结拜完后,两人走出客店,那小二眼见柳如烟将要离开,便将在马溉里喂饲好的马牵了过来! 柳如烟看着罗香雪,沉吟着道:“不知罗姑娘,这是打算去到哪里?” 罗香雪笑笑道:“不瞒公子说,我这次是偷偷跑下山来的,我爹娘还不知道呢!” “哦,是这样,那姑娘为何要偷着跑出来啊,你爹娘寻不着你,一定会很着急的。”柳如烟有些着急的看着她。 罗香雪突然沉下脸,嘟着嘴幽幽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爹和我娘每日都叫我学琴练功,稍有偷懒,便是一顿责骂,你不知道,我烦都烦死了。”她长长叹了口气:“所以,我是受不了,才偷偷跑出来的。” 柳如烟看着她,流露出担忧,皱眉说道:“姑娘一个女孩子家独身在外,只怕会有些危险,姑娘可一定多加小心才是!” 罗香雪喃喃道:“公子放心,我自幼随爹娘学武功,一般般的流氓混混,我还是应付得过去的,我在山下呆两天,四处逛一逛就回去。”她沉思半晌:“柳公子前去红琴居,还有些路途,你也一路上多加小心!以后我们还会再相见!”说罢,笑得一脸灿烂。 柳如烟牵着马,两人朝长街南面方向缓缓走着,边走边谈。 不知不觉便来到了长街尽头,外面便是一条长长的官道,一直延伸至苍茫的远方! 柳如烟道:“罗姑娘,我这就要急着赶路了,你千万多加小心!”他对她抱了抱拳,正色道“告辞了,我们后会有期!” 罗香雪有些迟疑着,眼波流动,欲言又止,略显得拘谨起来,半晌,复又露出笑容,抱了抱拳,看着柳如烟幽幽说道:“公子保重!咱们后会有期!”说罢,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柳如烟。 柳如烟转身登鞍跨上了马,扯动缰绳,那白马仰首发出一声嘶鸣,随即慢慢走动起来。刚走出没多远,柳如烟突然又拉住缰绳,转头回望着罗香雪,目光闪烁,高声朝罗香雪叫道:“不知在何处能寻着姑娘?”那马打了个喷嚏,在原地来回踱步。 罗香雪闻声,不禁心下一惊,也高声叫道:“终南山以南,紫霞峰下,白云湖畔!”声落,便朝他挥了挥手。 柳如烟听罢,也不再搭话,调转马首,那马忽然四蹄翻腾,飞快的绝尘而去! 第九章:不眠之夜 柳如烟和罗香雪在长街驿道口分别之后,便快马加鞭,一路疾奔赶往红琴居。 他必须在天黑之前到达“黑山谷”,否则,天黑以后,那可就寸步难行了。从仙人居小镇通往翠华山的官道,路道破烂,崎岖难行。这一路上几乎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芜之地。倘若在天黑以前,不能走过这片荒凉之地,那就只能在野外露宿一夜了,待到天亮以后,方可继续前行。 据传闻,这条荒芜之路,常常有强盗匪徒出没,隐藏在路边山林里,待有行人路过,便跳将出来,拦路打劫。 那些劫匪并非江湖中人,而是从外地流蹿过来的流氓混混,或者是一些官府通缉的朝廷逃犯。他们偷鸡摸狗,巧取豪夺,什么坏事都敢干。但有一点特别的规矩:他们只偷盗抢劫,但绝不会滥杀害命。世上的每一行都有自己独特的行规,连打家劫舍的强盗也有不成文的规定。说起来还真令人匪夷所思。 此时,太阳已快要坠落在西山下,只露出半张脸,将西山头映照得一片辉煌!一片绚烂的火烧云铺满了整个天边,像是一场璀璨的盛宴。夕阳下的山峦和田野,温柔而宁静! 柳如烟打马奔腾了五个时辰,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看来要想在天黑以前翻越“黑山谷”是不可能了,他思索着,今晚该在哪里落脚?他已经奔驰了快八十里地,马驹也显现出疲态,嘴里不停吹着气,打着喷嚏。 “黑山谷”是一个夹在两山山腰之间的险要隘口。因地势狭窄,陡峭凶险而得名。行走在山谷中,脚下的山道不足一米见宽,抬头望,是几乎垂直的山壁,光滑潮湿,常年有山泉水自岩壁中渗出。脚下一侧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不可俯视。行走其间,不由得令人胆战心惊!而更让人害怕的是,这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强盗窝”。常常有强盗隐藏在此地,打劫过往行人。 眼看天色就要完全黑下来了,柳如烟心想:前面大约二十里地就是有名的“黑山谷”,之前听师傅说起过这个地方,地势险要,常常有强盗出没,来到那里,须要万分小心。切记不可于夜间进入黑山谷,那里除了有强盗趁机打劫之外,还常有一些凶残的猛兽出没,所以在夜间,千万不可贸然进入。 回想起师傅曾对他的忠告,他思前想后,决定就近找个合适的地方扎营,露宿一夜,待天亮后再启程。 他将白马拴在一颗大树干上,然后打燃随身携带的火褶子,利用微弱的火光照耀,在四周查看。 周围是一片荒原,一些高高矮矮的堤坝上长满了齐人高的野草。夜风一吹,满坡的野草发出一阵阵沙沙声,显现出说不出的荒凉诡异恐怖的气氛。 他举起火褶子,仔细在四处查看,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猫头鹰的叫声,凄厉至极,冷不丁的把他骇了一跳。 柳如烟东看西找,终于在离拴马驹的不远处,找到一块较为宽阔的平整地面。然后,又去附进寻拾了一些枯枝败叶来,用火褶子点燃,生成了一堆柴火。柴火,扑哧扑哧地烧起来,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在夜色下,更显得清朗俊俏。 他清理了周围的杂草,然后盘腿坐在地上。此刻,他心里充满了不安。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荒野里过夜,四野一片漆黑,安静得可怕。他心里深深地体会到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就像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一样将他淹没,将他吞噬。此刻,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些岁月———在他开始有模糊记忆的时光: 他依稀记得,他原本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他常常和爹娘,妹妹一起在夏夜的院子里纳凉。爹爹牵着他,娘亲牵着妹妹,一家人在后院的花园里做游戏,捉萤火虫……每每玩乐到夜深……那样的时刻,整个庭院里都飘荡着欢声笑语……而这样的时光,好像并没能维持多久便结束了。 直到有一天晚上,院子里突然涌进来许多手持刀剑的人。就在这时,爹爹随即关上书房门,从书房的暗门里把自己和妹妹带走了,带到了一个山崖后的石室里。爹爹当时很紧张的样子,告诉他和妹妹:烟儿,梅儿,你们乖乖的待在这里,别乱跑,更别出声!爹爹有要紧的事去办,办好了就回来接你们!爹爹的话音刚落,他和妹妹就突然晕过去了。是爹爹点了他们的昏睡穴。 等他苏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在石室里,而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眼前出现一个陌生的叔叔,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可是,他却再也没看见妹妹的身影,他突然感到一阵害怕,放声大哭起来!嘴里一直叫嚷着去找爹爹,娘亲和妹妹! 可是,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自己最亲最爱的家人…… 正当柳如烟的思绪,陷入遥远而模糊的回忆里,突然,拴在树干上的白马,发出了一声惊嘶,随即在原地腾跳起来。这一声高亢的嘶鸣,打断了他悠悠的思绪,他被骇了一跳,连忙一跃而起,奔向白马。来到跟前,只见,马蹄下游过来一条长蛇,正昂着头朝马吐着信子。柳如烟定睛一看,原来是条粗大的毒蛇,他心里一惊,顾不得多想,猛地抽出长剑,闪电般劈向蛇头,剑光一闪,那毒蛇瞬间身首异处。顿时,他被惊出一身冷汗,站在那里长长吐出一口气:倘若再迟一步,毒蛇便会咬向白马,白马若被毒蛇咬中,势必中毒而亡!那样可就麻烦了。 柳如烟怔在那里,努力让紧张的心绪平静下来。良久,他才回过神来,伸手抚摸着马头,安抚着受惊的白马!随即,他用火褶子凑近马身,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白马并没受伤,方才放下心来!心里暗道:“好险!好险!” 柳如烟抬头仰望夜空,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天边,浩瀚的夜空布满了繁星,一闪一闪的,像无数只眼睛在看着自己!他瞬间一阵恍惚:“爹爹,娘亲,妹妹,你们在哪里呢?你们可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们吗?何时何地,我们才能一家团圆?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你们?” 想到下落不明的亲人,如今,更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他心里忍不住一阵难受!振臂发出一声尖锐的呐喊:“爹,娘,小妹,你们在哪里啊?在哪里?”一行清泪滑过脸庞,在月色下散发出惨白的光! 哭累了,他盘腿坐在白马身旁,心里默默念着:“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你们!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等着我们一家团圆的那一天!”他心里憋屈了二十年的思念,难过,委屈,在这一刻,通通发泄了出来!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不知不觉,天边开始冒出一丝鱼肚白,长夜将尽,天色很快就要亮起来了。寂寞的漫漫长夜,终于就要过去! 他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到附近草丛里,用露珠洗了洗脸,顿时感觉精神起来了。此时,天空已从灰白变成了亮白,远方的山峰间,一轮红日爬上来了,发出万道金色的光芒,照耀着大地! 他整理一下衣袖,牵着马来到一片青草地,那马仿佛是饿极了,埋着头大口大口的啃食起来。待马吃饱后,他随即翻身上马,双脚一夹马腹,白马又迈开四蹄,放足奔腾起来。 他一夜未眠,再加上思念起亲人,悲伤过度,他也感觉到腹中一阵饥饿,跑了一段路,便勒缰下马,拿出包袱里的馒头和烧鸡,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此刻,能吃到馒头和烧鸡,他觉得这已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了。胡乱地啃食一通,腹中已不再咕咕作响,他满足的抹了抹嘴唇,随即翻身上马,一声轻喝,打马疾奔而去。 不知不觉间,那马飞快奔腾了约摸二十里地。忽然,两座雄伟的大山出现在面前,一条山道顺着山间蜿蜒盘旋。陡峭的山道,蜿蜒在崇山峻岭里,看上去凶险已极。眼前的两座大山,宛如一道不透风的墙,给人一种莫可名状的压迫感,来到近前,仿佛随时就要倒塌下来一般。 第十章:黑色山谷 柳如烟勒紧缰绳,白马渐渐慢了下来。缓缓踱步走向入山口。那山口是一处紧贴山壁的凹陷之地,脚下路宽不足一米,一面是高高矗立的山崖,另一面则是嶂雾迷漫的深涧。那入山口像是张开的老虎大嘴,等着将猎物吞噬,显得异常狰狞可怖。山口一面崖壁上写着三个劲道飘逸的草书体:“黑山谷”。 柳如烟抬头凝视着那几个字,剑眉一轩,嘴里默默念叨:“原来这就是黑山谷。”看到这黑山谷三个字,忽然想起临行前,师傅对他说过的话,心下略一思忖:“唉,遭了,我怎的走上了这条路?之前师傅告诉我,从仙人居集市入官道,一直向前约摸行四十里的地方,便会出现两个岔路口,只能进入左边的那条小路,切记别走右边那条路,右侧那条路便是通往“黑山谷”的方向,道路狭窄险峻,常有落石飞滚,异常凶险难行。最可怕的是常有劫匪出没。千万切记!莫要走错了……”此刻,他耳旁回响起临行前师傅对他的忠告。如今,自己一时大意选错了岔道,禁不住仰首跺足,心中懊恼不已。 柳如烟思虑半晌,决定硬起头皮进入这个危险之地。倘若调头返回到那条岔路口,势必又要耽搁许多时间。 既然已到了跟前,不如将错就错,闯他一闯又如何!他倒要看看,这传说中可怕的“黑山谷”中,究竟隐藏着哪一路凶神恶煞? 随即,他一声轻喝,打马上路。不足一米见宽的山道上满布着大大小小的碎石,道路两旁生长着盘枝错节的老树,巨大的树干,看上去已有些年头了。 清晨的白雾飘荡在树林间,在阳光照射下,生出一缕缕清冷的七彩光辉!行走其间,令人凭空生出一种恍惚之感!仿佛走进了另一个神秘莫测的世界。他只有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山道崎岖不平,行走得异常艰难。 马蹄踩在碎石路面上,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马匹行走缓慢。他干脆跳下马背,牵马步行,不知不觉,已走了一个时辰,还尚未行进多少里程。若要是在平坦的路上,只怕早已行进数十里路了。 柳如烟牵着马,小心谨慎地攀爬在山道上。越往前走,山路渐渐变得更加陡峭起来。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山垭口,他感到有些疲累,停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口中喘着粗气。那马嘴也不住的冒着唾沫,看来亦是疲惫不堪。他坐在路边一块巨石上,忍不住长长叹出一口气,伸手抚摸着马鬃,眼中生出一丝怜惜,对着白马,幽幽道:“小白,跟着我走这样的路,可是苦了你了!”那马仿似是听懂主人的话,口中打着喷嚏,甩了甩头。 他在心里估算着,要翻过这座山头,按目前的脚程来看,大约还需要两三个时辰。他忽然想起,包袱里还剩下一点未食用完的馒头和山鸡,遂取出喂马。虽然路途艰难,到了如此境地,也只能迎难而上了。 休整半晌,起身继续前行,又沿着山道走了一段路,拐进了一个山垭口。再往前走,前面豁然开朗,只见眼前呈现出一块宽阔的平整之地。平地上建有一座土地庙,土地庙房檐有些坍塌,看上去破败不堪。 他牵着马来到庙前,庙门敞开着,里面供奉着一尊土地神塑像,石像前放着一个残破的香炉。香炉冷清,看样子已是许久没有人来祭拜焚香了。他大步走进庙内,在神像前双手合十,虔诚参拜一番。 就在此时,他身后突然出现四个手持长刀的彪形大汉,站在最前面的胸前挂着一串金色佛珠,一头杂乱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鼓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双耳上吊着个大大的铜环,一脸的络腮胡子,鼻子已扭曲变形,看上去狰狞可怖,丑陋之极。 其余的三人分散开站在那人身后,最左边的个子挺高,长着一张马脸,面黄肌瘦,仿佛得了一场重病,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似的,看上去甚是吓人,他手里持着一把长长的马刀。 站在中间的,长得中等个子,却是个秃头,硕大浑圆的脑袋长在脖子上,像是在脖子上放了一个皮球,两只耳朵耸拉着,像一尊弥勒佛。他身上穿一件红色的短袖坎肩,看上去甚是滑稽,他手里拿着一枝九节鞭。 那最右边的是个矮个子,额头饱满,理着个寸头,头发已花白,一双三角眼镶嵌在宽阔的额头上,鼻子却很大,看上去极不协调,他手里握着一把笨重的斧头。这三人像是那人的跟班,站立在他身后,眼睛直直的盯着柳如烟。那眼神就像老虎正盯着即将到口的猎物。 那为首的冷冷一笑,突然开口:“请问阁下是什么人?” 柳如烟心头一惊,暗道:“”不好!”随即便镇定下来,转身看着那人,剑眉一扬,幽幽道:“在下柳如烟,请问阁下又如何称呼?” 那人道:“阁下不必知道我是谁?”他顿了顿,冷冷道“知道了,对阁下反而没有好处!” 柳如烟淡淡笑道:“哦,此话怎讲?” 那人在原地来回走动:“阁下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柳如烟剑眉一扬,幽幽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将如何?” 那人冷笑道:“阁下既然来到此间,想必也知道此间的规矩?”他幽幽道“阁下若真不知道,那我就不妨告诉阁下,这里是黑山谷,阁下走的这条路是我等兄弟几个辛辛苦苦开辟出来,若要从此地过,就得留下些过路钱!”说罢,斜眼瞪着柳如烟。 柳如烟心下一骇,暗道:“果真遇上了强盗。”当即,嘿嘿一笑,沉吟道:“阁下说此地是你等开辟的,可有凭证?” 那为首的仰头哈哈大笑,狂妄道:“我等兄弟几个便是凭证。”他幽幽道“我方才说出的话,我等手中的刀,皆是凭证!”说罢,又一阵仰天狂笑,笑声尖锐刺耳,久久回荡在山谷间。 柳如烟剑眉一扬,沉住气,缓缓道:“在下只是个过路人,既不认得各位,更与各位无怨无仇,”他哼哼道“倘若各位定要为难在下,那就先问问我手中这把剑答应不答应?” 话音刚落,剑已在手上。那柄长剑刚才明明在他背上,不知怎么就突然到了他手里。众人一看,脸上露出惊异之色,立时后退几步,心中暗暗打起鼓来:“这少年到底是何路数?看起来身手不凡,今儿个莫不是遇上了难缠的角色?” 这几人怔在当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仿佛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应付。 那为首的大汉定了定神,清了清喉咙,干咳了两声,斜眼盯着柳如烟,缓缓说道:“阁下可知道我等是谁?” 柳如烟眼珠子轱辘一转,悠悠道:“在下已经说过,并不认得各位!”他转过身去,看了一眼拴在庙前的白马,叹了口气,道“如果各位的问题问完了,就请各位让开去路,在下还要急着赶路,恕不奉陪了!”说罢,迈开脚步,自顾自的走向白马。 那站在后面的三人,正欲扑将上来,却被为首的那人挥手止住,那人一翻白眼,随即道:“阁下可听说过黑山四怪这个名号?” 柳如烟心下一凛,暗想:“曾经听师傅说起过黑山四怪,这四个人常年盘据在黑山谷,专干那些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勾当!在武林中,可谓是臭名远扬。”他略一思忖,随即道:“在下孤陋寡闻,见识浅薄,从未听说过什么山什么怪的!在下这么说,各位满意了吧!”他说完,忍不住嘿嘿一笑!再不理睬众人,径直来到白马跟前。 那为首的冷哼一声,看样子已沉不住气,厉声狠狠道:“我等兄弟几个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山四怪!”他阴测测一笑:“今天,阁下要不交出点宝贝来,休想离开这里!我们兄弟几个,定要让你有来无回!不信,咱们就试试?”他说话也不再兜圈子了,开门见山的拦路打劫。 那几人直盯盯的瞪着柳如烟,手中兵刃来回比划着,意欲飞身扑上。 柳如烟心下虽有些惊骇,但面子上故作老练,一副未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模样。 那几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作派,已被激怒,为首的那人随即长刀一挥,飞身跃起,凌空向柳如烟的脑袋劈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柳如烟头一偏,长剑“”仓当”一声出鞘,一道白光凌空迎了上去。瞬间刀剑相击,火花四溅,两人腾空翻身,刀剑在空中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交击声响,大刀瞬间变幻成横切,闪电般扫向柳如烟腰身,柳如烟凌空顺势拧腰巧妙避开,随即长剑反转,一瞬间舞出十几个剑花,长剑如匹练刺向那人的胸口,只见白光一闪,转瞬即逝,剑尖已刺入那人左胸,只闻得那人闷哼一声,人已经从空中跌落下来。一道殷红从他胸口喷射而出,片刻间,鲜血已染红整个胸膛。 那几人眼见老大已受伤,连忙将他扶起,随即,那三人暴喝一声,迅速一齐向柳如烟扑来。 当先劈来的是长长的马刀,刀光闪动间,已连劈出十四刀,每一刀都直劈向柳如烟全身要害,长刀虽然笨重,可在他手里却轻似薄片,刀锋迅急,凌厉霸道,刹时,柳如烟整个人都已被包围在刀光中,他只有左躲右闪,身躯腾挪跳跃,硬生生惊险地避开刀锋。???.23sk. 还未等他喘口气,那九节鞭又凌空蔓卷而来,像一条毒蛇般卷向他全身三十六处大穴,九节鞭婉转舒卷,在空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与此同时,一把斧头旋转似一个风轮,朝他飞过来,斧头飞快的围绕着他,将他的去路几乎完全封死。 眼见着刀锋,长鞭和斧头一齐向他攻来,突然,他身子在空中一飞冲天,就地拔起两丈高,长剑刷刷挥舞,只见无数的剑影像一张密集的网飞速铺向那三人的长刀,斧头和九节鞭,兵刃重重相击,发出刺耳的声响,火花飞舞间,九节鞭已断为几截,长刀居然被断落的九节鞭缠绕住,斧头的手柄已断,纷纷坠落在一丈开外,那两人凌空翻身斜斜落下,一时马桩不稳,接连后退十数步,一屁股重重的坐在地上。两人面如死灰,惊骇莫名。 持斧头的那人甩开斧头之后,便守在那老大身旁扶着他,帮他治血。柳如烟也凌空落地,几乎站立不稳,连退数步就势一滚,方才稳住身形。 一缕鲜血自他的左臂上缓缓流下,在长刀和九节鞭的联合攻击下,他也没能占到多大便宜。所幸的是,在那险象环生的一刹那间,他使出了流云剑法的第十招的杀招,此招名叫“满天花雨”,以辛辣无比,变幻莫测见长,师傅曾告诫过他,当身处危险时,可使用出此招得以保命!虽不及“一剑飞仙”的一招制敌之精奥,却也可以自保无碍。 柳如烟落地之后,也不再理睬他们,胸口剧烈起伏,口中呼呼的冒气,显然,刚才的一场恶战,已令他消耗了不少体力。此刻,他已微露疲态,但那几人还在当场,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才能威摄住他们。 那几人刚才的威风已然不再,一个个面露惊恐,他们甚至都还没能反应过来,便糊里糊涂的从空中摔了下来。柳如烟那一式剑招来得太快,快得已让他们眼花缭乱,分不清剑在哪里,只看到满天剑影飞舞,然后听到一连串兵刃相击之声,他们手中的兵刃便被击落在地。这一切变幻得太快,简直是太快了!他们几乎被吓破了胆。 几人在地上怔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兵刃都顾不上拾起,扶着那老大,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 柳如烟望着他们消失的身影,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即,从包袱里掏出师傅给他的金创药敷在伤口上止血,然后在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包扎好伤口。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已是下午时分,阳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夕阳的余晖照在土地庙上,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他慢慢地翻身上马,迎着夕阳,走在狭窄崎岖的山道上。他必须在日落之前,走出这个恐怖的山谷,然后,便是平坦的阳关大道,再骑行二三十里地,便可到达翠华山了。 第十一章:村庄奇缘 夜幕降临,星光升起,一轮明月挂在天边! 此刻,柳如烟骑着白马,终于走出了那片魔鬼之域的“黑山谷”。他历尽艰辛翻越过绵延的崇山峻岭,来到一条宽阔的大道上。 此刻,悬在他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想到经过悬崖峭壁时的胆战心惊,在山谷中土地庙前遭遇强盗时的惊险搏斗,他依然心有余悸。 山谷中那些艰难险阻,他总算是挺过来了,他骑在马背上,勒住缰绳,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身后夜幕笼罩下的“黑山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m.23sk. 他在山下伫立半晌,随即便骑马飞奔起来。大道两旁是一片绿油油的田野,种满了庄稼。白马奔腾在大道上,马声蹄蹄,尘土飞扬,四野在极速的奔腾间,一闪而过。 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他现在要做的是快马加鞭赶到翠华山,见到花妹和许伯伯一家,然后,吃上一顿热饭,再美美的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躺在红琴居温暖雅致的客房大床上睡个懒觉,说不定还能做个美丽的大梦! 此刻,夜色已完全笼罩下来,几乎已看不清前方的路。借着惨白的月光,又奔腾了十几里路程,来到了一个村庄里。村庄不大,大约有十来户人家,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 看到了村庄,他心里忽然莫名感觉到一阵温暖,或许,对于长途跋涉的旅人来说,见到灯火闪烁的人家,仿佛心中就会安宁,就充满了美好和希望! 他勒住缰绳,从马上一跃而下,牵着马径直往村庄里走去。 此时已入夜间,每家每户皆都房门紧闭。刚才在黑山谷中和贼盗的一番搏斗,已消耗了他不少体力。再加上长途跋涉的疲倦,他早已是饥肠辘辘。此刻,他只想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或者再来上一盘香喷喷的葱爆牛肉,喝上几杯烈酒,那就心满意足了。 此时,村庄里已看不到一个人影,只闻到一缕缕菜香从厨房里飘荡出来,让他更觉饥饿。他本想,在村庄里寻一家客栈,先填饱肚子,再住上一宿,待到明晨天亮时再继续赶路。 可是,他在村里逛了几圈也没有看见一家客栈,他心想:难道这村子里,连一家客栈也没有吗?天已漆黑,他不禁在心里犯愁起来。 他思虑片刻,看来只能询问一下这里的村民了,他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方欲伸手敲门,随又顿住了,心想:此刻已是夜间,这样唐突的去敲打人家的门,会不会惊吓到村民?但若不上前问询一下,可又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客栈,唉!这该如何是好?心下又是一番思量,半晌,他还是决定向村民打听一下:看是否能寻得个落脚之所! 他随即伸手在房门上轻轻敲了三下。“咚咚咚!”房间里亮着灯火,却没有人应,呆了片刻,遂又伸手敲了三下“咚咚咚!”,这次敲打得更重了些,此时,隐约可听到房间里有人在低声说话。半晌,房门“咔嚓”一声打开了,一个年迈的老头子探出半张脸来,谨慎的向外打望,见门外站立着一个牵马的年轻人,身上背着一把长剑,一身江湖中人的装束,随即,老人被惊骇了一大跳,也不敢言语,柳如烟刚欲开口说话,老人已迅速将房门掩上。 老人见眼前的少年,一身江湖人的装扮,以为是强盗土匪找上门来了,这一打望,可将他吓得不轻,赶紧将门拴锁紧。苍惶的后退几步,又找来桌椅长櫈抵住大门。 柳如烟见状,暗叹一声,心知,自己如此冒昧的举动,势必惊吓到了老人,怔了一怔,方才开口说道:“老人家,您别害怕,晚辈今日是路过此地,眼见天色已晚,便想在此间寻个住处,方才冒昧打扰,还请老人家恕罪!”说罢,伫立在门外,不再言语。 过了片刻,那门里传出一个老人略带着惶恐的声音问道:“你是谁?这么晚了,你来敲门有什么事?” 柳如烟沉思一下,恭敬的说道:“这位老人家,晚辈名叫柳如烟,从秦地终南山远道而来,路过此地,想向老人家打听一下,这此间,可有落脚的客栈吗?”他恭谦地报上名号,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那门里又说道:“年轻人,你说的可是实情?你可别骗了我这个老头子。”老人显得异常警惕。 柳如烟心里稍定,安慰着老人道:“老人家,请放心!晚辈所说句句属实,不敢说半个谎字欺骗您,老人家,您请开开门吧?” 话音刚落,房门便“咔嚓”一声打开了。却见刚才那老头子站在门里,他身旁还站着个紫衣少女,一老一少脸上皆都流露出不安的神情,看着柳如烟。那老头子见柳如烟手臂上有伤,皱着眉头,诺诺道:“啊,年轻人,你受伤了?快请进来吧!”随即,侧身将柳如烟迎了进去。 柳如烟微微一笑,对着老人和少女抱拳施礼,道:“多谢老人家!晚辈刚才经过山谷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只是小伤,并无大碍的。”他随着两人进到客厅来。客厅里并不太宽敞,陈设也极简陋,客厅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四条长凳,墙角处有一个陈旧的木柜,柜台上面供着一尊金色的观音菩萨造像,旁边有个小小的焚香炉,炉里有残存的香火,冒着寥寥清烟。这是一座用条石砌成的房子,看上去有些残朽,想必已是建成了多年的老房子了。 柳如烟向那老人拱拱手问道:“请问老人家高姓大名?” 那老人对柳如烟轻声说道:“年轻人,你请坐吧!老朽姓杨,这整个村庄里的村民全都姓杨,这里叫杨家村。”随即,又对柳如烟介绍身旁的少女:“这是我孙女,名叫春兰。”那少女看上去十七八岁,生得落落大方,楚楚动人。只是眉目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愁。十七八岁的少女,本该是意气风华的年纪,却不知何以显得幽怨哀愁? 春兰头低着,显得有些拘谨,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柳如烟,随即又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那少女的娇羞之态,在黯淡的烛光下,显露无遗。 那老人已是龙钟之态,看上去大约有七八十岁高龄,头发已经干枯花白,一脸皱纹沟沟壑壑,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炯炯有神。老人吩咐春兰为客人倒来茶水。春兰应了一声,转身走到厨房里去,少时,纤纤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来到柳如烟面前,一脸娇羞的不敢看眼前的少年。只是低声的说道:“公子,请喝茶!”将茶水杯放在柳如烟面前,转身走开。 柳如烟微微一笑,接过茶杯,道:“多谢春兰姑娘!” 那老人皱着眉头,询问道:“不知柳公子,这是要赶往哪里去?”他用手捋一捋花白的胡须,凝视着柳如烟。 柳如烟道:“回前辈,晚辈是奉家师之命,去往翠华山明月峰接小妹回家去的。”他捧着茶杯,喝了一口。 那老人沉吟着道:“从秦地终南山去到翠华山,路途遥远,少说也得有百十里路,不容易啊,听说那黑山谷中,常有强盗出没,柳公子可得多加小心呐!” 柳如烟颔首低眉,谢过老人家关心。 此刻,那老人心里的戒备已完全消除了,笑意盈盈,一看便是忠厚老实的人家。他又皱眉说道:“柳公子,适才问老朽什么问题来着?” 这老人年事已高,耳朵已不太明聪。方才并没有听得清楚柳如烟在门外说的话。 柳如烟笑道:“晚辈今日经过此地,见天色已晚,便想寻一间客栈投宿一夜,待明晨一早再赶路。” 老人家捋一捋胡须,点了点头道:“哦,原来如此,这里是杨家村,远离集市,可此间只有农舍,并无客栈啊!” 这时,站在一旁的春兰姑娘起身朝柳如烟颔首一笑,遂转身去厨房里忙活着张罗晚饭。 那老人见孙女有些拘谨害羞的模样,不禁呵呵笑起来,对柳如烟说道:“柳公子,老朽这孙女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见到有生人来,便会如此害羞,公子莫要见怪!” 说罢,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神采,望了望厨房里的春兰,又瞧了瞧身旁的柳如烟,他随即喏喏着招呼柳如烟喝茶。柳如烟笑笑,客套着:“哪里哪里!是晚辈冒昧打扰,心中甚觉不安,还请老人家莫要见怪才是。” 柳如烟攀爬了一天的山道,此刻闻到空气里飘荡的菜香味,更觉得饥渴更甚。当下也不客套,大口大口的喝起茶来。 那老人起身缓缓走向内间卧室里,取出一杆旱烟袋,卷起一小撮烟叶子点着,口中“巴哒巴哒”的吸起来。瞬间,客厅里升腾起一缕缕青烟,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中。 那老人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眯缝着眼睛,笑道:“老朽看柳公子也是个实诚的后生,并无恶意,此刻天色尚晚,若柳公子不嫌弃寒舍简陋,不如就在舍下将就一晚,”他喏喏着道“里间正好有一闲置的客房,只是久无人住,有些许凌乱,一会儿我叫春兰收拾一下,便可住下。”他深吸一口旱烟,缓缓说道。 柳如烟心想:“这村庄里没有客栈,既然老人家愿意收留,那也只有暂住一晚了。”随即,对老人家躬身一礼,不胜感激道:“承蒙老人家愿意收留,晚辈感激不尽!那就多谢老人家了。” 那老人摆摆手,呵呵笑道:“出门在外,谁还不会遇上点难事?区区小事,柳公子不必多礼!” 两人正笑谈间,春兰姑娘已备好了晚饭。手里端着饭菜,一脸娇羞的来到桌前,轻声说道:“爷爷,柳公子,饭菜已经备好,我们吃饭吧!”随即温了一壶老酒,碗筷摆上桌面,三人便吃了起来。 三人边吃边聊,柳如烟略一思索道:“老人家,这里可曾还有别的亲人吗?”他关切的问道。 老人顿时目光暗淡起来,半晌,叹了口气,缓缓道:“不瞒柳公子,春兰她爹一年前患了一场重病,寻了好几个郎中都无计可施,已走了一年多了。”他忍不住一阵伤心。说罢,眼眶渐渐湿润,仿似有泪珠即将掉落下来。 过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春兰五岁时,她娘上山采药,便一去不复返,我和她爹找遍了整个山头,也未能寻找到她的踪迹,下落不明,也不知是死是活!如今,只剩下我们爷孙两个相依为命!”接连丧失亲人的不幸,让眼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禁不住老泪纵横。看着甚是令人揪心。 听完老人的讲述,柳如烟不禁想起了二十多年来,依然下落不明的爹娘和妹妹,同样是失去了最亲的人,这样的遭遇何其相似,令他对眼前的老人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禁不住红了眼眶。 随即安慰老人道:“唉,人生无常,老人家莫要太伤心了,说起来,你我皆是同命相怜的人!”随即,忍不住悲从中来,向老人家诉说起他那不堪回首的幼年往事,时隔二十多年了,物换星移,人海茫茫,可他们又会在哪里呢?只怕是难以再寻得他们了。 春兰姑娘在一旁早已哽咽,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楚楚可怜! 那老人渐渐平复了情绪,随即幽幽道:“罢了,那些让心的旧事,还提它作甚?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他举起杯中酒,对着柳如烟开颜道:“柳公子,今日你我有缘相识,不如就此结成忘年之交如何?” 柳如烟听老人如此一说,顿时胸中热血沸腾,眼眶一热,当即跪拜在老人跟前,郑重的喊道:“爷爷在上,请受小孙一拜!”对着老人一连磕了三个头,随又举起酒杯,向老人敬酒。老人当即一惊,连忙将他扶起,乐呵呵的笑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显露出慈祥。 随即又拉着春兰的手,说道:“那从今往后,春兰就是你的妹妹了。”转头对春兰说“兰子,还不快叫哥哥?” 春兰姑娘化悲为喜,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叫道:“柳哥哥!”泪光盈盈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娇羞。 三人说了一些推心置腹的话。桌上的菜也已经凉了,春兰起身欲将饭菜温热一下,柳如烟便道:“小妹,我已经吃好,不必再麻烦了!” 春兰拿起酒壶为爷爷和哥哥各斟满一杯,便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爷孙俩喝完了最后一杯酒后,在客厅里闲聊,春兰忙着收拾碗筷,一番洗涤后,又从内间衣柜里抱出床单和被子,为柳如烟铺好了床。 此时,夜已深沉,窗外的星光已渐渐暗淡,那一弯月明在云层里浮动着,时隐时现。子时的夜晚静得怕人,只能听到草间的虫鸣和远处偶尔传过来的几声狗吠。 一番洗漱完,三人各自回到房间,沉沉睡去。 第十二章:翠华山中 清晨,薄雾弥漫,空气清新!隐约可听到此起彼伏的公鸡打鸣声。也不知是谁家的狗发出一阵吠叫!一轮火红的太阳已经爬上山头,散发出霞光万道! 柳如烟在窗外的鸟鸣声中,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此刻,他竟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定定神,揉了揉眼睛,方才回想起昨晚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未寻得落脚的客栈,便叨扰了这位老人家。随后,老人家好意收留,便在此间借宿一夜。 只是,昨夜和老人家好一番畅谈,不知不觉间竟多喝了几杯,现在脑袋尚不太清醒。想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老人家里过夜,他心中竟涌起一丝久违的温暖和感触! 就在这时,他听到春兰姑娘和爷爷在院子里说话。相隔较远,但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柳如烟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穿衣下床,推开门来到院子里。此时,春兰姑娘正在棚舍里喂饲鸡鸭,那些鸡鸭看到主人端来食物,飞也似的跑过来,争先恐后着抢食。 春兰姑娘见到柳如烟走过来,当即朝他微微一笑,招呼道:“柳公子……柳哥哥,早上好!”说罢,放下手中食盆,拍拍手,抖了抖身上的尘屑。 柳如烟也朝她微笑着,说道:“春兰妹妹,早安!你一早在忙什么呢?” 春兰姑娘道:“我正在给鸡鸭喂食呢!几个月前,我和爷爷去凤凰集市上买回来的小鸡仔和小鸭仔,你看,都长这么大了。”说着,对柳如烟莞尔一笑。 这时,老人从院墙外走进来,手里拿着旱烟袋,见到柳如烟,咧嘴笑道:“柳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柳如烟朝老人躬身一缉,“杨爷爷早安!多谢杨爷爷和春兰姑娘的好心收留,晚辈才能一夜安睡!” 杨老爷深吸一口旱烟,对柳如烟道:“柳公子不必客气,若是不嫌弃寒舍穷酸,不如在此多住两日,容老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柳如烟笑道:“晚辈多谢杨爷爷和春兰姑娘的美意,只是,晚辈有师命在身,实在不能久留。晚辈不会忘记爷爷和春兰妹妹的收留之恩,晚辈日后一定会来看望你们的。”顿了顿,当即双手抱拳,皱眉正色说道“时候不早了,晚辈也该上路了。杨爷爷,春兰妹妹,你们多保重,后会有期,告辞了!”说罢,遂欲转身而去。 杨老爷望着他叹了口气,拱了拱手,缓缓道:“既然柳公子有要事在身,老朽也就不再相留,他日若有缘,定会再相见!有空就回来坐坐吧!”他笑呵呵望着柳如烟,深遂的目光宁静而慈祥。 这时,春兰姑娘转身回到房间里,在她的枕头下面一番寻找,手里握着个红色的小布袋跑了出来。 柳如烟刚走出几步,正欲前去院墙边牵马。 忽然,站在一旁的春兰姑娘朝他背影喊了一声:“柳哥哥……”她看着柳如烟的背影,一双丹凤眼里流露出一丝别样的神采,也不知是激动?还是伤感?她竟那样痴痴的望着柳如烟的身影,似是有些呆了。 柳如烟闻声,忍不住心下一惊,忙回首道:“春兰妹妹,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他目光闪动,面露疑色。 春兰姑娘呐呐着,两眼眨动着环顾左右,略显有些紧张的说道:“没……没什么!柳哥哥,这是我昨晚为你缝制的护身符,送给你!你带在身上,它会保佑你平安的,一路上多加小心,保重!”说着,快步跑到柳如烟跟前,将那红色的护身符双手递上,脸上挤出一丝凄惶的笑容。 柳如烟禁不住心头一热,朝她微微一笑,双手接过。幽幽说道:“多谢春兰妹妹,我一定会好好收藏。”他顿了顿,拱手一缉“杨爷爷,春兰妹妹,有空我一定回来看你们,请留步吧,告辞了!” 这一刻,他禁不住心潮澎湃,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感概!萍水相逢的际遇如此真实而美妙,可是一转眼间便就要分别,他的内心忽然充满了离别的伤感。人与人之间的情意就是这样微妙,不经意间带来刹那的感动,让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柳如烟走到白马跟前,呆了半晌,随即翻身上马,勒住缰绳,朝杨老爷和春兰姑娘望了一眼,双脚一夹马腹,白马仰首长嘶,朝着村头四蹄翻腾飞奔而去。 杨老爷和春兰姑娘向他挥了挥手,目送着他骑马远去。 伴随着一阵“嘚嘚”的马蹄声,柳如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弥漫的晨雾中。 离开杨家村后,又一路飞奔了半日,越过山岗田野,一个又一个村庄,终于在晌午时分,来到了翠华山脚下。 白马甩动着脑袋,嘴里冒着白色的唾沫,大口的喘着粗气,看来长路奔波马已累极。柳如烟见状,跃下马来,牵着它来到一条山涧小溪边,任马喝足了水,又跳到水里一番欢快的洗浴后,才爬上岸,抖动着身上的水珠。 翠华山地处蜀地境内,南北绵延上百里,山间峭壁林立,瀑布飞流,古树参天,峡谷幽涧密布,森林里还有众多珍稀动物在此繁衍生息。真是一处修行避世的绝佳之地! 柳如烟站在山脚仰望头顶上的高山群峰,只见一座巨大的山峰高耸在云海间,云雾缭绕中,飘飘缈缈,时隐时现,有如幻境。柳如烟被眼前壮丽奇妙的景色震撼住了,心中不禁感叹:天堂的仙境也莫过于此!这哪里是人间?分明就是天堂! 心里想着,要是能在这翠华山上寻得一处农家宅院,长住于此,过着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哪该有多好?眼前的美妙盛景,让他忍不住在心里生出一番遐想。忽又想到马上便要见着花妹和许伯伯一家,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这翠华山中植被茂密,满山的树林郁郁葱葱,生长得遮天蔽日,连那热辣辣的阳光都照射不透。 通往明月峰的山道总共有两条,一条自前山大门盘旋而上,另一条则从后山的山脚蜿蜒而上。前山的上山路修缉完好,但有些崎岖不平,异常陡峭险峻,登上明月峰需要淌过一个个峡谷,攀登数次悬崖峭壁,有几处栈道宽不足两尺,需要侧着身胸腹紧贴山壁,小心谨慎的缓慢移动,方可通行。前山路程较短,一条登山道曲径通幽,可直达明月峰顶。倘若着急赶路,想要节省时间,从前山攀登是不二之选。而后山地势较平缓,只是脚程甚远,需要翻越数座狭长的山岭,绕过十数个隘口,历经千回百转,方可到达明月峰顶。 柳如烟在十年前来过一次翠华山明月峰,那时他才十二岁,随师傅和花妹一同来到许伯伯家做客。在他尚还年幼的时候,师傅便结识了许伯伯,那个时候,许伯伯已是名满江湖的大侠。许多年前,江湖上便流传着许枫许大侠的辉煌事迹。传闻他疾恶如仇,行侠仗义,仁义无双……几乎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可以用在他身上。可见,当时的武林,对许大侠的尊崇之盛! 他依稀记得,当时师傅携带他和花妹坐了两天两夜的马车才赶到这翠华山的。他们从后山徒步上去,从山脚至山顶,大约耗费了数个时辰才到达红琴居。 他思虑片刻,为了节省时间,遂打算经前山步道攀登。此刻,他一心想的是,能快些见到花妹!她在许伯伯这里小住和冷月姑娘一起生活了几个月,这红琴居典雅别致,风光秀丽,再加上许伯伯这里什么美食都有,她早已玩得乐不思蜀了。若不是师傅他老人家六十大寿的日子临近,只怕她还不愿意回到那个枯燥乏味的偏僻茅庐。 虽然这里登山路道早已修缉完好,但山势陡峭,骑马上山显然并不是良策,于是,他便思索着将白马寄留在山脚下的“明月”客栈内。前面不远处,有个名叫“飞水滩”的地方,坐落在山脚腹地,那里有一片农房和几家客栈。而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这“明月”客栈。 他牵着马来到“明月”客栈门口。此时,正值晌午饭点,大堂上已坐了不少客人,一个身材瘦削的小二哥正在大堂上端茶倒水,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忽然,抬头瞧见门口站着一个牵马的客人,忙快步跑上前来招呼:“这位客官,里面请!请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呐?”他忙伸手接过缰绳,欲将马牵至后院马圈里。 柳如烟正色说道:“小二哥,我即刻便要上山去,可否将马驹寄留在客店里,劳烦你帮我照料一日如何?”他随即笑道“料饲的银钱,你尽管放心,定会给足。” 那小二咧着嘴笑的一脸灿烂,略有迟疑道:“客官,您稍等,小的这就去请示掌柜的。”说罢,跑到柜台前,和老掌柜一番说道。 片刻,他跑过来,讪讪笑道:“这位客官,俺掌柜的说了,可以寄留马驹,不过,得要一两银子的料饲费。客官,您看?”他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的龅牙。 柳如烟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呵呵笑道:“那敢情好,只要你将我这白马料饲周全,我再多赏你五文。”说罢,伸手自怀中摸出几绽碎银递给小二。 那小二双手接过,禁不住的喜上眉梢,忙牵着马往后院走去。 柳如烟随即走入堂中,在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来,这时,另一个小二跑过来笑呵呵的问道:“这位客官,您来点什么?” 柳如烟犹豫片刻,对小二说道:“给我来半只烤鸭,两个馒头,外加一壶竹叶青。”说罢,将长剑和包袱卸下搁在桌边,正襟危坐。一路奔波,他早已是饥肠辘辘,寻思着先饱餐一顿,再上山也不迟。 半晌,酒菜便端上了桌。他随即斟上酒,拿起馒头和烤鸭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便收拾好行李,大步走出店外。此刻,阳光正盛,他环顾四周,伸了伸懒腰,大步流星的往山上走去。 沿着山脚径直走进林荫深处,空山寂寂,一路上没见到几个人影。他随着一条山间小溪逆流而上,荒野中只能听闻到一阵阵鸟叫虫鸣和哗啦啦的流水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天籁小说网 他行走在枝繁叶茂的树林里,脚步不由变得轻快起来,这里和他昨日经过的“黑山谷”截然不同。黑山谷的山道上,随处可见山壁上垮塌下来的碎石,步履为艰,身旁便是光秃秃陡峭的深涧,稍不留神就要滑落下山崖,走在上面如履薄冰,异常惊险。 而这翠华山中,虽也是道路崎岖,也密布陡峭的崖壁,但道路两旁植被茂密,纠缠的植被藤萝已经掩盖住悬崖深谷。看上去并没有那样令人心惊,比起那光秃秃的黑山谷栈道,已不知好了多少。 柳如烟心下想着很快便能见着花妹和许师伯一家,心里一阵兴奋激动。在山间行走了约摸一个时辰,他来到了一处山坳上,山坳边是一个巨大的深坑,看上去足有三四丈见宽,十数丈见深。里面堆满了倒塌的建筑物的残桓,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物品,显得一片杂乱。一只山鹰停在杂物上四下觅食,见到有人靠近,立即警觉,振翅飞翔起来,长长的翅膀扑腾着,嘴里似是叼着一条虫子,朝另一侧崖壁上飞过去。 柳如烟站在山坳上歇歇脚,忽然不经意间,瞥见深坑旁立着一座石碑,石碑看上去年代久远,已有些残损风化,上面刻着“山神庙”三个大字。碑文上介绍山神庙的修建时期为南宋末年,距离现在已有数百年的历史。碑上的建庙铭志上写道:此山神庙始建于南宋末年,数百年间香火极盛,但在一次地震中被损毁,而年久失修,直至完全坍塌。 柳如烟望着眼前的残迹,呆了半晌,似是在想象着山神庙完整立于悬崖旁的模样。休息盏茶功夫,他又迈开脚步继续前行。越往前走,山势逐渐变得陡峭起来,蜿蜒曲折,延伸在崇山峻岭间。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座铁索桥边,那铁索桥飞架在两座高耸的山峰之间,粗大的铁链深嵌在山壁之中,看上去颇有气势。桥面上铺陈着一张张木板,虽然用了铁钉稳固,但每一张木板之间都有半尺宽的间隙,往下俯视,可看见下面深遂的峡谷,不禁让人望而生畏。胆小的人是绝不敢从上面走过的,柳如烟见这铁索桥险峻异常,心中也禁不住直打鼓,但无奈,此间却只有这一条路通向对岸,要想登上明月峰,唯有跨过这道铁索桥。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试着伸出一只脚踏在木板上。双手紧抓住两边铁链,刚踩上去,那铁索便轻轻摇荡起来,直骇得他心里咚咚直跳。不由自主的收缩回了脚,他心想:早知道这条路如此险峻,何不走后山略为平缓的路呢?即便是多走些脚程,也要好过走在这上面胆战心惊!唉,看来又是选错了路,犯下和之前同样的错误。这件事要是让师傅知道了,只怕又将被说道一番。若是让花妹和许伯伯知道了,定要笑话自己的胆小了。 烈日当空,照在大地一片清光。他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湿了,一阵山风吹在身上,冷嗖嗖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此刻,走到这里已经到了半山腰,几乎已是一半的路程。倘若返回,再从后山绕行,势必要大费一番周折。他心想:既然此间建了这样一座桥,必然会有人通过。既然别人能顺利通过,我又何尝不可? 他咬咬牙,抱着破釜成舟之心,势必要征服这座危桥!转念想,与其是战胜这座桥,不如说是战胜自己!他又迈开一只脚,双手抓稳铁链,摒弃杂念和恐惧之心,两眼平视前方,左脚先踩在上面,铁索又一阵微微晃动,他心里一惊,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又睁开眼睛,果断的迈出了第二步。 两只脚都踩在了一张木板上,桥身晃荡得更厉害了。就在这时,他忽然灵机一动,萌生出一个计策来:何不借力打力,与其颤微微的走过去,不如借势用“凌波微步”的轻功身法飘荡过去。想到此处,遂猛提起一口真气,身子向前跳跃而起,脚尖轻点木板,飞身奔腾了过去。来到对岸,他看着不断摇晃的铁索,心里暗道:好险!他终于战胜了这座架在悬崖上的桥,他终于战胜了信心不足的自己! 第十三章:山洞惊魂 阳光正盛,柳如烟伸手擦拭额上的汗珠,抬头望着前方崎岖的山路,蜿蜒曲折,层层叠叠向上盘旋,像一条巨蟒缠绕在山岭中。他仰首望向高处,突感眼睛一阵灼热,随即避开,火辣辣的阳光直刺得人他睁不开眼。 他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铁索桥,定一定神,继续前行。 他取下背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水袋,旋开木塞,对着嘴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在烈日下行走,身上早已汗水沥沥,体力消耗非常大,走不了多远,他便感觉口干舌燥。看着前方的路,心里思索着:再翻越过五道山脊,攀登上一个陡峭的崖壁,跨过三个转弯的隘口,便可望见矗立在明月峰旁的红琴居了。想到这里,他强忍着疲惫,打起精神来,这次艰难的爬涉终于就要结束了。 烈日照在山林间泛起白晃晃的光晕,山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偶尔有几只山雀叽叽喳喳叫着从眼前迅疾飞过,令这个地方显得有些凄清寂寞。沿着山崖上的林荫小道,再前行一段,他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山壁间有一个椭圆形的山洞,这山洞有一人多高,正上方刻着“祖师洞”三个字,山洞左右两侧各刻着一行草书体,左侧写的:“祖师禁地”,右侧刻着:“擅入者死”八个红字,看起来让人心里瘆得慌。 洞口被一串拳头粗大的铁链围住,显现出几分神秘,尤其是那两行刻字,透露出一种森然的阴郁怨气,看着让人惊心,忍不住背脊发凉。仿佛那里面住着一个索命的厉鬼,等着有人进去,便会吃人的心,喝人的血…… 柳如烟望着洞口,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仿佛他正看见了祖师爷庄严威武之态,端坐于洞中,所以,心生敬畏,面目肃然,他心里暗道:“祖师洞,这又是哪位祖师爷?只怕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罢了!我倒要瞧瞧,这擅入者死的祖师洞中究竟有什么古怪?”当下,缓缓朝洞口走去,来到洞前,里面黑暗幽深,洞口弥漫着阵阵白雾,虽然现在天热炙热,滚滚热浪却也未能驱散那飘荡的白雾,雾起流动,里面显得幽深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在这炎炎烈日下,居然出现如此情形,着实令人费解! 柳如烟伫立在洞口,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皱着眉头,表情凝重,心里越发紧张起来。本欲跨过铁链,进入洞中一探究竟,但到了洞口,看见眼前这神秘莫测的景象,他却是一步也无法挪动。 他忽然感觉到一阵阵阴寒之气自洞中向他袭来,夹着一缕沁人心脾的奇妙香味,芬芳馥郁,令人沉醉。他原本想在这洞口观赏一下便作罢,但此刻,眼前呈现出的奇怪景象,已将他深深吸引,这极不寻常的现象,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好奇,心想:就算这里面是龙潭虎穴,他都要走进去看一看,闯他一闯,非要一探究竟不可。 但一抬头便瞧见那两行神秘的字迹:“祖师禁地,擅入者死”。不禁又令他心里生出一抹恐惧之感,这瘆人的八个字让他忍不住一阵心慌,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他惶恐的不敢靠近。但心里强烈的好奇,又驱使着他想弄明白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人类天生就充满着好奇心,越是难以解释的现象,就越想去弄清楚。哪怕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也义无反顾,在所不惜。这种猎奇心理,本就是人类最原始的天性。 他眼睛盯着洞口,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紧张的心慢慢平复下来。接着,他谨慎的缓缓拔出了剑,终于迈开脚步,跨过铁链,一步一步缓缓的走进洞里。 一步,两步,三步……每走一步仿佛都要使出浑身力气,沉重的脚步,紧张的心理,他的额头上已渐渐泌出一粒粒汗珠,此刻,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随时就会有更加可怕的情形出现。 他已经走入那片阴寒潮湿的白雾中,越往里走,那一缕神秘香味便越发浓郁。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栗,进得洞来,他以为能看到一些神奇的东西,可是,睁大眼睛环顾四周,他居然什么都没有看到。 洞里面一片漆黑,幽深莫测,却是空空如也,地面上除了散落着一些洞顶垮塌下来的碎石外,便是覆盖着一层浅浅的水渍。四面洞壁岩缝里渗出水珠来,一滴滴坠落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在里面每走一步,皆会发出清亮的回声。只是那一缕令人沉醉的芳香,却不知从何而来? 柳如烟在洞里走了几步,却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原来是一片空荡荡的,并无任何神秘稀奇之处,和普通的山间岩洞,一般无二。顿时,他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张开嘴长长吐出一口气。虽是如此,他的心还是没完全放松警惕,他本以为会看到那些神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妖魔鬼怪之类的恐怖场景,却是在心里过于紧张,自己吓唬自己。至到现在,他方才知道原来自己真是胆小如鼠。禁不住在心里自嘲一番! 那洞中异常深遂,在距离洞口大约十米的地方,忽然向左转了一个弯,一直向前延伸,却不知究竟是延伸至何处?这里看似没有古怪,也许只是因为并没有深入洞底处,说不定洞底才隐藏着真正的秘密? 为了打探这个神秘的山洞,他又已耽搁了不少时间,都是莫名其妙的好奇心惹的祸,在来到洞口的那一刻,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来翠华山上的真正目的。只是突然见到这个看起来非常神秘的山洞,甚是感到好奇,便不由自主的想进去看看,自己全神贯注的紧绷着神经戒备,却是小题大作,虚惊一场。 这个地方,已是需要途经的第三个山脊,也是看起来最为险要的一个,山脊的三面皆是悬崖,虽然悬崖边都生长着茂盛的树木植被,在感观上已大大减弱了险峻的视觉冲击。但往下俯视,壁立千刃,深不见底,仍会令人不寒而栗,胆战心惊。这座山峰的五个山脊相互连接起来,形成一条长长的山脉,整个山脉的最高点便是明月峰顶。 柳如烟心里估算着,这里已进入红琴居的势力管辖范围之内。他曾听师傅说过,在红琴居周围戒备森严,方圆十里之内,皆密布着望风的哨卡,每两百米之间设有一个哨卡,相互串连起响铃,只要任何一处发现有人上山,便会摇响铃声,相互预警。所以,要想进入到红琴居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除了暗哨众多之外,一些不容外人涉足的禁地之处还隐藏着凶险的暗器机关,倘若不慎闯入其中,轻则伤残,重则丧命,那可就凶多吉少了。所以,自从红琴居建成以来,鲜少有江湖中人胆敢来擅闯禁地。一方面顾忌于许大侠在江湖上的地位和威名,另一方面,这些布局精妙,凶猛霸道的机关暗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突然冒出来,实在令人防不胜防。说不定眨眼间,便将被飞箭穿心,一命呜呼! 此时,已到了下午三点时分,他已经翻越过第三道山脊,身上汗流夹背,在一个山垭口停下来,胸口起伏,不断喘着粗气。接下来,将要攀登上一处崖壁,那处崖壁正是连接第四道山脊的。要通向第四道山脊,攀岩是唯一的方法。第三道山脊的尾部是斧劈刀削般的断崖,无路可走,要想去到另一边,只好从两道山脊连接的峡谷处,双手紧抓住藤索,脚下用地踩在岩壁缝隙向上攀登,这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之境! 柳如烟知道这前山之路异常陡峭难行,却没想到竟是难比登天!他不禁在心中概叹:真真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啊!今日,来到此间,他才算是切身体验到这叫人望而生畏的蜀山天险!只要攀登上第四道山脊,剩下的路便没有那么艰难了。 若不是为了尽快到达红琴居,他才不想冒这个险。倘若一不留神,摔下悬崖,纵然他有再精妙的轻功身法,也难保全他的小命了。后山虽然路途遥远一些,但道路平缓,也不至于攀登得如此艰辛!这一路上,居然犯了两次同样的失误,他禁不住心中升腾起一阵懊恼!可人生的路,又有哪一条是完全平坦的呢?23sk.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抓紧崖壁上垂下的老树藤萝,慢慢地下落到谷底。谷底是一条涓涓细流的小溪,流水叮咚,溪水清凉,他俯下身双手捧起溪水洗了一把脸,一股清凉浸透心窝,顿时觉得暑热全消,神清气爽! 他坐在溪旁的一块岩石上,歇息一阵,便沿着溪水逆流而上。峡谷中植被茂密,荆棘丛生,一群群的山雀在草丛里跳动觅食。此时,已到了下午五点时分,他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红琴居,否则天黑以后,误入到禁地之中,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他抬头望了望,峡谷上的一线天光,长叹一声,遂又加快脚步朝前方走去。在杂草丛中披荆斩棘,摸索到一条人迹罕至的野路,路上坑坑洼洼,潮湿滑溜,一不小心,便要滑倒。 走了长长的一段路,好不容易来到了第四道山脊上,一阵山风吹过,惊起了藏在林中的飞鸟,树上的黄叶飘落,这条空山古道,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索苍凉。他沿着越来越陡峭的山脊向上爬涉,忽然,一阵清脆的铃声自路边的树林里传出来。 他禁不住心下一怔,小心谨慎的戒备起来,心想:“这树林里怎么有铃声传来?难不成又遇到了山匪打劫吗?不可能吧,这里已经进入红琴居的管辖范围了,谁还敢在许伯伯的地盘上撒野?” 刚想到这儿,他随即恍然大悟:“师傅曾说过,进入红琴居的地盘上,便会每隔两百米设置一个哨卡,每个哨卡以响铃相互传递信号,只要发现了有人来到跟前,最前面的那个哨卡,便会发出响铃示警!唉呀,这 红琴居的戒备之严,当真是堪比皇宫大内啊!” 这时,那响铃声由远及近,由弱变强,仿佛已快到了近前,柳如烟料定是藏在林中的哨子已发现了他,所以才会拉响铃声。知道是许伯伯手下的人后,他紧张的神情立马舒展开来。 他刚欲开口朝林中喊话,忽然,两个穿着粗布麻衣,家丁打扮的汉子从林中翻身而出,各自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一字长刀,表情严肃的说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眉目紧皱,显然异常警觉。 柳如烟剑眉一挑,微微颔首,双手抱拳道:“在下柳如烟,有事面见许老前辈,还请两位小哥帮忙通报一声!” 一个汉子直盯着柳如烟,正色道:“请问阁下来自何处?可否带有我家主人的信物!” 柳如烟微微一笑,随即伸手自怀中取出一个黄皮信封,双手呈送至两人面前。只见封面上写着:“挚友许大侠亲启。” 两人对望一眼,朝柳如烟抱拳道:“请问柳少侠自何处来?” 柳如烟看着他们,正色道:“在下从终南山紫霞峰下卧龙谷而来。” 那两人中长得廋廋的高个子说道:“既是如此,那请柳少侠在此稍候,我等先回去秉报我家主人。只有我家主人同意了,方可入内。”说罢,朝柳如烟抱拳施礼。 柳如烟看着他们,也抱拳还礼道:“那就有劳两位小哥了!” 说罢,便在路边找了一块岩石坐下来歇歇脚,他望着不远处的明月峰,壁立千刃,形似弯月,傲立于天地之间,当真是气势磅礴,堪比云天。那红砖绿瓦的红琴居,坐落在明月峰下半山腰的一块宽阔平地上。在落日彩霞的映照下,显得金碧辉煌,无比耀眼。想那琼楼玉宇中的天庭皇宫也不过如此罢! 看到建筑悬崖之畔的红琴居,他心里忍不住赞叹不已。此时,太阳已渐渐隐没在群山之巅,将近黄昏时分了。 一想到很快便能见到花妹,他的心里便涌起一种莫名兴奋的情绪,已经数月未见,却不知道相见时又会是怎样的情景?他和花妹从小一起长大,他在心里是非常喜欢疼爱这个妹妹的,即便是长大后的花妹时常对他表现出一种超出兄妹之间的关怀。 可在他心里,他只是一直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但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花妹却是不仅仅把他当成哥哥的!唉,那种莫名其妙的情愫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也许只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罢! 约摸过了盏茶功夫,突然,一枝响箭带着火花在空中炸响,这是江湖上常用于传递信号的一种方式。先前那廋瘦的高个子,一路奔跑着出现在前面的山道上,没过多久便来到了跟前。 他在距离柳如烟十米的地方停住,朝柳如烟双手抱拳一礼,神情严肃的说道:“柳少侠,久等了,我家主人有请!请随我来!”说罢,看了看和他一起望哨的同伴,点了点头。那有些胖胖的矮个子向柳如烟抱拳施了一礼,遂转身返回到林中。 柳如烟朝他微微一笑,抱了抱拳。起身跟随在高个子身后,一同前往红琴居。 往前面山道走了一段路,路面变得豁然开朗,宽阔平整的山道两旁,插上了一面面红红绿绿的旗子,在黄昏的山风中微微飘扬。 两人绕过一个山垭口,突然,转向左侧,拐进入一条崖壁边的栈道上,栈道由坚硬的楠木搭建而成,宽约三尺,行走在上面发出“咚咚”声响。 栈道旁的崖壁上有一副副各种字体的书法石刻,观之令人赏心悦目。除了书法石刻之外,还有众多造型奇特的临募石刻:有山水飞流,有仕女飞天,还有武功招式……无不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这些字画无不显示出此间主人的风雅之气! 少时,两人便来到一扇朱漆大门前,大门别致古朴,两旁的圆形石柱上分别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那高个子在门前停下来,对站立在门口的家丁说道:“有劳护院前去秉报一声,就说柳少侠已带到。” 那家丁抱拳施礼,正色道:“请稍候!”遂转身大步向里间走去。 半晌,一个身着长袍,白髯垂胸的高大老者出现在大门口,脸上笑意盈盈,眉宇间透着一股威武的王者之气,他见到柳如烟,当即呵呵笑道:“如烟侄儿,你可认得老夫?”说罢,用手捋着长长的胡须,一脸慈祥的看着柳如烟。 那高个子随即朝老者躬身一礼,侧身站在一旁。柳如烟剑眉微皱,望着老者,目光含笑,朝老者躬身一礼,道:“晚辈柳如烟,见过许老前辈!” 无疑,那老者便是此间的主人,名满天下的许枫许大侠! 老者上前几步,来到柳如烟跟前,喜笑颜开,说道:“如烟侄儿,不必多礼!这一路上辛苦你了,快快随老夫进屋来!”话音刚落,身后大厅上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如烟小侄到了吧?”说着,忙走了过来。这是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身穿一袭紫色长裙,发髻高挽,仪态端庄。她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不可亵渎的高雅气质。这位妇人正是许枫的夫人上官红琴。 第十四章:姐妹失踪 上官红琴看着柳如烟微微一笑,连忙招呼他在堂上入座。 这里便是红琴居的前厅大堂,也是主人接见宾客的会客厅。偌大的会客厅,装饰得古朴典雅,正堂墙上挂着一副龙飞凤舞的狂草书法,下笔俊逸,飘飘洒洒,颇有大家风范!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东西北三面墙上皆挂着三副烟波蕴染的水墨丹青,技法考究,不拘一格。左边墙上挂着一柄三尺长的宝剑,剑鞘呈金黄色,上面雕刻着龙凤呈祥的纹案,一看便知,绝非凡物。在南面正墙上挂着副横轴,上书:“浩然正气”四个红色的草书体,笔走龙蛇,挥洒飘逸,气势如虹。天籁小说网 柳如烟将背上的长剑和包袱卸下,站在一旁的仆人走过来双手接过,放置在内间兵器架上。 红琴居主人许枫在主位上正襟危坐,脸上始终带着和蔼慈祥的笑容,他伸出手邀请客人入坐。又转头吩咐着仆人给客人上茶。 许枫笑望着柳如烟,捋一捋胡须,说道:“柳贤侄,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你了!”他顿了顿,略有迟疑着说道“令师近来身体可还康健?” 柳如烟剑眉轻扬,恭敬的抱了抱拳,微微颔首,道:“托许伯伯的鸿福,家师他老人家身体还算健朗,家师还让晚辈向您问好呢!”,他接着轻叹了口气“晚辈这一路上快马加鞭,当途经黑山谷时,不慎遭遇山匪袭击,好在有惊无险。”这时,许枫方才看见了他手臂上缠着纱布,微微露出一道殷红伤口。他随即浓眉一皱,关切的问道:“柳贤侄,你的手臂怎么受伤了?可有碍事?” 柳如烟剑眉微扬,微微一笑道:“托许伯伯的鸿福,晚辈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多谢伯伯关心。” 这时,三个仆人端茶上来,分别放在许枫,上官红琴和柳如烟面前。随后,各自散去。 三人端起茶杯,品茗一口。上官红琴微笑道:“柳贤侄,这一路山水迢迢,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真是难为你了!”她仪态大方,不无担心的关切说道。 柳如烟微微颔首,面色平静地说道:“多谢伯娘关心!不辛苦的,只是路上出了点小差错。”说到这里,脸上微微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 上官红琴略显疑惑的皱眉道:“哦,可有出了什么差错?” 柳如烟答道:“不敢瞒伯娘,晚辈在路过仙人居驿道时,一时大意,竟走错了岔口”他羞愧的低着头“晚辈本应走飞仙关的那条小路,却糊里糊涂走进了通往黑山谷的那条岔道。唉,是以,这一路上多耽搁了些时辰。” 许枫和上官红琴一听,两人不约而同对望一眼,随即张口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突然这么一笑,柳如烟更觉得难为情了,脸上一红,升腾起一抹温热。此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其实,这样的事本不必说出来的,但二老问起,他便又不觉间如实相告。没想到的是,居然会犯了这等低级错误,他心里觉得甚是尴尬,坐在那里怔了一怔,喏喏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天色已渐渐暗淡下来,庭院里的灯笼已渐次点亮,瞬时,整个庄园一片灯火通明。红琴居在沉沉的夜色下,更显得宁静唯美,璀璨夺目。 漆黑的天幕上,星光升起,一轮惨白的明月就挂在明月峰头,显露出一种淡淡的静谧祥和。 仆人们已经在后厨忙着准备晚宴。客厅上主客三人仍在绕有兴致的畅谈着,除了有几个站在一旁随时待命的丫鬟外,却是再也没见到别的人出现。 三人畅谈许久,柳如烟却并没见着花妹的影子,心下感觉有些诧异,便开口问道:“许伯伯,怎么没看见花妹和冷月姑娘呢?”他心里甚感疑惑。 许枫闻言一怔,呵呵笑道:“哦,老夫今日也不曾见到花儿,兴许是和月儿去后山蝴蝶园玩乐去了罢!”他当即看了一眼身旁的夫人,似是在问询上官红琴。 上官红琴也微微一怔,笑道:“是呀,我也一整日没见到她们,这姐妹俩会去了哪儿呢?”随即,她朝里间呼唤一声:“翠莲?” 这时,一个穿着青布素衣的丫鬟从里间走了出来,面向许枫夫妇躬身一礼,颔首说道:“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上官红琴正色问道:“你可知道小姐和花儿姑娘去了哪里?” 那丫鬟低着头,幽幽说道:“回夫人,冷月小姐和花儿姑娘今日一早便去后山的蝴蝶园玩乐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那丫鬟呐呐着低声说道,似是唯恐被责备。 还未等上官红琴开口,许枫突然瞪着眼,面色微愠,叫道:“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猛地长身立起,异常严肃的皱眉说道“这冷月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带着妹妹尽瞎胡闹。当真是玩乐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恼怒起来。 随即,转头看着柳如烟一收怒容,和颜悦色的说道:“贤侄莫要见怪,这姐妹俩尽是贪玩,我这就派人去找她们回来。” 当下,便吩咐翠莲带上几个家丁去后山寻找。 柳如烟微微皱眉,颔首说道:“不如晚辈随同他们一起去后山找找看?”他也禁不住站了起来,心下略感不安,隐隐有些担忧。 上官红琴安慰道:“贤侄切莫惊慌,这姐妹俩常常一起去后山花园里玩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柳如烟在心里暗叹一声,本以为进到红琴居便能见到分别已久的花妹妹,不想,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现在天色已晚,她们会干什么去了呢?怎地天都黑了,还不见回来? 他这一路上都在琢磨,来到这里第一眼见到花妹妹会是一番怎样的场景?他还畅想着,花妹妹见到他后定会兴高采烈的跑到他的跟前,亲切的叫他一声“哥哥”的,如今,却是另一番景象,心下不免有些失望。 这时,许枫捋一捋胡须,缓缓踱步,道:“贤侄不必担心,这后山蝴蝶园是自家的花园,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你稍安勿躁,请喝茶吧,你对这里的地形不熟,还是先让他们去找吧!” 柳如烟点头称是,心下暗想:自己初来乍到,也实在不宜喧宾夺主,以客人的身份在主家地盘上转悠却也有失礼节,还是听从伯伯的安排,暂且在此等候罢! 三人在客厅里一边喝茶,一边耐心等待着。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翠莲和几个家丁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口中喘着粗气,诺诺的说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她有些惊慌的望着许枫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老爷,奴婢带着一干人等在后山仔细找过了,没见到小姐和梦花姑娘的踪影。”她秀眉紧锁,着急得话音都在颤抖,生怕受到主人的责备。 闻言,许枫、上官红琴、柳如烟猛然齐齐离坐而起。三人顿时齐都露出惊异的表情,这显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许枫心下一惊,面上却是从容,随即朝翠莲吩咐道:“你速去将马管家请过来!”他对待家里的下人一向尊重有礼,就算让马管家过来一趟,也是说“请”字,而不是说“叫”字。仅凭这一点,也能看得出许枫许大侠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和地位,绝不是偶然得来的。 往往那些能成就大业的人,也都是性情良善,温文有礼,平易近人的。 翠莲应了一声,转身朝后院马管家住的别苑跑去。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拐几个弯,再往前行二十米顺数第一个房间,便是马管家的卧室。她火急火燎的来到马管家的房门前,房门敞开着,那马管家戴着一副眼镜,正伏案端坐着整理账目。翠莲喘息着说道:“马管家,不好了,不好了,” 那马管家闻言一怔,看着翠莲皱眉道:“翠莲,出什么事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翠莲缓了缓,着急的道:“冷月小姐和梦花姑娘都不见了,老爷请你过去一下。”翠莲的神情非常焦虑不安。 那马管家年纪约摸五十岁左右,中等个子,身形微胖,头上梳着一条短尾辨子,一双大眼深遂有神。他常年都穿着一件青布长衫,长衫已洗得有些褪色,但总是非常整洁。 他跟随许老爷子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来,对许家一直忠心耿耿,对老爷交待的差事,事无巨细,他都会认真的去完成,兢兢业业将整个红琴居管理得井井有条,几乎从未出过什么大的差错。许家上下也一向都对他非常敬重。 他甫一听闻大小姐和梦花姑娘不见了,连忙猛地离坐而起,神情焦急,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自从跟随许老爷子闯荡江湖开始,他已经历过大大小小数百次恶战,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做了管家,他的心性倒是变得平和了许多。 他连忙整理一下衣袖,当即随同翠莲快步朝会客厅走去。 这时,会客厅大门口已垂手肃立站了两排家丁,有十数人之众,皆都表情严肃,各自手上持一把明晃晃的柳叶长刀。柳如烟也站在一旁,神情凝重。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冷月姑娘和花妹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说不定是在山里遇险了,只怕是凶多吉少!为今之计,便是要想办法尽快找到她们! 许枫长身玉立站在大厅门前,眉目微皱,神情严肃。见马管家急匆匆的赶过来,他随即展颜,目光闪动,并不开口说话。那马管家到达许枫跟前,长身一礼,微微颔首道:“马萧云前来面见老爷!听翠莲说,大小姐和梦花姑娘不见了?” 许枫点了点头,用手捋一捋胡须,正色道:“不错,听仆人说,今天一早看见冷月和梦花一起到后山蝴蝶园去了,可是,到现在还没回来。”他缓缓地来回踱步,叹了口气,说道“刚才我已派人去后山寻找了一番,但没有发现她们的踪影。”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虑,但转瞬即逝,让人不能轻易察觉。 马管家眉头一皱,望着许枫沉吟道:“平日里,她们姐妹俩也常去后山游玩,但也都是早早就会回来的,可今天为何……”他目光闪烁,思索着:“据老奴所知,她们到后山去,并非只是一味地玩乐,多数时间却是为了寻找一味名叫石斛兰的草药,记得有一次,我亲耳听大小姐说过,她常常见上官夫人肺疾发作,咳嗽得厉害,听说这种长在深山丛林里的野生草药能治上官夫人的肺病,所以,才常去后山寻找。”说罢,他的目光中又浮现出一种柔和慈爱的神采,不知是赞许还是疼爱? 他在少年时便结识了闯荡江湖的许枫,许枫比他年长几岁,所以他一直尊称许枫为大哥,自己甘愿充当小弟。 那时候的许枫年方二十出头,风华正茂,年纪轻轻便已经历了大小十余次比剑。先后在山西太行击败了名躁一时的太行三杰,后来有一次在湘水之畔的南岳衡山参加一年一度的“南岳剑会”,于衡山绝顶祝融峰上,一举击败了“凤凰剑客”罗一川,“湘妃剑”上官蝶,以及衡山派的大弟子“芙蓉一剑”骆飞烟。 那一场南岳剑会,他仅凭手中一柄三尺铁剑,就连连击败了当年武林中盛名在外的三大剑客,一时声名鹊起,渐渐在武林中崭露头角。出于对许枫的崇拜,他甘愿追随在大哥左右,随他一起闯荡江湖,两人结成了生死之交。 许枫见庭院里已集齐所有家丁,他忽然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柳如烟,又看了看马管家,遂走上前去向二人介绍道:“柳贤侄,马管事,我且向你们二位引见一下,”牵起柳如烟的手走到马管家跟前,微微一笑,说道“柳贤侄,这位是马萧云马总管!”又转望向马管家:“马管事,这位是柳如烟柳少侠!” 柳如烟朝马管家拱手一礼,颔首道:“晚辈见过马管事!” 那马管事也拱手回礼,看着柳如烟,微笑道:“原来是柳少侠,幸会!” 这时,许枫大步走上堂前,对在场众人说道:“今日,冷月和喜花在后山蝴蝶园中失踪了,现在我们大家兵分两路前去寻找,左边的人跟着我去往忘忧谷方向寻找,右边的人跟着马管事去往蝴蝶园方向寻找,今晚势必要找寻到她们。” 许枫一声令下,两队人马手持火把分两个方位朝后山进发。柳如烟跟在许枫身后,心里也是忧虑不安,只希望能尽快找到她们两人,弄清楚她们究竟去了哪里!心里默默祈祷着她们都能安然无恙! 他万万也没想到,刚来到红琴居,冷月姑娘和花妹妹却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蹊跷?还是只不过是一个偶然的巧合?他心中禁不住思潮翻涌,这一切,只有等找到她们,便自会真相大白了。 上官红琴一听闻,自己的宝贝女儿和喜花一起失踪。当即便坐立不安,心急如焚,不停地在大厅中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冷月和喜花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她们究竟会去了哪里?会不会遇到了什么不恻? 可怜她毕竟是一个妇道人家,自己的女儿突然不见了,她自然是比谁都着急!她本欲跟随大家一起去寻找,但临行时,被丈夫许枫劝阻住了。 现在天色已晚,后山地形复杂,在夜间难辨清路道,生怕她跟着去,万一在路上出个什么好歹来!许枫安慰了她一番,让她安心在家里等候消息!客厅里留下两个丫鬟陪着她。 一行人持着火把行进在通往后山的小道上。许枫和柳如烟带着十几个人走的左面通向忘忧谷的山道。马管事和翠莲带着十几个人走的右面通向蝴蝶园的栈道。 那忘忧谷位于明月峰后山左侧的一个凹型低畦地带,地势险要复杂。而蝴蝶园则地处明月峰后山右侧的一个天然的景观花园,地势虽平缓,但园中林木繁多,岔道纵横,像一个宽阔的迷宫,稍不留神,便容易迷了路。两个地方合拢形成一个圆形,在中间汇合。要想在漆黑的偌大后山里找到两个人谈何容易? 天空上繁星闪烁,银白的月光照在明月峰上,呈现出一种宁静的凄冷光辉。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在夜色中。 夜凉如水,寒意渐浓。后山四野一片漆黑宁静。 两队人马已分别抵达各自的搜索区域。 火把燃烧着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闪动着明明灭灭的火花。几十只火把将漆黑的山间照亮,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响彻在山野间。 “大小姐?喜花姑娘?你们在哪里?”家丁仆人们高举着火把高声大喊。喊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急切和焦虑。 “冷月小姐?花妹妹?你们在哪儿啊?”柳如烟将火把举上头顶,扯开嗓门一遍一遍大声呼唤。 “冷月小姐?花妹妹?你们在哪里呢?”他在忘忧谷中快步转悠,仔细的四处察看,不漏过每一个细小的角落。 碎裂的岩石后,幽深的灌木丛里,茂密的树林中,甚至悬崖边断裂开的巨大岩缝里……只要是有可能藏住人的地方,他都绝不会放过。 许枫带着五六个家丁到忘忧谷的所有山洞里寻找。他认为,她们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便是山洞里。他在这明月峰上生活了数十载,对这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他避开那些显而易见的地域,着重点放在遍布峡谷中的数十个岩洞里,他在心里思索:这些岩洞里,分布着数目众多的岔道,阡陌纵横,地形复杂。倘若她们两人在岩洞里逛悠迷了路,或者是进入到更深邃的地方,确实是难以找到出口的。又甚或是,遭遇到另一种更加危险的情况,被别的某种力量劫持了,说不定被囚禁在山洞里最隐秘的角落……在没有发现她们之前,所有的猜测和假设都是有可能的。 他现在已顾不了多想了,只是一个山洞接着一个山洞的地毯式搜索,不漏掉任何一个死角。争取能尽快的找到她们。时间多耽搁一秒,她们就多一份危险。 “冷月,喜花,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吗?”…… 许枫和家丁们一遍遍的呼唤寻找着…… 柳如烟在搜寻了山谷里一些隐秘的常规地点后,又转向山谷一侧的悬崖峭壁边缘搜索,他找寻一番无果后,忽然灵机一动,意识到,她们是否有坠落山崖的可能性,刚才在庭院里,听马管事说起,她们二人常来后山,除了玩乐,还有采摘药草的目的,说不定是在悬崖边发现了正要找寻的草药,欲采摘时不慎跌落山崖下……倘若真是如此,那她们可就凶多吉少了! 这后山的悬崖虽不及前山陡峭险要,却也不下数十丈深邃。一旦坠落下去,非死即伤!无论是哪一种,后果都将是不堪设想的。 夜,越来越深,寒露,也越来越重。他今天本已攀登了一天的山路,甚感疲惫,现在,又不停地四下奔走,更是觉得疲惫不堪。但为了她们姐妹俩的安危,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边厢,马管事和翠莲带领的一队人马也是竭尽所能的四下寻找,他们挥舞着火把,扯开嗓门一声接一声的呼唤着姐妹俩的名字,众人们已呼喊得声嘶力竭,口干舌燥,叫喊声在夜色下的花园里回荡,却听不到哪怕一丝微弱的回应。 不停地搜寻了良久,众人早已是精疲力尽。这明明是活蹦乱跳的两个人,怎么就无缘无故的凭空消失了呢?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大大的疑问?每个人也都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们来到后山这一天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她们真的已经遇到不恻了吗?每个人心中都禁不住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两队人马搜寻到了半夜,还是一无所获。头顶天空中接连升腾起数枝响箭后,众人按照事先的约定,在后山中央的明月轩会合。 数十枝火把又齐聚到一起,照在明月轩前,亮如白昼。 许枫带着疲惫和沮丧的对众人说道:“寻找了半夜,大家都辛苦了,老夫在此谢谢大家。现在已是半夜四更天,虽然并没有找见冷月和喜花,罢了,明日一早再作打算,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他强压制住内心不安的情绪,对众人慷慨陈词一番,随即带领众人打道回府。他本已年迈,今年已是五十有八的年纪,在山中搜寻了半夜,早已是身心疲惫,在心里思虑半晌,还是决定明日再从长计议,制定出个周密的方案来。 说不定,到了明日,她们就出现了呢!他尽力克制住内心的悲愤和不安,说服自己,将这个事件往好的方面去想。 此刻,天上的群星已渐渐隐没,月光也已暗淡下去,飘浮在一片黑云中! 大家皆都盼望着,明天会有奇迹出现! 第十五章:魔洞奇遇 天将破晓,苍茫群峰间,一缕鱼肚白从云海里渐渐浮现出来。东方天空上,红日初升,霞光暴射,普照着人间大地,散发出五彩光芒! 明月峰畔,红琴居的晨钟早早地敲响了,每天例行的早课时间已到,但今天却是个例外。今天的早课破天荒的头一次被取消。 天还没亮,偌大的庭院里已经站满了人。上至主人、管家和宾客,下至家丁、丫鬟和厨子,整个红琴居数十号人全部聚齐,每个人表情严肃,等待着主人许枫开口发话。 主人许枫和上官红琴几乎一宿没合眼,两人忧心忡忡的坐在房间里度过了下半夜,只盼望着天空早些亮起来。一想到下落不明的姐妹俩,两人便唉声叹气,心急如焚。他们绞尽脑汁地思索了一整夜,也没能想明白两个大活人怎么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失踪了呢?平时看到她们总是快快乐乐的,也没见有什么反常的情绪出现。为什么就这样一声不吭的人间蒸发了呢? 今天,红琴居全院上下几十号人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便是继续寻找许冷月和楚梦。花姐妹俩。 许枫站立在庭院高台上,眉头紧锁,神情憔悴,一夜之间,他仿佛已经苍老了十岁。以前威武霸气的英雄气概再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满眼忧虑的垂暮老人。 当清晨的阳光洒满整个庭院的时候,他开口说话了:“承蒙各位看得起我许枫,追随我多年,我深深感谢大家。如今,两个孩子莫名其妙的失踪,我深感自责,也许是我平时对她们的关心不够,只是忙于江湖上的事,从不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我真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今天,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将她们找出来!”他在高台上来回踱步,目光如炬,沉声发令道:“现在,我们出发前往后山,继续寻找!”他转头望了一眼身旁的夫人,目光坚毅,似是在传递给夫人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勇气和信心。 众人分成两队,还是和昨晚的安排一样,一队人马前往后山左面的忘忧谷搜寻,另一队人马则往后山右面的蝴蝶园进发。两队人马总共四十余人,迎着晨曦,浩浩荡荡的行走在通往后山的栈道上。 清晨的后山云雾缭绕,在温柔的阳光照耀下,散发出五彩缤纷的光芒。 沉睡了一夜之后,大地重又苏醒,呈现出勃勃生机。每个人都沉默着,神情严肃,大家的心里,都只有一个心愿:希望尽快找到姐妹俩。然后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每个人都在心里猜测,事情的真相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 柳如烟还是跟在许枫身后,一路上沉默不语。昨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无睡意。 他用了半夜,回想起自幼和花妹在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仿佛那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小时候,师傅常常带着他和花妹一起练武,他们在后院里比剑,每次他都会让着花妹,假装自己输了,然后躺在地上装模作样的捂着胸口喊疼,假装自己被花妹伤着了,每每这个时刻,花妹便会将手里的剑扔在一边,被他假装痛苦的样子吓唬得花容失色,哭着喊着:柳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可不要吓唬我啊!就在这时,他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花妹知道他是故意装腔作势吓唬自己,便会娇嗔着骂他坏哥哥,不停的追赶着他……他们一起在菜园里除草,摘菜,追蝴蝶,捉蛐蛐……一起下河塘里抓鱼……一起去茶园里为师傅采摘鲜茶……所有美好的往事历历在目,以前想起来,他总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而如今想起来,他却只感到一种锥心的疼痛,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湿润了眼眶。巨大的悲伤笼罩在心头。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睡着了,他甚至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看见花妹和冷月姑娘牵着手在阳光下向他奔来,他苦苦寻找的花妹终于回来了,一下子扑倒在他怀里,伤心痛哭!随后,他和花妹拜别许伯伯和上官夫人,梦花和冷月姑娘依依惜别之后,两人骑着白马踏上了回家的漫漫长路…… 临近天亮的时候,他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一行泪水滑过脸颊,原来这美好的画面,只不过是一场虚无飘缈的梦境。 一众人马沿着昨晚搜寻过的区域,又仔细的搜索了一遍,搜寻重点放在那些不易被发现的隐秘角落。柳如烟沉思着对许枫说道:“许伯伯,晚辈有个大胆的推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枫闻言,心下一凛,急切说道:“贤侄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他热切的望着柳如烟。 柳如烟目光闪动,思索着道:“昨夜我们已将这忘忧谷地面上大部分区域搜索了,但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说明,在这些不难发现的地方,能找到她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缓缓的继续说道“昨日听马管事说起,冷月姑娘和花妹,常常来这后山丛林里找寻石斛兰,而据晚辈所知,这种药草,皆是生长在陡峭的崖壁上,并不能轻易被发现和采摘。如果晚辈没有猜错的话,她们二人有没有可能是发现了长在崖壁上的石斛兰,前去采摘时不慎跌落下山崖了?”说到这里,他目光紧缩,流露出一种极度恐惧的神采。 他们昨夜已搜遍了后山的所有区域,却连一点线索也没有发现。而今,也只剩下那三面陡峭的悬崖下没有搜索了。他不得不萌生出这种可怕的猜想。当然,这已经是最坏的情形了,倘若真如他所料,姐妹俩已经跌落下山崖的话,那她们生还的机率可就太过渺茫了。 许枫听罢,心下猛然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似的睁大着眼睛,一种可怕的预感从脑中冒出:难道姐妹俩真的已经葬身悬崖下了?昨夜只顾着在山谷中搜索,惟独没想到那三面山崖之下。 许枫不禁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思虑不周,怎么就没想到这悬崖之下呢?当即,挥手将众人召集至跟前来,正色说道:“刚才听柳少侠说到我们惟独山崖之下没有搜索了,柳少侠的猜想不无道理,我们现在便下行到山崖中仔细搜寻一番。”他命人找来两根长长的缆绳,将两根缆绳的一头分别牢牢固定在山崖边两棵三人合抱的老树树干上,由五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在上面死死拉住绳索,再由两人腰系绳索下行滑落到山崖中。 山崖异常陡峭,崖壁上荆棘丛生,向下俯视,雾气弥漫,深不可测,众人不禁都心生胆怯之意。柳如烟见状,遂向许枫拱手一礼,自告奋勇的说道:“许伯伯,不如就让晚辈下去探寻一下吧!晚辈自幼随家师在终南山中长大,常常和家师一道攀岩采摘,对山崖的环境颇有些经验,恳请伯伯准允晚辈下去一探究竟!” 他目光热切地望着许枫,许枫略有犹豫,沉思半晌,皱眉说道:“柳贤侄,这山崖足有百丈之深,崖壁陡峭光滑,稍有不慎,便将有生命之危,倘若你有个什么不测,我当如何向令师交代啊?”他不免心有疑虑,想到柳如烟来者是客,他又怎能让他去冒这个险! 柳如烟剑眉一扬,微微一笑道:“这个……伯伯尽管放心,倘若遇到危急情况,晚辈自有应对之策!只是但需派一人随我一同下去,如有突发事端,也好互相呼应。” 许枫紧锁眉头,缓缓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正色道:“唉,也只好如此了,柳贤侄千万小心,万一遇到危险,便及时向天空发一枝响箭告知,贤侄切记!” 随即挑选一个身强体壮的胆大之人,背上系着一筒弩箭,带上一个装着食物和水的包袱,在腰身上绑定好绳索,一番周密检查之后,由五个壮汉在山崖边慢慢放送绳索,两人小心翼翼地从崖边缓慢下落。 晨雾在阳光下并没能完全散去,山崖里依旧浓雾弥漫,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极低,他们只能摸索着手脚并用探寻可以下踩的支点。柳如烟看着身旁一同下降的壮汉,微笑着说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那壮汉浓眉大眼,呵呵笑道:“我叫鲁元明,大家都叫我阿鲁。柳少侠,你也可以这样叫我的。” 柳如烟关切的说道:“哦,原来是鲁大哥,这下面是百丈深渊,崖壁潮湿光滑,你千万可要当心点啊。” 那壮汉鼓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点了点头,讪讪笑道:“多谢柳少侠提醒,我会谨慎的,你放心吧!”他突然笑容一敛,眼中流露出一抹伤感:“平时,大小姐对我们下人都很好,还常常背着老爷塞给我们好吃的,真不知道她和梦花姑娘怎么样了,希望老天爷开眼,保佑她们平安回来。”他忽然想起以前大小姐对他的好,心里一阵难过起来。 柳如烟一边用手攀在崖壁上,一边小心的挪动着脚步,安慰他道:“鲁大哥,别难过,她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鲁元明脚下踩滑了,一只脚悬在空中够不着支点,当下一惊,失声喊道:“鲁大哥,小心脚下!” 鲁元明双手抓着长在岩缝里的树干,无奈脚下已滑溜,没能踩在稳固的支点上。他只能双手紧紧抓住树干,胸腹贴着崖壁,忙一边俯首下望寻找合适的落脚点,一边借助臂力使劲挪动身体保持平衡。 柳如烟见他身处险境,顺势用左手一拍岩壁,右手随即松开,借助臂力,身躯猛地向外一荡,脚下一蹬岩壁,整个人便向他荡了过去,荡到他身旁用两手扶住他的身形,帮助小块凸起的岩石缝上。见他稳住了身形他挪到一,这才放下心来。 上面的绳索慢慢地往下放,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他们已下降到崖壁十丈处。两人相互提醒着小心安危,眼睛四下打望,寻找着姐妹俩的踪迹。一边搜索,一边放声呼喊。空山寂寂,只听得他们的呼喊声在崖壁间久久回荡,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在崖壁间搜寻良久,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柳如烟的心禁不住一点点往下沉:“她们到底在哪里?她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两个大活人真的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吗?” 他当然是不甘心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她们是死是活,他都要找到她们。 这时,崖壁之上的许枫,望着他们的身影渐渐变小,直至消失于视线之外。 崖上的绳索越放越多,剩下的越来越短,虽然绳索已经很长,但若要丈量这深不可测的悬崖,显然是不够的。许枫见两人许久都没传上来任何消息,他禁不住心急如焚,在山崖边来回踱步。心里既担心姐妹俩的生死,又担心崖下两人的安危! 他用浑厚的内功绝学“狮子吼”对着崖下两人喊话:“柳贤侄,鲁元明,你们在下面的情形如何?可否有发现什么线索?” 只听得山崖上,他的声音仿佛惊雷滚滚,一声声回荡在崖壁间,绵绵不绝。 柳如烟和鲁元明听闻到他的喊话声,猛然心下一惊,两人纷纷发出一声叹息,柳如烟当即使出师傅曾传授给他的隔山传音之功“惊雷诀”,仰首向崖上呼喊道:“伯伯,我们在下面没发现她们两人的踪迹。现在已经到了崖壁下面二十丈的地方。您老可有什么指示?”话音一出,当真犹如惊雷乍响一般,在山崖间震荡出一波波回声,经久不息。 此时,已经过去了小半个上午,笼罩在山崖间的浓雾已渐渐散去。 山壁四周的景物变得更加清朗起来,他们已下来了快有两个时辰,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山壁间除了光秃秃的裸露风化的岩石和生长在岩缝里的杂草树木之外,并无从高处坠落下来遗留的物品,甚至也没有一丝滚落山崖留下的滑痕。 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山崖间安静得可怕,四周一片寂静,如死亡一般的沉寂,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荒凉的气息。仿佛这里是一个与世隔绝般的神秘之境。偶尔从远山上吹过来一阵清风,吹在身上凉幽幽的,也让他们的头脑和思绪变得清醒。 山崖上的一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崖下,焦急的等待着,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下面也没有传上来任何消息。 许枫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那里来回踱步,情绪渐渐变得暴躁起来。冷月和梦花到现在,已经失踪了一天半的时间,下落不明,生死未知,这是任何一个父亲都难以接受的事。女儿冷月是他和上官红琴在他四十岁时才生下的,他中年得女,自然是欣喜若狂,从小便对她宠爱有加,只要是女儿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千方百计的给女儿弄到。哪怕是冷月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派人去给她摘下来。 在冷月之上,他还有一个儿子,比冷月大了八岁,儿子名叫许世玉。生性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年纪轻轻便换了一泼又一泼的妙龄女友。有一次,他独自游荡江湖时,在青河镇上的“醉香楼”看中了一个新近才来的头牌,那女子生得眉目如画,妩媚动人,一张樱桃小嘴红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细腿柳腰,婀娜多姿,不仅人长得妙不可言,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当时第一眼看到那女子,便将他的魂勾走了。此后,借各种名义,隔三差五便去“醉香楼”饮酒作乐,说是为了去听曲儿,实则只是想看一眼那娇俏美人。几次三番的对饮相谈中,两个人渐渐熟络起来。 据说还为了这个女人,曾经和一个富家公子在醉香楼外大打出手,最终一时失手,竟将对方打成了残废。那富家公子,一气之下,将他告上公堂,为免受牢狱之灾,他只能隐姓埋名,逃蹿在外。不知逃到了何地,许枫曾派人四处打听他的下落,但至今也杳无音信。 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算是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许世玉犯事的数年后,他便和上官红琴生下了女儿许冷月。 女儿的到来,渐渐让他们夫妇从对儿子的思念和怨恨中解脱出来。女儿聪明伶俐、知冷知热也让他们得到了一些心灵的安慰。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始终没有放弃打听许世玉的下落。 曾经有人见到他的身影在西南边陲出现过,他便派人追过去打听,去人回报,却说是认错了人。如今连他是死是活,也未可知。而现在,女儿许冷月也和她那未曾谋面的哥哥一样,莫名的突然失踪,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线索。 不想如今,女儿和多年前走失的儿子一样如出一辙,他一想到这些,便忍不住悲中从来,老泪纵横。他仰首朝天,怆然一声悲呼:“我许枫究竟是作了什么孽啊,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残忍的惩罚我?难道真要让我断子绝孙吗?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悲鸣声响彻在绵延群峰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蝴蝶园那边搜索的马管事和翠莲一行人也都没发现姐妹俩的踪影,就在大家垂头丧气,心灰意冷之时,忽然,一个家丁在蝴蝶园通往山谷腹地的一片树林深处发射出一枚响箭,响箭呼啸着在空中“”砰砰”炸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他爬在树干上朝大家挥舞着手臂,高声喊叫:“大家快过来看,这边发现了一条女人的手绢,你们快过来啊!” 他手里不停挥舞着五彩信号旗,众人见此情形,不禁心下一怔,随即喜出望外,想必他是在茂密的树丛中发现了什么线索!众人一齐朝他发射响箭的位置跑过去,马管事和翠莲首当其冲,来到跟前,那家丁忙迎了上来,对马管事躬身一礼,急切地说道:“禀告马管家,小的在前面树林里发现一条粉丝色手绢。” 他将那条手绢从衣兜里拿出来,双手递给马管事。马管家定睛一看,禁不住双眼发亮,他眉头一皱,目光闪动,拿着手绢的手因兴奋而颤抖起来,突然失声叫道:“啊,小姐,大小姐,这条手绢正是上官夫人在去年小姐过生日时,送给小姐的。” 他当即朝树林里放声大呼道:“大小姐……大小姐……你在哪里?冷月小姐,你在哪里啊?你在吗?” 翠莲和众人也跟着一起高声呼喊着,一边呼喊,一边在树林里各个角落四处察看。翠莲在茂盛的丛林中,顺着发现手绢的地方一路向密林深处寻找,在距离发现手绢的地方十米开外,她突然发现了一条从这里通往蝴蝶园边缘山壁腹地的偏僻小道。小道掩映在深深的杂草丛中,如果不仔细打探,是很难发现的。小道上留下了一长串杂乱无章的脚印,一直向前延伸至山壁腹地。 翠莲急忙高声的叫起来:“大家快过来看,这里有许多脚印。”马管事和众人闻声聚拢过来,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纷纷猜测这便是冷月小姐和梦花姑娘留下的脚印。大家顿时精神一振,正说着立马派人前去忘忧谷那边告诉许老爷。 正在这时,许枫骑着马赶了过来,原来,他方才听到蝴蝶园上空升起的响箭声,知道马管事那边有新的发现,忙翻身上马,飞快地奔腾过来。 刚来到近前,便急切地询问道:“马管事,可是有什么发现么?”他两眼放光的望着马管事。 马管事连忙躬身一礼,拿出发现的粉红色手绢双手呈在许枫面前,皱眉道:“老爷,这是方才王顺在草丛中发现的手绢,老爷,你仔细看看,这条手绢不正是去年上官夫人送给大小姐作生日礼物的那条吗?”他激动的说道,面上的神色变幻着,也不知是喜是忧。 许枫拿着手绢认真端祥着,嘴唇微微抖动,脸上显露出惊异的表情。这时,一旁的翠莲开口说道:“禀老爷,奴婢刚才也在那边草丛中发现了许多脚印,是朝着对面山壁那边去的。” 许枫一听,浓眉一轩,忙对众人说道:“走,快带我去看看。”众人跟在后面,穿过一片茂密的杂草丛,草丛深处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里有浅浅的蓄水,周围长满了与人高深的芦苇。翠莲发现的那串脚印就在池塘边的草丛中。这里地处蝴蝶园的边界地带,平时人迹罕至,荒凉幽深。 曾经红琴居巡山的哨子在这里发现有盗贼出没。两个巡山的哨子,一连朝盗贼追出了几里地,追到中途,居然瞬间没见了人影,还是让他跑掉了。后来,许枫下令,在蝴蝶园边界四周围上了一圈高高的栅栏,又在栅栏边的草丛里埋设了一些机关暗器,以防外围的盗贼再来侵犯。 许枫又当即派人快马赶到忘忧谷那边,让柳如烟和鲁元明等一众人,赶紧过这边来。许枫跟在翠莲身后,马管事也带着一干众人紧随其后,沿着池塘边的小路,来到发现脚印的地方。 那串脚印显然不是从他们现在走的那条路上去的,许枫看着长长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对面山壁间,仔细观察着,这脚印并不宽大,也不太深,看上去既不像是成年男人的脚印,也不像是小孩的,根据脚印的大小深浅来看,应该是少女留下的。 他突然灵机一动,让翠莲提脚合在那脚印上面,看是否能合得上。翠莲提脚一试,还果真就合上了。翠莲今年刚满十八岁,冷月小姐十七岁,梦花姑娘十六岁,三个人皆都年龄相当。既然年龄相当,那脚掌的大小也相差不了多少,如此一分析,那一串脚印定是冷月和梦花姐妹俩留下的无疑。 许枫和众人当即沿着脚印快步来到了对面山壁前,脚印到了山壁前,又向左拐了一个弯,返回到另一侧的草丛中。 见此状况,所有人都怔住了,这山壁处显然不是脚印的终点。正欲继续返回草丛中追踪过去,突然,听到远远传来一阵马嘶声,众人抬头一望,却见柳如烟和鲁元明已骑马赶了过来,后面跟着十几个人。 柳如烟和鲁元明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对许枫和马管事等众人抱了抱拳,急切地问道:“伯伯,可是发现了她们两人的踪迹?”他眼里闪烁着热切的光。 许枫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方才在那边草丛中发现了冷月的手绢,在这里又发现了她们的脚印,看情形,她们可能是在这附近。” 柳如烟心下一凛,剑眉微皱,急切的说道:“如此说来,她们定是在这附近失踪的。事不宜迟,我们快顺着脚印找过去。” 说罢,众人从山壁间沿着脚印一路搜寻过去。柳如烟在心里暗道:“冷月小姐和花妹妹,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的。” 脚印一直延伸至一里外的山坳处,众人来到近前,见脚印又从山坳处拐了个弯,进入一个峡谷旁的羊肠小道中,这里是后山甚是隐蔽的境地。这条羊肠小道通向前面的山崖,是后山的一条下山路。许枫和柳如烟对望一眼,心中皆生出疑惑:“难道她们是从这条路下山去了吗?” 众人看到这条偏僻的小路,心中皆都骇然。 许枫突然说道:“这里是后山通向山下的一条道,这里位置偏僻,荒无人迹,地形险要,按理说,她们是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的。”他转头对柳如烟说道“柳贤侄,不如你跟随伯伯前去探察一下?” 他随即又对众人说道:“此地路道狭窄,十分险峻,大家先在这里等候,我和柳贤侄前去探查。” 柳如烟颔首称是,他早就急不可耐了。 马管家面露疑虑的说道:“这里路道狭窄,旁边便是深涧,大哥和柳贤侄可定要当心啊。” 柳如烟朝马管事抱了抱拳,正色道:“多谢马管事提醒,大家放心吧。” 说罢,两人便转身走上了小道。小道通过山坳处的洼地,急转直下,蜿蜒进两块巨大的岩石之间,许枫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边走边四处察看,又对柳如烟说道:“贤侄,你认为她们两人可会进入这里面去?”他接着说“这里本已十分偏僻之地,我在明月峰上住了二十多年,却还不曾来到此间。” 柳如烟幽幽道:“晚辈也实在想不通,她们怎会找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可是从外面发现的脚印来推测,她们有可能是被困在里面了。”他叹了口气“说不定她们已遇到了什么危险!” 两人谨慎的跨过两块巨石的缝隙之间,进入到更幽深的地域。一边四面打望,一边高声呼喊姐妹俩的名字,走了一段路,来到几棵枝繁叶茂的古树旁,古树枝干粗壮,看上去需要三人才能合抱,想来应该已至少生长了数百年,古树后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植被,将一面巨大的凹陷岩壁掩映住了。 忽然,空气中弥漫着一缕幽香之气,香气浓烈馥郁,沁人心脾。许枫不禁心里一怔,疑惑地对柳如烟说道:“贤侄可否闻到一缕香气?”他面色骤然一变,警觉的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也警觉起来,缓缓道:“伯伯,晚辈确实也闻到了。”他眉头一皱,沉思半晌,突然恍然大悟,两眼放光:“是了,不瞒伯伯,晚辈昨日从前山上来,途经一个山洞口时,也曾闻到这样一缕香气!”他面上露出了惊异之色。 许枫急忙道:“哦,有这种事?贤侄是在何处看到的山洞?” 柳如烟沉吟着道:“晚辈昨日在半山腰时经过了一座铁索桥,从那桥上过来后,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在距离明月峰顶大约两里之处的一座山壁上发现的。”他面上的惊异之色更甚。 他接着说道:“晚辈看到那山洞口冒着浓浓的白雾,洞口上端写着祖师洞三个字,洞口两侧写着祖师禁地,擅入者死两行红色的字。”他顿了顿,道“晚辈觉得好奇,但走到那洞口看了看,不想,刚走到洞口,便闻到一缕浓郁的香气,和这里如出一辙。” 许枫听罢,失声道:“啊,有这等事?你继续说下去,你还看到了什么?” 柳如烟幽幽道:“见里面透着古怪,晚辈警惕的走入洞口,洞里幽深莫测,却是空空如也,除了有些垮塌下来的碎石,和一层浅浅的水渍之外,什么都没有。”他疑惑的看着许枫“只是不知道这香气是从哪来的?” 许枫紧皱眉头,沉吟道:“这荒山野地的怎么会有莫名的香气?这香气来的蹊跷,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他若有所思的说道“会不会是冷月和喜花误打误撞的来到这里,闻到了这缕香气,起了好奇,便顺着香气找到那密林里面去了?”他看着眼前这片遮天蔽日的丛林,心中疑虑更甚。 柳如烟剑眉一轩,急忙道:“那我们何不进去看看?” 两人小心谨慎的拨开茂密的树丛,突然发现,树叶掩映后的岩壁上有几道裂痕,裂痕的模样恰似是一道门框。两人对望一眼,不禁心下一惊,柳如烟说道:“伯伯,您看,这里好像是一道门?” 许枫惊诧道:“不错,这里就是一道石门。” 两人将内力蕴在掌上,口中闷哼一声,吐纳之间,一齐用力猛地推向石门。突听“嘣”的一声巨响,石门被掌力震得石块脱落,四下飞溅,两人随即又各自再发出一掌,只听得石门发出“咔嚓嚓”的声音,在四道掌力猛烈的夹击下,石门终于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眼前随即呈现出一个黑漆漆的石洞来,眼前景象,令两人皆都骇了一跳:这居然有一个石洞!这个情形,当真令人匪夷所思。23sk. 两人心下惊异莫名,随即便平静下来。 柳如烟沉思着,缓缓道:“伯伯,这香气断然便是从石洞里飘散出来的。这个石洞会不会就是晚辈在半山上见到的那个祖师洞?” 许枫目光闪动,看着柳如烟说道:“哦,是了,你方才说在半山上见到的祖师洞也飘散着这样的香气,那定然是同一个洞。走,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冷月和梦花正是在洞里面。” 说罢,两人缓缓走进洞口。只见洞中宽敞,一片漆黑,他们摸出身上的火褶子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缓缓朝里面摸索着前行。洞内有少许掉落的碎石,异常阴冷潮湿。两人随即高声呼唤着姐妹俩的名字,呼喊了半晌,并未听到有人回应。 柳如烟高举起火褶子,警觉地说道:“伯伯,可要当心脚下。这里面隐森森的,透着古怪,晚辈实在想不明白,这香气究竟从何而来。我们要多加小心才是。” 许枫用火褶照着洞壁,点了点头,道:“不错,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他沉思着说道“你说,她们俩会不会在这洞里面?方才那石门坚硬如铁,她们又如何能进得来?” 柳如烟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是啊,晚辈也甚感纳闷。这一切疑惑,也许只有找到了她们,才能解开。伯伯,我们快些进去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 两人走着走着,忽然,柳如烟发出一声惊呼,他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用火褶子凑近一看,顿时将他吓了一大跳,只见脚下踩着的,原来是一个白森森的人头骨,当即失声道:“伯伯,您看,这里有死人头骨。”他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许枫凑近一看,果然是一个骷髅头骨。接着,他用火褶子在周围仔细的察看,在不远处相继发现几个人头骨,除了头骨以外,还有残损的手骨,脚骨,牙齿和头发散落一地。 他高举起火褶子,紧皱眉头,缓缓道:“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贤侄,我们到里面深处看看!” 第十六章:落霞仙子 眼前出现的累累白骨,让两人不觉倒吸一口凉气,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两人面色凝重,对望一眼,一步步小心谨慎的慢慢向前走去。 两人并肩而行,高举起火褶子照亮四周,越往里走,里间空间愈发开阔起来。也不似洞口处那般潮湿杂乱。地面上的水渍已渐渐消失,地面变得干燥起来。这山洞的模样恰似一个酒瓶状,洞口狭小,里面却异常宽阔。 两人不觉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忽然,火光照亮的洞壁上骤然出现了一副副雕琢古怪的图案,造型古怪,线条锋厉,明明是一副副画卷,却又丝毫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只是各种粗细不均的线条杂乱无章的重叠在一起,就像是根本不会作画的人,随手的一番涂鸦。竟看不出有丝毫的美感,下笔虽显得笨拙,却又是力道十足。让人实在看不出其中玄机,从图案线条嵌入石壁的劲道上来看,这断然是有人使用浑厚的内力贯注于手掌之上雕刻而出的。 两人端祥片刻,柳如烟忍不住开口问道:“伯伯,您可看得出这图上画的是什么?晚辈愚钝,实在看不明白。”他面露疑惑的看着许枫。 许枫将火褶子凑近,又仔细端祥半晌,表情严肃的说道:“这图画看起来下笔笨拙,杂乱无章,严格说来,这根本就不能算是画,更像是一些古怪的武功招式,你看这些线条锋芒毕露,定是有人使用了至少三成的内功贯注于指间而作,但却又看不出是何种路数,真是奇怪!”他摇一摇头,面上显露出诧异的表情。 柳如烟沉吟着,缓缓说道:“依伯伯之见,莫非此间乃是一高人异士的盘踞之所?”他思索着道“倘若真是如此,那他又会是谁呢?这里和半山腰那个祖师洞是否有着什么关联?” 此时,那奇怪的芳香之气越发浓郁。嗅闻着,令人仿佛置身于开满鲜花的田野!又好像是走进了少女的闺房!浓香之气惹人沉醉,两人几乎已忘记了此刻正身处暗无天日的洞穴之中。 他们继续慢慢地向前走着,火褶子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在洞中明明灭灭。不时有山风贯入洞中,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加上洞中异常幽深静谧,令人不禁心生一种恐怖之感。越往里走,空间更显开阔。看起来如同走进了一个宽敞的石室。火光照耀下,突然看见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石桌,石桌周围立着四个石凳,桌面上是一个象棋盘。上面的棋子工整的摆放着,像是许久未曾有人动过。眼前景象,不禁让两人心生诧异,更加断定这里应是有人居住。 可是,又会是什么人在此居住呢? 当下最紧要的是尽快找到冷月和梦花。她们已经失踪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两人顾不了多想,只有找到她们,所有的谜团便自会迎刃而解。 许枫对柳如烟说道:“这里的一切透着古怪,我们须要多加小心才是。”他目光闪动,显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柳如烟点点头,沉吟道:“伯伯所言极是,说不定这里面藏有凶险的机关暗器,我们每走一步都要更加谨慎。” 此刻,两人已来到里面更为幽深之境,柳如烟凝神屏息,睁大着眼睛四下打望,他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剑,惟恐有什么危险的状况发生。 两人摸索着继续前行,突然,前面已到了洞穴底部,一堵岩壁横桓在眼前,已经没有了路,正感山穷水尽之时,却看见岩壁左侧骤然出现了一个岔道口。岔口往里面径直延伸开去,来到这里,两人又放声呼唤着姐妹俩的名字,声音在山洞里异常响亮,呼唤了一阵,除了听到两人的回声,却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就在这时,许枫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形猛地一个踉跄,突然重心不稳,险些就要摔倒,柳如烟见状,连忙将他扶起。他顿时被骇了一跳,忙将火褶子凑近脚下一看,只见一把断剑稳稳地插在地上,断剑已只剩下半截,剑锋深入地下,只剩剑柄露在外面。两人当即一惊,忙俯下身察看。 见到残剑,柳如烟也不禁被骇了一跳,许枫仔细端祥着残剑,伸手握住剑柄,用力向上一拔,那剑像是生了根一般,却是纹丝不动,显然已牢牢地钉入岩石中。一拔不动,他遂又将七成内力蕴结,贯注于掌上,紧紧握住,又猛地使劲一拔,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剑柄竟生生被折断,但剑锋却断在岩石之中。 两人心下暗暗惊叹,以许枫数十年精纯的内功修为亦不能拔出残剑,可见将这柄剑插入岩石中的人,身上的内力已达到了惊人的地步。令人不敢想象此人的内功修为是何等的深厚! 此刻,许枫的额头上已现出黄豆大小的汗珠,可以想见,他已经使出了七成的内力。要知道,他数十年的内功修为,早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使出七成的内力足可以在一掌之下断碑碎石,然而却奈何不了一把插入岩石中的残剑! 他额上泌出的汗珠,不是因为用力过猛,而是心中已然被骇得不轻,生出了惶恐之意。 柳如烟见状,惊诧的说道:“伯伯,您没事吧?是什么人的内力如此深厚,以伯伯雄浑的内功也拔不出这把剑!”他当即心下暗道“中原武林果然是卧虎藏龙,不知道又有多少高人异士?当真是江湖深沉,能人辈出!” 许枫心中满是惊诧,长长吐出口气,皱眉道:“我没事,只是惊奇这使剑之人的内功好生深厚!”他将剑柄拿在手里,缓缓站起身来,仔细端祥着剑柄,突然看见剑柄上刻着两行小字:“此剑乃神物,有缘人得之”。 两人当即对望一眼,柳如烟疑惑的问道:“伯伯,您可看得出这是什么剑?”看到那一行字,令他不禁深感震惊。 许枫目光如炬,思索着道:“我曾听到过江湖中的一个传闻,许多年前,在西南边陲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神秘剑客,当年,他出道时才二十多岁,算是武林中的一个后生晚辈,但他年纪轻轻便扬言要击败当时天下最厉害的十大剑客。传闻他游迹江湖,总是独来独往,神踪飘忽,很少有人能见到他现身。当他每次现身时,便是约了人比剑,而且每次比剑都会让对方选定地点,约定好之后,他便欣然赶往。他的目标是挑战当时江湖上最有名的十大剑客。他先后击败了当时武林中已久负盛名的九大剑客,可在与最后一位剑客比剑时,他却出乎预料的败下了。他曾经说过,只要有人将他打败,他便当即折剑,从此退出江湖。鉴于他的狂妄自大,许多武林人士早就看他不顺眼,便广发英雄贴,邀请当时的十大剑客前往赴约,以此煞煞他的威风,而他万万没想到,接连击败九大剑客之后,却败在了第十位剑客的手上。他当即总现承诺,当真从此便销声匿迹,此后,再无人见到过他的身影。”他一口气说出昔年在江湖上广为流传的一个故事。 说完,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动人的光彩。这些类似于神话般传奇的人物,似乎让他心生敬佩和向往。 柳如烟听罢,眼睛里也闪烁着奇异的色彩,忙问道:“天下间还有这般传神的人物!那伯伯可否知道,这位年轻的剑客叫什么名字?” 许枫目光深邃,摇一摇头,幽幽说道:“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大家只知道,他是一个非常神秘古怪的人,据说,他从没有朋友,他眼中只有他的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他的目光忽然变得迷离,仿佛已沉浸在那个美好传奇的故事中。 柳如烟沉吟着道:“晚辈曾经也听师傅说起过,许多武功高强的剑客,都是痴剑的人,大多奉行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理念,他们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失败!” 许枫仔细打量着残剑,突然眼睛发亮,失声道:“啊,难道是他?”他目光闪动,流露出奇怪之色。 柳如烟忙问道:“他是谁?伯伯可是知道剑主是谁了?” 许枫幽幽道:“就是当年那位折剑退隐的少年!”他顿了顿:“不过至今也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柳如烟道:“既然他那样痴剑,却又为何要将剑折断?这柄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他就是这里的主人?” 许枫沉吟着:“我只是猜测,也许并不是他。” 他忽然更加警觉起来“我们还是想办法先找到冷月和梦花吧。”说罢,两人沿着岔洞往前走,边走边高声呼唤着姐妹俩。 “冷月……梦花……冷月……梦花……”许枫四处打望,放声高呼,依然只听到自己的回声,无人应答。 “冷月姑娘……花妹妹……冷月姑娘……花妹妹……你们在吗?你们能听得见吗?”柳如烟的声音已有些颤抖,在洞外已经发现冷月小姐的手绢,那想必她们定是在这附近失踪的。可为什么还是不见人影?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沮丧。???.23sk. 不知不觉,又走了一段,忽然,前面骤然变得明亮起来,一道粉红色的淡淡光影在不远处闪烁着。两人随即怔住,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的吹灭了火褶子。只见那粉红色的淡淡光影中有一道白纱屏风在轻轻摇摆,那屏风里燃着几只蜡烛。看起来就像是女人的闺房。两人心下禁不住一阵狐疑:难道这山洞里住了个女人?随即警觉起来,屏住呼吸,心跳加速,眼前出现的一幕,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两人对望一眼,许枫小声说道:“这里应是此间主人的房间了。” 柳如烟低声道:“难道此间主人是一个女人?” 话音刚落,只听到一阵“格格”的笑声自屏风后传来。听声音,明显是一个女人的笑声,屏风后那人开口说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来到这里?”那声音清脆欲滴,宛若珠落玉盘,黄莺出谷。 显然,屏风后的人已经发现有人闯入。 许枫正欲开口,那人又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随即,又是一阵“格格”的娇笑声。 屏风轻摆,光晕浮动,却只闻声音,不见人影。 两人不禁心下骇然:这荒野山洞中怎么会住着个女人?这女人又是谁?冷月和梦花姐妹俩是否正在这里面?心中冒出一连串的疑问等着解开,也只有见到这女人,才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许枫强作镇定,稍微平缓一下心绪,缓缓说道:“姑娘,我等两人是来这里寻人的。冒昧打扰,请姑娘恕罪!”他目光炯炯,盯着那轻轻摇摆的屏风。 那人又说道:“哦,寻人?你们要寻的是什么人?”那声音依然温柔甜美,却带着微微的诧异。 许枫对着屏风抱了抱拳,正色道:“我叫许枫,身旁这位是我的小侄,名叫柳如烟。不瞒姑娘,我等是为了寻找两个少女才来到这里的。” 他顿了顿,正欲继续说下去,那人却又开口了:“哦,是吗?”她又格格笑起来:“只怕要让两位失望了,这里确实有少女,不过没有两个,只有一个。”说罢,笑得更甜美,更大声了。 两人疑惑的互望一眼,目光发亮,异口同声的问道:“一个?怎么会只有一个呢?她们明明是两个人在一起的。” 那声音幽幽道:“我岂非也是个少女?这里除了我,再没有别的人!所以只有一个。” 这时,柳如烟忍不住开口了:“在下冒昧请问姑娘,可曾见到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来过这里?不瞒姑娘,她们是我的亲人。一人穿着白色纱裙,另一人穿的红色长衫,自从前日来后山游玩,却一直没回来,至今下落不明,如果姑娘见到了她们,还望以实相告!”说罢,定定的望着屏风。 半晌,那声音说道:“我这里异常隐蔽,你们是如何找到的?”他接着说:“而且我那石门有数尺浑厚,坚硬可比金刚,你们又是如何能进得来?若没有登峰造极的精纯内功,是万万休想破得了我这石门的。” 随即,她突然厉声道:“快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若有半句虚假,我定让你们进得来,出不去!”她忽然性情大变,怀疑起两人来此的真正目的,认为两人是在欺骗她。 许枫心下一凛,正色道:“姑娘,我等冒昧前来,扰了姑娘的清静,在此向姑娘赔罪了!”说着,定定的望着屏风,抱了抱拳。他又缓缓说道:“我等所言句句属实,确实是为了寻找我的女儿才找到这里来,我们已在这后山上找寻两日,却还是没发现她们的下落。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说到这里,他声音已有些哽咽,一抹伤感浮上心头。 屏风里那人依旧未现身,屏风微微飘动,只听到从里面传出声音:“哦,你刚才说失踪的少女,是你的女儿?” 许枫带着伤感,叹了口气,正色道:“不错,她是我惟一的女儿,前日姐妹俩来到后山游玩,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们找遍了后山所有的地方,也未曾找到。” 只听到屏风里那人叹了口气,幽幽道:“看得出你是个好父亲,”过了半晌,她又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们稍等片刻!”说完,再无声音,只见屏风里烛火摇曳,一瞬间,烛火突然全部熄灭,四下里一片漆黑。两人顿时心头一惊,怔在那里,惶惶然,不知是何缘故! 柳如烟疑惑的说道:“伯伯,这姑娘好生神秘,您老看,这其中可否有诈?”他紧皱眉头,眼前猝然出现的状况,令他有些惶惶不安。 许枫思索着,缓缓道:“贤侄,依老夫看,这姑娘虽然有些古怪,但并不恶意。你我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吧!”他站在当场,一动不动,在黑暗中,却显得颇为镇定。昔年,他行走江湖的时候,什么样的场面没经历过,数十年来,经历的恶战已不下数百次,遇事早已波澜不惊。 见许枫异常沉着冷静,柳如烟心下也跟着渐渐平静下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伫立在黑暗中,眼睛死死盯着屏风处,再无言语。 此刻,柳如烟手心里已泌出汗液,他虽然已尽得了师傅真传,却并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阅历尚浅,现在身处这般境地,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他忍不住握紧了剑柄,心里警戒着,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 约摸过了盏茶功夫,刚才熄灭的烛火又全部点燃,那屏风里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接着,传出那姑娘的声音,她又发出一阵“格格”的笑声:“方才让二位受惊了,实在不好意思!”她幽幽说道“能来到这里的人,都绝非等闲之辈!想必二位在当今江湖上,也是颇有些来头的。方才自称许枫的那位,可是昔年武林中鼎鼎大名,仁义无双的许枫许大侠?”她此刻的声音已变得平静柔和,已不像方才那般犀利。 许枫朝着屏风抱了抱拳,缓缓道:“姑娘过奖了,实在渐愧!不才正是老夫。” 那姑娘又开口说道:“你身边的这位少侠,倒是感觉眼生得很,看他玉树临风,气宇不凡,倒是长得好生俊俏,却不知今年贵庚?”她突然又夸赞起柳如烟来,还问起了年龄。 柳如烟听她这么一说,倒显得有些尴尬,怔了一怔,随即抱了抱拳,正色道:“谢姑娘夸赞,在下名叫柳如烟,并不曾行走江湖,此番来到伯伯这里,只是为了接我的师妹回家去。”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却不曾想,师妹竟然无缘无故失踪,倘若寻不到师妹,我也无法向师傅他老人家交待。我们伯侄冒昧前来叨扰,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那姑娘又发出“格格”的笑声,幽幽道:“哦,原来如此,却不知你师出何门?令师的名讳是?” 柳如烟心下一凛,沉吟道:“既然姑娘相问,在下也不再隐瞒,师傅正是南山居士楚云飞!他老人家多年前已遁隐江湖,不再过问武林中事。”说起师傅,他的眼里迸现出一抹奇异的光彩!在他心里,师傅对他恩重如山,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他一直对师傅十分敬重。别人一提起师傅,他便感觉到无限荣光! 那姑娘幽幽道:“哦,令师可就是那位隐居在终南山卧龙谷的南山居士?我很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只是不知何故,正当他如日中天之时,却选择隐迹江湖?”她好像对江湖上的人和事了解甚多。 柳如烟剑眉微皱,有些呐呐的,不知所云。这已是师傅的隐秘私事,他又岂能随意对外人说起!所以,干脆闭嘴不再言语。 那女人显得非常聪明,似是看出他有些难为情的尴尬,也就不再多问。 半晌,她又缓缓说道:“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是谁?”她言语间带着好奇。说了那么多,他们居然没问问她的情况,这不禁让她心生疑惑。 这时,许枫开口了:“姑娘若愿让我等知道,自然会说,如若不愿,我等又何苦相问?”他这番话仿佛也不无道理。 彼此之间隔着屏风交谈了许久,那姑娘却始终没有现身。现场气氛充满了神秘诡异! 两人心下暗道:她一直在屏风后说话,却不知何故,始终不肯现身,这真是个神秘的女子! 就在这时,那屏风一阵猛烈抖动起来,烛火也在飘摇扑闪。 突然,一缕浓烈的芳香之气扑鼻而来,几欲令人沉醉。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从屏风里飞身而出。她一身白衣如雪,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身后纷飞,像是一位自九天外横空出世的绝美仙子,轻飘飘地落在屏风外。 她脚尖刚落地,随即轻盈的转了一圈,只见她白纱蒙面,一双如秋水般流动的眼睛轻轻眨动着,双耳垂着一对闪亮的水晶耳环,双手十指纤纤,莹白如玉。 她轻盈端庄地站在屏风前,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人。 两人见那姑娘飞身飘出,禁不住心里一惊,眼前现身的白衣女子实在是太美了,美得不可方物,若非亲眼所见,一定会以为她是仙子下凡。两人睁大着眼睛,不觉痴痴的看得呆住了。 突然,许枫失声叫道:“啊,落霞仙子!” 看到突然现身的白衣女子,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两眼圆睁,显见得异常惊异。 柳如烟见状,不明所以,一时呆呆地怔在那里。他惊讶的看一眼许枫,又转头看了看白衣女子。心里暗道:“这女子真是美若天仙,伯伯称呼她落霞仙子,难道伯伯认得她?这么美的女子怎么会隐居在一个山洞里,真是好生奇怪!” 那白衣女子看上去约摸二十几岁的年纪,清丽脱俗的装扮,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仿佛从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许枫掩饰不住激动的神色,目光闪动,急切的说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事,姑娘可是几年前令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落霞仙子?” 白衣女子“格格”一笑,眨着眼睛,幽幽道:“许大侠真是好眼力!小女子实在佩服!”她接着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今日二位能找到这里来,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许大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想必也知道我的过往了?”她瞟了一眼许枫,目光温柔妩媚,似是要将人的心融化。 许枫抱了抱拳,缓缓说道:“老夫孤陋寡闻,略知一二。” 落霞仙子在原地缓缓的来回踱步。 她忽然幽幽道:“哦,那你可否说说看?” 许枫思索着,目光闪动,缓缓道:“几年前,落霞仙子的威名在武林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更是令江湖中那些采花大盗闻名丧胆,据说,她为人正直,疾恶如仇,抓贼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就连六扇门里的头号捕快也是自叹不如。”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据说,她专抓那些奸杀妇女的采花大盗,短短几个月间,便抓住了十个。因此,还得到了武林公会的奖赏。在妇女们的眼中,她就是一位为天下女人伸张正义的活菩萨。可是不知何故,数年后却突然隐迹,此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露面!” 听完他的讲述,落霞仙子“格格”笑道:“你知道的倒不少,我只是做了一些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子,断没有江湖上称道的那样侠肝义胆。而我所杀的都是些应该死的恶人。我平生最见不得欺负女人的人!” 柳如烟听完许枫的讲述,暗暗心惊:“原来这落霞仙子还是一位行侠仗义的大好人。先前,我还当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心下,禁不住对眼前的白衣女子肃然起敬。 这时,许枫皱起眉头,正欲开口,那落霞仙子又说道:“方才听二位说起,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两个少女,看二位也是良善之人,我也就不瞒你们,”她目光闪动,缓缓道“我前日黄昏时去明月峰下采药,恰好听到崖壁上传来一阵呻吟声,我便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找去,却看见两个少女正困在崖壁上一块岩缝中动弹不得,我便爬上崖壁将她们救下。” 许枫和柳如烟一听,忙不约而同的急切问道:“啊,那她们现在怎么样了?伤势如何?” 落霞仙子微微一笑,眨一眨眼,安慰他们道:“二位尽可放心,我已运功为她们疗过伤,并已服下我精心调制的红花还神丹,此刻正在后室敷药养伤,并无性命之忧!”她叹了口气:“二位,请随我来!” 说罢,领着两人走过屏风后,穿过两道石门,来到一个异常幽深的石室中,密闭的石室角落里摆放着盆景鲜花,周围布满绸缎绫罗,石室四周燃着数十枚蜡烛,闪动着火红的光亮。 落霞仙子轻轻揭开罗帐,向两人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两人莫要作声。骤然映入眼帘的一幕,顿时让两人又惊又喜,膛目结舌。 只见失踪两日的冷月和梦花姐妹俩正躺在一张宽大圆床上,安静的睡着了,各自额头上敷着条毛巾,正冒着热气。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憔悴。 许枫和柳如烟心里一阵激动,看见姐妹俩得贵人所救,此刻安然无恙,他们不禁长长舒了口气,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两日的苦苦寻找,总算没有白费。 两人默不作声,对望一眼,遂要向一旁的落霞仙子鞠躬施礼,却被她双手扶住,微微一笑道:“二位何需多礼!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见到她们遇险,我岂有不救之理?二位再别客气了!”说罢,邀请两人去前厅入座。 她转身去端来了茶水,悠悠说道:“二位,请喝茶!”她随即也坐在一旁,眼中已没有先前那种凌厉的猜疑之色,转而变得温柔祥和。此刻,眼前的落霞仙子只是一个平易近人的美丽女子,并不如江湖上传言的那样,让人闻名丧胆,望而生畏! 许枫忽然面色凝重的缓缓说道:“以姑娘之见,她们何时能够痊愈呢?” 见到姐妹俩遇险得救,并无大碍,柳如烟眼中也显露出安慰之色。朝落霞仙子抱了抱拳,感谢她对姐妹俩的搭救之恩。两日的寻索煎熬,担惊受怕,终于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他想起这一路上的横生枝节,耽搁了不少时日,只怕是不能如期赶回去参加师傅的寿宴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又不禁生出另一番滋味,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忧愁? 落霞仙子盈盈一笑,略一思索道:“我发现她们的时候,她们已从山崖上坠落下来,幸运的是,岩壁上正好有块突出的岩石,岩石旁长着棵岩松,吉人天相,她们正好落入了夹缝间,若不是被那棵岩松阻挡,势必就要坠入百丈深渊中,那时就算华佗再世,只怕也救不了她们了。”她叹了口气:“我已让她们喝下舒筋活血,恢复元气的草药,又服下我精心炼治的红花还神丹,她们只是受惊过度,并无内伤,再安心调养数日,便可无碍了!”她说罢,遂起身来到后室中,看看姐妹是否苏醒过来。 许枫听罢,眼角微微抖动,仿佛有热泪在眼中翻涌。心里暗道:“谢天谢地,她们幸好遇到了好心的贵人!若不是她出手搭救,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他中年得女,一直对冷月宠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不想再继续苟活下去了。 此刻,他心中对这位眼前的姑娘充满了感激,心下想到,待回到府上,一定要邀请她到家里做客,重重酬谢她的救命之恩! 第十七章:桃花山上 那天,罗香雪和柳如烟在仙人居驿道分别之后,不觉已过去数日。 一想起和柳如烟的初次相遇相识的情景,她心里便升腾起一种飘飘缈缈的温柔感觉。 数日前和他在客栈里的不期而遇,更令她有一种莫名的欢喜,心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隐隐颤动,似有一只若隐若现的小鹿跑进了她的心里,肆无忌惮的乱跳乱撞。扰得她心神不宁,却又感觉心中愉悦,这种莫可名状的感觉让她的心情变得明亮而轻盈。???.23sk.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自从那日在客栈和他再度相遇之后,她忽然感觉这个世上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 这几天里,她几乎游遍了仙人居附近的每一处风光旖旎之地,也品尝了许多以前从未吃到过的美食。 这仙人居小镇本就不大,从头走到尾,就只有那么样一条长街,不知不觉就逛了个遍。 她这次本是瞒着爹爹和娘亲,偷偷跑下山来的。现在,她就像是一只逃出囚笼的鸟儿,尽情享受着不被管束的悠闲时光。 山外的世界让她感到既热闹又新奇,不像待在山里面,枯燥又烦闷。最让她抓狂的,还是爹爹和娘亲每日都逼着她练功,学琴。 她早已经厌倦了那样的生活,若不偷偷跑下山来放松一下,只怕迟早都要疯掉。 算一算日子,今天已经是她下山来的第四天了。一早,她穿着一身男装长衫,手提长剑刚从房间里出来,就碰上小二急急忙忙地端着早点上楼来。 那小二看见她,便向她笑呵呵的打招呼:“客官,今儿个起这么早啊?客官这一早可是要去哪里?小的给客官准备好了早点,客官可是要吃一点?”那小二望着她笑得一脸灿烂。 罗香雪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仿佛没睡醒的样子,揉着眼慢吞吞的说道:“小二哥,都有些什么好吃的?”说罢,看了看盘里的食物。 见托盘里放着几个碗碟,有牛奶,点心,油条和鸡蛋。正冒着热气,看上去新鲜得很。她正感觉腹中饥肠辘辘,便抓起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塞进嘴里,一阵狼吞虎咽。 那小二看着她一副穷酸样的吃相,惊得翻了翻白眼,心里暗道:“这人莫非是饿死鬼投的胎?” 原来,她昨夜回来得太晚,在外面逛悠了一天,又感觉非常疲惫,回到客栈,甚至忘记了吃晚饭,径直回房里睡下了。早晨醒来,便觉得腹中空空,饥饿难耐。 昨日黄昏,她路过一条僻巷时,忽然看见有个中年妇人在巷道里哭哭啼啼的,一边哭,嘴里一边咒骂,看她哭得涕泪横流,遂觉得奇怪,急忙走上前去询问是怎么回事。 那妇人眼泪汪汪的说,自己方才遇到了一个劫匪,将她身上的银子,全都抢走了。 罗香雪听完妇人的哭诉,问清劫匪逃走的方向后,她顺着长长的巷口一路追出去,追了两百米开外,遂看到劫匪的衣角在转角处一闪。她火速追过去一看,那劫匪却已不见了踪影。 等她气喘吁吁的返回到巷子里时,那妇人已经不知去向。 她心里生出一阵莫名的恼怒,不知是因着劫匪的残忍无情?还是自己的爱管闲事?一番折腾,她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悠悠地回到了客栈。 她昨日在街市上逛悠时,无意中听到有一帮人在围坐议论,说是在这附近桃花山上有个叫“飞仙观”的道观,道观里住了个料事如神的道长。 据说,这道长的道行高深,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卜卦吉凶,看相算命,阴阳五行,风水易理,可谓是样样精通。 更传神的是,据说他只要看一眼人的面相,便能预测出此人的前世今生: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何地出生的,到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何地将要死去,都能测得一清二楚,不仅如此,还能讲出一番道理来,让前去问卦求签的人听得是心服口服。 仿佛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所经历的一生,他便是那亲眼所见的旁观者。听起来,当真是玄妙莫测! 昨日在集市上,她去观赏了一个街边卖艺之后,在返回客栈的路上见一群人围坐在一起,津津乐道地议论着什么,便好奇的凑上前去聆听,于是,她决定今日一早便前往桃花山,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神秘道长。想亲眼看一看,他是否真如传说的那般厉害! 在山下的这几日,她见到听到的稀奇事已经不少了,但这个神秘的道长,却是勾起了她十足的好奇心。她非要见一见这个道长不可! 因为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她并不知道前往桃花山“飞仙观”的路该怎么走,遂来到路边一家茶铺前,欲向店家打听一下。 她牵着马刚走到茶铺前,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便迎了上来,笑嘻嘻的问道:“这位客官早上好!客官想喝点什么茶呢?” 他见罗香雪手里提着长剑,肩上挎着包袱,腰上别着个水壶,一看便知是行走江湖的人。 这样装扮的人,他见得多了,知道江湖中人大多性情古怪,脾气暴躁,若是稍有慢待,他们一旦发起火来,可够他喝一壶的。轻则店铺被砸,重则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他总是唯唯诺诺,生怕得罪了各路神仙。 罗香雪却是个脾气温和的“神仙”,她对中年男子抱拳一礼,微笑着说道:“请问店家,可知道前往飞仙观的路该怎么走?” 那中年男子见她答非所问,心想,这人原来不是来喝茶的,心下便有些不快,但仍旧笑脸相迎,讪讪的说道:“客官这是要去飞仙观呐,” 他略一思忖,眨巴着眼说道“飞仙观就在前面五里地的桃花山上,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却不知客官要去飞仙观做甚?” 他笑容顿敛,脸上现出一种怪异的神情,仿佛带着些许怯懦苍惶。 罗香雪一听,点了点头,又见这中年男子神情有怪异,心下顿时生出疑惑。却又不便问起,便朝中年男子抱了抱拳,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前去逛一逛,多谢店家指路!” 那中年男子仍想再揽揽生意,遂又问道:“客官可要先喝杯茶再去?我们店里有上好的毛峰,铁观音,竹叶青,茉莉花,龙井………”他一口气说出一大堆茶品来。 罗香雪见店家十分热情,方才又为自己指路,本不想喝,却也不好推辞,便说道:“也好,那就给我来一杯竹叶青吧!” 她随即将马拴在店铺旁的柳树上,找了张桌子跨步坐下,将长剑和包袱搁在桌上。 早晨的空气异常清新,夹带着些许凉意,白白的晨雾笼罩在房舍间。 此刻,她坐在这里,不禁又想起了,那日在醉仙楼客栈里与柳如烟不期而遇的情景,两人本是陌路,却鬼使神差的挤在一张桌子上,从开始的别扭到渐渐的认出彼此,相谈甚欢,后来更是借地结拜,依依分别……那日发生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她感叹着,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她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分别数日后,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已平安的到达翠华山?又是否顺利地接回了她的妹妹?此刻,他又在做什么呢?他会不会偶尔的想起我来?……… 想到这些,她忽然又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她甚至又想起了爹和娘,在山里的时候,他们总是对她非常严厉,每天都会安排她做许多她本不愿意做的事。 不是四处采药,就是练功学琴,整天待在山里面,她都快闷死了,而爹和娘,也许从不会知道她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他们总爱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在她的身上。这不得不令她感到厌倦和反叛。 而现在,自己偷偷跑下山来,他们在家里找不到她,一定着急死了!可她又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自己跑出来之前,给爹娘留了一封书信藏在枕头下,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看到? 从山里出来已经有好些天了,她忽又情不自禁的想念起爹娘来,也许,在她的心里,她还是深深的爱着他们,牵挂着他们的。 可为什么,这样的情绪只有在离开后才能显现出来呢? 她坐在那里,忽然想了很多,想起柳如烟,也想起了爹和娘。 曾经,她一度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他们亲生的?特别是他们对她严厉训斥的时候。 而此刻,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怨恨,只有深深的思念! 所以,她又作出了一个决定:今天去了飞仙观后,便回家去,回到爹和娘的身边! 正当她望着远处几株垂柳发呆的时候,店家已经将茶水端到她面前,笑嘻嘻的说道:“这位客官,请用茶!”听到店家的话,她方才回过神来。 望了一眼柳树下的马,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喝起来。这茶味道还不错,闻着清香,喝进嘴里有些许微微的青涩,这才是上好的鲜品竹叶青。 在家里的时候,爹爹酷爱喝茶,她常常背上竹篓去几里外的月亮湾茶园,为父亲采摘鲜茶,所以,对茶的好次之分,她是略知一二的。 盏茶过后,她从衣兜里掏出几块碎银付了茶钱。在店家略带疑惑的目光下,踏上前往飞仙观的路。 此时,正是早上九点,今天的天气并不太好。忽然,阴郁的天空中竟下起雨来,雨势虽不甚大,却也足可淋湿衣襟。 她骑着马不疾不徐的奔跑起来,蹄声得得,骏马在官道上奔腾了一阵,越过了一片青绿色田野和一排排红墙灰檐的村舍。 见雨势并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少一会儿,身上已被密集的雨点淋湿了,骏马奔腾极快,四野里又吹起了风,她只觉得身上冷嗖嗖的,忍不住一阵哆嗦,打了个寒噤。 那马身上被淋湿了,有些不自在,渐渐放缓了脚步,似乎在闹着情绪,仰首发出几声嘶鸣。 这时,她已进入桃花山境内,拐进了一条山道上,道路还算宽阔,两旁布满郁郁葱葱的林荫,见雨势绵绵,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 她心想:得先寻一个避雨的地方才好,待雨停了,再上山去。 她举目四下打望,见前面不远处的林荫里有一座四角山亭,随即策马来到山亭前。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亭檐下,快步走了进去。 山亭中间有一张四方石桌,周围有几张石凳,她刚想坐下歇息。忽然,耳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问君欲往何处去?桃花山畔仙人观!” 只听得一首七律吟诵罢,自林荫道的转角处匆匆忙忙的跑出来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他身着一件青布坎肩,发髻高挽,额头宽阔,星目眨动间带着微微慌乱的神色。他手里拿着把小锄头,一边跑着,一边用手遮挡着头顶的雨水,他背上背着个小竹篓,里面似乎装的是一些青青绿绿的药草。 身上的衣衫也已打湿,他很快来到亭前,一脚刚踏上台阶,一抬头,便看见亭子里坐了个“白衣少年”,几乎吓了他一跳,他定眼看了看眼前的“白衣少年”,咧着嘴朝这“少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雨下得可真不是时候,刚上山来,便遇到了下雨,湿了我一身,真是倒霉。”说罢,放下竹篓,用手抖了抖身上的尘屑。 “白衣少年”罗香雪见他被雨水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用手捂着嘴不禁想笑,却又忍住。瞟了他一眼,随即又抬头望着亭檐,顾盼左右。 那年青人抖罢尘屑,又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身上已被雨水湿润,冷嗖嗖的,甚不自在。 突然,他一眼瞥见“白衣少年”身旁的长剑,心下一愣,警觉起来,心想:“看这少年的打扮,莫非是江湖中人?感觉他有些怪怪的,我还是莫要招惹的好。”随即,他起身挪动一下位置,坐得离“白衣少年”更远了些。 两人坐在亭子里,自顾自打望着四周的山野景色。谁也没开口,气氛变得有些怪怪的。 这时,雨势已渐渐微弱,一阵山风吹来,夹带着一股香甜的草木芬芳扑鼻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那年青人呐呐着,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偶尔偷偷瞟一眼白衣少年,看见那柄长剑,又似乎有些怯意。 这时,“白衣少年”罗香雪深深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天空,喃喃自语起来:“唉,没想到第一次来这山上,就遇到下雨,真是天不作美,看来,桃花山并不欢迎我这个客人啊!” 她仿似自言自语,说罢,又禁不住眼角瞟向那年青人。那年青人恰好也正瞄向她,瞬间四目相接,彼此愕然,立刻收回了目光。 那年青人突然搭话,说道:“请问这位公子是来桃花山游玩吗?”他说着,转头看着白衣少年罗香雪。 “白衣少年”罗香雪闻言一怔,随即朝他微微一笑,说道:“嗯,在下方才路过此地,天上突然下起雨来,见这里有个山亭,便进来避一避。” 那年青人呐呐着,也朝她笑了笑,道:“哦,原来是这样,我一早来山上采药,不想突然下起雨来了,也只得进来避避。” 他随即又问道“听公子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白衣少年”罗香雪眉头一皱,秀目眨动,疑惑的说道:“阁下怎知我不是本地人?”她心下诧异,这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年青人挠挠头,哈哈笑道:“不瞒公子,我家就在山脚下,每天都能见着许多远道而来的外地人。看公子这一身打扮,还有说话的口音,就知道了。”他理了理衣袖,站起身来,在亭子里慢慢踱步。 “白衣少年”罗香雪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幽幽道:“阁下真是好眼力,在下确实不是本地人,”她顿了顿,犹豫着说道“那阁下看我像是哪里人呢?”她忽然感觉这采药的年青人挺有趣,心下渐渐放松了戒备。 那年青人眉头一皱,略作思索状,看着“白衣少年”,有些呐呐着说道:“嗯嗯,我看公子的面相,莫非是蜀地人?”他微微打量着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罗香雪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幽幽说道:“哦,看面相?敢情阁下还会给人看相?”她随即站起身来,缓缓踱着步子,走到亭檐处,转头看着他“那阁下,可否替我看看,我是什么相?”她忽然露出调皮的表情。 那年青人闻言,呵呵笑道:“公子取笑了,我哪里会看什么面相,只是随意猜测罢了。”他又伸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踌躇着。 “白衣少年”罗香雪看了看天色,缓缓道:“刚才阁下猜的不对,我不是蜀地人。” 那年青人好奇的说道:“哦,我只是随意瞎猜的,公子可别见怪啊!”他顿了顿,又说“不是蜀地,是哪里?”他似乎一定要弄个明白。 “不瞒阁下,我是秦地人。”罗香雪看着他,微微一笑。 “哦,秦地人?”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秦地是在哪里?离这里远不远?”他仿佛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白衣少年”罗香雪作思索状,说道:“秦地离这里不远,就在蜀地边境。” 那年青人“哦”了一声,仿佛明白了一些。他忽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今天上山来,没找到娘要的那一味药草,只怕回去又要挨骂了。”他有些忧心忡忡。 罗香雪见他面露忧色,疑惑的问道:“是你娘叫你来山上采药的?” “嗯。我娘说,山上有一味药草能治我爹的风湿病,今天一早就让我上山来寻,”他略显失望的样子“可是,我在山上找遍了半座山,也没找到那种药草。”说罢,又深深叹了口气。 罗香雪好奇的问道:“治风湿病?却不知是什么药草?” 年青人急忙说道:“我娘说,那种药叫牛膝。治疗风湿病很厉害,羌活,杜仲,五加皮我都寻到了,却惟有这味药寻不见。” 他看了看地上的竹篓,幽幽说道“我娘说,非要这几味药加在一起,才能凑效,要是凑不齐,也没法治我爹的风湿病,爹的风湿病很严重,发作起来,常常疼得睡不着觉!尤其是天冷的时候,疼得更厉害!” 罗香雪见他说起他爹的病,显得异常焦虑,便顿时对他生出一抹好感。 她对他笑了笑,安慰他说道:“看得出,你对你爹娘很孝顺,别着急,慢慢来,总能寻见的。”随即,她又说道:“我们聊了那么久,还没请教你怎么称呼?”她缓缓走到石凳旁坐下。 那年青人对她眉开眼笑的说道:“我叫花不凡,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啊?” 罗香雪心下一顿,秀眼眨动,沉吟着道:“我姓罗,名香雪。”她见他甚是真诚,也不想瞒他。 花不凡一听,眼睛发亮,口中轻轻念叨着:“罗香雪,你这名字真好听!嗯,罗…香…雪,嗯嗯,好名字!真是好名字!”说罢,随即又觉得纳闷起来,皱起眉头说道:“罗公子,这名字好特别,只是……”他略有些犹豫着,面上现出一丝别扭。呐呐着,不知该怎么说。 罗香雪见他欲说还休,心中一怔,疑惑的问道:“只是什么?”她淡淡的看着他,似笑非笑。 花不凡挠挠头,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罗公子,呵呵……我只是……只是觉得有点怪怪的,不知当说不当说。” 罗香雪白了他一眼,悠悠说道:“怪怪的?什么怪怪的?花兄倒是说说看!”她嘴上说的平淡,不动声色,心下已忐忑起来,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花不凡呐呐着,似乎有些难为情的样子,望着她小心翼翼的说道:“我要是说了,公子可别生气啊?” 罗香雪心中一动,正色道:“有什么怪怪的?花兄但说无妨!我保证不生气。”看着花不凡吞吞吐吐的样子,她又忍不住想笑,但撇撇嘴,忍住没笑出来。 花不凡打量着她的脸色,试探着说道:“罗公子这名字确实好听,可……可总觉得像是女人的名字!” 罗香雪听他这么一说,心下一阵猛然颤动,心想:原来他已发现我是个女人!这岂不是要被他取笑一番,真是丢死人了,该怎么说才好呢? 她随即转过头去,背对着他,脸上已显露出慌乱的神色,但转瞬又强装镇定,正色着道:“啊?什么?女人的名字?怎么会是女人的名字呢?”她故意向前走两步,离他远一点,生怕他看出她的慌乱和心虚。立马斜了他一眼,说道“难道只有女人才能取这样的名字吗?” 花不凡一愣,随即呵呵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罗公子可千万别见怪啊!” 其实,自他踏进这山亭里时,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感觉这少年人皮肤白皙,眉青目秀,面若桃花,举手投足间的动作神态,还有说话的语气声音……全都像极了女人! 只是她偏偏穿着一身男装,全身上下也都是男人打扮,所以并没有往这方面猜测,而如今,却是听到她的名字,带着无尽的温婉柔美,分明就是个女人家的名字!哪有男人会取这样柔柔软软的名字? 看来,这花不凡非但不傻,心思还当真比女人还细!居然从她的仪态和名字已经猜到她是个女流之辈。 他是怕自己如此唐突的一句话,惹得她不高兴起来,甚或恼羞成怒,拔剑相向……她身旁那柄长剑黑乎乎的,像极了一条蛇,万一惹怒了她,那可不是好玩的。 看样子,她一身江湖中人的打扮,一个人提着剑四处游荡,还敢单枪匹马来这山林中……也绝非等闲之辈!说不定还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呢! 其实,罗香雪心里也直打鼓,生怕他瞧出自己的女人身份,自己这样女扮男装,岂不是要被他笑掉大牙?万一被他拆穿了,那岂不是太丢人现眼了吗! 所以,为了避免尴尬,她当即插开话题:“我看花兄为人直率,不如你我就交个朋友,如何?”她斜了他一眼,刚才他的猜测,令她既尴尬,又觉好笑,觉得这人甚是有趣,心下对他生有好感,颇愿和他结识。人在江湖上走,多一个朋友总不是什么坏事! 花不凡望了望天色,雨过初晴,天上的阴郁之气已逐渐散去,变得敞亮开来。远处的山峰上还升腾起了一抹彩虹! 山林中鸟雀鸣叫,为这寂静的空山增加了不少生气!一阵山风吹过,将树叶上的雨水撒落下来! 罗香雪的马犹自在原地来回踱步,甩动着马尾,它也尽情地呼吸着雨后山林里清爽的气息! 花不凡一听,这俊美的少年愿和他做朋友,他顿时喜不自禁,心想:自己从小也没几个知心的朋友,本来是有一个手足哥哥的,但早些年间,莫名其妙得了一场大病,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去了,现在家里除了爹和娘,便没有别的亲人了。平时自己有什么心事也没有朋友可以分享!虽然家里有爹和娘,但有些心事也是不便和他们说的…… 心下想着,他当即眉眼一展,喜不自禁的说道:“罗公子愿意和我交朋友,那敢情好!我真是求之不得哩,这真是太好了!”他顿了顿,又说道“那我们以后便以兄弟相称了!只是,只是不知道罗兄今年贵庚?” 罗香雪转过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我啊……”她忽然犹豫着,悠悠道“花兄,还是你先说吧?”女人在当别人问起年龄时,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她不觉的又露出了女人的忸怩之态。 这不经意间的忸怩,自然被范不凡看在眼里,只是他装着没看见,不如就将这个秘密一直埋在心里罢。 他心里忍不住暗暗发笑,呆了半晌,正色道:“好吧,那就我先说,不瞒罗兄,我今年刚满二十岁。罗兄,你呢?” 罗香雪秀目眨动,幽幽道:“我今年十八,那你比我大,”她莞尔一笑“那我就该叫你一声哥哥了。” 说罢,故作姿态,朝花不凡抱了抱拳,躬身一礼道:“小弟罗香雪,见过花哥哥!” 她这作势一礼,顿时将两人逗乐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十八章:离落鸳鸯 罗香雪方才见突然下起雨来,心下禁不住犯起了愁怨。一早上山,明明是轻快惬意的好心情,却偏偏被一场猝不及防的秋雨扫了兴致。 然而,恰在避雨的山亭中结识了这位花哥哥,也算是一件令人开心的幸运之事。 方才,在山亭里和这位花哥哥的一番畅谈后,她那被秋雨打湿的阴郁心情,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雨过天晴,空山中依然寂静,却是更多了些许清新凉爽之意。远山上,那道七彩长虹飞架在高耸的两峰之间,如梦似幻,美丽之极,不觉令人眼前一亮,心中顿感愉悦! 罗香雪和花不凡意犹未尽,说说笑笑的走出山亭,方才的一番畅所欲言,仿佛是遇到了知音,令他们心情大好! 原来,结交一个好朋友,只要真诚相待,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花不凡拾起锄头背上竹篓,站在山亭前,对罗香雪微笑着说道:“今日有缘结识罗公子,我真的是太开心了,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朋友啦!”他禁不住喜形于色“以后若有用得着我花不凡的地方,罗公子尽管开口。我们既然是朋友,就千万别跟我客气啊!” 他兴许是住在这山脚下孤零零的,也没有什么朋友,现在突然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他心里自然是欣喜若狂。 常处于孤独之中的人岂非是异常渴望着得到一份纯美的友情! 真正的友谊岂非是人生莫大的恩赐? 身边有个人能聆听自己的牢骚而不厌烦,岂非是一件妙不可言的美事?当真是朋友易得,知己难寻! 所以,此刻,他的心里别提有多兴奋了。 人一旦兴奋起来,话自然就会多了。 他虽然心里已确定罗香雪是女儿之身,却也假装不知,没有当面揭穿,为的是不想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好朋友! 罗香雪下山的这几天里,都是一个人四处瞎逛,虽是自由自在,想去哪便去哪,但终究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身边连个可以谈心的人都没有。有时候也觉得闷的慌,就算看到再美的风光,也感觉缺了点什么,有些索然无味! 能和一个自己并不讨厌的人说说心里话,岂不也是令人快乐的事! 罗香雪将长剑和包袱背在身上,又去树下牵了马过来,对花不凡说道:“今日能认识花兄,我也觉得很开心!”她略犹豫着说道“小弟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花兄?”她面带微笑的看着花不凡。 花不凡疑惑问道:“哦。罗兄,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罗香雪黛眉微皱,思索着道:“不瞒花兄,我这次下山来,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我爹和我娘都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花不凡一听,当即愕然,张大了嘴巴,鼓着眼睛说道:“啊?你是偷跑出来的?”他眨了眨眼,问道“为什么要偷跑出来啊?那你爹娘寻不到你,岂不是很着急?”他满脸疑惑的望着罗香雪。 罗香雪叹了口气,幽幽道:“唉!花兄有所不知,我爹和我娘整天让我学这学哪的,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烦!他们每天不是让我学剑,就是叫我练琴,整天待在山里,真是太闷了!”她眨动着眼睛:“我实在受不了啦,所以,趁他们不备,我就偷偷跑下山来了。”她说着,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听他说着,花不凡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的心思,但随即又紧皱起眉头,说道:“可是你爹娘找不见你,指不定有多着急啊!”他表现出很担心的样子,仿佛自己深有体会一般。 罗香雪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也知道他们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会四处找我。所以,我在下山前,给他们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我去了哪里。”她悠悠说道“也许,他们看了信,就不会那么着急了罢!”她嘟嘟嘴,像一个淘气的孩子。 他们在林荫小路上慢慢地向前走着。雨后初晴,天空中居然冒出了柔和的阳光,从枝叶间投射下来,清冷光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已没有了先前的寒意。 走着走着,罗香雪突然想起了什么,着急说道:“花兄,你可知道这桃花山上,有个叫飞仙观的地方吗?” “飞仙观?”花不凡一听这名字,猛然骇了一跳。他睁大眼睛,疑惑的问道:“哦,我知道这个地方啊,就在前面的老鹰峰上,怎么,罗兄要去飞仙观啊?”他面上忽然露出奇怪的神色。 罗香雪点点头,幽幽说道:“昨日黄昏,我路过一个巷道口时,听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谈论这个地方,” 她略思索着说道“听他们说,这飞仙观里有个神神秘秘的道长,神机妙算,道行高深,我很好奇,便想去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何厉害之处!” 花不凡听她这么一说,连忙一摆手,惊呼道:“啊,你要去飞仙观?不可!不可以去!”他眼中已显露出一抹恐惧之色。 罗香雪被他的惊呼声骇住了,半晌,才怯怯的问道:“为何不能去?”她一头雾水“花兄,你怎么了?”他突然生出的奇怪神态,让她心里充满了困惑。 花不凡目中的惊恐之色更甚,望着林荫深处,仿佛自言自语道:“飞仙观中仙人笑,亦非鬼神亦非道!”他目光空蒙,口中念叨出神秘诡异的两句诗来。 罗香雪见他神情怪异,且口中念叨着两句她完全听不懂的神秘话语。她心里猛然一惊,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她才诧异的问道:“花兄,你说的什么啊,怎地我一句都听不懂?”花不凡犹自痴痴地望着林荫深处,仿佛中邪了一般。 他忽然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说道:“哦,没什么,”他看着罗香雪,着急的问道“你一定要去飞仙观吗?” 罗香雪见他神神秘秘的,心下忍不住犯起了嘀咕:“为何他一听到飞仙观,便如此紧张,还说不能去,这究竟是为什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我当要弄个明白。” 她幽幽的说道:“我听他们说,那道长神通广大,我就是想去看看,顺便请他为我算上一卦。”她呡呡嘴,轻笑道“其实,我就是觉得好奇,前去看看而已?花兄刚才说不能去那里,是为什么啊?” 花不凡眼中露出一抹恐惧之色,说道:“我以前听爹爹说起,那飞仙观是个不祥的地方,只要去了那里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惹上灾祸,唉!具体是为什么,我也弄不懂,”他劝说道“所以,我劝罗兄还是莫要去的好!” 罗香雪目光闪动,狐疑的说道:“啊?怎么会这样呢?你爹爹说的,是真是假?”她望着花不凡,悠悠道“难不成这道观里有鬼?我才不信这世上有妖魔鬼怪的东西!说不定是有人故意编造的说辞,为了唬人而已。” 花不凡见她还是不相信,不觉更加着急起来:“唉呀,反正我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这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道观,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忽然开心的笑了笑,道:“不如,你去我家中玩玩吧!我们有缘认识,我正好一尽地主之谊,烧几个拿手菜给你尝尝,如何?”他突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 罗香雪想了想,说道:“我本打算今天去飞仙观之后,便要回家去。”她目中流露出忧虑之色“下山来这么多天了,还不知道爹和娘在家里怎么样了,他们找不到我,一定会很着急的。我也有点想他们了。” 柔和的阳光照在林荫间,投射出斑斓的光泽。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走了长长的一段路。 花不凡心里一动,遂又说道:“要不,你随我一起在山中寻药草吧?反正,我觉得还是不要去飞仙观的好!那里面除了有一个道长外,什么都没有,阴森森的透着古怪!说不定,你进去了,还会被吓着。”听他说的诚恳,并不像是为了吓唬她。 罗香雪皱着眉头,问道:“哦,你怎么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难道你有去过吗?” 花不凡笑了笑道:“嗯,以前听爹爹说,那里面住了个神神秘秘的道长,说他武功高强,还会什么邪门的道法。但是叫我别去那里玩,怕中了他的邪术。我当时也觉得很好奇,决定找机会上去探个究竟。有一次,趁爹和娘不在家,我便偷偷上山,到了飞仙观前,看到大门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非常安静,却是没有见到那道长的身影。”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之色,瞳孔在微微收缩。仿佛那日看到的惊人一幕,正发生在眼前。 过了半晌,他又接着说道:“于是,我壮着胆子走到里面去,只看见大堂上供着个仙风道骨的老子塑像,面前冒着白烟,”他目光中恐惧之色更甚“突然,从神像后面冒出了一个身穿道袍的老人,他的脸色黑黝黝的,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他问我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当时,我被他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听到他在身后发出古怪的笑声……” 他幽幽的说着,突然脸色煞白,声音竟微微颤抖,足见当时的情景有多骇人! 罗香雪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怦怦直跳,秀目圆睁,惊得张大着嘴,显露出害怕的表情! 半晌,她咽了一口唾沫,鼓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着急的问道:“花兄,你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不会是故意编出一番说辞来,吓唬我的吧?” 花不凡见她露出惊愕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发笑,心想:“我若不这样说,你能相信吗?而且我说的也并非全是假的。那个道观里,本就藏着古怪,你若真去了,肯定要后悔的。” 心里想着,嘴上又说道:“罗兄,我们已是朋友,我为什么要骗你呢?我是不想眼睁睁看你去冒这个险,万一真的遇到什么危险,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沉吟着道“据说,这个道长是一个非常古怪,武功很厉害的人,万一你去惹恼了他,他向你发难怎么办?我又不会什么武功,可帮不上你什么忙啊!” 罗香雪见他说的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像是唬人的,但她心里隐隐觉得,哪有这等古怪之事?心下依旧是半信半疑。 即便是这样,她见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朋友,也是个忠厚之人,断不至于会害她,他这样说,其中必有蹊跷! 当即,她微微一笑,说道:“花兄不必担心,我只是出于好奇,想去看看这传得神秘莫测的飞仙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眨了眨眼“再说,我与那道长无怨无仇,想必他也不至于为难我吧?” 花不凡见她心意已决,好说歹说也劝阻不了她,心想:“既然她执意前往飞仙观,那我不如就陪她走一遭,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也未尝不可。若是万一出个什么状况,我也可以和她一起应对。” 当即,略思索着说道:“既然罗兄执意要去,我也不再劝阻,我从小在这桃花山下长大,对山里的环境是再熟悉不过了,若是罗兄不嫌弃的话,那不如我就舍命陪君子,和罗兄一同前往吧!” 他微笑的看着她,在心里已真正的当她是朋友。也许是他长期的孤独,如今好不容易结识到一个情投意合的朋友,他是打心眼里感到快乐,便想多和她相处一阵。 罗香雪见他对自己如此热情,心里也陡然升腾起一丝暖意,只是,自己毕竟是女儿身,一个刚认识的陌生男人突然对自己这般殷勤,也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若是他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女儿身,那岂不是个笑话吗?但他如此真诚,又怎好拒绝他的一番好意呢! 想到和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走得这么近,又以兄弟相称,她少女的羞涩和矜持,便不自然的显露了出来,她心里虽然很开心,但脸上却不自然的浮现出一抹红晕,只是她并没发觉罢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他一眼,又瞬即躲闪开了目光,这微妙的反应,却被花不凡全看在了眼里。 此刻,见她如花似玉的俊脸上突然生出了红霞,他在心里便更加断定她就是个女人!只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故意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来。 罗香雪秀目闪动,犹豫了片刻说道:“花兄不是还要为你爹去寻找药草吗?你若同我去了飞仙观,哪还有时间寻找药草啊?”她说着,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不经意间泄露了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 花不凡伸手挠挠头,笑着说道:“唉,这不碍事的,陪你走一趟也耽搁不了多久,难得你我一见如故,如此投缘,我就陪你去看一看吧!这里林木深密,路不好走,我也正好可以为你引路!” 罗香雪抬头望了望天空,悠然笑道:“那好吧,那就有劳花兄陪我走一遭了!” 说罢,两人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前面的树林里隐隐约约传出了男人和女人的说话声。那声音由远而近,渐渐的听得清晰起来。 只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小倩,你爹爹真的断定那个飞仙观的牛鼻子老道就是当年杀害你伯伯的凶手吗?” 那女人的声音说道:“是啊,钟哥,我前天晚上亲口听到爹爹说的,他只是说,前日他路过飞仙观时,见那老道在道观门前晨练,避免被他发现,于是他躲在暗处树林里仔细观察,那老道使出的剑法,正是飞鹰堂的独门绝技,神鹰剑法。”说到这里,她缓了口气,又继续说道“爹爹说,堂主早就看出他为人狡诈,心术不正,并不愿将飞鹰堂的看家剑法传授给他。正因如此,他一直怀恨在心,所以就想密谋盗走这套剑法,但因为这套剑谱藏在一个绝密的地方,除了堂主和四大长老外,再没有别的人知道。我伯伯正是四大长老之一的玄鹰长老,有一次,我伯伯前往埋藏剑谱的秘境去取一样东西,正好被他尾随,当我伯伯在翻找那件东西时,那本剑谱不慎掉了出来,这一幕恰好被他撞见,他随即埋伏在暗中,趁我伯伯毫无提防,便残忍的将他老人家杀死。随后带着这套神鹰剑谱,逃之夭夭了。” 那男的说道:“哦,原来如此,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据说,那老道武功高强,可不是容易对付的主啊!” 这句话说完,便没有了声音。 罗香雪和花不凡听到林中传出的声音,随即警觉起来,躲在浓密的树荫下。 两人对望一眼,顿感诧异,仔细观察着那边树林里的动向。 透过枝叶间隙,遂看见那一男一女缓缓自林间走了出来。那男的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高大魁武,浓眉大眼,头上戴了顶圆形笠帽,背上斜挎着一柄硕大的柳叶刀,身着黑色长衫,一双三角眼机警的环视四周,闪动着别样的色彩。 那女的大约二十一二岁,中等个子,廋廋的身材,一头长发扎成马尾,头上别着一朵粉红色的百合,手里提着把三尺长剑,柳叶眉丹凤眼,颇有几分姿色,只是眉头紧锁,像是有愁烦的心事。 两人边走边聊,缓缓朝这边走来。 那男的忽然开口说道:“小倩,你和你爹娘说了我们俩的事没有?”他微笑的看着那女人。 那女人忽然停住脚步,面露愁色的幽幽说道:“钟哥,我们俩的事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她眨了眨眼,望着那男的,说道“现在爹娘为了伯伯遇害的事整日郁郁寡欢,这个时候提我们的事,我觉得不太妥当。”说罢,幽幽叹了口气,脸色甚是难堪。 那男的笑容一敛,似乎有些不快的说道:“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神色紧张的望着那女人。 那女人望着他,幽幽道:“钟哥,我明白,我当然明白!只是……你我两家长辈未必会同意我们的事啊?”说罢,露出一丝凄惶的笑容。她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他。 那男人望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缓缓道:“小倩,你愿意跟我走吗?” 那女人心里一惊,露出紧张的神情,转过头望着他着急的说道:“走?走哪儿去?我们能到哪里去呢?” 那男人目光如炬,定定的道:“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俩的事,我们就远走高飞,不管天涯海角,只要我们能天天在一起,我做什么都愿意!”看样子,那男的还是个痴情种。 罗香雪和花不凡对望一眼,默不作声,静静观察着场中情景。 听那两人的对话,心中诧异:“敢情这两人可是一对恋人!” 那女人听他这么一说,忽然一头扑入那男的怀里,表情悲怆,嘤咛一声,哽咽着说道:“钟哥,你对我那么好,我又何尝不想和你天天在一起!”她忍不住低泣着说到“可是,我们两家积怨太深,虽说是上一辈的恩怨,但早已势如水火,只怕是再也难以化解的。” 那男人一把拥她入怀,紧紧抱着她,柔声安慰着,道:“小倩,不要难过,只要我们真心相爱,总有一天他们会同意的。你别哭了,别哭了啊,”他伸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抚摸着她的秀发,眼里滋生出怜惜和柔情。 罗香雪在林荫里看着两人互诉衷肠,心里禁不住也跟着生出一抹酸楚,心想:“这两人也是一对深情鸳鸯,相爱却不能厮守,也是可悲可叹!”。 那花不凡却是看得直挠头,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正是这一声叹息,竟被那男人听见,他心中猛然一惊,忙松开了怀中的女人,一声厉喝道:“什么人?” 他浓眉一扬,睁大眼睛四下扫视,警觉的喝道“是谁在林中?” 两人已发觉周围有人窥探,心里一阵紧张,目光如电,警惕的四下张望着。 那男人缓缓拔出了背上的长刀,突然叫呼道:“是哪位朋友,何不出来打个招呼?”他一字一字的幽幽说道“躲藏在林里,算怎么回事?” 罗香雪和花不凡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心下一惊,彼此互望一眼,慢慢起身从林叶间探出头来。 那两人一见这密林里还隐藏着两个人,当下骇了一跳:知道刚才的一番对话已被眼前这两个人听见了。随即脸上一热,升腾起一片红云,既觉尴尬又觉羞愧,有些懊恼起来。 两人皆都警惕的亮出了兵刃。那男的厉声质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藏在树林中?” 罗香雪和花不凡也感到一阵尴尬,怔怔的站在哪里,诺诺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罗香雪咽了一口唾沫,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二位莫要惊慌,我们只是路过此地……” 她急忙解释道“我们是来山上采药的,见你们二位从林中出来,所以有些害怕,就藏了起来。”她也显得有些紧张,心里感觉尴尬,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花不凡看了罗香雪一眼,愣头愣脑的陪着笑,朝那两人点了点头。他心里也感到有些难为情,呐呐着,不知该说什么! 那男人目光凌厉,逼视着两人,警惕的说道:“你们真的只是采药的?” 花不凡卸下背上的竹篓,放在面前,有些尴尬的笑着,急忙说道:“嗯嗯,我们真是采药的,不信你看看,这竹篓里全是我采的药草。” 他正欲说下去,这时,罗香雪开口了:“是的,我们今天上山采药,恰巧路过这里,方才听到林中有声音,就警惕的躲了起来!” 那男的一听,渐渐放松了戒备,又厉声说道:“你们说的可都是真的?”他目光凌厉,直视着两人“既然你们是采药的,又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林里?刚才我们的谈话,你们全都听到了?”他眼中的疑惑更甚,并不相信两人的说辞。 罗香雪眼睛一眨,说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听到林中有声音,便被吓着了呗。也不知道你们二位是什么人,所以,只好藏起来了。”她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紧张情绪,心里渐渐平复下来。 她说的话听起来也算合情合理,而她所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那女人面色绯红,眼神闪烁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她开口说道:“你们刚才都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因激动已微微颤抖。 花不凡挠挠头,讪讪笑道:“说真的,我们也没听见什么,再说,和你们隔着那么远,哪里能听得到什么嘛!”他呐呐的“我们只是上山来采药,又不认得二位,干嘛要偷听你们说话啊!” 此刻,罗香雪却显得更加镇定,悠悠说道:“二位不必紧张,你我素不相识,只是恰巧遇到而已,如果没什么事,我们便要去采药了。告辞!”她说罢,朝两人抱拳一礼,遂拉着花不凡便要离去。 那男的将长刀反手一挽,插入鞘中。忽然说道:“慢着!” 罗香雪一怔,停步问道:“阁下还有什么事吗?” 那男的斜眼打量着她,幽幽说道:“看这位公子的打扮,似乎并不像是采药的?我劝公子还是说实话吧!” 罗香雪见他如此纠缠不休,跺跺脚,有些恼怒的说道:“既然我说的阁下不相信,那依阁下看,我是做什么的呢?” 那人目光如刀,缓缓道:“哼哼,我看你根本就不是采药的,而是行走江湖的。” 罗香雪闻言,冷笑道:“就算我是行走江湖的,那阁下又意欲何为?” 那男的目光闪动,微微一笑,沉吟道:“既然遇上了,还望公子报出个名号才好?” 罗香雪已有些烦他了,幽幽道:“你我素不相识,只是恰巧路遇,我想阁下不必知道我是谁吧!” 这时,花不凡有些按耐不住了,着急的说道:“这位大哥,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就不再叨扰,我们现在真要去采药了,那就不和你说了,先失陪了!”他刚走出几步,却又被那人喝住:“站住!” 那人缓缓走到他跟前,花不凡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那人随即又说道:“小兄弟,你不必惊慌,我暂且相信你就是,我们萍水相逢,还没请教你怎么称呼?”他态度突然转变,也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之势。 花不凡心中一怔,随即笑了笑,说道:“我姓花,叫花不凡。” 那人点点头,幽幽道:“花不凡?小兄弟,你这名字倒挺有趣的。这名字是你爹娘取的吧?” 花不凡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当然是我爹娘取的了!难道你的名字不是你爹娘取的啊?” 那人竟呵呵一笑,道:“小兄弟莫要见怪,既然有缘遇上,我就是随意问问。”他随即又转头对罗香雪说道:“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罗香雪本对他没什么好感,不屑一顾的说道:“我们只是恰巧路遇,本是陌路人,阁下又何必知道?况且我只是个无名之辈,我等还有别的事要办,在此别过!” 那人心下一凛,干咳两声,沉吟着道:“刚才我等误会了二位,说话多有得罪,还望二位莫要往心里去!”他随即朝她拱手一礼,笑道“我叫钟汉杰,这位是我的朋友,叫李小倩。”他自顾自的介绍道。 第十九章:飞仙观中 阳光正盛。照射着满山翠绿,林木枝叶间闪烁着惨白的光泽。一阵山风吹来,吹得树林哗啦啦作响。此刻,午时已过。 罗香雪和花不凡见那钟汉杰的态度突然转变,心下已逐渐平复。他已完全没有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两人虽然表面显得平静,心中仍然感到诧异,并没有放松戒备,禁不住狐疑起来: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却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陌路相逢,还是得防他一防。 那钟汉杰和李小倩见两人始终心存戒备,对望一眼,相视而笑,齐齐朝两人抱拳一礼。 那李小倩杏目眨动,眼帘一翻,朝两人微笑道:“方才我等也是猝不及然,受到惊吓,是以才有所怀疑,出言不逊,多有冒犯,还望二位大人不计小人过,方才定然是个误会,请二位莫要误会了才好!”她一番言辞恳切,意识到了方才的猜疑冒失,遂向对方赔了不是。 罗香雪心下正思索着,刚欲说话,花不凡倒抢先开口了:“是的,是的,正如姑娘所说,这本来就是个误会。” 他望了一眼罗香雪,又转头望着那两人,讪讪笑道“大家萍水相逢,应是以和为贵,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就好!”他想缓和一下场中的气氛,遂乐呵呵的打着圆场。又似乎有些担心双方这样僵持下去,万一动起手来,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他并非江湖中人,也不会什么武功,自然是胆小怕事,更不愿看到彼此兵刃相见,闹得个两败俱伤,那是对谁也没有好处的! 那钟汉杰和李小倩听他这么一说,皆微笑着点点头。本只是萍水相逢,素不相识,也没必要相互猜忌,闹得不快!江湖中人大多都明白一个道理,冤家宜解不宜结,在江湖上行走,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罗香雪还因刚才彼此的话不投机,心中十分不悦,本不愿再与他们啰嗦纠缠,见对方已经和颜悦色,也随即转变了态度,心中释然,她也朝他们抱了抱拳,说道:“就像姑娘所说,你我本是陌路,并无过节,只是恰巧遇上,我们也是无心之举!就不要再为刚才的话耿耿于怀了。” 她目光眨动,秀眉一轩,微笑道:“在下罗香雪,今日与二位萍水相逢,深感荣幸!” 她话音刚落,花不凡便笑呵呵的说道:“这就对了嘛,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去采药草,那不如就先这样,二位请便吧!” 那钟汉杰忽然思索着,说道:“在下有一件事,想冒昧请教二位?” 罗香雪看着他,正色道:“有什么事?阁下但说无妨!” 钟汉杰皱眉说道:“请问二位,可曾知道一个叫飞仙观的地方?” 花不凡一听,忙显露出疑惑,急切的问道:“怎么,二位也要去飞仙观呐?”他望了一眼罗香雪,满脸不解。 罗香雪禁不住心下诧异,暗道:“好奇怪,他们怎么也提起飞仙观这个地方?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去哪里做什么?” 她忽然觉得这飞仙观也许并不只是一个道观那么简单,这其中一定藏着什么更深沉的秘密! 可是忽又转念一想,就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似乎也与自己无关,还是莫要管别人闲事的好! 钟汉杰点了点头,幽幽说道:“不错,我们正是要去飞仙观!”他随即又问道“不知花兄可否去过?” 花不凡伸手挠挠头,呐呐着说道:“不瞒钟兄,我的确是有上去过!”他眉头一皱,问道“却不知你们要去那里做什么?”23sk. 那李小倩刚欲开口,望了身旁的钟汉杰一眼,遂又止住。那钟汉杰似是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便向她传递出一个眼色。 钟汉杰缓缓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实不相瞒,我们是为了去寻找一个人。”他目光变得坚毅,却显露出凌厉的光芒。 罗香雪和花不凡异口同声的问道:“找人?找什么人?” 钟汉杰定定的道:“找一个势不两立的仇人,一个欺师灭祖的叛徒!”他忽然目光如刀,显露出仇恨之意。似是恨不得立即找到他,将他碎尸万段。 两人心里又是一惊,互相对望一眼,深感诧异。 钟汉杰在原地踱步,幽幽道:“准确的说,他是小倩的仇人,”他望着身旁的女人,目光忽又变得温柔“而小倩的仇人也自然就是我的仇人!”原来他是为了帮助身旁的女人复仇。从这话中,也听得出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罗香雪沉吟着,似在思索着什么,她面色凝重的说道:“那钟兄可又知仇家是谁?” 这时,那李小倩忽然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就是那个飞仙观里的牛鼻子老道。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为我伯伯报仇雪恨!” 罗香雪和花不凡一听,她口中所说的仇人便是飞仙观那道长,心下猛然一震,面上皆露出惊异之色。 其实,方才他俩躲藏在树林中,已经听到两人的对话中关于整个事情的缘由。现在又从她嘴里说出来,原来是为了却一段前程恩怨。 花不凡眼见他们是为了寻仇而来,心道:“唉,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的恩恩怨怨,看来这飞仙观要不太平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也是避不了的因果报应啊!”转念又想:“我与他们非亲非故,干嘛要去趟这个浑水,别人家的闲事还是莫要管的好!” 罗香雪脸色微变,心下想到的和花不凡如出一辙,现在,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别人的恩怨本与自己无关,还是莫要多话的好。 她望向花不凡,朝他使出个眼色,示意速速离去。花不凡自也不傻,当即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 罗香雪朝他们二人微微一笑,抱了抱拳,道:“钟兄,李姑娘,祝愿二位心想事成,早日报仇雪恨!我等还有要事去办,就不再叨扰了,二位保重,告辞了!”随即转头对花不凡说道“花兄,咱们走吧!” 花不凡见她将要离去,当即也朝两人抱一抱拳,笑呵呵的说道:“嘿嘿,我也有要事去办,就先行一步了,二位,后会有期,告辞了!”他也学罗香雪的样子,急匆匆的作告别状。 那两人互望一眼,面露笑容,也朝他们抱拳一礼说道:“二位,后会有期,请慢走!” 罗香雪再次微笑示意后,转身去林中牵出马来,花不凡背着竹篓紧随其后,缓缓朝前面走去,转眼间,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林荫中。 钟汉杰和李小倩望着两人的身影离去,钟汉杰突然幽幽说道:“我看这两人有些奇怪,绝不仅仅只是为了采药那么简单!”说罢,叹了口气,望着身旁的女人。 李小倩黛眉微皱,犹疑着说道:“那依钟哥之见,这两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钟汉杰目光闪动,沉吟道:“小倩,你看,那姓罗的一身装扮,像是个采药的吗?”他斜眼看着李小倩,眼里显露出奇怪的神色。 李小倩说道:“嗯嗯,小妹也觉得这两人好生奇怪,特别是那个姓罗的少年,我看他就是一个地道的江湖中人。”她踱着步子,幽幽道“不过,听他们刚才的一番话,也还合情合理。只是我们先前说的话,他们一定是听到了,这会不会……”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钟汉杰,秀目中流露出一抹忧虑。 钟汉杰又望了一眼二人离去的方向,安慰着说道:“这个嘛,你倒不必担心,兴许真的只是恰巧遇见,再说,听他们刚才的说辞,他们根本就不认得我们,只是巧遇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端,”他抬头望了望四周,轻声道:“罢了,别想那些了,小倩,我们还是走吧!” 两人随即快步向前走去。 ……… 罗香雪和花不凡来到一片宽阔的山腰草甸上,此刻,已走出了树林。前面是一条略显陡峭的盘山路,径直延伸到大山深处。 花不凡忽然开口说道:“刚才藏在林中,被那两人察觉,当真是骇了我一跳,唉呀,都怪我不小心……若遇到的是两个坏人,动起手来,那可就麻烦了。” 罗香雪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扑哧一笑:“不就是遇上两个路人嘛,瞧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把你吓成那样?” 她似乎忘了眼前背着竹篓的男子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村夫。他哪里见过刚才那一番剑拔弩张的阵势! 她猝然的掩嘴一笑,不慎又显现出女人的妩媚,花不凡痴痴的看着她,不觉看得有些呆了。待到罗香雪意识到时,已有些迟了,她忽然闷哼两声,斜了他一眼,正色说道:“看什么看,难道我脸上生了一朵花不成?” 花不凡被她这么一说,瞬即回过神态,呐呐着,轻轻说道:“没,没看什么!”说罢,又忍不住轻笑出来,幽幽道“我看罗兄脸上虽没生出花来,却比生了花还好看哩!”她竟不自觉把心里所想的话说了出来。 罗香雪一听,顿时心头一震,慌乱的朝他叫道:“你,你说什么?”她鼓着两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又慌张的转过头去。 她心里顿时“咚咚”直跳,心道:“唉呀,完了,肯定被他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真是丢死人了!”她白皙的脸上瞬间升起一片红霞。 花不凡见她害羞起来,故意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说啊,罗兄脸上怎么红了?”他忽又想,和她一起卖关子太累,不如揭穿她的好。 罗香雪闻言,慌忙着掩饰,忽然,脸上一阵发热,那张俊脸更红了。 她依在马匹身旁,斜了他一眼,低着头故意装傻:“你说的什么啊,我怎地听不懂?”她心想:既然被他识破,兴许是装不下去了。他即使知道了,又能咋样,管他呢! 花不凡也不想再和她兜圈子了,开门见山的说道:“唉,我说罗兄,不,罗大小姐,你就别再装了?”他顿了顿,幽幽说道“这样装模作样的,你不嫌累,我还觉得累!” “你……你……”自己的女儿身,竟然被他识破,她一时语无伦次,急得说不出话来。 怔了半晌,她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没好气的朝他说道:“原来你已经发现我不是男的了?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嘟起嘴,索性便以真面目示人。 花不凡的一张脸几乎快笑烂了,笑得直捂着肚皮,伸不起腰来。 笑罢,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不瞒罗姑娘,我在亭子里时便已经察觉到了。” 罗香雪嘟着嘴说道:“啊,那时你已经察觉了?”心想,自己装模作样的掩饰了那么久,原来人家早就发现了,真是丢死人了。 她索性转过头,盯着他:“既然你早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早说?” 花步凡眼睛一眨,幽幽说道:“我当时本想说出来的,后来一想,姑娘既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自然有你的用意,我又何必挑破?” “那为什么现在又挑破了呢?”她心下已恢复平静,不不凡微笑再表现出拘谨。 花道:“既然我们已成为朋友,我想就没必要再陪你继续演戏了,因为那样实在是太别扭了。” 罗香雪抿抿嘴,白他一眼,说道:“你就不怕说出来,我会生你的气,不理你了?” 花不凡幽幽道:“之前是有些担心,但现在嘛,就不必担心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看出来,姑娘并不是个小气的人。” “何以见得?万一我真生气了呢?”她笑了笑。 “那我只有向姑娘你赔罪了!”他正色道“其实嘛,姑娘是女儿身,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啊,我们既然是朋友,我又怎么会笑话你呢!” 听他这样一说,罗香雪总算是彻底打消了心头的顾虑。 她大大方方的说道:“我方才不想让你知道,就是怕你会笑话我!” 花不凡突然皱起眉头,疑惑的问道:“我实在想不明白,罗姑娘为何要女扮男装?” 罗香雪略思索着,叹了口气道:“江湖凶险,我一个女孩子家单枪匹马的出来行走,若不乔装打扮,岂不是非常危险?” 花不凡算是明白了,点了点头,说道:“嗯嗯,这倒也是啊,”他随即正色道“时候不早了,罗姑娘,我们还是快赶路吧!” 罗香雪望了望天色,见日已西斜,估摸着已经快到五点时分,有些着急的说道:“嗯嗯,我们快走吧!看起来,太阳快落山了。” 她忽然又说道:“要不,你上马来,我们骑着马走,这样慢慢悠悠的,只怕还没赶到飞仙观,天都要黑了。”刚才光顾着说话了,不觉已耽搁了许多时辰。 花不凡犹豫着说道:“可是,我不会骑马啊?”他其实是担心两人坐在一起,会让她觉得尴尬。 谁料,罗香雪展颜一笑,竟大大方方的说道:“唉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顾忌男女有别啊!”说着,她一蹬马鞍,翻身上马,把手伸向他,欲拉他上马。 花不凡倒有些迟疑着,难为情的伸出手,她一把抓紧他的手,顺势一带,将他拉上了马背。 罗香雪坐在前面拉紧僵绳,花不凡坐在她身后,心里战战兢兢的。他兴许是从没坐过马,免不了有些慌张。 罗香雪斜了他一眼,沉吟道:“花哥,你可坐稳了啊!” 他坐在她身后,心里禁不住“咚咚咚”的狂跳起来。兴许是和一个女人靠得那么近,他心里忍不住一阵慌乱,他的手不知该怎么放,摸索着抓住马鞍,忽然闻到一缕她身上的淡淡体香,那少女的幽香令他沉醉,禁不住心猿意马,心跳的更快了。 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坐在马上,她也觉得异常别扭,不觉脸上一热,娇羞不已,但为了尽快赶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轻喝一声,一扯马僵,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嘶鸣着快步奔跑起来。 不到盏茶功夫,已经跑出好一段路,越过山岗,翻过垭口。跑着跑着,眼前的路忽然变得陡峭起来,她一勒缰绳,让马步缓了缓,慢慢悠悠的爬了上去。 翻过那条陡峭的山路,随即眼前又出现一条岔道口来,岔口向左面拐了进去。她勒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抬眼望去,对面不远处已是老鹰峰了,一座位于峰畔的圆形道观赫然在望。道观看起来并不大,绿瓦红墙,呈现出一派古朴之色。远远望去,显得庄重而神秘。 花不凡指着老鹰崖上的红色道观,兴奋的说道:“罗姑娘,你看,那便是飞仙观了。” 罗香雪定睛一看,皱着眉头说道:“哦,原来那就是飞仙观?”她忽然疑惑的问道“唉,你说方才遇到的那两人会不会也是去了飞仙观?” 花不凡思索着,略沉吟道:“方才听他们说,好像正是要去往飞仙观的,他们不是说与那道长有仇吗?万一遇上了他们怎么办?” 罗香雪心下一怔,犹疑道:“我看不会那么巧吧?就算又真遇上了,他们办他们的事,也与我们何干?”她嘴上这么说,心中也忍不住隐隐担忧起来。 花不凡讪讪道:“那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呢?” 罗香雪白了他一眼,沉吟着道:“来都来了,怎么不去啊,走,我们上去看看!” 说罢,一勒缰绳,那马又轻快的奔跑起来。 跑了少一段路,便来到了道观前。 绿瓦红墙的道观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光芒,圆形的道观看上去就像是一座佛塔。道观前有数十级台阶,拾级而上直通大门,大门正上方挂着一块黄色扁额,上书“飞仙观”三个飘逸的草书体。红色的观门紧闭着,安静中透出一股森然神秘的气氛。 道观四周围墙上插着一面面经幡,在山风中飘扬。大门前的空地上设有一个焚香炉,里面铺满了残香落灰。凌乱的残香兀自燃烧着,冒出一缕缕青烟。 罗香雪和花不凡神情凝重的望着道观,又对望一眼,随即翻身下马。将马拴在空地边的树干上。 罗香雪见这里异常安静,心想:这道观看上去与别处的道观无异,却为何如此安静? 正觉蹊跷,花不凡忽然说道:“罗姑娘,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飞仙观了,你可有看出什么古怪?” 罗香雪沉思半晌,幽幽道:“我看这儿并不像传说中那般神秘,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道观而已。”她顿了顿,又道“我们进去看看!” 花不凡依然有些担心,忙着急道:“姑娘还是小心为好!据说,这道长脾气古怪,武功奇高,我们可别惹恼了他,”他看着罗香雪“不如,我们就在这外面瞧瞧吧,还是别进去了罢!” 罗香雪望着道观,斜了他一眼,调侃道:“唉!花哥,我说你一堂堂七尺男儿,为何这般胆小?我与那道长既无冤仇,又无过节,他干嘛要害我啊?唉呀,你就别再婆婆妈妈的了!” 说罢,径直向台阶上走去。 谁知,刚踏上几步,突然,三支短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夺,夺,夺”插入她脚掌前尺许,似是在警告,不可妄自入内! 罗香雪抬头四望,顿时心头一凛,警觉起来,诧异道:“看来这里还真有几分邪乎!” 花不凡见状,猛然骇了一跳,惊出了一身冷汗,瑟索着惊呼道:“唉呀,这是哪里飞来的箭,真是吓死人了!” 他面上露出惊恐之色:“罗姑娘,我看这道长并不欢迎我们啊,我们还是莫要进去了罢?这箭要是射在身上,那可不是好玩的!” 罗香雪警惕着四下张望,忽然面朝观门昂声说道:“请教是何方朋友?送来三支短箭,究竟是何意思?” 话音刚落,忽然,自那门内冒出一缕白烟,紧接着响起一阵阴恻恻的冷笑声。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罗香雪和花不凡闻声,不禁心下一惊,睁大眼睛定定的望着大门。 罗香雪思索着,警惕的说道:“在下罗香雪前来观上拜访,求见观主!” 门内那声音又发出一声阴笑,怪声怪气的说道:“你们从何处来?” 罗香雪朝观门抱拳一礼,沉吟着道:“我从秦地而来,素闻观主神机妙算,是以前来拜访求卦!是否能行个方便?让我等见一见观主?” 那声音却道:“你以为观主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吗?” 罗香雪微微颔首,说道:“我等诚心而来,并无恶意,还请勿怪!” 半晌,那声音又怪笑道:“今日观主不在,你们还是请回吧!” 两人一听,顿感诧异,心道:“这门内说话之人神神秘秘的,似乎不愿通融,这人莫非不是观主?还是那道长并不愿见我们?” 两人警惕的盯着观门,此刻,只见门中那白烟更浓,飘荡的烟雾笼罩着整个道观,愈发显得神秘莫测。见此情景,两人忍不住后退几步,互望一眼,这时那声音又说道:“不瞒二位,今日观主确实不在观中,二位还是请回吧!” 那声音已显得柔和许多,并不像刚才那般生硬。 罗香雪叹了口气,沉吟道:“我等远道而来,实属不易,还望阁下通融一下!”她大老远的前来,竟然不能见到观主,本不愿凭此一句话便被打发了,心有不甘。 此时,花不凡却开口了,着急说道:“我说,姑娘,人家既然不愿见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罗香雪白了他一眼,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花哥,你稍安勿躁,依我看,门外这人并非观主,只是想打发我们走罢了,哼哼,我就偏不中他的诡计。” 说罢,朝花不凡使了个眼色,正欲拾级而上。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是三枚短箭倏然而至,“夺!夺!夺!”猛地插入她脚步前方,她又是一惊。 眼前状况,瞬间激起她满腔怒火,愤而怒道:“在下一再忍让,而阁下却步步紧逼,难道这就是待客之道?”她稍平息一下“阁下如此摆出一道,何不显身说法,躲在暗处里算是哪门子本事?” 她本欲想激他现身,看看这人究竟是在作弄什么玄虚,谁料,门内那人竟阴恻恻一笑,声音古怪,幽幽说道:“我已再三交待,今日观主不在,二位又何必苦苦纠缠?倘若再将如此,休怪我下逐客令了?” 此刻,花不凡见那人已动起怒来,脸上已是一片煞白,慌忙说道:“罗姑娘,人家并不待见我们,我看,我们还是走吧!”他望了望天色“你看,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若是再耽搁,天黑了可就不好下山了?” 罗香雪闷哼一声,轻声说道:“花哥,你先在此等候,我倒要瞧瞧,那观中之人究竟在弄什么玄机?”说罢,将随身包袱递到花不凡手上,缓缓拔出长剑,便欲飞身扑上。 花不凡见她欲要强闯上前,便伸手拉住她道:“罗姑娘,切勿莽撞,那观中之人甚是古怪,唯恐有诈,你还是别去了吧?” 罗香雪已被激起满腔怒火,此间纵是龙潭虎穴,她也势必闯他一闯! 只见她朝花不凡挥一挥手,示意他莫要近前,突然身形一展,凌空翻身,长剑横在胸前,猛地飞身扑上。 突然,就在此刻,那道红色观门“啪啪”两声,猛地打开,与此同时,一蓬飞针如银茫闪动着迎面打来。 方才摆出的两道暗箭已让她心有防备,只见眼前银茫一闪,电光火石间,她顺势舞起衣袖,猛地一抄,那一蓬银针瞬即消逝,全打在了她舞起的衣袖之上,密密麻麻的插了一片。 她凌空一变身形,轻飘飘地落在观门前。 就在这时,但见两个青衣童子各自手持一柄长剑,自观内急冲而出。 那两个青衣童子发髻高挽,挽成一个丸子头,五官发型,高矮胖廋,几乎一模一样,就像是一对双胞胎。两人分别站立在大门左右,面带怒容,眼神凌厉地盯着罗香雪。 左边那童子朗声叫道:“阁下私闯我飞仙圣地,意欲何为?若是再一意孤行,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罗香雪冷冷一笑,沉吟道:“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慕名远道而来,想请贵观主为我卜上一卦,却不知你等横加阻拦,究竟是为的什么?” 那童子手上长剑一横,眉毛一凛,正色道:“方才我等已告知阁下,我们观主并不在观中,而你却肆意妄为,我等只得下逐客令了!还是奉劝阁下速速离去,莫在扰了道家清静,请阁下改日再来吧!” 罗香雪一听,心中禁不住悻悻然,眉眼一转道:“我怎知你们不是在糊弄我?”她幽幽道“方才观内说话的人好像并不是你们?” 右边那童子正色道:“当然不是我们,那是我们飞仙观无尘使者。今日,他本在观中修课,却是被你等扰乱了心神,若是再要纠缠,惹恼了他,定没有你们好果子吃!” 那花不凡站在远处,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只得在那里来回踱步,走也不是去也不是。生怕罗香雪一时冲动,惹上了祸端,方才听那观中说话之人,异常诡异,绝非等闲之辈,禁不住为她捏了一把汗。 罗香雪忽然秀目一挑,沉吟道:“烦请你们的无尘使者出来与我说话,我欲方面请教!” 那左面的童子手中长剑一挥,厉声喝斥道:“放肆!无尘使者岂是你说见便能见的。还不快滚!” 话音刚落,那观中又响起一阵阴恻恻的怪笑声,听来令人毛骨悚然,仿似深夜鬼哭,尖锐凄沥。 远处的花不凡闻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额上的冷汗直冒,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笑声突顿,一个黑衣长袍的老者,手持一个拂尘,自大殿中飘身而出。 只见他约摸花甲年纪,鹤发童颜,眉目慈祥,气宇轩昂。他的样子与他的声音却是形成了鲜明的迥异之态!令人万万想不到方才那样摄人心魄的可怕声音竟是从这样一个慈祥老人的口中发出来的。 第二十章:冤家路窄 见那面目慈祥的道长现身在大殿前,身形高大,像一尊天神般立在那里。罗香雪猛然骇了一跳,心中愕然,禁不住后退两步。 她毕竟是初入江湖,本没有什么江湖阅历,方才门内发出的怪笑声,已令她震惊不已!只是在心中强作镇定,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慌乱不安!如此成为了别人的笑料,岂不更是丟人? 那道长神情威严,但看上去并无恶意,居然不怒反笑,笑盈盈的看着罗香雪,就像是看着一个本就熟络的后生晚辈。 罗香雪见他显露出这般模样,禁不住惊得满头雾水,心中诧异更甚。只是眼前慈眉善目的道长,与方才门内那瘆人的怪笑声,实在是太过突兀,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块去。 她心想:“这个人好生神秘,方才那声音恐怖怪异,难道真是自他口中发出来的?但看眼前这真人现身,却又是如此慈祥和蔼,只是那声音,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自他之口?真是让人匪夷所思?这道观当真是处处透着诡异!” 心下这样想着,横在胸前警戒作势的长剑也不再那般生硬,渐渐放松下来。 这时,那道长开口了:“年青人,贫道看你心性绝决,你来此究竟意欲何为,就请直说吧!” 罗香雪见他语气和缓,显得平易近人,心中顾虑已消了一半,收剑入鞘,朝他抱拳一礼,正色道:“方才晚辈求见心切,莽撞无礼,实在是罪过,还望老前辈莫要怪罪!”说罢,微微低眉颔首。 那道长白眉一皱,目带笑意,手中拂尘一扫,展颜说道:“年青人,你为何急欲求见观主?” 罗香雪秀目眨动,望着那道长,正色道:“晚辈久闻观主大名,专程前来拜会,听闻观主料事如神,晚辈欲卜算一卦,还请观主赐教!” 那道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目光如电,拂尘一扬,幽幽道:“年青人,你不惜硬闯本观,以身犯险,难道就只是为了卜卦?”他神色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一身白衣的罗香雪。 罗香雪微微一笑,沉吟道:“正是如此!晚辈诚心求卦,还望前辈代为引见观主!晚辈当不胜感激!” 这时,一直站在远处,诚惶诚恐的花不凡,眼见天色已暗,心中忍不住更加忐忑起来,暗暗后悔随她来走这一遭。自己上山来已经耽搁一天了,若是再逗留,娘亲一定会责怪的。而那一味药草也没能寻到,回去该如何向娘亲交待? 罗香雪回头望了一眼花不凡,心道:“天色已暗,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若花哥不嫌弃,怕是只能去他家中借宿一晚了!可自己与他方才初相识,便去人家里借宿,却是太过冒昧,况且现在他已知道我是女儿身,这恐怕不太合适的。”想到这里,心中也隐隐懊恼起来,若非自己执意前来,又耽搁那许多时间,也不至会处于这般境地。 那道长也望一望天色,已是暮色四合,天空已不见那么分明,沉沉的暗了下来。 他便吩咐那两个童子:“你们去准备晚膳吧!”那二人朝老者躬身一礼,应声而去。 那老者刚欲开口说话,忽然,自远处山道口出现了两骑人马。蹄声得得,不一会功夫便到得近前,两人的身形渐渐清晰,却是一男一女。男的长得高大,威武挺拔,女的生得水灵,娇俏妩媚。 众人禁不住向他们来的方向望去。 罗香雪和花不凡看到二人,禁不住心中一惊:这两人不正是先前在树林中巧遇的钟汉杰和李小倩吗?方才在林中的一番交谈,听到他们也说起飞仙观。 并且毫不避讳的将自己与这飞仙观主的一段恩怨也和盘托出,现在,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真的是为了寻仇而来? 众人见这两人翻身下马,将马缰拴在树干上,竟站在当场,呆了半晌,又互望一眼,才缓缓朝这边走来。 他们各自手持一柄长剑,那钟汉杰身穿一件黑色长杉,头上戴着顶三角型斗笠,斗笠上垂下一圈黑纱遮住了半张脸,在沉沉夜色下,丝毫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空气中瞬间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萧煞之意! 那李小倩身穿白色风衣,长发及腰,头上扎着一朵粉红色百合,飘散出淡淡的芳香。 他们的衣衫在夜风里拂动,一种令人震颤的无形的杀气弥漫在夜色中。 罗香雪和花不凡看见他们出现在这里,心上骤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他们脚步轻快,片刻间已来到跟前。忽然在场中顿住,抬头望了望大殿之上,又看了看众人,站在当场,默不作声。 罗香雪和花不凡面上虽诧异,但心里却是早有预料,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要来的早晚会来,要发生的事也是终究会发生的! 在江湖中,本就有许多事是避不开的,就如同令人痛苦纠缠的恩怨和让人欲罢不能的感情! 此刻,黄昏已过,暮色愈发深沉静谧了! 飞仙观里里外外已掌起了灯火,山风吹得灯笼不停的摇摆,灯火明明灭灭,橘黄色的光晕映照在四周,显出朦朦胧胧的光影。 橘黄的灯光照在众人脸上,每个人的面色都变成了蜡黄色的,又仿佛夹杂着一丝丝阴森的惨白之色。每个人都紧皱着眉头,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在这个时刻出现在这个地方?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那道长目光幽幽,显出奇异的色彩,面色倏变,在暗淡的灯光下却也看不出是何种神色! 他捻着灰白胡须,目光如炬,微笑着说道:“请问来者何人?来此有何贵干?”他幽幽的看着方才近前的一男一女。面色虽平静,目光却闪烁。 那男的帽巾飘荡,伫立在场中,一动不动。他看着道长不答反问,幽幽道:“如果我没猜错,前辈可是飞仙观无尘使者?” 那道长闻言,心下一动:“这人居然知道我的身份?”他捻着胡须,微笑道:“不错,正是贫道。阁下真是好眼力!却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罗香雪和花不凡已听出那人的口音,正是先前在林中偶遇的那黑衣人钟汉杰。两人心中一动,却是猜不出他们入夜前来,究竟是何目的?当真如他先前在林中所说:只是为了寻仇?还是另有目的? 眼下出现的情景,他们只有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那黑衣人望着老者,缓缓道:“我叫钟汉杰。”他望向身旁的女子:“这是小妹李小倩。” 老者面色依旧平静,手上拂尘一扬,悠然道:“却不知二位入夜前来,所谓何事?” 钟汉杰忽然朝老者抱拳一礼,幽幽道:“我等前来,是为了求见观主,卜卦问道!”他身旁的李小倩随即也朝老者抱拳一礼。 老者闻言,忽然哈哈大笑,沉吟道:“实在不巧,今日观主并不在观上,令二位白走一遭了。”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二位还是请回吧!” 他这番话和方才对罗香雪所言的如出一辙。罗香雪望了一眼钟汉杰和李小倩,轻轻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自大殿里走出一个童子,朝老者躬身一礼,颔首说道:“师尊,晚膳已备好,请师尊用膳!” 那老者挥一挥手,低声道:“为师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那童子遂转身离去。 钟汉杰眉头一皱,目光闪烁,忽然幽幽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前辈便是飞仙观主!” 此话一出,罗香雪,花不凡和殿前那老者皆都当即一凛。罗香雪和花不凡一齐吃惊地望向老者,心中疑虑顿生:“那老者不是叫无尘使者吗?怎地钟汉杰说他就是飞仙观主?难道无尘使者和飞仙观主是同一个人?”钟汉杰所说的话,当真将两人骇得不轻,这骤生的变故令两人听得是一头雾水,不知是真是假? 那老者忽然哈哈一笑,幽幽说道:“阁下怎知贫道就是飞仙观主?” 钟汉杰抱拳一礼,缓缓道:“素闻飞仙观只有观主和两个童子,何来的无尘使者?所以,无尘使者便是飞仙观主!”他在原地踱步,幽幽道“我想不通的是,不知前辈为何要假借无尘使者之名掩饰观主身份,这却是为何?” 那老者面色微变,随即朗声大笑道:“看来阁下知道的却不少,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钟汉杰缓缓道:“久闻飞仙观主神通广大,料事如神,九宫易理,五行八卦,无一不精,我等正欲请教!”他淡淡说道“江湖中人,很少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天籁小说网 那老者拂尘一扬,目露精光,沉声道:“阁下又是如何知道的?” 罗香雪和花不凡怔在那里,望了望那老者,又转头看了看钟汉杰和李小倩。愈发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心中疑虑更甚,只道这事十分蹊跷,其中定是有更深的隐情,并不为外人所知。 钟汉杰目中显现出奇异之色,悠悠道:“前辈可是承认我所言不虚?” 那老者定了定神,面上似笑非笑,缓缓道:“阁下还知道些什么?” 钟汉杰浓眉一轩,目光眨动,沉吟道:“此处非说话之地……”他帽上的黑巾在夜风中飘荡,在这沉沉的夜色中,更显得诡异至极,望之犹如鬼魅一般。 那老者心下一凛,望了望场中的罗香雪和花不凡,随即拂尘一扬,朗声道:“此刻天色已晚,诸位若是不嫌观中简陋,不如在此留宿一晚,明日再行卜卦吧?” 罗香雪和花不凡踌躇着互望一眼,见四野一片漆黑,天上虽有明月星光,但夜晚的山道行走不便,此时下山去已是非常艰难,也只好如此了。 罗香雪当即朝老者抱拳一礼,说道:“多谢观主收留!” 那边钟汉杰和李小倩却是不动声色。 那老者伸手作出一个“请”的姿势,微微一笑道:“诸位,请入内一叙!” 这时,这边罗香雪和花不凡,那边钟汉杰和李小倩,方才迈步拾级而上,朝大殿里走去。 那边钟汉杰李小倩朝这边罗香雪花不凡微微一笑,众人进得殿中,殿堂呈四方形,正中间立着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家始祖老子的塑像,慈眉善目,庄重威严,在塑像的正前方置有一个焚香炉,炉中香火正盛,冒着燎燎青烟。一张八仙桌置于西面墙角。桌上已摆放着数碟斋饭和五副碗筷。那两个童子垂手挺胸,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目视前方,对眼前几人依然心怀戒备。 飞仙观主朗声一笑,随即招呼众人入席用膳。 众人四下观望,面上虽表现得平静祥和,内心却是忐忑不安。这庄严肃穆的道观令他们有些不自在,四处透露着神秘莫测的气息。 老者微笑道:“诸位请用餐!”说罢,在主位上正襟危坐。一旁的两个童子随即上前为每人盛满一碗斋饭,放在面前。 罗香雪和花不凡喏喏的在左面客位入座,钟汉杰和李小倩缓缓的在右面客位入座。 桌子正中央几碟素菜缭缭冒着热气,主宾不再客套,各自吃起来。 众人心里皆都禁不住打鼓:这道观里四处透着一丝说不出的神秘古怪,这老者明明就是飞仙观主,为何却又不以真面目示人?方才万般阻拦,竟又是为何?……一个个疑问像一根打满了结的麻绳欲待解开。 众人默不作声,自顾自的吃着,偶尔用眼角余光偷偷瞟一眼对方。那老者却是自始至终都面露笑容,和先前表现出的态度迥然不同。 稍许,众人皆已吃完,虽然彼此已知道了各自的身份,但在眼前这样的情势下,也不便说出来。虽然心下纳闷,彼此都在相互猜疑各自来此的目的,却是不动声色。 老者见众人默不作声,颇显拘谨,他随即站起身来,对众人缓缓说道:“诸位初来乍到,来者是客,本应以礼相待,”他向前缓缓踱着步子,继续说道“诸位是不是感到奇怪?先前这两位在观外求见,为何贫道闭门谢客?”他说着,望向罗香雪和花不凡,目光闪动,那奇异之色更浓。 罗香雪低眉,微微一笑,抱拳说道:“不错,在下方才甚感疑惑,还请观主赐教!” 花不凡坐在那里,眉头紧锁,显得异常紧张,仿佛生怕双方一言不合打起来,也难怪他一介村夫,如何见识过江湖人刀光剑影的阵势。他望一眼罗香雪,又警惕的望着那老者。时不时偷偷打量着钟汉杰和李小倩。 钟汉杰和李小倩皆都面色平静的望着那道长。他们表面上越是不动声色,便越不会令人怀疑他们来此的动机。 罗香雪忽然想起先前在树林里与他们的交谈,而他们竟不避嫌的在陌生人面前,说出与这飞仙观主的仇怨之事。当时两人皆表现出同仇敌忾,欲速杀之而后快,而现在,这两人正站在自己仇人的面前,却表现得如此这般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显露出仇恨之意,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难道,这两人只是故作镇定,等待一个时机:在那道长全无防备之下,突然间来个致命一击? 当然,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缘由之前,任何一种状况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那道长面向观门,手中拂尘一扬,捋着胡须幽幽道:“不瞒阁下,本观自十年前开观以来,每年都有许多信徒慕名前来卜卦问道,这其中大多是诚心问道之人,却也有少数人来者不善,欲在这里行不轨之事。鉴于此,凡是来观上者,贫道先要阻拦一阵,问询再三,唯恐来者不善,禍出事端!”他微笑的看着众人。 罗香雪闻言,方才恍然,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原来如此,道长思虑周全,良苦用心,晚辈实在是佩服之至!”正说着,那钟汉杰竟发出一声冷笑,接着又是一阵叹息。 李小倩目光流转,凝视着钟汉杰,露出一丝淡然的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悲? 道长听到他发出冷笑,心下一诧,面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微微一笑,道:“钟施主,为何发笑?”他略微警惕的朝他扫视一眼。 其实,自从钟汉杰和李小倩于入夜时分出现在观前,他当即就感到诧异,遂对二人生出警觉之心,并且二人刚一出现时,身上便带有一股隐隐的杀气,他甚至已觉察这二人恐是来者不善,方才在观前,竟一眼识破自己隐藏的身份,这便更令他感到震惊。而他之所以不以真面目示人,除了避免树大招风之外,还有另外的一层用意。 钟汉杰眼珠四转,望了一眼身旁的李小倩,面色一变,缓缓道:“我笑道长远避世外据守一隅,却是这般草木皆兵?却不知为何?”他这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含嘲讽意味。 道长目光转动,拂尘一扬,正色道:“钟施主,贫道方才已说过,此举只是为了防备不轨之徒,不得已而为之!” 钟汉杰居然哈哈大笑,幽幽道:“哦,原来如此!以道长的武功修为,难道还会怕了江湖上那些矛头小贼?”他眉毛一轩,话中的嘲讽之意更浓。 道长不怒反笑,缓缓道:“江湖凶险,岂是你我所能凭空臆测的?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常年来我飞仙观求签问卦的人鱼龙混杂,贫道可不得不防!”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脸色的变化。 罗香雪和花不凡两人倒是不动声色,在那里如坐针毡,心里惶惶然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警惕的观察着场上动向。 李小倩站起身来,不时打量着钟汉杰的面色变化,目光闪动间似有深意。 钟汉杰在原地缓缓踱着步子,望着窗外浓密夜色,悠然说道:“听说道长原是关外飞鹰堂分舵玄鹰堂的弟子,拜在那位人称紫霄客的玄鹰长老座下,” 他目中闪动的奇异光芒更甚“随后,道长突然从玄鹰堂消声匿迹,这飞仙观也是十年前突然出现,而正是在十年前的一个阴雨黄昏,玄鹰长老却莫名其妙的惨死在后山的密道之中……道长不觉得这个事情太过巧合吗?”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身后的道长手中拂尘一扬,眉头一锁,目光如电,逼视着他厉声道:“钟施主,你等到底是什么人?施主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贫道一个字也听不懂。” 道长听他竟然娓娓说出自己的身世,显见他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陌生的香客,他对自己的过往是非常熟悉的……可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看着面生,断然是不曾见过的。 若非不是身边人,却又如何对自己的身世如此熟悉?这人来此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那钟汉杰的一番话,令他犹如五雷轰顶,心中顿时波涛翻滚,眼前这人的身份可疑,当要小心提防着他才是。 道长正欲开口再问,钟汉杰却又说话了:“道长为何不等我把话说完?”他用眼角余光扫视一遍众人,幽幽道“道长可是在紧张什么?” 这时,那李小倩却握了握剑柄,手上竟微微抖动起来,动静微小,所以,不易被察觉。 她眼里有一团炽热的火焰在肆意燃烧,在橘黄灯光的掩映下,令人看不出藏在其中的杀机。 她每次想要蠢蠢欲动的时候,另一个声音便在心中响起:千万莫要冲动,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倘若一击不成,非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甚至自己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只有等! 以他们二人的武功,如果正面交锋,那是绝无胜算的,而要对付眼前这个武功高强不共戴天的仇人,唯一的方法,只有偷袭。 他们方才佯装信徒前来,就是为了寻找一个最佳的出手机会。 可是,他们毕竟年轻气盛,一心只想着复仇,却是万万低估了这个玄鹰堂弟子的厉害。 而李小倩之前也只是听爹爹偶然说起,这桃花山上飞仙观主便是十年前杀害大伯的凶手。但爹爹说与这道长也只有见过一面而已,仅凭他施展出来的那套神鹰剑法,便断定这人便是十年前杀人潜逃的凶手。 当时爹爹还再三劝说她莫要意气用事,切不可莽撞行事,凭你现在的武功绝不是这道长的对手。如果贸然行动,不但报不了仇,说不定连自己这条小命也得搭上。 那时钟汉杰恰巧来庄上见她,她却口无遮拦,一时冲动将这件事情和他全盘托出。他想到伯父一家苦苦追查了十年的仇人,终于有了眉目。 为了博得伯父伯母的欢心,能答应他和小倩的亲事,他觉得,若是自己能替他们报了这个血海深仇,那伯父伯母定会改变对他的成见。说不定,他们一时高兴,便就会应了这门亲事。 所以,他才决定,拉着小倩一起前来,会一会这个传说中道行高深的道长。一来是想先探探他的武功虚实,二来便是想当面问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他们太过天真,甚至完全低估了这个十年前便能杀得了玄鹰堂长老的仇人。 罗香雪和花不凡见他们的交谈已不再畅快,而分明呈现出剑拔弩张之态,不禁在心里暗暗着急。也为自己的莽撞前来,莫名其妙的卷入到这场本不关己的恩怨中,忍不住懊恼起来。 他们本是局外人,来到这里也只是为了卜卦问道,更确切的说,仅仅是单纯的觉得好玩,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 而现在,他们惟一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别人家的恩怨,他们可不想插手,更不愿被莫名其妙的卷入其中。 而花不凡对眼前突生出的变故,更觉懊恼。原本只是奉母亲之命,上山来采寻药草,却不想又突遇大雨。在山亭中阴差阳错的结识罗香雪,一番相淡甚欢,便对这个新朋友生出了好感,担心她独自前来遇到危险,遂主动提出和她一同前往。 却不曾想,竟糊里糊涂的卷入到这场恩怨中来。此刻,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再这样下去,势必骑虎难下。而刀剑无眼,一旦双方动起手来,误伤了自己,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道长心下波澜翻涌,面上却显得异常镇定,心道:“这两人来历不明,还是先按兵不动的好,我且静观其变,看他们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他当即打着圆场,沉吟说道:“钟施主,此言何意?”他手中拂尘一扬,幽幽道“如果二位诚心求签问道,贫道自当以礼相待,但若是有别的企图,恕贫道不能奉陪!”他不卑不亢的说道,沉着应对。 那李小倩已有些按耐不住,几次欲要拔剑,皆被钟汉杰使眼色止住。 钟汉杰的江湖阅历颇深,遇事还是更沉稳老道,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他决不会莽撞行事。 钟汉杰踱着步子,幽幽道:“道长可就是十年前玄鹰堂门下弟子,这个可是事实?”他目光流动,斜视着那道长,欲从他面上神色中察觉到些许珠丝马迹。 道长忽然悠悠一声长叹:“钟施主,贫道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飞仙观乃是清静之地,还请施主莫要在此胡言乱语,扰了此间清静!施主方才说的什么玄鹰堂,贫道一概不知,请施主自重!” 说罢,缓缓走向焚香炉前,表情凝重的望着始祖塑像,不再言语。只见他闭上眼睛,仿佛已不愿再听那钟汉杰继续说下去。 此时,窗外夜色深沉,星光已暗淡下去,只有那一轮明月挂在天边,照在人间大地一片清光。 忽然,道长睁开眼睛,口中喃喃说道:“贫道数十年苦修,只愿潜心悟道,退却红尘,江湖中的恩恩怨怨,早已无心过问!万般杂念,皆是浮尘!善恶因果终有尽时,还请施主三思!” 说罢,拂尘一扬,再不理会,径直缓缓走进内室。 众人心中皆感莫名,一时怔在当场,鸦雀无声。 少顷,那两个童子,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童子朝众人躬身一礼,正色说道:“诸位,观主有请!请随我来!”说罢,欠身相邀,朝内室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定一定神,皆都表情凝重,随那童子走了进去。 掀开一层门帘,这是一间幽暗逼匛的内室,四面墙上挂着彩色流苏,帐幔垂下,四面角落里点燃着烛火。内室中间放着一个长方形木案,木案四面置放着蒲团,木案上燃着一枝熏香,整个房间升腾着缭缭清烟。 一缕淡淡的馨香之气弥漫在四周。这淡淡的香气,嗅闻着,令人头脑空明,神清气爽。 只见那道长盘腿坐在木案旁,闭着眼睛,面色平静。那童子领着众人蹑手蹑脚的来到跟前,伸手作出一个“请”势,便退据到一旁。 那道长缓缓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诸位,请坐!” 众人依言,各自坐在一个蒲团上,满脸疑惑的望着道长。 罗香雪和花不凡坐在左面,钟汉杰和李小倩坐在右面,待众人坐定,道长朝众人扫视一遍,幽幽说道:“诸位于芸芸众生之中入得此间,便是有缘,既是诚心问道,那就请各自说出心中困惑,本道法门,当顺应天意为诸位解惑答疑!一个一个来,你们谁先说啊?”他慈祥的看着几人。 罗香雪朝钟汉杰和李小倩微笑着点头示意,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正色说道:“还是你们二位先请吧!” 钟汉杰和李小倩对望一眼,钟汉杰微笑道:“二位先来,还是你们先说吧!”说罢,朝两人点头示意。他目光平静,流露出奇异的色彩。 罗香雪幽幽说道:“既是如此,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又转头对道长说道:“求签问道乃是个人私愿,请问道长,可有避讳?”她心想,当着众人的面,说起个人私事觉得有些不便。 道长却悠悠说道:“罗施主诚心问道,本无须避讳,有何困惑,但说无妨!本道将竭尽所能为施主解惑!” 罗香雪闻言,点了点头,微微颔首说道:“在下想请道长测一个人?”她说着,禁不住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目光闪烁着,显露出一抹纤纤柔夷。 道长眯缝着眼睛望着她,幽幽说道:“不知罗施主想测的是何人?” 罗香雪目光变得柔和,轻声说道:“他是在下的一个朋友,名叫柳如烟。请问道长,可否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幽幽道“一别数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道长捋一捋花白的胡须,目露笑意,缓缓道:“那就请施主摇签吧!”说罢,令童子拿来一筒竹签放在罗香雪面前。 罗香雪心道:“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吧!”随即闭上眼睛,双手捧着竹筒哗哗的摇动起来,忽然,一枝竹签掉了出来,落在面前。她心中一动,猛地睁开眼睛,拾起竹签,双手呈给道长。 那道长接过一看,只见签上写着一行字:“萍水相逢是姻缘。”认真的凝视片刻,随即放下竹签,用手捋着胡须,笑盈盈的说道:“恭喜施主,这枝为姻缘签,是为大吉大利的上上签呐!” 第二十一章:诡异树林 那道长捋一捋胡须,眉目含笑,幽幽说道:“恭喜施主,你抽到的是一枚喜签。”他略一思索,沉吟着道“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罗香雪禁不住心中一动,喜上眉梢,她脸上一热,玉面上猛然泛起一抹红霞,羞涩的眨动着眼睛,微微低下了头。 她不好意思的轻声问道:“道长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道长目光深遂,眯缝着眼看了看案上的竹签,眉头拧得像一排干瘪的蚯蚓,片刻间,眉目舒展,微笑道:“施主本是女流之辈,却为何女扮男装?” 罗香雪闻言,心中猛一震惊,咚咚直跳,脸上红的更厉害了,心想:“我是女儿身,原来早就被他看穿了!唉,这也难怪,连花不凡一介村夫都没能瞒过,又怎能瞒得了这些聪明的江湖人!看来,不止是这道长看出来,对面那两位想必也已看出来了。” 心念至此,也渐渐释怀,不再表现出慌乱尴尬的模样。 她顿了顿,正色道:“道长果然好眼力!我那么谨慎小心,不想还是被道长识破,却不知,道长是何时看出来的?” 那道长目光闪动,哈哈一笑,道:“自罗施主来到观上时,贫道就已经看出来了。” “啊?”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随即,又笑了笑,叹了口气,说道:“我这点小伎俩怎能瞒得过道长的火眼金睛!”说着,目光瞟向对面钟汉杰和李小倩两人。 那两人虽觉突兀,但看起来神色正常,并没有显露出惊异之色。仿佛他们也是早就发现了这个状况,只是不便当面揭穿罢了。也许他们并没有兴趣理会这样的闲事而已。 在他们心中,只在乎眼前这道长究竟是不是杀害大伯的凶手?他们的目的,只是想摸清楚这道长的真实身份,查明当年大伯惨死的真相! 他们迟迟未动手,也是因为还不能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 可那桩惨案毕竟是发生在十年之前,时间久远,也并没有留下什么有力的线索。 那个时候,李小倩年岁尚小,对这个事情的记忆并不太多。唯有的记忆,便是当年大伯遇害之后,她亲眼目睹了一大帮人抬着大伯的尸首,运回老家安葬。 她见到大伯的尸首被一张白布遮盖着,当爹爹伸出颤抖的手揭开白布的那一瞬间。 眼前呈现出的惨烈一幕,吓得她几乎不敢直视:大伯的嘴角流满了血污,双眼圆睁,眼球突出,半张着嘴,面上全是痛苦而惊讶的表情。 他的致命伤是在胸背上,一柄锋利的短剑自他后背刺入,胸前穿出,剑锋尽没,直透胸背,只留下剑柄在外面。 凶手定然是早有预谋,趁大伯毫无防备之下,从身后一剑刺出,洞穿心脏,一击致命! 大伯死不瞑目,死状甚是惨烈,令人不忍卒睹。 他的妻室子眷见到他惨死之状,当场嚎哭得呼天抢地,妻子刘氏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悲痛欲绝,由于悲伤过度,当即晕厥过去…… 这是在她八岁时见到的情景,众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在大伯下葬之时,前来见他最后一眼,送他最后一程…… 今天来到这里,为了追查凶手的真实身份,眼前这个道长,便是被爹爹怀疑的“杀人凶手”。 令她情不自禁回忆起当年看到的那惨烈一幕,她的心不由得一阵颤栗,悲伤愤怒仇恨各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想起小时候,大伯大娘对她的疼爱,她便忍不住悲从中来,尤其是大伯,待她更是视如己出,对她的疼爱比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每意念至此,她更是对那逃之夭夭的凶手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有朝一日能寻得他的行踪,抽他的皮剥他的筋,将他碎尸万段! 而无奈,这十年来,却一直未能发现那凶手的下落。 直到前一阵子,她经过爹爹的书房时,无意中听到里面传出爹爹和娘亲的说话声。 她顿觉纳闷,这大白天的,他们关上房门,在里面谈论着什么? 她随即好奇的将耳朵贴在门缝边偷听,虽然房门紧闭,但还是依稀能听到一些他们谈话的内容。 这样秘密的事,他们自是不想让旁人听到,即便是对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也是讳莫如深。 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躲在房间里的对话,还是被自己的女儿听见了。 直到他突然察觉到门外有异样,慌张的打开房门,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女儿站在门外。 他已知道这个事情已瞒不住,便一五一十的将发现仇家行踪的经过告诉了她。并再三叮嘱她,这个事情还需从长计议,千万不可泄露出去,切不可凭一时冲动,莽撞行事打草惊蛇。 此时,夜已深沉,星光已逐渐隐没,明月飘移,躲入一片乌云里。 道长依次为众人卜卦解签,答疑解惑,众人听得已有些昏昏然,花不凡坐在那里眼皮沉重,听着听着,仿佛已有些呆了,又像是已经睡着。 罗香雪也不时打着哈欠,偶尔点了点头,倾听着道长的高谈阔论,应付似的露出笑容。 钟汉杰自始至终都显得异常沉着冷静,虽然也已有了些许困意,但头脑却十分清醒。看似表面平静,内心却泛起了一丝丝波澜:看这道长面目慈祥,言语和蔼,却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莫不是伯父认错了人?还是他故作姿态,隐藏得太深? 经过他的观察揣摩,却是不曾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心里禁不住纳闷起来。 李小倩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爹爹说,这道长便是杀害大伯的凶手,可如何才能查明他的身份呢?爹爹再三告诫我,莫要冲动行事,弄不好反倒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让仇人心生戒备望风而逃。如果真是这样,我和钟哥此番莽撞前来,岂不是要坏了大事?要是让爹爹知道,我们已来到飞仙观,他定是要生我们的气了。唉,这可如何是好?” 她定定的望着那道长,不时又瞅瞅坐在对面的罗香雪和花不凡,她的心里惴惴不安,纠结得像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她甚至已有些后悔,将这件事告诉了钟哥,让他陪着自己一起犯傻。 此刻,心里忽然想起,爹爹对自己的叮嘱,千万不能呈匹夫之勇,意气用事。可现在来都来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道长见众人听得已是心不在焉,昏昏欲睡,自己便也没有兴致再讲下去。 正欲转头吩咐两个童子,但见他们也是目光浑浊,神情呆滞,忍不住心下一叹,摇了摇头,对众人说道:“诸位,时辰已晚,不如早些休息罢?” 那两个童子迷迷糊糊的听他这么一说,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方才醒过神来,随即安排众人入客房歇下。 罗香雪和李小倩安置在一个内间,钟汉杰和花不凡则安置在另外一间。 这样的安排,虽然大家都感到有些别扭,但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只能听从主人安排,凑合着住下了。 然而彼此间并不熟悉,共住一室难免有些尴尬,尤其是花不凡,只是一介胆小怕事的村夫,却莫名其妙的和一个陌生的江湖男人待在一个房间里,他心里骤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并且方才见他说话怪异,更是对他心生忌惮。 他们住的是一间偏隅的客房,地处后院的角落里。 客房里陈设简陋,窗下除了放置两张简易的木板硬床外,便是在背墙下设有一个神龛,供奉着道家先贤,面前香火缭绕。 房里四面内墙上,绘有各种色彩斑斓奇形怪状的图案,像群魔乱舞,面目狰狞。 花不凡躺在床榻上,猛地瞥见那些恐怖的图案,顿时惊吓莫名,脸色煞白,心里咚咚直跳,兴许是从没看到过如此诡异的画面,吓得他慌忙闭上眼睛,身体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 但刚一闭眼,脑海里却满是那些图案,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影像在眼前飞舞,越是紧闭双眼刻意避开,又越是忍不住睁开眼。 猛然一睁眼看到那些图案,刹那间如遭电击,慌忙撤回目光,心中一阵哆嗦,口中念叨出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样一念叨,仿佛心里就没那么害怕了。 睡在另一床榻上的钟汉杰,本已犯困得厉害,躺在床上刚欲睡着,却突然听见花不凡正碎碎念叨,仿佛是中邪了一般,不觉心下诧异,心道:“他怎么了,难道中邪了不成?” 透过黑暗中微弱的火光看着他,只见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心中更加纳闷:“他不会是生病了吧?” 他随即开口问道:“花兄,你怎么了?”他坐起身来,表情凝重的望着他。 花不凡声音颤抖着说道:“钟少侠,我……我没什么,只是住在这道观里,有些不习惯。”他呐呐着“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睡觉了,唉,实在不好意思!请钟少侠莫要责怪!” 他依然不敢转过头来,侧躺着身体,将头埋进被子里。身体在被子里一阵抖动,那情形看起来甚是滑稽。 他可不愿让钟汉杰知道,自己是因为看到那些诡异的图案而害怕。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如此胆小,岂不是要让他耻笑? 钟汉杰听他这样说,便放下心来,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也不好再多问。 此刻,他已困得不行,遂和衣躺下,片刻间已沉沉睡去,还打起了呼噜声。 花不凡听见他沉重的呼噜声,更是睡不着了。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一会儿闭眼,一会又睁眼,面对这漫漫长夜发呆,他居然怎么也睡不着。 这样的环境使得他心神不宁,这一夜未归,回到家还不知道该怎么向爹和娘交待,他们在家里一定会非常着急的。唉,都怪自己贸然前来! 那边厢房,罗香雪和李小倩各自和衣而睡。 两人的床榻相隔不足两米,罗香雪方才听道长讲道时困倦得不行,而现在躺在床上,竟然又十分清醒,再无睡意。 这也是她平生第一次夜宿道观,虽然不至于像花不凡那般胆小,但住在这样神秘的地方,还是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阴森森的,这边厢房里的布置和那边一样,除了摆放着两张硬邦邦的木床和一个简易木案之外,什么都没有。 只是房间里飘荡着的熏香,令她顿时睡意全无,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回想着白天发生的情景,只觉得好笑,都怪那场不速而至的雨,害得自己耽搁了那么多的时间,若非如此,今日也不至于夜宿道观。 而且那钟汉杰和李小倩神神秘秘的,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们和这道长之间难道真有化解不了的深仇大恨?这一切疑团,都只有等到天亮以后才能解开了。 李小倩心中的疑虑更甚,不时悄悄瞄一眼罗香雪,对这个女扮男装的罗姑娘,颇有些好奇:她来到这里,真的只是为了求签问卦?她又会是什么来头?她本是行走江湖的人,为何又和一个采药的村夫混在一起?她们之间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吗?…… 她想和她聊聊,又担心会打扰到她休息。几次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的憋住了。她一个女孩子家敢来这深山道观里,也让她心生佩服! 两人躺在床上都不能安睡,各怀心事,思绪翻涌。 这道观里四处散发出一种深深的诡异,深山里的夜晚安静极了,静得有些怕人。 这时,已经到了下半夜,忽然,窗外刮起了风,吹得林木沙沙作响,呼啸的风声在深夜里听来,更凭生出一丝恐怖气氛。 这样的地方,怎么能让人安睡,这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好不容易熬过了漫漫长夜,窗外的天空渐渐呈现出灰白色,风已经停了,天边冒出来一丝鱼肚白,天色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窗外树林里已响起了鸟鸣声。 忽然,门外出现了脚步声,两个人影从窗外闪过,不时,又响起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刀斧劈在木头上的声音。 众人已悉数起床,走出了房门。此时,天光已大亮,但见院子里,一个童子正在劈柴,另一个则在担水。却不见那道长的身影。 他们看到众人出来,对大家作揖施礼问候早安,然后又接着忙碌着手上的活计。 罗香雪看见钟汉杰斜挎着长剑走过来,朝他点头示意,抱拳一辑,笑道:“钟兄,早!” 钟汉杰也抱拳回礼道:“罗兄,不……罗姑娘,你也早!”他突然想起,她本是女儿身,随即改口。有些别扭的讪笑着。 那李小倩摆弄着头发,朝众人笑了笑,径直走到钟汉杰身旁。 花不凡脸色苍白,神情憔悴,被墙上那些奇怪图案吓得一夜没睡好。头发也是凌乱不堪,看上去十分落魄。 罗香雪见他那模样,忍不住暗暗好笑。 罗香雪没见到道长的身影,忙询问那劈柴的童子:“小师傅,怎么没见着道长呢?” 那童子皱起眉头,思索着说道:“不瞒罗施主,我们一早起来也没见到师尊,刚才去他房里,也没见到他。”他挠挠头,望向林中“兴许是晨练去了罢!”众人也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是飞仙观旁边一片不大的树林。 众人望着那片小树林,禁不住心下狐疑。 钟汉杰眼珠一转,沉吟道:“小师傅,道长常常去林中晨练吗?”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片树林。 那童子道:“嗯,师尊每天都起的很早,晨练是每天早晨的必修课,只是他偶尔会去林子里练习,有时候就在这院子里。”说罢,又继续埋头劈柴。偶尔抬头疑惑的看他们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那担水的童子,挑着一担水,摇摇晃晃的从井边走过来,桶里的水一浪一浪的,边走边洒,待走到水缸前,桶里的水已经所剩无几。 他挑完四担水,便转身去厨房里准备早饭。只听得厨房里发出一阵锅碗瓢盆的碰击声响。炉子里生了火,厨房里飘出缭缭青烟。 众人在院子里悠悠踱步,呼吸着早晨的清新空气,钟汉杰不时疑惑的望向林中。 过了好一阵子,也不见那道长出现,众人更觉纳闷。罗香雪朝钟汉杰说道:“钟少侠,你说这道长真是在林中晨练吗?”她幽幽说道“我们何不去林中看看?”见道长迟迟未现身,她心中顿时充满了疑惑。 钟汉杰整了整衣衫,目光扫向那劈柴的童子,又望了望那片树林,幽幽道:“在下正有此意,罗姑娘,请!” 众人随即朝大步林中走去。 昨夜下了点小雨,路上变得有些湿滑。树林里弥漫着潮湿的浓雾,走进树林,四周白茫茫一片,树林虽不大,但里面分布着众多小道,纵横交错,向四周延伸开去。 鸟雀鸣叫着在树干枝叶间跳动,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叶照射入林间,闪烁着白亮的光。 他们一边行走在林间,一边四下张望,钟汉杰和李小倩走在前面,罗香雪和花不凡紧随其后。 这片树林呈椭圆形,生长着茂密的碗口般粗大的松柏,枝干交错,虬须丛生,地上肆意生长的藤萝像一条条蛇盘绕在树干枝叶间。树木生长得异常密集,浓荫蔽日,显得有些光线不足。 众人东张西望,却依然没见着道长的身影。罗香雪幽幽说道:“看起来,这树林并不大,方才小师傅说,道长可能在这里,怎么却没见到人影?”她看着钟汉杰思索着道“难道他根本没在这里面?” 钟汉杰四下打量着:“如果道长没在这里面,又会去了哪里?我们分头找找看!你们往西,我们往东,然后在中间汇合!” 众人点点头,罗香雪和花不凡去往西面小道,钟汉杰和李小倩则走向东面小道。 此时,太阳已升得老高,照在林子里泛起白亮亮的光。林中的浓雾依然未完全散尽,四下飘荡。 罗香雪和花不凡径直往小道深处走去,树林里四处散落着许多残碑断石。 一些石碑上还刻着文字,但因为年代久远,石头已有些风化,那些刻字显得模糊不清,两人顿感好奇,忙凑近仔细辨认,依稀认得出几个字。 在一堆重叠的乱石中,却看见一块残缺的石碑上刻着几个小篆:“陆……千……大公……墓”旁边是一行更加模糊的细密小字,已经辨认不清写了些什么。 两人心中一凛,诧异的互望一眼,罗香雪眼睛一亮,喃喃道:“花哥,你看这可是一个墓碑?” 花不凡凑近看着那块断碑,挠挠头,疑惑的说道:“嗯,是啊,我看这就是一块碑呢,原来这堆乱石是一座坟啊。”他的声音满是惊奇,微微颤抖。 罗香雪兀自喃喃道:“奇怪,这树林里怎么会有坟墓呢?这又是谁的坟墓?” 花不凡呐呐的说道:“这荒山野岭的,埋有坟墓也不奇怪啊。唉,我们还是别管这些了,我看我们快回去吧!” 她抬眼四下观望,只见林中依旧浓雾弥漫,甚至较刚才更甚。 眼前白茫茫一片,令视线变短,只能看到两米见方的距离。这不禁让他们更觉诧异:太阳正烈,为什么这浓雾却不见丝毫消散?真是奇怪! 花不凡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啊!这里有白骨?”原来,他发现路边丛林里散落着一些白森森的人骨。 这一看之下,把他吓得不轻,瞪大着眼睛,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罗香雪闻声,快步来到那堆白骨前,蹲下身来仔细察看。 由于浓雾遮掩,林中视线不好,她拾起一段白骨凑近一看,幽幽说道:“不错,花哥你看,这就是人的白骨。可是,这里怎会有这么多白骨?” 她思索着,瞬间恍然大悟“难道这片树林原本就是座坟场?那这些人又是怎么死的呢?”她心里充满了疑问。 这些突然发现的白骨,令她深感震惊,这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她本想将这边的发现告诉钟汉杰他们,但转念一想:还是先莫要惊动他们的好。一会儿和他们会合时再说也不迟。 二人继续缓缓地四下察看,希望还能发现些什么别的东西? 此刻,虽然天空中暖阳普照,但这林子里却依然透着一股潮湿的森寒之意。这些白骨和墓碑令他们心里骤生出一抹恐惧,再加上空气阴冷潮湿,他们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向前走着,花不凡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便踩到了那些白骨。他心里禁不住咚咚直跳,几次打退堂鼓欲返身回去,不想再陪着她在这里面瞎转悠,却又生怕罗香雪嘲笑他,堂堂七尺男儿却是如此懦弱胆小。索性,心下一横,壮着胆子跟在罗香雪身后。 罗香雪忽然心头一凛,想起先前在院子里,询问那劈柴的童子时,她当时便察觉到,那道童面上流露出古怪的神情。心中更加断定,这道长的无故失踪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已经在这林子里转悠了好一阵子,除了方才发现的荒坟墓碑和累累白骨外,便再没发现别的东西。 可蹊跷的是,这道观和树林子就只有这么大的地方,却始终没见着那道长的影子。他会是去了哪里呢? 自他们昨夜入睡以后,难道半夜里发生了什么?下半夜时,只听到窗外刮起了风,又接着下起了小雨,除了风雨声,就再也没听到别的动静了。23sk. 一个大活人,难道会这样凭空消失?这定然是万万不可能的。 罗香雪眉头紧锁,一个个疑问像一根看不见的绳子一样,勒在了她的心上,越勒越紧! 此时,他们已在这片林子里转悠了快一个时辰,非但没发现道长的踪影,甚至连一个鬼影也没有见到。林中唯一的声音,便只有树上偶尔发出的几声鸟鸣。 她突然又想起,昨天黄昏,刚到这飞仙观门口时,听到那门内恐怖的怪笑声,忍不住背脊一阵发凉。那像鬼哭一般的怪笑声,怎么可能从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口中发出?但若不是那老道发出的,又会是谁?而这道观里就只有道长和两个童子,却万万不可能出自那两个童子之口。 这神秘的道观,真是无处不在的透着古怪! 也许,这所有的疑问,只有从那两个道童口中才能解开! 思虑到此,她决定打道回府,按照原路返回,回道观上,再去问问那两个童子,说不定,那道长此刻已经回到观上了呢。 她回头正欲对花不凡说话,却突然发现,他竟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踪影。 这回头一望,可将她吓得够呛,见背后却是空空如也,她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哆嗦,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冒了起来。 她猛然睁大着眼睛,惊慌失措的四下寻找,一边寻找一边呼唤着花不凡:“花哥,花哥,你在哪儿呢?花哥,花不凡,你到底去了哪里啊?花哥,花哥……”她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响彻整个树林。 她紧张的在林子里东冲西撞,四下里除了她的回声,哪里还有花不凡的影子? 这真是活见鬼了,方才他一直紧跟在她身后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却突然不见了人影。 难道他也和那道长一样,凭空消失了吗? 她越想越后怕,这突然发生的变故,令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像寒流一样,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 她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紧张的四下寻找,额上和后背上已渐渐冒出了冷汗! “花哥,花哥,你到底在哪儿呢?你在哪儿?”一声接一声的呼唤,等来的却只有她的回声。 此刻,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离得越远越好。 她已顾不上想太多,手里一遍遍地握紧了剑。 她忽然转念一想:“难道是花哥太害怕,趁她不注意,自己偷偷跑回道观去了?” 此时,那树林里的浓雾依然在四下飘荡,这神秘的晨雾依然那么浓郁,仿佛鬼魅一般的将她围困在树林里。 深深的恐惧感,使得她径直往道观的方向跑去。 可是,她使劲奔跑了一阵,却发现还是在原来的地方。似乎怎么也跑不出这片树林子,她惊恐地四下张望,背脊一阵阵的发凉。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难道真是遇见了鬼? 而去往另一边的钟汉杰和李小倩,却也没有任何消息,刚才自己的呼喊声,难道他们没有听见吗?他们此刻又到了哪里?是否发现了那道长的行踪? 正当她心惊胆战,欲哭无泪之时,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三个人影从对面的白雾中朝她走过来。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伸手在眼前晃动,方才定了定神,终于看清楚,迎面而来的,正是方才突然消失的花不凡,而和他一起的,却正是钟汉杰和李小倩两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刚刚出现只是一场幻觉? 她大声的朝他们呼喊道:“花哥,钟少侠,李姑娘,我在这里呀,在这里呀!”她使劲地朝他们挥动着手。 三人也朝她挥动着手,高声叫道:“罗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我们正到处寻你呢?” 花不凡也兴奋的叫道:“罗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三人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顷刻间,已到了跟前。 罗香雪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啊?我在找你们,你们也在找我?”她眉头紧锁,眨动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现在,她见到了他们,自己仿佛是刚从一场梦中清醒过来。 刚才经历的一切,难道只是一场梦境似的幻觉? 罗香雪突然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脸,耳朵和头发,生怕少了一样似的,神情惊讶,她犹自喃喃说道:“刚才,我和花哥在路上走着走着,却突然发现他不见了,我着急的大声呼唤他,四处寻找,却怎么也寻不见他,我当时害怕极了,以为他像道长一样,突然间就消失了。”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三人,回忆起刚才经历的情景。 花不凡见她神色呆滞,惊慌失措,忙安慰她说道:“罗姑娘,你是怎么了?我一直在你身后啊,我并没有离开过啊,你怎么说我不见了啊?”看她显露出如此奇怪的神色,他也禁不住一阵纳闷。并不知道她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这个事情,带着那么样一股邪气,离奇而又恐怖。 钟汉杰和李小倩看她神情怪异,疑惑的互望一眼,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头雾水。 过了片刻,钟汉杰皱眉问道:“罗姑娘,刚才发生了什么?你别急,慢慢说。” 李小倩目光眨动,望着她关切的说道:“是啊,罗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罗香雪情绪稍平复了些,思索着道:“方才和你们分开后,我和花哥便顺着小路寻找过去,走着走着,我们在树林边发现了几座荒坟,后来,花哥又在草丛里发现了白骨。” 她回头望向身后那个发现了白骨的地方,目光变得空蒙“我们凑近一看,确定那就是人的白骨。然后……然后,我就拾起一段,仔细看了一下……” 说到这里,她眼里突然冒出奇异的光彩,口中喃喃道:“是了,是了,难道是那根白骨?” 众人面面相觑,更是听得莫可名状,弄不懂她想要说些什么! 钟汉杰和李小倩异口同声惊呼道:“白骨?在什么地方?你们也发现了白骨?” 第二十二章:一场恶战 阳光明媚。温柔的阳光照在林中,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中的雾气已渐渐散去。 原来,钟汉杰和李小倩在那边树丛中同样也发现了一些零落的白骨。只是,他们常年在江湖上行走,这样的景象早已是司空见惯,并不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 兴许,在很久之前,这里是一个古战场,两军对垒,进行了你死我活的厮杀,许多将士战死在这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而重重叠叠的尸体,自然不会有人来掩埋,长年累月,便化成了森森白骨…… 所以,钟汉杰和李小倩听罗香雪说起在林中发现了众多白骨,并不觉得惊讶。 只是,罗香雪方才诉说的惊魂一幕,却是令他们骇然不解。 她和花不凡两人,走进了那条小道后,花不凡明明是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不过一米,几乎是形影不离。 可为何,走着走着,却回头忽然不见了他的踪影。而他明明是一直跟在她后面的……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即便是在中途,他因为看到草丛里的白骨,心里有些害怕,打起了退堂鼓,但这个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并未就此转身离去。 可罗香雪却为何说起,回头时发现他不见了,可他明明是一直和她走在一起的…… 罗香雪口中所说的状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并且在发现花不凡突然不见了,她当即还大声呼唤,四处寻找…… 众人听完她的讲述,惊得张大了嘴巴,面面相觑,居然有这样离奇的状况?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这又是怎么发生的呢? 难道她是因为在林中看到了众多坟墓和白骨,因为心生恐惧,而突然产生出的幻觉? 还是这片树林子里,本身就隐藏着什么解释不清的诡异之相? 又甚或是,那些死在这里的亡灵阴魂不散,盘旋在这片林中,待到有生人前来,便会附在人的身上肆意作怪?正因如此,这里才充满了魂灵的怨气? 就算这林子里真有鬼魂作怪,却为何偏偏只有罗香雪中招,而他们三人却安然无恙? 这一个又一个的疑团,就像是这林中萦绕着的白雾一样,浓得化也化不开。 众人越想越觉得惊奇,越想越觉得这里面处处充满了诡异?这发生的一切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罗香雪在发现花不凡不见了以后,慌张的掉头奔跑后撤,却又是在不远处的重重迷雾中,看见了他们三人正朝她走来……这些事情,没有一件能解释得清楚! 那道长莫名其妙的神秘失踪,他们受那童子的指引,稀里糊涂的走进了这片林子里,然后罗香雪和花不凡又突然发现了掩映在林中的墓碑和白骨。 更离奇的是,罗香雪居然像中了邪一样的恐怖经历……这发生的一切,到底在预示着什么? 没有人知道! 现在,他们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也许,这所有的疑问,只有从那神秘的道长身上才能找到答案! 此刻,他们已按照先前的约定,在分开的地方会合了。 钟汉杰开口说道:“这片林子里,一定藏有什么古怪,我看,此地布满了凶煞之气,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众人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随即一行人彼此相携着,大步流星的朝林外走去。 罗香雪和李小倩走在前面,花不凡和钟汉杰断后。四人紧跟在一起,一边走一边相互说着话,生怕一不留神,又有谁会突然消失不见。 罗香雪对刚才的离奇经历还心有余悸,虽然此刻已见到了大家,但心中犹自怦怦直跳。她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惊险的死里逃生一般,竟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之感! 她在心里暗暗庆幸:幸好刚才只是一场幻觉!要是她冲不破那场幻觉,那将会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她想着,不由得一阵背脊发凉,打了一个寒噤。 众人沿着先前进入树林的小道原路返回。 林中的雾气已散尽,头顶上,不时有飞鸟受惊振翅飞过。 罗香雪抬头望了望天空,猛烈的阳光异常刺眼,刺得她慌忙低头避开。 花不凡背着竹篓,刚才被罗香雪身上发生的异相惊吓到了,但只要有他们在跟前,便什么都不怕了。 他忽然想到还差一味药草没寻找到,就这样回家去的话,免不了被娘亲责骂,他随即一边走一边四下观望。 正走着看着,果然发现在前面不远处草丛中点缀着几抹殷红。看上去是几株野生花草,并不像是药草。 娘亲说的那种药草,他是见过的。而距离有点远,并不十分看的清楚。他顿时眼睛一亮,遂快步走过去,附下身定睛一看,仔细辨认,瞧那花瓣那根茎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相像。 他突然在身上衣兜里摸索一番,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白纸,摊开来,上面画着多种药草的图形,他照着仔细比对一番。 突然间眉开眼笑,失声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就是它了。” 他兴奋的对罗香雪说道:“罗姑娘,你看,娘要的这味药,终于让我找到了!真是太好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昨日在山上遍寻不见的那味药草,居然让他歪打正着在这片林子里给找到了。 他将草药图折叠好,放入贴身衣兜里。将背上的竹篓放下来,挽起袖口,小心翼翼的用锄头将药草连根一起挖出来。双手捧着那几株药草,眼里闪现出兴奋的光。 众人随着到了跟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罗香雪也替他高兴起来:“花哥,恭喜你!终究还是找到了这味药草。这下回去可有交待了吧!” 钟汉杰和李小倩相视一笑,也不由得为他高兴。 花不凡看着这味药草,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仿佛捡到了宝贝似的,这可是他找遍了大半个山头也没寻见的一味药,如今突然在老鹰峰上这片小林子里找到,自然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之前,他还一直为找不到这味药耿耿于怀。 看来,走进这片林子里,遭遇到的也并不全是坏事。如果不是为了找那道长,到这林子里来,只怕还不知何时才能寻得着。 钟汉杰看了看四周,面露忧色的说道:“我们别再磨蹭了,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当前最要紧的就是找到道长,说不准他现在已经回到观上了。” 众人望着他,点了点头,快步往飞仙观走去。 快要走出林子时,忽然间,凭地刮起了一阵狂风,直吹得树林猛烈摇晃,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漫天飞舞。 这突然而至的强风,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众人伸出手掌挡在眼前,心中又禁不住惊骇莫名。 花不凡赶紧扯下一块衣襟将竹篓包裹起来,生怕好不容易寻到的药草被狂风刮走了。 狂风惊起林鸟在空中振翅乱舞。不知何故,眼前竟又生出这样的乱相!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际,一张大网突然从天而降。众人见状,心头一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张大网已劈头盖脸的将众人罩在其中。 钟汉杰大惊之下,暗道一声:“遭了!”慌忙间拔剑斩网。 罗香雪和李小倩懵了一下,随即迅速做出反应。无奈,那大网已将众人裹在其中,两端口子突然收紧,缠了个结结实实。 可究竟还是迟了一步,这突然生出的状况,实在太快,快得根本就没有丝毫反应的时间,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根本就拔不出剑。 突被围困,出于本能反应,众人禁不住奋力挣扎。这本是用于困兽的网,越是挣扎,却是越缠越紧。 钟汉杰浓眉一扬,四下张望叫道:“大家别慌,看来我们是掉入陷阱里了。我们千万不可再乱动,这是金丝网,越动就缠得越紧。” 众人紧张的望着他,罗香雪眼睛一亮,突然讶声说道:“莫不是那道长设下的圈套吧?方才那些散不开的浓雾莫非是他故意布下的一个阵式,存心让那童子引我等入内,然后将我等一网打尽?” 她沉吟着:“难道这原本就是个处心积虑的阴谋?” 花不凡双眼圆睁,惶恐的说道:“可是我们与他无怨无仇,那他为什么要害我们啊?”他呐呐着,眉头拧得像一个麻花。 钟汉杰沉吟着,目光闪动恍然道:“嗯哼,是了,方才罗姑娘所表现出的谵妄之状,并非是什么幻觉,如果我猜的不错,那断然就是个令人丧失心智的迷魂阵!”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呼:“迷魂阵!” 钟汉杰抬头望向天空,朝四面环顾一周,幽幽道:“不错,就是迷魂阵!方才罗姑娘势必就是中了迷魂大法的征象,这种迷魂大法本是邪门武功,为魔教中秘不外传的一种武功心法,以扰乱人的心智,迷惑人的思维,从而达到控制敌人的目的。” 罗香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吟道:“如果真是这道长所为,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李小倩仿佛想到了什么,诧诧说道:“会不会是昨天我和花哥说的话,让他觉得我们要对他不利,所以趁我们不备,先发制人!” 罗香雪忧虑的说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钟汉杰沉吟道:“大家莫要慌张,我们先设法逃出这里,待见到那个道长,什么都明白了。” 说罢,脑子里飞速转动,思索着怎么才能脱身。 突然,就在这时,一阵阴恻恻的怪笑声自林荫深处传来。那声音尖锐刺耳,空蒙悠远,自远而近,仿佛带着种神奇的魔力。 众人一听,顿时愕然,齐齐朝声音传出的地方望去。 片刻间,那怪笑声随即嘎然而止。 却见林荫中蹿出一个青衣长袍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把拂尘,凌空飘身,轻飘飘的落在众人跟前。 众人一阵诧异,定睛一看,猛地惊呼出声:“道长?” 原来,这骤然出现的人正是先前失踪的道长! 他们在林中转悠了一个早上,也没发现他的踪影,而此刻,他却突然现身出来了。 只见他手中拂尘一扬,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众人,那眼神锐利狠毒,仿佛里面藏了无数把看不见的刀,随时都会飞出来要了人的命。 众人见他忽然现身,随即什么都明白了:原来真是他布下的陷阱,只等着他们进到这里,自投罗网。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眼前的阴厉老人和昨日为他们卜卦解签的慈祥老人,简直判若两人。 也许,这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众人皆都以仇视的眼光看着他,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却被那大网紧紧缠住,完全动弹不得。 他阴恻恻一笑,在原地踱着步子,幽幽道:“我劝诸位还是别费力气了,我这可是百缕金丝网,你们是休想挣得开的。” 他盯着众人,脸上显出鄙夷之色“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却偏要闯进来!这是你们自找的,可怨不得我。”说罢,得意的仰天狂笑。 罗香雪厉声说道:“我等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道长幽幽道:“你们已是瓮中之鳖,谅也耍不出什么花样,那我就不妨告诉你们,让你们也死个明白!” 他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昨日,我本在观中修炼,却不想竟被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给扰乱了,我苦心修练了半年的第五重境界眼看就要练成,就这样被你们毁了,哼!”说到这里,他满胸激奋,眼睛血红,仿佛透着一股熊熊烈焰。 他又看着钟汉杰和李小倩两人,冷冷道:“昨晚你们一到这里,我就已看出你们来势汹汹,你们的眼中带着杀气,那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绝不单单只是为了卜卦而来,倒还是昨晚你小子说的那番话提醒了我。”他冷哼一声“若不是你小子说出飞鹰堂三个字,我还断然猜不出你们是谁?哼哼,幸好现在还不算晚。”说罢,又是一阵得意的狂笑。 钟汉杰心里喟然长叹,想起李小倩对他说过的话,伯父告诫她切勿一时莽撞擅自行动。而他们却当做耳旁风,全然不顾,如今连敌人的虚实都没能摸清楚,却已栽在了对方手上。 他心中不由得懊悔不已。自己毕竟还是年轻了些,年少轻狂,不知道江湖水深人心险恶。 他望了一眼身旁的李小倩,眉头一轩,正色说道:“如此说来,你真是玄鹰堂那个杀师盗剑的败类?”他声色俱厉的死死盯着眼前来回踱步的老人,眼睛里迸射出仇恨和不屑。转瞬间,凌厉的目光随即暗淡下去。 那老人哈哈大笑道:“年轻人,我劝你还是说话客气些,我现在要杀了你,简直易如反掌。”他斜视着钟汉杰,厉声道“我且问你,你和那老不死的是什么关系?” 这时,李小倩转头望着钟汉杰眨了眨眼,伸手从背后悄悄拉扯一下他的衣襟,暗示他莫要说出实情,以免中了他的诡计。 钟汉杰心领神会,沉吟道:“这件事情在江湖上早已人尽皆知,其实,我和他并无任何关系。我和小妹上山来,一来,是想请道长为我们卜卦解道。二来,听说道长武艺高强,我等便想领教一二。” 那老人逼视着他,哼了一声,幽幽道:“没有关系?既然没有关系,你为何要管这些个闲事。我劝你还是乖乖的说出实情,说不定,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此时,罗香雪心里也异常懊悔,悔不该莽撞前来,莫名其妙的卷入这场恩怨之中。现在她心里想着的,便是如何才能安然脱身。 花不凡心里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阵抓狂,随着她糊里糊涂的来到这里,遇到这等凶神恶煞,弄不好还得搭上自己这条小命。 一想到这些,他禁不住瑟瑟发抖。但如今被困在网中,身体几乎紧紧贴着罗香雪,他顿时感觉到少女的软玉温香,禁不住一阵面红心跳。 在这危急关头,钟汉杰显得临危不乱,脑子里飞快转动着:当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脱离险境,切不可惹恼了他。我且先和他周旋一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得先保住命再说! 随即,他故作轻松,叹了口气讪讪说道:“很久之前,我便听说飞仙观主道行高深,不但精通九宫八卦,五行易理,而且武艺出众,剑法高超,我和小妹游历到此,便借道前来拜会,我自幼学剑,便想和道长切磋一下剑法!还请道长不吝赐教?” 那老人警惕的看着他,面露疑色的说道:“你就别再拍马屁了,我老人家听着不习惯。我再问你一句,你真不是来寻仇的?” 钟汉杰苦笑道:“看来道长是误会我们了,我们与道长您素无瓜葛,却寻的是哪门子的仇啊!” 他望了罗香雪和花不凡一眼,继续说道:“他们二位是为了请道长卜卦算道。我和小妹却是久仰观主的大名,想来一睹风采,和观主比试比试剑法!” 那老人依旧将信将疑,幽幽说道:“你真想和我比试剑法?”他斜视着钟汉杰,半晌又说道:“也罢,那我就和你比试比试,我念你是后生小子,我就先让你三招,若是你赢得了我,我便可放了你们几个,哼哼,但若是输了,那你们全都得死!” 钟汉杰为了引诱他上钩,用上了苦肉计和缓兵之计,此刻,见他真的已上钩,不禁心下一喜,忙说道:“嗯嗯,就依道长的,那我们一言为定!” 他目光闪动,瞟一眼和自己缠在一起的三个人:“那就请道长先为我们松绑吧!” 那道长突然眼珠子一转,盯着他们道:“你们可别给我耍什么花样,你们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如果胆敢使诈,哼哼,你们会死得很惨!”说罢,凌厉的目光一扫众人,那模样就好像一只饿虎正在盯着到手的猎物。 只见他双手一挥,“咔嚓”一声,那片织密的大网突然间崩断,四分五裂,变成一段段小节,散落一地。 几乎在同一瞬间,钟汉杰,罗香雪,李小倩,三人猛地凌空跃起,“仓!仓!仓!”三柄长剑迅疾出鞘,势如破竹,如三条毒蛇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他攻出。 钟汉杰手中长剑翻抖,直刺向他的上盘。罗香雪剑花漫卷,以闪电般的速度挥向他的中盘,而李小倩斜斜刺出一剑,反手直取他的下盘。 三把剑从不同方向,以不同的手法向他发起攻击。每一把剑都盯准了他的要害部位,在如此近距离的突袭之下,可以想见,那老人势必难以躲开。 三道寒光宛若龙蛇飞舞,以极凌厉的招式,猝不及防的向他刺来,一瞬间,他整个身躯都被笼罩在一片剑影之中。 老者万万没想到,他们会突然齐齐向他发难。他原本想的是,先前在林中布下的阵式已然令他们全都吓破了胆,方才又被金丝网死死缠住,料想他们定然再无还手的勇气。 不想,自己一时大意,竟然中了他们的招。随即,心下大怒,暴喝一声,身形一展,猛地向后仰身飘飞躲避。 而那三剑距他的衣襟也不过一寸,若想避开,已是再无可能。恼羞成怒之下,他已顾不了多想,索性孤柱一掷,来个鱼死网破。 慌忙飘身后撤中,突然扬手一挥,一篷银芒暴射而出,迎面打向三人。 大家正使出全力攻击,不想,他突然来了这么一手,慌忙间撤剑闪避,可奈何距离太近,已是避之不及。 罗香雪昨日在大门口已领教过这种飞针,细如牛毛,密集如雨,堪堪的难以防范。 所以当她凌空扑上之时,已早有防备,猛见眼前一亮,骇然之下,随即本能地挥袖一挡。 同时身形向侧一晃,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密集的飞针正密密麻麻打在了她的衣袖上,面门堪堪避过,而她的发髻和肩膀上却硬生生的插入了一些。 细密的飞针透过衣襟直钉在皮肤上。遂觉一阵锥心的疼痛绵绵不绝,仿佛青蛇之口,黄蜂之尾,端的是毒辣之极。 钟汉杰和李小倩见状,猛然大惊,慌忙闪避。他们在空中猛一撤剑,改攻为守,长剑在胸前飞速舞动,剑影翻飞,剑气如虹,绵绵剑影化作一道屏障护住面门,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雨点般的银针打在了剑锋上,溅起四分五裂的火花。 绕是这样,依然未能完全阻挡住,一些漏掉的已订进了皮肤,发出尖锐的疼痛。 三人皆被飞针击中,罗香雪和李小倩各自发出一声闷哼,手上的剑势不觉间已缓了下来,凌空几个翻身,翩然落地。 剧痛阵阵袭来,令两人拿桩不稳,接连后退几步才颤颤的顿住身形。钟汉杰也是疼得龇牙咧嘴,咬咬牙,强忍住剧烈疼痛,在空中翻身后撤,脚尖在树干上一点,借势飘身落地。 他忽然心下一惊,朝罗香雪和李小倩叫道:“小心针上有毒!快用穴道封住血流运行,用内力逼出飞针!” 话音刚落,那老人见一招得手,怎肯给他们片刻喘息,忙乘胜追击,转身又待扑上。 他阴恻恻一笑,得意的朗声叫道:“就凭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与老夫过招还嫩了点,还不乖乖的束手就擒。” 他见众人皆已中针,想见已无还手之力,于是再无顾忌,手中拂尘飞速舞动,迎面飞身扑上。拂尘漫卷飞扬,朝众人扫了过来。 众人一惊,已顾不得身上疼痛,慌忙的长剑一横,咬紧牙关,迎了上去。当下,他们已是再无退路,只得硬着头皮接着他了。 罗香雪和李小倩身中银针,已渗出丝丝血迹,倾刻间,已染红了衣襟。 她们方才听钟汉杰的一声惊呼,遂察看伤口,但见血迹呈鲜红色,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血液鲜红,则表明并无中毒迹象,显见这只是普通的绣花针罢了,针上并无淬毒,随即放下心来。 刹那间,三柄长剑一齐攻向那老人全身各处要害,剑光如匹练般猛烈飞舞,拂尘横扫似乱发漫卷,而剑锋却堪堪避开拂尘,并未与之缠斗,唯恐被其牢牢缠住,剑锋为刚,拂尘则柔,柔虽软弱,却能克刚。 所以,长剑挥舞间只能生生避开,转而另辟蹊径,攻击他身上其余要害。但拂尘若要缠住灵动的剑锋却也不易,就算能缠住其中之一,那另外两剑也不能坐视不管,便会趁其空门大露之时,乘隙招呼,那时就算他有通天本事,也已无暇顾及。 拂尘柔软,归属软兵器一类,与坚硬锋利的硬兵器交锋时,看似并无优势,实则完全可以避其锋芒,以柔性的缠绵之劲化解其刚猛之势,从而达到以柔克刚的先机。 花不凡是场中唯一不会武功的人,并且生性胆小,见双方正斗得难舍难分,他早已吓得躲进了树丛中。 他何曾见识过江湖中你死我活的较量,眼前的血腥场面,直吓得他瑟瑟发抖,额头上已泌出黄豆大的冷汗,他将背篓抱在胸前,不敢直视又忍不住拨开树荫,偷偷探出头战战兢兢的观望。 他一脸恐惧和焦虑,生怕那些胡乱飞舞着的兵器冷不丁的伤到自己,又诚惶诚恐地在心里为他们三人捏了一把汗。甚至口中默默念叨阿弥陀佛,祈求菩萨保佑三人能最终战胜那恶人,顺利脱险。 场中激战正酣,三人将那老人围在中间,合力与之缠斗,但见剑影翻飞,剑光如电,三人身形不断的腾挪变幻,招招威猛凌厉,绝不能让他有片刻喘息。 罗香雪满心激愤,使出爹爹传授给她的看家剑法“罗刹剑”中最为霸道的“索命三剑”。这是爹爹曾告诫她,在危急关头,遭遇到生命危险时可使出此招用于保命脱身。一旦遇到极厉害的角色时,在毫无胜算的境地,千万不可恋战。此刻,她在使出这式剑招时,突然想起了爹爹对她的忠告。 她现在一心想着脱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只见她剑走龙蛇,口中突然暴喝一声,身形在空中翻飞,手中长剑一抖,斜身反挑,眨眼间刺出连环三剑,一剑快过一剑,一剑比一剑凌厉,闪电般封住老人的中盘,只听得剑风虎虎,哗啦一声,那老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他的衣襟已被划裂,腰眼被罗香雪最后的一剑洞穿,一抹殷红飞溅而出。 那老人猝不及防身中一剑,面上现出痛苦之色,手上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钟汉杰和李小倩见状,心中大喜,剑上攻势越发的凌厉狠辣。 钟汉杰见老人负伤分神之际,遂朝李小倩使出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一攻一守,相互配合。 钟汉杰猛地一声轻喝,脚下顺势一滑,身形快速闪动,人影一闪,忽然已到了老人侧面肋下,长剑反手一抄,朝着他肋下要害斜斜挑了上去。 老人大骇,暗道一声不好,方才他中了罗香雪快如闪电的一剑,心中愤恨,只顾着对付她了,不想肋下空门已露,竟被他乘虚而入。 待到察觉时,也已经迟了,他慌忙的一转攻势,拂尘飞舞着朝钟汉杰面部卷了过来。钟汉杰见势头一偏,堪堪避过,但仍有几缕银丝扫中他的发梢,咔嚓一声,一撮发梢应声而断。 钟汉杰剑眉一轩,手腕反转,剑锋自老人肋下划过,猛地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顿时鲜血淋漓,只听他一声闷哼,身上两处中剑,疼得他龇牙咧嘴。激起他满腔怒火,还想挺身奋力一搏,突然脚下一软,拿桩不稳,转身重重的跌倒在地。 他倒地的同时,随即张口喷射出一抹鲜血,面色惨白,依然凌厉的眼睛里显现出惊恐诧异之色。 他兴许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给制住,这当然还是因他目中无人,太轻视对手了。 江湖争斗中的大忌之一,便是轻视敌人。特别是在不了解对方的武功虚实之前,轻敌的后果,有时候将是致命的。 老人用手捂住腰眼上的血洞,殷红的鲜血汩汩冒出,流满了衣襟。肋下长长的伤口已血肉模糊,渗出一大片血迹。 他嘴角喷出的鲜血,是因为方才打斗中,不慎挨了钟汉杰一记催心掌,显然已受到了极重的内伤。他胸口剧烈起伏,口中剧烈喘息着挣扎爬起来,刚欲站起,却又重重的跌倒。眼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刚才的一番恶战,众人都已拼尽全力,体力消耗甚大,纷纷禁不住张口大喘粗气。 罗香雪定了定神,方才剧烈的打斗,已使她负伤的地方撕裂开,血迹渗出得更多了,一缕缕沿着针上滴落。 她微微弓着腰,将剑插在地上,一手紧抓住剑柄,一手捂着受伤部位,闭目调息片刻。暗中一运真力,张口缓缓吐纳,一团温热强劲的真力聚集在伤口处,她猛地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 她突然睁开眼睛,忍不住张口吐出一缕鲜血,猛喝一声,却见插在身上的银针突然飞出,悉数订在面前的树干上。 此时,钟汉杰顾不得身上剧痛,挥剑而上,剑指着匍匐在地上的老人,盯着他缓缓道:“我且问你,你可服输?”却见他面色平静,丝毫未流露出愤恨之色。 旁边的李小倩,忍着剧痛,却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将他击杀在当下。 她死死盯着那道长,眼睛里仿佛快要喷出火来,转头朝钟汉杰说道:“钟哥,莫要和他废话,他断然便是杀害大伯的凶手,!何不一剑杀了他?” 钟汉杰心里一凛,望了望李小倩,幽幽说道:“不急,现在他已是阶下囚,我看,还是将他押回去交给伯父处置吧?” 李小倩急道:“什么?押回去交给爹爹处置?万一他路上施出什么诡计,跑了怎么办?” 钟汉杰冷冷一笑,盯着他缓缓道:“他现在已自身难保,谅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既然我们已抓到真凶,带他回去交给伯父,他老人家岂非会更高兴?” 这时,躲在林荫中的花不凡正背着背篓,扛着小锄头,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朝众人高呼:“你们怎么样了?大家都没事吧!” 眼见三人联手将那恶人制住,他不由得深深松了口气。面上依然布满惊惧之色。他从小生长在村野之地,何曾见识过这般你死我活的较量。 第二十三章:神秘来客 今天是农历三月初五。 碧空如洗,阳光明媚。 翠华山明月峰畔,红琴居门前的庭院里,数十名家丁仆人整齐列队,面露喜色,大家全都朝着通向后山栈道的路口张望。 今天是个好天气,就像大家的心情一样。 今天不但是个好天气,还是个好日子。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有喜事降临,自然是每个人都乐意看到的。 因为数天前,红琴居的大小姐许冷月和许枫许大侠的挚友南山居士楚云飞之女楚梦花,两人结伴去往后山的蝴蝶园之后,便突然离奇的失踪。 为了寻找两人,全居上下数十号人,包括主人许枫在内全都倾巢出动,在后山的蝴蝶园和忘忧谷两个片区,仔细地寻找了两天两夜,几乎将后山的每一寸土地都翻了个底朝天。 两人的神秘失踪,让红琴居内的每一个人都揪心起来。 经过两日的苦苦搜寻,老天爷总算是开了眼,终于在后山崖壁上的一个绝密的山洞中找到了两人。 原来当日,两姐妹在忘忧谷的悬崖边采摘药草时,双双不慎跌落下山崖,竟坠落到崖壁上一块岩石夹缝里。 而这两人也是福大命大,竟被崖畔的一棵大树所挡,才侥幸没有坠落下谷底。一旦掉落下谷底,焉还能活命! 而这惊险的一幕,正好被经过崖下的一位神秘女人撞到,便好心将她们救了下来。并带回自己的住处为两人敷药治伤。经过一番精心调养,两人的伤情已逐渐复元。 两姐妹突遭危险,幸得贵人相救,这却又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许枫和柳如烟来到后山密林里,无意中发现了那个神秘的山洞并冒险进入,方才鬼使神差的寻找到两人的下落。 今天,便是将两人接回家的日子。 所以,红琴居里每个人都心情大好,大家都由衷的为两姐妹安然脱险而高兴,整个红琴居上下都在欢庆两姐妹平安归来,气氛异常热烈,仿佛是逢着过节一般。 许枫早早的派一骑人马赶回红琴居,告诉夫人这个天大的喜讯。 上官红琴在得知了这个喜讯后,当场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在偏房观音神位前不停地磕头作揖,嘴里念念有词:“谢谢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谢谢菩萨显灵,救了我的女儿!谢谢!谢谢!弟子给您磕头焚香了!……”这几天来,她都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一想到下落不明的两人,她的心仿佛被刀割着一般。 十多年前,她已经失去了那个不孝的逆子,好不容易中年得女,她不能再没有了这个女儿。 这几日里,她茶饭不思,一想到女儿乖巧的模样,她就禁不住的流眼泪。每天在观音菩萨的神案前跪拜祷告,祈求菩萨保佑女儿能逃过一劫,平安归来。 当她接到了这个喜讯时,更是忍不住喜极而泣。 今天一早,她便召集庄园里所有的家丁丫鬟,说要酬谢大家的辛苦寻找,除了大摆宴席款待大家之外,还每人额外奖赏十两银子。 听说今天是大小姐和梦花姑娘回来的日子,大家一早便聚集到庭院前列队迎接。 日上三竿,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许枫和柳如烟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栈道口,后面跟着两个抬轿,由八个身强体壮的家丁抬着,缓缓的朝红琴居大院口走来。 大家见到一行人来到跟前,不由得兴奋的欢呼起来。庭院大门口,两个家丁向天空发射数枚彩色响箭,庆祝两位小姐平安归来。 彩色响箭呼啸着在半空中炸响,散发出五彩光芒。 上官红琴带领着一众丫鬟在大门口迎接。 许枫和柳如烟在庭院前翻身下马,向众人挥手致意。后面的两个抬轿随即停在门口,上官红琴和一众丫鬟忙快步迎上前去。丫鬟们兴奋的呼唤着大小姐,在这一刻,所有的担忧都化作成了惊喜。 许冷月平时并无大小姐的高冷作派,相反,她却是非常的平易近人,因和丫鬟们年龄相近,私下里都以姐妹相称,和丫鬟们打成一片。在丫鬟们的眼里,这个大小姐是最不像大小姐的大小姐。 她其实是个很简单的女孩,虽然她是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许家大小姐,但她从不低眼看待丫鬟们,甚至都不会把她们当作下人,所以,丫鬟们都很喜欢她,也常常陪着她一起玩闹。 一众丫鬟簇拥在轿子前欢呼雀跃,许枫微笑着走到轿前,伸手掀开轿帘,许冷月和楚梦花探出头来,朝大家挥了挥手,似笑非笑的望着众人,眼神里显现出大难不死的惊悸和凄惶。 两个丫鬟立在轿子两侧,小心翼翼的将两人搀扶住。 下得轿来,许冷月一眼瞥见跟前的上官红琴,突然叫了声:“娘!”哇的一声,一下子扑进娘亲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母女俩紧紧拥抱,上官红琴眼圈泛红,哽咽失声,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温柔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她嘴唇颤动着软声安慰道:“我的女儿啊,总算把你们找回来啦!多谢老天爷开眼,多谢观音菩萨保佑着你们平安归来,我的女儿啊,你们失踪的这两天,娘是茶不思饭不想啊,一想到你们,娘都睡不着啊!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们盼回来了。”她扶着女儿肩膀,上下凝视着“你们可吓死娘了啊,快让娘亲看看,伤着哪儿了?” 许冷月在她怀中已哭成泪人,双肩微微颤动着,不停地抽泣。上官红琴一边柔声安慰着,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刚经历了这个恶梦般的劫难,虽是死里逃生,但那日的惊险恐怖的场面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至今还心有余悸。 如今,劫后余生,终于见到自己最亲最爱的娘亲,她禁不住悲从中来,隐藏在心头的恐惧委屈痛苦一股脑儿的奔泄了出来。 对每一个孩子来说,母亲的怀抱才是最温暖的港湾,最踏实的依靠! 上官红琴红着眼睛,颤声安慰道:“月儿乖!别怕,我们到家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啊!”她凝视着女儿,终于破啼为笑“回家了,就安全了啊,以后就好好待在娘身边,别再到处乱跑了啊!好了,好了,别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许冷月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望着母女俩抱头痛哭,在场众人无不发出感概! 许枫站在一旁,也禁不住老泪纵横,当着一众家丁仆人又有些觉得难为情,别过脸去,悄悄的擦着眼泪。 半晌,他回过头来,朝母女俩展颜笑道:“月儿和梦花大难不死,平安归来,今天本是个值得庆幸的日子,你们娘儿俩就别再哭哭啼啼的了,应该高兴才是啊!” 一旁的楚梦花见到眼前母女情深的感人画面,她也禁不住伤感起来,望了一眼身旁的柳如烟,叫了声“哥哥!”忍不住一头扑进柳如烟怀里,嘤咛一声,低声抽泣起来。 柳如烟也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上,低声安慰着:“妹妹别哭,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你看,我们不是平安归来了吗!爹爹还等着你回去给他祝寿呢!” 说罢,扳直她的身子,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珠。 众人直看得又是哭又是笑,好一副温馨和谐的相逢画面。 这时,许枫突然开口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接回冷月和梦花,我们还请来了一位贵客!” 说罢,走到旁边的另一台轿子前,伸手缓缓的掀开轿帘,躬着腰微微颔首,毕恭毕敬的说道:“请我们许家的大恩人落霞娘娘下轿吧!”众人一听,“大恩人”,“落霞娘娘”,并不明白其中内情,不由得面面相觑。 只见,自轿中缓缓下来一位风姿绰约的绝代佳人,她面若桃花,眉目如画,一身白衣胜雪,不染纤尘,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肩上,气质高雅,不可方物。她一手握着粉红色丝巾,一手握着把桃花扇,目光流转,朝场上环顾一周,微微一笑。 许枫笑脸相迎,向大家介绍道:“这位便是救了冷月和梦花的大恩人落霞娘娘,欢迎娘娘的大驾光临!”说罢,朝落霞娘娘抱拳一礼,侧身让道,伸手作出“请”的姿势。 落霞娘娘朝大家点头示意,随即将目光转向许冷月和楚梦花,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们。 这时,上官红琴一听,是眼前这位年轻美丽的女子救了自己女儿,顿时目光发亮,显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便要朝落霞娘娘跪下拜倒。 落霞娘娘见状,忙一把扶起她,笑着说道:“老人家快别多礼!这都是应该的,老人家快快请起!” 她忽然想起那日经历的情形,缓缓道:“那日,我出门前往忘忧谷采药,正当经过谷底时,忽然听到山崖上传来救命声,却见到两个姑娘被困在了半山崖壁上,动弹不得,我一看,心想她们定然是不慎跌落山崖,情况紧急,我顾不了多想,便攀上去将她们救了下来。万幸的是,两位姑娘福大命大,她们恰巧跌落在一块岩石裂缝中,被一棵老树所挡,才没有坠下谷底,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听到这里,所有人先是一惊,随即发出一阵热烈的喝采,拍手叫好。大家纷纷说着感谢之类的话,对落霞娘娘的善举表示由衷的赞美! 上官红琴朝落霞娘娘躬身一礼,表达出千恩万谢,她激动的说道:“感谢落霞娘娘对小女的救命之恩,您可是我们许家的救命恩人呐,请受老身一拜!”说罢,又欲拜倒,连忙被落霞娘娘双手扶起。 落霞娘娘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老人家,您真是太客气了,见人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焉有不救之理呢?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老人家如此多礼,真是羞煞我了!” 这时,许枫见主宾之间好一番客套,忙说道:“站在屋外,成何体统,我们还是请娘娘进屋再说吧!落霞娘娘,请!”落霞娘娘步态轻盈,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迈进贵宾厅大堂。 许枫满脸堆笑,热情招呼众宾朋落坐。落霞娘娘被安排坐在尊贵的南墙主位,柳如烟和楚梦花坐在西面客位,上官红琴和许冷月坐在东面客位。 许枫当即招呼丫鬟上茶,款待贵宾一定要用最好的茶,红琴居里最好的茶是许枫珍藏的贡茶,上好的明前龙井。 他站在大堂中央,对簇拥在厅堂门口的众家丁朗声说道:“今日设宴,一来,为了庆祝冷月和梦花两姐妹平安归来,二来,则是款待我们的大恩人落霞娘娘,感谢她仁心义举,对姐妹俩的救命之恩!” 他朝众人笑道“全院所有家丁,今日每人奖赏白银十两,以慰劳大家的辛苦!大家都各自忙去吧!黄昏之前,去马管事那里领赏钱吧!” 众人一听,喜不自禁,三三两两各自散去。今天的红琴居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家丁们一边忙碌活计,一边议论纷纷,说大小姐和梦花姐妹俩皆是有福之人,遭此大难居然能安然无恙!当然,对这位仙女般美丽的落霞娘娘更是赞不绝口。这两姐妹能崖壁脱险,自然是得益于落霞娘娘的出手相救!大家惊异于落霞娘娘的高雅气质,初见惊为天人,不曾想,世间竟有如此不可方物的女子! 会客厅里,主宾一番谈笑风生。 许枫邀请众宾客品茶,许枫心情大好,即兴吟诗作乐,惹得众人无不喜笑颜开。 上官红琴一改前日的忧思,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尽显红琴居女主人的优雅风范。 她乐呵呵的说道:“今日红琴居迎来贵宾,足使蓬荜生辉,落霞娘娘的大恩大德,许家上下当铭记于心,永世不得忘怀。以后若有用得着红琴居的地方,请娘娘尽管开口,我等定当竭尽所能!”说罢,转头对冷月和梦花说道“你们还不快给恩人奉茶,叩谢落霞娘娘的救命之恩?” 许冷月和楚梦花望了上官红琴一眼,连忙各自捧上一杯茶,款款走到落霞娘娘跟前,扑通一声,双膝下诡,双手呈茶,颔首说道:“晚辈答谢落霞娘娘救命之恩,请娘娘喝茶!” 落霞娘娘微微一笑,连忙接过茶杯,对两人说道:“两位姑娘何需多礼,快快请起!” 她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搁在案上,缓缓踱步向前,悠然道:“说起来,这也是天意,那天我正好决定出门前去忘忧谷采药,却突遇两位姑娘遭此大劫,我岂能见死不救?唉,还是二位姑娘吉人天相,命不该绝!这当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你们就别再客气了!” 柳如烟对落霞娘娘拱手一礼,颔首说道:“娘娘的恩情,在下没齿不忘!娘娘的侠义风范,慈悲心肠,实在令在下佩服!能在此间一睹娘娘的绝世风彩,在下三生有幸!” 落霞娘娘摆摆手说道:“柳少侠言重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令师的大名,多年前我已有耳闻,只是无缘一见,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弟子。却不知柳少侠令尊的名讳如何称呼?”她打量着柳如烟,对他的身世有些好奇。 柳如烟听她提到自己下落不明的亲人,眼神忽然暗淡下来,幽幽说道:“不瞒娘娘,在下的父亲叫柳玉楼。在下五岁时,家中发生了一场变故,幸得师傅收养,才侥幸活了下来,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父亲母亲和妹妹的消息。二十年来,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方,是死是活?” 落霞娘娘闻言,顿时心头一凛,诧异的问道:“你说你父亲叫什么?”她忽然定定的看着柳如烟,眼睛里闪现出奇异的光。 柳如烟见她神情怪异,呐呐的重复一遍:“在下家父叫柳玉楼。”他纳闷的问道“怎么,娘娘可是认识家父?” 落霞娘娘失声说道:“柳玉楼?柳玉楼!” 她忽然显出一阵慌乱,忙转过头去,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仿佛是有意避开,不想让柳如烟看到自己激动的表情。 不知为什么,她听到“柳玉楼”三个字,面上突然现出奇怪的神色,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闭上眼睛,咬紧嘴唇,面上露出一丝凄惶的神色,但转瞬间又恢复常态,这细微的变化却是被心细如发的上官红琴看在眼里。 上官红琴心下虽感纳闷,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依然乐呵呵的热情招呼着座上宾客。 这时,落霞娘娘突然说道:“冷月梦花,今日该换药了,你们俩随我来吧!”说罢,朝众人点头示意,微微一笑,领着二人走向后面厢房。 许枫朝落霞娘娘抱拳一礼,说道:“有劳落霞娘娘了!”目送她们离开,转身又邀请柳如烟品茶。 柳如烟颔首讪讪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禁不住眉头紧锁,思索着方才落霞娘娘的奇怪表情:怎么我提到爹爹的名讳,她却突然显得慌乱起来,这是为什么?难道她认识爹爹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他低头沉思,上官红琴忽然说道:“柳贤侄,在想什么呢?这两天可是辛苦了你。只顾着寻找她们姐妹俩,还没来得及为你接风呢?今日可要和你许伯伯痛饮几杯啊!” 柳如烟抬头诧诧的说道:“啊,没什么!这些都是晚辈应该做的,伯娘客气了。”他抬起头对上官红琴笑了笑。 许枫也笑着说道:“你伯母说的对,我们叔侄今日定要畅饮一番才是。”他抿一口茶,淡淡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柳贤侄来到这里,还是十年之前,那时你才十几岁!唉,一晃十年过去了,你都长成大人了!我和你伯母也老了啊!”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朦胧空远,仿佛回忆着那些意气风发的逝去岁月。 柳如烟微微一笑,道:“是的,那年我才十二岁,和师傅花妹一起坐了两天的马车才赶到红琴居,那时,花妹也是第一次来许伯伯家做客。没想到,她和冷月小姐相处的非常投缘,来了就不想走了。”说起那段美好的往事,叔侄俩不禁哈哈大笑。 前日,柳如烟刚来到这里时,还显得异常拘谨,毕竟和许伯伯一家十年没见了,难免觉得有些生疏。现在,相处了几天,他已再不似先前那般拘谨,倒是放开松了些。 他本想今日过了,明日一早便带着花妹启程回终南山去,但转念一想,花妹刚经历了这场大难,劫后余生,身上的创伤还未能完全愈合,此时提出来,又唯恐扫了大家的兴致,话到嘴边,终究没能开口。 众人品茶畅谈,谈至兴奋处,不时发出朗朗笑声,好一番其乐融融的场面。 一个丫鬟不时上前续茶,满屋里荡漾着清甜馥郁的茶香。 落霞娘娘领着冷月和梦花进入厢房,已经好一阵子了,还不见出来。柳如烟不时望向厢房,方才见到落霞娘娘的反常之态,他禁不住心中充满了疑惑,又不便唐突的说出来。 许枫似乎察觉到他心神不宁,遂不解的问道:“我看柳贤侄心事重重,似乎有什么烦心事么?” 上官红琴望着他,也显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柳如烟几次三番的想说出心中疑惑,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只好喏喏的搪塞道:“哦,没什么,没什么的!多谢伯伯关心,侄儿只是在想,家师的寿辰临近,不想又遇到这样一档子事耽搁,只怕是不能在家师寿辰之前赶回去为他老人家庆生了?” 上官红琴忙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让贤侄愁眉不展,原来是为了令师过寿的事,不妨不妨,今天才三月初五,令师寿辰不是三月初八吗?还有这么几天,耽搁不了的。” 许枫也皱着眉头,沉吟着道:“冷月和梦花伤势未愈,若是就近启程,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我倒是担心她们的身子骨经受不住啊?” 上官红琴劝说道:“贤侄啊,你伯伯所言极是,她们二人的伤势不宜长途颠簸,不如由你伯伯修书一封,飞鸽传回,向令师禀明事由,再过些时日,待她们伤势无碍,我们一家再登门赔礼,如何?” 柳如烟思虑片刻,朝两人抱拳一礼道:“也只好如此了,事出有因,想必家师也不至于会怪罪吧!那侄儿就恭敬不如从命,听从伯伯和伯娘的安排!” 许枫和上官红琴相视一笑,遂命丫鬟拿来笔墨纸砚,许枫当即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写出一封数十言的书信,让家丁飞鸽传书回去。 这时,落霞娘娘领着两姐妹自厢房里走了出来。 落霞娘娘笑盈盈的对几人说道:“方才我已替她们换了新药,伤口愈合得很快,我看再过数日,便可痊愈,你们就放心吧!” 许枫微微一笑,道:“有劳落霞娘娘了!” 落霞娘娘回礼道:“许大侠太客气了。这还是因为她们年轻,身体底子好,才能恢复得如此神速。” 三人一听喜上眉梢,连忙朝她拱手一礼。 正说着,却见翠莲自厅门快步上前,对众人躬身行礼,说道:“宴席已备好,请老爷夫人,落霞娘娘柳公子前去入席吧!” 众人在许枫夫妇的带领下,来到偌大的庭院,庭院上已整齐有序的摆放着十张八仙桌,桌上备齐了十道美味佳肴,马管家带着全数家丁丫鬟已站在餐桌旁恭候。 见主人和宾客前来,马管家忙迎了过来,恭敬的说道:“老爷,酒菜已全数备齐,请客人们入席吧!” 许枫邀请落霞娘娘坐在上位,柳如烟和楚梦花坐在左位,他和上官红琴坐在右位,马管家和许冷月坐在下位。 丫鬟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家丁们坐在另一张桌子上。丫鬟和家丁各自坐了数桌。他见大家尽数入座,当即对数十名家丁和丫鬟朗声说道:“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是个值得庆幸的日子,大家尽情的开怀畅饮吧,来,让我们举起杯来,为冷月和梦花的平安归来,为我们红琴居大恩人落霞娘娘的大驾光临,干了这一杯!”???.23sk. 大家一齐举杯,一饮而下。宴席上推杯换盏,猜拳赋歌,宾主尽欢,好不热烈。 许枫举起酒杯,对落霞娘娘说道:“感谢娘娘的出手相救,冷月和梦花才能安全脱险,许某久仰落霞娘娘大名,没想到竟是在那样的情景下相遇,能一睹落霞娘娘真容,许某真感三生有幸!这杯酒,在下敬娘娘,娘娘请!”遂举杯一干而尽。 落霞娘娘目光流转,笑道:“没想到此番却是因这等事巧遇许大侠许夫人,并结识到这位年轻有为的柳少侠,这也是注定的缘分,以后大家就是朋友。感谢许大侠盛情款待!”说罢,举杯相顾,一饮而尽! 许枫兴致颇高,两个丫鬟轮流为众宾客斟酒,大家边吃边聊,气氛异常热烈。许冷月和楚梦花也起身,各自举杯向落霞娘娘敬酒,感谢救命之恩。 说到当日遇险经过,她们尚还心有余悸,一番慷慨陈词,感人肺腑,无不是动情的话。直听得众人心生戚戚然,感慨世事难料! 待到柳如烟站起身来,举杯向落霞娘娘敬酒时,她先是一愣,随即欣然举杯,目光眨动间,似是藏有别样的一种情愫。她不时悄悄观察着柳如烟的神态,似是有些惊诧,又有些惊喜,踌躇着想说点什么,却是终究没能说出来。 她一边同众人开怀畅饮,一边心下狐疑:“柳玉楼啊柳玉楼,二十多年了,没想到你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难怪他和你长得那么像,哼哼,这真是天意!” 她这样想着,心里突然生出一抹凄凉酸楚,但转瞬间,仿佛竟又释怀了。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间,众人已是头热耳酣。 许枫更是喝得满面红光,一杯接一杯停不下来,上官红琴见丈夫喝得尽兴,担心误了他身体,想好心劝解,又唯恐扰了他兴致,惹他不快,喏喏的欲言又止。 阳光温柔,庭院里铺满了一层祥和的暖意。 柳如烟自顾着喝酒吃菜,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离开师傅已有六天,不知道他和雷师伯怎么样了。我和花妹不能准时赶回去为他老人家庆生,他一定会感到失落的罢。唉,不想却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非常担心的。 众人正吃喝得热闹,忽然,一个中午换岗的探子骑马来到庭前,一勒缰绳,翻身下马,急匆匆的朝许枫躬身说道:“禀老爷,半山腰走马岭哨站挡获两人,来者说要上山求见老爷。” 那探子换岗回来,肩上斜挎着一个箭筒和几枚信号弹。他腰畔系了个铃铛,这是探子们用于相互传递信号所备的物件,每个人身上皆有一枚。这铃铛却是有个奇特的妙用,铃铛上设有一个开关,平时都是闭合着的,不会发出声响,只有遇到生人来访或是有了险情时,才会将铃铛打开。一旦遭遇到万分危急的情况,满山的铃铛都会响起来。 许枫皱眉问道:“两个人?两个什么样的人?可否问清来人的名讳?” 那探子躬身抱拳道:“来的正是两人,一个是高高廋廋的年轻人,看上去约有二十四五的样子,另一个却是有些矮胖的中年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他们都是一身劲装,打扮光鲜。来人并没有报出名讳,只是说,老爷看完这封信自然就知道了。” 许枫和几人互望一眼,沉吟道:“哦,快呈上来!” 探子自怀手掏出一个黄皮信封,低着脑袋双手呈上。 许枫接过信封,却见封面上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他随即撕开信封,从里面抖出一张纸笺,随纸笺滑出的,还有一柄雕饰精美小巧玲珑的飞刀。 许枫一见,顿时一愣,众人面面相觑,也全都露出诧异的目光。许枫仔细地看着书信,突然,他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双目圆睁,神情奇特。 半晌,他抬头望着远方,兀自喃喃说道:“原来是他们!”他眼睛里闪出奇异的光:“二十年了,你们终究还是来了!” 他将信笺收起,遂命令那探子:“你速速前去请他们过来!” 那探子颔首一礼,应了一声,转身上马,朝半山腰奔去。 许枫定定地坐下,丫鬟上前为他斟满一杯,他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发出一声叹息。 众人心下狐疑,不解的望着他。 上官红琴已看出丈夫神色不对,心道:来者是什么人?莫非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她热切的望着丈夫,似乎要从他眼睛里看出答案。但她只看到丈夫满眼的忧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看出来。 许枫见众人疑惑的看着自己,忙露出笑脸,乐呵呵的说道:“来来来,我们继续吃菜喝酒。” 众人看出他方才的忧虑,哪有兴致再继续吃喝。还是落霞娘娘,先开口说话:“许大侠,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她目光流转,望了一眼那探子离去的方向。 许枫举起酒杯的手顿在空中,沉吟着说道:“只是多年未见的故友来访,不想今日他们竟然来了。别理会这个事,来来,我们喝酒!” 柳如烟放下手中的筷子,对许枫正色说道:“许伯伯,若有用得上小侄的地方,尽管开口!” 许枫看柳如烟,又看了一眼上官红琴,笑道:“贤侄莫要担心,来,你我再饮一杯!”叔侄再度举杯,一饮而尽。 此时,正午已过,阳光依然猛烈,照在天地间,散发出一片清光。 不多时,探子领着那两人上来了,三人翻过了山垭,出现在栈道口。 那来的两人,一高一低,一胖一瘦,高的那人身上背着一把用青布裹着的长剑,矮的那人手里提着一把弯刀。弯刀呈半月形,没有刀匣子,在太阳下闪耀着明晃晃的亮光。两人皆表现得气定神闲。 三人大步来到跟前,许枫缓缓站了起来。其余众人也跟着站起身来。 那领路的探子朝许枫躬身一礼,颔首说道:“禀老爷,来人已带到!”说罢,侧身站在一旁。 两人朝许枫抱拳一礼,那矮胖的中年人微微一笑,先开口说道:“许大侠,别来无恙!可否还认得在下?”他眼光扫视一番场中,眼睛细长,眯成了一条缝。满月般的圆脸上似笑非笑,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许枫朝他抱拳一礼,微笑道:“阁下是?” 那人眉头一皱,冷冷一笑道:“许大侠真是贵人多忘事,怎地不记得在下了?”他顿了顿,嗯嗯两声清一清喉咙“许大侠不记得在下没关系,十年前剑门关上那一场恶战,想必是记得的吧?” 许枫心头一凛,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的道:“哦,阁下莫非是蜀中唐家堡的人?”他目光闪动,脑子里极力搜索着当年的记忆。 他不由得心中诧异:当年在剑门关那一战重创唐家堡,莫不是如今讨债来了? 那人在原地踱步,眉头一轩,幽幽道:“看来许大侠还是记得一些事的,不错,在下正是唐家堡的人。” 他说着,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弯刀。忽然目光如刀,望着众人“不想,今日我们倒是来得不巧,许大侠竟有贵客在府上,我们可有叨扰?”他望向站在许枫身旁的落霞娘娘,眼睛里泛出别样的光芒。 落霞娘娘面不改色,也不作声,定定的看着他。 上官红琴站在那里,面露忧色,心道:这人看着眼生,说话阴阳怪气,定然来者不善。他们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她眉头紧锁,疑虑的望了一眼丈夫,怔怔的并不作声。 许枫缓缓说道:“不知两位前来,所谓何事?” 那人冷冷一笑,卖着关子,说道:“许大侠既然已知道我等是唐家堡的人,那想必也一定猜到我们今日前来的目的了。”他眼睛一翻,幽幽道“十年前的那场恶战,我们可是损失惨重,死了十五个人,连两位护法也负了重伤,如今都变成了残废,蜀中唐家堡自那一战之后,元气大伤,一厥不振,许大侠您说,这笔债,我们是不是应该索回呢?” 许枫淡淡一笑,沉吟道:“原来两位是来讨债的,”他踱着步子,皱眉思索着道“我看两位并不像是唐家堡的人,既然是为了唐家堡的事而来,那还是请两位报出名号的好?” 这时,庭院里那些家丁丫鬟收拾好桌椅碗筷皆都散去。在马管事的带领下来到后院,各自忙着活计。 马管事站在厨房飘窗前,不时打望着场中情景,他皱着眉头,目光如炬,闪动着警觉凌厉的光彩。 第二十四章:铁剑秘密 阳光明媚,偶尔从远方吹过来一阵山风,吹得树林哗啦作响,众人立在庭院里,衣襟在山风里不停地飘荡。 许枫淡淡地看着这不速而至的两个神秘人。 他目光迷离而悠远,伸手捋着胡须,忽然开口说道:“二位既是为了唐家堡的事而来,想必是了解当年发生在唐家堡的那桩惨案了?”他眼里闪出镇定自若的光芒。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老夫早已退出江湖多年,不想再过问江湖上的是非恩怨,本想就此归隐深山,过些清淡逍遥的日子,却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十年后,你们竟然找上门来!我看,既然来到这里,还是请二位亮出真实身份来?” 那两人心头一凛,神色倏变,那白衣的年轻人冷若冰霜的脸上似是生出一抹愠怒,他神情冷漠,说话的声音更是冷淡,整个人显出一种清冷的孤绝之态。 他冷冷道:“久闻许大侠剑法精妙,武功盖世,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在下正想领教一番?”他目光如刀,定定地看着许枫“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初入江湖,只是一个四海为家的山野散人,无门无派,许大侠自然不会认得我是谁。我姓杜,叫杜丁。” 话音刚落,那矮胖的中年人也缓缓说道:“既然许大侠已看出我等并非唐家堡的人,那我也就不再兜圈子了,我姓赵,叫赵光,江湖上送一外号:夺命弯刀。今日能在此一睹许大侠的风采,也算得一件幸事!”说罢,朝许枫抱了抱拳。 许枫沉吟着,向前走出几步,望着两人缓缓道:“二位直说了吧,今日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他目光闪动,打量着两人。警惕戒备着两人的动向。 那叫赵光的中年人,隐恻恻一笑,翻着眼睛幽幽说道:“实不相瞒,我等与许大侠并无仇怨过节,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嘿嘿,我不妨就直说了吧,唐家堡主出了一千两想买许大侠的项上人头!我等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 他低头把玩着手上黑亮的弯刀,眼里显露出奇怪的光芒。一种说不出的阴郁笼罩在他的脸上,他整个人似乎已显现出深深的杀机。 许枫闻言,当即哈哈大笑,随即笑声突顿,幽幽道:“你是说唐家堡主戴玉山出了一千两取我这颗脑袋?呵呵,没想到,我这颗脑袋倒还挺值钱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可曾知道他要买我脑袋的真正缘由?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又真正了解多少?” 那叫杜丁的年轻人,面上依旧冷冰冰的,冷得就像是冬日田野里冻结成的冰。让人望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眼中也已显现出一丝冷冷的杀气,定定地说道:“我等并不了解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们也并不想知道!戴堡主承诺,只要将许大侠的人头带回去,便给我们一千两,一千两买条命,我看这笔买卖倒是很合算。”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许枫,缓缓将背上的长剑取下来。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已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着发出致命一击。 许枫终于苦笑着,沉声叫道:“小玉,你将南苑里的铁剑取出来。” 话音刚落,从里间偏房走出来一个身材廋小的丫鬟,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她快步来到许枫跟前,朝许枫躬身一礼。 小玉应了一声,不多时,从厢房里拿出一柄造型奇特,看上去似剑非剑的粗糙玄铁剑。 众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到了这柄剑上。 这是一柄十分普通的铁剑,剑锋三尺,剑柄七寸,剑身乌黑,是昔年峨眉山上的铸剑老人张铁鹤所铸。 张铁鹤一生铸剑无数,其中不泛众多享誉江湖的名剑,而这柄相貌平平的铁剑却是他平生所铸的最后一柄剑,也是最不起眼的一柄剑。 据说,当年他在峨眉山子梅洞里,金神贯注地铸造这柄剑时,洞外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将铸剑炉里的火吹灭了,而这柄剑却只铸到一半,玄铁已被烧得漆黑变形,整根玄铁初成雏形,就只差那么一刻钟的火候便将铸成,却被这场大风给毁了。 他索性将这根尚未成形的玄铁弃在一堆残剑里……本想将这最后的收尾之剑打造成一柄传世名剑,却不想,出乎意外的铸成残剑。而这最后的一柄残剑,仿佛代表了他的生命,注定将是残缺的。 他失望之余,便将这柄残剑丢弃在峨眉一线天的山崖下……随后离开了子梅洞,从此消声匿迹。 当年,许枫和马潇云上峨眉山拜见峨眉派掌门红云师太,在经过一线天峡谷时,发现了这柄残剑。 锈迹斑斑的残剑挂在树枝上,马潇云将残剑拔出来,只见,剑锋上刻着一只飞翔的仙鹤。许枫一见那振翅欲飞的仙鹤,当即便认出这柄剑出自峨眉铸剑老人张铁鹤之手,张铁鹤乃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铸剑大师,曾铸成威镇江湖的“天越”、“禅星”等名剑。 见到剑锋上雕刻的仙鹤,他顿时喜出望外,断定这是出自张铁鹤之手的非凡之物,只是想不通,这柄尚未成形的铁剑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从此,他便将这柄似剑非剑的残剑带在身边。并自创出一套独特的剑法,他用这柄平凡无奇的残剑经历了大小数十次战役,击败了江湖上众多剑客。这柄毫不起眼的铁剑,却成了他爱不释手的宝贝。 那丫鬟很快将铁剑取来,双手呈到他手中,随即退下,许枫抚着剑鞘,眼里显露出无比坚毅的目光。 这柄剑跟随他已有二十多年,看着手中的残剑,就像看着一个同自己患难与共的兄弟,他的眼中闪烁着的,除了自信,还有怜惜和尊敬的光。 那杜丁和赵光看见这柄造型普通,显得有些笨拙的丑陋铁剑,禁不住皱起眉头来,两人皆感到十分诧异:这声名显赫的一代大侠,使用的却是这样一柄毫不起眼的铁剑,看上去不但平淡无奇,且外观丑陋笨拙。严格来说,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柄剑,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玄铁罢了。 杜丁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许枫,眼中的神色更冷,冷得像冬夜里飘洒的雪花,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他缓缓地自背上取下长剑,慢悠悠的将裹剑的青布解开,一层一层的青布,居然缠了五层之多。 待解开最后一层时,长剑突然扬起,一道逼人的寒光刺人眼目,带着阴沉的杀气,剑光闪动,如黑夜里亮起的一道闪电,瞬间已刺向许枫胸前。 他猝然间出手,这一式的变化太快,快得根本就看不出他是如何出手的。 就在这刹那之间,许枫手中的铁剑一扬,已硬生生迎了上去。 他身形变幻,飞快地侧身仰头避过那快如闪电的一剑,眨眼间,他已变幻了六次身形,杜丁的长剑像一条飞舞的毒蛇,发起猛烈的进攻,一剑快过一剑,直追许枫前胸和腰腹数处要害。 许枫的铁剑在手上翻飞,剑招变化,挽出一个个优美的剑花,只见双剑连环交击,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双剑如龙蛇飞舞,在空中乱蹿,两人不停地飞跃腾挪,两人身形皆被罩在一片密如蛛网的剑影中。 杜丁采取的是凌厉霸道的攻势,招式如暴风骤雨般变幻,片刻间已攻出十招,招招狠毒,皆是杀手。似乎绝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他的身影快速变化出各种奇特的姿势,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看不出哪里是人影,哪里是剑影。 只听到剑锋划破空气的呲呲声响,一声声兵器交击的尖锐之音,震得场中众人心神不宁,耳朵嗡嗡作响。 面对杜丁猛烈的攻势,许枫灵活应对,只见他不停地闪跳避让,高大威猛的身形却显得轻灵飘逸,眼看杜丁的剑锋将要刺中他身躯时,却能巧妙的避开,生生化解他势如破竹般凌厉的进攻。 而许枫采取的,却是以守为攻,以实化虚的打法,令在场众人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上官红琴和许冷月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直看得目瞪口呆。 两人身形在空中腾挪翻飞,剑锋不停变化出招式,不觉间,两人已交手一百个回合,仍未能分出胜负,甚至都没有伤及对方分毫。 一旁的赵光直直地盯着两人,数次欲作势扑上,但两人激战正盛,他根本就插不进手,见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他只有站在一旁干着急。 柳如烟一次次的握紧了剑柄,密切关注着场上情势,随时准备增援,他心想:许伯伯虽然多是守招,但并未现出疲软之势,若此时自己贸然杀入,说不定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令许伯伯分心,这无疑会使他陷入险境。 看场中激烈情势,自己只有静观其变,伺机而动了。 那落霞娘娘定定地望着场中,倒是显得镇定自若,她深知,许枫在江湖上以剑术成名多年,经历大小数十恶战,鲜有败绩,虽然如今在年龄体力上已占不了优势,但他精妙的剑术和淳厚的内功,却是眼前这年青的后生所不能比拟的。她相信,以许枫的武功,应付这两人已是绰绰有余,所以,她并不担心。 眼看两人已快打到两百回合,两人皆都打得头脑发热,面红耳赤,除了两人的衣襟各自被划破一片,却并未真正伤及对方一星半点。 突然,只听得杜丁一声暴喝,凌空直直掠起三丈多高,身子翻身倒提,如陀螺般快速旋转,长剑垂直向下,猛刺许枫的脑门。 许枫心头一凛,见势倒飞出去一丈有余,就地一滚,堪堪地避过那直刺而下的一剑,杜丁长剑自许枫的胸前擦过,划破了他胸前衣襟,却仍然没能伤及他的身体。 顿时,长剑扑了个空,剑尖插入泥土,猛烈的劲道将剑锋折弯,反弹而起,卷起一堆泥土四下飞溅。 杜丁眼见一式杀招落空,恼羞成怒,顺势凌空折身倒飞出去,双脚弯曲在空中一收,长剑反转横挑。一副青蛙倒吊的架势,身形凌空数变,手挽一翻,舞起一片寒芒,长剑幻化出一朵朵剑花,直取许枫背部。 许枫见势不妙,手中铁剑横在胸前,猛地身形一拧,铁剑一抖,斜斜迎上,只是那招式看上去生硬艰涩,并无灵动变化之姿,但他轻便地一送一带,一横一斜之间,铁剑像一条快速游走的蛇,自杜丁长长的剑锋上缠绕着游离滑过。 眼见杜丁的剑尖距离许枫背心只有一寸时,铁剑却突然划上了杜丁持剑的手腕。 他做梦也想不到,那看似笨拙粗糙的残剑,却能被许枫运用得令巧自如,他心中惊怵暗道不好,忙撤剑闪避,却已不及,铁剑已绕上了他的手腕,倘若此刻他不撒剑收手的话,势必手腕不保。 千均一发之际,出于本能自保反应,他唯有撒手闪避了。但究竟还是慢了一步,在那眨眼的一瞬间,铁剑已划破了他手腕,只觉一阵钻心的痛楚,手腕处已被割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顿时鲜血淋漓。 他闷哼一声,从空中跌落,一连后退几步,用另一只手抓住受伤手腕,迅急点了点手臂上的穴道,阻止血液向受伤的手腕处流通。 他面上露出痛苦之色,更多的却是惊骇诧异。 方才明明他的长剑就能刺穿他的背部,可奇怪的是,眨眼间那柄残剑不知怎么就缠绕住了他的剑锋,坚硬笨拙的残剑,却如同灵蛇般生生将他猛烈的剑势困住,并如蛇噬般灵敏地咬上了他的手腕。 这奇特的招式,当真是旷绝古今,简直是骇人听闻。他从五岁开始学剑,江湖上各大剑派的风格路数,他已是如数家珍,而刚才许枫使出那诡异奇特的招式,他却是从未遇到过的。 那神出鬼没的一剑,巧夺天地造化,简直并非出自凡人之手,而是如有神助。 他颤微微地怔在那里,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恐惧之色。 他不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是真的,宁愿那只是一个幻觉。心里的恐惧和震撼仿佛已令他忘记了疼痛,只是呆呆地望着许枫和他手上的残剑。 赵光也被这突然发生的状况骇住了,睁大双眼,望了眼许枫,又望向受伤的杜丁。 呆了半晌,才猛地回过神来,一个箭步蹿到杜丁跟前,将他扶住,慌张的说道:“啊,你的手腕割破了,快,赶快止血!” 他赶忙从贴身衣兜里掏出一个白色小药瓶,将里面白色的粉沫撒在伤口上。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条来为他包扎好伤口,对杜丁关切的说道:“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这是最好的金创药,止血有奇效。”他边说边瞟向站在庭院边的许枫。 “真是邪门,那老家伙使的是什么古怪招式?没看到他手上有什么变化,怎么突然就缠上了你的剑?” 赵光眉头紧锁,神色诧异,怎么也想不到天下间竟有这样奇特的剑招,他今天见到许枫鬼神莫测的一剑,禁不住暗暗吃惊和佩服,算是开了眼界。 杜丁面色惨白,长长吐出口气,痛苦的说道:“我明明就能刺中他的,只差一寸,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眼中的惊恐之色更浓“可他那一剑偏偏像毒蛇一样缠在了我的剑上,我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出手的。真是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这时,许枫却开口了:“二位,可还须赐教?我本与你们无怨无仇,我奉劝二位还是回去吧!回去告诉那位唐家堡主,就说当年发生在唐家堡的事大家心知肚明,谁是谁非自有天理公道,倘若他一再颠倒黑白,执迷不悟,只怕最后遭殃的还是他唐家堡。” 他望着那两人,目光迷离而空远“回去告诉他,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许枫的人头就在这里,有本事尽管来拿!” 他站在众人之前,上官红琴欲上前去搀扶,却被他挥手阻止。山风吹着他的衣襟不停地摆动,残剑在他手上发出黑亮的光。他凝视着残剑,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彩。 看着这柄剑,仿佛在看着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和朋友! 一个真正的剑者,一定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剑,爱剑而不痴剑,痴剑的人将剑当成工具,而爱剑的人则是将剑当作朋友!工具可以弃,而朋友却不可以! 许枫对身旁众人说道:“这是十年前的一桩旧怨了,当年我受峨眉派红云师太之邀,参加一年一度的峨眉剑会,唐家堡主戴玉山当着众多武林同道的面污蔑我强霸梅花山庄的一批银货,说我用下作手段残害顺风镖局的总镖头谢老三,这本是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早年间,我们确实与顺风镖局有过几次合作,但彼此并无生出什么过结,我没有任何理由要加害谢总镖头。” 他目光出奇的平静,盯着那杜丁和赵光,幽幽叙说着这段陈年旧事,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和唐家堡的恩怨,而是别人家的故事。 他朝前走出几步,环顾众人,接着说道:“后来我便派人暗中调查这件事,那趟镖由秦地汉中运往蜀地奉州,单程有上百里路,剑门关是必经之地。而唐家堡正地处剑门腹地。当年,谢总镖头和五个镖师连同那五车货物在途中一齐失踪。 听说,有个采药的中年人曾亲眼目睹这趟镖在途经剑门关险道时,遭遇一群蒙面人打劫,双方当即展开激战,那群蒙面人武功极高,劫镖又正发生在密林中,当时正值黄昏时分,天色暗沉,那劫匪又全都蒙着面,所以,那采药的人并不知道劫匪的真实身份,只能偷偷地藏在暗中窥视。 那一战下来,谢总镖头和五个镖师全都栽在那帮人手里,他们将人和镖货一举押走了……” 他回忆着那个采药人看到的情景。这自然也是通过后来的调查才知道的情形。那个采药的人是唯一目睹整个事件经过的人,许枫派人几经周折才打探到了那人的下落。 从那人口中,才真正了解到那趟镖离奇失踪的经过。 众人静静地听着,那杜丁和赵光听到这里,面上也禁不住变了色。露出疑惑诧异的表情,他们在接手这宗买卖时,询问过关于这次行动的缘由,他们从唐家堡主戴玉山口中听到的,却是另一番迥然不同的说辞。 这其中的真真假假,当真是难以辨别。而他们也只是江湖中以专门替人办事为生的杀手,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更多的内情和细节,他们并不知晓。 如今,听到许枫的这番说辞,也完全是一头雾水。他们心里禁不住一阵狐疑起来:这趟买卖看来是个烫手山芋,怎么就糊里糊涂的接下了?别人家的闲事,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戴堡主能够按照事前约定,付给我们的酬劳也就是了。 可眼下,这许枫武功莫测,我们并没能一举得逞,这样回去,那戴堡主又是否会兑现承诺呢? 想到这些,他们已暗暗后悔接下这宗来历不清的买卖。 显然,他们就算联手也未必是许枫的对手,以许枫刚才施展出的那一式奇妙剑招,就足可断定他绝非等闲之辈!凭他们的武功,说不定非但杀不了他,反被人家给拿下。 这样的事件要是传到了江湖上,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今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方才来势汹汹,势在必得,现在又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的走!如此就这样走了,岂不是要让他们耻笑,他们的颜面何在?而自己武功不济,却也奈何不了他,不被人家反制,已实属万幸! 他们呆立当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下羞愧,不敢正视众人。 许枫面色平静的说道:“我本与二位并无仇怨,我也知道二位完全是受人之托,并不清楚事情真相,今日,我并不会为难二位,只想二位回去为我叫捎上一句话,给那姓戴的,就说他若再要贼喊捉贼,我许某随时侯教!” 杜丁和赵光面面相觑,那赵光突然朝许枫抱了抱拳:“久闻许大侠义薄云天,我等只是替人办事拿人钱财,方才多有得罪,许大侠仁义胸襟,武艺高超,我等总算见识了,许大侠的话我等一定带到,方才献丑了,就此告辞!” 说罢,上前拾起杜丁的长剑,搀扶着杜丁转身就待离去。 “慢着!”身后突然传来许枫的声音。 两人一怔回头,却见许枫正快步朝他们走来,来到跟前,许枫从怀里取出一个拇指头大小的药丸,笑意盈盈的说道:“这位杜朋友身手不凡,方才我险些丧命在你剑下,这是老夫独门的保金丹,对恢复筋骨有奇效,你快服下吧,三日之后,伤可无碍。”他递到杜丁面前。 杜丁冷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多谢许大侠好意相赠,方才多走冒犯,还请许大侠海涵!方才若不是许大侠手下留情,只怕我这只手是再也难以保全,许大侠的仁义,在下定当铭记于心!” 许枫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快别说这些了,你虽是初入江湖,但看得出武功底子不错,我看假以时日,必能在江湖上扬名立蔓。容老夫多问一句,敢问你师承何人?” 他微微颔首,说道:“在下师承莽山骆十三少门下。许大侠可否认得师傅?” 许枫顿时目光发亮,惊声道:“可是那位人称追魂剑的骆家十三少骆千雪?”他的神色有些激动,仿佛想起了什么! 杜丁点点头,正色答道:“正是,许大侠可认得家师么?”那金创药还真有奇效,手腕上的伤口竟已不再淌血,也不似方才那般剧痛。 许枫望向远处,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是了,原来是骆家十三少门下,怪不得剑招如此奇特,身手不凡。”他又笑了笑,道“当年,在湘西浪水郡凤凰山,我与令师曾有过一面之缘,起先我们因为论剑的事,还闹出点误会,那时我们皆都年轻气盛,因为意见分歧险些兵刃相见,后来慢慢说开了,我们还真就比试了一番,没想到比划了三十招,竟然都没能分出胜负!” 说到这里,他忽然显出了久违的豪迈激昂之情! 第二十五章:旧怨未了 阳光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剧烈,山风却依然强劲。 春日的山峰披上了新装,到处洋溢着一派盎然生趣。春天,总是温柔美好的,代表了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马管事始终没有露面。他站在窗前,静静观察着场中情形,兴许是这样的场面已见得太多,兴许是因为年岁增长,已不再有当年那种争勇好斗的劲头。 他非常清楚许枫的武功,就凭眼前这两个人是断然奈何不了许枫的。 所以,他只是默默观战。而多年的江湖历练,似乎已令他看透了许多世情,对江湖上的争斗撕杀,他已渐渐生出厌倦。 他只想在人生暮年,侍奉在老爷左右,以此报答老爷对他的知遇之恩! 倘若有一天,老爷一家真的身处险境,他定然不能坐视不管。他的这身武功,这条命,都是老爷给他的,就算老爷要他的这条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拱手相送。 他深知,在江湖中,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个“义”字,为了这个义字,有时候连生命都可以舍弃。 几天前,当他得知大小姐和梦花姑娘突然失踪,他表面上虽显得沉着冷静,内心却是非常着急,生怕她们会遇到危险。 大小姐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待她就如自己的孩子。而他漂泊半生,膝下却没有一儿半女,早年间行走江湖,结识了一个姑娘,两人一见钟情,爱得死去活来,后来那女人不知何故,不辞而别,突然间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苦苦寻找多年,却杳无音信,那段日子,他每天借酒浇愁,痛苦不堪。发誓余生再不入红尘,此后多年,身边虽不乏绝佳女子向他示好,而他早已心如死水,再也不能泛起半点波澜。 这些年,他一直孤身一人,跟随老爷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只希望老爷不弃,能常伴他左右,如此度过余生,他心已足矣! 此时,他从厨窗下缓缓地走了出来。众人见他走过来,皆都热情地和他打起招呼。 方才,许冷月还在替父亲担心,生怕父亲伤在对方剑下,现在见父亲胜出,并且安然无恙,她悬到嗓子眼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 在她的心里,父亲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她一直以有这样一个英雄的父亲而骄傲。她视父亲为偶像,曾许愿,长大后嫁夫君,就要嫁一个像父亲这样的男人。 此刻,她望着父亲的身影,眼里流露出满满的崇拜。 当马潇云来到她身旁,她兴奋地对马潇云说道:“马伯伯,你忙完了么?你看,爹爹打赢了,爹爹好厉害好威风!”她看着马潇云,笑的眉眼弯弯,尽显少女的稚嫩娇态。 马潇云慈祥的看着她,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点点头说道:“是啊,大小姐,你爹爹是一位真正的英雄!”他平静地看着远处的许枫,眼睛里充满了尊敬的神采。 马潇云忽然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柳如烟思索着答道:“方才听他们说话的口气,是为了十年前的一桩旧怨而来,说是什么唐家堡主让他们来讨债的。” 马潇云皱起了眉头,沉吟着道:“讨债?唐家堡?原来是他们,没想到过了十年,他们还不肯罢休。真是无耻至极!” 不远处,许枫还在和他们侃侃而谈,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众人直看得心生疑惑,方才还在你死我活的争斗,转眼间却又谈笑风生,仿佛刚才发生的,只是相互间正常的武艺切磋。 过了半晌,许枫竟邀请杜丁和赵光进堂屋叙谈。 三人走到近前,许枫笑着对柳如烟和落霞娘娘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杜丁杜少侠,这位是赵光赵壮士。”杜丁和赵光纷纷朝众人抱拳一礼。 又对杜丁和赵光引见身旁众人:“这位是来自塞外的落霞娘娘,娘娘在十年前的中原武林可谓是声名显赫,以惩奸除恶为己任,以抓捕采花大盗而闻名。落霞娘娘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巾帼女英雄!” 说罢,又看着柳如烟说道:“这位是我的贤侄柳如烟柳公子,武林中后起之秀,难得的青年才俊!” 经他这么一番介绍,众人间相互抱拳寒喧。刚才剑拔驽张的紧张气氛,已是烟消云散。 红琴居又恢复了先前的祥和安宁。 许枫豪气千云的笑道:“我们真是不打不相识!方才的事全然是个误会。大家莫要再提,二位快快请屋里高坐!” 杜丁和赵光听他这么一说,禁不住面现羞愧之色,那赵光脸上瞬青瞬白,对许枫抱一抱拳,略显出些许尴尬的说道:“方才我等实在莽撞,多有得罪,还望许大侠莫要怪罪才好。” 许枫哈哈一笑,摆摆手道:“唉,赵壮士何出此言,方才只是个误会,况且二位也是不知内情,被那奸人蛊惑,这个事就不要再提了。快快请进屋内一叙!” 众人随他进得屋内,他随即招呼丫鬟沏茶款待。 少顷,两个丫鬟各自端上一壶茶走了过来,为堂中每人斟了一杯,转身离去。 上官红琴还没有从刚才的慌恐中缓过神来,虽然,她早年间也跟随丈夫浪迹江湖,也曾见识过许多这般刀尖抵血的场面,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再加上已过不惑之年,所以越发变得胆小,遇事更加谨小慎微,唯恐自己的至爱亲人有什么闪失。 想到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她依然心有余悸。面上紧张的神色依旧没有缓和,虽然丈夫已对那两人和颜悦色,但她心里始终觉得,他们刚才想置丈夫于死地,就定然是不怀好意的恶人。尤其那个姓杜的年青人,浑身散发出孤傲高冷的气息,冷冷的面孔,冷冷的话语,冷冷的眼神……似乎他一生出来就是这般冷酷的模样,令人望之便要不寒而栗,这样冷冰冰的人,谁还敢和他说话,交朋友? 所以,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他们好脸色,想到方才他们咄咄逼人的一幕,就令她浑身不自在,如芒刺在背。 而许枫却显得颇为大度,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与他们高谈阔论,侃侃而谈。 许枫正襟危坐,一边招呼众人品茶,一边说道:“当年,顺风镖局的谢总镖头被害一事,在武林中传得沸沸扬扬,虽然顺风镖局的名号在武林中并不算响亮,甚至排不上什么地位,但谢总镖头为人正直,一向乐善好施,经营镖局也是中规中矩,所以,顺风镖局在秦汉一带也是有口皆碑。” “并不曾听说,他在武林中可有结下什么仇家,但自从那次押镖之后,他却莫名其妙的离奇被害,因为那趟镖被劫的地方,正处于唐家堡的势力范围之内,是以,当时所有的苗头都指向唐家堡,唐家堡自然也就成了重点怀疑对象。” 他说到这里,茗了一口茶,看了看杜丁和赵光,又继续说道:“谢总镖头和那五个镖师被害以后,顺风镖局一时群龙无首,很快内部便起了纷争。形成了以副镖头和大护法为首的两派势力,双方明争暗斗,各执一词,将整个镖局上下弄得是乌烟瘴气。” “一方说应该立即选拔出一个徳高望重者出任总镖头,一方却又说,谢总镖头尸骨未寒,应当先追查出真凶,为谢总镖头报仇。两派人马就这样争来争去,终致人心涣散。那段时间,顺风镖局的业务量急速下滑,不久之后,这个成立了十年的镖局便宣告解散。” 他一口气说出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众人听罢,皆都忍不住发出感概。 这时,坐在一旁静静倾听的落霞娘娘开口问道:“那此事又是如何牵连在许大侠身上的呢?”她甚是疑惑的望着许枫。 许枫深深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呐!” 他站起身来,在堂中缓缓踱步,望向窗外,继续说道:“在谢总镖头被害的真相还没查明之前,我应峨眉派掌门红云师太的邀请,前往峨眉山参加峨眉剑会。当时来了众多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少林武当华山恒山崆峒等各大门派都有派人来,而剑门的唐家堡主也带着人来了。” “在我与唐家堡主戴玉山比试剑法时,我以三招之差胜于他,让他颜面尽失。他本是个好面子的人,恼羞成怒之下,当着众多武林同道的面,竟然污蔑我暗中派人劫了镖货,杀害了谢总镖头和其它几个镖师。他此举便是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将这个事件嫁祸于我,我当时气急,便和他理论,并当着众多武林同道的面,立誓查出这个事件的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于是,他在剑会结束以后,便暗中重金聘请一帮黑道高手,欲在我回程的路上途经剑门关时劫杀于我。好在,我与马潇云拼死杀出重围,才侥幸逃过一劫。当年,剑门关那一场恶战,我们不仅重伤了他,还杀死了他手下的十几员大将,让他元气大伤,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竟不想,十年后,他居然又请来两位,想要加害于我!”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义愤填膺。而杜丁和赵光两人坐在那里,却是如坐针毡。本是受戴堡主之托,完成一宗杀人买卖而已,却糊里糊涂的变成了助纣为虐之辈! 但许大侠心胸豁达,并未将他们的过错放在心上,还以礼相待,此番情形,实在是令他们感到汗颜。 此刻,他们恨不得找到个地缝钻进去,哪有脸面再留在这里,两人几番起身想要离开,但无奈许大侠一再盛情挽留。两人见他如此热情,便也不好再拒绝。 柳如烟正欲开口,那落霞娘娘却又说道:“那后来可否查出究竟是谁杀了谢总镖头?” 许枫捋一捋胡须,神情严肃的说道:“那一战,我和潇云也都受了伤,随后召集五位弟兄,悄悄潜入唐家堡内暗中调查,他们在唐家堡地室密道中发现了少许零散的镖货,而那几辆镖车却踪迹全无。” “他们在唐家堡内潜伏了十天,只寻到了少许被劫的镖货。而谢总镖头和五个镖师的尸首却下落不明。”他缓缓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满山翠绿,有些激奋的说道“没想到十天之后,却有人在白马河的迷魂滩上发现了他们的尸首,由于死亡已久,他们的尸首全都已经腐烂,面目全非。只有从他们所穿的衣裳才能辨认出各自的身份。”说到这里,他定定地望着远处,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那杜丁和赵光,面上皆现出骇然神色。 他们在接到这单买卖时,唐家堡主戴玉山对他们交待的却是:许枫不仅是杀害顺风镖局谢总镖头的凶手,还利用自己的俊朗外表,用甜言蜜语勾引了他最喜欢的女人。 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夺走,他岂能咽得下这口恶气,所以,他才要千方百计的将他除之而后快。 而令戴玉山万万也想不到的是,他重金聘请的这两个杀手,非但未能顺利地杀了许枫,反而被许枫所伤,而且还从许枫口中,听到了关于这个事件的另外一番说辞! 孰真孰假,自有天理公道。 柳如烟犹豫着说道:“许伯伯,最后这个事件的真相又是如何被揭穿的呢?”他充满好奇的望着许枫。 许冷月怎么也想不到,爹爹居然还经历了这么一个骇人听闻的事件。可她却从未听到爹爹提起过他曾经在行走江湖时发生的事。兴许是因为父女俩平日里沟通太少,也或是她对爹爹的关心太少,爹爹才不肯将自己年轻时的往事讲给她听。 听完爹爹方才的一番讲述,她忽然觉得,爹爹能在江湖上挣得今天的地位和名声,是如何的艰难不易。 她仿佛突然间长大了,开始懂得心疼起爹爹来。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这时,许枫又缓缓说道:“后来,我那五位弟兄在撤离唐家堡的前一天晚上,趁戴玉山携带妻儿外出赏花灯之时,偷偷潜入戴玉山的书房里,试图搜索到更有力的证据。由两人将门外的守卫引开,另外三人便借机进入书房里四下搜索,终于在他的一堆藏书中搜到了一封书信。” 他叹了口气,眼里显露出狠厉的神色:“信上清楚的写着整个抢劫计划的周密布署,预计镖车何时到达剑门关下,在何处设下埋伏,安排多少人设伏,用何种方式发动袭击,如果得手后该如何撤离,如果败了又该如何脱身等等,整个行动的细节都有详尽的安排。” “这个行动显然是蓄谋已久的,这封书信便是有力的证据,足以证明这个事件是他们所为。为避免戴玉山察觉,他们五人便决定连夜撤离。为确保他们能全身而退,我事先已派出一队人马在距离唐家堡势力范围之外的李家庄等候接应。而正当他们穿着唐家堡仆人的衣服,顺利通过重重关卡,来到后山林中时,却被回来的戴玉山发现了书房里的异样,当即明白有人进屋翻找过。” “他下令封堡封山,派出人马四处搜寻可疑人员,一骑追兵终于在后山林中发现了兄弟五人,将他们团团围住。随即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打斗,虽然我那五位兄弟个个都武功不弱,但对方人多势重,想要全身而退也没那么容易。藏在远处接应的人见他们迟迟未现身,便前往事先约定会合的地方探风,快要靠近那片山林时,就听到了林中的打斗声,一帮人悄悄溜到近前,在对方的火光照耀下,才看清楚是我们的那五位兄弟正和唐家堡的一帮人拼死血战,随即加入战斗中。” “尽管有我们派去接应的人及时增援,但奈何对方人多势重,一场恶战下来,他们死伤了十几人,我们的弟兄中,也伤了六个死了两个。不过,所幸的是,剩下的兄弟也都逃出来了。” 他一口气将那次行动的情形,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眼里流淌出深深的痛苦之色。回忆起那段往事,他不禁陷入沉思。那一幕一幕,仿佛就在眼前闪现。 众人似是听得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皆不禁发出一番感概,无不为之动容。 窗外,阳光温柔,山风轻拂,远山叠翠,姹紫嫣红,呈现出一派祥和宁静的人间春色。 杜丁扶着伤腕,虽然流血已止住,但伤口依旧异常疼痛。他忽然觉得,眼前这高大伟岸的老人不愧是一代大侠。 曾经叱咤风云的铁汉也会有柔情的一面,许枫所经历的江湖,绝不是他这等年纪的后辈所能理解的。他望着许枫挺拔的身躯,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这时,一直沉默的赵光忽然开口说道:“不知许大侠对这个事情有什么打算?”他刚问出这句话,心中顿时又觉得别扭。他忽然觉得,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也许,这个问题,也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想问的问题。 大家都神情凝重的望着许枫,都在期待着他的答案。 此时,许枫回头望向大家,忽然笑了笑,淡淡的说道:“我许枫纵横江湖三十年,有幸结识到了许多朋友,却也惹下了不少仇家,相信江湖上有许多人都想要了我这条老命。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该来的劫始终要来,该还的债终究要还,有些事是避不开的,谁想要我这条命,有本事尽管来拿!我许枫奉陪便是了。” 他眼中流露出一抹坚毅的光芒,忽又重现年轻时的无畏豪情。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他已见得太多了,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垂暮老人,早已将恩怨生死看得透彻,已经再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害怕的了,如果有,那便是放心不下自己深爱的妻女。 人世间的浮华名利皆是过眼云烟,唯有这难以割舍的至爱亲情才最是令人牵挂。 柳如烟来到这里已有数日,本想在回去之前,让梦花陪着他四处逛游一番,却不想今天又遇到这样的一桩事,让他游兴全无。 他决定明日一早便携花妹启程回去,离开师傅那么些时日,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样了,心中对他甚是挂念,只想尽快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上官红琴坐在那里陪着笑,心中却甚感别扭,一看到方才那凶神恶煞般的两个人,她心里就生出厌恶,忽然站起身来,对众人笑道:“各位慢慢聊,我身感不适,先失陪了!” 许冷月见娘亲起身离去,她也朝众人欠身一礼,随着去了。 楚梦花看着许冷月离开,也想跟着出去,看了看柳如烟,又望了望许伯伯,想说话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坐在那里东望望西瞧瞧,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拉了一下柳如烟的衣襟,用眼神示意柳如烟陪着她出去,坐在这里听一众江湖人谈她根本不感兴趣的江湖事,她只觉得好没劲,真想去外面走走透透气。 她本就性情孤野,现在天天和许冷月呆在一起,两个人一拍即合,更是玩得疯野。 柳如烟白了她一眼,起身朝许枫抱拳说道:“许伯伯,晚辈有点事,先出去一下,你们慢慢聊!”说着,朝众人笑了笑,带着楚梦花朝院外走去。 那杜丁望了一眼柳如烟,心道:这少年气宇不凡,看他一身装扮,想必武功不错,若是能交个朋友,岂不更好! 他方才不时悄悄打量着柳如烟,心下对他颇有好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中竟生出欣赏之意。 落霞娘娘茗一口茶,眼见天色不早了,起身对许枫说道:“许大侠,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再叨扰了,多谢许大侠盛情款待,他日若有空闲,也欢迎来寒舍做客,这就告辞了!”说罢,朝许枫微微颔首,双手合十,又朝那杜丁和赵光微笑示意,随欲转身离开。 许枫见落霞娘娘要走,朝她躬身一礼,微笑道:“娘娘大恩不敢言谢,本想留娘娘在府上多住些时日,奈何娘娘着急要走,既是如此,那老夫就不再强留,娘娘请,老夫送上一程!” 落霞娘娘忙婉拒道:“许大侠太客气了,不必相送,我自己回去便是了。你我有缘认识,便是朋友,他日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她手持桃花扇,拎着长长的裙摆,转身缓缓走出大堂。 许枫等人送她至庭院里。忙吩咐马管事备轿,送落霞娘娘回府。 少时,八个家丁抬着轿子来到跟前,恭迎落霞娘娘上轿。许枫轻轻掀开轿轿帘,躬身扶着娘娘上得轿中。 落霞娘娘微微一笑,再次聊表谢意。 正要起轿,这时,上官红琴在房中听到庭院里一阵人声嘈杂,忙临窗察看,见是落霞娘娘上轿要走,忙携着许冷月走出屋来,快步走到轿前,对落霞娘娘说道:“娘娘这就要走啊,何不多住些时日,你我姐妹也正好多些相伴,谈心交好啊!”她说着一番客套话,热情留客。 想到落霞娘娘对女儿的救助,她心中自是不胜感激!只是初见她时,只觉得她雍容大方,美得不可方物,当时还生出几分嫉妒之心。 短暂一阵相处后,方知她不仅人长得美,还心地善良,不由对她生出许多好感。此刻,见她要走,她是真心诚意想留她小住些时日的。 落霞娘娘掀帘笑道:“多谢姐姐好意挽留,今日已多有叨扰,只是我家中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再叨扰了,先告辞了,有时间我会来看望你们的,后会有期!” 这时,一旁的许冷月忽然在轿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激动的说道:“娘娘的救命之恩,冷月没齿不忘,以后娘娘就是冷月的好姐姐!请受冷月一拜!”说罢,随即朝落霞娘娘磕头谢恩! 许枫见女儿突然间跪拜恩人,心道:这丫头经过这次劫难,终于懂事长大了!心中甚感欣慰,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落霞娘娘见状,忙下得轿来,将她扶起,笑着说道:“冷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她扶着冷月廋削的肩膀“快别这么客气!以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今日姐姐还有别的事要办,就先走了,姐姐有空会常来看你的。” 临行前,还不忘叮嘱她记得每日换药,以她现在的恢复情况来看,过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复元的。 冷月忙朝她点头称是。 起轿,众人目送着轿子远去。冷月痴痴地望着轿子渐行渐远,面上露出无限留恋的神情,和落霞娘娘在洞中相处数日,得她悉心照顾,心里甚感温暖,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年轻貌美的姐姐! 第二十六章:相思无解 临近日暮,一片金灿灿的火烧云染红了天边。 明月峰巅,落日余晖映红了半边陡峭的山崖,呈现出一副辉宏绝美的景象。 落日下的红琴居,更显得瑰丽堂皇。 柳如烟和楚梦花来到明月峰后山的蝴蝶园。 这是位于红琴居后山的一个椭圆形花园,正是春暖花开草长鹰飞的季节。 花园里开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吸引来了一只只彩蝶翩跹起舞。 楚梦花一看到这满园的奇异花草,立时两眼放光。她尤其喜爱各种姹紫嫣红的野花。 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南山居士见她生得眉目俊俏,便思索着该为她取个什么好名字。他的夫人钟爱花卉,常常去野外采摘些鲜丽的花儿回来,插在花瓶里,将房间装扮得温馨别致。 她抱着襁褓中的小梦花,将那些色彩斑斓的花儿拿在她眼前晃悠。小梦花突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鲜花,露出了笑脸,一个劲儿的伸手想去抓住。 一旁的南山居士正愁着不知该给女儿取个什么名字才好,突然看见那温馨的一幕,脑中灵机一动,心想:女儿看见鲜花,便兴奋得手舞足蹈,显然她很喜欢这些花儿,不如就给女儿取名梦花。便和夫人商量,夫妻俩都觉得梦花这个名字好听,遂就给女儿取名叫楚梦花。 楚梦花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尤其喜爱各种五颜六色的花儿,一看到那些自由生长的美丽野花,她就挪不开眼。 此刻,她正兴奋得像蝴蝶一样,在馨香扑鼻的蝴蝶园里,围着满园的花儿东瞅瞅西嗅嗅,不时闭上眼睛,尽情呼吸着风中飘散的馥郁花香。那一颦一笑间,将少女爱美的娇柔之态展露无遗。 柳如烟看着她的陶醉姿态,似乎也被她少女的烂漫情怀所感染,眼角显露出一丝暖暖的笑容。他真羡慕师妹的少女心,可以活得这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要是自己也能像她这样没心没肺,没有任何烦恼该有多好! 这一刻,她沉浸在心中充满诗意的世界里,尽情地享受着那份恬淡和美好! 这样的一个少女,这样美丽的少女心,怎能不令人喜欢? 仿佛数天前经历的那场惊险的恶运,一点都没能影响到她的心境。她依然活得开心自在,像静静盛开的花儿,像自由翩跹的蝴蝶! 这片蝴蝶园并不太大,但里面阡陌纵横,岔道众多,就像一个复杂的迷宫,若是走进了花园腹地,那些岔道蜿蜒曲折,难以找到正确的出口,稍不留神就容易迷路。 一簇簇小小的花林,如同蛛网般密集。分布在棋盘似的花园里。许枫曾多次告诫她和冷月,只能在蝴蝶园边界地带游玩,千万不能深入花园腹地。否则,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 这仿佛就是一个布局精妙的阵式,一旦被困在其中,便是万难脱身。 楚梦花兴奋得在花草间翩翩起舞,不知何故,她此刻变得非常开心,兴许是有她的柳哥哥在身边陪伴着的缘故罢! 那日,柳如烟和许枫两人在落霞娘娘的带领下,见到她们姐妹俩。柳如烟见到师妹身已负伤,面色苍白,心里不由得一阵揪心,见她们沉沉睡去,便一直守在她们身边。 当楚梦花慢慢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眼前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才迷迷糊糊的认出,眼前的两个人影居然是许伯伯和柳哥哥。 她当即从惶恐惊诧的意识中清醒过来。心里骤然生出激动的欣喜,她兴奋地呼唤一声:柳哥哥!许伯伯! 她做梦也没想到,分别两个月的柳哥哥竟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令人恐惧的地方! 她在受伤昏迷时,久久的沉睡,是落霞娘娘救下她们的时候,见她们惊吓过度,便当即点了她们的昏睡穴,想让她们静静休息,以便暂时忘记坠崖时的惊险情景。 后来,她在沉睡中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死去的娘亲,在绚丽光源里朝她微笑招手。一声声呼唤着她的名字,等她热烈地向娘亲奔去时,娘亲的身影却渐渐地消逝,娘亲的脸,眼睛,头发,双手……直至完全消散…… 她万分惊恐,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娘,不要离来我,娘,你快回来!你不要走!…… 她在梦里发出呻吟,一遍遍的说着梦话,身子微微颤动。 落霞娘娘见状,只得用热毛巾为她擦拭脸上因惊吓过度渗出的汗珠。她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一颗颗的流淌下来。 两个月未见到爹爹和柳哥哥,她偶尔也会想念他们,想起和他们在一起时的那些欢乐时光。想着想着,便会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她虽然在许伯伯这里玩得很开心,有情投意合的冷月姐姐陪伴,她也不会感到寂寞。虽然她和冷月性情迥异,但这并不会妨碍她们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柳如烟跟在她后面,漫不经心地四下打望着。没来之前,他还盼着来到这翠华山,定然要好好的去四处游荡一番。但此刻,当他真正的站在这个地方了,却又无心观赏。 在这几天里,莫名其妙的发生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先是两姐妹的失踪坠崖,后来又幸运地被那位神秘美丽的落霞娘娘所救,而她居然隐居在一个黑暗幽深的山洞里,再后来,便是遇到那两个怪人前来寻仇……这接连发生的怪事,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也许,接下来,还会出现更加可怕的事情! 他心里翻江倒海般想着这些怪事,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具体是什么,他又想不明白。 他心里越想越乱,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不禁深深地为许伯伯一家担心,只希望他们一家都能平平安安的。现在,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师傅身边去,越快越好。 正当他思绪翻涌时,楚梦花却在前面花丛里,兴奋地朝他挥手,大声叫道:“柳哥哥,快过来一下,你快看看,这里有一朵奇怪的花!”她兴奋的手舞足蹈,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 柳如烟快步走了过来,诧异的看着她:“师妹,你发现了什么?” 楚梦花激动的说道:“你快看看,这个是什么花啊?”她蹲在花丛间,直愣愣盯着那束花,眼里闪着惊奇兴奋的光。 柳如烟也蹲了下来,仔细观察着那朵花,这是一朵白色的花,花朵形似一个倒吊着的喇叭,花瓣硕大,根茎缠绕,花杆却显得低矮。枝叶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那模样甚是奇特,美丽中透出神秘的气息。 楚梦花和许冷月常常来这蝴蝶园游玩,见过各种各样的花草,而长得如此奇特的花,却是第一次见到。 她非常兴奋,忍不住想伸手去采摘,正当她的手快触及花朵时,却突然被柳如烟喝住了:“别动!” 他眼里显露出异常惊恐之色,近距离端详着这白色的花朵。楚梦花被他突然一声大喝,猛地一惊,手势突顿,怔在那里,诧异的望着柳如烟。 柳如烟这才缓缓说道:“小心这花有毒!师妹,你仔细看看,这花像什么?” “嘢,这花倒像是一个喇叭,好奇怪!”她惊讶地叫出声,盯着花朵仔细观察。 “不错,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花吗?”他看着楚梦花神情凝重。 “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花。”她摇摇头。 “小时候,有一次,我和师傅去山林里采药,在树林里见到过这种花。我当时觉得好看,也像你一样,想要去采摘,但突然被师傅止住了。” 他看着那奇特的白花:“师傅告诉我,这种花名叫蔓珠莎华,本是传说中生长在地狱里的幽冥之花,生得美丽却奇毒无比,所以,千万不可触碰。只要沾上一点花瓣枝叶就会中毒。碰到的地方会渐渐变黑溃烂,奇痒难忍。它不仅会让人中毒,还会迷惑住人的心智。让人逐渐恍惚,忘记以前的事。” “啊?怎么会这样,这就是一朵普通的鲜花而已呀,真有这么可怕吗?”她惊得秀目圆睁,张大了嘴巴。 “这可不是普通的花啊,你看它长像奇特,和别的花断然不同,它浑身是毒,只要碰上它,一不小心就会中毒身亡。所以,看到了,一定要远离!” “既然这是开在地狱里的花,又怎么会开在这里?”楚梦花眨动眼睛,疑惑的说道。 “嘿嘿,说是地狱之花,只不过是传言罢了,你还以为它真的开在地狱里啊!”柳如烟禁不住被她天真稚气的话逗乐了。 楚梦花说着说着,忽然露出一丝伤感:“都两个月没见到爹爹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的咳嗽病可有好点了吗?” 柳如烟看着她,似笑非笑,忽然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想念我们的,我的小师妹终于长大了,再不是以前的那个野丫头了。” 楚梦花调皮地白了他一眼:“谁会想你啊?我才不会想你啦,我是担心爹爹的肺病。” 柳如烟又叹了口气,幽幽道:“唉,本来是接你回去为师傅他老人家庆生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事。明天就是师傅的生日了,我们未能赶回去,师傅肯定会不开心的。”他皱着眉头,一脸忧虑。 楚梦花嘟嘟嘴,说道:“我也想快点见到爹爹,陪他庆生,可那天我和冷月为采一枝长在山崖边的药草,冷月不小心脚下踩滑,突然坠落下去,身子被山崖边的藤萝缠住了,我便伸手去拉她,不想,我也脚下不稳,一下子跟着滑了出去。我们都吓坏了,心想这次死定了,没想到落在崖壁上,被夹在一块石缝中,若不是那棵大树阻挡,我们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她一提起当天坠崖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 柳如烟皱着眉头,着急说道:“你知不知道,那天我来到红琴居,却久久不见你出现,就觉得纳闷,没想到却等来你们失踪的消息,我当时都急死了。”他温柔怜惜的看着楚梦花。 楚梦花忽然秀脸一红,转过头去,背对着他,幽幽问道:“柳哥哥,你真的会为我担心啊?如果我有一天真的死了,你会为我痛苦流泪吗?”她低着头,脸上的红晕更浓了,半是娇羞半是期待。 二八年华,正是一个女人最美丽最多情的年龄。那情窦初开的娇美模样楚楚动人,甚是惹人喜欢。 柳如烟闻言一怔,心中一动,随即又露出笑脸,打趣道:“花妹,你怎么突然这样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如果你遇到危险,哥哥肯定会第一个冲出来保护你的。”他轻声的安慰着她。 他其实早就明白花妹对他的心意,他知道花妹在心里偷偷喜欢着他,而他只是将她当作妹妹而已。他和她之间,只是深深的兄妹情,显然楚梦花并不是这样想的。 楚梦花抿抿嘴,惶然一笑,说道:“哦,你只是把我当做妹妹吗?”她低下头,脸上闪过一抹落寞失望。 “你就是我的好妹妹呀,永远的妹妹!”他望着她。 楚梦花轻轻闭上眼睛,仰望着头,并没有看他,仿佛也不敢看他。 她忽然一下子跑开了,跑到了一棵大树旁停了下来。她抬头望着远处高耸的山崖。落日的光辉正照耀在群峰之巅,洒下金光万丈。 柳如烟见状,心头一凛,忙快步跟了过来。走到她身后停下,不解的问道:“花妹,你怎么了?” 她单薄的衣襟在山风里拂动,长发飘飘,廋削的肩膀微微抖动,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没什么,没什么的。” 她似是不愿柳如烟看出她脸上的难过。她轻轻咬合着嘴唇,想说什么,终究没能说出口。 柳如烟关切的说道:“花妹,你心里在想什么?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他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升腾起一抹怜惜。 “柳哥哥,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爹爹,我突然好想回家,回到爹爹的身边。”她还是没回头,幽幽的说着。 “嗯嗯,我们明天就回家去。师傅也常常念叨你,他老人家也很想念你的。” “柳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她突然自卑起来。 “没有呀,你怎么会这样想?花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有点着急,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不然许伯伯又该担心了。”她终于转过头来,朝柳如烟笑了笑。 看着四周的野花在风中摇曳,她蹲下身去,在花丛里采摘了一捧,拿在手上,闭上眼睛美美地嗅闻着。 柳如烟微笑地望着她,忽然发现花妹越发的美丽动人,那冰清玉洁的少女情怀只属于眼前的她。 落日已沉没在西山下,暮色降临,山风依旧呜呜的吹着,天地间已有了一丝丝寒冷寂寞之意。 柳如烟忽然说道:“花妹,你冷吗?” 楚梦花笑了笑,摇一摇头:“不冷。”她望了望沉下来的天色“走吧,我们快走吧!” 柳如烟将自己的长衫脱下来,为她披上。她本来身子单薄,伤势未愈,万一再受了风寒,那就更麻烦了。 面对柳如烟的关怀,她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升腾起一抹小窃喜。感觉心里暖暖的,抬头笑望着她的柳哥哥。 两人穿过园边的山道,径直往红琴居走去。 不多时,便来到红琴居庭院外的栈道上。踩在木制栈道上,脚下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经过栈道旁的壁画时,柳如烟忽然停住了脚步。栈道两旁的灯笼已被点亮,橘黄的光照在那些壁画上,显出光怪陆离的景象。那些古怪诡异的图画在光晕里更显得狰狞可怖。23sk. 那天,柳如烟上山时经过这里,便被这些调刻精美的奇妙图案吸引住了。心想,这作画之人精湛的雕刻技艺非凡,当真是巧夺天工。若能有幸见一见这位刻画之人,却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他观摩着这一副副壁画,对楚梦花说道:“花妹,你可看得出这些壁画代表什么意思吗?” 楚梦花凝视着这些造型奇特的壁画,忽然扑哧一笑,说道:“这些壁画不就是画的十二生肖吗?哦,前面还有仕女飞天图和一些奇奇怪怪的武功招式。这些图案是很精美,但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她皱着眉头认真观摩,又转头疑惑的望着柳如烟。 柳如烟缓缓道:“这并不是普通的壁画,而是一套极为精奥的武学招式。只是,我也看不出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武功!”他看着壁画,眼里闪动着奇异的色彩。 楚梦花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玄机来,叹了口气,说道:“唉,我是看不懂这些图了,看着眼花缭乱,让人头疼。好了,柳哥哥,我们别看了,快回去吧!待会儿许伯伯没见着我们,又该着急了。”她拉着柳如烟便欲离开。 正在这时,一个家丁远远地迎面跑来,看到两人,便高声招呼:“柳少侠,楚姑娘,原来你们在这里啊!老爷正等着你们回去用餐呢!” 他快步来到跟前,朝两人躬身一礼,笑嘻嘻的说道:“酒菜已备好,就等两位了。二位,快随我来。” 说罢,走在前面,领着二人穿着栈道,进得庭院,径直往东面厢房走去。 远远的,便看到许枫,上官红琴,许冷月和马管事皆都站在门口。 许枫见到二人过来,笑呵呵的说道:“柳贤侄可是去蝴蝶园了吧?怎么样,伯伯的后花园还不错吧?”他一脸慈祥的看着两人。 这时,一旁的冷月插嘴说道:“我们方才还担心你们找不到出来的路呢!不过,有我这个妹妹陪着你逛,想必是不会寂寞的啰,怎么样,你们玩得还开心吧?”她朝楚梦花打趣道。 上官红琴白了冷月一眼,笑道:“瞧你这个鬼丫头,尽拿你妹妹和柳公子寻开心!在客人面前还是这样没大没小!”上官红琴怜爱的看着冷月,却又忍不住对她数落一番。 柳如烟呐呐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是侄儿不好,让伯伯和伯娘担心了,侄儿是想着,明日我们就要回去了,便让花妹带着我去四处转转。” 楚梦花微笑道:“有我陪着柳哥哥,不会有事的。之前伯伯也告诉过我,不可进入蝴蝶园丛林深处,所以,我们只是在蝴蝶园边界上走了一会。” 许枫捋着胡须,笑道:“好了,我们别站在这里了,快请进屋里吃饭吧!” 众人随即落坐,其乐融融的吃起来。大家相互敬酒,把酒言欢,气氛好不畅快。 席间,许枫频频举杯,感谢柳如烟的鼎力相助,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发出概然长叹。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竟又生出些感伤的情绪。 柳如烟酒过三巡,已有些醺醺然,他本不胜酒力,午间在庆功宴上,他已喝了不少,现在又喝,只觉得一阵酒气上涌,头脑已有些迷糊。 上官红琴见状,忙劝慰道:“柳贤侄,莫只顾着喝酒,快多吃些菜吧。今日见你们叔侄俩喝得如此尽兴,真是难得。贤侄以后若有空闲,欢迎常来玩啊。” 柳如烟已渐渐显露醉态,只觉得头重脚轻,一阵飘飘然,听伯娘这样说,忙笑笑着点点头。 他虽然有了三分醉意,但脑中却还清醒。 看着眼前的温馨画面,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缕莫名的伤感。 这样的温馨,他曾经也拥有过,小时候,一家人也像现在这样,其乐融融的围坐在一起吃饭,一家人的餐桌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那时候,自己和妹妹都还年幼,每次吃饭总不认真,母亲总是要先将兄妹俩喂饱后,自己才能吃上饭…… 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那些美好的往事:爹爹牵着自己,娘亲抱着妹妹,一家四口快快乐乐的去春游踏青。 爹爹在原野上为我们表演剑术和骑术,他精彩的表演常常赢得我们的鼓掌喝彩。 那时候的爹娘都好年轻,他们也是那么的恩爱。从未见过他们拌嘴,他们恩恩爱爱,双宿双飞的深情,真是羡煞旁人! 爹和娘钟爱音律和诗词,他们常常在花前品茗,月下弄曲,更喜欢在晚饭过后,吟诗作对,泼墨挥毫,俨然一对郎情妾意的神仙眷侣。 可是,好景不长,这样美好的时光并没能一直延续下去。自从那一天晚上,家里闯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人…… 他坐在那里痴痴的出神,目光呆滞,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有幸福快乐,也有苦难忧愁,他迷醉的眼睛里忽然显出一抹凄惶迷离。 他想起了下落不明的亲人,爹爹,娘亲和小妹,他们的模样又在眼前闪现,仿佛他们就在身边,从未远离。 想到这些,他仿佛一下清醒了,面上现出落寞和悲伤的神色。 一想起他们,他便红了眼圈,心里一阵酸楚,翻江倒海般,似是有热泪将夺眶而出。但他又怎能在这里流泪呢,堂堂七尺男儿,又岂能轻易弹泪!他只有生生的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众人见他忽然呆滞,静默无语,以为是他喝多了,才会显出这样反常的情绪。 许枫异常兴奋,朝大家频频举杯,不多时,桌下已摆放了五个空酒瓶。 上官红琴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痛苦,关切的问道:“柳贤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为何闷闷不乐?可以说出来,看看伯娘能否为你分忧?” 柳如烟举杯一饮而尽,摆摆手,含糊的说道:“没,没什么的,我,我今天高兴,真的,特别的高兴,感谢伯伯伯娘的盛情款待!” 说罢,又为自己斟上一杯,正要举杯,却被一旁的楚梦花拉住了,她着急的说道:“唉,柳哥哥,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她抓住柳如烟手上的酒杯,不让他继续喝下去。 柳如烟拂开她的手,笑了笑,说道:“我没醉,谁说我醉了?我就是再喝他个三百杯也不会醉!你,你干嘛不让我喝酒?别拦我,让我喝!”正要饮下,却被楚梦花一把夺过,仰首一饮而尽。 她喝到嘴里,顿觉喉咙一紧,一缕火烧般的辛辣之味,倒涌上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她本是不会饮酒的,但见柳如烟醉意甚浓,怕他再喝就要伤了身子,便慌忙的替了他一口喝下。 众人见状,皆都现出诧异。不想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居然也有豪气的一面。 第二十七章:情深义重 清晨,浓雾笼罩在明月峰上。 红琴居笼罩在浓雾中,恍似空中楼阁,飘飘缈缈,人间仙境一般。 昨晚,柳如烟在席上多贪了几杯,喝得醉醺醺的。夜深时,两个丫鬟为他铺床换被,打理好后,便扶着他进入西面厢房歇下。 在酒桌上时,他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等他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 他方才想起,昨晚在酒桌上的情景:自己由景生情,突然间想起了失散多年的家人,不禁悲从中来,心里一阵难受,便不知不觉多贪了几杯。 想起昨晚自己酒后失态,心里禁不住涌起一阵羞愧懊恼。而自己是否酒后失言,却是全然不记得。 想起今日便要携着花妹启程回去,他慌忙起身穿衣,一番整理好衣物盘缠。 推开窗,外面早已天色大亮,他顿了顿神,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来到大堂,几个仆人正在打扫,见柳如烟走过来,纷纷和他打招呼,他也微笑着回应。 这时,许冷月和楚梦花也正从东面厢房走了过来。她们穿过长廊,说说笑笑地来到近前。 许冷月见到柳如烟站在堂上,便微笑着向他打招呼:“柳公子,早!”她显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落落大方的在堂上坐下。 柳如烟见冷月携着梦花过来,也笑着回礼:“冷月小姐,你也早啊!” 昨夜的宿醉尚未完全清醒,他只觉得头脑昏重,隐隐作痛。他用手抚摸着额头,也突自坐下。 梦花也朝柳如烟道了声早安,遂又问道:“柳哥哥,你昨晚贪杯都喝醉了,醉酒的滋味是不是很难受呀?我看啊,你昨晚肯定没睡好吧?”她关切的说道。 柳如烟被她这么一问,有些尴尬的笑笑,讪讪说道:“我昨晚酒后失态,真是糊涂,让你们见笑了!” 楚梦花正欲搭话,许冷月却抢先笑道:“没有,没有,昨晚爹爹高兴,只想你多和他喝上几杯。爹爹素来嗜酒,只怕是没几个人能喝得过他的。”她说着,掩嘴哑然失笑。 柳如烟听着,更觉难为情,嘿嘿笑道:“伯伯的好酒量,我早就听师傅说过,这次前来,总算是见识到了。” 说罢,抬头朝庭院外打望,说道:“怎么不见伯伯和伯娘呢?” 冷月也望向庭院外,这才说道:“柳公子,你有所不知,爹爹每天很早就起来了,他每天早晨都要去后山练功的。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兴许这会儿正练功去了罢!” 柳如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哦,原来如此!难怪许伯伯看上去精神矍铄,根本就不像快到花甲之年的人!”他暗暗佩服许枫的宝刀不老。 这时,两个丫鬟手里端着早茶过来了,各自双手托了一个圆盘,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鸡蛋,豆浆,油条,包子和馒头。 来到众人面前,欠身说道:“柳公子,楚姑娘,大小姐,早茶已备好,请用早茶!”说罢,将托盘搁在餐桌上。 柳如烟昨夜宿醉,此刻正觉腹中空乏,便伸手拿了豆浆和油条吃起来。冷月和梦花也各自拿了鸡蛋和包子慢慢地的吃起来。 梦花吃着吃着,突然望了一眼柳如烟,忍不住地掩嘴失笑。柳如烟和许冷月见状,心中诧异,不知所谓,疑惑的望向她。 柳如烟以为是自身有什么不妥之处,才引得花妹失笑,忙朝身上四处察看,又笑问道:“花妹,你笑什么?” 楚梦花眨了眨眼,悠悠道:“一想到昨晚你在酒桌上发呆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她干脆咯咯的笑出声来。 冷月在一旁不置可否,瞧瞧梦花,又瞧瞧柳如烟,又自顾自的吃东西。 她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之处。心里又暗道:“昨晚,柳公子突然在酒桌上发呆,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将大家都吓了一跳。难道他心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有什么伤心事?”她本想当面问问,忽又转念一想,别人心里的秘密,又怎么好随便问起呢?想想作罢,继续吃着她的早茶。 柳如烟被楚梦花一番打笑,白了她一眼,心中更觉尴尬,面上火烧烧的一阵发热。 他皱着眉头,问道:“昨晚,我的样子很可笑么?” 楚梦花没心没肺的说道:“柳哥哥,你昨晚坐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你自己都不知道,那样子真是太滑稽了。”她望着他,朝她嫣然一笑。 许冷月斜了楚梦花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心道:“梦花也真是的,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妹妹有时候倒真是有趣得很。”楚梦花可爱的少女心,连比她大一岁的冷月都好生喜爱。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看来倒真是不假!m.23sk. 一个女人最美的年华,不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吗? 柳如烟越发觉得自己的花妹妹,变得不同以往,她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爱哭爱闹,反而多了一分古灵精怪。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要一生一世保护好花妹,不让她受人欺负,受到一点点委屈。 但他心里又隐隐有些担心:自己从小和花妹一起长大,对她只有兄长的疼爱,却不可能生出半点的男女之情。而花妹心里却仿佛不是这样想的。 他察觉到,花妹总是有意无意表现出对他的爱慕之情,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话语,她的眼神,她不经意间做出的小动作,都流露出对他这个柳哥哥的喜欢。 而这种喜欢,却绝不仅仅只是妹妹对哥哥的依恋,而是女人打心眼里爱慕男人的那种情感。 面对花妹非同寻常的热情,他有些手足无措。 倘若毅然对她挑明自己的态度,又势必会伤了她如水晶一般的少女心,如果不向她说清楚,又担心她会情难自禁越陷越深。 若是等她情根深种,难以自拔时再断然拒绝的话,那就真的会伤害到她了。 他越想越觉得纠结,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许冷月吃完早点,对楚梦花说道:“妹妹,你和柳公子今天就要回去吗?” 楚梦花看了一眼柳如烟,面上显出一丝忧郁,喃喃说道:“我这次出来,都已经两个月了,两个月没见着爹爹,他很挂念我的,我也很想念他。” 她放下手上的食物,来到柳如烟身旁:“柳哥哥专程来接我回去,为爹爹祝寿。不想,我们又突然出了那样的事,看来,爹爹的六十大寿,我们是不能陪他过了。”说罢,嘟嘟嘴,现出难过的表情。 接着她忽然眼睛一亮,看着许冷月说道:“冷月姐,要不,你和我们一起上路,去卧龙谷玩玩吧?”她满心期待的望着许冷月。 许冷月笑笑道:“我身上的伤都没有完全复元,爹爹肯定不会让我去的。”她目中露出一缕伤感。 “唉呀,不会的,我去和许伯伯说说,他不是说要去拜访爹爹吗?何不,我们大家一起走?”她自顾自的说着。 又转头看着柳如烟,问道:“柳哥哥,你说好不好?” 柳如烟起身踱步,思索着说道:“花妹,别闹,许伯伯还有事情要处理,他怎么会和我们一起去呢!” “谁说我不会去啊?”门外突然传来许枫的声音。 许枫和上官红琴已经站在大门口,笑呵呵的看着三个年轻人。 他手里提着铁剑,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递给正在擦拭桌子的丫鬟,丫鬟双手接过,走到里间的屏风里挂起来。 上官红琴也笑着说道:“方才,我和你许伯伯商量了一下,我们现在就起程去卧龙谷!” 三人一听,深感诧异,禁不住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想到,许枫和上官红琴竟然会和他们一起去卧龙谷。 当即,三个年轻人全都兴奋起来。 许冷月呆了半晌,方才定下神来,欢快地说道:爹爹,娘亲,你们不是在说笑吧?我们真要去卧龙谷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她确定听到的是真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楚梦花心想又可以继续和冷月姐姐在一起,当即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她手舞足蹈的欢呼:“哦,太好了,又可以和姐姐在一起了。”她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许枫缓缓走进大堂,坐在主位上,突然神情严肃地说道:“昨日前来的那两个人,确实是戴玉山花重金请来的,我没想到的是,唐家堡那桩血案已过了十年,他们居然还是耿耿于怀。不过,这两个人倒不足为惧,戴玉山请他们前来,并非是为了杀我,只是想打探我的虚实而已。”他捋着胡须,眼里闪动出坚毅的光。 这时,两个丫鬟端来茶水,在每人面前搁放一杯。 柳如烟望向许枫,沉吟着说道:“如此说来,那唐家堡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了。许伯伯,可有什么打算?” 众人目光齐都望向许枫,一提起这件事,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 许枫目光闪动,缓缓说道:“莫急,我自有应对之策。戴玉山为人心狠手辣,阴险狡诈,我们自是要防着他的,千万不可轻敌,我们暂不作理会,只待静观其变。” 他环顾四周,忽然问道:“怎么没见到马管事?” 他当即吩咐一个丫鬟速去将翠莲找来,那丫鬟应允一声,转身朝别院翠莲房里跑去。 少顷,翠莲快步来到跟前,朝许枫欠身一礼,颔首说道:“老爷,有什么吩咐?”说罢,恭敬地站在一旁。 许枫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翠莲啊,你跟随我也快有十年了吧?” 翠莲听老爷这样说,心里一惊,不知老爷为何突然这样问,忙轻声回道:“嗯,回老爷,翠莲 跟随老爷已有九年零六个月了。老爷为何这样问?”她怔在那里,心中惶惶不安,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是自己犯下了什么错,惹老爷不高兴了。 许枫捋着胡须,点点头,忽然笑道:“你从八岁来到许家,一向做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这些年跟着我们一家东奔西走,也是苦了你了。” 翠莲一听,噤若寒蝉,喏喏的说道:“老爷快别这样说,翠莲出身贫寒,八岁那年,家乡闹饥荒,要不是幸得老爷收留,翠莲只怕早就饿死了。老爷这样说,是要折煞翠莲了。”她低垂着头,颤声说道,声音已有些哽咽。 许枫却哈哈一笑,走到翠莲身前,沉吟着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快十年了,你也从一个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 他在原地踱着步子,打量着翠莲:“我有一个想法,不知你是否愿意?” “老爷有什么事,您请讲吧!”翠莲黛眉微皱,恭身听着。 许枫顿了一顿,思索着说道:“你今年有十八了吧?”他慈祥的看着翠莲。 “回老爷,翠莲今年正满十八。”她眼珠子一转,仿佛想到了什么。 许枫笑着缓缓道:“你也到了谈婚论嫁之年,我和夫人商量了一下,也该为你寻个婆家了。不知你可否愿意?” 翠莲一听,脸上扑腾,瞬间升起一抹红云,羞得不敢抬头。几缕乌黑秀发垂落下来,遮住了眉眼,也看不出她是何种神色。 静默半晌,她才颤颤的低声说道:“翠莲自幼跟随老爷,蒙老爷厚爱,好心收留,才有了翠莲的今天,老爷夫人就是翠莲的再生父母,翠莲出生寒微,别无他求,只愿今生服侍在老爷夫人和大小姐的左右,其他的,翠莲不敢想。”说着,眼眶一红,几欲掉下泪来。 这时,上官红琴微微一笑,突然开口说道:“翠莲啊,俗说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看,你也不小了,是该寻个和善的婆家,成亲生子,好好过日子的了。” 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翠莲身旁,伸手抚着她的肩上,凝视着她,叹了口气,幽幽道:“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只比冷月大一岁,说句心里话,这么多年来,你为许家忙前忙后,我和你老爷是打心眼里喜欢你,把你当成自己的闺女看待,但女大当嫁,总不能让你服侍我们一辈子啊,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才好!”她抚摸着翠莲的秀发,就像抚摸自己的女儿一样。 这主仆之间,温情的一幕,让在场众人无不感慨动色。 柳如烟心道:这翠莲能遇上这么好的人家,也算是她的福分了。许伯伯一家待人和善仁厚,从这样对待自家仆人,也可见一斑。 心下这样想着,不由对许伯伯一家满怀敬佩之意。 翠莲羞得满脸通红,她虽然是一个丫鬟,却也生得眉青目秀,颇有几分姿色,听完夫人的话,她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站在那里怔怔的,不敢抬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许冷月看她生出窘态,禁不住在一旁掩嘴偷笑。 翠莲生性安静内向,做事谨小慎微,给人的印象就是老实善良的乖乖女。因为她勤恳懂事,许家上上下下都非常喜欢她。 冷月和她更是无话不说,情同姐妹。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又年龄相近,两人常常一起玩,几乎是形影不离。翠莲就像是她的跟班,冷月去到那里,翠莲就跟到那里。所以,她们的感情非同一般。 如今,冷月见爹娘要给翠莲许配个人家,她先是感到诧异,不知爹娘为何这般急着将翠莲嫁出去,转念一想,这也是一件大喜事,禁不住在心里为翠莲高兴。 只是对于她这般年龄的女孩来说,谈婚论嫁就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所以,忍不住在一旁暗觉好笑。 众人皆都微笑着望向翠莲,见她显出一副害羞矜持的模样,想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样的事,对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来说,自是觉得太过难为情的。 翠莲心里也禁不住犯起了嘀咕,不知老爷夫人为何突然对她提起成亲的事,他们虽是一番好意,但她从小跟着许家,侍奉老爷一家这么多年,老爷夫人待她也不错,她本想就这样一辈子侍奉在他们身边,从未有过离开的念头。 许枫见翠莲低头不语,遂觉气氛有些尴尬,嘿嘿干咳两声,打着圆场说道:“翠莲啊,这事不急,你自己先慢慢考虑一下,若不愿意,此事便就作罢!”说着,叹了口气“唉,我和夫人的一番苦心,也是为了你着想啊!” 他呵呵一笑,便又吩咐道:“翠莲,你去请马管事过来一下!”他走到主位上缓缓坐下,抿一口茶。 翠莲答应一声,随即转身走出大堂,快步穿过长廊,朝后院马管事的房里走去。 她来到马管事房前,见房门紧闭,便伸手“咚咚咚”敲了几下,却不见有人开门,她心下孤疑:耶,难道马管事没在房里吗? 她接着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应。心下更加疑惑起来,一边敲门,一边开口叫道:“马管家,你在吗……马管家,你在吗?” 她叫了几声,见里面竟然毫无动静,她心里不禁纳闷起来:平常这个时候,马管事早早就起床张罗了,安排各种后勤事务,今天都这么迟了,怎么还不见人影,难道他一大早就出门了么?是不是昨晚高兴,多贪了几杯,今早睡沉了过去? 想着,又重重地敲了几下门,里面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正在这时,见两个仆人说笑着走过,她连忙叫住他们:“你们今早可有见到马管家?” 一个高廋的仆人答道:“没见着马管家啊。”他皱眉思索着,忽然眼睛一亮,好像记起了什么,急着说道“对了,昨晚关门熄灯前,我倒是见到马管事站在后院里,定定地看着月亮出神,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见他望着月亮好一阵子,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他回忆起昨晚一更时分,他正欲去茅房小解,经过走廊时看到的一幕。这样的事情本也平常,他当时也没作多想。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翠莲凝神半晌,叹了口气,随即匆匆忙忙的朝大堂跑去。 人还未到近前,声音就已经传过来了:“老爷,老爷,没见着马管家。” 她到了堂前,着急忙慌的说道:“方才,我到马管家房前,敲打了好一阵子,也没人开门,我叫了几声,也不见人应。”她慌张的望着许枫。 众人心头一惊,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许枫面现疑惑,皱眉喃喃说道:“什么,他不在房里?难道他有事出去了?”他捋着胡须,环视一遍众人。 翠莲说道:“方才,我问了一个家丁,也说今早没见着马管家。他倒是说,昨晚一更时,他去上茅房,在后院走廊前看见马管家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说是在望着月亮出神。” 许枫闻言,心下一诧,失声道:“哦,昨晚他心情大好,倒是多喝了几杯,不过,也不像喝醉的样子,散席之后,他便回房去了。那他子夜时分,一个人在院子里做什么?那么晚了,只是为了观赏月色吗?” 上官红琴插口道:“老爷,会不会是他昨晚多喝了些,睡沉过去了,说不定此刻还在房里沉睡呐?我们不如过去看看。” 许枫手一挥,说道:“走!咱们前去看看。” 说罢,大步朝马管事房间走去。众人紧跟其后。 马管事的房门依然紧闭,并上了锁。显然,房门紧锁,那他自然不会在房里面。 他不在房里,又会去哪儿呢? 平时,他每个礼拜都会带上三五个家丁下山去置办一些生活用品,这种事,马管事不需要向许枫汇报,可以自己安排,他和许枫相交多年,情同手足,许枫对他自然是完全信任的,甚至是红琴居后勤管理的许多事务,他都可以全权做主。 翠莲说,前日,马管家才下山去置办了货物。按理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又去置办。 上官红琴说道:“昨晚,马管家虽然也喝了不少,但看上去并无醉意,兴许只是有事出去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先莫要着急,再等等看吧!” 许枫却面色凝重,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马管事一直对许枫忠心耿耿,他们相交多年,对彼此都十分了解。有时候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这样的默契,若不是心腹之人,又岂能做到? 近来,也没见马管事有什么反常之处,他依然十年如一日的勤恳周到,将红琴居所有的后勤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从未有让许枫操心过,许枫对他的表现,一直都是很满意的。 众人在房前等了一阵,却还是不见马管家回来。先前以为他只因昨晚睡得太迟,早上才会睡过了头,但当许枫使劲一番敲门之后,里面却仍然毫无动静。要知道,这样的情况,在之前却是从未有过的。 他近些年来,越来越注重健康养生,平时作息规律,若没有特别的要紧事处理,他几乎都是早睡早起。 他每天的工作流程,几乎都是按部就班的:每天早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上茅厕,然后依次是洗漱、去厨房巡视、主持召开早会、交待一天的工作、然后是进食早点、去后院林中晨练,晨练完便会去面见许枫,汇报前一天的工作情况。 这一系列的事情完成之后,他便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查阅各种账务。他一直对自己要求极严,做任何事都力求尽善尽美。他做事的精细周到,甚至连许枫都自叹不如。 当许枫叫来一众家丁,问询在今日早间,可有谁见到过马管事,每个人都直摇头,表示今晨并未曾见到马管事的身影。 这样的情况,却是从未有过的。直到此刻,许枫方才意识到,这件事透着蹊跷,其中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就在大家思虑满腹之时,他也再耐不住性子,当即决定将马管事的房门破拆开来,进去一探究竟。 第二十八章:忘情小筑 许枫命家丁找来铁锤,“哐啷哐啷”狠狠几记重锤砸下,粗糙结实的锁链被砸断,厚重的门板应声而开。 众人进得房中,只见房间里空荡荡的,整洁如常,哪有马管家的影子? 床帘高挽,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旁的一张四方案台上,垒着厚厚的一沓卷宗,旁边放着一套笔墨纸砚。 砚台下,却压着一封黄皮书信。 许枫心中一动,连忙拿起书信,却见信封上写着几个蝇头小楷:“老爷亲启”。许枫连忙拆开一看,只见信上写着:“老爷,请恕潇云不告而别,前程旧事须要了结,十年之约此心可鉴,此行漫漫山高水长,了此心愿我方高枕,你我兄弟来日再会,只愿老爷莫要挂念,马潇云。”他默默地看完书信,眉头紧锁,叹了口气,眼睛里闪动出疑惑的光。 上官红琴见状,着急的问道:“老爷,信上可写了什么?” 许枫目光闪动,长叹一声,喃喃道:“潇云他走了。”他眼里出奇的镇静,显出一种落寞的神色。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皆都深感诧异。 上官红琴失声道:“什么,他走了?”她疑惑的问道“他去了哪里?”她神情着急地望着许枫。 许枫缓缓踱着步子,幽幽道:“不知道,信上没说,只是让我们莫要担心,说是去了结一桩旧事,办完事便会回来。”他此刻的心情无比沉重,面上甚至显出一丝失落。 上官红琴眉头一皱,疑惑的说道:“那他又会去办什么事呢?又为什么不辞而别呢?” 众人无语,呆在当场,皆都愕然。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枫缓缓放下书信,望向窗外,远处的山峰白茫茫一片,浓雾依然笼罩在山间。 半晌,他幽幽说道:“他这样不告而别,自然有他的理由,随他去吧!” 上官红琴凝视着许枫,兀自思索着说道:“莫不是他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不告诉我们,就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她本是一个妇道人家,考虑事情会更加细腻,疑心也会更重。 许枫目光闪动,缓缓道:“不管他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事,我相信,他选择这样的方式,自然有他的道理,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唉,我们就莫要胡乱猜测了。等他回来时,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 上官红琴道:“那他可否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许枫摇摇头,说道:“没有,我只希望他能够平安回来。” 他心里禁不住直打鼓,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究竟会去哪里呢? 他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想到了好多种可能,但瞬间又被否定。 只是他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几十年来,他从未像今天这样不告而别,莫不是真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不想牵连于我,是以才要独自面对。 他心里已开始生出责备:“潇云啊潇云,你我兄弟闯荡江湖相交数十年,出生入死,同甘共苦,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对大哥说的呢?这些年来,我们什么样的风险磨难没经历过?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每个人都面色凝重,不知道说什么好。 突然,一旁的翠莲竟开口了:“老爷,你看,马管家挂在墙上的剑不见了?” 众人齐都朝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挂剑匣的墙壁上空空如也,这剑匣上本挂着马潇云最心爱的一柄金丝长剑,名叫飞花剑。 据说,这柄剑用百炼金刚打造,由当年名满天下的铸剑大师张铁鹤亲手所铸。这柄剑造型奇特,颇具灵气,是张铁鹤平生最得意的十把剑之一。 许枫一望之下,心中一颤,目光中流露出无比诧异之色,禁不住呐呐道:“这是他最心爱的一柄剑,他去到外面,自然是要带在身上的。” 他定了定神,朝马潇云床上望了一眼,犹疑着对众人说道:“我们走吧!” 说罢,缓缓转身走出房间。 众人随着他来到庭院里,清晨的雾气夹杂着一丝丝凉意,山风吹在身上,使人忍不住一阵颤栗。 柳如烟思虑半晌,问道:“许伯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许枫捋着胡须,缓缓道:“我们不必等他,时候不早了,收拾行李盘缠,准备起程吧!” 许冷月面现苦色,着急的说道:“爹爹,我们就这样走了,万一马伯伯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呢?” 上官红琴忙说道:“你马伯伯去了哪里?去做什么?我们全都不知道,又怎能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呢!”她叹了口气“我们莫要担心,慢慢等他的消息吧!” 许枫点点头,对众人说道:“时不宜迟,我们即刻就起程!” 又转头望着柳如烟和楚梦花,笑了笑说道:“这次因冷月和梦花不慎坠崖,耽搁了一些时日,未能准时赴宴,还望令师莫要怪罪的好,此番前去,一来是因为我们故友久未谋面,心里甚是挂念。二来嘛,便是有些事情需向令师请教,也便当面向他赔罪才是。” 柳如烟抱拳一礼,微笑道:“许伯伯言重了,之前已飞鸽传书告知他老人家了,却是只字未提冷月和梦花的事,家师岂会怪罪伯伯您,要怪也是该怪我才是。”他略显羞愧的说道“若不是先前于官道上辨错岔路,也不至于会多耽搁些时日。”他说罢,面上现出一抹沮丧。 上官红琴急忙安慰道:“贤侄,切莫自责,这事又怎能怨得上你,好了,我们都不要说这些了,我们尽快上路吧!” 许枫让翠莲安排几个家丁将行李物品搬到院中,并不是什么大件的物品,只是在路上用的一些软细盘缠,水,干粮,换洗衣物和应急药品,以备不时之需。许枫挑选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肩挑行李。 众人各自携带上随身物品,又仔细检查一番,唯恐有遗漏。 两个家丁各自挑着一担盘缠。两口箱子装得满满的,这木箱子看上去沉重笨拙,却是长途跋涉很有用的装备,经得住日晒雨淋,也不易丢失,最重要的是用箱子装东西,也牢固安全。 众人一番洗漱整理,准备就绪。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既兴奋又忧虑的复杂表情。兴奋的是就此可以看到外面更大的世界,而忧虑的却是为马管事的安全。 马管家离奇的不辞而别,是谁也想不到的,更不知道是为的什么? 每个人心里都在为马管家的离开而担心,因为这件事满是可疑之处。就连方才兴奋不已的冷月和梦花,此刻也因为马管家的事郁郁寡欢。尤其是许冷月,从小到大,马伯伯都十分疼爱她。 小时候的冷月调皮捣蛋,一天到晚东奔西跑,整天不着家,野得像个男孩子。为此没少挨爹娘的训斥。而马潇云因自己膝下无子女,所以对冷月非常喜爱。每次遭到爹娘的训斥,总是马潇云站出来竭力护着她。所以,冷月视马伯伯如同亲人,对他十分依赖。 此刻,她唯有在心里默默为马伯伯祈祷,希望他不要出什么状况,早点平安回来。 清理好行李物品,许枫召集所有家丁和丫鬟在庭院里开了个小会,他向大家简短交待了此次出行的事由。如今马管事离开了,府上的一切事务都交由马管事平时最为器重的一名下属全权管理。 这家丁名叫姚红,年轻时一直跟着马潇云四处游荡,两人相交甚深,几乎是形影不离。后来不知何故,两人却又突然分开了,再到后来马潇云便结识了许枫,拜许枫为大哥,从此便跟随他风里来雨里去,两人联手闯荡江湖,不过短断数年,便在江湖上挣得了赫赫威名。 也是在湘西的一次武林盛会上,不想,分别多年的兄弟俩竟然说巧不巧的又再度重逢。 许枫见这个姚红精炼能干,做事也是有勇有谋,对他赞赏有加。随后,在马潇云的一番恳切引见下,许枫将这个姚红纳入麾下,从此便一心在许枫座下效力。 多年的江湖飘泊生涯,许枫和马潇云早已心生厌倦。 在许枫的提议下,两人决定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但因许枫曾在江湖上风头太盛,引得一些江湖人士的嫉妒。而马潇云早年间更是树敌颇多,两人便合议寻得个远离江湖纷争的荒野之地落脚。 选来选去,许枫便决定来这风光秀丽地势险要的翠华山明月峰落地生根,从此便建立起这远近闻名富丽雄伟的红琴居。 临行前,许枫特意将姚红叫到一旁,详细问询一番马潇云出走的事。原本以为姚红和马潇云的关系甚密,兴许他会清楚一些情况,没想到,这姚红也是一问三不知。 许枫见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缘由来,也就作罢,向他交待了管理内务的一些具体事由。 那姚红见许枫如此信得过自己,当即拍着胸脯立下了军令状,让许枫放一百个心,他一定将红琴居里里外外打理妥当。 最后,许枫还特意叮嘱,在他离开之后,若是有人上山,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能放进来。若有胆大妄为强闯之辈,必要时可启动设置在山门的机关暗器进行诛杀。 那些机关暗器设置巧妙,凶猛霸道,在当今江湖上,胆敢擅闯的寥寥无几。红琴居自落成以来,之所以鲜有武林人士前来犯险,一方面是慑于许枫深不可测的骇世武功。另一方面,则要归功于这些令人闻名丧胆的机关暗器。 因这些机关暗器太过霸道,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轻易启动的。 一番交待完毕后,许枫随即带领众人启程上路。 只是前山太过陡峭险要,这次便是取道后山那条相对平缓的下山路。 许枫走在前面,上官红琴携着冷月和梦花紧随其后,柳如烟和那两个家丁走在最后。 辰时刚过,天色沉郁,山间雾气蒙蒙,一行人穿过林间的浓雾,走进了后山忘忧谷里的一条小道。 这里是自忘忧谷下山的必经之路,谷中深遂,四周怪石嶙峋,看上去像是远古洪荒里的凶猛怪兽。空山寂寂,四下静得怕人,连一丝飞鸟的踪迹也没有。 一路上,冷月和梦花似是显得有些兴奋,不时的交头接耳,欢快得像两只晨起的鸟儿。 众人不疾不缓的走着,走了一阵,许枫招呼大家在忘忧谷腹地停下歇脚。 许枫说道:“我们先在这里歇一会,穿过这片峡谷,前面就要进入一片树林子,我估算了一下,按我们当前的脚程,走到山下最快也得午后了,到了山下,我们在悦来客栈吃饭,然后再雇两架马车前往。”他将行程简单安排了一下。 柳如烟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如此甚好,对了,我的那匹白马正寄养在山脚下的悦来客栈,委托店家帮忙料饲着。这几天,也不知道喂饲得怎么样了!” 天色暗沉,一阵山风吹来,有些许阴冷之意,草丛间满是潮湿的露珠。空气中充满了木叶芳香和腥甜的泥土气息。 休整了盏茶功夫,一行人起身继续往前走。 这后山的路异常崎岖,却较前山显得平缓许多,众人一路穿过安静幽深的峡谷,进入到一片茂密丛林中。林中古树参天,遮天蔽日,四野充斥着虫鸣湫湫,凭添了几分野趣,更显得清幽静谧。 冷月和梦花搀扶着上官红琴,生怕她不小心磕碰跌倒,又担心她年迈体力不继,走起路来颇显吃力。冷月和梦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说说笑笑,有这样两个活泼开朗的少女同行,一路上也不会显得乏味寂寞。 走着走着,柳如烟忽然开口说道:“伯娘,你要是觉得累了,不如让侄儿背负着你走吧?” 上官红琴面露慈祥,笑了笑摆摆手,道:“不碍事的,我还走得动。” 近些年,许枫退隐江湖,她也跟着过上养尊处优贵妇人的生活。这样闲适的日子过久了,难免会让人越发的懒惰,有福可享自然是人生莫大的幸事。 一行人走了约摸一个时辰,终于走出了这片幽深狭长的山谷。 出了山谷,前面豁然开朗起来,眼前是一片开阔茂密的树林,一条坑坑洼洼的山道穿插其中,林子的入口处,立着一块浑厚的大理石碑,上书:“野猪林”三个硕大飘逸的狂草。 众人一看,不禁暗暗心惊,顿时停下脚步,齐齐望向许枫。 许枫哈哈笑道:“怎么,这几个字都把你们吓住了?”他捋一捋胡须,缓缓道“这片林子叫野猪林,面积甚广,之所以叫野猪林,是因为这里时常有野猪出没,在我们刚上这明月峰时,曾听人说过,这片林子里曾发生过野猪伤人的的事件,近些年来,这里的野猪已被偷猎者捕杀得几乎已经绝迹。但听说这林子里常有异相,我们还是要当心才是。”他忽然警惕的四下打望着。 柳如烟正欲开口,许冷月却已抢先说道:“万一真遇到了野猪怎么办?听说那家伙凶猛得很,我们能应付得了吗?”她没见到过野猪,不知道野猪长什么样,心里充满了好奇。 许枫微笑着打趣道:“有爹爹和柳贤侄在此,你还担心我们对付不了野猪吗?” 冷月嘻嘻笑着,望着许枫,眼睛里满是崇敬和骄傲。无论谁拥有这样一个英雄般的父亲都会感到无比骄傲的。 楚梦花更是天真的说道:“如果要是遇到了野猪,我们就一起将它抓住,烤着吃!那味道一定很香哩!” 众人被她冷不丁冒出的一席话,逗得哈哈大笑。这姑娘不知从何时起,变得越发古灵精怪,不经意说出一句话,当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冷月笑得花枝乱颤,打趣道:“哼哼,依我看,不被野猪把你吃了,就要烧高香了哩。” “哼哼,我才不怕野猪哩,好歹我也算是一武林高手,区区一头野猪有什么好怕的,我才不放在眼里。它一见到我啊,准吓得撒腿就跑,有多远跑多远。”梦花扬起骄傲的头,故意显出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 冷月看着她,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白了她一眼,说道:“我的好妹妹啊,快别吹牛了,要真是遇到野猪,我看你跑得比谁都快。你这个牛也吹上天去了,唉,真是怪了,以前怎么没见你吹过牛的?” 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逗趣,林子里飘荡着她们的欢笑声,气氛顿时变得活跃起来,再不似刚才那般沉闷。 上官红琴也被她们稚气的话语,逗得禁不住捧腹,嗔怪道:“你们俩啊,这么大了,还总是没个正形,你们这样吵吵嚷嚷,若真把野猪引了来,看你们怎么办?” 许枫环顾四下,又抬头望了望天色,机警地说道:“好了,事不宜迟,我们得尽快赶路。进入林中,大家要前后跟紧了,切不可随意乱蹿,我看这林中透着一股诡秘之气,恐有异相,大家千万要小心!” 听许枫这么一说,众人都有些惊诧莫名,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许枫见众人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随即又说道:“大家莫要紧张,我只是提醒大家要多加小心。这里面岔路众多,大家紧随我走便是了,还有这林中藏有大虫毒物,千万要多留心脚下。”他神色凝重地望着眼前这片浩翰的密林。 柳如烟说道:“看今日天色不太好,进入林中光线不足,大家每走一步都要留心脚下,许伯伯在前面带路,你们走中间,我断后。” 冷月着急的说道:“爹爹,既然这里面如此危险,那我们何不走别的路呢?” 许枫捋一捋胡须,笑道:“这后山的下山路便只有这条更为平缓,另外虽也有两条路,但都是没有路径的野路,荆棘丛生,更加难行。还需翻过一道崖壁,你们是万万走不得的。”他叹了口气,定定的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天色阴沉,像是快要下起雨来。 许枫望了望天空,说道:“今日天气不太好,看样子快要下雨了,要是在林中遇到下雨,那就更麻烦了。别说那么多了,大家跟着我走!” 他在前面带路,众人紧跟其后,大步走进树林。 进入林中,古树参天,浓荫覆盖,只能透过枝叶微小的缝隙才能瞥见一线天光。 众人诚惶诚恐的跟在他身后,每走一步都异常谨慎。 上官红琴和冷月梦花更是走得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三人相互搀扶着,艰难前行。 这是一条并不开阔的林荫小道,地上铺满了腐烂的枯枝败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腐朽林木和动物尸体的气味。闻之令人心神不宁,几欲作呕。现在,他们只想尽快走出这片林子,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多呆。 走着走着,冷月忽然紧张的说道:“爹爹,我怎么感觉头脑晕乎乎的,我很害怕!” 许枫停下脚步,忙回过身来,扶着她问道:“冷月,你怎么了?你感觉怎么样?” 冷月面色苍白,手捂着额头颤声说道:“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突然觉得头好晕,心里跳得厉害。爹爹,我真的很害怕。” 许枫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心头顿时一惊,失声道:“啊,你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他暗道一声不好,她怎么突然发起烧来了?莫不是昨晚没盖好被子,受了风寒? 他忙令家丁将水壶拿过来,喂了她一些热水,又从箱子里取了驱寒退烧的药丸喂她服下。 冷月突然身体不适,大家只好暂且停下,就地休息一会儿。 上官红琴眉头紧皱,着急的说道:“月儿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唬娘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她抱着冷月,望着许枫,焦急的说道“老爷,你说这可怎么办呐?月儿她怎么突然就病了呢,是不是被吓到了啊?”她紧张的摸摸她的头又摸摸她的脸,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许枫安慰着说道:“夫人莫要担心,月儿发起了烧,我看是昨晚没盖好被子,受凉了,她服下药,慢慢就会没事了,你不要太紧张。”他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忐忑不安。 柳如烟和楚梦花也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得呆住了,半晌,柳如烟才回过神来,急忙说道:“要不,我来背着冷月姑娘走吧?她现在发起烧来,肯定是走不了的。” 许枫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唉,也只好如此了!那就有劳贤侄了。” 柳如烟客气道:“伯伯,快别这么说,你怎地还和我客套起来。看这天色,说不定就要下雨了,我们得尽快走出这里才是。” 许枫点点头,道:“嗯,我们快走吧!” 柳如烟将冷月背上,梦花扶着上官红琴,众人紧紧跟在许枫身后,迈开步子朝前面走去。 沿着林荫道走了大约一刻钟,来到了一块开阔的腹地,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些残桓断壁,只剩下一面破败的土墙颤巍巍地伫立在那里,看样子是一间倒塌的房舍。 四周树干上拉起了一条条经幡,经幡上画着神秘的图案和一排奇形怪状的文字。众人看着这些神秘的图案和文字,面上皆都现出惊诧之色。 柳如烟疑惑的说道:“这看上去好像是一座破庙吧?” 许枫接过话头,幽幽说道:“不错,这正是一座倒塌的山神庙。你看那些经幡,那些图案和文字,嗯嗯,这里应该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庙。” 许枫缓缓绕到残墙的背后,突然脚步一顿,只见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坟堆,有十数座之多。一块块墓碑错落有致的排列,眼前出现的景象,令众人全都骇住:原来这里竟是一座坟场! 墓碑已渐渐风化,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无从辨认这些墓的主人是谁,梦花从未见到过这么大的一片坟场,直吓得往上官红琴身后躲。 冷月伏在柳如烟背上,迷迷糊糊的,仿佛已沉沉睡去。上官红琴紧跟在冷月身后,焦灼的眼睛里满溢着怜爱,不时又摸一摸她的额头,那药丸还真是神奇,才过了盏茶功夫,冷月额头已不似先前那般滚烫了,她的发烧逐渐缓解,脸色也慢慢变得红润。 先前头昏眼花,身子时冷时热,现在已感觉好了许多,只是冷汗湿了衣裳,贴在身上冷嗖嗖的。上官红琴本想将她抱入遮掩的林荫深处,为她重新换上一身干爽的衣裳,但看到她伏在柳如烟背上睡得正香,又不忍打扰到她,先随她美美地睡一觉吧!兴许,待她醒来,病就已经好了。 此时,天色越发阴沉,乌云密布,树林子更显得暗沉沉的。 许枫说道:“很早以前,我就听说这林里有一片乱葬岗,原来就是在这里。”他抬头望向天空:“我们快走吧,说不定很快就要下起雨来。”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走了长长一段路,忽然,前面出现一间茅舍,茅舍看上去破败简陋,一道用竹藤编制的门。门上挂着两个红灯笼,灯笼已被风吹破。 众人走到近前,却见房檐上挂着一道木匾,匾上写着“忘情小筑”四个歪歪扭扭的字迹。 抬头望见这几个字,众人顿时被吸引了目光。这就是一个破败不堪的茅舍,看起来不遮风不挡雨,却取了这么一个情调高雅的名字。想必此间主人定然是一位风雅无双之士。却不知这茅舍是何人所建?居然还建在这荒山野岭中,众人甚感好奇,皆在心中猜测这里的主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梦花眼里闪着新奇的光,喃喃说道:“忘情小筑,嘿嘿,这名字倒是很特别。奇怪,谁会在这深山老林里建起这样一座茅舍?”他望向柳如烟,不住地眨动着眼睛。 柳如烟目光闪动,幽幽道:“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竹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仿佛根本就没住人。这时,山林里刮起了风,吹得树林沙沙作响。许枫暗道一声遭了,朝大家说道:“现在刮起了风,我看不如暂且在这里停留一会,若是下起雨来,还可以在屋檐下避一避。” 上官红琴望着许枫,忧心忡忡地说道:“老爷,你看月儿她本就受了风寒,若是再被淋了雨,这可如何是好?” 许枫安慰着她道:“夫人莫急,月儿只是受了点风寒,刚才服了药丸,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梦花看着柳如烟背上的仍旧沉睡的冷月,不知怎地,一股莫名的醋意涌上心头:冷月病了,柳哥哥这样背着她,要是病的是我呢?哼,柳哥哥,我也要你这样背着我! 她忽然打翻了醋坛子,看着冷月伏在柳如烟背上睡得那么香甜,她真是又羡慕又嫉妒,恨不得自己也立即病一场。 天空中乌云密布,仿似大军压境,山风呜呜作响,吹得越发猛烈,树叶被大风卷起在林中飘飞,像雪花一样洋洋洒洒。 众人顿时惊慌失措,忙伸手遮掩住面门,强劲的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天色突变,眼看就要下起雨来,众人只得在心中暗暗叫苦。 许枫长叹一声,对众人说道:“大家莫要惊慌,我们快进茅舍避一避!” 可是竹门紧闭,里面毫无动静,显见此间主人并不在房里。许枫伸手敲了敲竹门,“啪啪啪”里面没有人应,他接着又是一阵敲打,却还是毫无动静,他一边敲门一边高声叫喊:“请问有人吗?” 正感纳闷时,忽然,竹门“咔嚓”一声打开了,只见一个鹤发老人站在门口,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翁。他面色铁青,眉头紧锁,眼睛里闪动着机警的光,诧诧地望着众人,疑惑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许枫忙朝老人拱手一礼,微笑着说道:“老人家,实在冒昧打扰,我们是路过此地,突遇大风,可否借贵地避一避?”众人皆都微笑着望向老人。 那老人上下打量着眼前众人,似是有些胆怯,问道:“你们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许枫躬身笑道:“不瞒老人家,我们一行自山上明月峰来,欲下山去,眼看天色突变,快要下起雨来,便想借此处暂避一下。打扰到老人家了,还望多多包涵!” 那老人闻言,狐疑地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就快快请进吧!” 许枫拱手一礼,颔首说道:“那就多谢老家了。” 说罢,将众人迎进屋来。屋中极其简陋,只有一张不大的木床,一张陈旧的四方桌和一个小小的灶炉。茅舍并不宽敞,众人进来便显得有些局促。 众人在屋内四下打量,许枫微笑着问道:“请问老人家高姓大名啊?” 老人请众人落坐,捋着灰白的胡须,说道:“我叫赵书君。不知阁下又如何称呼?” 许枫微笑道:“我叫许枫,这些都是我的家眷。多有叨扰,还望老人莫要怪罪才是啊!” 老人见他们并不像凶恶之人,慢慢放松了警惕,呵呵笑道:“阁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出门在外,谁都会有难处,寒舍简陋,你们都不要见怪才好!” 第二十九章:悲惨身世 茅舍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大风卷起林叶漫天飞舞,吹了许久,也不见消停。 天色暗沉,成片的乌云在天空中飘移,阴郁的天空仿佛就要倾斜下来一般,将大地完全覆盖。 风势越发猛烈,发出尖锐的撕吼,原本清亮的白昼忽然变得如同黑夜一般。 残破的茅舍在风中抖动。仿佛随时都会被大风吹散,但眼前这位老人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m.23sk. 众人心想:在这与世隔绝般的深山老林里建这样一座茅舍,此间的主人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而眼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会不会就是此间的主人呢?他的身上又会有怎样的故事? 许枫始终面带微笑和这位老人家侃侃而谈,老人家满布皱纹的脸上亦喜亦忧,兴许是平时这里太过冷清了!兴许是久未有人造访!也兴许老人家已习惯了孤独的生活。 原本平静的茅舍突然间出现这么多人,他反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的话并不多,不时用怯怯的目光打量着满屋子的陌生人。 茅舍用竹子和柏树搭建而成,将厚厚的岩草和藤萝编扎成围席,四面捆绑起来,扎了个结结实实,看上去非常牢固,四面合围便筑成了一间茅舍。 墙上挂着一些每家每户平常都会使用的生活物件:一口平底铁锅,三个汤勺,一筒满满的竹筷,墙角桌案上叠放着五个陶瓷碗,桌案旁边放着一个生火炉子。 炉子里还燃着红通通的火花,炉火的热气飘荡在整个屋子里,暖哄哄的,令人感到惬意舒适。 许枫突然想起了什么,凝视着老人,笑问道:“老人家,你为何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可还有家眷么?” 赵书君眼里顿时冒出痛苦的神色,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低沉着嗓音说道:“唉,不瞒许壮士,此事说来话长,这里只有我和一个孙儿相依为命!他一早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说着,焦急地朝窗外望了望。 许枫点了点头,说道:“哦,原来是这样,”他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又问道“老人家是哪里人氏?” 赵书君浑浊的目光里痛苦之色更浓,顿了顿,缓缓说道:“唉,我本是蜀中人,十年前,家乡连降暴雨,突发山洪,村子里所有的房舍都被冲毁,地里的庄稼也被淹了,我的内人和两个儿子儿媳也全被洪水冲走。”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颤抖哽咽,瞳孔剧烈收缩,目光闪动着似是有泪水将要滑落。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当时,我正带着孙子外出去山里打猎,因此才躲过一劫,幸免于难。当我带着孙子跑回家里时,看到房子没了,所有的人全都不知去向。等到洪水过去,我和村里幸存下来的人一起沿河道寻找失散的亲人,几天后,终于在十几里外的河滩上找到了他们的尸体,全都死了,全死了!”说罢,他禁不住掩面失声痛哭,老泪纵横。 众人听罢,见眼前的老人悲恸难当,无不为之动容,唏嘘不已。 许枫长长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双手捧着送到老人跟前,安慰着说道:“真是不幸,老人家莫要太难过了,小心伤了身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老人家就收下吧!” 看着眼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他心里忍不住一阵悲怆,见老人掩面痛哭,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只有奉上一些银两,聊表心意。 赵书君一见,当即一愣,连忙摆摆手说道:“许壮士,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无功不受禄,我怎能要你的银两,壮士的好意我心领了!收回去吧,收回去吧!”一番推辞,赵书君执意不肯收下。许枫见状,也只好作罢。 过了盏茶功夫,突然,外面“轰隆隆”响起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刺眼的亮光一现,照亮了山林,紧接着哗哗的雨水从天而降,终究下起了暴雨。 雨水猛烈,势如倾盆。密集的雨点打在屋顶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急骤的雨水顺着茅檐流下,不一会儿,林子里遂变得泥泞不堪。 众人皆优心忡忡,感叹着天不作美,还没能走出这片林子就遇到暴雨。如今被困在这荒野之地,该如何是好? 众人挤在茅舍里,望着窗外绵绵不绝的雨势,禁不住地唉声叹气。 正在这时,沉睡着的冷月忽然醒了过来。兴许被方才的一记惊雷震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朝四下张望,见爹爹和娘亲,柳如烟和梦花,还有那两个家丁都在跟前。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见自己正伏身在柳如烟背上,不禁感到一阵慌乱,睡得热乎乎的脸上顿时冒出一抹红霞,羞涩的不可名状。 她叫了一声:“爹爹娘亲!”又望着眼前的柳如烟和楚梦花,害羞的说道:“柳哥哥,放我下来吧!” 柳如烟心里一颤,微笑着说道:“冷月姑娘,你醒了?”说着,互挽的两手轻轻松开,将她放了下来。 上官红琴见女儿醒过来,顿时眉目舒展,关切的问道:“月儿,你没事吧?你感觉怎么样了?”她伸手摸了摸冷月的额头,见不再发烫了,这才松了口气。 梦花也开心起来,看着冷月,问道:“姐姐,你没事了吧?”她连忙伸出手扶住冷月。 冷月轻轻晃动着脑袋,定了定神,喃喃说道:“我没事,只是觉得头晕乎乎的。我们这是在哪里啊?” 许枫满面笑容,正欲开口,梦花却又说道:“姐姐,你没事就好了,我们正在忘情小筑呢!姐姐,你都睡了快一个时辰了。刚才你突然发起烧来,晕倒了,把我们都吓坏了!” “忘情小筑?”她晕晕乎乎地四下打望着。 “是啊,这个地方就叫忘情小筑。这名字是不是很好听?”她眼里放光,却显得非常开心。 许枫望着她,微笑道:“你没事就好了,方才在林中,你突然晕倒了,还是你柳哥哥背着你走,后来我们就来到了这里。”见到女儿并无大碍,他才如释重负。 冷月望着眼前这位陌生的老人,露出疑惑的目光。正想开口,许枫已向她介绍道:“这位就是此间的主人赵老前辈,月儿,还不快叫赵爷爷!” 冷月朝赵书君躬身行礼,讪讪地称呼道:“赵爷爷好!我叫许冷月。” 许枫笑道:“这便是小女。”他对赵书君介绍道。 赵书君悲伤敛住,朝冷月露出笑脸,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原来是令千金,好一个标志的姑娘!” 此时,雨势已渐渐弱了下来。风也不似先前那般猛烈。空气中充斥着更加浓烈的木叶芳香和一股动物尸体腐烂的腥臭气味。树叶铺满一地,搅混在泥泞中。 这茅舍看似荒凉破旧,但却能挡风遮雨,滴水不漏。足见建筑之精绝巧妙,却是非同一般。 赵书君缓缓起身,颤微微走到桌案旁,取下一个铁水壶,用勺子舀水倒入壶中,放置在火炉上,用竹扇扑腾扑腾几下扇熊了火焰,火苗呼呼烧起水来。 整个屋子里顿时热气氤氲,将潮湿阴冷的寒意驱散。不一会儿,炉上壶里的水便烧开了,扑通扑通的冒着滚滚热气。 赵书君佝偻着背,笑意盈盈的说道:“天气阴寒,各位请喝杯水解解渴,也便驱驱寒!”说着,自案上取来几个瓷碗,为每个人倒上一碗水。 众人接过水碗,喝起水来,一口温热下肚,心里顿觉暖融融的。 赵书君不时朝窗外张望,神情异常焦急,口中喃喃念叨:“小伟怎地还不见回来?下这么大的雨,他身上一定淋湿了,万一染上风寒可咋办?” 他口中念着的小伟,便是他唯一的孙子。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爷孙俩多年来相依为命,他对小伟的依恋自然是非常深的。 “要是凤凰还活着的话,就好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来,口中念念有词,目光呆滞,愈发暗淡,望着窗外的远山呆呆地出神。 这时,上官红琴面露疑惑,突然问道:“凤凰是谁?” 赵书君转过头望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喃喃道:“她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也是我最对不起的那个人。”他忽又万分伤感起来,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开合着,似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众人心头诧异,面面相觑,满是好奇的望着他。 过了半晌,他又接着说道:“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都是我的错。”他喃喃自语着,众人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听他这么说,每个人都已想到: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神秘身世,有一段不堪回首的伤心往事。 每个人都沉默着,都没有再问什么,或许是不想再揭开他内心深处的伤痛。 外面的雨声渐渐弱了,风似乎也停止了,林中又能听到鸟雀叽叽喳喳的鸣叫声。阴郁暗沉的天空复又变得明亮起来,连空气都变得异常清新。 许枫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树林,沉默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人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悲欢,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人生无奈,世事无常,谁又能预测自己的人生?谁又能改变什么呢? 过了半晌,许枫转过身来,对赵书君说道:“没想到您老的身世如此坎坷,唉,人生无常!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难过了!老人家,您多保重!我们便要启程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罢,朝赵书君抱了抱拳,又对众人说道:“雨停了,我们走吧!” 赵书君挽留众人再稍作休整,又去为众人添了热水,众人一番拱手答谢。 正欲告辞,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在泥泞四伏的林荫小道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一个看上去约摸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年,手里提着个圆圆的竹篓,肩上扛着把小锄头,从远处的林荫道上快步来到茅舍前。 只见他俊眉朗目,发髻高挽,额头宽阔,满月般的脸上沾上了些许泥污,眉宇间却透露出一丝丝焦灼忧郁之色。 他满身都被雨水湿透了,身子微微瑟缩着一阵颤抖。那样子就像是一只落汤鸡似的,甚是滑稽!他高挽着袖口和裤脚,脚上穿着一双青麻草鞋,裤腿上沾满了泥污。 他站在竹门前,表情难受,口中气喘吁吁,仿佛随时都可能背过气去。 “咚咚咚!咚咚咚!”他急匆匆地敲打着竹门。一边敲打,一边喊道:“爷爷,我回来了,你快开门呐?爷爷!爷爷!” 此刻,他浑身湿透,疲惫不堪,只觉得又冷又饿,恨不得立马进屋换一身衣服,再舒舒服服的围坐炉旁烤火取暖。 他方才在半山腰时,发现天色突变,想见很快就要下起大雨来,便慌忙地往家里赶,欲赶在大雨降临之前回到茅舍。不想,正在半路上便下了起来,雨势越下越大,那一路上也没个能避雨的地方,不一会儿,便浑身湿透,又担心爷爷在家挨饿,着急忙慌的往家里赶。 大雨倾盆中,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几乎看不太清前面的路。再加上路上泥泞滑溜,他不小心摔了几个跟头,弄得一身是泥,污浊不堪。 听见小伟的喊叫声,赵书君连忙蹒跚着上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见小伟浑身滴水,狼狈不堪的模样,赵书君一阵心疼,叫道:“小伟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快快进屋换身衣裳,当心着凉了!” 小伟唤了声爷爷,着急的说道:“爷爷,你饿了吧?我马上给你做饭去。”忽然,抬眼瞥见满屋子的陌生人,皱眉问道:“爷爷,他们是什么人?” 他突然见到家里来了这么多陌生人,不由立时警觉起来,以为是一些不速而至的歹人。 赵书君一怔,随即呵呵笑道:“小伟啊,你别紧张,他们是路过这里,恰巧遇到大雨,便进屋来避一避。来,我来介绍一下!” 他看着许枫说道:“许壮士,这就是我的孙子小伟。”又对小伟说道“小伟,还不快见过许伯伯!” 许枫看着眼前这满身泥污的少年,微笑着点了点头。小伟显得倒有些拘谨的望着许枫,怯懦的说道:“小伟见过许伯伯!” 许枫捋一捋胡须,笑道:“好,好,小兄弟不必多礼!你浑身都湿透了,快去换件衣裳吧!” 小伟朝众人笑笑,转身进去里间,拉上了竹帘。 许枫见风雨停歇,便向赵书君拱手一礼,说道:“老人家,我等便要告辞了,多谢老人家收留,方才多有叨扰,还请老人家恕罪!” 赵书君赶忙摆摆手,笑道:“许壮士言重了,舍下简陋,你们大驾光临,足使篷壁生辉啊!既然你们急于赶路,我就不便多留,前路漫漫,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啊!”说罢,拱手相送。 众人皆朝赵书君拱手作揖,以表谢意。 一行人出了茅舍,朝赵书君和小伟挥手作别,踩着泥泞小道,缓缓朝前路走去。 大雨过后的林间小道泥泞不堪,行走起来异常艰难。众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水洼里,泥浆四溅,没走多远,弄得脚腿子上满是泥水污秽。 许枫见此状况,也颇为无奈,安慰着众人:“今日天不作美,不想遭遇大雨,辛苦大家了!大家再忍耐一下,等走出这片林子,下落到半山腰进入村道,就会好多了!” 楚梦花蹙着眉头,忍不住抱怨道:“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过几天再走哩,这老天爷也真是不长眼,早晚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雨,弄得一身都是泥。” 许冷月显得非常平静,望着许枫说道:“爹爹,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走出这里啊?” 上官红琴已有些气喘吁吁,叹道:“今日若不是遇到下雨,说不定我们早已到了山下。唉,都怪这老天爷!”她又朝冷月笑了笑,柔声安慰着她。 许枫望着前路,目光变得悠远而镇定,幽幽道:“今日让大家和我一起受累了!都怪我大意,没预测出天相变化!我看,再走半个时辰,我们便能走出这片林子,雨过天晴,一会儿定然会有阳光的。” 柳如烟忽然说道:“上官伯娘,我来背着你走吧!” 上官红琴咳嗽了几声,喘息着道:“贤侄啊,方才背着月儿,已让你受累了,怎能再让你负累呢,伯娘没事,还走得动,我且慢慢走吧,不能再劳你了!” 柳如烟微微笑道:“伯娘,您说的是哪里话,怎么还和晚辈客套上了,您是长辈,晚辈背负您,不是应该的吗?” 许枫看着,嘿嘿直笑,也不说话。 这时,冷月却又说道:“唉!娘,您走路不方便,不如就请柳哥哥背你一程吧!您老就别再逞强了啊!” 上官红琴斜了她一眼,嗔怪道:“月儿,方才你发烧生病,你柳哥哥已背着你走了长长一段路,也难为你柳哥哥了。怎能再好意思麻烦人家啊,你啊,就是不懂个人情礼仪。” 冷月好心为娘亲着想,心疼她走的疲累,却是莫名招来她的一番数落,心中顿时不是个滋味,本来笑盈盈的一张脸,突地木了下来,心里着实委屈得紧,赶忙别过脸去,不再吭声。 上官红琴见状,轻叹了一口气,心知自己的话无意中伤了冷月的自尊,心下禁不住暗自责怪,口上却柔声哄着说道:“月儿啊,怎么,生起为娘的气来了?唉,娘是不想再累着你柳哥哥呐,你柳哥哥来我们这里,自是客人,怎地能总是劳烦客人不是?” 见冷月默不作声,她走过来扶着冷月的肩膀,又安慰道:“好了,别再生娘的气了啊!呆会儿不小心气出个脸洞来,可就不漂亮了哟!我们月儿总算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娘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呐!” 听上官红琴这一番温柔哄说,冷月斜了娘亲一眼,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众人看着她们娘俩,似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皆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许枫忽然正色道:“好了,你们娘俩啊,都像是孩子,我的夫人自然是应我来背着的,夫人,快上背吧!”说罢,就地蹲下身去,躬着腰,摆出个姿势来。这温情一幕,又是逗得众人哄然大笑,冷月和梦花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众目睽睽之下,上官红琴却显得害羞起来,脸上一红,难为情地说道:“唉呀,都老夫老妻了,这样背来背去,岂不让后生们笑话!罢了,我自己慢慢走着是了!真当我已老了啊,我还硬朗得很呐!”她摆摆手,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少女般的娇羞之态,说什么也不肯上背。 许枫竟又笑道:“我的夫人啊,别再磨蹭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我们得尽快赶下山去,我背着你,还行走得快些!快上来吧,我们得抓紧些时间!” 上官红琴执拗不过,只得爬了上去,任由许枫紧紧搂着,她忽然感觉有些别扭,不敢看众人,总觉得背后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她,笑话她。 她心里突又生出种柔柔的感觉,想起了年轻时的种种美好,想起了她和丈夫的相遇相爱,那些如诗如梦般的美妙时光! 想着想着,她心里却又禁不住伤感起来,为自己如流水般逝去的青春年华,也为那些再也回不去风雨岁月! 不由感叹着时间的无情,自己终究是老了,不知从何时起,眼角已有了细密的皱纹,头上已冒出了缕缕银白。好在,丈夫并没对她有过半点嫌弃,依然视她若珍宝。 想到这里,心里便又涌动起一丝丝甜蜜,伏在许枫背上,将脸埋进他的颈项里,竟偷偷地乐着。 一行人又走出长长的一段路,前面不远处,忽然变得豁然开朗,异常明亮,似乎已走到了林子的尽头。 许枫眼睛一亮,高兴地说道:“快看,前面就是尽头了,看来我们已走出了这片林子,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下到山脚,”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唉,我们总算是走出来了。”他停不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长路。停留半晌,又迈步走了起来。 看到前方呈现出平坦宽敞的官道,众人皆都兴奋起来。 大家不由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山亭前。山亭由花岗石砌成,坐落在山腰处的隘口上,亭上刻着“半山亭”三个字,山亭边是一条通向山下的平缓小道。山亭里有一张四方形石桌,周围有几张石凳,亭边遍开着颜色各异的野花,在山风中,轻轻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柳如烟说道:“伯伯,我们不如在这山亭里歇一歇吧!我看下面不远处就是山脚了。大家也都走得有些疲累了。” 许枫点点头,招呼众人就在亭里稍事歇息。 走了那么远的路,大家体力消耗甚多,皆都感到有些饥渴,家丁从腰畔解下两个水壶,递给许枫和上官红琴。 许枫接过水壶喝了一口,便又递给柳如烟,柳如烟也喝上一口,又递给梦花,梦花接过,望着柳如烟笑靥如花,开心地喝起来。上官红琴也和冷月传递着水喝,喝罢又递回给两个家丁。 大家纷纷感叹着这一路的艰辛不易。 梦花忽然对柳如烟说道:“柳哥哥,一会儿到了客栈,我们俩一起骑上马儿走吧?”她望着柳如烟微微笑着,眼睛里闪着异常兴奋的光。 柳如烟却略显犹豫的说道:“骑马奔驰太疾,可是会有些冷的,我看,你还是和冷月姑娘一起乘坐马车比较好!” 梦花一听,嘟着嘴撒娇道:“不要嘛,我就要和你骑着马儿走。你别忘了,爹爹说过,要你带着我走的,再说,小时候爹爹也教过我骑马啊,我不怕冷!” 柳如烟斜了她一眼,讪讪说道:“唉,我是怕你在马上着凉了,我可是为了你好的!” 梦花跺跺脚,沉下脸显出不高兴的样子:“我不,我就要和你一起走!你要不带着我骑马,我就再不理你了!哼哼,我还要告诉爹爹,说你欺负我!” 柳如烟只得叹了口气,真是拿这个花妹妹没办法,也只得答应了。 休整一阵,一行人又动身朝山下走去。 大约又行进了四五里路,终于抵达了山脚下。道路愈加开阔起来,山脚处一座石牌坊呈现在眼前,上书“翠华胜景”四个俊逸的楷书字。 此时,天空完全晴朗起来,山风轻轻地吹着,天色虽然还显得阴郁,却已没有了乌云,空气也不似山上那般阴冷潮湿。 上官红琴让许枫将她放下背来。 许枫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灯笼高挑的房舍说道:“前面就是来凤客栈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柳如烟思索着道:“伯伯,这里离悦来客栈有多远?” 许枫沉吟着道:“也不太远,这里是后山,悦来客栈却是在前山那边,须要绕过一段路,也就三里多路吧!”他疑惑的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笑了笑说道:“如此还好,我的马驹正寄养在悦来客栈,不如我们去前面悦来客栈吃饭吧,我也好一并领了马驹。” 许枫看了看众人,呵呵一笑:“原来如此,那我们就再行几里路,去悦来客栈吧!” 众人精神一振,大踏步朝前山山脚处走去。 半个时辰后,便来到前山悦来客栈。众人本觉饥肠辘辘,见到达客栈,那饥饿感仿佛也没那么强烈了。 这时,一个矮小精干的店小二远远的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的朝众人点头哈腰,高声招呼道:“几位客官,你们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呐?” 许枫扬一扬手,望着大堂里,说道:“打尖!” 那店小二将肩上油腻腻的白毛巾一扬,一声吆喝:“六位,打尖!”接着又问道“请问几位要来点什么?” 许枫问道:“都有些什么好酒好菜呀?” 那小二陪笑道:“我们这里有水煮牛肉,干拌牛肉,红烧牛肉,活烧鲤鱼,魔芋烧鸭,粉条炖鸡,白切肥羊,火爆肥肠……酒有上好的烧刀子,二锅头,女儿红,竹叶青,醉八仙……”他一口气说出一大堆菜名和酒名,咧嘴露出一排黄牙,笑笑望着众人。 许枫沉吟片刻,吩咐道:“来一盘水煮牛肉,一盘干拌牛肉,一盘活烧鲤鱼,一盘火爆肥肠,外加一壶女儿红和一壶竹叶青。” 店小二吆喝一声,说道:“好勒,几位请稍候,随后就来。”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众人在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 午时已过,这店里零零散散有几个食客,倒显得有些冷清。兴许是已过了饭点的缘故罢,食客所剩无几也是正常。 冷月和梦花好奇的四处张望,也难怪她们久居山上,对这山外的世界自是觉得新鲜。虽然山上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一应俱全,但终究如囚禁的鸟儿,只有那一方小小的天地,比起这外面广阔的世界来,自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多时,酒菜便陆续端上了桌。众人早已迫不及待的吃喝起来。 许枫斟满酒,又替柳如烟斟上,柳如烟一番客套,说道:“伯伯,应是侄儿为您斟酒才是,伯伯却为侄儿斟上,真是羞煞侄儿了!” 许枫举起酒杯,朝众人致意:“辛苦大家了,来来,我们举杯干了!”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第三十章:旧情新怨 春光正好,微风轻拂,大雨过后的山野间,空气清新湿润,风中飘满了淡淡的花香。 悦来客栈门前,不知从何处蹿出来一条廋廋的大黄狗,朝大堂里望了一眼,又轻快地跑起来,跳进路边的树丛里。 众人一番酒足饭饱之后,许枫叫来店小二,正准备结账走人。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青衣长衫的年青人,他身材廋削长身玉立,头戴一顶圆形斗笠,斗笠上围了一圈黑纱,黑纱遮住了眉眼,一只手牵着匹黑马,另一只手握着柄长剑,腰上系着根紫金腰带,腰带上悬了个铁水壶。 他定定地立在门口,朝大堂里四下环顾,也不作声。 那店小二见有客人上门,忙笑呵呵地迎了上去,点头哈腰道:“这位客官,快里面请!”他热情地招呼道“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那年青人冷冷地道:“既要打尖也要住店。” 店小二打量着这年青人,见是一桩好买卖,顿时脸上笑开了花,更加热情的问道:“请问客官几位呐?” 那年青人依旧冷冷的道:“一位!” 这人不仅脸上毫无表情冷若冰霜,连声音也出奇的冷,冷得就像刚在雪地里睡了一夜爬起来,全身上下都结满了冰渣子一般。 店小二看这人冷冰冰的,心里虽感奇怪,依然热情的招呼着,将他的马牵到后面马棚里拴住。 那年青人缓缓走了进来,经过众人身旁时,冷不丁的朝众人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桌子上。 黑纱遮住了他的眉眼,也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众人见他一身江湖中人的装扮,隐隐透着古怪,只是朝他淡淡瞄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这些行走江湖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奇怪的性格和脾气,出门在外,不知对方底细,还是莫要招惹的好。 那年青人抖了抖衣襟,将长剑搁在桌上,斗笠却没有摘下,透过黑色纱巾,可隐约看到斗笠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那张脸虽毫无表情,却是生得有几分俊朗。 店小二似是对那年青人有些怯意,喏喏的问道:“这位客官要来点什么?店里有……” 没等小二说完,那年青人已开口冷冷说道:“一只烧鸡,一碟花生米,一坛酒。”他挺直了腰,定定坐在那里,眼睛里似乎空无一物。 店小二似乎没听得明白,陪笑着问道:“不知客官要的是哪一种酒呢?我们这里有……” 依然没等小二报上酒名,他又已冷冷说道:“上好的陈年女儿红!”说着,朝这边众人望了一眼。 店小二应了一声,朝他一番点头哈腰,转身快步离去。 许枫这边还在等着结账,见那店小二招呼完那年青人又跑开了,便又唤了一声,另一个店小二应声朝这边跑了过来。 小二喏喏的问道:“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许枫道:“结账!算一算酒菜多少钱?我等要急着赶路,劳烦店家快将些!” 那小二陪笑着,连连点头转身离去。 ,正在这时,那年青人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店小二:“小二,过来一下!” 那店小二又快步来到他跟前,笑呵呵的问道:“这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那年青人环顾四周,沉吟着问道:“你可知道上红琴居的路怎么走?” 店小二听到红琴居三个字,当即一愣,皱眉头说道:“这红琴居就在明月峰上,这地方,前山后山都可行。” 那年青人略显得迟疑道:“照你这么说,那我是该走前山还是后山呢?” 店小二笑笑着道:“前山陡峭,但路途近些,后山虽平缓,但路又更远了些,这就要看客官您怎么选了。” 这边众人一听,皆都深感诧异,望向那年青人,恰巧,那年青人也斜眼打量着众人。 许枫心头一动,面色凝重起来,暗道:“这人是何来头?为何打听我红琴居?莫非又是……” 正思索着,店门口又出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高大挺拔,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神情严肃,穿一身黑色劲装,肩上背了个紫色包袱,手里提着把乌鞘长剑。女的却长得娇小玲珑,身穿一袭藏蓝色长衫,头上扎着根红色丝巾,双耳上坠着对细细的银环,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平静的脸上似是带着几分笑意。她手上也提着一把乌鞘长剑。 这两人在门口停住,并没有走进来,定定地望着堂中。正在堂中打扫卫生的小二见有客人上门,忙扔下手中的家伙什,热情地迎了上去。 店小二笑脸招呼道:“两位客官,快里面请!”朝二人一番点头哈腰“请问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呢?” 那男的望着堂中,朗声说道:“小二,可是还有上房?” 店小二笑道:“有的,有的,客官要几间呢?上面还有五间闲着的客房。”23sk. 那男的转头望了一眼身边的女人,沉吟着道:“只要一间。” 店小二打量着两人,心道:“两个人住一间,敢情这两人是夫妻?”这毕竟是别人的隐私,自是不便相问,便又说道:“好的,请二位随我来!”说着,便在前面带路,欲走向中间楼梯。 那男的突然又说道:“且慢!” 店小二诧异问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那男的缓缓道:“还是先弄点吃的!店上有什么好吃的?” 店小二将店里的招牌菜向两人介绍一番。 那男的随即说道:“来一盘廋牛肉,一只烧鸡,两壶陈年竹叶青。” 说罢,两人径直走入大堂,在一张靠窗边的桌子上坐下。 店小二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向后厨。 许枫等人结完账,起身正欲离开,忽然听方才进来的那女人说道:“彭哥,你说马大叔会不会真在这翠华山中呢?” 那男的将长剑搁在桌上,又卸下肩上的包袱,目光扫视着堂上众人,皱眉说道:“我看庄主得到的消息不会有假。之前他已派出人前来打探过,听说马大叔在十年前便跟随许大侠麾下,他和庄主本是亲如兄弟的朋友,多年前两人携手闯荡江湖,也不知为何后来两人却无故走散了,听说是庄主和马大叔闹出些矛盾,才使得两人分道扬镳,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却没有人知道。这次庄主派我们来,就是为了找到马大叔,庄主想请他出山的。”他说着,突然意识到这里还有些外人,随即谨慎起来,压低了声音。 那女人也小声说道:“如果这次真能找到马大叔,能说服他老人家出山的话,也许那件事就好办多了!唉,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哩!”她担忧的望着身旁那男的,不时又悄悄瞄一眼堂上的其他人。 那男的露出了笑脸,淡淡说道:“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只有尽力而为了,想必庄主得到的消息也不会有假,他派出的那几个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精锐,全是手下信得过的人。如果不是消息可靠,庄主又岂能大老远的派我们前来!也许只有马大叔才知道那件事的真相了。” 许枫一行人正走过他们身旁,欲要离开,突然听到他们的谈话中提到“马大叔”,又提到自己的名字,心中顿时一凛,他似乎已猜到了什么状况:这两人口中提到的“马大叔”,定然就是马潇云无疑,但听他们称呼他马大叔,难道这两人是马潇云的亲戚?他们口中提到的庄主又会是谁?他们怎会知道马潇云就在翠华山?他们来找他出山又是为的什么事?…… 这一连串的疑问,在他心头翻腾着,他不由停下了脚步。心下想到,势必要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不可! 还有那神秘的年青人打听红琴居又所谓何事?他到底是什么人?是敌是友? 看着三人的样貌,他却是从未见过的,他们都是为上红琴居而来。看来,这事非同小可,一定要问个明白才行。 想到这里,他遂对众人轻声说道:“你们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来。” 柳如烟疑惑的说道:“这几个人来历不明,听口气都是冲着红琴居而来,未知是敌是友,伯伯一定要小心啊!” 许枫笑了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想弄清楚这其中怎么一回事!你们稍安勿躁,在外面等我便是!”说罢,转身朝那几人走了过去。 那年青人的酒菜已端上桌,倒起酒来自斟自饮。一边慢慢吃喝,眼睛却不时瞄向窗下那一男一女。 他们刚才的谈话,自然也被他听在耳中,心中正在奇怪,他们也是要到红琴居去!听了方才他们的谈话,甚感意外,不由对他们格外留意起来。 许枫缓缓走到堂中,顿了一下,望了一眼那神秘的年青人,又走到窗边那一男一女桌旁。 许枫微笑着对那两人说道:“老夫可否请二位喝杯酒?” 那一男一女抬头望着他,男的略显诧异问道:“阁下是?” 许枫微微一笑,说道:“方才无意中听到阁下说是要寻找什么人?” 那男的顿时警惕起来,皱眉问道:“不错,不知阁下是?” 没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之前,许枫只得试探着说道:“老夫只是一个过路的,刚才听到二位的谈话,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那男的淡淡笑道:“哦,是吗,阁下既然是行路的陌人,又何以对我们的事好奇?” 那坐在一旁自斟自饮的年青人,目光闪动,顿时警惕起来,停下了喝酒,也不作声,静静观望着场中情景。 许枫沉吟着,说道:“不知两位要找的人是谁?” 那男的似是有点不耐烦,轻蔑的看了许枫一眼,又将手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才淡淡的说道:“这位朋友,我们好像并不认识你,我们的事与你有关系么?” 他见一个陌生人过来问这问那,心中生出疑惑厌烦,想打发他走开,又不便直接发作。 许枫笑了笑,缓缓说道:“阁下稍安勿躁,可否且听我把话说完?” 那男的已显得极不耐烦,并不正眼看他,说道:“阁下究竟想说什么?” 许枫表情严肃,正色道:“你们要找的人可是叫马潇云?” 这话一出,那两人顿时大吃一惊,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抬起头诧异的望着他。 那男的惊讶的看着他,失声说道:“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认得他?”他眼睛发亮,心下大感惊异。 许枫笑道:“不错,我当然认得他,没有人比我更认得他。” 那男的顿时站了起来,急着问道:“你到底是谁?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许枫嘿嘿一笑,不答反问:“你们先告诉我你们是谁?找他做什么?” 那男的斜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许枫淡淡笑道:“因为只有我知道他在哪里,也只有我才能找到他。” 这时,那女的也站了起来,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知道他在哪里?” 许枫叹了口气,道:“你看我像是说笑的样子吗?” 那女人在心里暗道:既然他说出了马大叔的名字,想必他是真认得马大叔的。也许,他说不定能带我们去找到马大叔。 这样一想,她随即微微一笑,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关外白马山庄的人。” 许枫闻言一怔,失声道:“白马山庄?你们是白马山庄的人?那你们的庄主可是塞外之鹰燕翔天?” 那男的眼睛一亮,皱眉说道:“不错,你认得我们庄主?” 许枫哈哈一笑,道:“我当然是认得他的,二十年前我就已经认得他。二十年前,塞外之鹰燕翔天在关外创立了白马山庄,雄霸一方,在关外武林可是赫赫有名。他凭借手中的一双蛇形弯钩横行关外武林,数十年来难逢对手,在关外黑白两道谁不知道他的大名。哼哼,当年,老夫还和你们庄主一起喝过酒哩!” 那两人听他这么一说,禁不住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问道:“那敢问前辈是?” 许枫捋着胡须,微微笑道:“我就是许枫!” 那两人一齐惊呼失声:“什么?你就是许枫许大侠?” 许枫点点头,笑道:“不错,我正是许枫!” 这时,那默不作声的年青人闻言,如遭雷击,终于离坐而起,失声叫道:“你说你就是许枫!” 那一男一女猛一转头诧异的望着那年青人。 那年青人目光闪动,幽幽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终究让我找到你了!” 许枫转头凝视着他,问道:“你是谁?” 那年青人目露凶光,一字一字缓缓道:“我就是二十年前被你抛弃的那个孩子。” 众人闻言,深感震惊,面上皆现出惊异莫名的表情。 那年青人伸手缓缓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俊朗而略显沧桑的脸,他的右眼角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生得眉目清朗,五官标志,不失为一个英俊的少年。 只是他目光中却突然流露出深深的痛苦之色,恨恨的咬牙说道:“二十年前,湘水之畔的一个小村庄,一个叫李碧莲的女人生下了一个男孩。而就在数天前,她的丈夫留下一封书信突然离家,说是要出去了却一桩旧事,待事情办完就立刻回来,可是她抱着孩子在家中苦苦的等待着丈夫回来,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过去了,那个男人却再也没回来。她不知道丈夫去了哪里,就那样一直苦苦的等,她以为丈夫不要她们娘俩了,整日以泪洗面痛苦不堪,后来,她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知道丈夫再也不会回来了,从此,她们娘俩便相依为命。在那个孩子满十岁那年,她终因郁郁寡欢,积劳成疾,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了。”他目光黯然,嘴唇颤动着,说着说着,声音已嘶哑,泪珠在眼睛里打转,几欲滚落下来。 他因太过激动,身子已禁不住微微颤抖,终于说道:“那个孩子就是我,李碧莲就是我娘,而那个一去不复返的男人就是他!”他用手指着许枫,眼里充满了愤怒和痛苦。 众人全都惊异的望着许枫。只见他紧皱眉头,面色木然,嘴角微微颤动着,瞳孔收缩,眼里闪动着尖锐复杂的光。 四周顿时一片沉寂,似乎连空气都已凝固,每个人脸上都呈现出奇怪的神色。 许枫定定地望着那年青人,过了半晌,他才开口幽幽说道:“你说什么?你说你娘叫李碧莲?”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闪烁,声音颤抖,急道:“你刚才说,她……她死了?她真的死了么?”他睁大双眼,面如死灰,一下子跌坐在板凳上。 这时,站在门外静静等候的众人也走了进来,上官红琴跑到他身旁,一把扶住了他。 方才,她担心丈夫的安危,就站在门外静静观望着,并没离得太远。所以,那年青人说的话,她自然全都听见了。 听那年青人说完,她猛然心头一震,犹如五雷轰顶,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原来丈夫在她之前,还有一个女人和孩子,这是真的吗?为何这二十年来,丈夫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 她双目圆睁,定定地望着丈夫,露出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在等待一个能令她满意的答案。 每个人都在看着许枫和那年青人,每个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奇怪的表情。 那年青人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悲愤,眼睛里似是藏着一把把利刃,随时都可能飞出来夺人性命。 他紧咬牙关,牙齿磨得硌硌作响,终于一字一顿厉声说道:“她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死的时候嘴里还叫着你的名字。你知道吗,在我出生前的几天你突然离开她,说好的很快就回来,可你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回来。”他字字泣血,嘶声说道“你可知道,自你走了以后,娘每天都在村口张望,盼望着你的身影出现,她日日等你念你,眼泪流干了,头发也等白了,她足足等了你二十年,你可知道这二十年来,我们母子是怎么过来的吗?”他声音已在颤抖,似是带着哭腔。 许枫像是一个被抽干了气的气球,瘫坐在那里,过了许久,口中喃喃念叨着:“她死了?她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死?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都是我的错,我是个罪人!”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呆呆望着那青衣少年,声音颤抖的说道:“孩子,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他目光热切,眼中仿佛有一团剧烈燃烧的火焰,忽然又流露出深深的悔恨痛苦之色,乞怜似的望着那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咬牙一字字厉声说道:“解释?”他声音里带着痛苦的哭腔“你这个负心汉!你抛弃了我们母子,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许枫全身已颤抖,眉头紧锁,喃喃说道:“二十年前的一天,我和你娘在家里种花浇水,再过一些天便是她分娩的日子,我便一直守在她身边。为她熬煮粥汤,补充营养。” “那日黄昏,我突然收到了一个朋友的飞鸽传书,他在信上向我求助,说自己正被仇家围剿,请求我务必前去相救,我们是相交多年的挚友,他身处险境,我怎能见死不救,于是征得你娘的同意,便同你娘告别,只身前去营救。等我赶到他说的地点时,却不见我那位朋友的踪影。”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我那朋友早已遇害。原来这只是我的仇家设置好的一个陷阱,为的便是等着我自投罗网。他们在杀他之前,逼着他写下一封书信,以此将我引诱出来,欲将我一网打尽,而当时情况危急,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会是一个惊心预谋的苦肉计。” “他们人多势众,武功又高,我当时单枪匹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一番恶战中,我已身负重伤,只得咬牙孤注一掷,拼死突出重围,但想到你娘在家,我哪敢逃回家里,只得一直往别处逃命,也不知逃了多远,我来到一个完全陌生而又隐蔽的地方,暂时落脚隐藏起来。” “我知道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我本受了重伤,又势单力薄,每到一个地方只能小住一段时日,便又要换另一个地方,以防被仇家追踪,那段日子我像个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我知道,那个家我是回不去了,我担心被敌人发现,会害了你娘,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敢再回去。从此,我便隐姓埋名,流落天涯。没想到,和你娘这一别就是二十年!”说到这里,他目光收缩,面上现出无尽的痛苦之色。 那段时过境迁不堪回首的往事重又在他的记忆中浮现,像一把锋利无情的刀,一下一下捅割在他的心口,直到鲜血淋漓。 他目光扑闪,嘴角颤动,那段悲苦的往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眼眶里闪动着深深的哀愁悔恨之色,似乎有热泪翻滚。 众人听完他一番诉说,皆都惊讶不已,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似乎都沉浸在那段令人惊奇痛苦的往事里。 过了许久,那青衣少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犹如狼嚎猿啼,悲怆已极。 他终于缓缓朝许枫走了过来,恨恨地道:“这就是你给出的解释么?这就是你抛妻弃子的理由么?不论你怎么说,我娘都已经死了,你可知道,她是因为对你思念过度,抑郁含恨而终的?” 他冷冷一笑,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以为你这样的一番说辞,我就会相信么?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这二十年来带给我们的痛苦么?我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众人直听得膛目结舌,呆呆怔在那里,这突然生出的事端,显然让每个人都措手不及。 许枫在上官红琴的搀扶下,终于缓缓站了起来,这突然出现的青衣少年,居然是他的孩子!他这二十年来从未曾谋面的孩子?现在,他实在是有些懵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二十年后,这段几乎已被他遗忘的感情重又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个自称是他儿子的青衣少年竟一丝不差的讲述出那段令他既痛苦又内疚的泣血往事。 青衣少年说出的一番话,将他尘封的记忆全部开启。也同时触及到他内心深处最隐秘柔软的角落,那个角落正在滴着血,少年的话像无数把利刃插在他的心上,瞬间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和他一样痛苦的,除了那满心愤恨的青衣少年,还有上官红琴。 这个原本雍容华贵的妇人,此刻却像一个经历过无数沧桑愁苦的怨妇,她忽然目光呆滞,充满了失望愤怒和不安。 和丈夫数十年风雨同舟,而他却向自己隐瞒了这样一桩旧事。这一瞬间,丈夫英雄般高大伟岸的形象,在她心里轰然倒塌。 她定定地望着许枫,喃喃问道:“他……他说的都是真的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她眼中闪动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神采。 突然,那青衣少年凄然一笑,死死的盯着许枫,厉声说道:“娘临死的时候,叮嘱我莫要怨恨你,还要我与你相认!哈哈哈……”他仰天狂笑,半晌才顿住,字字泣血“这真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我自打生出来就没有父亲,小时候,娘告诉我,说爹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说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们母子的,可她一等就是二十年,她日日思年年望,等来的却是什么?我只当那个人早已经死了。” 他恨恨的说道:“可为什么在她临死前,却又让我来找你,还要我告诉你,我是你的孩子,真是荒唐之极,哈哈哈……这不是个天大的笑话是什么?” 那一男一女坐在旁边直听得面面相觑,坐在那里如坐针毡,面色凝重,心绪翻涌惴惴不安。他们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又鬼使神差的遇到马潇云的挚友许枫许大侠,而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却又莫名其妙的生出这么一档子事。为今之计,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许枫颤微微立在那里,满脸涨得通红,二十年的前那段痛苦情事令他羞愧难当,他缓缓伸手欲去抚摸那青衣少年,刚伸出手,却又如遭电击般的缩了回来,目光瞬时变得炽热,听了那青衣少年的一番诉说,他深埋在心底的那段如梦魇一般的陈年情事复又苏醒了。 到了现在,他已完全确定眼前这陌生少年就是他和李碧莲的孩子。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李碧莲为他生下的孩子竟然千里迢迢的寻找到了这里。 看眼前情形,这孩子显然已恨他入骨,他此番来到这里,绝不是为了寻找到亲生父亲彼此相认,此刻,他心里已满怀愤恨,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与他骨血相连的父亲。 站在一旁的许冷月更是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状况,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爹爹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更令她骇然莫名的是,自己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像是纠缠着一堆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许枫仰首发出一声长叹,突然急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他顿时流露出无比期望的神色。 那青衣少年怒视着他,痛苦的缓缓说道:“我叫什么与你何干?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轻蔑地冷冷一笑,笑得凄凉而悲怆。 他继续说道:“我今天来,就是要为我娘讨个公道!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伪君子,你欺骗了我娘,你让她受尽了痛苦折磨,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为我娘出这口恶气!” 话音刚落,长剑已横在胸前,他紧紧握住剑柄,缓缓拔剑。他拔剑的动作极其古怪,很慢很慢,简直是太慢了,慢得就如同一个苍老笨拙的老人吃力地弯下腰去拣拾地上的落叶。 他的剑已拔出鞘,一柄三尺七寸长的剑锋已完全拔出,剑尖直指向许枫胸口。剑锋森寒如冬夜里凝固了的冰雪,带着令人心惊的愤恨杀气。 众人一见之下,顿时大惊失色。柳如烟目光闪动,剑眉一轩,不觉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剑,倘若许枫不慎陷入险境,他便随时准备增援。 场上突然间静止无声,似乎连空气都已经凝结。众人焦急地望着他们的动向,这毕竟只是他们父子俩的恩怨,作为旁人也不便插手。众人只得在一旁干着急,这样的事情,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够解决的。 那青衣少年,紧皱着眉头,猛一咬牙,手中长剑突然如灵蛇般抖动,剑尖如张开的蛇口,猛然朝许枫的胸口刺出。 众人心想,以许枫的武功,定然能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轻巧避开这一剑,谁知,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许枫竟然不闪不避,当剑尖触及他胸口的瞬间,他却忽然闭上了眼睛。 冰冷的剑锋已直直刺入他的身体,众人大惊,想要阻止已是不及,只听得豁然一声,那青衣少年的剑锋突然在空中转向变招,斜斜刺向他的肩膀,许枫的肩膀已被刺出一个血洞,顿时鲜血飞溅,他却如石像一般站在那里,他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那剑尖明明对准的是他的心脏,而当长剑猛然刺出时,却突然在空中改变了方向,刺在了他的肩膀之上。这瞬间的变化来的太快,快得不可思议。 随着众人发出一阵惊呼,每个人脸上都显现出无比惊异的神情,这样的变化也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一瞬间,只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都已静止,当众人在惊诧之余,才终于回过神来。 许冷月顿时惊呼出声,尖厉地叫了一声“爹爹!”。 上官红琴也惶恐地呼唤了一声:“老爷!” 众人围上前去,将许枫扶住,许冷月哭叫着将许枫一把抱住,惊慌失措的喊道:“爹,你怎么样了?” 此时,许枫睁开了眼睛,胸前被洞开一个血洞,他似乎并不感觉到疼痛,脸上竟露出微笑,喃喃说道:“没事,爹没事的,月儿乖,不哭,不哭啊!” 他本以为这一剑会刺入他的心脏,瞬间就能要了他的命,可却出乎他的预料,那青衣少年居然突然变了方向。如此看来,他并不想置他于死地。 那青衣少年一剑得手,并未继续进攻,而是就此撤剑,他拔出剑时,剑锋上已染上了一抹殷红。他随即收剑入鞘,他愤怒的脸上已渐渐恢复了平静。 第三十一章:恋恋红尘 山风轻拂,鸟语花香,一束暖阳自云层里斜射下来,照在悦来客栈堂前,四野大地上泛起白亮亮的光。 此刻,天空中的阴霾已逐渐散去,更显得湛蓝高远。 悦来客栈的大堂上,一干众人正在为一段离奇的感情纠葛而长吁短叹,愁眉不展。一时间,堂中气氛变得异常尴尬沉闷。 每个人皆都神情凝重,沉默不语,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枫被那青衣少年一剑洞穿肩膀,鲜血浸出已染红了衣襟。 而他仿佛并未感觉到痛楚,只是呆立在那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曾经不可一世的英勇气概,顷刻间荡然无存!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罪孽深重悔恨交加的落魄老人而已,他一脸的悔恨哀愁,痛苦而又悲壮! 上官红琴撕下一块衣襟,为丈夫包扎好伤口,双手搀扶着他,双眼定定地望着他,一脸忧伤。 此刻,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对丈夫是又爱又恨。 曾经,在她的心里,丈夫是一个顶天立地仁义无双的英雄。一直以来,她为拥有这样一个男人而感到无比荣耀,这一生能和他双宿双飞,她甚是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而现在,她却感到满心的痛苦和委屈,丈夫的光辉形象一下子从她心里轰然倒塌。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这个男人居然还有那么一段悲壮离奇的旧情故事。 这么多年来,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不让自己伤心?她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和疑问,想让丈夫亲口告诉她,可他现在又还能说什么呢? 站在一旁的许冷月满脸惊恐,身子瑟瑟发抖,今天这里突然发生的一切,完全令她难以接受无所适从。 她怎么也想不到,就在片刻之间,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冒出这样一个陌生的哥哥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过离奇,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那青衣少年撤回了剑,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凝视着剑锋上的殷红血迹,突然仰天发出凄惨的笑声,他脸上的表情奇异而痛苦。 他忽然想起了母亲临死前的情景:母亲表情痛苦,紧紧握着他的手,字字血泪的告诫他:如果有一天寻找到亲生父亲,千万莫要怨恨他,并且要告诉他自己身世的真相,与他相认,告诉他,就说娘从来没有恨过他! 母亲艰难的说完这句话,便咽下了气闭上了眼睛。 这是母亲临死前唯一的遗愿,他虽然万分不情愿,但又怎能忤逆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呢?他万般无奈,只得含泪点点头答应了。 今天,他万万也没想到,竟然在这山下客栈里无巧不巧的遇上了许枫。也许这真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 他本想在问清楚事情真相之后,便和他作个了断,以他现在的武功,他本没有把握能杀得了许枫的。 可当他一剑刺出时,他怎么也想不到,许枫竟然没有还手,也没有闪避。 眼看着那凌厉的一剑就要刺穿他的心脏时,他却忽然鬼使神差般的在空中一顿,剑势随即偏离了方向…… 母亲临终前对她说的话,仿佛又回荡在耳边,他不能违背母亲的心愿,不能让受尽苦难的母亲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这个男人,不管他曾经对自己和母亲造成了多么大的痛苦伤害,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小的时候,他常常向母亲询问一些关于父亲的事情:父亲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无数次在脑海里想象着父亲的模样。许多寂静的夜晚里,他甚至在睡梦中看见了父亲,他高大伟岸,笑容亲切,总是微笑地望着他,陪他玩乐,给他讲故事,甚至教他骑马狩猎练武!…… 而娘亲总是告诉他说,父亲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少不更事的他,只得在无尽渴盼中,一次又一次被母亲的话搪塞过去。 时光飞逝,昔日懵懂的小孩儿已成长为英俊挺拔的少年,并且拜了后山上一个砍柴的独居老爷爷为师,习得了一身武艺。 那老人见娘儿俩命运多舛孤苦无依,生出了恻隐之心,常常为他们送上些好吃的,帮助娘儿俩担柴挑水,为他们解决一些生活上的困顿。 这令从小没有品尝到父爱的他倍感温暖,一来二去,相处日久,他心里渐渐对这位独居老人生出了一种特殊的感情:一方面感激于老爷爷传授他安身立命的武功,另一方面,天长日久的相处中,他也对老爷爷滋生出近乎父亲般亲切的依恋。 在他心里,早已将这位慈善的老人当作了自己的父亲,并暗暗立誓,以后一定要为老人养老送终,以报答他老人家的知遇之恩!…… 和风习习,阳光温柔,已是暮春时节,大地却依然温暖多情,将最美的景色奉献给人间。可人间的许多事物却未必多情,有时,而多情却总是被辜负,所以,才有那么多悲欢离合的故事! 许枫顾不得伤口的疼痛,目光里忽然充满了慈爱的笑意,热切地望着那青衣少年,说道:“是,是我造下的孽,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理应承受这样的苦果!” 他深深叹了口气,垂下头去,喃喃念道:“老天有眼,将你送到我的身边,二十年了,你都已长大成人,没想到我们父子还能有相见的一天!孩子,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当年的情形,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说罢,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那些血泪交织的往事,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令他痛苦不堪,而更多的是悔恨负疚。 众人看在眼里,禁不住阵阵揪心。 许冷月突然一下子扑进爹爹怀里,“哇”的一声,嘤嘤哭泣起来。 她还只是个孩子,哪曾见到过这样令人痛苦难堪的场面,刚才爹爹莫名其妙的被那陌生的神秘少年刺伤,现在又听到爹爹说出这样伤感的话,令她既心疼爹爹,又着实惶恐不安。 这段时间已发生了太多不幸的事,先前是自己和花妹不慎坠崖,险些丢掉了性命,眼看着好不容易转危为安,一家人能快快乐乐的在一起享受天伦,而如今,竟又突然冒出这么样一个陌生的少年,说自己是爹爹的孩子,原本美好宁静的生活就这样被打破了。 她只觉得心里一阵憋屈难过,像是缠绕了一堆乱麻,理也理不清,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许枫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安慰着说道:“月儿乖,不哭,不哭了啊,别害怕,爹爹不会有事的。”他扶着女儿的肩膀,眉目舒展,慈爱地望着女儿微笑,又伸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柳如烟和楚梦花满脸焦急的站在一旁,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是何滋味!这毕竟是许伯伯的家务事,他们却也是帮不上忙的,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柳如烟数次欲开口说话,喏喏着,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当下此番情景,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突然,那青衣少年反手挽出一个剑花,“仓”的一声脆响,长剑已入得鞘中。 众人不禁又是一愣,诧诧的望着他,他的神色已不再像刚才那般激动,只是目中的愤恨忧伤之色犹甚。 过了半晌,他定定地看着许枫说道:“许枫许大侠,这个名号在江湖上可是如雷贯耳,我虽只是一介无名小卒,却也听说过许大侠仁义无双、义薄云天的侠名。今日能够得见,也算是我三生有幸!”说着,竟朝许枫抱拳作揖,沉吟着说道“许大侠,方才得罪了!” 说罢,竟冷冷一笑,转头望向他处。他的话说得一本正经,言语间却充满了讥笑嘲讽之意。 在来的路上,他原本已经想好,倘若真的能见到许枫,他也不必和他多费唇舌,直接一剑杀了他,但蓦然间又想起母亲临终前字字泣血的嘱托……想到母亲那涣散绝决的眼神…… 他忽然又犹豫了,他实在不忍违背母亲的遗愿,如果自己真一剑杀了许枫,母亲若泉下有知,也不会瞑目的,更不会原谅他! 虽然终于见到了这个被他恨之入骨的父亲,尽管他曾经无数次想象着和父亲相见时的情景。 特别是在年幼时的梦境里,他常常会在梦里,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向他走来,嘴里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伸出一双温暖的大手牵着他的小手,一起走进了美丽的桃花园,一起在草地上嘻笑奔跑,一起做着开心的游戏……然后,那个男人会将他扛在肩上,带着他回家去,家里有娘亲正在等待着他们吃饭,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小时候,他常常会在这样的梦境里笑出声来,但当他从梦中苏醒过来时,才发现这么美好动人的景象却是假的,只是一个虚幻而遥远的梦! 今天,这个曾经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是那么真实,那么鲜活! 可这再也不是梦里那美好的景象,而是冰冷而残酷的现实,他实在无法忘记这二十年来,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一起度过的那些凄风苦雨的日子,他实在无法忘掉这个男人带给他们母子俩的那些伤痛。 所以,要让他打心眼里原谅这个从未承担起任何责任的父亲,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此番情形,实在让人不忍卒睹,许枫痴痴呆呆地望着那青衣少年,目中似有热泪已将流下,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他实在不愿让旁人看到自己的软弱和难堪。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如女人一般哭哭啼啼的,这样的话,岂不是要让这些后生晚辈们看了笑话。 所以,他只有故作镇定,强颜欢笑的道:“孩子,要打要骂,我都甘愿,只要能解开你心中怨恨,你想怎么样都行,是我辜负了你娘,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嘴唇微微颤动着,伸出的手也在抖动:“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慢慢补偿你,好吗?”3sk. 那青衣少年冷冷一笑,笑声悲凉,他忽然厉声说道:“哼哼,补偿?谁要你的补偿?你补偿得了什么?你怎么补偿?你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既然你知道我和母亲会一直在那里等着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承蒙师傅他老人家的接济,也许,我和母亲早就已经死了!” 他转过头,冷冷地看着许枫,惨然一笑:“你以为,这些都是你能够补偿得了的吗?你能让我死去的母亲重新活过来吗?许大侠,你别做梦了,我今天来找你,并不是为了要和你相认,我是想要杀了你的。虽然我知道,论武功我绝不是你的对手,我并没有把握能杀得了你,但我还是想杀你,我要让你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还有,我绝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你不是我的父亲,以前我没有父亲,以后也不会有!”他说的话冰冷绝决,令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许枫听罢,眼中的痛苦之色更浓,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笑声绝望悲凉。 忽然,他笑声顿住,喃喃说道:“孩子,你这样又是何苦呢?难道这样真的能让你开心吗?为什么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这二十年来,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岂是你所能想象得到的。给你机会?当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母亲病重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和娘亲在那个村庄里等了你二十年!你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自私自利的伪君子,想要我原谅你,你这是做梦!” 这时,上官红琴实在忍不住了,她表情痛苦的说道:“这位少侠,你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就仅仅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个真相么?你究竟想怎么样?我们何不坐下来好生谈谈!” 她望着青衣少年,又望了望身旁的丈夫。眼睛里闪动着奇怪复杂的光。这突然生出的事端,令她心里乱作一团,既为丈夫心疼担心,又为着他对自己的隐瞒耿耿于怀。 这个最亲密无间的枕边人,她满心深爱着的丈夫,竟然将这件事情瞒了她二十年。 若不是今日在此间遇到这个少年,只怕还会被他一直蒙在鼓里,这桩旧情永不能见到天日。她突然心里“哐当”一声,仿佛有个什么东西从心上摔落下来,摔得粉碎。 那青衣少年面向窗外,背对着她,幽幽说道:“哼哼,谈什么?我和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我今日前来,一来,是为了替娘亲讨回一个公道,二来,也是想了却我的一桩心事。我想看看这位誉满江湖的许大侠,究竟生长了怎样一副尊容!哼哼,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他冷哼一声,斜眼瞟向身后的许枫。 他向前踱着步子,慢悠悠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下,将长剑搁在桌上。 窗外有风,有温柔的阳光洒了进来,照射在大堂上暖暖的,泛动着白晃晃的光彩。树枝上的几片落叶从敞开的窗外飘落下来,翻卷着落在桌子上。 那青衣少年随手拾起一叶,凑近眼前,仔细地端详着。 众人望着他,只见他神情古怪,一动不动,不言不语,也不知道是何意思! 店家掌柜的和几个小二听见堂上的嘈杂声,早已循声跑了出来。后院厨房里的三五个厨子,也干脆扔下手中的活计,跑出来挤在一起看热闹。 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来这里开店营生已有十多个年头了。 对于开客栈的生意人来说,这样的事情自是时常都会遇到的。所以,刚开始听到堂上响起打闹声时,也并不十分在意,以为只是有喝醉酒的客人,籍着酒劲撒泼闹事,若只是这样,上前各方劝上一番,将醉酒的客人好生安抚一下,打发走也就作罢了。 看了半天,原来并不只是喝酒闹事那么简单。 刚开始,见到那后面才进来的青衣少年竟然莫名其妙的和先前来的那一大桌客人争论了起来,看这些人的穿衣打扮,身上皆都操着刀剑凶器,看上去无一不是行走江湖的各路大神。 对于这样的江湖客,他们自是不敢轻易得罪的了,只得小心翼翼的将他们服侍得周到满意才算是好。 这些来路不明的江湖人,大多性情古怪,脾气暴躁,倘若稍不留神,没能伺候得周全称心,招来一番说道打骂赖账不给的还算事小,万一遇到了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说不定客栈被砸,小命不保的劫难却也是时常发生的。 他们深知这种人是万万得罪不起的,所以,只要没影响到正常的生意经营,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对于本分做生意的人来说,最忌讳的便是管客人家的闲事了。 这掌柜和堂倌们,在一旁看了一阵,听着听着,越来越感到他们今天闹的这个事,并非仅仅只是普通的人际纠纷那般简单的。 听那神秘的青衣少年口中说出的话,他与这一班原本陌路的人马却有点非同寻常的关系。越是说到后面来,听来越是离奇,原来被那少年刺伤的老人竟然就是这明月峰红琴居的主人许枫,他们虽不是混江湖的人,但鼎鼎大名的红琴居主人许枫许大侠,他们还是听说过的。 江湖上盛传,这许枫为人正直侠义,而且武功奇高,曾是一代叱咤风云的大侠。谁也没想到,他今天居然能在这里现身,能亲眼一睹许大侠的绝世风采,他们都显得异常激动。 更令他们惊讶不已的是,这名满江湖的一代大侠却被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伤在了剑下。而越往下面发生的状况,更是令他们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这青衣少年竟然便是那许大侠的亲生孩子!这样的事,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只怕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就在大家看得越发起劲时,突然见那少年,竟又静静地坐在那里,自斟自饮起来,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只见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片刻功夫,那满满的一大壶酒竟然已被他喝了个精光。 他面上的阴郁忧伤之色愈甚,显见得满腹愁肠,似是不能化解。 喝着喝着,竟然却又痛苦流涕起来,嘴里胡乱念叨着:“娘,孩儿不孝,孩儿对不起您,违背了您老的遗愿。你为什么要让孩儿来找他?见了他又能怎么样呢?娘,你告诉孩儿,孩儿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他喃喃念叨着,仿佛已有了几分醉意,将空酒壶高高举起,一个劲地往嘴里倒,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能倒出酒来。他忽然将空酒壶重重地摔在桌上,“啪”的一声,酒壶顿时四分五裂。 众人见状,大吃一惊,许枫站在那里更是焦头烂额,想上前劝慰,刚颤微微的走出几步,却又顿住,他现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才好。 眼下,他的情绪虽然已平复了许多,不再如方才那般对他动恶,但心里依然是对他恨之入骨。他也已想见,现在无论他说什么,他自是听不进去的,只得一个人喝闷酒,自暴自弃。 众人看得愁眉不展,只能眼巴巴望着许枫,看他又将作何打算。 上官红琴将冷月搂在怀里,一个劲地抚慰着她,她已渐渐止住了哭泣,只是满脸忧伤的望着爹爹和娘亲。 那一男一女呆呆的伫立一旁,几次欲开口说话,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许枫终于缓缓走到那少年跟前,定定地看着他,终于说道:“孩子,如果杀了我,能让你忘掉心里的怨恨,那你就索性一剑杀了我!” 青衣少年,并不正眼看他,只是冷冷一笑,幽幽道:“杀了你?哼哼,你武功如此了得,我杀得了你吗?”他摇了摇头,喃喃道“你走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今天就不该来的。从此之后,你我陌路再无瓜葛!我原本就没有父亲,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许枫悲愤交加,如梗在喉,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许冷月忽然仰起脸,朝许枫哀怨的喊道:“爹爹,我们走吧!人家都不理你,你还站在那里作甚么?” 许枫竟似是没有听见,对那少年说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道:“我叫什么与你何干?” 许枫道:“难道你真不愿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弥补对你们娘儿俩的亏欠吗?” 那少年闭上眼睛,道:“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我说过,从今以后,你我再无任何关系!” 许枫还不死心,幽幽说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娘给你取得什么名字?” 那少年咬牙恨恨道:“既然你我再无关系,你又何必知道?”他又惨然一笑“哼哼,告诉你却也无妨,我叫李若轩,现在你满意了吧,可以走了吧?”他白了许枫一眼,满脸厌憎。 许枫心头一凛,却又喃喃说道:“李若轩,好,好名字!这个名字真好听!”他忽然叹了口气“如果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说罢,伸手探入囊中,取出几锭银宝放在桌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他收下吧,带在身上,作一些路上盘缠!” 那少年忽然一挥手,将银宝拂在地上,白花花的银宝滚了一地,他冷冷道:“谁要你的银子!” 说罢,又朝店家高声叫道:“掌柜的,再来一壶酒!” 那掌柜缩在柜台前,噤若寒蝉的朝这边张望一眼,遂命小二将一壶老酒送上前去。 许枫见状,难过的摇一摇头,不再吭声。 他神情凝重的望了那李若轩半晌,长长叹了口气,转头对众人说道:“我们走吧!” 他缓缓走过来一手扶着上官红琴,一手牵着许冷月,转身正欲朝门外走去。 正在这时,方才进来的那一对男女,忽然快步朝他走了过来,那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叫道:“许大侠,请留步!” 许枫闻声,心里一诧,随即顿住脚步,转身看着那人。 那中年人来到跟前,朝许枫抱拳一辑,微微一笑,颔首道:“在下和令妹受庄主之命,此番前来欲寻找到马潇云马大叔,素闻马大叔与许大侠是过命之交,又在许大侠麾下效力,是以在下想请许大侠代为引见一下,不知可否?” 许枫诧异的看着他,思索着说道:“哦,原来如此,二位请随我来,我们借一步说话。” 那中年人顿了顿,微笑道:“多谢许大侠,请!” 许枫复又抬头望了李若轩一眼,随即转身大步走向门外。 他们在客栈门前的林荫边停下。 许枫叹了口气,沉吟着说道:“二位可来得不巧啊!” 那中年人面色一紧,急忙问道:“许大侠何出此言?” 许枫面露忧色,思索着说道:“不瞒二位,就在昨日早晨,潇云已离开了红琴居,他走得匆忙,我也并不知道他所谓何事,更不知他去了哪里!” 两人一听,惊讶不已,那中年人失声说道:“有这样的事?”说罢,轻叹一声,显得有些失落。 那廋削娇小的女人道:“那许大侠可否知道马大叔何时能回来?” 许枫摇一摇头,沉吟着道:“他并未说明,我也不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好不容易见到了许枫,满以为就能顺利的找到马潇云,不曾想,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那女人望向身旁的男人,幽幽说道:“彭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中年男人思索片刻,说道:“既然我们已寻到马大叔的下落,想必他不久便会回来的,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先在这客栈落脚了,等上一等再说吧!” 那女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轻轻叹道:“也只好如此了!” 许枫看着两人,点了点头,说道:“二位急着找寻马潇云,不知所谓何事?” 那中年男人面色凝重的说道:“不瞒许大侠,我们庄主想邀请马大叔前去商谈一件要事,具体的我等也并不知情,只是听庄主说起,是一件关乎敝庄生死攸关的大事,事出紧急,所以才令我等快马加鞭的前来相邀!” 许枫听得一头雾水,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的事情,想必也是十分机密的,又岂能随意向外人泄露,而他们也许真的并不知晓其中详情。 经历了方才的一番状况,每个人都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 柳如烟忽然抬头望向堂中,却见那李若轩已踪影全无不知去向,这只不过才片刻功夫,众人在大门前也并未见他出来。 柳如烟禁不住心生纳闷,对许枫说道:“许伯伯,那李若轩不见了!”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先前他落坐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只看到几个堂倌忙着在那里收拾残籍。 许枫也禁不住心下一惊,暗道:“刚才还在那里,并未见他出来,怎的突然就不见了人影,难道他已离开,却又是从何处离开的?” 柳如烟本想前去问询店家,却被许枫罢手止住了,他叹了口气道:“不必了,随他去吧!”他眼里现出一抹强烈的悲伤之色。 经历这样的事,不论落在谁身上,都是难以释怀的。 这时,那中年男人突然问道:“敢问你们是要去往哪里?” 许枫沉吟道:“我们要去见一位故友!” 那中年男人点点头“哦”了一声,不再相问。 许枫朝那两人抱拳道:“时候不早了,我等还需赶路,就此别过了!”末了,他不忘叮嘱道“我想潇云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二位若是等得了,不妨就在此地等候,他若是回来,也想必是要经过这里的。” 那两人也朝许枫和众人抱一抱拳,微笑道:“多谢许大侠,我等就不再叨扰了,诸位慢走!” 大家也朝他们抱了抱拳,一番寒喧,随即缓缓离去。 才走出几步,柳如烟顿时恍然说道:“唉呀,我那白马还在客栈里的,差点让我遗忘!大家先等我一等,我去将马儿取了回来。” 上官红琴神色焦虑的望着许枫,不无关切的问道:“老爷,你的伤可碍事?要不我们先在此住上一夜再走吧?” 许枫低头看了看肩上的伤,咬咬牙道:“不碍事的,我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他表情复杂的看着上官红琴,诺诺的说道“今天的事情,容我回头再向你解释!你可别放在心上。” 上官红琴叹了口气,低眉说道:“还有什么可解释的,那李若轩不已经说明白了吗?放心吧,老爷,我不会生你的气!” 她抚着冷月的肩头,幽幽说道:“我跟随老爷几十年了,我怎能不知道你的为人呢!”她惨然一笑“谁还没有个过去呢!既然都已是过去的事,还说它作甚?我只是有些担心那孩子,他对你满腹怨恨,我担心他会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许枫皱眉缓缓道:“这孩子倒是像极了年轻时的我,性情刚烈,是我对不住他们娘儿俩,都是我铸下的错,他要如何对我,我都没有怨言,只希望他能忘掉怨恨振作起来,好好的生活!” 上官红琴忽然想到了什么,失声道:“万一他再来找你寻仇怎么办?” 许枫目光朦胧,望向树林深处,幽幽道:“该来的终究会来,这是我亏欠他们母子的,即使他要来取我这条老命,我双手奉上便是。” 上官红琴目光闪动,思索着道:“我看这孩子并非那种穷凶极恶之人,只是我们负他娘儿俩在先,他心有怨恨也是在情理之中。如果有一天,他想通了,愿意来投奔你,我当视为亲生儿子对待!”她忽然对那少年生出恻隐之心,眼睛里显露出慈爱的神采来。 许枫顿时心头一热,心想:能得通明事理的贤妻如此,夫复何求!他禁不住感概万千,一把将上官红琴拥在怀里。 经过了今天这番事情,他更真切的感受到妻子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心里对她充满了感激。 日已西斜,倦鸟归林,一抹灿烂的霞光照耀在远方山头上,给大地撒下了万道温柔的光辉。 第三十二章:荒野寻踪 柳如烟快步来到堂前,对正在堂中忙活的店小二说道:“小二哥,可否还记得我?” 那两个小二闻声一怔,忙抬起头来,见是方才在那大桌上吃饭的年青人。 朝他上下一番打量,疑惑的问道:“您是?”他随即恍然“哦,我记起来了,你不就是方才大桌上的那位客官吗?” 柳如烟嘿嘿一笑,说道:“几日前,我牵了一匹白马来,你可曾还记得?” 那小二皱起眉头,偏着头作思索状:“白马?什么白马?” 柳如烟叹了口气,道:“也就是几日前的晌午时分,我打马路过这里,打过尖正要上山去,便将一匹白马寄养在客栈里,小二哥,你不会忘记了吧?” 那小二扰着脑瓜子,眉头拧得像麻花,瞑思苦想起来,想了半晌,朝着柳如烟摇了摇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脸木愣愣的望着他。 柳如烟眉头一皱,又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怎么?你还是想不起来么?”他目光一闪,又说道“不如这样,劳烦小二哥领我去马厩里瞧瞧,不就能看见我的白马了么?” 那小二又转头望着旁边的伙计,说道:“雷哥,你可曾见到过那匹白马?” 那个伙计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诺诺的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几天前,是有位公子牵了匹白马来,说是要寄养在店里,那客官挺豪爽的,多付了几日的料饲钱不说,还赏了我好几文钱哩!” 另一个小二有些嗔怪的说道:“唉呀!雷哥,你咋不早说哩?你是怕我分了你的赏钱吧?” 那伙计白了他一眼,脸上腾的一下涨得通红,讪讪说道:“唉哟,小文呐,你这是说的个甚哩!你雷哥可是这样小气的人么?” 另一个小二打趣道:“:嘿嘿,这事儿可不敢让掌柜的晓得了,不然少不得又要扣你工钱哩!” 柳如烟本着急取出马来,这两个堂倌倒好,非但不去马厩里替他牵马出来,却在这里若无其事的闲聊起来。 柳如烟在一旁直看着哭笑不得,忙说道:“两位小二哥,可否领我去马厩里瞧瞧?我还要急着赶路。” 那两人方才反应过来,急忙点点头,矮胖那堂倌陪笑道:“是是,小的这就带您去!” 说罢,正欲前往,他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请问客官贵姓?” 柳如烟微笑道:“姓柳。” 那堂倌“哦”了一声,又说道:“请客官稍等一下,容小的去柜台里查查!” 说罢,转身快步向柜台前走去。此时,掌柜的不在,那堂倌在柜台里一阵翻找,拿出一本小账薄仔细翻看起来。 少顷,他跑过来,陪笑道:“小的查看过了,三月二十九号那天,确实有位姓柳的客官在店上寄养了一匹白马!想必那位客官就是您了。” 柳如烟朝他笑了笑,心想:这小二可真有点啰嗦。难不成,除了我还有别的柳姓客人寄养了白马么? 那堂倌朝柳如烟点头哈腰道:“客官,请随我来吧!” 那堂倌在前面引路,柳如烟随着他绕过前面院坝,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道,直通往客栈后院的树林里。 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一个宽大的圆形马厩掩映在林萌下。还未到近前,便可听到一阵隐隐的马嘶声。 这后院树林子里异常清幽,不远处淌着一条小溪,溪水潺潺,叮咚作响。四周鸟雀啾啾,野花遍地,却是一处风水极佳的好地方。 那堂倌朝四下里瞧了瞧,转头对柳如烟笑道:“客官,前面就是马厩了,请客官在此等候,容小的前去牵马便是。” 柳如烟顿了顿,疑惑的说道:“我不能前去看一看么?” 那堂倌打了个哈哈,陪笑道:“客官有所不知,那马厩里除了客官您的马之外,还有一些别人的马,那些马见有生人上前,便会受到惊扰,在马厩里扬蹄乱蹿。若是那样,可就不好安抚了!” 柳如烟点点头,笑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小二哥了。” 那堂倌快步来到马厩前,走到木栏门边,忽然脚步轻慢了下来,看情形,却是生怕惊扰了马驹。他轻轻打开木栏门,推门缓缓走了进去,却隐隐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骏马轻嘶声。 不到片刻功夫,那堂倌便牵了一匹高头白马缓缓走了出来。 那马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摇头摆尾的发出轻嘶,看模样似是有些不情愿。 柳如烟蓦然见到分别数日的白马,嘴角顿时扬起一抹笑意。 他一眼便认出,这白马正是自己的那匹白龙马。他随即快步走向前去,那白马似乎也是认得主人的,见到柳如烟过来,突然仰首发出一声高嘶,挣脱了堂倌手里的缰绳,朝柳如烟轻快地跑了过来。 柳如烟一把挽住缰绳,抚摸着马鬃,笑道:“白驹儿,几天不见了,可有思念起我来?让我瞧瞧,可是肥了廋了?” 他摸一摸马儿的脸颊,眼睛和鼻子,又顺手拍了拍马背马腹,几日不见,这马儿却是长了一圈膘肉。显见得这店家还是料饲得不错,并未有遭到虐待。白马似是也通人性,连连用鼻子蹭着主人胸前。 柳如烟谢过堂倌,随即登鞍跨上马背,一扯缰绳,吆喝一声,白马轻快地踱步奔跑起来,朝着前院奔去。 许枫等人正在堂前林荫道边等候,不时焦急的朝这边张望。 柳如烟策马奔腾过来,在众人跟前停下。他扯住缰绳,翻身下马,对众人说道:“让大家久候了,嘿嘿,这白马险些让我给落下了。” 楚梦花一见到白马,眼睛一亮,快步上前轻轻抚摸着马鬃,又摸了摸肥膘的马腹,显得非常兴奋。那马似是认得她,任由她一阵抚摸,也不显恼怒。 许枫仰头望了望天色,沉吟着道:“天色不早了,看样子,我们赶不了多久的路,天就要黑尽。前面十里之外,便是清风集,今晚也可以去那里打尖落脚。以大家之见,我们是赶上一段路去往清风集呢,还是就在这里先住上一宿?”他捋着胡须,朝大家环视一番,征求大家的意见。 上官红琴望着丈夫肩头的伤,目露忧虑的说道:“老爷,你现在已受了伤,依我看,不如我们今晚就先在这里住下吧,也便为你换药护理伤口,待明日一早,再行赶路也不迟啊!” 许冷月满面愁容的望着爹爹,说道:“嗯嗯,娘亲说的有理,天很快就要黑了,爹爹,我们就先在这客栈住一宿吧?” 楚梦花也点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我看说不定还没到清风集,天都要黑尽的。到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就不好办了,我赞成伯娘和姐姐的意见。柳哥哥,你说呢?”说罢,热切的望着柳如烟。 柳如烟思索着,朝许枫抱一抱拳,道:“许伯伯,小侄也觉得大家说的有理,看这天色,很快就要黑尽,我们不如就先在此处住上一宿,明晨再赶路吧!” 大家望着许枫,等着他做最后的决定。 许枫罢罢手,沉吟道:“既然大家想法一致,我们就暂且住一宿吧!今日山中遇雨,大家也都走的很辛苦,我们就好好歇一歇。” 黄昏将近,落日已沉坠在西山下,夜幕正徐徐拉开,天地间忽然充满了一种凄清萧索之意。 悦来客栈里里外外已掌起了灯火,为这冷清的山野之地凭添了些许人间烟火气。 许枫回头朝客栈大堂里看了看,对众人说道:“走,我们回去吧!” 上官红琴欲伸手搀扶着丈夫,许枫罢罢手,道:“不必扶我,我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他神情显出一丝落寞忧郁,眉眼间凝重不展,似是还在为刚才发生的事耿耿于怀。 上官红琴看出丈夫的不安,轻声安慰道:“老爷,你就别再想那些事了,相信有一天他会理解你的苦衷!我见那孩子,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他只是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心里还不能完全接受你罢了。” 许枫淡淡一笑,喃喃说道:“终究是我对不起他们母子!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们,现在,我只是担心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我不愿他就此沉沦下去,带着恨意生活。” 上官红琴面色平静,幽幽道:“我是真没想到,你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离奇的往事!” 许枫面色一紧,叹了口气,缓缓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夫人,你不会怪我吧?” 上官红琴面上显出一抹忧伤,似是嗔怪的道:“老爷,你也莫要再自责了,当时的情况,你也是迫不得已,这也不能全怪你。” 说罢,她转而朝许枫淡淡一笑:“好了,天快黑了,我们进去吧!” 众人跟在许枫身后,缓缓朝客栈大堂走去。 楚梦花走近许冷月身旁,附在她耳边一番嘀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两人相识一笑,似是说着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小秘密。 这两人本来年少,心性尚还童真,方才在大堂里发生的那惊心一幕,似是并未放在心上,转眼间又变得眉开眼笑心情大好。 上官红琴回头望着这姐妹俩摇一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许枫依然面色阴郁,心情沉重,想到方才发生的那一幕,那李若轩泣血锥心的话语、狠厉痛恶的眼神,又想到他的母亲李碧莲竟然已不在人世……想起这些,他便悔恨难当心如刀绞,他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没想到过了二十年之后,老天爷竟然安排他们父子相逢。 他更没想到的是,自从当年离开以后,便一度遭遇仇家设置的陷阱,自此流落天涯,有家不能回,有妻不能见……他心里禁不住埋怨起这老天爷对他的无情捉弄,唉,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若不是今日李若轩寻到此处,又告诉他这一番别后往事,只怕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骨肉已经长大成人。 只怪自己当年的离开给他们母子造成了难以弥补的伤害,这是令他最为痛心的,别说那少年李若轩不会原谅他,连他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的。 分别多年的骨血亲人虽然得以相见,但自己却也已经铸成大错,在这样情景下相见,注定带给他一生难以抹灭的悔恨伤痛,此番境况,还不如一剑杀了他来得痛快。 人生中最令人痛苦的莫过于悔恨和负疚,偏偏这两样都同时让他体会到了。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年轻时闯荡江湖经历过的事:那些没完没了的争斗仇杀,那些刀尖砥血暗淡无光的日子,那些悲欢离合的情事……现在他已老了,早已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所以,当他看淡了这一切是非恩怨,他才决意隐退江湖,过一些平凡人的生活。也许,这样的生活才是他真正渴望得到的。 夜幕降临,沉沉的夜色突然就笼罩了大地。天空中有星月升起,星月如梦,夜凉如水。 悦来客栈一片灯火通明,大堂门前悬挂的一排灯笼在夜风中飘荡。 此时,已到了晚间饭点,店里生意却显得异常清淡。 这里地处偏僻,本就人烟稀少,虽然靠近官道,但平时来往的客商旅人并不多,所以,这家客栈的生意一直都不太好,这客栈在这样惨淡的情况下能维持这么多年,也算得上是个奇迹。 大堂里除了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掌柜和两个堂倌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 掌柜的在柜台前一边翻看账本,一边用手拨弄着算盘,计算着白天的生意流水,他虽然算的仔细,但却眉头紧锁一脸苦相,不时摇一摇头叹气,显见得是因为今天的生意不尽人意。 那两个堂倌满身油腻,站在门前迎客,他们面无表情,显出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 许枫领着众人走向前去,那两个堂倌见有客人前来,忙热情的迎了上去。 待来到近前,定睛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先前在店里打尖的那一大家子人么?这会儿,怎么又回来了?心中虽感惊讶,但也即刻笑脸相迎,热情地招呼着将一行人迎了进去。 许枫见堂中空无一人,便向那两个堂倌打听:“请问一下,方才坐在堂中独自饮酒的那位少年可是走了么?” 那高高瘦瘦的堂倌顿了顿,笑道:“您是说下午刺伤了您的那位年青人呐?” 许枫点点头,目中充满了焦虑。 那堂倌眉头一拧,说道:“哦,那年青人在你们走了后,他就结账走了!” 许枫甚感纳闷,疑惑的问:“我等方才就在路边,怎地没见到他出来啊?” 那堂倌笑了笑,道:“这个,小的也不太清楚,他将银子搁在桌上就离开了。不过,看样子他有些喝醉了,走路偏偏倒倒的。” 许枫“哦”了一声,眉头紧锁,便不再多问。他看着众人,叹了口气,心里禁不住为那李若轩担忧起来。 他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人地生疏,方才又喝了那么多酒,那堂倌说见他的模样已是醉醺醺的,万一出去生出个什么好歹来,那可如何是好? 他虽然对自己恨之入骨,自是不愿理睬于我,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又岂能对他不管不顾?那堂倌说,他刚走出去不久,想必并未走远,我且和柳贤侄去寻他一寻才好! 心念及此,便和众人交待一番,遂又向那两个堂倌打听:“你们可曾见到他是往什么方向去的?” 这时,他矮矮胖胖的堂倌思索一下,皱眉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他是往那个方向去的。走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他指着出门朝北的方向。 许枫目光发亮,急道:“他可有交待什么?” 那堂倌摇一摇头:“这倒没有。” 许枫转头对柳如烟说道:“贤侄,那就有劳你和我一道去找找看,他喝醉了酒,定是走得不远”他叹了口气“不管他如何恨我,但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我只是担心他的安危,他这样醉醺醺的离开,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他九泉之下的母亲!” 他眉头拧得像是麻花,目光中似有深意,缓缓道:“即使他不认我,我也不能不管他。”他目光中忽然又布满笑意,充满一种无尽向往的慈爱的笑意。 无论是谁突然多出一个亲生骨肉,心里都会非常愉快的。这原本就是人生中莫大的幸事! 上官红琴面色凝重,望着许枫关切的道:“老爷,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你现在身上有伤,不宜四处奔波,我看,不如让家丁随柳贤侄一起去找找罢?” 许枫望着那李若轩离开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满面忧虑:“现在他心里充满了怨恨,万一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可如何是好?他会去哪里呢?若轩,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千万不能有事啊!唉,我亏欠你们母子的太多了!” 他满心的愧疚悔恨如刀割一般。那深深的痛郁情绪压得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似是怎么也不能化解。 人生最令人痛苦的事莫过于悔恨。就像有许多的事情,一旦错过就再也不能重来。 柳如烟若有所思的说道:“伯母说的极是,伯伯您就在这里放心养伤,容侄儿去寻找一番便是。” 楚梦花眼珠子一转,突然说道:“伯伯,我要和柳哥哥一起去?”她两眼放光,热切的望着许枫。 许枫沉吟着道:“你柳哥哥是去办事,你去做甚?现在天色已晚,这里荒山野岭的,万一走散了怎么办?”他忽又语气温和的安慰着“你和冷月就待在客栈里,不要乱跑!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柳哥哥回来。” 梦花嘟嘟嘴,面上显出一丝失落,虽然心下不快,却也不敢再多嘴。 柳如烟朝梦花笑了笑,道:“花妹,乖啊,就听伯伯的话,在这里待着,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罢,朝许枫拱手一礼,将马缰交到那堂倌手上,拜托他将马儿牵回马厩里,遂领着那两个家丁转身向李若轩离开的方向快步寻去。 余下众人目送他们远去。 一个堂倌带领众人走上二楼客房。 许枫当即订下四间客房。他和上官红琴住一间,梦花和冷月住一间,柳如烟住一间,那两个家丁住一间。众人各自回房一番整理妥当,赶了一天的路,每个人都感到疲惫不堪。 客栈的澡堂已开放,全天候供应着热气腾腾的盆浴,客人们依次排队等着进去沐浴。 此时,大堂里已陆续来了一些打尖住宿的客人。这些来往的客人,操着天南地北的方言,有精明的商贩,有老实的庄稼人,也有偷鸡摸狗的地痞流氓,当然还有一些身着奇装异服的江湖流客……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因着各自不同的目的而汇聚到这里。 此刻,客栈大堂里已坐了七八桌客人,一时间人声鼎沸,渐渐热闹起来。 众人洗漱完了,各自待在房间里等着柳如烟和那两个家丁回来。 一个堂倌已在敲门,说后厨已备好酒菜,请示什么时候可以下楼用膳。 许枫见柳如烟等人还未回来,便示意堂倌不急着开饭,说是再等一阵,到时自会下去。 上官红琴为许枫换了金创药,又重新包扎了伤口。 许枫依旧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李若轩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插在他心坎上。想到自己这些年来,靠着聪慧和勤奋在江湖上打出了一片天地,在别人眼中,他是一个受人尊重的侠士,是名利双收的赢家,有着令人羡慕的幸福美满的家庭。而在李若轩的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他只希望,有一天,李若轩能真正理解他当年的所作所为全是不得已而为之,能忘却怨恨摒弃前嫌,接受他这个亲生父亲。 天已黑尽,窗外山风呼啸,春日夜晚星月温柔,淡淡的月光照在山林间,散发出一种薄薄的清冷光辉。 柳如烟和两个家丁沿着荒草丛生的山道一路向北寻找,他们脚程甚疾,不知不觉已搜寻了方圆三四里地。 夜黑风高,山野间丛林密布,他们折了枯树枝点燃,拿在手里当作火把,高举着照亮引路。夜间寻人本就是件极困难的事,再加上对这山野地形并不熟悉,所以搜寻起来异常吃力。 他们籍着惨淡的月光,高举起火把四下打望,一边搜寻一边高呼着那青衣少年的名字:“李若轩,你在哪里?你在吗?李若轩,你要是听到了就回应一声!……” 山野空旷,漆黑寂静的山道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哪里还有李若轩的影子! 众人沿着上道两旁一路寻找下去,在密林中草丛里仔细寻找,约摸寻了一个时辰,突然,在前面不远处,看到一个夜归的布衣老人,正扛着锄头朝这边走过来。 看那老人的模样像是当地的农人,辛苦劳作了一天后,正踏着夜色赶回家去。 柳如烟招呼着老人,客气的向他打听:“这位老人家,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高高廋廋的青衣少年,头上戴了个黑纱斗笠,手上提着把乌鞘长剑?” 那老人看见几人出现在面前,顿时骇住,面现恐惧,呐呐着也不说话。 在这荒山野岭里,突然见到几个手持火把的人出现,老人当即被惊吓一跳,以为是遇到了山匪恶人,吓得脸色煞白,直打哆嗦。 只见他猛地一扔肩上的锄头,转身撒腿就跑。 柳如烟心下一怔,忙高声喊道:“老人家,你别怕,我们是在找一个人,老人家……” 那老人像是撞见了鬼一般,只顾着发疯似的奔跑,转眼间已跑出老远。 柳如烟见状,颇感无奈,正欲追上前去,突又转念一想:“唉,都怪我们太过冒失,惊吓到老人家了。如果贸然追去,更是不妥。”他只得在身后连连喊叫,那两个家丁也禁不住大失所望,连连跺脚叹气。 三人手上的火把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用树枝点燃的火把,本不耐烧,眼看就要燃尽。 他们在荒野中搜寻了快两个时辰也一无所获,柳如烟心道:“现在天已尽黑,四处又都是密林,这样找下去,只怕是万难找到,不如先回去禀告伯伯,再作打算!” 此时,他们一行人已找遍方圆三里,除了四周响起的鸟鸣声,再无任何别的声音。 柳如烟对两个家丁说道:“罢了,这样寻找也不是办法,我们先回去吧!” 一行人禁不住连连叹息,转身朝客栈方向快步走去。 第三十三章:榕树药铺 柳如烟和两个家丁回到客栈时,许枫领着众人已下得楼来,在大堂里等候。 见到三人出现在门口,许枫快步迎了上去。 他满怀希望的以为,他们定然已顺利的找到了李若轩,并将他带了回来。 当他只看见三人的身影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悬到嗓子眼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面色凝重,眼神黯淡,显得异常失落沮丧。 柳如烟和两个家丁快步来到许枫跟前。 许枫热切的问道:“你们辛苦了,怎么样,可有寻见他?” 柳如烟面色凝重,难掩失望,缓缓的摇了摇头,朝许枫颔首抱拳道:“禀告伯伯,没有寻见他。” 这仿佛已在许枫预料之中,他顿了一顿,面上现出一丝失落,随即却又微笑道:“辛苦你们了,这已在我的意料之中,眼下天色已晚,要想在这荒山野岭里找寻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他深深叹了口气:“唉,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就好!我是担心他喝醉酒,若是在路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对得起他死去的娘!按理说,他已喝醉了,应该是走不远的。唉,这孩子是要到哪里去呢?”他缓步踱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夜色,喃喃自语。 上官红琴走上跟前,柔声安慰道:“老爷,你别太担心了,他那么大的人了,想必会照顾自己的。” 许枫喃喃道:“嗯嗯,但愿如此吧!” 上官红琴随即招呼大家入座,又吩咐小二将酒菜端上来。 酒菜已上桌,众人皆都心绪不佳,坐在那里默不作声也不动筷。 许枫见状,忙微笑着招呼道:“今日发生的事让大家见笑了,本只是我个人的私事,没想到二十年后,却是变成了我的笑话。”他凄然一笑,无奈地摇一摇头,言语中充满了对自我的嘲讽。 他斟满一杯,抬手仰头一饮而尽。又自斟满,才举起手中杯对众人说道:“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来来,举起杯,我们喝酒。” 众人各自斟满面前的酒杯,举起酒杯互相示意,仰头饮下。 冷月一杯酒入喉,忽然被呛到了,连连咳嗽起来,面上因呛酒泛起了红晕。 上官红琴一惊,连忙伸手拍打着她的背上,又用手轻轻按摩她的胸口。 她关切的问道:“月儿,慢点喝,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冷月伸手擦了擦嘴角,摇摇头道:“娘,我没事,放心吧!”她朝上官红琴淡淡一笑,不好意思的望了望众人。 许枫也关心道:“月儿,不能喝就别喝了吧!”随即朝小二招呼一声“小二,上壶红茶。” 一个小二正在收拾旁桌上的残籍,闻声抬起头朝这边望了一眼,回应着吆喝一声,跑到柜台前沏了一壶热气腾腾的红茶端过来。 上官红琴满眼怜爱的看着冷月,又伸手抚摸着她额头,突然惊呼一声:“呀,你额头怎么这样烫,莫不是又着凉了?冷月,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可要告诉娘啊!” 冷月摆摆手,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轻声说道:“娘,我没事的,真的没事啊!” 上官红琴望着她,心疼的说道:“你都发烧了,还说没事!我看,你的身子还没完全复元,有些发虚,定是不慎又染上了风寒。” 她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幽幽道:“唉,早知这样,我们就不该这么着急下山来的,你看你,身子这么差,怎能受得了这舟车劳顿的。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也是难为你了。”她心疼女儿,只顾在一旁絮絮说着。 她将店小二招呼过来,吩咐他再上一碗姜汤,冷月身子虚弱,染了风寒,喝点姜汤驱驱寒气,那是再好不过的妙用了。 楚梦花看到上官红琴对女儿的疼爱,令她心里不由升起一阵感伤,又羡慕又嫉妒。 她突然间想起了已去世多年的娘亲,自己年幼时光里和娘亲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突又浮现在脑海里,想着想着,不禁望着眼前的母女俩呆呆的出神。 柳如烟似是看出妹妹的异样,轻声问道:“花妹,你怎么了?” 梦花表情木然,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只是坐在那里怔怔的,似是没有听见柳如烟说的话。 柳如烟心下疑惑,皱起眉头又问了声:“花妹,你在想什么?”他提高了些声音。 这时,梦花才听见柳如烟的问话,心神一凛,方自回过神来,朝柳如烟笑了笑,轻声说道:“哦,没,没什么,我没事。” 柳如烟说道:“我见你在那里发呆,好像心事重重的。” 梦花眼睛闪烁,眉眼间露出一丝慌乱,又朝冷月母女俩望了一眼,微微垂下头,不再说话。 这时,许枫面现慈爱,对冷月说道:“月儿,你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上楼休息?” 上官红琴目光一闪,附和道:“是啊,月儿,要不娘陪你上楼歇歇吧!” 正在这时,那店小二自后厨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送到冷月面前。 上官红琴端在手上,怜爱的说道:“来,喝点姜汤,暖暖身子。”说着,用勺子舀起送到冷月嘴边。 冷月喝了一口,接过勺子说道:“娘,我自己来吧!”她端起来,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喝完,上官红琴又从荷包里掏了一条白丝绢,为她轻轻擦拭嘴角,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面色凝重的缩回了手。 她眉头紧锁,异常焦虑的对许枫说道:“老爷,月儿她还在发着烧呢,唉呀,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她急得心神不宁,一脸苦相的望着许枫。 她随即心中一动,吩咐家丁从包袱里取出一粒驱寒除湿的红色药丸来,让冷月服下。 突然,冷月身子微微颤抖,额上又泌出细密冷汗,涔涔而下。 她忽然微微喘息着说道:“娘,我突然觉得好冷!娘,我是不是又病了,我的头好晕!”她伸手抚摸着额头,表情难受。 上官红琴见状,更加心急如焚,惊慌失措的说道:“月儿,月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唬娘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月儿!”她转头望着许枫,哭丧着脸,急得快流下泪来。 ”老爷,我看月儿病得不轻,这可该怎么办才好?真是急死人了。” 许枫沉吟着,望着母子俩叹了口气,这时,柳如烟开口说道:“要不,我骑上白马带着冷月姑娘去寻个郎中看看吧?” 上官红琴瞧见冷月面色苍白,额头上竟已渗出一粒粒汗珠,她心中骤然大惊,连忙用手绢为她擦试一番。 许枫望着窗外沉沉夜色,将小二叫了过来,问道:“小二,这附近可有药铺?” 那小二思索着道:“有的有的,就在前面三里外官道边,倒是有个药铺。”他忽又眉头一皱“不过,那药铺平时很早就打烊了,到这个点,应该已经打烊了哩!” 柳如烟面色凝重的说道:“小二哥,这去的路如何走法?” 那小二指着通往南边的一条官道:“就沿着南面官道一直往前走,大约行走三里地也就到了,那药铺就在官道旁的一棵大树下。” 柳如烟对许枫说道:“伯伯,事不宜迟,冷月姑娘的病再耽误不得,不如让侄儿带着冷月姑娘前去看看吧?” 许枫沉吟着道:“嗯嗯,也只好如此了,那就有劳贤侄了!” 上官红琴不由得叹了口气,着急说道:“贤侄,今儿个让你几次三番的奔波,真是过意不去,难为你了啊!”她望了一眼窗外的沉沉夜色,又担心的说道“可是,外面天色那么黑,怎能看得清脚下路道啊?” 柳如烟笑了笑,安慰道:“伯娘,不碍事的,小侄已习惯走夜路的,这官道也开阔好走。带着冷月姑娘看病要紧,你们就放心吧,小侄先去了!” 说罢,朝众人抱了抱拳,又叫小二将他的白马牵出来。他将冷月背在背上,走到大门口等在那里。 这时,一个家丁从身后快步走了上来,对柳如烟说道:“柳少侠,老爷吩咐我随你一道去,也好为你照明引路。” 柳如烟望着他点点头,正抬头却见两个小二各自牵了一匹马来到跟前。 柳如烟接过缰绳,两人合力将冷月扶上马背,由那家丁扶住冷月,柳如烟一蹬马鞍,跨步上得马背。冷月柔弱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嘴里微微喘息着,看样子着实病得不轻。 那家丁也跨步翻身上马,小二为他递上一根照明火把,两人一拉马缰,吆喝一声,两骑三人一行随即奔腾起来,蹄声得得,转眼间便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众人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的身影淹没在浓浓夜色中。 众人皆都愁眉不展,心里百感交集! 看来,这次出门真是不顺,刚一下山就遇到了这么多事,那李若轩已让人劳心费神,而现在,冷月却又突然病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家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冷月吉人天相,早些好起来。 众人正欲转身往回走,突然看见两骑人马从西面官道上奔腾过来。 来到近前,方才看清楚这两骑人马正是下午在客栈里见到的那一男一女。 他们在客栈外停住,翻身下马,正朝着大堂里走来。 到了面前,他们也认出了许枫等人,两人当即深感诧异,心想:他们不是在下午时已离开了么?怎地又回到了这里? 正觉奇怪之时,许枫已微笑着向他们打起了招呼:“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二位,我们又见面了!” 那两人心下一怔,禁不住面面相觑,那男的随即露出笑脸,朝许枫抱了抱拳,诧异的说道:“原来是许大侠!你们先前不是已经离开了么?怎地……?” 许枫淡淡笑了笑,说道:“先前,我们本欲离开,但见天色已晚,担心还没到落脚处,天便要尽黑,所以就暂且留了下来。待到明晨一早再行赶路。” 那两人互望一眼,笑了笑,方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许枫看着两人,若有所思的说道:“方才没见到二位,老夫以为你们也已经离开了!你们这是去了哪里?” 那女的抿嘴一笑,突然开口说道:“哦,我待在这店里感觉有些烦闷,便叫彭哥和我一起去四处转转。” 那男的似是想到了什么,皱眉说道:“这外面有些寒凉,你们怎么站在门外?快请到大堂里一叙!” 许枫顿时面色凝重,不由叹了口气,皱眉说道:“我那小女突然生起病来,这店里也没个郎中,方才我那贤侄带着她去前面药铺看郎中去了。” “哦,原来如此,却不知令千金患的是什么病?”那男的问道。 “小女早前不慎坠崖受伤,幸得贵人相助,才侥幸逃过一劫。这次下山,一路劳顿,她身子本就柔弱,先前在林中又遇到了大雨,我想她定是染上了风寒!”许枫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那男的听完,沉吟着道:“在下自幼随家父学了一些医术,恶疾不敢妄言,但一些小病小痛倒是难不倒在下的,若许大侠信得过在下,不如让在下为令千金瞧瞧如何?” 众人一听,立即来了精神。 上官红琴眼睛一亮,高兴的说道:“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只是他们刚才已经去前面药铺了,待他们回来,再烦请壮士诊治一番吧!” 许枫安慰着上官红琴:“夫人不必担心,我看月儿只是受了些风寒,想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当即又对大家说道“外面寒凉,我们快进屋里去罢!” 柳如烟一行快马加鞭奔腾在官道上,不到盏茶功夫便来到三里外那棵大树下的药铺前。 这是一间小小的药铺,大门紧闭,屋子里已熄了灯火,四周一片漆黑。 那家丁将火把举高凑近,方才看清大门上悬挂着一块木匾,上面写着“榕树药铺”四个字。这间药铺是一栋独房,看上去非常简陋,坐落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周围是一片茂密的丛林,不远处便是一个小小的村庄,可以望见村庄里依稀有灯火闪烁。 柳如烟转头对那家丁说道:“想必就是这里了。你先下马过来,帮忙扶住她。” 那家丁一手拉住马缰,一手举起火把,猛地一下跨下马来,伸出一只手扶住冷月,柳如烟随即翻身下马,将冷月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冷月还在打着冷战,身子微微颤抖,有气无力的问道:“柳哥哥,我们到了么?” 柳如烟扶着她,微笑道:“冷月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你别害怕,我们进去让郎中瞧瞧?” 冷月咬着嘴唇,朝柳如烟感激地点点头。 柳如烟见此情形,心道:“屋里已没有灯火,想必那郎中已经睡下,现在上前打扰,却是有些不妥,但冷月姑娘的病可又耽误不得,唉呀,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上前问一问再说!” 他随即上前,伸手“咚咚咚”敲了三下,口中喊道:“大夫,请开开门!” 顿了片刻,里面却毫无动静,他心下纳闷,随即又“咚咚咚”敲了三下,这次敲打得更重了些,嘴里叫喊道:“大夫,你开一开门,开开门啊!” 正在这时,屋里终于亮起了灯火,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谁呀?” 柳如烟心下一喜,急忙说道:“大夫,有人生病了,劳烦您开开门,求您诊治一下吧!” 三人立在门外,火光照耀下,冷月的脸色越发苍白,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只觉头重脚轻,头晕目眩,心里一阵恶心欲要作呕,身子阵热阵寒,不停颤栗,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自己随时都会死去一般。 屋内又传出那苍老的声音:“现在天色已晚,老夫已经睡下了,你们明日一早再来吧!” 柳如烟着急道:“大夫,我这朋友病得不轻,怕是不敢再耽搁了,求你开开门,帮忙给瞧瞧吧?” 屋内那人似是有些不耐,冷冷说道:“老夫说的话你们听不见么?你等休要再说,我已睡下,明日再来便是。” 三人闻言,顿时心中恼怒不已,但无奈有求于人,又岂能随意发作,只能将这口不快生生咽下。 柳如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大夫,这么晚前来叨扰,也实属无奈之举,还请您莫要怪罪,只是我这位朋友病情紧急,万万是再不能耽搁,求您行行好发发慈悲,帮忙给诊治一下吧?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啊!”他颇感无奈,只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苦苦相求。 过了片刻,那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叹息,那人似是已被柳如烟的一番言语打动。接着,传来一阵沙沙的摸索声,起床穿衣声,轻便的脚步声。 三人听见里面有了动静,禁不住心中一喜,互望一眼,恭敬的立在门外,眼睛定定的注视着大门。 “咯吱”一声,木门应声而开,一个须发皆白的矮胖老人站在门口,身上披了件宽袍,脸上神情严肃,双眼深邃有神,逼视着眼前三人,似是有些愠怒。 三人一见,随即露出了笑脸,柳如烟上前朝老人抱拳一辑,正欲开口,那老人已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柳如烟抱拳颔首,恭敬的说道:“我们是行路的人,从前面悦来客栈而来,我这位朋友在山中淋了生雨,先前已发起烧来,现在身体虚弱,一直在冒冷汗,听说这里有家药铺,我们是一路打听过来的,求大夫救救她吧!” 那老人目光闪动,机警的朝三人一番打量,谨慎的说道:“你们真的只是过路的?”见柳如烟一身江湖中人的打扮,不禁对他说的话生出怀疑。 那老人又说道:“并非老夫寡情不予诊治,只是今日天色已晚,这里又地处荒僻,每天往来各色人等,尤其在夜间时常有盗匪出没,在没弄清楚你们身份之前,老夫不得不防!” 他见三人站在跟前恭敬有礼,看上去并不像山野恶人,随即语气平和下来,面上也显出随和,渐渐放松了戒备之心。 柳如烟躬身说道:“大夫尽管放心,我这位朋友突患疾病,特意前来求治,就请大夫救救她吧,有劳大夫了!”说罢,向那老人抱拳一礼。 那老人随即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侧身相迎:“三位请进来吧!” 柳如烟喜道:“多谢大夫!” 他搀扶着冷月走进屋内,那家丁将火把插在路边,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左面墙边放着一张长形木桌,木桌后面是一个大大的长形木柜,上面有数十个小阁间,每个阁间里分别放置着一种药材。全是各种名字奇特的中草药。 那老人请三人在木桌旁坐下,他随后坐在三人对面,面色平静的说道:“是这位姑娘病了么?” 柳如烟点点头说道:“正是,今日晚饭时,她突然呛了一口酒,然后便见她脸色苍白,又发起烧来,额头上汗如雨下,不知是何缘故?” 那老人捋着胡须,微微皱眉道:“姑娘,请伸出一只手来!” 冷月撸起袖口伸出左手搁在老人面前。老人伸出中食二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为她诊脉。 半晌,他开口说道:“这位姑娘脉相繁乱,玄虚跳跃,以老夫之见,她曾是受到了不轻的内伤啊,体内尚有血淤,以致于五脏六腑气血不畅,她原本身子虚弱,郁气内结,心绪不佳,再加上淋了生雨,染上风寒,所以才会生出这般症相。” 柳如烟着急说道:“以大夫之见,该如何诊治才好?” 那老人捋一捋胡须,突然露出笑容,沉吟着道:“莫要惊慌,这姑娘只是受了些风寒,并无大碍,我给她开上几副草药煎服,两日之后,便可痊愈。” 三人一听,心下一喜,禁不住松了口气。 那老人又说道:“若想痊愈得快些,可以用以针灸,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冷月听说要为她扎针,当即显得异常害怕,忙说道:“啊,要扎针啊,我不要扎针,我怕!” 柳如烟轻声哄着她,安慰道:“冷月姑娘,扎了针灸便痊愈得更快些,我看为了早点痊愈,还是听大夫的话,扎一下吧!” 冷月面露惧色,怯怯的说道:“不,我不要扎针,我真的很害怕!” 那老人也笑着安慰道:“姑娘,难道你不想早点好起来么?针灸是为你疏通经络血脉,并不可怕,也不会有什么痛苦的。你别害怕,放心便是。” 冷月嘟着嘴,眉头紧锁,显得极不情愿,一脸苦相。 那老人见状,禁不住被她的表情逗得哈哈一笑,遂又哄说道:“姑娘,你生病了就得打针吃药啊,那样你的病才能好起来呀!不过眼下有两种方法可任你选择,第一种就是服药,这药草汤济能治好你的病,但是又臭又苦,而且还要喝上两天才行。这第二种呢便是针灸,这扎针虽然会有一点点疼痛,但是只需扎一次便可,而且你的病好起来会更快些!姑娘,你觉得那一种更好呢?”说完,笑意盈盈的看着她。23sk. 冷月面露难色,一时不知该作何选择,暗暗埋怨起自己的身体来,又羞愧于自己的胆小懦弱。 柳如烟见她犹豫不决,忙好言劝慰道:“冷月姑娘,别怕,你是最勇敢的,我们都在旁边陪着你,扎针有什么可怕的,闭上眼睛咬咬牙就过去了,你爹爹和娘亲还有梦花妹妹都在盼着你快点好起来啊!” 在众人一番劝说下,冷月终于鼓起勇气,诧诧说道:“当真就只扎一下吗?” 那老人笑了笑,点点头道:“嗯,就一下!姑娘不必紧张,闭上眼睛,很快就过去了!” 她终于点点头,怯怯的答应。皱起眉头将脑袋偏向一侧,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老人起身从木柜上取下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药瓶拧开盖子,又取出几枚银针,用针尖上攒了红色的药液,对准她手腕和手臂上几处穴位,轻轻扎了下去。 冷月顿感一阵尖锐的刺痛,禁不住“哎呦”一声,疼得她嗞牙咧嘴。 五颗银针扎在她的身上,在灯火下闪着光。 过了盏茶功夫,那老人随即又将五颗银针尽数拔出。又是一阵如蚁噬般的疼痛袭来,而只一瞬间疼痛感却又突然消失了。 那老人笑呵呵的说道:“好了,姑娘可以睁开眼睛了,怎么样,老夫没有骗你吧!” 柳如烟和那家丁却都被老人的话逗乐了。 冷月转过头来,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见几人都笑呵呵的望着她,不禁难为情的抿嘴一笑。 那老人对他们说道:“我方才已为她疏通经脉,她体内的淤血很快就能化解,我再开出几颗驱寒除湿,活血化瘀的药丸,只要按时服下,两日之后,定可痊愈!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说罢,又望向冷月,说道:“你这个小姑娘倒挺可爱的,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捂紧被子,逼出一身恶汗就没事了!” 柳如烟付过药钱,三人谢过老人,走出药铺。 此时已是晚上亥时,星辰已隐去,一轮明月挂在树梢,四野里静悄悄的,万物都已沉睡。 第三十四章:星月追忆 夜色深沉,冷风如刀,四下旷野寂静无声。 春寒料峭的夜里,长夜已深,寒露愈重。 三人走出榕树药铺,一阵凄寒山风迎面吹来,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令三人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冷月突然停下脚步,抬头凝望着天边寥落的星辰,她目光悠远空朦,闪烁着兴奋的神彩。 她痴痴地眺望着天边,目光中充满了希翼。柳如烟看着她,眼中也显露出一抹笑意,见她望着远方呆呆地出神,似是有什么难言的心事,便轻声问道:“冷月姑娘,你怎么了?你看什么呢?” 冷月似是没听见他的问话,依旧定定地望着遥远的天边。 柳如烟见她突然生出这般神态,心中顿感蹊跷,不知她究竟在眺望什么?便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这时,冷月竟然喃喃自语起来:“星星啊,你告诉我,我的马伯伯在哪里?他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呢?星星啊,你一定要保佑马伯伯他平平安安的,如果你见着马伯伯,就替月儿捎一句话给他吧!告诉他,月儿好想他,好想他早点回来!”她忽然变得神情哀伤,眼眶湿润了,晶莹的泪光闪现,几欲夺眶而出。 柳如烟正觉纳闷,听着她口中这样念叨,方才明白,原来她是思念起那位待她如亲生女儿的马伯伯来了。难怪她显出如此这般奇怪的神态。 柳如烟禁不住轻叹一声,正欲想着该如何安慰她一番,她却又说道:“小的时候,爹和娘常常不在家,只有马伯伯在我身边,陪着我捉迷藏玩游戏,给我讲许多奇妙的故事逗我开心,柳哥哥,你知道吗,那些日子有马伯伯陪着我,我真的很开心,现在,马伯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她幽幽的诉说着,眼中的神彩突然黯淡下去,脸上的忧伤之色更甚。 她转过头来平静地望着柳如烟,又淡淡的凄惶一笑,流露出无尽的哀怨落寞之意。 柳如烟凝视着夜色下楚楚可怜的冷月,猛然心中一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冷月真是美极了。而那张火光映照下的脸,却又是显得那样彷徨忧伤,望之令人心疼。 他怔怔的立在那里,面色凝重,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说道:“冷月姑娘,你别太难过了,马管事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自是有他的想法。也许,他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放心吧,他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 方才听她说的话,已足可见她与马潇云感情深厚,非同一般。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眼前的红琴居大小姐居然是一个如此重情重意的人!而她表面上看上去平静如水,内心却如燃烧的火焰一般炽热。 又是一阵山风吹过,路边的树林随着夜风轻轻摇晃,发出哗哗的声响。夜晚的山道上,四周静悄悄的,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柳如烟忽然解下身上的长衫,轻轻地披在冷月身上。 她本已染上风寒,站在那里偶尔发出一两声咳嗽,他担心冷月身子木就虚弱,若是再受了寒气侵袭,那她的病就更难得痊愈了。 柳如烟拿起衣衫的手轻轻触碰到冷月的香肩,她的身子顿时本能地颤了一下。她禁不住脸上一热,腾地飞起一抹红霞。 她随即慌乱的转过身去,心里禁不住“怦怦”直跳。面对柳如烟突然作出的关怀之举,她竟然显现出少女的惊诧与羞涩。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与她年纪相近的大哥哥的热切关怀。心里除了害羞紧张和慌乱之外,还萌发出一种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奇炒感觉! 此刻,她已别过头去,竟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柳如烟顿了顿,关切地说道:“夜晚天寒,小心着凉了!” 冷月有些受宠若惊,轻声回道:“嗯嗯,多谢柳哥哥关心!”她诺诺的,依然不敢回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柳如烟见状,又自纳闷起来,讪讪的问道:“冷月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冷月有些慌乱的答道:“没,没什么,我没事!” 柳如烟淡淡一笑,安慰道:“你别怕,方才大夫已为你施了银针活血,疏通了你全身上下的血脉,你就放心吧,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冷月凄然一笑,幽幽说道:“我从小就体弱多病。小的时候,我每次生病,娘亲便吩咐马伯伯下山去为我抓药。有一次我病得很严重,马伯伯为了我去山里寻找一味草药,在山中遇到了恶虎,差一点便命丧虎口。与恶虎狭路相逢,那恶虎向他扑来,他就撒开腿没命似的逃,就在恶虎快要追上他时,他奋力爬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在树上待了一天一夜,才躲过虎口,侥幸逃过一劫。还有一次,也是为我寻找药草,不想山中突降暴雨,他被淋得全身都湿透了,回来后,他因为淋了雨,染上风寒患了痢疾,上吐下泻,大病了一场!马伯伯他真的对我很好!甚至比我的爹娘对我还要好!”她说着说着,声音已哽咽,缓缓低下了头,双手蒙着脸,显得异常痛苦。 柳如烟长叹了口气,想安慰她一下,刚伸出去手却又缩了回来,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才好。 冷月自幼在明月峰上长大,虽然父亲许枫是名满江湖的一代大侠,在江湖上的地位和名望都很高,一向受人尊崇。 后来,许枫金盆洗手隐退江湖,在马啸云的协助下,他在明月峰上建立起了红琴居。 冷月是许枫膝下唯一的千金,自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虽然生活富足,但她身边几乎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而她所能游玩的区域,也只有后山蝴蝶园中那一片小小的天地。 虽然她生活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但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而爹和娘整日忙碌于红琴居和江湖上的事,很少能抽出时间陪伴她。而真正能常常陪伴在她身边的,却是红琴居的总管事马潇云。所以,她自小便十分亲近马潇云,对他非常依赖。 如今,马潇云突然不辞而别,她的心里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空落落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她只盼望着马伯伯能早些平安的回来! 今夜,看见天空中寥落的星辰闪烁,她突然想起了马伯伯曾经对她的好,心里不由生出一阵伤感。 那家丁手持火把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两人谈心,几次三番欲开口说话,招呼他们该回去了,但见两人谈兴正浓,却又不忍打断了他们,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红通通的火焰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星星点点的火花在风中飘散,给这漆黑寂静的山野更凭添了几分孤独冷清。 柳如烟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家丁,他被火光映红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焦虑。 那家丁在那里静静地站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柳少侠,大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老爷和夫人该等得着急了!” 柳如烟朝他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冷月姑娘,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快回去吧!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 冷月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掠过一丝紧张的神色,朝柳如烟淡淡一笑,点点头说道:“嗯嗯,走吧,我们回去吧!”她突然发现柳如烟身上单薄,想着他将衣裳解下为自己披上,顿时心里一热,对他升起一阵感激,同时也夹杂着一丝羞涩和感动。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凝视着他,关切的说道:“柳哥哥,你冷么?”说着,目光眨动,定定地凝望着他。 柳如烟被她冷不丁的这么一问,反倒显得局促起来,朝她淡淡一笑,说道:“不,我不冷,我一点也不冷,”他眉头一轩:“放心吧,我身子板结实得很,不会着凉的。走吧!我们快回去吧!” 说罢,走到白马旁,解下套在树干上的马缰,牵马过来,将冷月扶上马背坐稳,自已一蹬马鞍,翻身跨上马背,又转头对那家丁说道:“大哥,烦请你在前面照明引路!” 那家丁点点头,应了一声,随即一牵马缰,蹬鞍跨步,翻身上马。 柳如烟坐在冷月身后,轻声说道:“冷月姑娘,你可坐稳了么?” 冷月依旧显得有些拘谨,笑了笑,说道:“嗯,柳哥哥,我们走吧!” 两人一扯缰绳,吆喝一声,策马奔腾起来。 两骑三人在官道上不疾不缓地奔跑着,清脆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山野中听来异常响亮。 火把在迅疾的奔腾中,发出呼嗤呼嗤的声音,红通通的火光在官道上飞速的移动,令这凄清的夜晚增添了一丝丝暖意。 冷月倚在柳如烟怀中,由开始的紧张别扭,渐渐放松了下来,她甚至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踏实。只是夜已深沉,一股深深的倦怠之意向她袭来,不觉间,她的眼皮变得有些沉重,眼帘低垂,似是已快要睡着。 柳如烟一紧一松的拉扯着马缰,马儿跑得更加迅疾起来。不过盏茶功夫,已奔出了快两里地,路旁黑黝黝的树影快速的闪过,山风吹在脸上冷嗖嗖的,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冷月的长发被山风刮起,在空中凌乱的飞舞,丝丝缕缕的发梢拂在柳如烟脸上,遮住了他的眼睛,又飘散开了荡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到一阵酥痒。他只觉一缕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几欲令他沉醉! 不多时,两骑人马已奔出三里开外,前面依稀有灯火闪亮,不远处那灯火通明之地就是悦来客栈了。 那家丁在前面高呼:“柳少侠,前面就是悦来客栈了。” 柳如烟也朝他高呼一声,打马更疾。片刻间,一行人已来到了悦来客栈大门口。 两人一扯缰绳,吆喝一声,马儿已停下了脚步。 柳如烟在冷月耳畔轻声说道:“冷月姑娘,快醒醒,你看,我们到客栈了!大家肯定在等着我们呢!” 冷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喃喃的说道:“啊,柳哥哥,我们都到了么?” 柳如烟笑嘻嘻的说道:“嗯嗯,到了到了,我们快进去!” 三人下得马来,这时,一个正在大堂里埋头忙碌着的堂倌听见内外有动静,忙抬头一看,见有人马立在门口,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计,快步迎了出来。 刚到近前,定睛一看,方才认出他们便是先前骑马外出的那几位堂客。 他满脸堆笑,热情的招呼道:“三位客官,你们总算是回来了,与你们一起那几位客官等了一阵,见你们久久没回来,便上楼去了!三位,快里面请!” 说着,伸手接过柳如烟手上的缰绳,又回头朝里面高呼一声,让另一人过来帮着牵马。 少时,里面快步跑出来一个堂倌对三人一番点头哈腰,随即接过那家丁手里的缰绳,两人牵着马缓缓朝后院马厩走去。 柳如烟搀扶着冷月缓缓走进大堂,那家丁跟在后面。 正来到堂中,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从柜台里迎了上来,朝他们笑嘻嘻的招呼道:“三位客官可否要来点宵夜?”他显然也认出了眼前的三人。 柳如烟对冷月说道:“冷月姑娘,你先前没吃晚饭,肯定有些饿了吧?要不,先吃点宵夜再上楼?” 冷月顿了顿,微微一笑道:“柳哥哥,我不饿,什么都不想吃,我想上楼休息了!” 那家丁开口说道:“小姐,你方才什么都没吃,半夜肯定会感觉饿的,还是先吃一点吧!” 冷月摆摆手,显得有些困倦,她的脸色看上去已并不似先前那般苍白,但整个人依然显得异常虚弱。 她淡淡的说道:“不了,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吃!”转头朝柳如烟笑了笑:“柳哥哥,我想上去休息了,你今天也很疲累,早点休息吧!” 柳如烟笑着点了点头。正欲走向楼梯,却听见上官红琴的声音:“月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瞧见郎中了么?”她站在二楼走廊上,异常焦急的望着楼下三人。 冷月听到是娘亲的声音,猛然抬头,兴奋地望着娘亲,展颜一笑道:“娘,我回来了,您放心吧!我没事的!” 这时,许枫也从房间里出来,站在上官红琴身旁,一脸热切地望着冷月。 他笑呵呵的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就说嘛,咱们月儿只是染了风寒,不会有大碍的。” 说罢,他携着上官红琴缓缓地走下楼来。 柳如烟搀扶着冷月又迎了上去,许枫朝柳如烟抱了抱拳,笑道:“柳贤侄,今日多亏了你,让你受累了!时候不早了,快快请上楼休息!” 柳如烟也朝许枫抱拳笑道:“许伯伯,您言重了,快别这么说,这些都是小侄应该做的!举手之劳,伯伯您就别再客气了!” 许枫转头又招呼那家丁上楼歇息。那家丁朝许枫躬身颔首抱拳一礼,转身上楼去了。 上官红琴一脸慈爱的看着冷月,幽幽说道:“月儿,那郎中怎么说?你患的是什么病啊?可有抓了服药么?” 冷月点点头,微笑道:“大夫说,我只是染上了风寒,身子有些虚弱,再加上今天走了长路,太过疲乏,哦,大夫还瞧出我有内伤没有完全复元!所以才会突然发作。”m.23sk. 上官红琴心里一惊,着急道:“老爷,你听听,我早就觉得定然是月儿的内伤并未完全愈合,所以身子才会如此虚弱!唉,我们要走那么远的路,她这身子骨可如何受得了?” 许枫叹了口气,沉吟着道:“夫人,你别太担心了,落霞娘娘早前已运用七分内功为冷月疗伤,以落霞娘娘的精纯内功,不出三日,月儿的内伤便可无碍,她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又不慎染了风寒才会突然发病,大夫已诊治过了,想必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你就放心吧!” 柳如烟望着许枫,思索着说道:“伯伯,伯娘,你们莫要担心,方才大夫已为冷月姑娘施了针灸,大夫说冷月姑娘除了风寒,还有郁气内结,血脉不畅,他已为冷月姑娘疏通经脉,抓了几粒药丸,说是只要按时服药,两日后便可痊愈的。” 许枫听罢,缓缓点了点头,对母女俩一番安慰后,又让柳如烟早些歇下。 夫妻俩携着冷月踏上楼梯,朝梦花房间走去,今晚安排冷月和梦花姐妹俩住一个房间。柳如烟和三人道过晚安,便径直走进自己的那间客房。 三人来到梦花的客房前,上官红琴伸手轻轻敲了敲门,梦花还未睡下,听到敲门声知道是冷月回来了,连忙从床上翻身坐起,应了一声披衣下床,走过来将门打开。 见到门外站着的是伯伯伯娘和冷月三人,她随即展颜笑道:“姐姐,真的是你回来了?怎么样,瞧见郎中没?郎中怎么说?” 她两眼发光,满脸期待的望着冷月,希望她带回来的是好消息。她们姐妹情深,她当然希望冷月不要有什么大碍的。 虽然之前,她看到柳如烟几次三番对冷月的诸多关心,这让她心里生出些许不快,生怕冷月抢走了本该属于她一个人的关爱,但当她见到冷月生病难受,她心里仿佛又感同身受一般,也不是个滋味,又对冷月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情。 冷月朝她嫣然一笑:“好妹妹,放心吧,我没事的。大夫说我得的是风寒,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梦花听她这么一说,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她兴奋地说道:“姐姐没事就好,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许枫和上官红琴看着姐妹俩情感甚笃,心中甚觉安慰,不由得相视一笑。 上官红琴笑盈盈的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睡去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几人互道晚安,各自回房睡去。 第三十五章:酒逢知己 清晨,空气清新,鸟雀啾啾,飘缈的白雾似绵绵纱帐笼罩在山林间。 一缕缕白雾夹杂着清冷凛冽的气息,自窗外飘了进来。 冷月在一阵嘈杂的鸟雀鸣叫声中苏醒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定定神,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她忽然感到脑袋一阵沉重疼痛,有些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感觉。 昨晚从药铺回来时,夜已很深,再加上身体不适愁肠百结,她一晚上辗转反侧,并没能安然入睡。 昨夜回到客栈,她本已有些犯困,眼皮像是注入了铅银一样,沉重得直往下垂落,怎么也睁不开。 后来梦花为她端来一盆热水,又拧上温热毛巾为她擦了把脸以后,她才感觉头脑渐渐清朗起来。 夜晚越来越深,而她却感觉越来越清醒,和方才在马背上的状态截然不同。马背上十分颠簸,夜晚的山风也冰凉刺骨,而在回程的路上,她几乎已快要睡着。 现在想起来,她自己也觉着好生奇怪,不知道是何缘故! 她把这样奇特的状况告诉梦花,让梦花为她分析分析,究竟是何道理?梦花凝思半晌,竟也只能胡乱猜测一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她们俩第一次结伴下山,看到山外的世界广阔无边,比起山顶上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那不知精彩了多少? 在她们眼里,这山外边的一切景象是那般美好和新奇,令她们倍感新鲜。就连山外面的天空似乎都与山里的不一样! 梦花见冷月毫无睡意,她似是也被她的状态感染到了,自己竟也跟着无心睡眠。两人躺在床上,皆都翻来覆去不能安枕,索性翻身坐起,一番谈天说地。 后来,冷月突然记起来自己还未服药。昨夜在郎中那里取回的药丸,郎中叮嘱她务必要在晚上临睡前,服下一粒。她赶紧从床上爬将起来,披上宽袍,起身去倒水服药。 梦花见状,忙止住了她,说她身体抱恙,就在床上好生躺着,这端茶倒水的事,交给她来办就行了。 于是,她赶紧披衣下床,又找来火褶子点燃灯火,为冷月倒上一杯水来。服侍着冷月将药丸吞下,又为她整理好被褥,扶着她躺下。 冷月见梦花对自己如此一番悉心照顾,可见她对这个姐姐的一片情深意重。冷月不由得心下一热,对梦花生出感激,说了些情真意切的心里话。 两人就那样卧床夜谈,也不知叙谈了多久,不觉间,便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冷月一觉醒来后,见窗外的天空上已浮现出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显见,漫漫长夜已将过去,天色很快便要亮起来了。 探头瞧了瞧身旁的梦花,犹自睡得正酣,望着她沉睡中红扑扑的脸上竟洋溢着笑意。她轻轻地翻身坐起,不敢弄出一丝声响,唯恐惊扰了她的好梦。 望着她睡得如一只懒猫似的模样,尤其是那张红扑扑娇俏可人的脸蛋,甚是讨人欢喜,冷月忍不住抿嘴一笑,心想:这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花妹妹!她在沉中睡,脸上竟然还带着微笑,想必定是在做着什么美梦罢! 房间外长廊上亮着灯火,楼下大堂里的灯火也已经亮了起来。 掌柜、厨子和堂倌们早早已经起来,在大堂里各自忙活着,正准备着一天的丰盛早餐。 他们虽然已开始干活,但都轻手轻脚的,唯恐弄出点声响来吵醒了还在熟睡中的客人。 这是黎明来临前最后的一丝黑暗,也是长夜里最后的一刻静谧。 忽然,客栈后院里传来尖锐的公鸡打鸣声,接着又传来一阵清朗的狗叫声。漂浮在天边的那一抹灰白色终于更加亮堂了起来。 冷月靠在床上,再也睡不着,她挺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嘴里打着哈欠,仿佛没睡醒的样子,抚摸着有些混沌的脑袋,呆呆地望着窗外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 她神色木然,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却是依旧显得心事重重。 又过了盏茶功夫,天色已由暗沉灰白转变成了淡淡的青蓝之色。 此时的天空终于完全明亮起来了。 这时,长廊上已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住店的客人已纷纷走出了房间。楼上楼下开始喧闹起来,堂倌们也在大堂里忙碌开了,嘴里吆喝着,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各式早点跑来跑去。一些不愿下楼用餐的客人,站在楼上朝楼下使唤着,吩咐堂倌将早点送上客房去。 冷月穿好衣裳,坐在镜子前梳理长发,她定定地瞧着镜中的自己,神情憔悴,脸色苍白,眉眼间还呈现出一圈淡淡的青黑之色。显然,她因了这整整一晚上都没睡好的缘故,才会显出这等骇人的模样来。 望着镜中的自己,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唉,自己怎会变得这副模样?待会儿让爹娘瞧见了,定然又免不了要为自己担心! 正在这时,梦花已睁开眼睛,苏醒了过来。 她见到身旁空空如也,哪有冷月的身影!猛然翻身坐起,一眼瞥见冷月坐在镜子前,正在安静的梳理长发。 她缓缓地伸了个懒腰,揉一揉眼晴,朝冷月唤道:“我的好姐姐,你什么时候起床的呀?” 冷月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已经苏醒,回头朝她嫣然一笑,轻声说道:“天快亮起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醒过来了,见你睡得正香,就没敢打扰你!” 梦花嘻嘻笑道:“怎么样?昨夜睡得好么?我都记不得我们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眼睛骨碌碌一转,似是在回忆昨夜入睡前的情景。 冷月淡淡说道:“嗯,我也不知道,昨夜我从药铺回来后,爹爹和娘亲还没睡,我和柳哥哥正欲上楼时,他们还下楼来迎我们的。”她轻轻梳着头,看着身后映现在镜中的梦花。 梦花披衣下床,一番穿戴整齐,缓缓走到冷月身旁,笑嘻嘻的望着她。 她突然伸手接过冷月手上的木梳,眉目一展,笑道:“姐姐,让我为你梳头咋样?”她凝视着冷月,笑得一脸灿烂。 冷月微微一笑,幽幽道:“能得妹妹为我梳头,我真是三生有幸呀!” 梦花一边梳理冷月的长发,一边嗔怪着说道:“我的好姐姐,瞧你说的,不就是为你梳一回头嘛,还三生有幸呢?说得我好像从未替你梳头似的。你可是算一算,我为你梳过几回了?” 冷月眼晴一眨,故作思索状,嘟嘟嘴笑笑道:“嗯,容我想一想啊!咦,好像真是有四五回了吧!” 梦花一听,面色一沉,顿时显出不快的说道:“啊,才四五回?姐姐,你这记性也太差了罢,你我在一起两月有余,少说也得有八几回了的。姐姐啊,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冷月抿嘴一笑,正欲接话,梦花忽然眼睛一眨,似是想起了什么,皱眉说道:“嗯,对了,姐姐,你感觉身子怎么样了?更好些了么?” 冷月心中一凛,暗道:“这花妹平时看上去古灵精怪没心没肺的,没想到她的心倒是挺细的,还知道关心人了!” 心下想着,便朝她嫣然一笑,嘴上又说道:“托了我好妹妹的福,睡了一夜,身子倒是感觉轻快多了,嗯,只是还有些头疼,多谢妹妹关心!” 梦花开心的说道:“姐姐,你可要记着郎中的叮嘱,按时服药哦,一定要快些好起来。等到了卧龙谷,我带着你去四处好好逛逛!”正说着,她明亮的目光忽然黯淡下来。 她踱到窗前,幽幽说道:“不知爹爹他怎么样了,我和柳哥哥都不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很孤单的。” 冷月望着她瘦削单薄的背影,柔声安慰道:“妹妹,别难过,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老人家了,你们父女那么久不见,楚伯伯也一定很挂念你!” 梦花轻咬着嘴唇,面现忧郁的说道:“爹爹是个很好强的人,从不会和我说起他的心事,不管什么事,他都闷在心里,近半年来,时常见他坐在房里长吁短叹的,也不知道他在愁着什么?很久很久都没见他笑过了,可以前,他却是很爱笑的。”她说着说着,渐渐地垂下头,显见得心情沉重。 冷月静静聆听着她娓娓诉说,心里暗道:“这花妹妹最近是怎么了,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以前那个爱说爱笑大大咧咧的姑娘到哪里去了?自从柳哥哥来了以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兴许是这次遭遇坠崖的劫难,死里逃生,才让她变得成熟懂事了罢!”看见眼前多愁善感的梦花,令她禁不住感慨一番。 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楚伯伯若是知道你如此心疼他,他一定会觉得很欣慰很开心的。好了,莫要再想那些令自己不开心的事了!” 梦花忽然转过身来,一改忧郁,眨眨眼,说道:“天空都亮了,大家应该也已经起床了吧?走,姐姐,我们出去吧!看看柳哥哥起床没有?” 两人正欲起身走出门去,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又传来人语交谈声,那声音,却是她们再熟悉不过的了,正是上官红琴和柳如烟的声音。 上官红琴道:“天已大亮,也不知道这两孩子起床没有?” 柳如烟却道:“伯娘,昨夜冷月姑娘回来得迟,兴许她们还在睡着罢,还是莫要惊扰了她们,不如让她们多睡上一会儿吧!” 上官红琴又道:“昨夜,月儿什么东西都没吃,我是担心会饿着她了。唉!罢了罢了,就让她们多睡会儿也好。” 这时,又传来许枫的声音:“柳贤侄,早!昨天的事真是辛苦你了,昨夜睡得可好?” 柳如烟客气的说道:“伯伯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能为伯伯分忧效劳,如烟深感荣幸!若再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伯伯请尽管吩咐!” 只听得许枫呵呵一笑,说道:“贤侄果真是难得的大将之才,老夫若是能得你助一臂之力,那当真是如虎添翼啊!” 又听柳如烟谦逊的说道:“伯伯过奖了,小侄哪有伯伯说的这般好?伯伯羞煞侄儿了,侄儿实在是不敢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客套一番。 在门内的冷月和梦花屏息聆听起来,当真是只觉得好笑,掩在门内倾听,却又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这时,外面大堂里各种嘈杂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显见,堂上已聚集了不少客人,在楼上住店的,纷纷踏着楼梯“啪嗒啪嗒”下得楼来。 少顷,一个堂倌清亮的声音传来:“几位客官,早着哩!楼下大堂已备好各式早点,几位快请楼下用餐去吧?” 上官红琴正欲伸手敲门,梦花已将门打开,冷不丁的将上官红琴骇了一跳,扭头和冷月掩嘴轻笑,望着众人欢快的说道:“伯伯,伯娘,柳哥哥,早上好!”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嘿嘿笑道“呀!你们站在门外干啥哩?我和姐姐正想去叫你们呢!” 三人相顾一笑,上官红琴瞧着冷月皱眉问道:“月儿,你感觉怎么样了?可有好些了么?” 冷月点点头,微笑道:“娘,我没事的,您就放心吧!”上官红琴伸手为冷月理一理胸前的衣襟,早晨有些寒凉,生怕她一不小心便又染了湿寒之气。 许枫却又说道:“大家都饿了罢,走,我们先下去吃点东西,一会儿还要赶路呐!” 众人来到堂上,却见那两个家丁已在堂上等候。见几人过来,忙站起身恭声说道:“老爷,夫人,早安!我们恭候多时了!”许枫罢罢手,朝两人点一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这时,一个堂倌端着一盘早餐走了过来。 许枫抬头一望,正看到昨日来寻马潇云的那一男一女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许枫正欲招呼两人,那两人已然望向这边,朝许枫抱一抱拳,朗声笑道:“许大侠,您早啊!昨夜睡得可好?” 许枫一楞,忙站起身来,也朝两人回礼笑道:“哦,原来是彭壮士和令妹,二位也这么早!二位这一大早可是去了哪里?” 那姓彭的中年男子笑道:“哦,天未亮时,在下和小妹去外面树林里晨练了一番。初来此地,人地生疏,但这里的一切都感觉很新鲜,出门在外,投宿客栈,我和小妹都无法睡得踏实,所以天不见亮,我们便已经醒来,正好借着拂晓空气清新,我们便去林中晨练一番。顺便也熟悉一下此处的地形路径。” 众人一听,心中皆感到有些诧异,但面上却未表现出分毫颜色,只是面上露出一丝礼仪上的淡淡微笑。 许枫眼睛一亮,微笑点头,伸手做出个邀请的手势,招呼道:“哦,原来如此,难得二位还有如此雅兴,看来,老天可算是遇上了喜好相同之佳音。不瞒二位,老夫也是有此喜好,若遇闲暇之时,老夫也是闻鸡起舞,必要早早去后山晨练一番的。你我有缘相识,更难得有共同喜好,哈哈,来来,二位快请入座!今日老夫做东,请二位喝上几杯薄酒,你我好生畅谈一番如何?” 那两人本欲婉拒,但见许枫眉飞色舞,兴致颇高,却也不好推辞,犹豫片刻,还是落落而坐。 许枫又吩咐堂倌拿来两件椅凳两副碗筷,添加在一起,又多要了几盘酒菜点心过来。 这双方彼此本只是萍水相逢,在此机缘巧合之下无意中相识。可令许枫万万也没想到的是,这两人不远千里来到此地,竟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结拜义弟马啸云而来,而恰好又在这客栈之中巧遇。天下间竟也有这等巧妙之事,而这仿佛又是天意的安排,竟然又让他们给遇上了。 人与人之间的相逢和缘份,当真就是如此让人寻味,不可意料和捉摸的。 许枫见这两兄妹与自己趣味相投,看上去也是忠厚老实之人,便打心眼里对他们生出几分好感,彼此一阵聊着,越是感觉欢快投机。 彼此畅谈着各自的身世经历,江湖上的奇闻异事,说到兴奋处,禁不住眉飞色舞,拍案而起哈哈大笑。 众人坐在一旁,一边吃喝一边听得时而喜形于色,时而瞠目结舌,时而哭笑不得! 此时眼前呈现出的欢欣情景,似乎已令许枫将昨日遇到的种种愁烦不快,全都抛之脑后了。连去寻找那突然冒出的李若轩之事,却也并未提及。 那姓彭的中年人似乎酒量了得,频频举杯为许枫斟酒敬酒,不时又举杯朝柳如烟敬酒。 柳如烟见对方盛情相敬,自是不便相却,只是应付着面上状况,礼节上的痛饮几杯之后,便罢罢手婉言谢绝。 而那许枫却是正在兴头上,为之斟酒甚乐,为之敬酒更乐,双方你敬我往,好一番推杯换盏之间,不多时,两壶上好的陈酿竹叶青已被喝了个底朝天。双方天南地北的侃侃而谈,相谈甚是欢快,气氛好不热烈。 不知不觉间,许枫和那中年人已是酒酣耳热,满面通红,双方越喝越兴奋,越谈越投机,说起江湖上那些轰轰烈烈动人心魄的往事,他们不时豪气千云,不时又扼腕叹息!仿佛那些并非发生在武林先辈身上的传奇故事,而是他们自身所经历的一般。 上官红琴担心丈夫身上的剑伤,不宜多喝酒,几次三番的劝解,而丈夫正喝得脸红耳热,又哪里听得进去。 柳如烟和梦花冷月在一旁也是看得暗暗着急,却又束手无策,真不知该如何劝解才好!23sk. 吃喝了快一个时辰,堂上打尖的客人已陆续散去。只剩下三五桌还在喝酒的堂客,几个堂倌正在打扫桌上的残籍,备好碗筷准备迎接午食的客人。 突然,许枫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桌上的杯盏碗筷被他一拍之力震得跳了起来,众人也不禁被他突生出的奇怪举动骇了一跳,皆都惊恐万状的望向他。 却听他口中叫道:“唉呀!不妥!不妥!光顾着喝酒,把正事都给遗忘了!”他猛然醒悟过来,双眼圆睁朝众人说道“今天我们还得赶路呐,瞧我这记性,酒劲一上来,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唉!”说着长身而起,摇一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众人见状,禁不住又是惊讶又是好笑,但也只是强忍着面目不动声色,谁也没能流露出来。 见许枫豁然站起身来,那一对男女也跟着离坐而起,诧异的互望一眼,又望向众人。 许枫定了定神,朝那两人抱拳说道:“二位,眼下老夫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再陪二位把酒言欢了,他日有缘,你我再聚首好生畅谈一番如何?” 那两人也朝许枫抱拳一礼,那中年人沉吟着说道:“许大侠所言极是,既然你们有事在身,我等就不再叨扰了!此去路途迢迢,诸位多加小心,待我们寻到马大叔,了却那桩旧事,我们再约相聚便是,诸位,一路珍重!” 大家全都站起身来,彼此寒喧,互道珍重! 许枫饮下最后一杯酒,朝他们定定的说道:“二位,来日方长,后会有期!我等先告辞了!” 许枫招呼掌柜的过来结账,那中年人执意要掏钱请客,可这里是许枫的地盘,哪里能让远道而来的客人破费,两人推辞来去,他自是当仁不让。一番客套后,最终还是许枫一尽地主之谊。 一行人收拾好行李,走出客栈。 柳如烟招呼堂倌将他的那匹白马牵过来,柳如烟蹬鞍上马走在前面。 许枫又向店家雇了一架马车,众人上得车来,一番整顿妥当,由那两个家丁赶着马车,朝着南边官道上缓缓驶去。 那两人一路相送至官道边,大家依依凝望挥手作别。 目送许枫等人渐渐远去后,那两人面色凝重地互望一眼,方才转身走回客栈。 柳如烟骑马在前面缓缓而行,马车跟在后面不疾不缓的行驶。 第三十六章:凤凰传说 春光明媚,春风温柔! 正午刚过,温煦柔软的阳光照落下来,投射在苍茫大地上,泛起一片白亮亮眩目的光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柳如烟骑着白马不疾不缓地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望一眼身后的马车。 那两个家丁分坐在车头左右,小心翼翼地驾驶着马车。由一人牵扯马缰,另一人则扬鞭赶马,那带梢的长鞭不时抽打在拉车的黑马屁股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鞭响。 许枫,上官红琴,冷月和梦花,各自端坐在车厢里。许枫和上官红琴坐在一边,冷月和梦花坐在另一边,两两相对而坐,他们的身体随着车身抖动轻轻摇晃。 这官道虽不甚宽阔,但却显得较为平缓,马车摇摇晃晃的缓慢前行,车轱辘不时落入坑坑洼洼之地,车身突然一晃,猛一下颠簸震动。 许枫方才在客栈里喝了不少酒,此刻,他满面红光,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气。冷月和梦花闻到这股酒味,纷纷皱起眉头,伸出衣袖轻轻捂着口鼻,面上显现出难受不适的神色。 那上官红琴倒是正襟危坐,面色和祥,却并未表现出何种异样。兴许是对许枫酒后散发出来的异味,早已是习以为常了。 看着面前这两个小姑娘表现出来的尴尬模样,上官红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禁不住的暗暗发笑,心道:“你们以后嫁了夫君,若是也寻了个嗜酒之人,就知道这是个甚么滋味了。眼下,这不饮酒贪杯的男人可是万难再寻得见了!” 许枫酒气上涌,头脑一阵晕乎乎的,眼帘下垂,似是昏昏欲睡。却不曾觉察到面前这两个小姑娘表现出的尴尬举动。 上官红琴看着两人,终究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梦花见上官红琴冷不丁的笑出声,疑惑的问道:“伯娘,你在笑甚么?”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抬头望了一眼身旁的冷月。 冷月也望向她,又望了一眼爹爹和娘亲,面上诧异,一头雾水。 上官红琴抿嘴一笑,终于说道:“看着你们两个那般模样,我便忍不住想笑!” 梦花困惑不解的嘟嘟嘴,正欲搭话,冷月却先开口了:“娘,你在笑的甚么?我们的样子有甚么不妥的么?” 上官红琴缓缓道:“你们是闻着老爷身上的酒气不习惯罢?唉呀,当今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不饮酒的?你们啊,这么个滋味,往后有你们去体会的。”她一脸慈爱乐呵的看着两人。 冷月和梦花听得一头雾水,懵懵的望着上官红琴,似是没听明白她说的是个甚么意思! 冷月睁大着眼睛,诧异的问道:“娘,你到底想说甚么啊?我都听不明白,你说话几时这般拐弯抹角的。娘,你想说个甚么,就直说吧!” 上官红琴斜眼一瞟身旁昏昏欲睡的许枫,幽幽说道:“娘是说呀,待到你们以后嫁了夫君,就会知道闻着男人身上的酒气是个甚么滋味了!若是怕闻着酒后的异味,除非只能寻得个不喝酒的男人,可天下间,这样的男人却又能寻得出几个?” 说了个半天,原来,她是想告诉她们,这样的状况在往后嫁为人妇的生活里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不必大惊小怪,慢慢习惯也就好了。 两人一听,顿时羞的满脸通红,面上一热,似是被火烧着了一般。她们毕竟只是两个青春懵懂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谈到这种令人羞躁的男女之事,自然是拉不下颜面来,坐在那里,一阵羞愧难当。 她们似懂非懂的抿嘴一笑,寒羞得垂下了头去,竟是不敢望向面前的两人。 半晌,冷月微微抬起头,朝上官红琴嗔怪道:“娘,你怎地说起这个事来了?真是羞死了女儿!娘,你可莫要再说了罢!” 上官红琴轻声笑道:“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也已经是大姑娘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有甚么可害臊的?过一阵子,娘就给你寻一门亲,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办了,却也了却为娘的一番心事!”她越说越兴奋,竟然说起了为冷月说亲的事。 冷月突然心中一急,面上更显得羞涩不快,嘟嘟嘴,诧诧的说道:“唉呀,娘,你倒是越说越离谱了,我还小着呐,我才不想嫁人哩!娘,你可莫要再说了,再说,女儿就不理你了!” 一旁的梦花,直听得掩嘴失笑,竟“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冷月一瞧,更是气急,朝梦花白了一眼,没好气的嘟囔道:“唉呀,你个鬼丫头,笑甚么?有甚么好笑的?真是的,连你也笑我,我不和你玩了!” 梦花也不作气,眉毛一扬,幽幽打趣说道:“唉呀,我的好姐姐美姐姐,你生的是哪门子气啊,依我看,伯娘说的也不错,是该为我的漂亮姐姐寻个好人家了!” 上官红琴见两人一番斗嘴,不怒反笑,竟是笑得乐不可支:“每个女孩儿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好了好了,你不愿听,娘就不说了,以后呀,你自己寻去,若是娘寻的不合你心意,你反倒还会怨起为娘来!罢了,不说了!” 正在这时,那昏昏欲睡的许枫似是清醒过来,双眼猛一下睁开,喃喃说道:“这是到了哪儿?”又扭头望了望上官红琴,迷迷糊糊的问道:“夫人,我方才是不是睡着了?”他定定神,轻轻晃了晃头。 上官红琴看着他,幽幽说道:“老爷,我们已行了快一个时辰了,也不晓得前面是何地?”她伸手掀开厢帘,朝那两个家丁问道“张石,王忠,你们可知此处是到了哪儿?” 那张石扭头,讪讪的说道:“回夫人,这前面便是十字店沧浪亭了!” 上官红琴放下垂帘,回头对许枫说道:“老爷,前面就是十字店沧浪亭了。” 许枫沉吟着,忽然说道:“哦,十字店沧浪亭,不妥,快叫柳贤侄停下来。” 上官红琴当即一愣,诧异的问道:“怎么了,老爷,可有甚么不妥?” 许枫眉头一皱,恍然说道:“唉呀,我们可是走岔路了,去清风集的路,须在先前的十字路口分道才对,唉,都怪我方才多喝了几杯误事,竟然忘了给他们交待,快叫张石,王忠停下。” 冷月和梦花一听,惊得面面相觑,不由张大了嘴。 上官红琴立即向那两个家丁招呼道:“张石,王忠,快停下来。” 那王忠一愣,扭头诧异的问道:“夫人,甚么事?”说罢,张石一扯缰绳,口中发出吁声,将马车停了下来。 许枫掀开厢帘,从车上跳了下来,举目朝四下打望,上官红琴和冷月梦花也跨下了车,面色凝重,疑惑不解的望着许枫。 这时,许枫望向前面缓缓而行的柳如烟,扯开嗓门叫道:“柳贤侄,莫要再走,快停下!” 柳如烟骤然闻声,心中一凛,忙一勒缰绳,将马停住,回头诧异的问道:“伯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口中发出吁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奔了过来。 来到跟前,见众人皆都下了车来,他不解的问道:“伯伯,可是有甚么吩咐?” 许枫摆摆手,朝四下张望着,说道:“我们似乎走错了岔路。唉呀,都怪我喝了酒,一时糊涂,方才忘了告诉你们,去清风集的路须在前面经过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分道的。在那路口,往左面的岔道拐进去才是。唉呀,都怪我喝酒误事啊!”此刻,他似是头脑完全清醒,只顾着在那里自责起来。 那赶车的张石,王忠对这里的路径也并不熟悉,只是听从主人的安排往前走。 柳如烟初来乍到,对前往清风集的路更是陌生,他只当沿着来时的路走出去便是。 他却忘了,来的时候也是因为忘记了师傅的叮嘱,才走错了岔道,糊里糊涂的走进了前往黑山谷的那条小道,以至于在路上遭遇到各种状况,耽搁了不少时间。 现在,突听到许枫这么说,才猛地反应过来,如果沿着原路走下去,势必又将误入通往黑山谷的那条险道上。 柳如烟翻身跳下马来,朝四下望了望,说道:“侄儿也是糊涂,在来的时候也是忘了师傅的叮嘱,走错了岔道。如果照这样走下去,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走向那黑山谷里。唉呀,我真是糊涂!”他定定地望着许枫“伯伯,那我们现在便调头回去吧!” 冷月和梦花相顾一眼,面上显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 上官红琴却淡淡一笑,说道:“柳贤侄,你初来此地,自是不熟悉路径的,怎能怨得了你,好了,我们都别自责了,幸好走得不远,调头回去便是。” 许枫幽幽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道:“走,我们调头回去,切记在先前经过的第一个岔道口分路,往左边那条路进去。” 众人只得上了车,张石和王忠吆喝一声,扬鞭赶马调转车头,返了回去。 柳如烟跨上马,轻扯缰绳缓慢走在车旁。 此时,晌午已过,白亮亮的暖阳照射在马车上,在地上映出一个淡淡的影子。 由于走错了道,耽搁了些许时辰,那两人赶车更疾了些,车马走得更快,不多时,便已返回到出客栈两里开外的那个十字路口。 那张石见到得那里,便朝许枫说道:“老爷,我们已到达十字路口。” 许枫掀帘说道:“不错,就是这里,你们拐进左面那条路。” 这个十字路口周围长满了齐人深的野草,几棵高高的柏树立在路边。 在左侧的路边果然立着一道矮矮的碑石,上面写着“清风集”三个字。 兴许是由于风雨侵蚀,石碑上的字迹已风化剥落,显得不甚清晰,凑近仔细一看,依稀可辨出那几个字来。 车马缓缓拐进左侧通往清风集的路,这条路显得更加平整,不似方才那般颠簸。 许枫将厢帘挽了起来,任温柔的阳光照进车厢,幽暗的车厢里顿时明亮起来。 春日的暖阳照在脸上,像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温柔抚摸,令人感到无限舒适惬意。 梦花从敞开的窗边望过去,柳如烟骑马缓步走在车窗旁,见他骑着高头大马,好不潇洒威风。 而他骑在马上,神情间却显露出一丝忧虑,似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梦花本是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突然见他神色焦虑落寞,也跟着显出不快,沉下脸来。 她不由心里想着:“柳哥哥是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常常见他一个人发呆出神,他莫不是遇到了甚么烦心的事么?找个时机,我一定得问个明白。” 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嘟着嘴,面上的不快之色更甚。 这微妙的变化却都被身旁的冷月看在眼里。 冷月见她刚才还好好的,却突然生出些不悦之色来,伸手轻轻拉一拉她的衣襟,附在她耳畔悄悄问道:“花妹,你怎么啦?看你沉着个脸,谁惹你不高兴了?” 梦花瞟了她一眼,朝她笑笑,摇了摇头也不吭声,似是有些话当着长辈的面不便说起。 冷月见她这般模样,颇感无趣,也只得住了嘴,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少时,车马又前行出一段路。 到了这里,两旁的树丛显得更加茂密,四下里静悄悄的,路上也没见到行人。 车马拐进一片林荫道中,道路两旁深邃的荒草丛中忽然一阵响动,猛地跳出几个手持马刀的壮汉,大步蹿到大路中间,横身在前,定定的挡住了去路。 柳如烟猛然心头一惊,一扯缰绳,停了下来。张石和王忠见状眉头一皱,也扯紧马缰,将马车停住。 柳如烟剑眉一轩,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挡道?” 那站在前面的一个高高廋廋的汉子将马刀顺手一拧插在土里,不答反问,冷冷说道:“你们又是什么人?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厢中的许枫闻声心头一凛,望向窗外,只见五个手持长刀的壮汉立在路中间,面上阴沉杀气腾腾的,显见来者不善,心道:“莫非是遇上了劫匪?”他随即对厢中三人说道“你们好好待在车上,莫要出声乱动,我下去看看!” 上官红琴和冷月梦花望向窗外,一望之下,不禁大惊失色。上官红琴又对冷和梦花轻声说道:“你们莫要怕,看样子只是几个路匪恶霸,他们做不了甚么的。” 随即转头对许枫说道:“老爷,你们要多加小心啊!” 许枫淡淡一笑,安慰道:“放心吧,夫人,这几个人不足为惧,不会有甚么事的。” 他跳下车来,缓缓走到那几人面前,朝几人抱一抱拳,笑道:“请问朋友是哪条道上的,诸位挡在我车前,不知意欲何为?” 柳如烟翻身下马,站在许枫身旁,一脸镇静的看着那几个壮汉。 那为首的高个子眉头一皱,冷冷说道:“你等也不必知道咱兄弟几个的名号,知道了怕吓到你们。哼哼,我也不必和你们绕弯子,你们若是要从这道上过,就乖乖的把身上的银子交出来,我便放你们过去,否则……”他嘴里吹口出气,斜眼盯着许枫,一副趾高气扬的挑衅模样。 许枫冷冷一笑,说道:“哦,原来是几个拦路打劫的毛头小子,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不瞒几位,我身上有的是银子,只要有本事的尽管来取!” 那几个壮汉一听,立即吹胡子瞪眼,显出满脸凶相,手中的马刀一横,便欲扑将上来。 正要动手间,却被那为首的高个子喝住了,那几人随即顿住阵式。 那高个子目光一闪,幽幽道:“你们可听说过,清风五煞的名号?”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许枫和柳如烟,机警留意着柳如烟手上的长剑。 柳如烟冷冷地瞧着他,淡淡一笑:“清风五煞?这是个甚么名号?我怎地从未听说过,我不管你们是什么煞什么贼,我倒是奉劝你们速速离开,否则这清风五煞恐怕就要立即变成地狱五鬼!” 那高个子见报出自己这响当当的名号来,也没能吓到这两人,当即,面色一沉,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厉声说道:“你们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哥俩可没功夫和你们嚼舌根子,我们兄弟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只要你们乖乖的把身上的银子双手奉上,我保你们毫发无损!我们兄弟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想要活路还是死路,要怎样选,你们看着办吧!” 许枫捋着胡须,突然哈哈大笑,沉声喝道:“好几个无耻小贼,竟敢口出狂言,看来今日老夫不教训教训你们,你们是不知天高地厚!”说罢,突然发力,大步跨出,双拳挥出直取那为首的高个子面门。 柳如烟见状,也猛地抢步上前,将手中剑鞘顺手一抡,扫向那人肋下。那高个子沉着应对堪堪避过,随即长刀猛地一挥,顺势朝柳如烟面门砍来。 柳如烟竟看也不看,身形一错,轻盈的一闪而过,手中剑鞘又一回抡,直击向那人胸腹。 那后面几个壮汉见状,随即暴喝一声,舞动长刀一齐扑了过来。 四把长刀一齐朝许枫身上招呼,只见许枫摇头一偏,矮身错步,身形一拧,轻巧的避过。手中拳头左右开弓,也不见有何种变化,只见他身形闪电般滑动,眨眼间,拳头已暴击在那几人身上,只听得“啪啪啪啪”四声闷响,那四人瞬间被打得身形飞起,重重地摔在一丈开外。 那几人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顿时惊惧交加面如土色,每个人用手捂住胸前,痛得呲牙咧嘴,面上直冒冷汗。 显见,许枫那一番拳头挥舞之下,“咔嚓”几声脆响,那几人已被击断了肋骨。 柳如烟和那高个子来回过了几招,突然凌空飞起一脚,将那高个子手中长刀踢飞,剑鞘又是一个回抡,直击向他的脑袋,只听得闷哼一声,剑鞘已顺势击打在他面门之上,那人脸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冒。那高个子已被打得晕头转向,脚下一个踉跄,向前扑了下去。 他顿时面露惧色,眯缝着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这突然之间生出的变化。他伸手捂在脸上,疼得龇牙咧嘴,顿时,鲜血已染红了面门,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柳如烟和许枫拍一拍衣裳,站在当场,冷冷地看着他们。柳如烟厉喝一声:“还不快滚!若是再让我碰上你们,定要了你们的狗命!” 那几人忍着疼痛,艰难的爬将起来,也顾不上拾起地上的兵刃,连滚带爬,仓惶而去。 那两个家丁站在马车前,已呆呆地看傻了眼。他们也没看清楚,许枫是怎么出拳的,只见他拳头一舞,身形一闪,双拳便重重地打在他们身上。 这时,上官红琴和冷月梦花才诚惶诚恐的下得车来。 上官红琴惊得合不拢嘴,急忙问道:“老爷,侄儿,你们怎么样了,有没有伤着?” 冷月吓得花容失色,一头扎紧许枫怀里,关切的说道:“爹爹,你没事吧?吓死月儿了。” 梦花也皱起眉头,朝柳如烟从上往下看了一遍,才诧诧问道:“柳哥哥,你没受伤吧?你刚才好威风好厉害,三两下就把那人打跑了。”她扬起脸,瞧着柳如烟,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 许枫淡淡笑道:“这不过是几个打家劫舍的山贼而已,不足为惧。” 他抬头望向树林深处,这条路穿林而过,他思索着缓缓道“穿过这片丛林,前面不远处便是清风集了。这清风集是翠华山腹地的一个繁华集市,我们先到清风集歇歇脚,吃点东西再行赶路。” 柳如烟将手中剑鞘反转一挽,斜跨在背上,似笑非笑的说道:“花妹,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这几个无耻山匪只会欺负那些胆小怕事,不会武功的寻常百姓,几个山野路匪,哪里会是你柳哥哥的对手!就算以花妹的武功,对付他们也是绰绰有余。” 梦花微微昂起头,笑眼弯弯。漆黑清澈的笑眼里满是得意和崇拜。她对柳如烟的感情,除了从小青梅竹马,天长日久的相处中滋生出的兄妹情,还有一种朦朦胧胧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微妙情愫。 当他伤心时,自己会情不自禁的跟着伤心,当他身处险境时,会身临其境似的为他担心,当见不到他时,又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生出牵肠挂肚般的浓浓思念。 可每次当她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她的柳哥哥时,柳如烟却仿佛视而不见,从未能看出她眼中流淌的异样神采。 她少女的纤纤心事,生性木呐的柳如烟又岂能察觉得到? 她一直想寻得个合适的时机,最好是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时候,试着将自己的心结向柳如烟倾诉出来,倘若埋藏在心里,柳如烟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她平时大大咧咧无所顾忌,什么话都敢说,但真正让她将自己对柳如烟的感情当面说出来,她却像个害羞的胆小鬼,突然就没有了勇气。 许枫转身对那张石和王忠交待一番,让他们多加留意道路两旁的动静,这快出翠华山地界了,走出了这翠华山,也就是走出了他们自己的地盘。 这外面的花花世界虽是广阔精彩,但那些行走江湖的人龙蛇混杂,善恶忠奸,自然是各式人等都会有的。 所以,行走在江湖中,无论在何时何地,都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高度的警觉。 许枫警觉的四下打望一番,招呼大家上车继续赶路。方才遇到的那几个拦路山匪,只是一帮学艺不精的乌合之众而已,虽然有惊无险,但也让众人提高了警惕。 马车继续沿着官道行驶,柳如烟也翻身上马,缓缓跟在马车旁边。 经过刚才的事端,他更加谨慎起来,小心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行了一小段路,马车拐进了那片茂密的丛林里,阳光照在林中,四处散发出斑驳的光影。 这片丛林并不大,里面生长的树木也是一些寻常都能见着的普通松柏,虽然长得不甚粗壮,却是异常茂盛。 林子里的每一棵树都长得枝繁叶茂,行走其间,就仿佛进入了一个超脱现实的魔幻世界,整片林子就像一把巨大的伞,将所有的人罩在其中,四周暗沉幽静,仿佛这里面并无人烟。 一行人缓缓穿行在林荫道上,偶尔可听见不知是何种动物发出的叫声,声如洪钟,有如龙吟,听得人耳膜发颤,心里发毛。 众人听到这奇异的叫声,皆都忍不住心惊肉跳,警惕的朝车窗外四下张望,柳如烟更是眼睛如电,朝前后左右不停环顾。 梦花和冷月双手捂着耳朵,那有如龙吟般的吼叫声震得她们耳中嗡嗡作响,她们既好奇又害怕,神情紧张的望着许枫。 许枫神色凝重,竖起耳朵认真倾听,那声音时隐时现,时高时低,听起来就像是在身旁,又仿似是离得很远。 那两个赶车的家丁,被那声音吓得诚惶诚恐,一边拉扯缰绳扬鞭赶马,一边惊得朝四周张望,因为受到惊吓,手上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那拉车的黑马也被吓得脚下凌乱,不太听从赶车人的鞭子使唤,走了几步又停滞不前,不时仰头发出一声轻嘶。 冷月和梦花紧紧靠在一起,冷月惊诧的问道:“爹爹,这是什么声音?听起来真让人害怕。” 一旁的梦花眼珠四下转动,思索着说道:“伯伯,你说这林中会不会有老虎啊?是不是老虎发出的叫声啊,那么大的声音,像是在打雷一样。” 许枫朝车窗外望了一眼,终于沉吟着说道:“不怕,你们莫要害怕,这声音既不是天上打雷,也不像是老虎的叫声,依我看,这倒是像极了一种传说中的大鸟发出的声音。” 众人一听,皆都愕然,惊得睁大眼睛,张大了嘴巴,异口同声的说道:“大鸟?” 许枫微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们可曾听说过一种叫做凤凰的神鸟么?”他环视着大家,目中闪动着一种奇特的光芒,似是充满了无尽向往。 冷月和梦花忍不住脱口叫道:“啊,凤凰?” 冷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一拧,目光闪动,幽幽说道“爹爹说的是不是那传说中百鸟之尊的凤凰?啊,我想起来了,小的时候,有一次,我缠着马伯伯讲故事给我听,他好像讲了一个百鸟朝凤的神奇故事!说那凤凰是天上的一种神鸟,每当它出现在天空中,便会有成百上千的鸟儿围着它飞,它就像是百鸟中的鸟皇后一样,高贵无比,好不威风神奇。” 上官红琴听冷月话中提到马潇云,她忽然面现凝重,皱眉说道:“唉,也不知道你马伯伯现在怎么样了?他去了哪里?究竟去做甚么,我们一概不知,希望他千万莫要出甚么事,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许枫听上官红琴如此一说,他也禁不住长叹一声,幽幽说道:“潇云跟随我多年,我们就像是亲兄弟一样,以前,他有甚么烦心事都会告诉我的,而这一次,他却不声不响的走了,我想他一定是有甚么难言之隐,或是不便相告,罢了,你们也莫要太过担心,以潇云的武功,一般的江湖客还是近不了身的。”他望一眼窗外,沉吟着“这次,我们见到南山居士,除了好友重逢叙旧之外,我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向他请教!唉,希望现在还不算晚!”他忽然面色沉重,神情忧伤,仿佛正在想起甚么令他痛苦不堪的往事。 上官红琴见他面上神色异样,说出的话也是无头无尾,说了一番,也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个甚么事? 她正听得心中纳闷,想开口相问,这时,梦花却已开口问道:“伯伯,你方才说,是要问爹爹甚么事啊?” 梦花声音刚落,他禁不住心下一震,猛地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不慎失言,差点说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个秘密就是关于柳如烟的悲惨身世。这也是二十年前,他和好朋友南山居士一起订下的约定。 这个秘密被隐藏了二十年,如今二十年过去,柳如烟也长大成人,学得了一身好武功,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了。 而此刻,柳如烟骑着马已走在了马车前面,方才许枫无意间说出的话,似是并未被他听到。 想到这里,他才深深叹出一口气,对梦花说道:“哦,花儿,伯伯就是说,你爹爹过六十大寿,我们没能赶过去为他祝寿,所以见到他了,必要当面向他请罪啊!” 梦花眼睛一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仿佛已听懂了许伯伯说的意思。 这时,柳如烟在前面慢了下来,等马车赶上前来,他才对着窗口说道:“伯伯,以您老之见,方才响起那奇怪的声音,是甚么东西发出来的?” 许枫沉吟片刻,忽然哈哈大笑,捋一捋胡须说道:“贤侄从未听见过这种声音?”他凝望着窗外的柳如烟,目光变得神秘幽远。 柳如烟骑马缓行,朝许枫摇一摇头,疑惑的问道:“在终南山中,也常常会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叫声,但大多都是普通的飞鸟走兽发出的,而方才那声音却有如雷鸣,好生神秘,小侄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小侄实在听不出是甚么东西发出来的?” 许枫目光闪动,沉吟着缓缓道:“贤侄可曾听说过有一种名叫凤凰的神鸟?” 柳如烟闻言,顿时心中一颤,失声道:“凤凰?神鸟?”他目光一亮,显得惊诧不已,喃喃道“伯伯是说,方才那神秘的声音是出自凤凰之口?” 许枫忽然命家丁将马车停下,从车上缓缓下来,抬头凝望着天空,说道:“不错,凤凰是传说中的一种神鸟。多年前,我和潇云在太行山中,听到过这种声音,我们寻找声音的来处,一抬头便见到鸣翠峰畔一棵古柏树上,停着一只长羽大鸟,那大鸟身形修长,身上的羽毛五彩缤纷,非常美丽,以前从没见到过这种鸟,当时还将我们吓了一跳,没想到,那样如龙吟般的声音却是自大鸟嘴里发出,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后来,我们在山中遇到云游到此的少林无尘大师,便向他请教,而无尘大师也说,他在前一天晚上,夜宿祥云寺,也听见了这种奇特的声音,他便说这是凤凰神鸟发出的声音。听到这种声音,是一种吉祥如意的征兆。而若是亲眼目睹凤凰,那便能得到一生的幸福,无病无灾!” 柳如烟听完许枫这一番讲述,他顿时惊得双眼圆睁,怔在当场。这样离奇的故事,似乎只有在远古的神话中才能听到。天籁小说网 突然从许枫嘴里说出来,又令他不能不信。若不是许枫的亲身经历,他又如何能说的这般详尽。看他面上神色,也绝不像是在说着诳语,更不像是凭空臆想出来的谈笑之辞。 他禁不住仰头望天,目光机警的四下搜寻,四下里空荡荡的,哪有甚么神鸟?甚至连一只小麻雀都没看到。 温柔的阳光从枝叶间隙透射下来,散发出五彩刺目的光晕,直照得人睁不开眼。他伸出手掌挡住耀眼的光线,随即又低下头来。 许枫摆摆手,呵呵笑道:“贤侄,你不相信伯伯说的话么?这件事听起来,的确有些离奇传神,但这却是伯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绝对是千真万确的事。” 柳如烟眉头一皱,沉思着缓缓道:“真没想到,天下间竟然有如此神奇的鸟,若是有缘能一睹那凤凰的真面目,该是多么幸运有趣的事!” 许枫望着前面的路,捋着胡须,幽幽道:“这天下的奇物,皆是有缘者方可得之,万万不可强求啊!也许,真正让你见到时,说不定又会觉得不过如此生出失望,世上许多稀奇的事,还不如留在想象里更显得美好!” 这时,上官红琴和梦花冷月从车窗探出头来,见他们侃侃而谈,相谈甚欢,禁不住心生疑惑。原以为他突然下车去,是有甚么特别的事向柳如烟交待,不想,却只是在前面和柳如烟闲聊起这凤凰鸟来。 偶尔听到几声他们的谈话,他们在谈论一种传说中的神鸟凤凰,而自古以来,关于这龙凤的传说众多,有些更是神乎其神,令人忍不住心生向往,想要一睹真容。但却是从未有人真正见到过它们的真面目! 也许,这只不过是人们对于神奇事物的向往,缘于一种心灵的崇拜图腾罢了! 第三十七章:十里桃花 那龙吟般奇妙的怪声响过一阵后,便逐渐消逝了。 虽然这声音消逝了,但那时而浑厚沉郁,时而缥缈空灵,时而忽远忽近的神秘之感,依旧在每个人心头久久萦绕。 每个人仿佛正经历了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 一行人在林中休整一刻,便又动身继续赶路。 许枫静静地望着丛林深处,目光炯炯,眼神里透出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奇异之色。 上官红琴听他方才说要当面向南山居士请教一桩事情,这究竟是桩甚么事情呢? 她心里不禁疑窦顿生,但当着几个后生的面,她自是不便相问。唯恐不慎,又将催生出新的事端来。 冷月和梦花犹自惊魂未定,一脸困惑的模样,似是还未从方才那奇怪的声音中回过神来。 方才听许枫说起那凤凰神鸟,两人心里都对那神奇美丽的鸟生出深深的好奇和向往。 冷月越想越觉得新奇,突然开口问道:“爹爹,你刚才说那凤凰是代表吉祥的神鸟,那你可有见过么?那凤凰长得甚么模样?是不是非常美丽?” 梦花听她这么一问,顿时也来了兴趣,睁大着眼睛望着许枫。 许枫沉吟片刻,淡淡一笑,道:“嗯嗯,多年前,爹爹和你马伯伯一起在太行山中的确见到过,那鸟拖着长长的身子,全身有柳条一样细长的羽毛,看上去非常美丽,而且它口中叫出的声音和我们方才听到的那种声音一般无二。所以,我才断定方才听到的,一定就是凤凰的叫声。听说,这种神鸟,百年难得一见,只有真正和它有缘的人才有机会见到。” 梦花不由得目光闪亮,兴奋的说道:“要是有机会能亲眼见一见,该多好!”她微微扬起头,神色间满是兴奋和憧憬。 冷月又说道:“爹爹不是说这凤凰是象征吉祥如意的神鸟么,那今日我们听到了她的声音,是不是就要有好运降临了呢?” 梦花却又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既然是神鸟,肯定是不会轻易现身的啰,哪有那么容易见到啊!” 上官红琴见两人对这凤凰生出强烈的好奇,忍不住打趣道:“瞧你们俩,开口闭口都是凤凰,我看啊,这凤凰鸟只是一个神奇的传说罢了,谁也没真正见过,也许根本就没有留存于世哩。” 冷月眉头一拧,目光一转,急忙说道:“刚才爹爹不是说和马伯伯一起见到过的嘛?” 上官红琴斜了许枫一眼,扑哧一笑:“自古以来,关于这龙和凤的各种传说流传甚广,但是谁也没真正见过这龙凤长得甚么样子,只是一传十十传百的传说故事罢了!”她故意叹了口气,眨眨眼,幽幽道“说不定,你爹爹当时眼睛花了,也许根本就没看清楚是不是真的凤凰,误把孔雀当凤凰了罢!” 几人正说着,齐望向许枫,只见他坐在那里,眼睛微闭,默不作声,似是在思考着甚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众人见状,心中满是疑惑,冷月忍不住皱眉问道:“爹爹,你怎么啦?你在想甚么?” 许枫眼睛半启,缓缓道:“没甚么,爹爹感觉有点累了,闭上眼睛歇歇,你们别多想。” 他忽然睁眼望向前面的路,思索着道:“过了这片林子,我们便进入清风集地界了,到了清风集,我们再寻家食肆打尖,走了这一路,大家肯定也都饿极了罢!” 说罢,探头出窗,朝张石和王忠吩咐道:“张石,王忠,这里距离前面清风集不过五里路程。这里林木异常深密,时常有强盗土匪出没趁机打劫,你们要多加留心林子里的动静。出了林子,便会看到一左一右两条岔道,你们切记,一定要走右边那一条,千万别走岔了!” 张石和王忠应了一声,嘴里吆喝着,又自扬鞭催马行走起来,那黑马方才受到了惊吓,显露出些许躁狂之态,不时摇摆不定仰首轻嘶,走了一阵又突然停下,似是显得异常惊惧。 张石和王忠见此状况,也颇感束手无策,只得加紧一声声吆喝,一遍遍扬鞭抽打。 柳如烟缓缓走在前面,见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心中甚感蹊跷,忙朝那张石王忠问道:“怎么了,这马为何不走?莫不是走得有些疲累了,闹着情绪?” 他随即扯缰调转马头,朝这边返回过来。 见这马车突然停下,车厢里的几个人也禁不住探出窗来欲看个究竟。 许枫见拉车的黑马现出些许癫狂之态,心下一凛,笑道:“我看这马定是被刚才那怪声惊吓到了,所以才会现出这般模样来,大家莫要着急,只需对它稍作安抚,便可无碍。” 说罢,一掀车帘跳下车来。 走到路旁拣拾了一些鲜嫩青绿的草料来,双手捧到马嘴前,那马见他过来,以为是主人要训斥它,四蹄来回踱步,仰首又是一声轻嘶。 只见他伸手轻轻扶摸着马鬃,自上而下为它梳理一番。那马似是感觉到了舒适,渐渐地平静下来,嘴里打着喷嚏,定定地望着他,慢慢张口吃起草来。 众人一见,不由得面面相觑,露出了微笑。 梦花何曾见过如此情形,只觉新奇有趣,两眼放光,欢快地说道:“哎呀,你们看,马儿被驯服了,还是伯伯有办法,这马拉着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一定是又累又饿,再加上方才受了惊吓,才会发狂起来。看来,伯伯是很懂得马儿习性的!” 冷月也附和道:“嗯嗯,爹爹懂的事情可多了!”她望着爹爹目光闪动,流露出无比崇拜的神色来。 柳如烟也感到十分惊奇,喃喃说道:“没想到伯伯还懂得驭马之术,侄儿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许枫一边抚摸着马鬃,一边给它喂食,淡淡笑道:“马驹虽是畜牲,但也是很通人性的,只要对它好些,它自然就顺从了!唉,这也不是甚么驭马之术,只是懂得一些马的习性罢了!”说罢,又朝张石和王忠说道“好了,这马吃饱了就没事了,事不宜迟,我们得尽快赶路,再耽搁一阵,太阳就要落山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又朝四下打望一番,转身跨上了车厢。 马车沿着前面缓缓驶进,不到盏茶功夫,已驶出了这片林子。23sk. 出了林子,前面豁然开朗,头顶的蓝天白云又呈现出来。 日已西斜,此时已到了下午三刻。 前面官道上,果然显出两条岔路来,柳如烟骑着马跟在马车旁缓缓而行。 按照许枫的指引,马车拐进了右边那条岔路。 这条路比方才行走的官道显得更狭窄了些,两旁是肥沃碧绿的田野,四处生长着五颜六色的野花。 一阵山风吹过,草絮飘飞,空气中散发出一缕淡淡的花草芬芳。 梦花是最喜欢各种花花草草的,一看见美丽的野花,就挪不开眼,显得异常兴奋。 她将头探出窗外,指着那些野花,嘴里兴奋地叫出各种野花的名字。 上官红琴看在眼里,忍不住朝她打趣说道:“花儿,你真是人如其名啊,看见鲜花你就兴奋,怪不得你爹爹给你取名梦花。看来,你天生就喜爱鲜花的。” 冷月也说道:“是啊,娘,每次和花妹去蝴蝶园里玩,她都要去采摘好些野花回来,插在房间里,满屋子都飘满了花香。我看,楚伯伯给她取的这名字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呈现出一大片宽阔的桃花林来。成百上千株桃树遍布山野,一朵朵粉红银白的桃花开满了枝头。 马车穿行在其间,仿佛进入了一片桃花的海洋。 一阵阵浓烈的花香扑鼻而来,几欲令人沉醉。 众人突然看到这么多的桃花,禁不住大吃一惊,皆都被眼前的奇美景象震惊了。 梦花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不由得眼睛发亮,甚至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哇,太美了!这里是甚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片桃花林?”她突然转头对许枫说道“伯伯,快停下车,我想下去采摘几束桃花!”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也跟着乐了起来,许枫随即招呼张石和王忠,让他们将马车停下。 梦花和冷月拉开厢帘,快步跳了下来。 两人牵着手在桃园里东看看西瞧瞧,不时将脸凑近花蕊,闭上眼睛尽情嗅闻起来。 她们像两只兴奋的蝴蝶在桃园里翩翩起舞,不时发出一阵欢乐的娇笑声。 上官红琴和许枫见她们俩如此兴奋,也跟着下得车来。两人相携着在桃花下四处观赏,徜徉在桃花下,不时相视一笑。如此美丽的一大片桃园,他们还是平生第一次看到。 柳如烟见大家都显得非常开心,他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快欢乐。 正欲走向前去,这时,梦花已在前面叫他:“柳哥哥,快过来,这边的桃花开得最美最艳!柳哥哥,快来呀,快过来!” 梦花兴奋得在桃花下又跳又笑,简直就是一个花的精灵。 见到花妹欣喜若狂的样子,柳如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很久都没见花妹这么开心了。看到她这快乐的模样,他仿佛所有的忧愁烦恼都已烟消云散。 正当柳如烟快步来到梦花身旁,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你们是甚么人,胆敢私闯我桃园圣地?” 众人闻声,猛然心头一惊,不由得朝四下张望。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白衣少女自林中轻飘飘地飞身飘落。 她一身白衣如雪,发髻高挽,眉目如画,手持一柄青鞘长剑,怒目逼视着众人。 她在距众人一丈开外的地方落定,杏目圆睁,机警的怒视着众人,看样子十分恼怒。 许枫一怔,随即和颜悦色的笑道:“我等方才路过此地,见此间桃花遍地,甚感欣喜,便进来观赏一番,多有冒昧,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那白衣少女上下打量着他,昂首说道:“你们可知这里是甚么地方么?竟然私自擅闯,若是损坏了桃花,我家主人定然饶不了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禁不住一阵诧异。 梦花见对方说话豪横,心中顿时恼怒,忍不住轻叱道:“哎,你是谁?你凭甚么管我们呐?” 那白衣少女高傲地扬起头,斜了她一眼,愠怒道:“哼哼,凭甚么!就凭本姑娘是这里护花使者!这片桃园都归我管,你们难道没瞧见那道禁令碑么?”她黛眉一轩,一脸怒视着梦花。 梦花随即一怔,和冷月面面相觑,诧异的说道:“禁令碑?甚么禁令碑?在哪里呢?我怎么没看见!” 众人相顾一眼,皆感到疑惑不解。 那白衣少女又说道:“哼!没看到?在桃园入口处,那么大的几个字,你们居然没看到?那碑上明明写着:桃园圣地,擅入者死!你们怎么会没看到?难道你们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众人见她说话咄咄逼人,好生蛮横,皆都不由得心中恼怒,但并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何地方,却又强忍着没有发作。 许枫心中一凛,微笑道:“这位姑娘,方才我们确实未曾见到你说的那块禁令碑,如有冒犯打扰之处,还请姑娘恕罪!我等这就离去!” 说罢,正欲招呼众人离开,这时,那白衣女子竟又说道:“你们以为这里是甚么地方,岂能容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废话少说,你等速速随我前去面见我家主人,听候发落!” 冷月一听,再也忍不下了,跺跺脚,怒喝道:“哼,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方才都说了,我们只是路过此地,见这里桃花开得正艳,便只是进来观赏一番而已,再说,我们也未曾损坏这里的一草一木,你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你如此耍横,别以为我们就会怕了你!” 那白衣女子闻言,更是气急,横眉冷目,正欲发作,此时,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上官红琴却开口了:“请问这位姑娘,这里究竟是甚么地方?你家主人又是谁?” 那白衣女子朝前缓缓踱了两步,眉头一轩,幽幽道:“那我就告诉你们,你们听好了,这里是十里桃花,至于我家主人的名讳,说出来只怕会吓到了你们!” 梦花忍不住呵呵冷笑道:“哦,原来这里叫十里桃花,这名字倒是取得很美,但这里的人却是蛮不讲理,哎,辜负了这么美的一个地方!瞧你人却也长得挺好看,但却生出了副蛮横无理的嘴脸,却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她说着,白了那少女一眼,不屑一顾得昂着头,一张如花般的俊脸扬得比她还要高。 那白衣少女一张俊脸已被气得煞白,急得语无伦次,喝道:“你……你……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竟敢对本使者出言不逊,看我不拔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好让你尝尝本使者的厉害!” 说罢,“仓啷”一声,猛然一下拔出剑来,只见她身形一晃,人已到了梦花跟前,手中长剑一抖,剑尖已朝梦花脸上急刺了过来。 柳如烟见状心里一惊,剑眉一扬,身形闪动间,飞身扑了过来。 刹那间,长剑已出鞘,寒光闪动间,已截上了那白衣少女猛烈的剑势,只听得一阵兵刃相击声不绝于耳,溅起一缕缕火花四射,柳如烟手中长剑挽出一道剑花,已生生截住白衣少女的剑势。 柳如烟朝梦花失声叫道:“花妹,快躲开!” 一瞬间,两柄长剑缠斗在一起,只见漫天剑影纷飞,剑光如龙蛇纵横,两人身形迅疾闪动,眨眼间,双方已攻出三十来招。 那白衣少女出手狠辣,招招皆是杀手,直取柳如烟中盘要害。而柳如烟见对方是一介女流之辈,并未使出全力舍命相搏。 他的每一式剑招虽然迅疾飘逸,但几乎都是以守为攻,竭力躲避对方狠毒的杀手。而那白衣少女才不管那么多,每一招似乎都欲置柳如烟于死地。 片刻功夫,双方已缠斗了快五十招,却也未能分出胜负。剑光所过之处,桃花四下飘散,残枝也掉了一地。 那白衣少女见周围桃花尽数被斩落在地,一时间竟胜不了眼前的青年人,更是禁不住怒火中烧,身形极速变幻,手中长剑不停地抖动飞舞,口中暴喝着,使出更凌厉狠毒的杀招。 柳如烟见对方已被彻底激怒,眼看着杀红了眼,他已不想再和她继续缠斗下去。他一咬牙,身形突然凌空拔起三丈有余,猛地冲出了对方的剑网之外。 那白衣少女见状,心头大惊,忙撤回扑空的剑势,正欲返身凌空追扑,但柳如烟不知怎么,从高空中倒转身行,陀螺般旋转着急射而下,瞬间已到了她的身后。突然,她只觉得颈上一麻,随即,整个人便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原来,柳如烟在她扑空回招之际,已闪电般的掠到她身后,冷不丁地点着了她颈上的风池穴。 众人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为柳如烟捏了一把汗。此刻,见柳如烟毫发未损,并且已轻松地将那白衣少女制住,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许枫却是显得气定神闲,似乎毫不担心,静静地站在一旁笑脸观战。他似乎早已经料到,以柳如烟的武功,对付眼前这白衣少女,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那白衣少女突然间被点了穴道,竟如同一具白色的雕像立在那里。整个身子虽动弹不得,但眼睛可眨,嘴巴可动,自然也是能说话出声的。 她一着失手,恼羞成怒,眼波中充满了恨意,似是要流淌出一团火焰来,盯着柳如烟怒道:“你……你想怎么样?” 这边梦花和冷月相视而笑,禁不住拍手称快。 梦花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着她一番,得意的掩嘴笑道:“哎哎,我说姑娘,刚才你不是嚷嚷着要抽我的筋剥我的皮么?来呀,来呀,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倒是动手啊!”她眼皮子一翻,故意作怪的叹了口气,挑衅道“哎哎,你快动手啊,为甚么站在这里像个木头一样!”她故意对她一番奚落,仿佛又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 那白衣少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急得双目喷火,恨不得张嘴咬她一口,嘴里怒喝道:“你……你个小贱人,有本事将我穴道解开,你我单打独斗怎样?” 她暗暗试着聚运真气将穴道冲开,但试了几次,憋得双目圆睁满脸通红,却也徒劳无果,气得将脸別到一边,不想再看见梦花那幸灾乐祸的嘴脸。 呆了半晌,柳如烟急忙招呼着梦花,说道:“花妹,你莫要再羞辱于她,我们闯了人家的地盘,自是我们失理,你莫要再说了!” 梦花转头望了一眼柳如烟,又转头朝白衣少年女做出一个鬼脸,悻悻的闭上了嘴。 此时,许枫凝视着那白衣少女,眉头紧锁,沉吟着说道:“这位姑娘,先前是我等冒失,并不知此间不可妄入,还望姑娘莫要置气,我们有话好好说!”他走近那白衣少女身旁,突然伸手迅疾的在她颈上连戳数下,竟将她穴道解了开来。 那白衣少女本已气急,又羞又恼,见他突然为自己解开穴道,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懵懵的怔在那里。 她脸上顿时显露出惊诧莫名的表情来。 众人也是一怔,想不到许枫居然就这样将那白衣少女的穴道解开。 就在众人不知所谓的时候,突然,自桃园深处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叫喊声。听那声音像从桃园西南方向传出来的。那断断续续的叫喊声,似是在寻找着甚么,叫喊声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有男人粗犷浑厚的嗓音,也有女人清脆纤细的嗓音。听起来,似乎来人不少,至少有七八个人。 叫喊声隐隐约约,由远及近,方才听来仿佛还有长长一段距离,转眼功夫,似是已到了近前。 只听到那叫喊声越来越清晰明亮,却都是在呼喊着同一个人的名字:“玉儿小姐……你在哪里?玉儿小姐……你在哪里啊,你快出来吧!……” 叫喊声越来越近,众人顿时心头一惊,大感诧异,一齐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梦花先前对那白衣少女一番羞辱,早已令她恨得咬牙切齿。此刻,眼见自己的穴道被解开,她不由得心下又惊又喜,猛然咬一咬牙又待出剑回击,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喊叫声,又不禁心下一怔,顿时停住了攻势,面上竟又露出一丝得意的幽幽浅笑。 她忙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高声叫道:“哎,我在这里!你们快过来,我在这儿哩!” 原来,那些叫喊声,喊的便是她。听他们唤她玉儿小姐,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更感诧异。 片刻之间,但见从桃林里迎面蹿出一行人来,每个人青衣素服,头上戴着一顶粗布方帽,看上去奴仆打扮的模样,似是一群大户人家的仆人。 他们一行总共八人,四男四女,男的手里握着把长刀,女的手里也提着把短剑。他们从桃林转身出来,突然见到白衣少女和一众陌生人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禁不住露出了惊讶至极的表情。那四男四女面面相觑,异常警惕的看着眼前出现的陌生人。 随即,一个高个子男的叫道:“玉儿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呀!我们都在寻你呢,玉儿小姐,你在这里做甚么?庄主有事要见你!” 那白衣少女转头朝他望了一眼,黛眉一扬,淡淡笑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方才在这里发现有人私闯桃园,你们速速回去禀报爹爹!让爹爹赶紧派人将他们抓起来!” 那高个子随即一怔,诧异的问道:“啊?他们是甚么人?” 那白衣少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又不认得他们,怎知道他们是甚么人?你就回去禀报爹爹说,有不速之客闯进来了,叫爹爹赶紧派人来抓住他们便是。” 那高个子似是有些懵呆,双眼圆睁,怔怔的望向众人,正欲开口说话,却又被那白衣少女轻叱一声:“你看甚么,还不快去!”白衣少女方自怒火中烧,朝那高个子怒目喝道。 那高个子这才回过神来,朝白衣少女点头哈腰,喏喏的说道:“是,是,我这就去!”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正在这时,一脸严肃沉默不语的许枫突然开口轻喝道:“且慢!”他朝前踱出几步,幽幽说道“我等并非有意擅闯此地,姑娘何苦不依不饶?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我等只是路过此地,见此间桃花遍地,美不胜收,所以便停下车马,进来观赏一番而已,我等也确实未曾见过姑娘所说的那禁令碑,对此地并无不敬之意!还请姑娘莫要咄咄逼人的才好!” 上官红琴轻叹了口气,附和道:“这位姑娘莫要生气,方才我们贸然进入,多有打扰冒犯,还望姑娘恕罪才是!我们确实只是进来随意观赏一番,并无折损这里的一花一草,你我萍水相逢,姑娘又何必如此?” 那白衣少女将长剑反手一挽,“仓啷”一声,剑锋已入鞘。 听两人这么一说,她面上却也显得和缓了许多,方才那般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然收敛,只是抬眼瞪着梦花和冷月,冷哼一声,说道:“她方才对我出言不逊,百般羞辱,又该如何算法?”她盯着梦花和冷月,缓缓说道“不如你们与我比试几招,如果十招之内,你们胜了我,我便不与你们计较,立马放你们出去。若是你们输了,你们就得向我磕头道歉!否则,这事没完!” 梦花和冷月一听,面色一沉,气不打一处来,梦花咬牙跺脚喝道:“哼哼,比就比,谁怕谁!你倒是想怎么个比法?” 那白衣少女眼珠子一转,思索片刻,缓缓说道:“你们学的是甚么?” 梦花白了她一眼,幽幽道:“自然是学剑了,还能学甚么!”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点点头道:“哦,那就好极了,恰巧我也是学剑,那我们就来比剑法如何?”她冷眼斜视着两人。 梦花定定地看着她,冷冷一笑道:“好!一言为定!大小姐,请吧!” 许枫眉头一皱,正欲出言阻止,柳如烟已然走到她们的中间,朝白衣少女抱拳一礼,急忙说道:“姑娘切莫动气,大家只是个误会,方才小妹出言不逊,辱没了姑娘,在下替小妹对你赔礼道歉,你就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她计较!在下这厢有礼了!”说罢,微微颔首,躬身一礼! 那白衣少女见柳如烟如此彬彬有礼,又生得十分俊朗,便暗自对他生出几分好感。只是对刚才梦花和冷月的嘲讽之辞依旧耿耿于怀,恶恨恨的朝她们瞪了一眼,忽然别过头去,不再理会。 柳如烟见白衣少女已缓和下来,便转头向梦花冷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莫要逞强息事宁人。他快步来到两人身旁,压低声音说道:“好了,你们俩别再闹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现在我们对人家的底细一点也不了解,就莫要再生事端了。”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快去跟她道个歉吧!毕竟是我们无理在先,说个软话没甚么丢人的!”说着,又朝她们递个眼色。 梦花嘟嘟嘴,气得跺了跺脚,将头扭向一边,她本瞧那白衣少女一副神气活现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若让她低声下气的道歉,她是万万不肯的。 兴许是女人和女人之间,天生就仿佛充满着敌人,尤其是令自己厌恶的美貌女子更是如此。 冷月性情相对温和柔顺,见柳如烟也说的在理,又生怕因自己和花妹的一席鲁莽言语而惹出点甚么麻烦来,那就太不应该了。 她轻轻拉了拉梦花衣襟,展颜微笑道:“好了,花妹,我看柳哥哥说的不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就假装向她道个歉,也吃不了亏的。这样一来,岂不是还显得出我们的大度来不是?莫要和她一般见识也就罢了!” 那白衣少女犹自置气,不时斜眼瞟向这边,实在猜不出他们几人围在一起嘀咕着甚么。 梦花转过头望了望柳如烟,又望一眼许枫和上官红琴,撇撇嘴,终于点头妥协。 对面那一帮仆人,依旧机警的凝望着这边众人,似是蓄势待发,一旦双方打起来,随时准备增援。 第三十八章:桃花山庄 春风温柔,桃花吐艳,一阵清风吹进桃园,风中飘满了花香。 在柳如烟的劝说下,梦花和冷月虽然心里甚感别扭,百般的不情愿,还是只得听从柳如烟的话,缓缓来到白衣少女跟前。 冷月顿了一顿,清了清喉咙,讪讪的开口说道:“这位姑娘……这位大小姐,方才我们实在无理,多有冒犯,还望大小姐莫要生我们的气才好?我们在这里向你赔礼道歉了!”她嘴上说着软话,心里却总感觉别扭不是个滋味,说罢,将头扭向一旁。 这时,梦花见冷月已说了软话,自己好歹也得假装做做面子应付上几句才行。也自朝她抱一抱拳,讪讪的说道:“方才确是我们无理,还请大小姐莫要责怪!”说罢,撇撇嘴,苦下一张脸来。 那白衣少女背对着她们,听着她们的话,心里暗自一乐:“嘿嘿,想不到你们也会低头服软,早知如此,那不就好了。既然她们已低下了头,我也就不再为难她们了。这两人虽然牙尖嘴利,看上去却也不像是不通情理之人。哎,罢了罢了!” 心下想着,便忽然转过身来,并没看着她们,淡淡的说道:“哎,罢了罢了,既是如此,本小姐也不和你们计较了!免得还说我欺负了你们!” 许枫和上官红琴望向柳如烟相视一笑,缓缓的走上前来。 许枫面色平静的说道:“今日本就是个误会,说开了岂不甚好!方才我等得罪之处,大小姐莫要往心里去啊!” 白衣少女面上渐渐泛起一丝笑容,有些尴尬的说道:“罢了罢了,我也并非小气之人,今日之事权当是个误会,我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她身后的一帮家仆见双方已尽释前嫌,这才渐渐放松了下来,面上神色也显得更自然了些。 白衣少女忽然问道:“却不知众位如何称呼?” 许枫顿了一顿,淡淡笑道:“我叫许枫,这位是我的夫人上官红琴!”说着,他望向身旁的上官红琴,上官红琴朝白衣少女微微点头示意。 许枫又看向柳如烟,说道:“这位是我贤侄,柳如烟柳少侠!” 柳如烟朝白衣少女微微抱拳示意。 许枫又望向梦花和冷月说道:“这两个是我的小女和侄女,许冷月,楚梦花。” 梦花和冷月阴沉着脸,极不情愿地挤出一丝淡淡笑容,眼睛却望向别处的桃花。 上官红琴瞧着姐妹俩,自是看出她们心里的别扭全都写在了脸上,她们也只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别说不懂得做些玲珑面子,就连最普通的人情世故也都不会。 她瞧了她们一眼,又转头望向那白衣少女,略显尴尬的笑了笑,站在一旁也不作声。 那白衣少女倒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她落落大方的向许枫说道:“哦,原来是许老前辈,方才我行事莽撞,出言不逊,多有得罪,还望许老前辈海涵!” 她微笑着朝许枫等众人抱一抱拳。此刻,竟显得谦谦有礼,见这一行人似乎并无恶意,她心中的怒火已然尽数消散。 许枫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了,随即呵呵一笑,打着圆场说道:“大小姐胸襟开阔,不拘小节,真是令老夫由衷佩服,方才小女无理,你就消消气,莫要和她们一般见识啊!”说罢,笑着望向冷月和梦花,似乎在向她们递着个眼色。 冷月和梦花见许枫反倒帮着外人说话,心下更是不快,但见对方已经释怀,自己还能说甚么,嘟着嘴,白了许枫一眼,欲开口说出甚么却是如梗在喉说不出来。 这时,站在白衣少女身后那高个子面上显得异常着急,朝白衣少女躬身说道:“大小姐,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老爷还在庄里等着您呐?”他显得唯唯诺诺,似是在唯恐遭白衣少女训斥。 白衣少女斜了他一眼,问道:“你就不妨直说,爹爹找我有甚么事?” 那高个子顿了顿,沉吟着,颔首说道:“老爷说今天早晨庄上来了位年轻公子,说是要宴请他,就让小的来寻您回去一起用餐。” 白衣少女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甚么,来了一位公子?甚么公子?爹爹又为何要宴请他?”她忽然转过身去,疑惑的看着那一群仆人。 那高个子眉头一皱作思索状,讪讪说道:“这个,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小的也不清楚,老爷却是这么说的。” 白衣少女沉吟片刻,来回踱了几步,又朝许枫说道:“许老前辈,不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许枫望了一眼身旁众人,笑道:“哦,我们本是要赶去秦地终南山,正好路过此地,不想见这里竟有如此一大片绝美桃园,老夫却还是平生所仅见,今日有幸到此,总算是开了眼界。” 白衣少女目光眨动,点点头道:“我们今日真是不打不相识,若是诸位不着急赶路,何不前去庄上喝杯粗茶如何?” 众人相顾一眼,上官红琴笑笑说道:“我们一会儿还要赶路,我看,就不再叨扰了罢!” 白衣少女却又说道:“诸位既然来到了桃园,就便是我桃花山庄的客人。我爹爹最喜欢结交江湖朋友了,我想,他见到有贵客上门,一定会很高兴的。我看,诸位就别再推辞了,请吧!”她伸手做出个请的姿势。 许枫望一眼柳如烟,点点头笑道:“承蒙大小姐盛情邀请,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小姐,请!”他也伸手礼让相请。 众人客套一番,邀请白衣少女上得车来一同前往,那白衣少女抬眼望着桃林深处,杏眼中满是兴奋之色,她指着西南方向一处依山傍水的茂密桃林丛中,却见那里雕梁画栋,绿瓦红墙,飞檐危立。在一丛宽阔的翠竹掩映下,错落分布着一间间庭院阁楼,却在桃花和翠竹的遮掩下显得隐隐约约,并不甚清晰。 白衣少女指着远处那一片飞檐亭阁,微笑道:“诸位请看,那里便是桃花山庄!是爹爹在我很小的时候一手建立起来的。那里面朝桃园,背靠竹林,也是一处依山傍水的绝佳之地。”说罢,又转头对那一帮家仆说道“大家走吧,我们回去。” 许枫,上官红琴,冷月,梦花和白衣少女一起坐在马车里。 白衣少女兴奋地向众人介绍着十里桃花和桃花山庄的风物胜景。车厢里不时传出欢快的笑声,气氛甚是轻松愉悦。 柳如烟骑着白马跟在马车后,一边缓缓而行,一边四下观赏。虽然这白衣少女表面上对他们以礼相待,仿佛刚才发生的不快已没有放在心上,但他们毕竟初来乍到,却是十分陌生,这桃花山庄也不清楚是个怎样的地方?又住的是些甚么人?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里却不由升腾起一丝如履薄冰的警惕。 他走在后面,仔细观察着那一帮家仆的神态和车厢里的动静。 在白衣少女的指引下,马车穿行在百花齐放的桃花园中,一道蜿蜒曲折的桃花道径直延伸至远处那一片庭院里。 观赏着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桃树,仿佛正置身于一个美丽缤纷的梦境。令人禁不住生出恍惚忘世之感,这哪里是光怪陆离的人间世界,分明就是如梦如幻的九霄天堂! 漫山遍野的桃林,入眼处尽是琳琅花树,遍地是花,睁眼是花闭眼是花,除了桃花几乎再看不到别的事物,这广阔的桃园仿佛根本就没有边界! 看到如此奇美震撼的景象,每个人都禁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在这一刻,所有的烦恼全都烟消云散! 走着走着,许枫看向白衣少女,突然问道:“我们畅谈许久,还没请教大小姐高姓大名?” 白衣少女掩嘴一笑,说道:“我复姓南宫,叫南宫春雪。”她说罢,环视一番身旁众人,竟显得有些羞涩模样。和先前那凶巴巴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这片刻间突然的转变,令众人皆都深感诧异。又觉得眼前的白衣少女却显出几分纯美可爱。 上官红琴微微打量着她,笑道:“南宫春雪!好美的名字!” 白衣少女朝她嫣然一笑,略显羞涩的说道:“多谢上官夫人夸奖,这名字是娘亲给我取的,嗯嗯,我也挺喜欢这个名字!” 许枫捋一捋胡须,突然眼睛一亮,微微皱眉问道:“你复姓南宫?莫不就是昔年名震江湖的武林四大家族之一的南宫世家?”一听到这南宫的名号,突然令他内心一阵惊异。 白衣少女轻轻点头,笑道:“正是。许老前辈也知道我们南宫世家?”见别人提到自己的家世随即便流露出惊叹表情,身为南宫世家的大小姐,这令她颇感骄傲。 要知道,武林四大家族之一的南宫世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名动江湖,在武林中几乎是一个传奇般的存在。 南宫世家到当今这一代,已延续到了第十五代,南宫世家的当家主人南宫南,更是当今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剑法名家,在江湖中已难逢敌手。 江湖传闻,他的家传剑法“飞花飘香剑”已足可列入天下最有名的十大剑法之中,南宫南赖以成名的“索命十八剑”已练至人剑合一的境界。 只要剑在手上,所有的剑招皆可凭借心中的意念出招,十步之内,以剑气便可伤人在无形之间。 “索命十八剑”以灵动飘逸,变幻莫测见长,其中第八剑,第十三剑和第十七剑最为精妙厉害。 南宫世家的地位在武林中早已如雷贯耳,但这一代的主人南宫南却是为人低调,深居简出,从不肯轻易露面。 据说他为人豪放,爱结交江湖朋友,并且淡薄名利,而关于他的风流韵事却是不少,他先后迎娶了五房夫人,个个皆是人间绝色。 但前面四房都相继离他而去,一房和三房在早年间,不知何故皆都先后染上怪病离奇而亡,二房却和他家里一个名叫沈沧海的账房通奸,欲密谋卷款潜逃,被他无意中察觉,随即将两人诛杀。 据说当时,他还宰下这对奸夫淫妇的人头悬挂在墙头之上。将他们曝尸三日,最终喂了野狗。 当时情景之惨烈,当真令人不忍卒睹。 而第四房却是在十年前莫名其妙的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又过了两年,他才又迎娶了第五房妻室,与蜀中唐家的七小姐唐怀玉结为连理。这唐怀玉还为他生下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而这南宫春雪便是两人唯一的女儿。而那公子名叫南宫玉树,却是个不思进取,整日沾花惹草的浪荡公子。 柳如烟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中也不由激起一丝涟漪。他虽未涉入江湖,但南宫世家的大名,他却是早有耳闻。在他很小的时候,从师傅口中听说过关于武林四大世家的故事。而这南宫世家却是其中最为神秘的一个。 没想到,今日在这桃花园中遇到南宫世家的人。更令她震惊的是,这长相俊美又开朗活泼的白衣少女竟是南宫世家的大小姐南宫春雪。 今日能有幸亲眼见识到南宫世家的风采,却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许枫目光中流露出奇异之色,他又沉吟着问道:“那令尊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飞花飘香剑南宫南?” 南宫春雪点点头,笑道:“正是家父!莫非许老前辈认得家父?” 许枫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如此,这就是了,多年前,我与令尊还有过一些交集的,当年的峨眉剑会,我们还在一起比试过剑法。令尊的剑法高超,当年我以三招之差落败于他的剑下,如今说起来,实在令人汗颜。” 众人听得好生惊奇,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原来许枫和南宫世家的主人还算得上是故人。 正谈笑间,马车拐过一条岔道,驶进了一处宽敞的庭院。庭院前面是一池青绿的小湖,湖中波光粼粼,在微风中,泛起一丝丝涟漪,闪着白亮亮的光。 小湖的周围除了密集的桃树,还立着一排垂绦的拂柳。百千柳条在微风里轻轻摆动,呈现出一副春意盎然的绝美图画。 马车缓缓停在庭院前,一行人从车厢里下来,那一群家仆急忙快步奔向大门口垂手而立。 柳如烟也一拉缰绳,翻身下马。一个矮矮胖胖的家仆急忙快步上前,朝柳如烟躬身行礼,接过接过缰绳,牵着马缓缓朝湖边一棵粗壮的桃树走去,将马缰拴牢在树干上。 南宫春雪对众人说道:“诸位,我们到了,这就是桃花山庄。你们暂请稍候,我去去就来!”说着,便转头招呼那高个子家仆,说道“广福,走,随我一道去禀报爹爹。” 那高个子家仆躬身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两人快步登上门前长阶朝大殿走去。 不多时,一个发髻高挽,身形高大挺拔的紫袍老者出现在大门口,身旁左侧站着一个面如冠玉的俊朗少年,右侧也站着一个高高廋廋的马脸少年。 众人抬头一望,禁不住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只见那右面站立的廋削少年不正是昨日在悦来客栈遇到的李若轩么! 许枫猛然大惊失色,定定地望着那廋削少年李若轩,嘴巴张了张,失声叫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众人惊得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每个人心中都涌起一个相同的疑问:这李若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李若轩自然也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脸上不由得显出一抹惊异。 他似乎也想不到居然又在这里碰上他们。 那李若轩望了他们一眼,瞬间的惊诧之后,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表面上强作镇静,内心却禁不住已翻江倒海,和他们同样的一个疑问又萌生在心头。 他听见许枫的惊呼声,却站在那里不动声色,似是假装没有听见,他本心中有恨,自是不愿再理睬他们。 许枫深感震惊,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同时又充满了深深的痛苦。 他紧皱着眉头,怔怔地站在那里,那李若轩明明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却视自己如同仇人一般,这样的事情,无疑于人间悲剧,无论是谁都将难以接受。 可这毕竟是由他一手作下的孽,除了独自承受,他又能怎么办呢? 显然,那高大丰神的紫袍老者无疑便是桃花山庄的主人南宫南。 他神色平静,面带笑容,却显得异常威严。他满面红光,长髯垂胸,双目炯炯有神,那不怒自威的神态,却是令人凭生出几分敬畏! 见到庭院里出现的一众陌生人,他先是一怔,呆了半晌,随即便笑逐颜开,似是已认出了堂前的许枫。 南宫春雪嫣然一笑,望着许枫等人,说道:“爹爹,那位就是许枫许老前辈!方才见他们进得桃园,女儿还以为是有贼人闯入,闹出了一番误会。” 那紫袍老者突然兴奋起来,失声呼道:“啊,是许枫许老弟?”南宫春雪忙携着他连忙迎了上去。 许枫目光如电,凝望着他,呵呵笑道:“南宫大哥!是你啊,真的是你啊?”他忍不住一阵激动,似乎连声音都在颤抖。他也立即快步迎了过去。 阔别二十年的故人一朝相见,南宫南面上的激动之色难以言表。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年与自己惺惺相惜的许大侠竟然出现在眼前。 眼前的温情场面,令众人不由得发出一阵感慨,当真是惊喜交加。 柳如烟当即愣住,他也想不到许伯伯竟然和这里的主人南宫南是老相识! 只见两人走到跟前,不由得激动得相携拥抱,一时竟不知说甚么好! 许枫定定地望着南宫南,颤声道:“南宫大哥,果然是你!没想到你我兄弟,还有相见的一天!” 南宫南也热切的凝视着许枫,伸手拍一拍他肩膀,惊喜的呼道:“许老弟,是我,我是你南宫大哥啊,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你我一别就是二十年,二十年了啊!”他念叨着,目光闪动,似乎有热泪将要夺眶而出。 许枫笑容灿烂,讶声道:“南宫大哥,小弟挺好的,挺好的,大哥你呢,你和嫂子怎么样?” 南宫南闻言,突然面上显出一抹忧伤,深深叹了口气,喃喃道:“哎,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啊!”他随即招呼着众人“快,快请进!我们再好生畅谈!”说着,声音已有些颤抖。 许枫看出了他面上的落寞忧郁,已猜到他似乎过得并不如意。 众人进得大堂,主宾尽数落坐。 宽敞明亮的大厅装修得别具一格,正面墙上悬挂着数副书写精美的字画,俊逸潇洒,显然是出自明家手笔。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正中间悬挂的一快镀金长匾,上书“南宫世家”四个劲道的正楷体。 左面墙上悬挂着三柄紫鞘长剑,三柄剑鞘上分别雕刻着龙凤马三种生肖图案,剑柄上悬着红黄蓝三色剑穗,一看便知绝非凡物! 右面墙壁上却凿出一排十数个小小的壁橱,每个壁橱里都放了一件作工考究的古玩瓷器。 整个大厅里洋溢着一种浓郁的典雅气息。 南宫南邀请许枫入坐上位,与他并肩而坐。这已是待客的最高礼仪!显见,这南宫南确实是重情重义的人! 南宫南吩咐两个年轻的丫鬟为客人上茶,两人应了一声,退下堂去。 李若轩和那白净俊逸的少年坐在一侧,南宫春雪坐在那俊朗少年身旁,笑意盈盈的打量着众人。 柳如烟,上官红琴,冷月和梦花坐在另一侧,皆都笑容满面,整个客厅里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众人面上显得欢快,心中却直打鼓,不时接触到那李若轩的目光,又不自然的显露出一丝尴尬。 每当众人的目光扫向那李若轩时,他便猛然避开,看向别处,坐在那里表情木然,也不吭声。 许枫更是不自觉的望向李若轩,目光热切中又似带着几分忧伤。 少顷,丫鬟们手持托盘端茶上来,每人面前都搁置一杯。 南宫南热情地招呼大家品茶。 南宫南端起茶茗了一口,说道:“许老弟,时隔二十年,不想今日,你我兄弟再次重逢,这真是天意,天意啊!”他笑望着许枫,发出一番感慨。 许枫朝他抱了抱拳,说道:“是啊,大哥,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哎,说来也巧,今日若不是小弟一行经过这十里桃园,也是万万见不到大哥的。” 南宫南目光一闪,沉吟着道:“今日在桃园见到诸位的事,小女都给我说了。小女先前并不知道诸位是甚么人,彼此之间还闹了些误会!”说罢,望着众人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许枫怔了怔,讪讪说道:“哎,这也难怪大小姐,我和大哥结拜时,她还没出生呐,又怎能认得我,方才在林中的误会,还请大小姐莫要怪罪才好!”他又转头笑意盈盈的望向南宫春雪。 南宫春雪掩嘴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许伯伯,您千万别这么说,都是侄女的鲁莽,还望许伯伯和诸位莫要生气才好!”说罢,竟缓缓站了起来,朝众人盈盈一礼做出个万福! 众人一怔,顿感意外,急忙站起来向她回礼。 冷月心道:没想到这南宫大小姐倒还真有几分可爱,方才见她那凶巴巴的样子,我都有几分害怕,不想此刻她竟是如此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一面,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梦花也大感诧异,心道:这南宫春雪转变得倒挺快,方才那般不可一世,刁蛮无理,现在却像是大家闺秀,当前竟表现得如此落落大方,哎,真是教人看不透! 两人各怀心事,忍不住在心头思绪翻涌。 众人一边喝茶,一边侃侃而谈。 忽然,南宫南望着坐在一侧的李若轩,说道:“来,来,我向诸位引见一下,这位是我一位故友的高徒李若轩!” 众人一听,面上随即露出一丝怪怪的微笑。 面上不动声色,皆都朝李若轩笑笑,点点头。 那李若轩却也挤出一丝淡淡微笑,显得尴尬而又窘迫,那笑容竟似比哭脸还难堪。 众人看在眼里,忍不住想笑,但却又强忍住了,总算没笑出来,场上的气氛顿时又显得十分困窘。 南宫南却似是并未察觉出彼此的异样,又笑呵呵的望向李若轩身旁那俊朗少年,介绍道:“这是犬子南宫玉树!树儿,还不快见过你许伯伯和诸位朋友!” 那南宫玉树随即站起身来,朝众人抱拳一礼,淡淡一笑,说道:“玉树见过许伯伯和诸位朋友!” 众人也皆都起身还礼,朝他抱一抱拳,道了声幸会。 许枫暗道:这南宫少爷长得却和大哥一个模样,颇有几分他当年的神俊。可这南宫春雪看起来却没有一点大哥的影子,也不见有些许大嫂的容貌,这倒真是有些奇怪? 他暗暗打量着,想归想,这话却是怎么也不便相问的。 南宫南正要介绍南宫春雪时,不想,她却先开口了,抿嘴笑道:“哎呀,爹,我就不用你再介绍了罢,方才许伯伯他们不是已经都晓得了嘛!”说罢,自己倒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南宫南恍然,大笑道:“哦,对对,你看,我都老糊涂了!” 众人也跟着讪讪笑了起来。 这时,许枫忽然皱眉问道:“哎,大哥,为何不见大嫂呐?” 南宫南闻言,陡然一惊,随即面露难色,叹了口气,说道:“老弟,实不相瞒,你大嫂她,她已经过世多年了!”说着,眉头紧皱,流露出无尽哀伤之色。 许枫一惊,面上显出深深诧异,喃喃道:“啊?大嫂已去世了?这是甚么时候的事?大嫂又是因何去世的?”他也禁不住显出深深的哀伤。 南宫南缓缓站起身来,向前踱出几步,痛苦的沉吟道:“哎,你大嫂在十年前,便因病去世了!她走的时候,我也没在身边。”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充满了仓惶和内疚,他望向窗外几欲醉眼的桃花,过了半晌,才又说道:“当时,我还远在关外谈一笔生意,家奴向我飞鸽传书,我才得知她突然旧疾复发,请了几个郎中也没能救过来。待我快马加鞭赶回家时,看到的却只是她冰冷的尸体。我们分开只有短短半月,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隔!”他说着,声音已颤抖哽咽,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已闪烁着星星晶莹,刹时埋下头去,老泪纵横。 众人听罢,禁不住在心里唏嘘不已,一瞬间,大厅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每个人都静默不语。 一种浓浓的悲怆忧伤充斥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长久的安静,让这个悲情的故事显得更加凄美,令人心碎。 众人都没有说话,因为都不知该说些甚么! 每个人都神情忧伤的望着泪流满面的南宫南,而南宫南并没有回头看向他们,他只是长久地望向窗外。 那开遍山野的十里桃花,似乎每一朵都是一张盛开的笑脸,每一片花瓣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南宫南高大挺拔的背影,挡在窗口,挡住了那一片十里桃花。 一阵山风吹过来,吹落了几片花瓣,飘落在窗台上。他突然伸出手拾起一瓣,凑近鼻尖,缓缓闭上眼睛,默默嗅闻。 他忽然又说道:“后来,家奴告诉我,在她临终前,一直在念叨着我,并留下遗言:说她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为我生下一儿半女,对我充满了愧疚,她让我千万别为她难过,说这一生能陪伴在我左右,是她觉得最幸福最快乐的事,她已经感到知足。并希望我在她死后,再续一房妻室,为我生儿育女,若是这样,她在九泉之下才会安心瞑目!”他静静地望着窗外,喃喃诉说,早已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许枫忽然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他身后,热切的望着他,目光滚烫,眉头紧蹙,神情忧伤,缓缓伸出手触摸他的肩膀,刚欲触及,却又忽然顿住,缩了回来。 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声:“大哥!没想到二十年不见,大嫂已不在人世!哎,真是生死有命,人生无常!”他竭力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轻声安慰着南宫南“大哥,你莫要太难过了,大嫂她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为她痛苦难过的,她一定是希望你幸福快乐的过下去!” 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南宫南,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旁,静静地陪他待一会儿。 日已西斜,落日余晖倾洒在十里桃林,满目缤纷的花海在晚霞中更加妩媚艳丽。 天地间,似乎充满了一种深沉的寂寞萧瑟之意。 第三十九章:秉烛夜游 日薄西山,绚烂的晚霞绽放在遥远天边,染红了十里桃花。 夕阳西下和旭日东升都是一天里最美丽动人的场景。 而夕阳的美景似乎更胜一筹,更容易令人伤感惆怅。 南宫世家的大殿里,许枫等人受到了桃花山庄庄主,也就是南宫世家第十五代掌舵人南宫南的盛情款待。 南宫南见到阔別多年的故人,突然忆起当年那些纷繁往事,禁不住感慨万千,悲从中来。 过了许久,在许枫的劝慰下,南宫南悲伤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这时,暮霭沉沉,已到了晚间膳点,南宫南早早吩咐了家仆前去告知厨子,说有贵客上门,今晚定要多准备一些上好的酒菜,他要好生款待已二十年不见的故人。 先前,主宾聚坐在大殿上,饮茶畅叙一番后,皆都各自散去。 此刻,殿堂之上,只剩下南宫南和许枫犹自饮茶闲话家常。 分别二十年的故人再度重逢,自是各自心情澎湃,感慨颇多,回忆起往昔种种境况,如烟旧事又浮上心头,竟似有说不完的前程往事,离情别绪。 人生就是这样,总是有那么多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半个时辰前,南宫春雪见远道而来的客人听倾了南宫南的一番诉说后,每个人都显得神情凄惶,愁眉不展,大殿上的气氛骤然沉重压抑起来。 原本是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故人相聚,主宾畅谈,说着说着,竟演变成了南宫南倾诉伤心往事大吐苦水的桥段。 除了他的老朋友许枫和上官红琴之外,其余的年轻人都听得心不在焉,颇感无趣。或许只是因为他们还太年轻,并没有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恋深情,所以,根本就不能理解长辈们对待情感的执念。 方才,南宫春雪在大殿上坐了一阵,听得爹爹和许伯伯之间讲述那些她听不太懂的陈年旧事,她只觉得乏味无趣,已令她听着有些生厌。 她望着坐在自己对面沉默着的冷月和梦花,先前在林中初见到她们时,她们表现出来的恃强无理,本让她这个金枝玉叶生性娇惯的大小姐颇感恼怒。 再到后来,更有甚者,这两个小姑娘竟然当着众多家仆的面公然羞辱于她,那极尽刁钻刻薄之言,更是深深伤到了她的自尊,让她颜面扫地。 所以,在先前,她对这两个牙尖嘴利的姑娘是厌恶之极。而当彼此说开了以后,顿时化干戈为玉帛,短暂的一番相处,竟让她从心眼里,忽然又转变了对她们的成见,她甚至觉得这两个和自己年岁相近的美丽姑娘又不自觉的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或许是同龄人之间更容易产生心灵共鸣的缘故罢! 总之,她现在非但不再讨厌她们,甚至生出一种想要走进她们,了解她们,想和她们结交朋友的冲动! 哎,这少女的心事岂非就像是天上的浮云,水里的浮萍,总是摇摆不定,捉摸不透的。 此刻,已至黄昏时分,最后的一抹晚霞也消逝在了沉沉暮霭中。 天空渐渐暗沉下来,深沉暮色笼罩着那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十里桃花,也覆盖了桃园掩映中的桃花山庄。 十数个家仆正在庄里庄外忙碌着一天中最后的收尾工作。 后院厨房顶上的烟囱已冒起了一缕缕袅袅轻烟。 凉爽的夜风里,飘来了一阵浓烈的酒菜香味。 柳如烟陪着南宫南和许枫闲谈一阵后,便起身向两人抱拳请辞出了外面。他知道许伯伯与南宫南是故友重逢,看眼下的状况,他们是免不了要秉烛夜谈一番的了,大家伙今夜便是要借住在桃花山庄。 能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住上一宿,也不失为一种莫大的幸福!这也许正是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 夜幕降临,桃花山庄的夜灯笼已被尽数点亮。一串串红色的大灯笼挑在每一个漆黑的角落里,庭院边,屋檐下,走廊上……每个房间里都亮起了灯,每一个隐秘的角落都被照亮! 十里桃花的每一条游园小径上,每隔五十米之距,便用竹竿挑起一串灯笼。鲜红的亮光,仿佛是一滩鲜红的血,又似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将整片桃园照耀得异常辉煌,犹如梦境。 南宫春雪带领上官红琴,冷月和梦花在庭院门口的桃花下漫步。她为大家讲解十里桃花的由来,也是先前每个人都深感疑惑的问题,只是先前不便相问。 南宫春雪眨动着秋水似的大眼睛,娓娓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片桃园是谁种植的,我只知道,自从我出生以来,这片桃园就已经在这里了。小的时候,我看到这么大一片桃园,也觉得很好奇是谁种下的?但我更加好奇的是,我们一家还有十几个仆人怎么会生活在这样一个不似人间,倒像天堂的地方。”她领着众人徜徉在桃花下,边走边说“我当然是问过爹爹的,可当时爹爹说,他也不知道,便叫我去问娘亲,可娘亲也说不知道,又叫我去问爹爹,哎,他们两个将我推来推去,原来,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既然连爹爹和娘亲都不知道,那别的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所以,关于这片桃园的由来一直都是个谜,二十年了,也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几乎已说得口干舌燥,但她貌似心情特别好,又为他们讲解关于这里的许多趣事。 众人听得十分惊讶,原以为这偌大的一片桃园是南宫世家的产业,而却与他们毫不相干,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 梦花非常喜欢这个地方,在她眼里,这哪里是人间世界?分明就是个远离尘世的世外仙境!她怎么也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地方! 南宫春雪领着众人在桃园里四处逛悠。每个人都被这仙境般的景色深深吸引住了。梦花和冷月十分羡慕南宫春雪能生活在如此美丽的地方! 走着走着,梦花忽然惊呼道:“耶,柳哥哥呢?怎么不见柳哥哥呐?”她忽然发现柳如烟并没有跟着出来。 正在她四处张望寻找柳如烟的身影时,却猛然看到柳如烟正迎面转过一丛桃花下,现身出来。 梦花随即朝他嫣然一笑:“柳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呀,我还在找你呐!方才,南宫小姐带着我们去了落红湖边,那湖里有好多漂亮的鱼儿。真是太美了!我要是能天天住在这里就好了!” 一个天生喜欢鲜花的女孩儿,恨不能时时刻刻与花为伴! 柳如烟展颜一笑,诧异道:“落红湖?” 梦花连忙点点头,笑道:“嗯嗯,就在那边!走,我带你过去看看!”她指着前面不远处一片波光粼粼的柳岸湖泊。 柳如烟有些奇怪的说道:“我们来的时候,不是已经看见了么?” 梦花眨眨眼,说道:“我们到这儿的时候,只见到小小的一角,原来,这片湖在桃林中转了几个弯,那里面的景色更美!”她像是突然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似的,显得异常兴奋。 柳如烟望着她一脸兴奋新奇的样子,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好笑:哎,这花妹依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过,我倒是希望她一直这么快乐的生活下去。永远随性自在,无忧无虑!这才是一个豆寇年华的少女最美好的样子! 看见眼前欢乐的花妹,他忽然心中一动,流露出一丝深深的哀伤,在这一刻,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那下落不明的同胞妹妹柳玉梅。 那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又浮现在眼前:爹爹火急火燎的将他和妹妹带到后山紫霞谷中一个隐秘的石室里。爹爹满眼恐惧的对他们兄妹俩叮嘱,乖乖地待在这里面,千万别出声,不要乱动……无论听到甚么都不要出声,爹爹有要紧事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接你们……这是他和妹妹听到爹爹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兄妹俩最后一次见到爹爹。 当爹爹说完话,突然伸手将他和妹妹搂在怀里,他和妹妹都听到了爹爹在哭泣,看见他泪流满面。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爹爹哭泣,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心里很害怕,过了好一会儿,爹爹搂着他们的手松开了,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不知怎么的,他们就昏过去了…… 待到他清醒过来时,却再也没见到爹爹的影子,更加离奇的是,连妹妹也不知去向……却只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守在他旁边,这个陌生人看上去和爹爹年纪相近,后来便成了他的师傅…… 二十年前的痛苦往事重又浮现在他心头,每每忆及,都会令他心如刀绞。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心坎上,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 柳如烟怔怔地望着梦花,似乎已看得出神,木然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种蕴含着痛苦内疚而又无能为力的复杂神情。 梦花见柳如烟呆呆地望着自己,顿感诧异,她忙埋下头仔细看了看自己身上,是否有甚么异样,才使得柳哥哥这样奇怪地看着自己。 不知为什么,他的情绪突然间变得这般低落,神色间充满了一种莫可名状的痛苦哀伤。 众人看出了他面上的异样,全都疑惑不解的望着他。 此刻,他的思绪已深陷在久远的回忆里。 众人禁不住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梦花眉头紧皱,疑惑的问道:“柳哥哥,你怎么啦?你为甚么这样盯着我看?”梦花显得异常着急。 听见梦花的声音,他才猛然间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朝梦花尴尬的笑了笑,又望了望众人,他目光闪躲的说道:“没甚么,没甚么!我没事的!”他有些慌乱的别过脸去,望向远处。 梦花见他神色恍惚,奇奇怪怪的,担心的问道:“柳哥哥,你在想甚么?是不是有甚么心事?” 柳如烟似乎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故作平静,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淡淡说道:“没甚么,真的没甚么,花妹,你莫要胡思乱想,我只是突然间想起了师傅,我出来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他在家里怎么样了?我只是挺想念他的。” 梦花一听,似笑非笑的说道:“哦,愿来你在想念爹爹啊?刚才看你神色古怪,闷闷不乐的,我还以为你有甚么解不开的烦心事呢!”她也愁下脸来,幽幽说道“是啊,爹爹一个人在家里一定会很寂寞的。我离开他那么久,他肯定也会很想我的,其实,我也很想念爹爹,这次没能陪他过寿,他肯定会不高兴的。”说着,她长长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上官红琴见两人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心里暗道:原来这两个孩子想家想亲人了,真没想到他们还这么孝顺懂事的,哎,孩子们终于长大了,他们倒是长大了,我也已经老了。 南宫春雪见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顿时心念一动,朝他们笑了笑,说道:“柳公子,梦花姑娘,你们别难受了,不是很快就能回家见到他老人家了么?今天能认识你们,我真的很开心。其实,我身边也没有甚么可以谈心的朋友,我们既然有缘认识,不如就结交成好朋友吧?”她笑靥如花的望着他们,希望他们能忘掉忧愁,开心起来。 冷月突然说道:“是啊,南宫小姐说得对,你们别难过了,我们不是很快就能见到楚伯伯了么!回到了卧龙谷,楚伯伯见到你们,一定会很开心的,到时待在他身边多陪陪他就是了!” 上官红琴也安慰道:“是啊,你看,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么美丽的地方,怎么你们俩反倒伤感起来啦,好了好了,别再想那些了!今日我们能来到这里也是缘分,难得你许伯伯和南宫大哥能聚在一起,今晚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 柳如烟和梦花相视一笑,大家正欲朝前面落红湖走去。 忽然,一个家仆手里提着灯笼朝这边跑了过来,见到众人,躬身说道:“禀告大小姐,晚宴已备好,庄主说请诸位回庄上用餐。” 南宫春雪笑道:“时候不早了,我看诸位也都饿了吧,我们先回去用餐,吃过饭我再陪着诸位秉烛夜游吧!” 桃花山庄的西厢房里已摆上了一桌丰盛的晚宴,十个仆人正站在大门两侧笑脸迎接。 那李若轩和南宫玉树也在西厢房等候,方才在会客厅茶话会之后,他们就出双双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都不见人影,现在到了吃饭时,却突然冒了出来,两人看上去显得神神秘秘的。 特别是李若轩,显得异常尴尬,竭力避开他们的目光。视他们如陌生人一般,站在那里心不在焉的,也不与他们搭话。 南宫南和许枫也站在西厢房门口,笑意盈盈地等候着大家。 见众人随着南宫春雪回来了,他们也热情地迎了出来。 南宫南朝众人招呼道:“诸位远道而来,今晚老夫特意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还望诸位莫要嫌弃,今日见到诸位前来,老夫非常开心,没想到二十年后,我还能有机会再见到许老弟,今晚我们一定要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许枫当即感谢南宫南的盛情款待,感概万千的说道:“我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南宫大哥,二十年前,峨眉山一别之后,小弟也不知道大哥一家去了哪里,原本以为大哥携了家眷已远走塞外,却万万没想到,你们竟在这世外桃源之地落脚。今日承蒙大哥盛情,小弟定当与大哥好生畅饮一番!” 两人皆都显得异常激动,不由得当着众人的面慷慨陈词一番。 随即众人皆数入座,由两个丫鬟在一旁伺候。 每个人面前的酒杯皆已满上。 南宫南双手举起酒杯,朝众人敬酒:“来来来,我们大家举起酒杯为我们的今日相逢干杯!” 众人依言,举起酒杯相互致意,皆都仰首一饮而尽。 席上,你敬我往,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气氛好不热烈。 众人边喝边聊,南宫南说到兴奋处,禁不住以筷击杯,时而引吭高歌,时而吟诗作对,时而手舞足蹈。 今日见到了阔别二十年的兄弟,他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连南宫春雪也说,好久都没见到爹爹如今日这般开心过了。爹爹贵为南宫世家第十五代继承人,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也是如日中天,他名利地位财富样样俱全,已算得上是功成名就,但他似乎活得并不开心。 在人前风光无限,人后却常常落寞忧愁,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甚么烦心的事,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问起,他也不肯说出来。 似是有一些无法排解的心结,缠得他常常整夜都无法安睡。 这样的情形,南宫春雪自是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听伺候他日常起居的丫鬟们说起过。 南宫春雪心疼父亲,当面问过他是否有甚么难言的心事,希望他能说出来,化解开心中的矛盾不安。但他总是显得固执,并不肯以实情相告。 众人侃侃而谈,除了畅谈昔日往事,还谈到一些关于江湖上的名人典故,奇人异事。那些神秘离奇的江湖传说,数百年间,逐渐被人们淡忘的一代又一代武林先辈,他们曾经的丰功伟绩,无上辉煌,时至今日,依旧为人们津津乐道…… 不知不觉间,夜已深,寒露已重,酒菜已凉。 众人皆已喝得酒酣耳热,南宫南激动万分,竟是喝了个烂醉如泥,平时却是难以见得他喝醉的,而今日竟然醉得一塌糊涂,显见,他深居简出,曾经和他一起闯荡江湖的朋友已散落天涯,各奔西东,他故而常常怀念过去的辉煌岁月,又时常感叹伤怀,借酒消愁,今日见到故人前来,他显得喜不自禁,终于可以同知音吐露心中忧愁了! 此时,已是半夜一更,仆人们都已各自散去,只剩下那两个丫鬟在一旁伺候着,她们伺候了庄主这么多年,却从未见到过庄主醉成今日一般。 她们在晚间早些时候已进食过了,却不曾想到,今晚的宴席竟吃了好几个时辰。吃到中途,酒菜已有些凉了,便吩咐厨子重又加热一番。 她们已有些困倦,不时打着哈欠,南宫春雪虽也喝了不少,但她酒量一向不错,似乎天生就随了她爹,今晚竟已喝了数十杯,居然还没现出醉意。她见两个丫鬟已生出困倦之态,便招呼她们不用再伺候,散了各自睡去。 她想,娘亲数日前回了姥姥家,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她见爹爹喝得不省人事,便起身去倒了杯浓茶扶他喝下,为他醒酒。 然后搀扶着爹爹回房间里睡下。她又来到西厢房,安排众人各自入客房里睡下。 待张罗好一切,夜已深沉,窗外星月已隐去,大地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第四十章:半夜飞贼 此刻已是半夜,桃花山庄里的灯火已尽数熄灭。 庄外,十里桃花的灯笼却还点亮着。橘红的火光在冷风里摇曳,山里的夜晚寂静而冷清。 两个轮流守夜的家仆在庭院外站岗巡逻,不时提着灯笼在院里院外四处转悠。 南宫世家贵为武林中声名显赫的大家族,自然藏有众多奇珍异宝,有的甚至价值连城。 这些宝物,不仅吸引着江湖上的英雄豪杰,同时也让许多居心叵测的强盗匪徒垂涎三尺。南宫世家里有许多名贵的稀世之物,在江湖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引得江湖上一些不轨之徒的垂涎侧目也是在所难免的。 南宫世家成立两百年来,曾遭遇过多次匪盗洗窃,以致于许多珍贵的古玩字画,传世的武功秘笈都被遗失,一些流落于江湖中各大门派之中,更多的却是下落不明。而其中大部分都被转手,成为了別人家的藏品。 为此,南宫世家在汲取了以往的疏漏教训之后,由掌舵人联合四大长老,经过家族中众多核心成员的一致协商,制定出严明的家族纪律和防盗措施。 每日必须安排人手白天黑夜不间断的值岗巡逻,在南宫世家管辖的势力范围之内,一旦发现可疑的闲杂人等,必须在第一时间向庄上汇报。 采取了各种措施,经过严密的防范,近数十年间,南宫世家便再也未曾出现过失窃之事。 此刻,已是半夜三更,整个桃花山庄已进入沉睡之中。庄里庄外一片祥和安宁,和往常一样,并未显现出何种异常。 星月沉没,万籁俱寂。 突然,一条人影自窗外轻快地飘过,他身形矫健,步履轻盈,仿佛狸猫一般,只见那神秘黑影在后院的侧窗边一晃,便轻飘飘翻身上了房檐,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那黑影十分机警的朝四处打望,见四周未出现巡夜的家仆,他便猫着腰轻快地沿着房脊跑过去,又是一个迅疾的翻身已消失在房顶上。 庭院外那两个值夜的家仆,因为今晚庄主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贵宾,仆人们也都跟着欢庆一番,以致于每日晚间例行的防盗功课已被取消。 那两名值夜的家仆也趁着热闹放纵了一回,每个人都在后院偷偷喝了不少酒,此刻在庭院外巡视,已显得头脑晕沉,心不在焉的。 其中一个甚至已打起了瞌睡,他自是已知道,今晚庄主和前来拜访的客人喝了不少酒,宾主皆醉,此刻早已沉沉入睡,即便自己有玩忽职守,也绝不会有人知道。 南宫世家自从实行严密的值夜制度以来,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生过失窃的事件了,料想今晚定然也会如往常一样,不至于会出现甚么特别状况。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今晚却偏偏是个例外。 也不知是今日前来的一群客人引起了盗贼的注意,还是那些盗贼早已算准,今晚桃花山庄一定会宴请宾客大肆欢庆,有贵宾远道而来,自然少不了喝酒作兴,是以,那些盗贼们早已算好,今晚一定是个千载难逢的下手机会。 那黑影一个纵身轻轻跃下房顶,头下脚上倒挂金钩半吊在屋檐下,然后机警地朝周围张望,发现情况安全,便身形一晃,轻飘飘地落下了地。 只见他猫着腰轻快地朝南宫世家中庭一片密集的房舍中蹿去。 此时已是后半夜,星月已隐,庄内各个房舍的灯火已全部熄灭,这种情形,对于盗贼们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 今晚,南宫南和许枫因为太过兴奋,两个人都已喝得酩酊大醉,此时早已呼呼大睡。 而柳如烟在宴席上却显得客套有礼,他只是礼节性的向大家敬了几杯酒,便没有再多喝,而是又吃了些饭菜,喝了几碗炖汤,便坐在一旁和大家陪聊。 所以,他一直都保持着头脑清醒。这个地方,虽说是许枫的故友之地,但他毕竟是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所以,散席之后,当大家都各自回房沉沉睡去。 他被安排在东面厢房的一个客舍里,桃花山庄里客房众多,每个人都被安排在独立一间,所以,今晚他也是一个人睡在房里。 第一次住在这种尊贵的名门世家里,他总感觉有些不自在,兴许是从小随师傅和花妹住在简陋的茅庐,他已经习惯了那种清贫自在的环境。而这样庄重气派的地方,却令他心里禁不住有些惶惶不安。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个人住在宽敞整洁的房间里,刚欲闭上眼睛,却又不自觉莫名其妙的睁开,一连试了好几次,还是无法安然入睡。 躺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他又想起了自己失散的亲人,爹爹和娘亲,还有妹妹,此刻他们会在哪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毫无音信。至于他是如何与他们分离的,至到现在,他也弄不明白。 因为这个事,他曾经问过师傅许多次,但每次一问起关于他的身世,师傅都表现出一脸忧郁,闭口不谈。 为此,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心里埋怨师傅,但转念又想到师傅对他的养育造就之恩,并不亚于亲身父母的恩情,他便又打消了对师傅的怨恨之念。 每当他向师傅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师傅总是会告诉他:等到时机成熟后,师傅自会告诉你一切缘由和真相,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师傅总是会以这样的说辞,将他搪塞过去,久而久之,他便不再相问了。 只是有一次,师傅对他说了一句很古怪的话:你现在就必须勤奋练武,待到你武功大成之日,便是你身世真相揭晓之时。 后来,他似乎渐渐悟出了这句话的深意:师傅是要他学好武功,待自己艺成之后能够独自行走江湖之时,师傅便会告诉他关于自己身世的真相!在自己还未成气候之前,师傅是怎么也不肯以实情相告的。 他想着想着,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自己的记忆中,自己在五岁之后,便与家人分离,自此再也没有见到过父母亲人,为何这二十年过去了,自己的爹娘和妹妹一次都没出现过?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即便是自己不知道去何处寻找他们,而他们难道也没有来寻找过自己吗?他们究竟是死是活?如果他们还活在这世上的话,为何这么多年,也没有一个人来寻过自己? 一想起这些理也理不清的头绪,他就感到五雷轰顶,急火攻心,想得头都快炸裂一般,还是理不出个头绪来。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望向窗外,窗外四野寂静,一片漆黑。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向他袭来,他觉得自己是被亲人抛弃了的孩子,一种莫可名状的深深忧伤向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他猛然瞥见窗外一个黑影快速的一闪而过,像一个恐怖的鬼魅飘忽,无声无息。他顿时被骇了一大跳,以为是自己迷迷糊糊的看花了眼,又摇了摇头,定一定神,方才意识清醒,随即警觉起来。 他禁不住心下思忖:“方才难道真的是遇见鬼了?怎么会呢?这世上哪来的鬼啊?”突然,他灵机一动,转念一想:“不对,难道是盗贼?不好,方才明明撞见一个黑影闪了过去,快如闪电,一定是个甚么人,我得要出去看个清楚不可!” 他随即披衣下床,穿好衣靴,将枕边的长剑扣在手里。他猛然身形一闪,一个箭步蹿至门边,夺门而出。 厢房外一片漆黑,四周寂静无声。他探头机警地朝四周打望着,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他看到方才那个黑影是朝南面的墙角闪过去的,他也不作多想,身形一闪,便飞身向南面蹿去。 他轻飘飘地落在中庭处一片密集的房舍之间,机警地又朝四下里张望一番,四周鸦雀无声,却又并未发现甚么异常。 他随即摒住呼吸,暗道:“奇怪,方才明明是看到一个黑影从窗下闪过,朝这边过来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这深更半夜的,究竟会是甚么人呢?难道真的是有盗贼潜进庄里了?庄外四周大门口都拴了恶犬,按理说,就算是有人闯入,也不可能不发出丝毫声音的,又岂能避得开那八条恶犬的耳目?真是奇怪,难道真是遇见了鬼不成!哼哼,朗朗乾坤,我才偏不信这个邪!” 正在思索间,忽然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低沉清爽的声音响起:“大半夜的,阁下在这里做甚么?” 柳如烟猛然心下一惊,被这突然发出的声音骇得浑身打了个激灵。那个影子像幽灵般的站在他身后,距离他约有一丈之远。顿时,柳如烟的身体像一根满弓之弦一样绷紧,他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背心冒出。在这漆黑寂静的环境下,他几乎已可听清楚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天籁小说网 他不敢回头,只是稍稍平复一下紧张的心境,眼睛定定地瞟向身后,沉声说道:“你是甚么人?” 那黑影冷冷一笑,缓缓说道:“还是阁下先报出名号来的好?” 柳如烟机警的说道:“我为甚么要告诉你?” 那黑影轻轻朝前移动了一下,幽幽说道:“因为我现在随时就能要了你的命!”他冷冷的说道,似乎已是成竹在胸,并未将柳如烟放在眼里。 柳如烟已镇定了许多,嘿嘿笑道:“哦,你真有那么大的把握?” 那黑影又冷冷说道:“阁下若是不信,可以试试如何?” 柳如烟此刻已完全放松,因为他已断定身后这影子绝不是甚么鬼怪,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他已听出这个人的声音,已猜到这个人是谁! 所以,他又淡淡笑道:“你想怎么个试法?”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 那黑影冷冷道:“只要阁下敢动一下,我保证阁下血溅当场!阁下可愿意试一试么?” 柳如烟竟然毫不恼怒,打趣说道:“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我倒真想试一试!”他也没回头,眼睛朝后面瞟了一眼,斜视着那个黑影,心下却不敢放松,显得更加机警。 那黑影却不出声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极了暗夜里的鬼魅。 忽然,他抬脚缓缓地朝前走来。柳如烟见状,心里猛然大惊,正欲出手,那人却又说道:“阁下莫要紧张,更不要乱动的好!不瞒阁下,其实我们早就见过面的。” 柳如烟心头一凛,故作惊讶的说道:“哦?你到底是谁?你我何时见过的?” 那黑影向前走了几步,却又顿住,沉吟道:“明月峰下悦来客栈!” 柳如烟还是没有回头,心里暗道:“果然是他!”却又微笑着道:“悦来客栈?你怎知我去过悦来客栈?” 那黑影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那天,你们一行有七八个人在悦来客栈打尖,恰好我就在你们旁边那桌上。所以,我将你们看得清清楚楚。” 柳如烟淡淡说道:“即便是见过我又待怎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黑影嘿嘿一笑,缓缓道:“我见阁下玉树临风,气宇不凡,我对阁下颇有好感,便想结识阁下,交个朋友!不知阁下可否愿意?” 柳如烟微笑着,也不想再和他绕弯子了,便说道:“阁下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和我交朋友?”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对方来者不善,半夜撞上他,一定是别有他图。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但他也不能就这样放松警惕,轻易就相信了他。 柳如烟斜视身后,突然缓缓转过身来,面对那黑影,淡淡笑道:“阁下真想和我交朋友么?为甚么不将面具摘下来?” 原来,他转过身来才看见那神秘的黑影,居然戴着一个美女面具。听他说话的声音,明明就是一个男的,却故意戴着女人面具,这是为的甚么?难道只是为了装神弄鬼吓唬别人么? 但从他说话声音上已可辨别,这一定就是个年轻人无疑,而且年龄和自己不相上下。 那黑影径直走到柳如烟跟前,似乎并不担心他会突然出手对自己不利。也许,他也早已看出,柳如烟是绝不会对自己出手的。 果然,柳如烟定定地看着他,还是一动不动,只是眼睛里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此时,已是下半夜,四周依然如死一般的沉寂。 那黑影终于伸受摘下了面具,黑暗中露出一张廋削的棱角分明的马脸来,突然朝他露出了微笑。 这人不正是突然出现在桃花山庄的黑衣少年李若轩是谁? 柳如烟虽然已猜到这人就是李若轩,但在他摘下面具的那一刻,还是不由得怔住:他为何也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又为何戴着个女人面具?他究竟想要做甚么?…… 柳如烟眼睛一亮,沉吟道:“是你?” 李若轩淡淡笑道:“你想不到会是我?”他凝视着柳如烟。 柳如烟打个哈哈,说道:“其实,从你开始说话之时,我已听出了你的声音。” 李若轩又笑了笑,幽幽道:“哦,那你为甚么不直接挑明我的身份?” 柳如烟不置可否,缓缓道:“因为我想看看,你大半夜的出来,究竟想做甚么!” 李若轩沉吟道:“你就不担心我方才会在你身后动手?” 柳如烟微笑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出手的。” 李若轩望了望四周,笑道:“为甚么?” 柳如烟道:“因为我早已看出你并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况且,你肯定也想知道,我大半夜的在这里做甚么!” 李若轩在原地踱步,问道:“那你在这里做甚么?” 柳如烟突然目光闪动,面色凝重的望向南面那一片纵横交错的房舍,沉吟道:“今晚我躺在床上睡不着,突然见到窗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我以为是有盗贼,便追了出来。” 李若轩闻言一怔,点点头,皱眉说道:“哦,那你可否看清楚是个甚么样的人?” 柳如烟摇一摇头,缓缓道:“没有,当我追出来时,那人影已不知去向。看得出那人影轻功了得,眨眼间就跑不见了。” 他淡淡一笑,定定地看着李若轩:“你呢?你怎么又会在这里!” 李若轩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和你一样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没想到却碰到了你。” 他忽然面色一紧,皱眉道:“既然发现可疑人,那我们快去通知南宫庄主吧!”他没有称呼伯伯,却改称庄主。 柳如烟苦笑道:“我们已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即便是有盗贼,想必也已经得手逃之夭夭了。” 李若轩却着急的说道:“那我们总不能就眼睁睁的看着他遛走吧?” 柳如烟在原地踱了几步,沉吟着道:“如果我没猜错,就算是盗贼也绝不会是庄外的人!” 李若轩疑惑问道:“哦,此话怎讲?” 柳如烟沉吟着道:“桃花山庄院墙四周都隐藏着众多机关暗器,还有各种设置巧妙的地上陷阱,对这里不熟悉的人是万难发现的,再加上庭院外还有八条恶犬守护,纵使外面的飞贼有通天本领,也难以潜入进来。” 李若轩疑惑更甚,幽幽道:“你也是初来乍到,又怎么会知道庭院外设置有各种陷阱?”他盯着柳如烟,显得异常警觉起来。 柳如烟淡淡笑道:“难道阁下没有看出来?” 李若轩不置可否的说道:“不错,我当然也已经看出来了。” 就在这时,听得大殿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凄惨的叫声。 第四十一章:血案疑云 此时,已到了下半夜,天地间依然被无边的黑暗笼罩。 正在柳如烟和李若轩准备返回房舍时,却突然听到庭院外传来一声凄沥的惨叫,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两人猛然间大吃一惊,不由相顾一眼,异口同声叫道:“不好!” 两人也顾不得多想,便展动身形,飞快地朝大殿外奔去。 惨叫声是从大殿外传出的,两人来到殿前,机警地朝四面打望。四周空旷,渺无人迹,却没发现任何动静。 两人分头朝庭院边左右两侧桃林中寻去,柳如烟沿着右边阡陌的桃林小道走了没多远,却见一个矮矮胖胖的家仆正卷缩着倒在血泊中,头软软地歪向一方,脖颈下动脉被生生割断,鲜血如水柱般汩汩流出。在他身旁掉着一只灯笼,火焰犹在扑扑的闪着。 眼前情景,不禁令他惊恐莫名,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眉头紧皱,目光如电,飞快地朝四下里搜索凶手的踪迹。 四下里空空如也,连个鬼影都没有,哪里还有甚么凶手的影子? 这家仆被人一刀割喉毙命,死状甚惨,他已不忍卒睹,口中喃喃自语:“好毒!好狠毒的手段!这究竟是谁干的?” 这时,庄里沉睡着的人已被惨叫声惊醒,各个房间皆数亮起了灯,一帮家仆手持长刀已朝这边奔了过来。 柳如烟盯着死去的家仆,不由后退了几步,朝左边高声呼喊:“李兄,在这边,你快过来!” 正在左面桃林四处搜索的李若轩骤然闻声,回应了声,便朝这边飞快地蹿了过来。 李若轩来到跟前,看见地上惨死的家仆,顿时震惊不已,目瞪口呆。他望了望柳如烟,略显惊恐的说道:“一刀割喉,一刀就已致命,这是谁干的?这人好狠毒利落的手法!” 柳如烟皱眉摇一摇头,沉吟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割断喉咙,倒在地上,已经断了气。” 说话间,房里的一众家仆已着急忙慌的赶到跟前。 南宫南,南宫春雪,许枫和南宫玉树随后便赶了过来。 那帮家仆突然见到柳如烟和李若轩站在当场,皆都禁不住心中一怔,面面相觑,脸上显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最前面那高个子家仆瞪大着眼睛,沉声问道:“啊,柳少侠,李壮士,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显然,见他们围在惨死的家仆尸身旁,全都顿时警觉起来,诧异的望着两人,眼中除了疑惑,当然还有怀疑! 柳如烟皱着眉头,缓缓说道:“我们也是听到惨叫声,刚赶过来,就见到他倒在血泊中。看来,是刚被人用一刀割喉而死!” 那高个子斜眼凝视着两人,忽然露出一抹奸笑,幽幽问道:“柳少侠是说你们也刚赶到?” 柳如烟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说道:“不错,我和李兄听到声音便赶过来了。” 那高个子家仆似乎并不相信他说的话,沉声道:“那为何你们两人都会在这里?难道是约好一起来的不成?” 旁边的李若轩忍不住开口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高个子望了眼死去的家仆,又扭头望了眼身旁的众家仆,幽幽道:“什么意思!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被割喉?为甚么你们却能赶在我们前面?我说,柳少侠,李壮士,这事儿不会是个巧合吧?” 柳如烟定定地望着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到底想说甚么?” 那高个子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我看,他的死和你们脱不了干系!你们来桃花山庄究竟有甚么企图?” 柳如烟轻叹了口气,沉默着不再吭声,他心里明白,和他这样的人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 李若轩却冷冷道:“你莫要血口喷人,等南宫伯伯来了,一切是是非非,自有定夺!”他眉头紧皱,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尸首。 这时,南宫南和许枫等人已经赶到。 众人见到地上惨死的家仆,每个人都紧皱眉头,神情凝重。 南宫南目光如电,盯着地上的尸首,缓缓蹲下身去,他仔细观察那家仆被割断的颈脖,致命伤是一道很深的伤口,长约五寸,喉管已被割断,血肉模糊,显然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抹了脖子。甚至连一丝反抗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周围也看不到打斗的痕迹。 看来凶手无疑是个狠人,手法娴熟,残暴之极。 南宫南望了许枫一眼,许枫面色凝重的说道:“依大哥之见,这会是甚么人下的手?” 南宫南思索着道:“近些年来,南宫世家加强了安保防范,并在庄园四周五十米之内,设置了多种暗器机关,除此以外,还隐藏密布着众多不易察觉的陷阱。桃花山庄已很久没发生过这样的命案。我看,一定是七扇门的飞贼所为!”他站起身来,朝四周望了望。 随即又转头看向身旁那高个子家仆,问道:“广福,今晚可有安排几个人值夜?” 那广福躬身抱拳道:“回庄主,今晚和往常一样,也是安排的两个人,是马雷和江云。一个负责在前面桃花园巡逻,一个在后院东西厢房大门口值守。”那广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垂下头去,垂得很低,唯恐遭到南宫南的责备。 南宫南沉吟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今日许老弟携家眷前来,一定是被七扇门的人暗中盯了梢,那些飞贼早已对我南宫世家的宝物虎视眈眈,这次趁我们宴请贵宾疏于防范之隙,偷偷尾随潜入进来,他们早就算到我们会畅饮一番,待我们醉酒沉睡之后,便伺机行窃。哎,今晚我也喝醉了,忘了向你们交待,该多派些人手巡查的。” 这时,南宫春雪又开口说道:“爹爹,七扇门的人上次被我们截杀了几个,难道他们还有胆再来行窃?但我看,这作案的手法,一刀割喉,倒不太像是七扇门的作派啊?爹爹,会不会有另外的盗匪盯上我们呢?” 南宫南凝视着那家仆颈上的致命伤,喃喃道:“哎,南宫世家树大招风,江湖上的盗匪众多,又岂是只有七扇门盯上我们呢?虽然看这刀伤并不像是七扇门的手法,但若是七扇门为了避人耳目,用上些別的手段也未尝不可!当务之急,是封锁庄上各个出口,里里外外好生搜寻一番。” 说着,他似是忽然意识到了甚么,显露出惊异的表情,恍然道:“遭了,我们这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飞贼之所以选择在前院杀人,目的是故意将我们引开,然后去中庭密室盗窃。快,快到密室去看看!”他忽然慌了神,分析出飞贼作案的真正意图。慌忙带着众人前往中庭密室察看。 众人皆都显得忧心忡忡,随着南宫南快步朝中庭密室奔去。 正在这时,柳如烟突然说道:“南宫伯伯,请留步!” 南宫南猛然一惊,顿住脚步,回头看着他,诧异问道:“柳少侠,怎么啦?” 柳如烟目光闪动,沉吟道:“不瞒伯伯,我今晚辗转反侧不能安睡,半夜三更时分,我突然看见窗外有个人影闪过,那人影速度极快,等我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当然并没说出在厢房外撞见李若轩的事。 众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皆都惊诧不已,南宫南随即追问道:“有这样的事?柳少侠可否看清楚了么?那人影朝甚么方向去的?” 柳如烟定定地说道:“那人影一闪而过,在下也没看得清楚,只看到是往中庭方向奔去的。” 南宫南目光如电,沉吟道:“这就是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们中计了。那盗贼的目的,便是为了将我们引开,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杀了仆人之后,从桃林中绕到后院行窃。” 南宫南随即一惊,看向广福,恍然问道:“江云呢?怎么不见江云?” 广福一听,顿时反应过来,失声叫道:“对啊,我们只顾着在这边察看马雷死因,怎么忘了后院的江云!江云在后院值守,肯定也听到了马雷的惨叫声,为何却不见他过来?” 众人皆都骇然,面面相觑,似乎已察觉到这件事显着蹊跷,或许藏有更深的内幕。 南宫春雪突然说道:“难道江云也遭了毒手?那怎么没听到任何动静呢?” 南宫南已顾不了多想,沉声道:“莫要再说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后院看看!” 众人随即快步朝后院大门口蜂涌而去。 与此同时,广福和南宫玉树各自带了一队人马分别将桃花山庄前后四个出口把住。3sk. 南宫南则带着众人来到后院大门口,只见后院大门敞开,却不见那江云的影子。 许枫携着上官红琴,冷月和梦花将东西厢房各个走廊把住。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四下里张望搜索凶手的踪影。 南宫南带着南宫春雪,柳如烟和李若轩从后院大门进入,蹿到中庭密室。只见密室大门紧闭着,但门上的金钢大锁却已经被毁坏,显然,盗贼通过特殊的手法将大锁弄开了。 南宫南暗叫一声不好,飞快地闪身蹿进密室。 第四十二章:石盒之谜 南宫南带着南宫春雪,柳如烟和李若轩进得密室内。 密室是一个长方形的幽深阁间,黑暗幽静。共分为五个小阁间,由一条逼仄的圆形隧道径直通向隐秘的后山腹地深处。 众人机警地目光四顾,显得异常小心谨慎,每个人都已摒住呼吸,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南宫南朝三人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切莫出声,小心留意周围的环境。三人也朝他点点头,示意心领神会。 南宫南紧挨着南宫春雪,柳如烟和李若轩一前一后。四人步履轻盈,一步步小心翼翼地缓缓前行。 密室中的五个小阁间,由五道沉重浑厚的钢门隔开。 每一道钢门上用拳头般粗大的铁链紧紧锁住,众人前行了十步,来到第一道钢门前。 南宫南忽然停下脚步,望向柳如烟和李若轩,在他们耳畔小声嘀咕:“你们就在这里等候,切莫四处走动,在这周围布下了众多机关暗器,你们对这里不熟悉,切莫触动了机关。否则稍不留神,便会没命。”说完,神情凝重地朝他们点点头。 柳如烟和李若轩心里颇感诧异,但也只得听从南宫南的安排,点头称是。 南宫南凝视着南宫春雪,又附在她耳旁小声嘀咕:“春雪,你紧跟在爹身后,莫要出声,我们慢慢进去里面看看,若是盗贼真藏在里面,千万莫要打草惊蛇。小心有暗器偷袭,一切听我的指示!”他目光热切地盯着她,似是有些担心她的安危。 刚开始他已想到,让自己的女儿跟着进去,实在有些冒险,他原本心有顾虑,生怕她在危急关头,应付不来,出现甚么意外。 但突然转念一想,自己百年之后,南宫世家自是要交由他们兄妹去管理。今日一举,就当是让她随自己历练一番,积累些应变的经验也未尝不可。 南宫春雪却也胆大,镇定地望着爹爹,轻轻咬咬牙,点点头。 她紧紧跟在南宫南身后,杏目圆睁,机警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南宫南回头望了望伫立在身后一丈开外的柳如烟和李若轩,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 他已经意识到,这两人毕竟是外人,将他们带到如此秘密之地,实在有些不妥,但他们前来助阵,自也是一番好意。虽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自己却也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若是让他们察觉出自己的用意,岂不是会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令他们不齿。 其实,让他们莫要跟着来,却是出于他的一己私心,唯恐泄露了南宫世家几百年来隐藏至深的机密。这事关南宫世家的生死存亡,万万是不能与外人所知。 柳如烟和李若轩两人自然也不是傻子,方才听南宫南如此一说,虽心中甚感蹊跷,却也已猜出他几分用意,只是故意装得若无其事,心照不宣罢了。 南宫南让南宫春雪站在自己身后,故意挡住柳如烟和李若轩的视线。只见他伸出两指探入钢门下面的缝隙中,轻轻摸出一枚长约寸许细细的钢钉,欲将钢钉分别插入钢锁上的三个小孔,刚插入第一个小孔,没想到锁孔异常松动,那铁钉却是如同插在一团棉花上似的,南宫南猛然面上一紧,心中大惊,暗道:“遭了,这锁芯已被毁坏,显然这大锁已被人动过。看来,里面真是遭贼了。”他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面上显现出惊骇之色。 南宫春雪疑惑的望着他,着急问道:“爹,怎么啦?” 南宫南小声说道:“完了,这锁芯已被人毁坏了,定是有贼人进去过。这锁链表面上缠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并无异样,这只是贼人动了手脚,故意作出的障眼法。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因晚间自己只顾着饮酒,疏露了防备,竟让贼人有机可乘,心中顿时生出深深懊恼。m.23sk. 南宫春雪安慰道:“爹爹,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快开门进去看看。” 南宫南已顾不得多想,赶忙推开第一道门,“咯吱”一声,钢门应声而开。 两人闪身而入,向前奔出十步,蹿至第二道大门口,南宫南又按照方才同样的方法准备打开,而这道门却和第一道门如出一辙,也是被人动了手脚。 两人飞快地蹿至第三道门,这道门依然如故,南宫南的心已沉了下去,只觉得一阵背脊发冷,额头上已冒出了一颗颗冷汗。 他顿时双目圆睁,面如死灰,双手已因恐惧而发抖。 南宫春雪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见爹爹如此惊慌失措。这南宫世家的禁地密室中究竟隐藏着甚么秘密和宝物,她自是并不知情的。而这密室,她竟也是头一次进来。 她只有小声安慰着爹爹,看着爹爹显得如此惊慌,她心里也不由得渐渐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惧。 柳如烟和李若轩眼巴巴望着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心中狐疑更甚,站在那里不时轻声交谈着,警惕地打望着四周动静。 四下里寂静漆黑,甚么都看不到。这四面墙上都挂着灯笼,墙角处也放着火褶子,但他们只有听从主人安排,不敢去点燃,更不敢随意妄动。 南宫南和南宫春雪又接连推开第四道和第五道门,每一道门都被人动了手脚。 他们缓缓进入第五道门内,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 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束微弱的亮光,亮光照着四周墙壁,这里竟然是一个椭圆形的石洞,石洞里异常干燥,呈现出光怪陆离的景象。 石洞是往地下延伸出去的,沿着狭窄的石阶蜿蜒而下,约摸下沉了十级台阶,赫然已到了密室底部,前面已无去路。 只见微弱的亮光照射下,地上散落着一些布料和箱木的残籍。四周静悄悄的,却是并未发现人的踪迹。 南宫南平复一下紧张的情绪,让南宫春雪用藏在墙角的火褶子将挂在洞壁上的灯笼点亮。石洞内顿时异常明亮起来,只见地上散落着各种破碎的古玩字画和一把家仆随身佩带的马刀,而洞角处却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眼前的情景,令南宫春雪忍不住惊呼出声,两人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凑近一看,这具尸体正是晚间奉命值守在后院大门口的江云。 只见他眼球突出,嘴巴张大着,颈项处被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竟然和前院马雷的死状一模一样,被人一刀割断了喉咙,血水淌了一地。颈上的伤口血迹已凝固。他双眼中显露出深深的恐惧。显然,也和那马雷一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刀割喉毙命。 南宫南面色惨变,喃喃说道:“啊,原来江云也遭了毒手!”他忽然咬紧牙关,恨恨说道“这是谁干的?到底是谁?” 南宫春雪望着地上的死尸,沉吟道:“他怎么会死在这里?今晚他明明是值守在大门口的?” 她缓缓蹲下身去,盯着尸体上的刀痕,思索着道:“爹爹,看颈上的伤口,这应该是同一人所为。会不会是凶手在前院杀了人之后……” 还没等她说完,南宫南已皱眉说道:“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这应该不是同一个人所为,你想想看,凶手在前院杀了马雷,当时马雷被割喉发出了一声惨叫,这声惨叫异常响亮,把我们都惊醒了,这江云又怎能听不见?” 他在原地踱步,缓缓说道:“等我们听到叫声赶出来时,庄院里便空无一人,这时另外一个凶手便趁这个间隙将后院的江云制住,胁迫他进得密室内,将五道钢门尽数打开,来到这里将宝物盗走,然后便杀人灭口。这地上的木箱和布匹便自是盗贼得手之后扔下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冷不丁的将南宫春雪吓了一跳,诧异的望着他。 南宫南突然在洞底一角,伸手扣击几下,突然,左右两面的洞壁上裂开一道宽约尺许的石盒子出来。南宫南看着石盒子目光炯炯,突然眉目舒展,露出了微笑。 眼前骤然间生出的一幕,直看得南宫春雪目瞪口呆:原来,这石壁上还设置有一左一右两个石盒子机关。 南宫南顿时长长舒了口气,见到两个石盒子安然无恙,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南宫春雪正欲开口,南宫南却已说道:“还好,这两样宝物并没有被盗走。真是谢天谢地!这两样宝物若是失窃,我南宫南如何对得起南宫世家的列祖列宗!哎!总算是万幸!没有落入盗贼之手!” 南宫春雪怔怔地呆立在一旁,不由得双眼圆睁,听得一头雾水。 她忍不住疑惑的问道:“爹爹,这是甚么啊?” 南宫南突然笑容一敛,严肃地说道:“春雪,这是关于我们南宫世家的秘密,这事关南宫世家兴衰荣辱,爹爹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爹爹百年之后,临死前自会告诉你的。”他面色凝重的看着南宫春雪“记住,今天看到的一切,一定要守口如瓶,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南宫世家就会有灭顶之灾!”说完,他目光闪动,露出一种神秘奇异之色。 南宫春雪听得莫可名状,忍不住问道:“这是为甚么?爹爹,我是你的女儿,有甚么秘密连女儿也不能知道么?”她疑惑的望着南宫南,一脸好奇。 南宫南叹了口气,打断她道:“没有为甚么?你莫要再问了,有朝一日,你自会知道的。好了,一定要记住爹的话,今天所见到的一切,一个字也不能说。” 南宫春雪沉默着,轻轻咬咬牙,只得点点头。 他并没有将石盒子打开,只是满脸尊敬的盯着石盒子看了半晌,便用方才同样的手法在洞角处敲了几下,只见那两个石盒子又缩回了石壁里,居然和方才打开前一样,看不出任何痕迹。 此时,后院里已响起公鸡打鸣,已是六更天,天快亮了! 南宫南收拾一下地上的残籍,将江云的尸体扛在肩上。 南宫春雪又找来布匹擦拭一番地上的血迹。清理完毕后,两人抬着江云的尸体走出了石洞,将密室的钢门一间间关上,用铁链紧紧缠绕。 两人来到密室中,柳如烟和李若轩见到两人抬着具尸体,大感惊异,不由得睁大眼睛,面面相觑。 柳如烟忍不住问道:“南宫伯伯,这是?” 南宫南叹了口气,幽幽道:“他便是江云。” 南宫春雪已恢复神色,说道:“我和爹爹进去时,发现他已死在地上。和马雷一样,被人一刀割喉,已死去多时。” 两人深感震惊,李若轩沉吟着道:“可他明明是在后院门口的,怎么会死在里面?” 南宫南只是摇一摇头,面色沉重,并不吭声。 柳如烟目光眨动,缓缓道:“想必是被那盗贼胁迫进去的,然后杀人灭口。” 南宫南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也不答话,只是轻声说了句:“好了,我们走吧!” 柳如烟和李若轩颇感诧异,却也不便再多问,只是随着两人缓缓走出后院。 这时,天已大亮,众人全都聚集在后院门口。 每个人都满脸惊异的望着南宫南和那死去的江云。 南宫南环顾众人,严肃地说道:“我们进去时,他已经死在里面了,密室也被盗贼打开。好在,只是被盗了一些不当紧要的东西!”密室被窃,他似乎却显得十分镇定。这完全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但谁也没再开口问甚么。 第四十三章:离情别绪 天光大亮,旭日东升。 晨曦中,温柔的霞光从天空中倾洒下来,给大地铺上了一层七彩柔夷。 今天是个好天气,桃花山庄外的十里桃花在霞光里更显得娇艳欲滴,妩媚多姿。 桃花山庄的前门庭院里,摆放着两个家仆的尸首。 整个桃花山庄上上下下数十口人伫立在大殿门口。每个人面色凝重,全都垂下头,谁都没有吭声,气氛显得严肃而沉重。 桃花山庄的庄主南宫南立在大门口,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他身旁站着许枫,柳如烟,南宫玉树和李若轩也默不作声。在他们身后更远的地方,则站着南宫春雪,上官红琴,冷月和梦花。 每个人都定定地望着庭院里摆放的两具尸首,昨夜发生的事令他们震惊不已,心有余悸。谁也没有想到,平静了许久的桃花山庄竟然又发生了失窃凶杀的悲惨事件。 南宫南环视着场中众人,突然说道:“昨晚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南宫世家已经许久没再发生失窃凶杀的事。自从十年前,南宫世家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密室盗窃案之后,我们便制定出众多防范的措施。万万没想到,昨夜盗贼趁我们把酒言欢之时,偷偷潜入十里桃林中,密谋作案。显然,那些盗贼是早已经过周密策划,有备而来的。我南宫南做为南宫世家第十五代掌舵人,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正是因为我们喝醉了酒,没有例行晚间的防盗功课,没有及时增派人手巡查,掉以轻心,才令那些盗贼有机可乘。我们南宫世家贵为武林中四大家族之一,数百年来,长盛不衰,自是得益于南宫世家先辈们在武林中的赫赫威名。但先辈们留下的众多稀世宝物,武功秘籍,也引得江湖中的盗贼流寇虎视眈眈,欲盗之而后快。所以,从今以后,我们更要加倍严密防备,以保护好先辈的遗留下来的镇宅之宝不被遗失。” 众家仆垂首倾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家仆总管事广福站在当场更是噤若寒蝉。他深知,昨晚发生盗窃杀人之事,正是由于他的管理不善,疏于防范才导致的。他自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是庄主要追究他的玩忽职守之罪,他自也罪责难逃。 幸好,南宫南并没有当众定他的罪。这也是由于昨晚宴请来宾,大家都兴致颇高,以致醉酒之后,睡得太沉,没有提高警惕才会导致祸事发生,按理说,这也不能只怪在他一个人的头上。 所以,一想到这些,他心里才稍稍平复下来。 这时,南宫南才转头望向他,冷冷地盯了他半晌,忽然严辞说道:“广福,你作为总管事,昨晚宴席之后,你在做甚么?” 众人都望向广福,广福禁不住心里一惊,身子微微抖动,朝南宫南躬身颔首,讪讪的说道:“回庄主,昨晚属下和兄弟们在偏房吃完饭,便安排了马雷和江云两人去外面巡逻值守,昨晚本该轮到他们两人当值。但属下没想到,昨天有贵宾来访,庄主又设宴款待,席间,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属下见大家高兴,也忍不住喝了一点,所以才睡沉了过去。是属下的失职,属下该死,请庄主责罚!”他突然扑通一声,当众朝南宫南跪了下去。 众人望着他,面上都显露出难过之色。 南宫南轻叹了口气,在原地踱了几步,沉吟道:“广福,你跟随我已有十年了吧?” 广福头垂得更低,喏喏着说道:“是的,庄主!到今天已有十年零三个月八天!” 南宫南凝视着他,缓缓道:“自从你来到南宫世家,十年来一直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对南宫世家一向忠心耿耿。这些,我南宫南也全都看在眼里。昨晚的事也不能全怪你,哎,罢了罢了,你起来吧!” 广福心里战战兢兢,但听到南宫南对自己如此一番评价,他悬着的心上才算平静了些,但依旧低垂着头,神情紧张,却是不敢站起身来。 南宫南深深叹了口气,又朝他说道:“广福,你没听见我说的话么?这件事,我暂且不予追究,希望你以后将功补过,还不快起来!” 这时,他才缓缓抬起了头,面色凝重,望着南宫南,眼中充满了无以言表的哀伤和感激。 出了这么大的事,南宫南居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在心中暗暗起誓:庄主对自己如此宽容和信任,在往后的工作中,自己更要谨慎行事,莫要再出现甚么闪失,辜负老爷子的一番厚爱。 广福望了望身旁的众家仆,面上现出深深的内疚之色,突然躬身,朝南宫南抱拳说道:“承蒙庄主对属下的宽容信任,由于属下的玩忽职守,办事不力才会导致昨晚发生这样的事,请庄主处罚属下吧!属下甘愿接受任何处罚!”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心里五味杂陈惴惴不安。 南宫南缓缓走下台阶,来到他身旁,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责怪之意,反倒充满了安慰。 南宫南突然作出的温情举动,令他心下深感震动,禁不住感激涕零,他抬头定定地望着南宫南,眼中充满了一种热望和坚毅。 他突然朗声喊道:“属下愿誓死效忠南宫世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身旁的众家仆听着他这样铿锵起誓,也跟着高声呼喊起来。喊声高亢,激荡在十里桃花的原野上,久久不散。 许枫等台上众人,见这些家仆对南宫世家如此忠心,皆都朝他们微微点头,投来赞许的目光。 许枫暗暗思忖:“怪不得南宫世家数百年来,傲立于武林之中,长盛不衰,有如此忠心耿耿的属下,何愁不能基业长青,真替南宫大哥感到高兴!” 南宫南突然迈步走到那两具尸首跟前,缓缓弯下腰去,朝他们躬身行礼,表达自己的哀悼。 全场众人见状,也跟着躬身一礼。 礼毕,南宫南面色凝重的说道:“广福,将他们两人厚葬了吧!”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人的尸首,又对众家仆说道“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大家都散了,各自忙去吧!”23sk. 广福随即蹲下身去,伸手抚闭上他们鼓起的双眼,安排几个人找来白布裹上尸首,由四个人抬着朝后山林中走去。 待众家仆散去之后,南宫南才转身来到许枫面前,沉吟着说道:“许老弟,实在惭愧,昨晚的事让你和诸位受惊了!” 许枫朝他挤出一丝微笑,摆摆手说道:“南宫大哥,快別这么说,昨日我等冒昧前来,不想却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小弟实在过意不去。”说罢,又朝他抱了抱拳“感谢大哥的盛情款待,他日,大哥若有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大哥尽管开口,小弟定当鼎力相助!时候不早了,小弟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再叨扰了,向大哥和诸位告辞了!”说罢,朝南宫南等人抱拳一礼。 南宫南见许枫等人急着离去,心有不舍,面上骤现出一抹感伤,颇有挽留之意。急忙说道:“许老弟,昨晚发生的事是我们疏忽所致,七扇门早已对我南宫世家的宝物虎视眈眈,这件事与你们无关,就是你们不来,他们也要千方百计来盗窃的。”他皱起眉头,面上忽又露出一抹忧虑之色。 许枫一怔,皱眉问道:“大哥所说的七扇门,究竟是个甚么组织?” 他久居深山,近年来,他已不怎么过问江湖中事,武林中有名有姓的各门各派,他自是清楚的,但这七扇门的名号却是从未听说。 南宫南朝前踱出几步,捋一捋胡须,沉吟着道:“许老弟有所不知,这七扇门是近年来才出现的一个神秘组织,是一群专门以盗窃为主的乌合之众。这七扇门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偷鸡摸狗无恶不作,甚么丧尽天良的事他们都做得出来。他们之所以打出七扇门的旗号,就是故意挑衅官府的六扇门,所以六扇门里的捕快一直视他们为眼中钉,急欲除之而后快。但由于这个组织神踪飘忽,没有个固定的落脚点,他们每到一个地方犯案之后,便又迅速转移去别的地方。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六扇门里的捕快一时之间也是难以捉到他们。经过数年来的发展,他们的势力日益壮大,成员遍布大江南北。尤其是近来,屡屡犯案,把整个武林搅得是鸡犬不宁。武林中的各大名门正派对他们是恨之入骨,便联合起来,意欲将他们铲除。但无奈他们分散在全国各地,行踪飘忽,连他们的总巢也无法寻到,若想要将他们一举剿灭谈何容易!所以,大家也只能看管好自己家门,严加防范。”他娓娓说罢,颇感无奈的叹了口气。 众人听着,也禁不住面露愁色,不知道该说甚么好。 南宫南忽然一改愁容,展颜一笑,罢罢手道:“哎,我们不说这个事了,连官府六扇门都拿他们没办法,我们又能怎么样!只能多增派些人手,严加防范便是了。”他忽又热切地望着许枫,欲再次挽留道“许老弟,你我兄弟一別二十年不见,何苦急着要走,不如再多留几日,我们哥俩也该好生叙叙才是啊?” 许枫望了望身旁众人,犹豫着说道:“南宫大哥,小弟实在有要事去办,不敢再多耽搁了,小弟现在已知道大哥的落脚之处,他日有空,定当再来看望大哥!大哥,你一定要多加保重!”说罢,又朝南宫南身后众人抱一抱拳“诸位,我等就不再叨扰了,告辞!” 冷月和梦花望着南宫春雪笑了笑,朝她抱一抱拳,点头示意。 南宫春雪微微一怔,秀眉紧蹙,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舍,着急的说道:“冷月姑娘,梦花姑娘,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要走,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能认识你们,我很开心,本来想多留你们玩几天的,无奈你们有要事在身,哎,相逢终有一別,既是这样,那我也不再强留了!你们大家多保重,办完了手头的事,有空记得来找我啊?”她随即朝她们微微一笑,期待地看着她们。 冷月和梦花脸上也流露出一抹离愁,微笑着朝她点点头。 众人相互拱手作揖,互道珍重,依依惜别。 许枫带着众人,正欲转身离去。刚走出几步,许枫突然又停了下来,回头朝南宫南身旁的李若轩定定地望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忧郁。 他原本想将他叫到一旁,和他单独谈谈。但那李若轩自始至终都对他冷冷淡淡,甚至都不愿正眼看他,他心里明白,李若轩现在对他充满了怨恨,无论自己说甚么,他都是不会相信的。他只觉得心中凄然,转念一想,也就作罢。 这时,柳如烟却突然走到李若轩身旁,定定地望着他,微笑着说道:“李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若轩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跟着他走到一旁。 他平静地望着柳如烟,幽幽说道:“柳兄,有甚么话但说无妨!” 柳如烟犹疑片刻,沉吟着道:“李兄,许老前辈与家师是多年的挚交,我尊称许老前辈为伯伯,许老前辈纵横江湖几十年,在江湖上的口碑,我也是了解一些的。”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虽然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甚么瓜葛,但我相信许老前辈的为人,一向是重情重义。李兄,有句话,小弟不知该不该说?”他犹疑着,似是下面的话不知该怎么说。 李若轩静静听着,忽然淡淡一笑,缓缓说道:“柳兄,有甚么话你就直说罢!” 柳如烟凝视着他,幽幽说道:“或许,你们之间有甚么误会,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依小弟之见,你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李若轩轻蔑的苦笑道:“柳兄,你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些?如果你想劝我和他相认的话,我觉得大可不必!我说过,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原谅他,更不可能和他相认,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但你确实并不了解我和他之间的事。”他突然冷下脸来,望向别处,不再说话。 柳如烟轻轻叹了口气,朝他抱了抱拳,说道:“李兄,你我今日一別,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多保重,告辞了!” 李若轩面色凝重,也朝他抱一抱拳,淡淡道:“柳兄,一路珍重,后会有期!” 众人远远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嘀咕着甚么。 许枫看在眼里,目中的忧郁之色更甚,他心里有许多话想亲口对李若轩说,但他根本就不肯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真不知道,他心里的误会和怨恨何时才能消除?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像堆着一面厚厚的墙似的,堵得慌。 柳如烟长叹一声,随即转身朝许枫等人走去。 南宫南等人将许枫一行送上马车,柳如烟也跨鞍上马,双方挥手作別,众人目送着马车远去,渐渐消失在桃林深处。 第四十四章:因缘际会 今天是农历三月初十。 天气晴朗,碧空如洗,阳光明媚,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好天气里有许多事可以做,也能带给人快乐的心情。 时间过的很快,自柳如烟从卧龙谷出来已有半个月,他原本以为,到了红琴居能顺利接回花妹为师傅祝寿,没想到,这一路上竟遭遇那么多的事情,甚至险些丢掉了性命。 他骑在马背上,跟随马车不疾不缓地向前走着。他突自沉默着,不时抬头朝四周张望,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马车沿着十里桃花林荫道,缓缓朝桃园外官道上驶去。 一行人穿行在缤纷的桃花下,看着满眼的桃花林飘忽而过,一片片花瓣在温柔的春风中飘落,风里充满了花香。眼前的美好景象令每个人都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轻松惬意。眼前的漫妙春光,让大家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心情也随着轻快明朗起来。 不多时,马车已驶出了桃花林,拐了个弯,又驶进了宽阔平坦的官道上。 许枫掀开厢帘,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渐渐远去的十里桃花,掩映在桃林中的桃花山庄已只能望见一角深红色的飞檐。他的心上像被甚么敲打着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柳如烟也勒停了白马,掉转马头,定定地望着身后那片十里桃花,眼睛里闪动着一种奇怪的神色。 许枫见柳如烟停了下来,他也招呼着两个家丁将马车停住。 车厢中,上官红琴,冷月和梦花全都回头望着桃园。每个人皆都心潮起伏,感慨良多,眼里显露出深深的留恋。 冷月忽然开口说道:“爹,你是怎么认识南宫伯伯的呢?他们一家住在这么美的地方,真是好生让人羡慕,每天一早醒来,就能看见那么美的桃花!我们要是也能住在这么美的地方,该有多好!” 许枫望着满眼桃花,展颜笑道:“二十年前,在湘西洞庭湖边,我和你马伯伯中了仇家暗算,当时我们都身负重伤,而且染上了一种极厉害的毒,我们以为便将劫数难逃,命丧他乡,已抱有必死的决心,当仇家快要追上我们时,正好有南宫世家的人经过,我们随即向他们求助,南宫世家乃明门正派,见我们苦苦哀求,便问明缘由,生出恻隐之心,在南宫世家里几大高手的援助下,我们才得以逃脱,并随他们回到南宫世家的一个分舵里养伤。由此便结识了你南宫伯伯,说起来,你伯伯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他说到这里,眼里忽然升腾起一丝深深的感激之情。 众人不禁愕然,没想到南宫南竟然还救过他的命。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若不是当年南宫大哥出手相救,我只怕早已不在世上了。”他仰天慨然长叹,眼里又闪过一抹深沉的痛楚。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上官红琴讶然道:“老爷,没想到你和南宫大哥之间还有这么样一段往事,为甚么以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众人都在凝神静听,许枫遂命两个家丁驾车启行。 他沉吟着,幽幽说道:“夫人,这件事发生在认识你之前,所以,你也并不认得南宫大哥,再加上十年前,我和潇云决定退隐江湖,一来,是因为有了你和月儿。二来,我早已厌倦了江湖上的名利争斗,所以,这件事一直深埋在心里,并不曾向你提起。却不想,此番来到这里,竟又阴差阳错的遇上南宫大哥,哎,上天总算待我不薄,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南宫大哥,这真是天意啊!”他望着上官红琴,眼睛里流露出无尽的满足和温柔。 上官红琴听着纳闷,疑惑的问道:“既然老爷和南宫大哥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相识了,为何却不知道南宫大哥的落脚之处?难道在二十年前,你们就失散了么?” 不只是上官红琴感到纳闷,冷月和梦花同样也听着纳闷,皆都显出困惑之状,好奇的望着他。 许枫目光闪动,望向窗外,缓缓叹出口气,半晌,才又说道:“不错,二十年前,南宫大哥救我一命,救命之恩,恩重如山,如同再造。从此,我便认了他做大哥,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他的恩情,希望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报答于他。当时,我和潇云本欲投靠在他座下,为大哥效力,以图报大哥的救命之恩。但不知为何,大哥却执意不肯,便说,他已看得出我们是能干大事的人,屈居在他座下,势必会耽误了我们的大好前程。他鼓励我们自立门户,在江湖中打出一片天下。他要我们莫要惦念他的恩情,只是自此以后,彼此以朋友相交便好!”他说着,突然异常激动起来,眼睛里似乎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许枫又深身叹了口气,平复一下心里的激荡,他遂又缓缓说道:“后来,我和潇云把伤养好之后,便同大哥辞行。打算去往中原做皮货生意,这是我们早已计划好的。中原地方大,人口众多,对皮货的需求量非常大,到了那边,我们便召集了十几个伙计,开起了皮货行。果然不出我们所料,中原那边的势头一片大好,我们看到有利可图,便勤勤恳恳没日没夜的干,不过数年时间,我们已经做到了整个中原一家独大,赚了个盆满钵满。我们赚到了钱,便准备去往湘西拜访南宫大哥,竟不想,到了那里,他早已人去楼空,踪迹全无。我们当即四处打听,却再也没能寻到大哥的下落。自此以后,我们和大哥便失散了!哎,这一別就是二十年,我以为这辈子肯定再也见不到大哥了,却没想到,老天有眼,让我在这里和他重逢!”说到这里,他声音已哽咽,禁不住老泪纵横。 大家听完,动容之余,不由得发出一番感慨。 这才明白,原来许枫是靠着做皮货买卖发家的。因为苦心经营,靠着勤奋和智慧挣下了万贯家财,所以,才有了后来气势恢宏的明月峰红琴居。 从叱咤风云的一代大侠,摇身一变,又成了家财万贯的江湖巨贾。许枫这辉煌的一生,可谓是个传奇! 听完他一番诉说,梦花顿时眼睛发亮,惊讶的说道:“没想到许伯伯还有这样传奇的经历!伯伯,真厉害!不像我爹爹,不懂得做买卖赚钱,只知道种地习武。一辈子都那么穷!”她居然将许枫同自己的爹爹比较起来,甚至还在数落爹爹不会赚钱。 柳如烟在外面听得一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暗暗埋怨起梦花的不懂事,无论如何也不该当着众人的面前,数落师傅的不是。这花妹丛小便没了娘,也是一个命苦的孩子,但师傅既当爹又当娘的含莘茹苦将她抚养长大,这当是如何的艰难不易,她怎么能这样数落自己的爹爹呢? 柳如烟故意在外面干咳两声,正欲两她说道一番,这时,上官红琴却又发话了:“花儿,不得无理,你怎么能这样数落你爹爹呢?当年,你娘生下你不久,便患上了一种怪病,你爹爹四处遍访朗中寻医问药,为你娘治病,可是,你娘的病非但不见好转,反倒一天天恶化,没过多久,便撇下了你们父女俩,撒手人寰。你爹爹和你娘亲感情深厚,他当时悲痛欲绝,差点就寻了短见随你娘去了,看见正在襁褓中的你嗷嗷待哺无依无靠,又于心不忍,便将你送到我身边来,求我为你哺乳,花儿啊,你可知道,你爹爹为了你,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么?你根本就不懂得你爹爹心里的苦。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如此埋怨爹爹了啊!”上官红琴是梦花的奶娘,从小看着她长大,此刻见她误解了南山居士,心中大为不快,才这般语重心长的教导于她。 上官红琴的一席话,直听得梦花眼泪汪汪,眼眶红了又红,鼻子酸楚,似是受了多大委屈一般,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众人见状,又觉得梦花从小便没有了娘,身世苦寒,也是十分可怜。便又心中不忍,纷纷好言相劝,哄着她。 柳如烟方才原本心中恼怒,现在又听见梦花嘤嘤哭泣,忽又生出了恻隐之心,欲要说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听见花妹哭得肝肠寸断,众人怎么劝慰都无济于事,他心中顿时也悲从中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此刻,他忽然又想起了自己下落不明的爹娘和妹妹,想起了对自己视如己出的师傅……他要如何才能找到失散的骨肉亲人?又如何才能报答师傅的养育造就之恩? 他的心乱极了,像缠绕了一堆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一种深沉的巨大的压抑,令他心生疼痛,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无数次在心里发誓,今生今世一定要寻找到失散的亲人,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这次回去,便要向师傅问个清楚,自己的身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只有师傅才是唯一的知情人!可这么多年来,他为甚么一直对我隐瞒?这其中到底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知不觉,马车已驶出几里地开外,一路上偶尔可看见三三两两的行人,有的背着竹篓,有的挑着担子,有的推着板车,看上去都是一些种地的农民。 当然,还有一些身穿锦衣,坐在抬轿上的富家子弟,有的骑着高头大马,凤冠鲜衣,俨然一副大富人家的作派。 见路上忽然热闹了起来,许枫掀开厢帘,抬眼朝前面张望,他不由露出了笑脸,沉吟道:“前面不远处,便是清风集了,过了这清风集,还行半日,便可到达凤凰集了。我们用不了多久便可到达终南山地界了。” 众人一听,皆都兴奋起来,只有梦花,先前哭得梨花带雨,一副闷闷不乐的忧伤模样。 柳如烟骤然听到许枫说起凤凰集,他顿时心里一颤,只觉这名字好生熟悉,他皱起眉头思索起来,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说过。 冷月和梦花望着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观察着他们的模样神态。一路上行行色色的人都有,有的身着奇装异服,十纷怪异。 有的长相奇特,叫人看不出真实年龄,甚至都不能形容美丑。有的孤身一人,有的成群结队,熙熙攘攘,这才显出了些人间烟火气,越望前走,行人愈发多了起来。 久居深山的上官红琴见冷月梦花姐妹俩欢快的四处张望,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两个从未进过城的小女孩一样,对外面的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感到新鲜。 突然,一群快骑从远处山道上奔驰过来,有十数骑人马之多,他们从前面山坳处拐了个弯显身出来,马蹄声浑厚,在幽静的山野间听来,更显得清脆响亮。 他们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已经到得眼前,奔驰在最前面的青年骑士见马车行驶缓慢,挡住了去路,便猛然吆喝一声,口中高嚷道:“官府办案,闪开,快闪开!” 那两个家丁见状,慌忙勒动马缰,将马赶到路旁停了下来。 那十余骑士皆都身着鲜衣劲装,头上戴着顶紫红官帽,肩上斜背着一把柳叶长刀,足上蹬一双乌黑的尖头长靴。这些人眉头紧皱神情焦急,脸上却显出一股英气逼人的清爽坚毅之色。 这样的打扮,一看便知道这些定是官府中的人,但这许多人如此着急赶路,却不知是何原因? 十余快骑从马车旁急闪而过,身后荡起尘土飞扬。路上的行人见快骑过来,脸上皆显出惊骇之色,慌忙在路边躲避。 众人瞧着他们的身影远去,待到弥漫的尘土散尽后,许枫才吩咐两个家丁启行继续赶路。 冷月忽然问道:“爹爹,这些是甚么人啊?” 许枫眯缝着双眼,淡淡说道:“你看到他们胸前的官印没有?” 冷月和梦花相顾一眼,梦花诧异的问道:“官印?伯伯可是说那些是官府的人?” 柳如烟在马车旁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方才那一帮人奔腾过来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是也看到了他们胸衣上的蓝色官印:一个红色圆圈里写了个蓝色的正楷“官”字。 这便是官府中差使统一的标识。 前面不远处便是有名的清风集市,所以,在这里见到官府的人也不是甚么稀奇的事。 许枫沉吟着点点头,缓缓说道:“不错,看他们一身打扮,正是官府中的人无疑。但看他们肩上的佩刀,却有点像是六扇门的捕快。” 众人一惊,异口同声的呼道:“六扇门的捕快?” 许枫幽幽道:“看样子倒是有点像的,你们看,那帮人正是朝着十里桃花方向而去,如果我没猜错,会不会是桃花山庄失窃一事,南宫大哥已上报了官府?所以,才有六扇门的人前往查案!” 众人凝思着,也觉得许枫所言有些道理。 大家当然都希望真是六扇门的捕头能去查明昨夜凶案的真相,替南宫世家讨回个公道。 第四十五章:双鱼花瓶 清风集是方圆二十里之内最大最繁华的集市。这里是从秦地去往蜀地必经的一个地方。 晌午时分,马车缓缓驶进了清风集最热闹的一条街:“十字店”。 这条街位于清风集市的中心地带。“十字店”顾名思议,是由四条纵横交错的长街组成,四条街的格局呈四方形,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朝中心十字店交汇。 每逢赶集之日,整个清风集市人潮涌动,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赶集行人将中心地十字店围得水泄不通。 街道两旁聚满了各种店铺,喧嚣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到处是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马车在十字店缓缓停下。众人依次下得车来,柳如烟也勒紧缰绳,翻身下马。 今天正逢赶集日,街道上人头攒动,异常热闹。 那两个家丁将马车靠牢在路边,跟在众人身后,柳如烟也牵着马来到许枫跟前,冷月和梦花手牵着手,兴奋地朝四处观望。 街边商铺前摆放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她们欢快地走在前面,相携着不时在一个个商铺前驻足观看,仔细端详着各种各样五彩缤纷的商品,见到从未见过的物件,便和老板问询一番。那两眼放光模样就像是山里人头一次进城,看着甚么都觉得新奇。 上官红琴跟在许枫身旁,见两个姑娘在前面活蹦乱跳,不由得露出会心笑脸,在心头好一番感叹着她们的少女情怀,青春飞扬。 走着走着,柳如烟突然问道:“许伯伯,这清风集是蜀地和秦地往来的必经之路,为何晚辈来的时候,似乎并未经过这里,难道这两地之间还有別的路可走么?” 她回想着自己来时的情景,似乎并未经过这个地方。眼前这清风集热闹非凡,但见着却感觉眼生。 许枫朝四处打量着,笑了笑,说道:“柳贤侄,这清风集正是处在蜀地和秦地的交汇口,过了这清风集,便进入蜀地境内。你来的时候,可是从仙人居借道的?” 柳如烟思索着道:“不错,晚辈按照师傅的指示,从终南山出来,下到山下的十里铺,随后便上了驿道,又骑马奔走了半日后,便抵达了仙人居。在仙人居打尖过后,才又上了官道……”说道这里,他猛然眼睛发亮,恍然道“对了,晚辈从仙人居上了官道后却是忘记了师傅的叮嘱,心里只想着尽快赶到翠华山见花妹,竟糊里糊涂的在中途岔路口分了道,径直走上了去望黑山谷的路,待晚辈到达黑山谷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师傅的叮嘱,可那时已经奔出好几十里路了。哎,都怪晚辈一时大意,在路上耽搁了些时日,不然定能同花妹早些赶回去为师傅祝寿的。”他暗暗埋怨自己的马虎,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愧疚和懊恼。 许枫和上官红琴相视一笑,上官红琴面现慈祥,对他说道:“贤侄,你许久没下山,这条路也只是你小的时候同楚大哥走过一次,时隔了那么多年,你不能记得也是情理之中啊,这怎能怨得了你?你为了来接花儿,走了冤路,也吃了不少苦头,你就莫要再自责了啊!”她轻声地安慰着。 许枫也笑道:“好了,莫要说这些了,走这条道,我们在天黑之前便可到达终南山境内了。” 这时,梦花在前面朝他们兴奋地叫嚷道:“哎,你们怎走得那么慢啊,柳哥哥,快过来,看看这个是甚么?”她在前面一个商铺旁朝众人挥了挥手。 柳如烟向她望了望,答应了声,对许枫说道:“许伯伯,我先前去看看!” 许枫和上官红琴朝他笑了笑,点点头。 柳如烟转身快步奔上前去。 来到两人面前,梦花指着铺面上一个奇形怪状的彩色物件,问道:“柳哥哥,你看看,这是甚么东西啊?” 柳如烟见她少见多怪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好笑。他仔细端详着那物件,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一个制作精美的双鱼陶器,两条鱼形的瓷瓶雕琢,一头一尾相互融合,经高温淬火烧制而成。陶器造型別致,雕琢精美,图案艳丽,色泽丰润,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景德镇出窑陶瓷。 如此精美別致的陶器,柳如烟也是头一回见到,他两眼放光,竟然也被深深吸引住了。 梦花和冷月直瞧得眼睛发亮,梦花将那瓷瓶拿在手上,仔细观赏把玩一番,直看得心里痒痒的,越看越舍不得放手。 她非常喜欢,很想将双鱼陶器买下来,便笑望着柳如烟,说道:“柳哥哥,这件陶器太漂亮了,我好喜欢,不如我们把它买下来吧?” 柳如烟也正有此意,但突然转念一想:这陶器精巧绝伦,一看便知是精品,那肯定价格不菲,只怕我们没那么多银两买得起啊! 柳如烟随即沉吟道:“这陶器确实很漂亮,但价格肯定不低,我出来时身上没带多少银两,怎么买得起啊?哎,这东西虽然精美,也没多大用处,我看,我们还是不要了吧?” 这时,对面胖乎乎的老板见他们有心想买,便陪笑着介绍道:“哎呀,这位姑娘真是好眼力,这可是我店上的镇店之宝,正宗景德镇出窑的双鱼红花瓶,我看姑娘甚是喜爱,货卖识主,我就便宜点卖给你们了!”他望着三人,眼中闪动着一抹狡黠的光。 梦花急忙问道:“老板,这陶器多少钱?” 那老板眯缝着眼睛,笑的一脸灿烂,急忙说道:“便宜便宜,只需五十两便可买下!”他两眼放光的望着三人。 三人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异口同声的惊呼道:“五十两?” 五十两已不算是个小数目。已经可以买到许多东西了,至少可以买到一匹好马,也可以在最好的客栈住上半个月。 这时,许枫等人已到了跟前,刚听到店家开价五十两,他和上官红琴盯着那陶瓷认真瞧了半晌。 许枫又瞧了瞧那店家面上神色,淡淡一笑,说道:“请问老板,这陶器真是正宗的景德镇红花瓷么?”他突然瞥见那店家面现一抹狡黠之色,心知这其中必然有诈。 这瓷器看上去虽然精美,但表面上太过平整光滑,一看就并非正品,而是仿制巧妙的赝品而已。 他自己本也是钟爱古玩玉器之人,曾经过眼的也不在少数,对辨别瓷器真伪,也颇有些心得。 他心想:店家以次充好,障人眼目,欺诈不明就里的外行人,却实在是可恶!他心念一转:我当要揭穿他的虚假面目不可!免得他再去坑害別人。 梦花瞧着瓷瓶,瞧得痴迷,竟似完全不曾听见许枫的话。只是一门心思想要将那瓷瓶收入囊中。 那胖老板,目光一闪,打量着许枫面上神色,犹自陪笑道:“这位官人,这双鱼红花瓷乃是正宗景德镇出窑的皇家贡品,你老仔细瞧瞧,这花纹这质地,绝对是上上之品!我看这位姑娘慧眼识珠,又甚是喜爱,我才会贱卖的。” 许枫捋着胡须,瞥了那老板一眼,冷冷笑道:“是么,老板说这是皇家贡品?” 那老板眼睛一亮,急忙点着头,陪笑道:“不错,这正是上等的皇家贡品,可是很难买到的哩!客官,我看你也是识货之人,你说这么好的贡品红花瓷,开价五十两可是千值万值啊!” 许枫眉毛一拧,幽幽问道:“哦,那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老板,既然你说这是皇家贡品,却又如何能到了你的手上?难道皇家贡品流落民间了么?”他目光眨动,斜眼瞟向那老板。 那老板闻言,顿时面色一变,笑容僵在脸上,顾左右而言他,打岔道:“哎呀,这位客官,您老是有所不知,这是景德镇出窑的皇家贡品绝无半点虚假,不瞒你老,我也是从流贩手里买来的。至于是如何流落民间的,那我可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客官尽可放心,这条街上有十数家贩卖陶瓷的店铺,官府已是认可的,不会有甚么问题。” 上官红琴见许枫只顾着和他说道,便轻轻拉一拉他的衣襟,催促道:“老爷,晌午已过,赶了大半天的路,我看,大家都饿极了,我们还是先找间客栈打打尖吧?” 他明面上是催促许枫带着大家去打尖,其实是想告诉他,快些离去,办正经事要紧,既不想买,又何必与他多费唇舌。 像这样的效仿赝品,她自也是见得多了,虽然看着做工精巧,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技艺,但毕竟只是障人眼目的次品,况且,这瓷瓶除了外表好看之外,并无甚么可用之处,更不能妄谈收藏的价值。 许枫听上官红琴这位一说,方才感觉到腹中饥肠辘辘,想必大家也都饿了,便朝那老板说道:“这件瓷瓶太过昂贵,我们实在买不起,还是不要了。” 梦花和冷月一听,不禁一怔,没想到许枫和那老板好一番说道,居然并没有买下的意思,当即面色一沉,显出些许不快来。 梦花气乎乎的嘟着嘴,一跺脚,扭过头去,不再理睬众人。 冷月见梦花生起气来,便笑了笑,柔声安慰道:“花妹,你怎么啦,生气了啊?”她探过头去,瞅了她一眼,又说道:“哎呀,还真生气了?其实,这样的东西我家里也有很多啊,早若知道你喜欢,我送给你就是了。” 冷月是许家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好看的好玩的,自是甚么东西都不缺。而梦花家境平庸,能见识到的稀奇之物,就少得多了。 她见到心爱之物,自己又无钱买下,身边的人也不愿替她买,一想到自己打小受过的苦处,心里顿时泛起一阵酸楚,甚感委屈,竟不觉间红了眼眶,欲流下泪来。 上官红琴见状,叹了一声,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便对许枫说道:“老爷,难得花儿如此喜欢,不如就给她买下吧?”她见到梦花神情凄楚,顿时心头一软,又生出怜爱之心。 柳如烟方才见许枫说出那样的话,心里已猜到了几分缘由,他倒也并不识货,竟然未能瞧出如此精美的瓷器居然是件赝品。23sk. 但转念一想,在这样的集市滩铺上又如何能买到正宗景德镇出窑的精品瓷器呢?况且还是皇家贡品!这不明摆着是糊弄人么? 柳如烟望着梦花,笑了笑,安慰她道:“花妹,乖啊,别生气了啊!”他向梦花眨眨眼,递出个眼色“方才伯伯说的话,你知道是甚么意思么?” 梦花怔了怔,抬起头凝望着他,一脸茫然,悠悠说道:“说甚么?伯伯他不是在和老板讨价还价么?我知道,你们都是嫌太贵了,不想给我买的。”她嘟着嘴,一脸的落寞委屈。眼中竟不自觉的淌下泪来。 冷月撇撇嘴,似笑未笑的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哎呀,花妹妹,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你是误会爹爹的意思了!不是我们不愿买给你,哎呀,怎么跟你解释好呢!”她微微一笑,颇感无奈的摇一摇头。 她突然觉得,这花妹妹最近有些怪怪的,总喜欢胡思乱想,表面上看着乐乐呵呵的,心里却总是不甚痛快,仿佛藏了许多烦心事。却又不愿对别人倾诉,这样下去如何是好,真怕她要闷出个甚么好歹来! 许枫见梦花悲悲戚戚的模样,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又不明白该如何开导安慰她。只道她是因了不给她买下瓷瓶而生气,想一想,又感觉并非完全是这样! 这时,上官红琴突然探手从荷包里掏出手绢,替梦花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又将她揽入怀中,充满疼爱的说道:“好了,花儿别难过了啊,看你,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伯娘瞧着心疼!不就是个瓷瓶么,伯母为你买下便是了!”她抚摸着梦花,柔声哄着。 这梦花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从小便喝着她的奶长大,她早已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哪能见她受到委屈! 她心里明白,梦花之所以突然难过哭泣,并不只是因为没能满足她的心愿,而是她想到了自己凄凉的身世,从小便失去娘亲的疼爱,才会突然心生委屈,悲从中来。 上官红琴随即对那老板说道:“老板,这瓷瓶能不能再便宜些?” 那老板见对方似乎有心要买,又瞧着梦花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他随即叹了口气,摆摆手陪笑道:“罢了罢了,我看这姑娘确实喜爱这件宝贝,那我就忍痛割爱,三十两卖给你们如何?” 众人相顾一笑,许枫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那我们就买下来吧!” 梦花转悲为喜,却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众人笑了笑,谢过了许枫和上官红琴,开心地将那双鱼瓷瓶抱在怀里。 第四十六章:祥云客栈 长街尽头。 一行人来到一家名为“祥云”的客栈。 “祥云”客栈是清风集市上有名的老字号,许多人慕名而来,却只是为了喝一碗独具特色的羊肉泡沫。 这羊肉泡馍本是三秦大地上传统的美食。几乎有每一家买特色小吃的餐馆里,都会有这样一道美食。在秦地境内,这羊肉泡馍家喻户晓,算不得有多稀奇。 但这家祥云客栈做的羊肉泡馍却是堪称一绝。羊肉劲道,油而不腻,汤汁香淳,回味无穷! 所以,许多当地的人来清风集赶完集后,都要到祥云客栈来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招牌羊肉泡馍。 这里的羊肉泡馍不贵,一碗只要五文钱,如果没吃饱,还可以免费添加半碗。 掌柜的姓胡,叫胡富贵,人称“胡三勺”。是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据说自幼得了一种叫侏儒症的怪病,身高不足一米,虽长得矮矮胖胖的,皮肤却是非常的好,细皮嫩肉,白里透红的,似乎吹弹可破。 活脱脱一个奇怪的小矮人! 这样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无论是谁见了他,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的。 别看他长得矮,却自小拜了个有名的乡下厨子,勤学厨艺,学得一手烧菜的好绝活。无论是甚么样的食材,只要到了他手里,他都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来。 所以,他十年间,四处替人掌勺,用操办宴席赚来的钱,在热闹繁华的清风集上开了这家“祥云”客栈。 这时,他已小有名气,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清风集东街尽头开了家祥云客栈。 大家自然也都已听说,祥云客栈的掌柜的是个其貌不扬的小矮人。是以,大家都想来看看这小矮人究竟长得个甚么样子。 传闻他能烧得一手好菜,保准你吃了口齿留香,一生难忘。许多人都慕名前来品尝他的手艺。 大家品尝一番后,都觉得他的手艺几乎可以媲美京城里的皇家御厨,每个来品尝过他手艺的顾客,都会竖起罚拇指,对他赞不觉口。 于是,祥云客栈里的侏儒掌柜会烧得一手好菜的名声就这样渐渐传开了。 此时,晌午已过,但祥云客栈的大堂里依然坐满了人,每个人都只顾着埋头吃得津津有味,不时有客人招呼着小二前来添加汤汁。 客栈分为上下两层,二楼的雅间多是提前预订好的。 小二见许枫一行人出现在堂口,满头大汗的迎了上来,引着众人在大堂靠窗的位置落坐。 随即向众人介绍起店里特色的菜式。当然,自是少不了招牌的羊肉泡馍。 小二眉飞色舞的介绍完,趁众人正在犹豫间隙,便转身去柜台旁端来茶水,为每人斟上一杯。 许枫乐呵呵的望着众人,询问大家想吃什么菜式。 冷月打量着四周,想了想,说道:“爹爹,那小二不是说这里的羊肉泡馍最有名么!那不如我们每人先来一碗羊肉泡馍尝尝吧!” 梦花将怀里的瓷瓶放在桌子上,犹自上下观摩,那两条鱼儿附在一起,小巧玲珑的样子,真是越看越喜欢。 冷月见她那两眼放光的痴迷模样,忍不住掩嘴失笑,打趣道:“瞧你,对着花瓶看了好一阵了,好像总是看不够,我看,你应该把它当成宝贝供着,每日三株香才好哩!” 众人都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梦花白了冷月一眼,笑道:“对啊,你说的对哦,我回去就把它供起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我啊,还要为它做件新衣裳呢!” 众人被她天真烂漫的少女情怀,逗得哈哈大笑。 许枫随即又叫了一份糖醋排骨,一份魔芋烧鸭,一份小鸡炖蘑菇,一份清蒸桂花鱼,一份莲藕炖猪蹄。 他没叫酒,因为前日在悦来客栈,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头痛欲裂。他已经很久没品尝到醉酒的滋味了,便是那一次,却让他生不如死,终身难忘。 倒不是他不胜酒力,他本是嗜酒的人,喝醉酒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根本算不了甚么,但前日在悦来客栈醉酒,却是为了借酒消愁,希望用醉酒来忘却心头的苦闷,忧伤,内疚和痛苦。 他原本以为就此便可一醉解千愁,殊不知,这美酒非但不能驱散他心中千愁,反而是越喝越愁,愁上加愁! 所以,他决定今天不再喝酒。他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想清楚该怎样去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 众人见他只叫了菜,却没叫酒,都觉得十分奇怪,诧异的面面相觑。 还是梦花忍不住问道:“许伯伯,平常吃饭你都要喝点酒的,为何今天不叫酒呢?”她当真是大大咧咧惯了,随口便问了出来。 许枫望着她,盈盈一笑,微微皱眉说道:“伯伯上次在悦来客栈喝醉酒难受,今天便不喝了,怎么,花儿,你想喝酒么?” 梦花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的左顾右盼,喏喏的说道:“我才不想喝呢,喝醉了难受!”她也学着许枫的话头,眨眨眼,显出一副古灵精怪的俏皮模样。 柳如烟见她故意学长辈的样,没大没小,目无尊长,便有些微愠,轻声喝斥道:“花儿,不可无理!怎么能和许伯伯这样说话呢?还不赶快同许伯伯认错?”柳如烟沉着脸,对她怒目而视。 梦花这才意识到自己对长辈的出言不逊,禁不住羞得涨红了脸,嘟着嘴,尴尬的垂下头去。 上官红琴心知梦花的性子,只道她是因为高兴才会那样打趣,又怕她一时下不来台,生起气来,忙打着圆场说道:“哎呀,花儿对她许伯伯并无不敬之意,只是方才得了个宝贝,心里高兴,故意打趣这样说的,柳贤侄,你快别责怪花儿了。”她看着两个后生晚辈,面露笑容,显得甚是慈爱。 花儿禁不住嫣然一笑,对上官红琴说道:“你看,还是伯娘最了解我的,我哪里会对伯伯不敬呢,伯伯从小对我那么好,把我当做亲生女儿看待,我是最喜欢伯伯和伯娘的呢!” 这时,冷月却忍不住扑哧一笑,白了梦花一眼,幽幽道:“花妹妹,就你一张嘴厉害,尽讨爹爹和娘亲的欢心,我可就不如你了,不会说好听的话,讨他们欢心!哎,对了,你有空教教我啊?”她说罢,探头凑近梦花脸旁,睁大眼睛瞧着她。 梦花斜了她一眼,被她冷不丁的一番奚落逗得乐了起来,两人不由得相顾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菜式已端上桌来。 小二上完菜,朝众人点头哈腰,笑道:“各位客官,菜已全部上齐,各位请慢用!有甚么需要效劳的,尽管招呼!” 说完,朝众人躬身一礼,转身快步而去。 正在这时,大堂门口突然出现了一群身着官服的佩刀青年。大约有十数人之众,他们昂首挺胸地立在门口,显得一副气宇轩昂的神态。 每个人脸上都显得异常严肃,定定的望向堂中。 小二见有官爷前来,连忙笑脸相迎,快步跑了过来,一番点头哈腰招呼着,将一行人迎了进来。 他们一进来,便朝堂中正在吃喝的食堂扫视一番,为首的是一个高大强壮的青年,只见他从胸兜里掏出一副画相抖开,展现在小二面前,沉声问道:“小二,可否见识过这画相上的人?” 那小二见状,顿时一惊,张大了眼睛,凑近仔细一看,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道:“回官爷,没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他只得陪着笑,讪讪的说道。 见到那官兵一脸严肃,心知不敢得罪,脸上显出一丝惧色。 那官兵定定地望着他,像是在审问犯人一般,阴沉着脸又问了一声:“你再仔细看看,到底见到过没有?你可听好了,这画上的人是七扇门里的一个飞贼,前日夜间在十里外的桃花山庄,杀人越货,不仅盗窃了南宫世家的财物,还连杀了两条人命,现在官府正在到处通缉他。”说着,又转头朝堂中食客望了一眼“此人穷凶极恶,凡是提供线有用线索者,协助官府将此人捉拿归案之后,官府将赏银五十两。” 堂中食堂方才见到官兵进来,皆都噤若寒蝉,将脸扭向一旁,知道官兵前来,若不是吃饭,准没有甚么好事,大家唯恐避之不及。 现在一听官府是在办案,提供了有用线索还有那么多的赏钱可拿,随即又一窝蜂的涌上前来,围着画相仔细端详着。 看了半晌,每个人也都大失所望的摇了摇头。那画相上的人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满脸大胡子,却是像极了传说中捉鬼的天师钟馗。 天师钟馗他们倒是见过的,但这长得像天师钟馗模样的盗贼,他们却是从未见到过。 众人交头接耳嘀咕一阵,随即各自散去。 这时,那官兵见其余人都来瞧过了,偏偏只有许枫这一桌子的人没有过来瞧瞧,顿时不由得心中生疑。 随即缓缓转身走到众人跟前,定定地望着众人,沉声说道:“他们全都过来瞧了,你们怎么不来?” 那官兵将画相抖在众人眼前,又自说道:“你们可是瞧清楚了,这是官府通缉的要犯,若是知情不报,一经查实,皆以同党论处!”他警觉的朝众人上下打量,见他们身上持有兵器,一看就是江湖中人的装扮,于是,格外留意起来。 突然,那官兵乍一眼瞥见梦花身旁的双鱼瓷瓶,顿时目露精光,惊声喝问道:“这个是甚么东西?”他随即欲伸手将双鱼瓷瓶拿起来。 刚伸出手,梦花便一把抢了过来,抱在怀里,生怕被那人夺了去。 那人一惊,朝梦花厉声喝道:“拿出来!” 众人顿时面色一变,柳如烟忙站起身来,朝那官兵喝道:“你们想干甚么?”他走到那官兵面前,盯着他说道:“这是我们方才从集市上买下来的。” 那官兵盯着双鱼瓷瓶,幽幽道:“买下来的?我看是盗窃来的吧?”他斜眼怒视着柳如烟。 许枫也当即站了起来,凝视着那官兵道:“这位官爷,刚才听你们说起,是在追查一宗桃花山庄的案子?” 那官兵转眼盯着他,缓缓道:“不错,我们是六扇门的人,正在调查这个案子,你知道桃花山庄前晚发生的事?”他警觉地凝视着许枫。 许枫叹了口气,幽幽道:“原来是六扇门的官爷,失敬失敬!不瞒官爷,我们刚从桃花山庄出来!前晚桃花山庄发生的事,我们是亲眼所见!” 他这样一说,当即将那些官兵骇了一跳,皆都诧异的望着他。 那官兵猛然一怔,诧异的问道:“你们是桃花山庄的人?” 许枫摇一摇道:“不是!” 那官兵更加疑惑,又问道:“那你们怎么会知道桃花山庄的事?” 许枫望了一眼桌上众人,缓缓道:“不瞒官爷,我与桃花山庄的南宫庄主是挚交,前日路过桃花山庄,便受南宫庄主之邀,在桃花山庄留宿一晚,所以,我们才知道桃花山庄发生的事。” 那官兵微微点头,沉吟着道:“哦,真是这样的么?”他似是并不相信许枫的一番说辞。依旧半信半疑的凝视着他。 许枫微微一笑,看着他说道:“老夫所言句句属实,却不知查出些眉目了么?” 那官兵摇一摇头,缓缓道:“我们初步怀疑是七扇门所为,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线索,这七扇门的窃贼作恶多端,狡猾之极,不将他们连根铲除,难平民愤,黎民百姓,便永无宁日。你们若是知道些甚么线索,请务必说出来,我们也好早日破案,还天下一个太平。”23sk. 他表面上说得义正辞严,显得疾恶如仇,实则是急功心切,想获得些线索,能早日亲手捉住七扇门的盗贼,以此向上头邀功领赏。 许枫轻叹了口气,幽幽道:“那日半夜,我们听到惨叫声,追出来时,那两个家仆已经被人一刀割喉,早就咽了气。那凶手也逃之夭夭,但据南宫大哥猜测,凶手应该是七扇门的飞贼,被盗之后,他去密室察看了一番,说并未发现有遗失甚么贵重的物品,做为南宫世家的朋友,老夫也希望你们早日将凶手捉拿归案,还南宫世家一个公道!”他面上流露出忧愁难过之色。 那官兵听罢,又将目光转向梦花怀里的双鱼瓷瓶,目光闪动间,突然显露出十分奇怪的神情。 第四十七章:侏儒掌柜 这时,从后厨走出来一个矮矮胖胖,白白净净的中年人。额头宽阔饱满,头大如斗,两只滚圆的大眼睛里像是镶嵌了两颗黑珍珠,散发出炯炯神采。一只鼻子却生得很是小巧周正,嘴唇肥厚,下巴浑圆,看上去活脱脱一尊弥勒佛的模样。 他头戴一顶高高圆圆的紫褐色皮帽,穿着一件裁剪合身的短小坎肩,小短坎肩衬着他小巧玲珑的身板,看上去恰到好处。他肥圆的腰上系着条雪白的长毛巾,毛巾未沾上半点污秽,仿佛是崭新的,又像是刚洗涤过似的。他脚上蹬着一双黑色帆布棉靴。他身高不足一米,矮小的实在有些可碍。 堂中食客见他踏着小碎步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都热情的向他打着招呼:“胡掌柜,近来生意不错啊?” “您看起来又发福了哦?” “最近可有推出新口味的菜式啊?”…… 这人就是祥云客栈的掌柜兼总厨,“胡三勺”胡富贵。 胡富贵来到堂中,朝众人挥一挥手,打着招呼,笑得一脸灿烂,肉嘟嘟的脸上似乎开出朵花来。 这时,那一帮查案的官兵见问不出个甚么有价值的线索来,全都讪讪的离去。 那胡富贵巡场一周,又热情地招呼大家吃好喝好。 一些头一次来的食客,见到传说中厨艺非凡的矮小掌柜居然真如传言那般,长了副让人不敢恭维的尊荣,有几个食客已忍不住捂着嘴,偷偷失笑。碍于胡富贵的面子和堂中众多食客,又不能笑出声,另外两人却已忍不住开始喷饭,一个也已笑得从凳子上滚落下来,捂着肚皮,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几乎快笑了出来。 这边,许枫等人正在埋头吃喝,突然,抬头见到传言中其貌不扬的胡掌柜,全都瞪大了眼睛,脸上显得无比惊异,想不到,这胡掌柜还真如传说中的那样,活脱脱一个小矮人。 但令众人更想不到的是,眼前这样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矮人居然开起了如此宽敞气派的大客栈,不仅如此,还会做得一手好菜。 正是应了那句俗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看来,一个人的能力作为和外表相貌没有任何关系的。许多能成就伟大事业的人,不都是长得其貌不扬的么? 正在众人惊诧莫名面面相觑的时候,那胡掌柜已笑呵呵的站在桌前,他身形实在是太矮了些,居然还没有桌子高,众人骇然的打量着他,就像在看着一个怪物似的。 胡富贵自然也瞧出了众人脸上异样的神色,他脸上却并未露出半点不快,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们,就像看着常来捧场的老主顾一样,眼睛里充满了尊敬,安慰和欢快。 当他目光望向梦花和冷月时,似乎还显露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羞涩之态。 只听他微笑着说道:“诸位慢慢吃,吃好喝好啊!”他眨眨眼,继续说道“诸位看着眼生,想必是头一次来吧?这些菜式怎么样?可否合你们的口味?”他眼珠子一转,朝众人扫视着。 他人虽长得矮小,却生得白白净净,虽然长相让不恭维,却也并不令人讨厌。 每个人只得俯视着他,冷月和梦花忍不住掩嘴失笑,但转瞬又恢复了常态,她们倒是也懂得当着别人的面,看人家的笑话,确实是很没礼貌的事。 许枫和柳如烟瞥一眼两人,用眼神示意她们不可无理。 她们却也没有看不起胡富贵的意思,只是突然见到一个如此矮小的中年人出现在面前,委实觉得有些滑稽新奇。 相反,她们倒觉得这胡掌柜甚是可爱,就像是一个袖珍的小弟弟。 众人皆都朝他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这些菜式味道很不错。这倒也是他们心里的真实感觉。 那胡富贵朝众人微微一笑,热情地说道:“诸位若是吃得满意,以后定要常来啊!我叫胡富贵,是这里的掌柜。就不再打扰诸位了,诸位请慢慢吃!若有甚么需要效劳的,随时招呼便是。”说罢,朝众人一番点头哈腰,笑笑着转身离去。 众人瞧了一眼他小小的身影,不由得在心里生出一番感慨。 许枫面色一紧,忽然说道:“方才那些官兵前来查案,原来就是为了桃花山庄的事。哎,我真有些担心南宫大哥他们!希望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莫要再生出甚么状况才好!” 上官红琴一边舀了口汤喂进嘴里,一边安慰着说道:“老爷,你就别再担心了,南宫大哥吉人天祥,不会有甚么事的。再说,桃花山庄四周机关重重,戒备森严,想必那些贼人也会有所忌惮的。况且,眼下官府都已插手全力追查,相信很快就能抓到那些贼人的。”她凝视着许枫,嘴上安慰着,脸上却有闪出一抹忧郁。 柳如烟却突自凝神沉思,只见他眉头紧皱,眼睛定定地望着碗里的汤汁,吃上几口,便又搁下。 梦花瞧见他神色有异,便好奇的问道:“柳哥哥,你在想甚么?”她时常注意着柳如烟的神态,见他时常瞧着一些东西久久的出神,猜测他定有甚么心事。 柳如烟猛然回过神来,思索着说道:“方才你们发现没有?那官兵瞧着双鱼瓷瓶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方才还在怀疑这是我们盗来的。真是奇怪,这只是街铺上一个普通的瓷瓶,他为甚么会显得那样吃惊呢?”他抬眼望着众人,喃喃说道。 许枫夹了一口菜喂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点点头说道:“柳贤侄果真心思敏捷周密,我方才也注意到了,他看到双鱼瓷瓶时,那神态充满了紧张怀疑,难道他在怀疑这瓷瓶是我们从桃花山庄盗出来的?难道这会是桃花山庄里的东西?”他眼睛一亮,凝神分析着,似乎想到了些甚么。 冷月放下手中的碗筷,疑惑地皱眉说道:“不会吧,这瓷瓶明明是我们从店家手里买过来的,怎么会是桃花山庄里的东西呢?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梦花将双鱼瓷瓶捧在手上,仔细端详着,抿一抿嘴,幽幽说道:“我看,不会那么巧吧?昨夜我们也没听南宫伯伯说起过,丢失了这样的东西啊!依我看啊,是那官兵看见这双鱼瓷瓶漂亮,想抢过去,据为己有罢了,我们可不要中了他的奸计哟!”梦花睁大了眼睛凝视着众人。???.23sk. 上官红琴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哎呀,好了,我们莫要再想这些事了,具体时怎么回事,官府自会查个水落石出,我们就莫要在这里胡乱猜疑了,大家快吃罢,吃好我们赶紧上路!” 众人又各自埋头吃起来。 吃完饭,许枫掏出银子付了菜钱,又叫小二拿来几个饭盒将一些剩下的菜品打包起来,以便在路上临时充饥。 一行人带上随身物品走出客栈,那两个家丁快步奔跑到十字路口,将停在路旁的马车驶将过来。 此时,街道上的行人已逐渐稀落。阳光依旧温柔明亮,照在街铺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阴影。 正在这时,街边快步跑过来两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两人各自拄着一根拐棍,手里端了个油腻腻的破碗,背上扛着个小麻袋,一到跟前便围着众人讨乞东西。 两人将破碗举在众人面前,口中喃喃乞求道:“诸位大官人,行行好,赏几文银子吧!我们已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都快饿死了!诸位大官人大恩人,就行行好吧!” 许枫见状,心下不快,本欲驱赶,上官红琴连忙劝阻了他,从怀里掏出几颗碎银,约有四五文钱,放在他们碗里。 那两个乞丐见有人大方施舍,一看还得有好几文钱,忙两眼放光,朝众人点头哈腰,千恩万谢一番,随即欢快地跑开了去。 冷月见娘亲心慈,慷慨解囊,随即笑嘻嘻的说道:“娘亲,你真好!我看他们也是怪可怜的!” 梦花不以为然,撇撇嘴说道:“他们可怜?我看才不是哩,他们有手有脚的,干嘛不去作工赚钱养活自己,反倒懒惰,乞求别人施舍,我觉得他们就是好吃懒虫,才不值得可怜哩!” 冷月白了她一眼,也显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众人坐上马车继续赶路,马车启动,沿着长街尽头的官道上缓缓驶去。 柳如烟骑上白马,跟在马车后面,边走边朝四周打望着。 马车驶过长街,拐进了官道上。 许枫掀起厢帘,睁大眼眺望着前方,他朝驾车的两个家丁缓缓说道:“前面就是风沙渡了,那里有一条小河,你们驶到河边定要多加小心,沿着河床逆流而上,再前行一段,便有一座石拱桥,那桥上有些许陡峭,你们更要多留意桥上路况才是。” 那两人应了一声,吆喝着扬鞭催马,那马儿方才在路旁也啃食了青草,又喝足了水,轻嘶一声不疾不徐地奔跑起来。 柳如烟也打马轻快奔腾起来,不多时,便来到一条小河边,河水湍急,翻滚着朝东面流去。水流哗哗,发出沉闷的声响。 梦花将脑袋探出窗外,打望着河水,幽幽说道:“这河好大啊!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河!在卧龙谷旁边也有一条小溪流,小时候,我和柳哥哥常常去溪里捉鱼虾,嗯,还有螃蟹,那螃蟹藏在石头下面,很多小石头下都有,只要一翻开来,就能看见。”她回忆起小时候的美好往事,眼睛里闪烁着无比欢快的光芒。 说着,又朝后面的柳如烟望了望,朝他笑了笑,喊道:“柳哥哥,你快点啊!等回到卧龙谷,你陪我去后山小溪里捉螃蟹好不好?” 柳如烟赶了上来,隔着车窗对她说道:“好好!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想着捉螃蟹呢,你就不怕冷月姑娘笑话你啊!” 冷月忍不住抿嘴一笑,探头出窗,欢快地说道:“我的花妹妹,总是那么可爱,等到了翠华山,我们见了楚伯伯后,就一起去小溪里捉螃蟹!”她见到梦花娇笑着,一副无忧无忧的欢乐模样,她也跟着兴奋起来! 马车很快驶过了那条河床,来到许枫说的那座石拱桥边。 这是一座狭长陡峭的石拱桥,桥面看上去还算宽阔平整,桥面下拱着大约二十个石洞,这面是上坡,对面便是下坡,整座桥横跨在河面上,看上去十分壮观。 那两个家丁恭敬地说道:“老爷夫人,你们大家坐好了啊,我们将要上桥了!” 说罢,两人配合着勒缰赶马,朝石桥上缓缓爬行。桥面陡峭,那马驮着显得有些吃力,口中打着喷嚏,冒着白泡,发出沉重的呼哧声。 第四十八章:凤凰集市 马车驶进石拱桥上。 桥下的河水滔滔翻滚,浪花在金色暖阳下闪着波光。 众人在马车里正襟危坐,彼此相互紧拉着手,相携着将倾斜的身体平衡住。 桥面甚是狭长且有些许陡峭,黑马驮着车厢艰难地攀爬上半坡。 众人掀起厢帘,探头出窗,看着陡峭的桥面,心里不由生出了疑惑:这拱桥怎么会修砌的如此陡峭?真不知道当年筑桥的监工是怎么想的? 柳如烟骑马上桥倒显得并不费劲,他口中吆喝一声,猛地一扯缰绳,双脚一夹马腹,白马仰首轻嘶,四蹄翻腾,轻快地奔上了桥头。 梦花和冷月见柳如烟在眨眼间便已高头大马立上桥头,望着他长身玉立英姿飒爽的身影,两人兴奋地相视一笑。 梦花眉飞色舞地朝他挥手高声招呼:“柳哥哥,你怎么跑得那么快啊?等等我们呐?我想和你一起骑马,好不好?” 柳如烟立在马上,侧脸望着她,回应道:“你乖乖坐在车里不要乱动,很快就上来了,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许枫和上官红琴也凝望着柳如烟,两人微微点头,相视一笑。 此时,两个家丁奋力催马,那马艰难地爬行在倾斜的坡道上,四条腿微微打颤,显然已使出全力。 冷月凝视着累极的黑马,心生怜悯,幽幽说道:“你们看,马儿驮着我们太累了,要不,我们全都下车去吧!马儿吃力攀爬,挺可怜的。” 梦花也心疼起黑马来,附和道:“嗯嗯,姐姐说的对,姐姐连牲畜都会心疼,姐姐可真是菩萨心肠。现在离桥头已不远了,伯伯,伯娘,马儿实在太累了,我们就下车走一段吧!” 许枫和上官红琴见两人对牲畜生出恻隐之心,心中甚感欣慰。足见两个孩子心地仁慈秉性纯善。她们总算是懂事长大了,且怀有一颗火热的赤子之心。 当即,他便招呼两个家丁将马车停下来。 那两人闻言,不禁心中一怔,大感诧异,那张石扭头问道:“老爷,万万不可啊,眼下正攀爬在半坡上,不能停啊?若是停下来,马身一旦松懈,恐怕连车带马将要滚落,恐怕大家都会有危险的啊?”他说着,朝身旁的王忠看了一眼。两人都感到困惑不已,想不通许枫为何会在攀爬途中让车马停下。 车厢里,众人一听,禁不住相顾一眼,面上也显出一丝骇然之色。 上官红琴沉吟片刻,急忙说道:“张石说的有道理,你们想想看,马儿此刻正驮着我们,正卯足了劲向上攀爬,若是突然间松懈开来,马儿必将拿桩不稳,恐怕便要摔倒!我看,前面不远就到桥头了,再坚持一刻罢。” 众人听罢,也都觉得上官红琴言之有理,许枫便又吩咐张石和王忠更要谨慎小心些,千万莫要出甚么意外! 两人随即又扬鞭催马,攀爬一阵,马车终于爬上了长坡,稳稳停在桥头上。 那黑马早已累极,嘴里不停地冒着白沫,呼哧呼哧出着大气,四条腿犹在紧绷着微微打颤。 柳如烟突然翻身下马,站立在马前,朝众人说道:“我看,马已累极,不如在这里暂且稍事歇息,也便容马儿喘口气罢!” 众人全都下得车来,站在桥头上四下观望,河面上吹来一阵清风,风中夹杂着一股潮湿腥甜的凛冽水气。 梦花和冷月手牵着手附在桥栏上,朝四周极目远眺,天地广阔,远处群山苍茫,绵延起伏,山水相连,水天一色!眼前却是呈现出一副绝美大自然的恬静风光。 这样开阔的原野风貌,是在闭塞的大山里所不能欣赏到的。 许枫携着上官红琴,手指着远处河面上飞翔着的一群水鸟,笑道:“夫人,你看,那边水面上有一群飞鸟!我们已有许多年没见到过这样的景象了!这次出山,我好好带着你四处逛逛。”说着,他突然发出一声感慨,感叹起大山外面的壮阔风物,当真是美不胜收! 柳如烟也幽幽地望着远方苍翠的青黛色山影,目中突然露出一丝深深的忧郁伤感之色! 梦花和冷月像是两只出笼的鸟儿一般,兴奋地说着笑着,不时交头接耳说起了悄悄话。 休整半晌,众人又回到车厢,启程继续赶路。 翻过桥头,便是下坡,马儿奔腾在下坡路显得轻快多了,在张石和王忠的催赶之下,四蹄翻腾,朝前奔跑起来。 不多时,便已经奔出长长一段路。道路两旁的原野风物迅疾闪过。 柳如烟策马奔腾,不觉间,已跑在了马车前面,和马车拉开了长长的一段距离。 他回头见已将马车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便又一拉缰绳,将速度放缓了些。 走着走着,前面路边出现了一大片连绵的房舍,一间挨着一间挤在一起。 突然,路旁赫然立了块高高的石碑,上面刻着“凤凰集”三个隽秀的大字。 那张石和王忠两人瞥见石碑上的刻字,心知已到达秦地,王忠扭头兴奋地说道:“老爷夫人,前面就是凤凰集了,我们已进入秦地境内。” 众人一听,忙掀开厢帘,骤然见到路旁立着的石碑,都显得异常兴奋。 梦花欢快地说道:“太好了!我们终于到达秦地了,前面就是凤凰集,出了凤凰集不远便是眉县了。”她望着冷月欢快地说道“姐姐,我们很快就能到达终南山卧龙谷了。我很快就能见到爹爹了!” 冷月瞧她欣喜若狂的模样,也不由得跟着高兴起来。 她微笑着点点头,说道:“爹爹,娘亲,我们终于将花妹妹送回来了!呆会儿,楚伯伯见到了我们,他一定会很开心的!他们父女俩分开了那么久,终于又见面了。” 许枫捋一捋胡须,幽幽道:“是啊,我与你楚伯伯也快有一年未曾谋面,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 上官红琴眺望着前面不远处的凤凰集,喃喃说道:“哎,我也有好几年没见到楚老弟了,也不知道他的咳嗽病好些了没有?” 梦花听到上官红琴说起爹爹的咳嗽病,面上顿时又显得忧郁起来,喃喃自语道:“爹爹的咳嗽病时好时坏,每当天气转凉,他的病情便又要发作,冬寒时,我常常听见爹爹在半夜里咳嗽得厉害,一咳嗽起来,许久都不能停歇!要是能寻找到治愈爹爹肺病的良方就好了!”她幽幽说着,面上显出一抹深深的凄惶之色。 这时,马车已驶进了凤凰集。柳如烟已翻身下马,牵着马跟在马车旁边。 来到这个地方,他突然间想起自己在来的时候,确实也经过了这里,还在前面村庄里一位姓杨的老人家中借宿了一晚。还有那位勤劳害羞的春兰姑娘,过了这么些时日,不知他们一家怎么样了。 他心想:一会儿路过杨家村,一定要再去看望一下他们爷孙俩,他们也是朴实善良的好人家。 那晚的情景重又呈现在眼前,一想到他们的孤苦境地,他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 特别是那柔弱的春兰姑娘,竟然在夜里悄悄为他缝制的一枚吉祥荷包,在送别他的那天早上亲手塞到他手里的情景。 他忘不了,她凝望着他时,那情意绵绵,羞涩不舍的眼神。他知道,虽然彼此萍水相逢,只有一面之缘,但善良热情的爷孙俩已将他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这份深沉的情意,令他深受感动,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机会报答他们! 梦花见柳如烟下了马,便对许枫说道:“许伯伯,我们也下车去街上逛逛吧,我想买点东西送给爹爹!” 上官红琴眼睛一亮,乐呵呵笑道:“花儿越来越懂事了,难得花儿对爹爹一片孝心,我们就陪着她在集市上逛逛吧!” 许枫也竖起大拇指对梦花赞不绝口,当即叫张石和王忠将马车驶进街心。 今天凤凰集并非赶集日,所以,街道上稀稀落落行人不多,和清风集一样,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售卖甚么东西的都有。 但这凤凰集明显比蜀地上的清风集小了许多,整个凤凰集只有两条长街,呈丁字形的布局。虽然集市不大,但显得非常别致,街道两旁的房舍都是一些老旧的骑楼,看上去似乎历史悠久,到处呈现出一种古色古香的韵味来。 马车在街心旁停下,众人皆都下了车,许枫对上官红琴说道:“夫人,你看,我们也那么长时间没见到楚老弟了,不如,我们也买点甚么送给他吧?你说,送点甚么才好呢?” 上官红琴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老爷所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我也在琢磨着送给他甚么见面礼才妥呐!” 许枫沉吟片刻,道:“我倒知道,楚老弟向来喜爱品茶,不如我们就买一些上好的茉莉花送给他吧!” 上官红琴点点头,笑道:“嗯嗯,对啊,送茶不错,还是老爷想得周到。” 上官红琴又转头看着梦花,笑眯眯的说道:“花儿,你打算送甚么礼物给爹爹呀?” 梦花眨眨眼,犹豫着,眼珠子四转,脱口而出:“爹爹时常咳嗽,我想为他寻个有名的郎中,求一个治肺病的方子过来,要能治好爹爹的肺病就好了!” 众人一听,当即一怔,没想到这梦花原来想为爹爹求个药方,还以为她要送个甚么稀奇的宝贝呢! 众人随即都向来投来赞许的目光,这丫头平时没心没肺的,却不想竟也如此心思细腻,柳如烟顿时也大感诧异,不由得对她瓜目相看。 第四十九章:玉罗仙子 整个凤凰集市上就只有东西两条街。 不知何故,今天的凤凰集市上显得十分冷清,许多店铺都已关门谢客。 一行人径直向前走着,来到了西街上。 西街上的店铺,大多是售卖各种生活用品,寻常人家必不可少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男人们喜好的烟酒棋局,刀枪剑棍。女人们常用的缝纫针线,一些花里胡哨的随身佩饰。小孩子喜欢吃的各种糖果零食,以及制作精巧的手工艺品。 当然,除了这些,还少不了居家的窗帘布艺,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只要能想到的各种生活物品,几乎应有尽有。 只是不知为何,许多店铺都紧掩门扉,并未开门迎客。 众人正纳闷时,忽然,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群装扮怪异的行人。 每个人身穿黑衣,头上戴着顶圆圆的斗笠,脸上蒙着黑纱,各自手上持着根奇形木棍,排列成长长的队伍,大踏步朝这边走过来。 这一行人看上去大约足有数十人之众。由于脸上蒙着黑纱,看不清他们的表情神色。 那一群黑衣人的中间,由四个身材魁梧的七尺大汉抬着一顶大红色的轿子,轿子四周垂下柔美的彩色绸段,在微风中轻轻飘荡。轿顶的正前方立着块红色的木匾,上面写着“玉仙渡劫,济世苍生”八个黑色大字。 那一群人的最前方,有两个年方二八的黑衣少女,各自手里提着个圆圆的更鼓,一边行走,一边有节奏的敲打着,嘴里高声呼道:“玉仙施法,福泽天下!”叫声清脆,一声接着一声。 众人见状,不由得心下一惊,皱起眉头面面相觑。眼前的奇特情景,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众人停在街边,驻足观望,大家都显得异常震惊,心中纳闷,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梦花望着那一群黑衣人朝这边渐渐走了过来,惊诧莫名的问道:“许伯伯,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冷月也甚感困惑的说道:“看这些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甚么来路?” 柳如烟打量着那群人,皱眉喃喃说道:“许伯伯,您老可知道玉君是甚么人?他们古里古怪的,这是要干甚么?” 许枫凝视着他们,沉吟着道:“我也从未听说过甚么玉君?今天这集市上没几个行人,冷冷清清的,会不会和这些人有关?”m.23sk. 上官红琴也思索着,诧异的说道:“是啊,我刚才从车上下来,就觉得这集市上透着古怪,按理说,就算不是赶集日,也万不至于如此冷清啊?依我看,这些人装扮怪异,这里面一定有甚么蹊跷!” 少顷,那些人已来到近前,许枫等人见他们过来,便静静地站在路边观望。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那两个黑衣少女,突然在众人面前停住,嘴里也停止了叫嚷。她们身后的一群人也随即停下。 一个清廋的少女打量着众人,幽幽说道:“你们是甚么人?为何站在这里?”她黑纱蒙面,一双水灵灵的乌黑眸子里闪着怪异的光。 众人一怔,梦花鼓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正欲开口,却被许枫伸手制止。 许枫捋一捋胡须,沉吟着道:“我们只是过路人,今日恰巧路过这里,请问姑娘,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黑衣少女凝视着他们,幽幽说道:“各位有所不知,这里即将有灾祸降临,我奉劝各位莫要在此逗留,还是赶紧离去吧!以免被祸事殃及!”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眼里的惊异之色更甚。 许枫皱眉问道:“哦,有灾祸降临?老夫冒昧请问一句,不知姑娘所说的灾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另一个黑衣少女走了过来,幽幽说道:“今年是庚子时年,远古奇书山海经所载:每逢庚子便会有祸事降临!我家主人于数日前夜观天相有异,随即卜了一卦吉凶,算出今年的祸事便会降临在这凤凰集上,所以前来施法作道,驱散祸事拯救苍生!以求一方生灵安泰!诸位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她一番话说的神秘离奇,众人听得更是震惊不已,却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心里禁不住一阵狐疑起来。 柳如烟暗暗思忖道:“庚子有祸?这种事情,以前倒是听师傅说起过,但只是民间传言而已,并未见到真的发生过甚么大灾大祸,莫不是这些人故弄玄虚妖言惑众,却有别的目的罢?” 随即,他向那两个黑衣少女抱拳问道:“两位姑娘说有祸事发生,却不知是有何种祸事?你们家主人又是谁?” 那清瘦的少女眨眨眼,笑了笑,说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不便与诸位相告,我家主人夜卜星相所知,为了免去一方生灵涂炭,今日我们便会在凤凰集和凤凰山上施法除祸,你们就别问那么多了,各位好自为之吧!” 另一个少女又接着说道:“所以,从今明两日,这整个凤凰集和凤凰山上都不能有任何闲杂人等出来打扰,否则扰乱施法,必降遭遇祸事临头!我家主人便是福泽天下苍生的玉罗仙子!” 听两人说得百般诡异,神鬼莫测,震惊之余不免生出了怀疑来。只道是他们在装神弄鬼,却猜不出是安的甚么心。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站在那里惊骇莫名。 听她们说,她们的主人叫玉罗仙子,众人不禁抬头侧目朝那神秘的轿子望了一望。 每个人都不知道她们所说的玉罗仙子是谁?甚至从未听到过这样一个名号!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深深的好奇,却又不便过多打探,只当是听听故事,凑凑热闹罢了。 那轿子屏风突然微微颤动,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说道:“春花,秋月,前面发生甚么事了?” 那两个黑衣少女闻声一惊,急忙转过身去,朝那边抱拳颔首,说道:“回主人,这里有几个人在街上逗留,唯恐他们有祸事临头,属下正在劝说他们离开!”她们对那轿中之人显得十分恭敬,面上神色间似乎带着几分惧意。 众人闻声,皆都定定地望着那面抬轿。 只见,轿帘一动,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个长发垂肩,白纱蒙面的红衣女子。她俢长的身段,亭亭玉立,有如杨柳扶风,婀娜多姿。 她静静地朝这边望了一眼,站在轿前不动声色,看上去就像是九天外的仙女下凡,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超凡脱俗,仙气飘飘的韵味。 众人一见,顿时瞠目结舌,似是都没想到这轿中人却是一个如此风华绝代的俏佳人!难道她就是两个女子口中所说施法驱灾的玉罗仙子? 眼前的红衣女子,令众人不禁想到了在明月峰后山石洞中的落霞仙子,她们的声音和仪态简直是太像了!远远看着,就像是同一个人。 她蒙着白纱,看不清面上五官神色,但料想必定是倾国倾城的模样。 众人都被她的美貌气质所震撼,痴痴的望着,不觉间已瞧得出神。 就在众人无比惊异之际,突然,那红衣女子不知怎么的,眨眨眼竟已飘身到了跟前,众人并没见她身形动过,不知如何就到了面前。 足见她轻功之高,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众人大吃一惊,皆都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只见她莲步轻移,在众人面前踱了几步,淡淡说道:“不知诸位从何处来?”她眨了眨眼睛,凝视着众人。目光扫到柳如烟身上,顿了顿,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将目光移开。 柳如烟当即怔了怔,面上一诧,垂下头去朝自己身上瞧了瞧,不知她为何突然会盯着自己看了半晌。 许枫朝她微微一笑,说道:“我等今日路过此地,突然见到你们一行,不知所谓何事?”他凝视着面前的红衣女子,目光中闪着疑惑之色。 那红衣女子,昂首挺直了身子,沉吟着说道:“想必方才我的两个徒弟,已向你们说明缘由了罢,未来数日之内,这里将会有惨烈的祸事发生,我劝诸位莫要在此久留,赶快躲避去吧!”她说罢,抬头望向天空,眉目间流露出一抹深深的忧虑之色。 众人又不禁一阵愕然,她的说辞却是和那两个黑衣少女如出一辙。 见众人露出疑惑不解之状,她忽然变得异常严肃,幽幽说道:“数日前,我目测天相,四面天空星光璀璨,唯独这方天空下黯淡无光,且这凤凰集上空,月异星邪,方位繁乱,出现诡异之相,此乃大凶之兆,所以,我敢断定,在数日之内,这里必定会有灾祸降临!”她深深叹了口气,皱眉说道“昨天,我已命属下前来挨家挨户告知,让大家在这三日内,千万莫要出门!只要在家中好好待着,便可躲开这场祸事!” 众人听完,更感匪夷所思,惊得面面相觑。 许枫见他说得一本正经,似是并非妖言惑众。他对于道家的玄学,五行易理,九宫八卦,也是略知一二,这些事物倒也不是全无根据的。 只是,他瞧不出眼前的红衣女子究竟是何来路?更想不到的是,她年纪轻轻,居然懂得观测天相占卜吉凶,精通五行易理,九宫八卦,这不由令他暗暗心惊! 他当即朝她抱拳一礼,皱眉问道:“哦,会有这等事?请教姑娘高姓大名?” 那红衣女子也抱拳回礼,微微一笑,说道:“小女子姓龙,叫龙玉罗,幸得江湖朋友送一雅称,玉罗仙子!”她大大方方的朝众人微笑点头,显得颇有礼数。 许枫见对方彬彬有礼,心中顿生好感,随即微笑道:“原来是龙姑娘!幸会幸会!” 龙玉罗望了望身后一众黑衣人,沉吟着道:“身后这些都是我的弟子和家奴,今日正好是今年避祸免灾的黄道吉日,所以,我们选择在今日驱邪作法,便可聚天地祥瑞之气,或可助这一方黎民百姓逃过灾星,免去一场劫难!” 她明动的双眼里,闪烁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慈爱之光。这一刻,她就像是九天之上派来的吉祥使者,专程下凡来拯救人间万千苍生! 不管她说的这离奇之祸是真是假,但她所表现出来的善意和情怀,足已令人动容! 每个人面上的惊恐怀疑之状已逐渐消失,转变成了一种对神奇力量和大爱情怀的敬畏! 上官红琴素来信奉鬼神之说,见这玉罗仙子不仅人长得美,还生了副菩萨般的好心肠,顿时对她肃然起敬,尊崇之情溢于言表,当即赞叹道:“龙姑娘当真是慈悲为怀的活菩萨啊!就冲你方才一番心念天下苍生之言,老身敬佩之至,请受老身一拜!”说着,便双手作揖,欲要向她叩首一拜! 龙玉罗连忙伸手将她扶起,微笑道:“万万使不得,老人家快快请起!驱邪避恶本是我分内之事,老人家切莫如此!这样便要折煞小女子了!” 冷月和梦花在一旁直看得掩嘴失笑,竟不想,上官红琴还真把这玉罗仙子当成救苦救难的菩萨来拜了! 许枫朝众人望了一眼,捋一捋胡须,缓缓说道:“龙姑娘,老夫预祝你们作法大成,我等还要急着赶路,就不再叨扰,告辞了!”说罢,朝龙玉罗拱手一礼,众人见状,也都纷纷向她作揖长身一礼。 龙玉罗也朝众人回了一礼,正色说道:“既是如此,我们就此别过!山高路远,来日方长,后会有期!诸位请慢走!他日有缘,欢迎诸位前来我观云轩饮茶问道!”说着,颔首双手合十,盈盈一礼! 许枫皱眉问道:“观云轩?请问龙姑娘,观云轩是在何处?” 龙玉罗嫣然一笑,说道:“哦,我忘了告诉各位,我那寒舍便在凤凰山栖霞谷中!你们只要到了凤凰山下便可寻见!” 听到这凤凰山,他们随即想起,在来时路上经过的那片密林中,听见了疑似凤凰的凄美叫声,难道那神奇的声音便是来自凤凰山上?如果那声音真是凤凰发出的,是否和这龙玉罗可有甚么渊源,该不是她养的凤凰神鸟吧? 每个人都忍不住将那天听到的奇怪声音和她联系在一起! 第五十章:至杨家村 众人别过那神秘的玉罗仙子,又继续朝前行进。 方才遇到的那番阵式,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困惑。 他们如此招摇过市,难道真是为了那玉罗仙子所说的驱邪消灾,保一方土地太平? 这一路上遭遇了不少古怪离奇的事,每一件似乎都是一个难以解开的谜! 虽然历经诸多艰难险阻,但经过数日的长途跋涉,总算已快抵达终南山了。 此刻,进入终南山地界,柳如烟骑在白马上,想着很快便能见到阔別已久的恩师,他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反倒充满了忧愁和矛盾。 如今,已算顺利将花妹接回来了,那就让花妹在卧龙谷好好陪伴师傅他老人家吧,有花妹陪在师傅身边,他便能放心去完成自己的事情了! 这次回来,他一定要向师傅问个明白,自己的身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爹娘和妹妹究竟去了哪里?他们是死是活?当年,自己又是如何与他们分离的?……每一个疑问就像是缠绕在心头的结,时间越久越是靠固,他恨不得即刻就能解开。 二十年了,他和家人已分开了整整二十年!他一定要找到他们,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能永远这样不明不白的活着! 马车驶出了长街,沿着通往终南山下的官道缓缓前行。 进入终南山地界,天气变得阴郁起来,官道两旁是碧绿的原野,放眼四望,满目苍翠。 柳如烟跟在马车后面,神色凝重地朝前面张望。 许枫等人在车厢里默不作声,兴许是方才在凤凰集市上遇到的那神秘队伍,让他们内心惶惶不安! 尤其是那年轻美貌而又诡异古怪的玉罗仙子,她究竟是何来路?她口中所说的庚子灾祸是真是假?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充满了一种令人恐惧和敬畏的神秘气息! 上官红琴凝望着身旁的许枫,幽幽说道:“老爷,你看那位玉罗仙子究竟是甚么人?她说的那些灾祸是真是假?我总觉得她有些怪怪的!”她说着,又将目光移到梦花和冷月身上。 许枫沉吟着,缓缓道:“我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她的来路,方才在那里也不便多问,他们装扮虽十分古怪,但听她说出的那一番话,倒不像是甚么装神弄鬼的恶人!只是她那名号,却是从未听到过!”他转头望向窗外,四野一片青翠碧绿,繁花遍地。到处是一派浓郁醉人的暮春景象。 梦花突然说道:“那位玉罗仙子姐姐,好美!就像落霞娘娘一样!我觉得她和落霞娘娘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她眼里闪着向往羡慕的光。 冷月微微一笑,打趣道:“我们的花妹妹不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么?”她斜眼凝视着梦花。 梦花一愣,随即扑哧一笑,掩嘴道:“哎呀,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哪里能和人家比啊!人家是天上的仙鹤,我只不过是地上的丑小鸭罢了!”她白了冷月一眼,缓缓垂下头去,显得有些自卑起来。 上官红琴笑眼望着两人,说道:“谁说我们花儿是丑小鸭?我看啊,我们花儿和月儿都长得很好看,而且还比她年轻!” 她这样一说,竟将两人逗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突然,梦花似乎想起了甚么,惊呼道:“哎呀,完了!” 众人顿时一惊,上官红琴和冷月异口同声的问道:“甚么完了?” 梦花一脸沮丧的说道:“都怪那玉罗仙子,方才只顾着和她说话了,把正事都给忘了!我不是说要在集市上给爹爹求个药方嘛?怎么糊里糊涂的就把这事给忘了呢!” 众人瞧她一惊一乍的,还以为又出了甚么不得了的事。原来她突然想起没能为爹爹寻得郎中求一良方,突自在那自怨自哎! 冷月斜眼望着她,幽幽说道:“我说花妹妹呀,方才你都瞧见了,那凤凰集上,哪有一间开门迎客的药铺啊?” 梦花一听,随即恍然,幽幽叹了口气,嘟着嘴,无奈的说道:“哼,都怪那个甚么玉罗仙子,口口声声说驱灾免祸,为了一方百姓造福,满口的行善积德,大仁大义,依我看啊,他们神神秘秘的,一定是有着甚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瞧他们那般装束,一看就不是甚么名门正派!我看,我们莫要被她戏弄了才好哩!”她没能办成正事,竟然全把气撒到那玉罗仙子身上。 冷月撇撇嘴,不置可否,沉默着不再搭话,她已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 上官红琴却说了:“花儿,莫要生气了啊,这次没能求到药方,我们下回再去寻便是了!我看那位玉罗仙子,并非故意装神弄鬼妖言惑众,看上去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她说的那些我们虽然一窍不通,但倒也不像是信口胡言的。” 许枫也沉吟着说道:“那玉罗仙子年纪轻轻,便精通五行易理,九宫八卦,并且还懂得观测天相,占卜吉凶,我看她绝非泛泛之辈,只是一时之间,倒还看不出她的身份来历!” 就在这时,马车已行至眉县境内,前面路旁立着一块醒目的大理石碑,上面赫然刻着五个飘逸劲道的行草字:“眉县杨家庄”。 那两个家丁不时扬鞭抽打在马股上,发出一声接一声“噼噼啪啪”的声响。 张石扭头说道:“老爷夫人,前面就是眉县境内杨家庄了!” 柳如烟一眼瞥见那石碑,心里不由一颤,口中喃喃念道:“杨家庄!这里就是杨家庄!不知道杨爷爷和春兰姑娘怎么样了?路过这里,我应当前去看望他们一番才是。” 他突然想起那晚初到杨家庄时,借宿在杨爷爷家中的情景,也就是半个月前的事。 那晚,三人把酒言欢,畅谈至夜深,春兰在一旁伺候着,酒菜渐渐凉了,又起身来回热了几次。 爷孙俩所经历的凄苦身世,令他生出了恻隐之心,又想起自己同样曲折离奇的不明身世,突然心酸不已,哀叹彼此所承受的那些苦难何其相似! 相似的命运,让柳如烟感同身受,同命相怜,仿佛一下子拉近了彼此心灵之间的距离。不觉间,在彼此的心里都将对方视为了亲人。 柳如烟隔着窗帘,若有所思的对许枫说道:“许伯伯,咱们在杨家庄停歇一会吧?”他幽幽地朝村庄里四处张望,微微皱起眉头。 许枫疑惑问道:“贤侄是有甚么事要办么?” 柳如烟幽幽道:“哦,这村庄里住着我的一位恩人,眼下恰好路过,我便想借道去看望他们!” 众人闻言一怔,露出疑惑之色,梦花诧异的问道:“柳哥哥,你说的甚么?你有恩人住在这里?是甚么样的恩人呀?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大家都听得一头雾水。 柳如烟沉吟半晌,幽幽说道:“我在来的时候,正好经过这里,当时天色已黑,我便想在这里寻一间客栈住一晚,待明晨天亮再赶路。但这村庄地处偏僻,寻了个遍也没能寻见一家客栈,我便敲开了一户村民的家门,幸遇得一位姓杨的老爷爷和一位年轻姑娘好心收留我住下。我看他们一家朴实善良,于是,我便认下了这位杨爷爷和春兰小妹为亲人!今日恰好路过,定当要前往拜会一番才是!” 众人听着一阵诧异,不由得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他居然还经历了这么样一桩旧事! 梦花好奇的问道:“柳哥哥是好人,出门总是遇贵人!他们长得甚么样子啊?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他们?柳哥哥,我想和你一起去。” 许枫沉吟片刻,当即吩咐两个家丁将马车驶进杨家村。 听柳如烟如此说起,想必那自是一户厚道人家,他便也想要一同前往见一见。 马车缓缓驶进杨家庄,在村口停住。 几个正在村口玩耍的小孩,见到有高头大马的车辆驶进了村里,全都睁大眼睛无比好奇地朝马车观望着。 众人从车上下来,孩子们见到有陌生人出现,神色间除了好奇,还显露出几分机警和微微的惧怕之色。 正在此时,突然从后面飞快地蹿出来两条张牙舞爪的大黄狗,朝众人发疯似的狂吠,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众人见状,猛地一惊,被这两条突然冒出的大狗骇了一跳,冷月和梦花不由吓得尖叫出声,忙不迭躲在许枫身后。 半晌,才悄悄探出头来,一脸惊恐地观望着那两条大黄狗。 上官红琴瞧两人吓得不轻,连忙来到她们身旁,伸手抚摸着两人肩膀,柔声安抚道:“花儿,月儿,不怕不怕啊,不就是两条狗呀,瞧把你们吓成这样!”23sk. 就在这说话的当儿,柳如烟一个箭步冲上前,拦在众人面前,面上露出狰狞至极的表情,死死盯着大黄狗,手上也不闲着,双手握拳,做势欲扑将上去。 顿时,那两条恶狗竟被他一番架式唬了一跳,连连后跳几步,站在当场怔了一怔,嘴里突自凶狠地狂吠着,却只能在原地来回踱步,怯怯的不敢上前。 柳如烟回头望一眼惊魂未定的冷月和梦花,朝她们撇撇嘴,微微一笑。 他方才表现出的勇猛阵式,将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柳如烟目光闪动,叹了口气,说道:“这大黄狗有甚么可怕的?只要作出凶恶的样子来,它们反倒要怕了!”说罢,他突然身形一矮,做势从地上拾起石头,那两条大黄狗定定地望着他,嘴里的吠叫声已渐渐弱了下去,见柳如烟做势要打它们,吓得一脸惊恐,夹着尾巴转身仓惶逃去。 冷月和梦花见大狗已被吓跑,这才从许枫背后欠身出来,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梦花抿嘴笑了笑,对柳如烟夸赞道:“柳哥哥真厉害,一下就把那两条大恶狗吓跑了!”两人都向他竖起大拇指。 许枫瞟眼望着冷月和梦花,笑眯眯的说道:“好了,大黄狗已被吓跑了,我们走吧!” 第五十一章:突生变故 柳如烟将白马拴在村口的一棵柏树上,引着众人沿村道径直往里走,绕过几间房舍,在一间低矮简陋的平房前停下。 柳如烟回头对众人说道:“这里便是杨老爷家了!”说着,面上显得欢快起来。 时隔多日,没想到又回到了这里。 那一晚的情景又浮现在了眼前,令他动容之余,又不由生出一番感慨。 房门紧闭,四下里静悄悄的。看上去,房里似乎并没有人。 这时,方才在村口遇见的那几个小孩竟然跟了过来,显见得他们也并不怕生。 几个孩子围了上来,一脸惊讶的望向众人。 突然,一个脸上粘着尘土,脏兮兮的小男孩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众人一听,皆都转过身去看着他。柳如烟望着他微微一笑,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去,打量着他,轻声说道:“小朋友,你叫甚么名字?” 那小男孩眨眨眼,说道:“我叫土豆!” 梦花和冷月也好奇的打量着他,觉得这些孩子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但见他们并不怕生,一脸稚气,非常可爱。 梦花也蹲下身来,笑着问道:“土豆,这名字好可爱!小朋友,你几岁了?” 土豆伸出沾满尘土的手挠挠头,说道:“我今年七岁了!姐姐,你们从哪里来的呀?” 梦花望着他两眼发光,抿抿嘴,微笑道:“姐姐啊,从很远的地方来?” 土豆眨眨眼,皱起眉头,又问道:“哦,那你们来这里来做甚么呢?” 这时,柳如烟伸手轻轻为他擦拭着脸上的尘土,笑了笑说道:“哥哥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土豆抿着嘴,一脸好奇的问道:“哥哥,你要问甚么呀?” 柳如烟说道:“你知不知道,这间房里的人去了哪里?”他指着身后的杨老爷家,疑惑的问道。 这时,旁边的一个小姑娘突然开口说道:“哥哥,他们家里死人了!” 这小姑娘的话犹如一声晴天霹雳,令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柳如烟更是惊得瞠目结舌,紧张的问道:“你说什么?他们家死人了?谁死了?”他瞳孔猛烈收缩,眉头紧锁,只觉得头脑中嗡嗡作响,犹如当头一棒。 小姑娘定定地凝望着他,说道:“就是老爷爷死了啊!” 她口中所说的老爷爷,必定就是杨老爷无疑了。 柳如烟抚着她瘦削的肩膀,惊异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天前,自己途经这里时,杨爷爷谈笑风生,怎么突然就死了呢?他是怎么死的? 他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面上充满了惊讶恐惧。 如果这小姑娘说的是真话,那他是怎么死的?自己和他们爷孙俩分别,也不过才短短十天时间。 这十天里,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杨老爷虽然年迈,看上去身子骨不太好,但瞧他精气神却还是不错的,为何突然就死了呢? 许枫见柳如烟面上显露出痛苦之色,随即安慰道:“贤侄,你先莫要惊慌,这小孩子说的话,未必就是真的。兴许他们并不知晓实情,弄错了呢?我看这房门紧锁,他们定然是并不在家,或许去了別的地方。” 上官红琴也安慰着说道:“不如我们再去问问别的人家!兴许,他们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柳如烟面色凝重地站起身来,不由深深叹了口气,转头凝望着那面紧锁着的大门,缓缓点了点头。 猛然间,他抬头瞥见大门正上方门楣上贴着一张花花绿绿的彩色字符,字符上画着诡异的图案,图案里写着:“杨氏老爷千古”几个隽秀的红字。在那张字符上面挂着一面小巧的方镜子。 柳如烟顿时犹如五雷轰顶,一下子全明白了。原来,小男孩说的并非戏言,杨老爷真的死了。 那样的字符是替死人超度的道人所画,专门超度亡灵的镇魂符。只有家里死了人的人家,才会贴这样的字符。 他双眼圆睁,瞳孔收缩,定定凝望着那张神秘的字符,眼神中流露出异常痛苦的神情。 突然,他的目光黯淡下去,喃喃道:“杨爷爷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好好的一个人,他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他又蹲下身,望着那一脸稚气的小姑娘,问道:“小妹妹,叔叔问你啊,你知不知道老爷爷是怎么死的呢?” 小女孩定定地望着他,摇一摇头,皱眉幽幽说道:“不知道,我只看到在几天前,有几个叔叔抬着老爷爷放到棺材里,然后,他们又抬着棺材上山去了!”她指着村庄后面一座并不太高的翠绿山头。 众人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地方位于村庄后山,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柏树林。 柳如烟微微闭上眼睛,沉沉叹了口气,半晌,他又缓缓睁开眼睛,面色凝重的说道:“我们去山上看看吧!老爷爷人很好,我想去拜祭他!” 他又转头看着那几个孩子,轻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老爷爷葬在甚么地方?可不可以带叔叔去看看?” 那小男孩点点头,说道:“我知道,那天我们大家都跟着去了,就在树林子里面。走吧,我们带你去!” 柳如烟又对许枫说道:“许伯伯,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许枫皱着眉头,沉吟道:“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梦花也说道:“柳哥哥,既然那位老爷爷是你的恩人,我们自然也要去拜祭他老人家才是啊!” 柳如烟回头望了一眼紧锁的房门,缓缓点了点头。 几个小孩走在前面引路,众人步履沉重地缓缓跟在后面。 绕过一片低矮的农舍,穿过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随即爬上了一道山坡,山坡上绿草如茵,野花遍地,微风从远方吹过来,风中飘满了淡淡的芳香! 每个人都沉默着,心情沉重而压抑。 柳如烟始终眉头紧锁,面上布满了深深的哀伤。 几个小孩在前面走得挺快,不一会儿,便进入到林子里,又沿着林荫道走了一段路,拐过一道山坳。此时,前面豁然开朗,呈现出一片杂草丛生的斜坡地。 这里已是半山腰上,突然,前面不远处齐人深的荒草丛中,赫然出现了一个人。 众人顿时一惊,定睛一看,看样子是个女人坐在草丛里。她背对着众人,身上穿着碎花衣裳,头上缠着片白纱,不时发出嘤嘤的抽泣声,似是在自言自语的说着甚么! 几个小孩突然停了下来,指着那女人所在的地方,说道:“就是那里了!” 柳如烟一怔,随即快步走向前去。 穿过草丛,来到近前,只见一座红土垒起的新坟,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时,坐在坟前低低抽泣的女人听见身后传来动静,猛地骇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一望。 这一望之下,她不由得怔住了!顿时睁大了眼睛,显得惊讶已极。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杨老爷家里的春兰姑娘! 柳如烟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失声叫道:“春兰妹妹!” 那女人定睛一看,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吃惊地叫了声“柳大哥!是你,真的是你?” 见到柳如烟突然出现在面前,她顿感震惊,她怎么也想不到,仅有一面之缘的柳大哥竟然又回到了这里,而且还找到了爷爷的坟前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柳如烟面现苦相,嘴唇微微哆嗦着,颤声说道:“春兰妹妹,我回来了!爷爷他……”话未说完,他顿时红了眼眶,眼睛里突然噙满了泪水,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春兰面容悲苦,定定地凝望着他,缓缓站起身来,突然一下子扑进了柳如烟怀里,闭上眼睛嘤嘤痛哭起来。 柳如烟伸手搂着她,抚着她的双肩,颤声说道:“春兰妹妹,爷爷他怎么就走了呢?爷爷是怎么死的?” 春兰俯在他怀里悲痛欲绝,哭得身子微微颤抖,哭了半晌,她才抬起头来,咬着嘴唇,痛苦的说道:“爷爷他……他,他那天晚上睡下去就再也没醒过来!……”说着,哭得更厉害了,满脸泪水。 柳如烟抱着她,也禁不住泪流满面,他强忍着心里的悲痛,幽幽说道:“怎么会这样呢?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们分别不过十日,没想到就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众人立在一旁,直看得一阵心酸,大家不知不觉间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梦花走上前来,一脸愁苦的看着两人,轻声安慰道:“你们不要太伤心了,爷爷已经走了,他定是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难过的!” 许枫只在一旁不住的叹息,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们才好! 上官红琴凝视着两人,又望了望他们身后的新坟,幽幽地说道:“他老人家是在睡梦中离去的,想必走得很安详!死者已去,生者当要坚强,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就别太难过了啊!”说罢,她也走上前,伸手抚摸着两人肩膀,以示安慰! 柳如烟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伸手为春兰拭去满脸泪水,安慰着道:“好了,春兰妹妹,別哭了啊!”他凝视着坟前的墓碑,上面刻着“杨氏老爷青松之墓”。碑文右下角刻着“孙女杨春兰”。坟前祭台上摆放着一瓶烧酒和一盘糖果。香烛已将燃尽。坟头上插着几面崭新的招魂旗,在微风中轻轻飘荡! 柳如烟从祭台旁的香囊里抽出三株香,点燃插在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凝望着墓碑,喃喃念道:“爷爷,如烟回来晚了,却没能见您老人家最后一面!爷爷,我答应过您,会回来看望你们的,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爷爷,如烟来看您了,您一路走好,安息吧!”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又是躬身一礼! 这时,众人依次在坟前上了香,躬身拜祭。 柳如烟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对春兰说道:“妹妹,別难过了,爷爷不在了,你还有我啊,我永远是你的柳大哥!以后若是有甚么难处,你一定要来找我!”???.23sk. 春兰点了点头,凄惶的说道:“柳大哥,谢谢你!”她神色悲怆,向前踱了几步,幽幽道“柳大哥,其实那天你走了以后,爷爷心里还失落了好一阵子,爷爷说,你是个好人,他还时常念着你的,希望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没想到……”她说着,声音又已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柳如烟皱眉说道:“那天,我见爷爷身子骨还挺硬朗,怎么突然就走了,他老人家是不是有甚么病?” 春兰思索着缓缓道:“平素,爷爷就喜欢喝几口浊酒,抽几口旱烟,也不见他有甚么厉害的病痛,倒是偶尔会听见他长咳嗽一阵,爷爷已经有八十二岁高龄了,但还能下地作工,我常常叫他莫要再去山上作工,他总是不听,说他身子骨还健朗,还能多种些粮食出来,想到他百年之后,我能有个活法!有一天夜里,我们吃过晚饭,我陪着他去院外走了一会,便服侍他睡下了,待到天亮的时候,我去房门前叫他起来吃东西,却怎么也叫不应,我推门进去看见他躺在床上,身子冰凉,已没有了气息!他就这样永远睡过去了!”她幽幽说着,表情痛苦,语气已渐渐缓和,不再如方才那般激动! 第五十二章:坟前祭拜 众人立在阳光下的山坡上,面色凝重,久久沉默! 一阵山风吹来,坟前的荒草随风摇摆,此情此景,显得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过了许久,柳如烟捧起一把尘土,缓缓撒落在坟头上。 此刻,他已显得十分平静,幽幽说道:“爷爷,你安息吧!我会将春兰妹妹当成亲妹妹看待,如烟还有一些未了的事情去完成,这就向您老人家辞行了!您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吧!等如烟忙完了眼下的事,再和春兰妹妹来坟前祭您!” 他回头望了一眼春兰,又对许枫说道“许伯伯,我们走吧!” 许枫等人遂又对着坟头躬身一礼。 柳如烟看着春兰说道:“春兰妹妹,你以后有甚么打算?” 春兰一怔,凝视着爷爷的墓碑,幽幽说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很乱!我爹娘死的早,从小就和爷爷相依为命,现在爷爷也走了!我只想守在这里陪着他,家里有几亩田地,可以种些蔬菜瓜果,也能够维持生计!” 她忽然淡淡地笑了笑,笑得凄惶悲凉,默然片刻,又接着说道:“爷爷走的时候正是半夜,那晚,在他睡下后,我听到他房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他患上肺病已有多年。常常在半夜里咳嗽,我都已经听得惯了,也就没当回事,心想,他咳上一阵也就缓和了,后来,他又断断续续咳嗽了几声,我有些放心不下,便起身来到爷爷房门前,问他是否要紧,他还应了一声,说自己不要紧,已经睡下,叮嘱我快些去歇着。万万也没想到,这一晚就是永別!都怪我,若是我不那么大意,若是当时我进去看看他,也许爷爷就不会死了!”她说着,紧紧咬着下唇,垂下了头,对于爷爷的死充满了自责。天籁小说网 柳如烟叹了口气,说道:“妹妹,人死不能复生,你莫要太难过了,爷爷猝然离世,我们都感到很意外!没想到他老人家这么快就走了!”他朝前缓缓踱了两步,凝视着墓碑,缓缓道“常言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虽然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但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是淳朴善良的好人,我既然认下了你们做亲人,那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要不,你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春兰猛然一惊,苦下了脸,皱眉说道:“爷爷的头七还没过,我现在还不能走,我要为他守孝!柳大哥,谢谢你的好意,有你这句话,我已经很开心了!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她看了柳如烟一眼,又朝着众人凄惶一笑,以示感谢! 柳如烟犹豫片刻,急忙说道:“爷爷是哪一天去世的?” 春兰幽幽道:“就是在你走后的第三天,你走后的那天晚上,爷爷喝了几盅酒,不觉间已脸红耳热,趁着几分酒意,他忽然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柳如烟急忙问道:“他说了些甚么?”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在春兰脸上,好奇的望着她。 春兰目中的晶莹闪动,泪花在眼眶里跳跃,她微微闭上眼睛又睁开,哽咽着说道:“爷爷说,如果他有一天不在了,就叫我来找你,说你是个不错的后生,他说他不会看走眼的。”她的声音忽然微微颤抖起来,別过头去,涨红了脸,低声说道“爷爷还说,柳大哥是……是……”她突然结巴起来,脸上又红又烫,下面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众人见她面现红霞,吞吞吐吐的样子,似是有些害羞,她说不出口的话却仿佛已猜到了几分! 柳如烟心中一动,急忙问道:“爷爷还说了甚么?” 梦花和冷月相视一眼,不知她为何又显出这般窘迫的模样来。 梦花心中暗暗思忖:这春兰姑娘究竟想说什么?她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有甚么难言之隐?她的脸怎么突然胀得通红?难道他们之间还有甚么不能与旁人所知的秘密么? 众人面面相觑,场中顿时显得沉默起来。 山风依旧轻柔地吹着,众人的衣裳发丝在风中飘荡! 过了半晌,春兰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着远方的原野和群山,突然黯淡下来,目光闪烁着,幽幽说道:“没,没说甚么!”她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回头凄然的看着柳如烟。 她心中莫名纠结,这样难以启齿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更不知道该怎么说! 柳如烟见她欲说还休,心中异常着急,又暗暗思忖:“她怎么了?究竟想说甚么?难道是因为有旁人在场,不便说起?我当要问个明白!” 他随即说道:“春兰妹妹,你跟我来吧!”说着,他起身缓缓朝前面林中走去。 春兰怔了一怔,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过去。 两人来到树林深处,离众人已有十丈远的地方停下。 柳如烟转过身来,平静地望着她,说道:“春兰妹妹,你有甚么话就说吧!”他凝视着她,实在猜不出她心里在想甚么!不过,看她面上神色,她心里定是有甚么话想对他说的。 春兰目光闪动,回头望了望远处的众人,这才缓缓说道:“柳大哥,你还记得,那天你走的时候,我送你的那个荷包么?”她又低下头去,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似是不敢看着他。 少女的心思当真就像是深沉的秘密,他怎么也猜不着。 柳如烟微微一笑,凝视着她,说道:“嗯,当然记得!那个荷包很好看,我一直随身保存着的,妹妹,现在就只我们两个人,有甚么话,你就直说吧!”他伸手从贴身胸兜里掏出那枚小巧精致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两只振翅欲飞的喜雀!他凝视着手里的荷包,眉眼间又显露出温柔的笑意。 春兰依旧红着脸,幽幽说道:“只要你喜欢就好!其实,我也看得出你是个好人!” 柳如烟笑道:“妹妹,你到底想说甚么?现在没有旁人,还有甚么不便说的么?” 春兰笑了笑,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轻声说道:“那天晚上,爷爷问我,觉得你人怎么样?”她脸上的红霞更浓,显得羞涩难当。 柳如烟心里一怔,又笑了笑,问道:“那你是怎么说的呢?” 春兰眼中突然露出奇异的光芒,扭头望向别处,幽幽说道:“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可在我心中,柳大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很好很好的大哥哥!”她朝前踱了几步“爷爷说,若是柳大哥再回来了,他说……他说想把小妹许配给柳大哥!”她说完,脸上顿时如同火烧火燎一般,又红又烫! 柳如烟不由得大吃一惊,随即尴尬的笑了笑,缓缓说道:“春兰妹妹是个好姑娘,自从那天认下了你们,我就一直将你当作亲妹妹!”他轻轻叹了口气,在原地踱着步子,喃喃说道“其实,我真的有个亲妹妹,但从小我们就分开了,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更不知道是死是活!”他面上突然生出一抹深深的哀伤! 春兰心里一惊,转过头来凝视着他,诧异的说道:“哦,柳大哥有个亲妹妹?那你们是怎么分开的?你去找过她没有?” 柳如烟目光闪动,面上的痛苦之色更甚,幽幽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待以后再慢慢讲给你听!现在,爷爷已经去世,若是你不嫌弃,不如跟着我们一起走吧!眼下你无依无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妹妹,跟着我们去终南山吧!” 春兰犹豫着,面上露出一抹难色,幽幽说道:“可是爷爷的头七还没过,我怎么能走呢?不过,算起来,爷爷也已经走了七天了,今天便是头七的最后一天!说实话,爷爷突然走了,我心里很害怕,从小到大都是爷爷陪着我,现在他没了……”说着,又禁不住悲从中来,眼角淌下两行清泪。 柳如烟皱眉说道:“好了,別再难过了,你已经为爷爷尽了孝道,他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伤心难过的!到了终南山,有花妹陪着你,我就放心了,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啊!” 春兰凄然一笑,缓缓点了点头。 柳如烟也微微一笑,转头望了望远处的众人,他们立在坟前,不时朝这边张望。 梦花见两人许久没过来,正想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刚欲动身,却被上官红琴叫住了。 梦花嘟着嘴,面上显出一丝不快来,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小丫头见两人在林中待了许久,也不知嘀咕些甚么,心里顿时生出了浓浓的醋意。 这时,柳如烟和春兰朝这边走了回来。 柳如烟恍然说道:“方才,忘了向大家介绍,这位便是我认下的妹妹,杨春兰姑娘!”他将春兰引见给大家。 又对春兰介绍道:“这是许伯伯,上官伯娘,小妹楚梦花,许伯伯的千金许冷月小姐!”他依次将众人介绍个遍。 彼此寒喧一番,相互致意。 梦花却突然显得极不痛快,嘟着嘴,将脸扭向一旁,也不说话。 柳如烟见她面色有异,不知是谁惹着了她,又耍起了小性子。当即白了她一眼,也不理她。 许枫朝众人望了一眼,沉吟着说道:“事不宜迟,我看,我们该动身上路了!这里距卧龙谷大约还有二十里路,我们务必要在天黑之前赶到。” 柳如烟思索着道:“伯伯所言极是,过了这杨家村,前面十里地开外,便是凶险的黑山谷,我来的时候,便是走岔了道,误入黑山谷中,差点着了一群山贼的道。那里面常有山贼出没,山道陡峭难行,这次,我们一定要避开那条路才是!” 许枫捋一捋胡须,笑道:“贤侄,我们这次自然是要绕过黑山谷,走飞仙观那条路!” 众人听到“飞仙观”三个字,显得惊讶不已。却并不晓得这是个甚么地方! 冷月疑惑的问道:“爹爹,飞仙观是个甚么地方啊?” 许枫沉吟着说道:“这飞仙观是一个道观,那里是通往终南山卧龙谷的一个必经之地!到了便知道了!” 众人望了一眼坟头,随即转身朝山下走去! 第五十三章:春兰离家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已是日暮时分,一行人回到村子里,来到杨宅门前。 春兰邀请众人进屋里入坐。她凝神片刻,推门而入,众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并不显宽敞的暗沉客厅里,陈设极其简陋,整个客厅里能见到的物件,只有一张老旧褪漆的八仙桌,周围摆放着四条长凳,靠窗的墙角下放着一个供奉神灵的案台。 案台上放着三五个糖果,香烛已燃尽,案台上掉满了香灰,看上去已许久没再添新香烛了!神案上挂着条长长的大红香菱,在暗沉的客厅里看起来格外醒目。 客厅左右两侧是卧室,左面那间是春兰住的,右面那间则是已故的杨老爷住的。 里面只剩下一张不大的木床和一个残旧的木柜子。房间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农家常用的劳作工具:锄头,镰刀,扁担,木桶,弯钩和杂七杂八的小物件。 床上的枕头和被褥却叠的整整齐齐,床纱用两个小铁钩左右两面挑起,中间敞开了一道门帘。 众人四下打量着屋内场景,春兰连忙招呼众人入坐,又转身去后面厨房里生火煮茶。 柳如烟忙叫住了她:“春兰妹妹,你别忙活了,我们小坐一会就要急着赶路,你去收拾一下行李物品,一会儿我们就起程!” 春兰犹豫片刻,说道:“爷爷尸骨未寒,我现在若是走了,爷爷在九泉之下,肯定会不高兴的。” 柳如烟凝视着她,问道:“怎么会呢?爷爷那么疼爱你,你不愿意跟我们走么?” 春兰目光眨动,显得有些纠结的说道:“不,不是的!柳大哥肯收留我,我当然很开心,但现在就走了,我觉得对不住爷爷!”她哀怨的神色间隐隐现出一丝惶恐不安! 柳如烟轻叹一声,安慰道:“你别想太多了,爷爷肯定希望你过得平安快乐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他九泉下若是有知,也不会心安的!再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也实在不放心!那天我答应过爷爷,若是有需要,我当会竭尽所能帮助你们的!” 许枫等人也微笑着朝她点点头。 春兰幽幽地望了大家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感激! 上官红琴也说道:“是啊,柳贤侄说的对,你们有缘结为兄妹,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你和花儿月儿就以姐妹相称!”她瞧着眼前的少女甚是可怜,禁不住对她生出恻隐之心!春兰的孝顺懂事,也令她打心眼里喜爱这个姑娘。 这时,冷月走过来,对春兰说道:“春兰姑娘,你多大了?”她望着春兰微微一笑。 春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今年满十六了!冷月小姐,你呢?” 冷月淡淡笑道:“你猜我多大?” 春兰摇了摇头:“我猜不出!不过,看姐姐似乎比我大!” 冷月掩嘴笑道:“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春兰幽幽道:“我也只是猜测的。” 冷月点点头,牵起春兰的手,笑道:“嗯,我只比你大一岁,以后我就叫你春兰妹妹吧!你和花妹妹同年,她也是十六岁!”说着,望了望身旁的梦花。 梦花似是显得有些不快,望了两人一眼,也不说话。 众人在客厅里歇息一会,春兰犹疑半晌,转身去房间里收拾起行李物品。 许枫沉吟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上路吧!” 梦花望着柳如烟,说道:“不知爹爹在家做甚么?他会不会知道我们今天到家呢?” 她见柳如烟对这个春兰姑娘异常关心,心里如同打翻了醋坛子一般,酸溜溜的,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随意找了个话题,脱口而出。 柳如烟讪讪着说道:“花妹,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师傅了,说不定他老人家正在路口迎我们呐!” 这时,春兰已收拾好衣物,手里挽着个花布包袱走了出来。 许枫望了望大家,说道:“好吧!我们走吧!” 众人出了门口,春兰忍不住回头痴痴地凝望,心中恍惚,眼眶突然一热,两行清泪滑落脸庞!她怔了一怔,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却是难以挪动。 众人见状,知道她是舍不得这个家,心里一阵感慨,不由得唏嘘不已。 柳如烟也不由一阵伤感,安慰道:“春兰妹妹,大哥知道你舍不得,以后有时间,大哥陪着你回来看望爷爷!我们再去爷爷坟前祭拜!” 春兰眼里噙着泪水,无限哀伤地点了点头。 上官红琴从衣兜里掏出手绢欲为春兰拭泪,春兰道声谢谢,接过手绢自己擦拭起来! 众人缓缓朝村口走去,来到村口,柳如烟径直走到柏树下,解下马缰,翻身上马。 马车沿着官道缓缓向前路驶去,夕阳余晖洒在茫茫原野上,泛起温热的光,显得美丽温柔动人。 官道两旁是一片翠绿的田野,地里的庄稼已逐渐成熟,四处是一派春意盎然的丰收景象。 春兰沉默着,不时扭头回望着身后渐行渐远的村庄,面上呈现着无尽的凄惶哀伤。 她只有在心里默默地同爷爷告别:“爷爷,春兰走了,柳大哥来坟前祭拜您了,爷爷,您就安息吧!我和柳大哥会回来看您的!” 冷月轻轻握着春兰的手,凝视着她,轻声说道:“春兰妹妹,你別再难过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你有甚么难处都可以告诉我!”她朝春兰微笑着点了点头。 春兰满脸哀伤的望着她,又望了望车上众人,轻咬下唇,点点头应道:“嗯,谢谢冷月小姐!” 冷月伸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拥在怀里,幽幽道:“哎,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姐姐就好!好了,別难受了啊,姐姐瞧着心疼!”她此刻倒像个大姐姐,不停安慰着春兰。 上官红琴瞧在眼里,望了一眼许枫,面上绽放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梦花在一旁看着,心里顿也感觉平静温柔,目光闪烁着,朝她们微微一笑。 方才,她见到柳如烟对春兰疼爱有加,她还无端地吃起醋来,心里不知道是个甚么滋味! 此刻,见到春兰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又不由生出了恻隐之心,竟又打心里同情起苦命的春兰来。 而春兰的凄惨身世,令她禁不住也想起了自己从小失去娘亲,和爹爹相依为命,遭受的那些不堪回首的苦难。 而她们的遭遇如此相似,彼此也都是苦命的人!自己又何苦对她心生介蒂呢! 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平衡缓和了许多,暗暗责怪自己的小肚鸡肠,将那无端的嫉妒醋意压了下去。 此刻,两个家丁赶着马车行驶到了一处山腰腹地,前面呈现出一面陡峭的山崖。 一个三岔路口横在眼前,山道顿时变得崎岖起来,三岔路口左右分出两条道,路边竖立着两块石碑,左边那块碑上写着“黑山谷”,右面却写着“飞仙观”。 柳如烟也在马车旁停了下来,他抬头望了望黑山谷高耸的山崖,朝许枫说道:“许伯伯,我们已到达黑山谷了!”说着,又对那家个家丁说道“这里地势险要,你们可要当心些!” 那两个家丁点点头,应了一声。 许枫掀开厢帘,抬头望了望前面的山崖,缓缓说道:“我们改道走飞仙观!这里已到达终南山下,如此看来,我们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卧龙谷。这黑山谷是远近有名的强盗窝,千万不可擅自进入,柳贤侄在来的时候误入黑山谷,遇到了山匪,险些中了他们的道。以后千万切记!” 柳如烟想起自己那日在黑山谷中的危险经历,至今还心有余悸。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夕阳已隐没在西山下,天边的晚霞也渐渐地淡了,只剩下一片飘飘缈缈的影子。 天色已明显暗了下来,夜幕就要来临了。 许枫吩咐两个家丁再快些赶路。 两个家丁赶马更疾,马车随即拐进通向飞仙观的那条岔路,鞭子一声接一声猛烈抽打在马股上,黑马吃痛发出轻嘶,四蹄翻腾,奔腾得更快了些! 柳如烟也猛扯缰绳,策马奔腾起来,不知不觉已跑在了马车前面。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已来到了老鹰崖下,山势变得越发陡峭起来,只见崖畔平缓之地赫然出现了一座绿瓦红墙,古色古香的圆形道观。道观依山而建,坐落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显得神秘而又壮观! 许枫望着前面不远处的道观,沉吟着道:“这里就是飞仙观了!大家到了观门前,莫要逗留,据说这里面住了个神秘的道长,精通各种奇门遁甲之术,此人亦正亦邪,我们还是莫要惊扰到他的好!” 说话间,马车已行驶在了道观门前,暮色四合,道观里却是一片漆黑,十分安静。大门紧闭着,并未见到一个人影出现。 马车并未停留,自道观门前缓缓驶过。众人朝道观打望一番,只觉得这里充斥着一种神秘阴森的恐怖气息。 许枫见道观门前院子里,立着个奇形怪状的焚香炉,炉里冷冷清清的,已无半点烟火,显见得已许久没有人来焚香烧纸了。 他顿时一阵纳闷,曾经传闻这飞仙观香火鼎盛,前来问卦求签的人络绎不绝,本不该像这般冷清的啊?难道这座大名鼎鼎的道观已经荒废了么? 柳如烟也禁不住朝道观多望了几眼,心里总觉得这道观并非寻常的道观,似乎充斥着一股令人心寒的诡异之气。 柳如烟暗道:“这道观古里古怪的,莫非是个不祥之地?曾经也听师傅说起过这个地方,师傅只是说这里面住着个非常神秘的道长,为人古怪,精通各种占卜之术,并且武功奇高。据说这里香客信徒众多,每日早晚,道长和一帮弟子们都会在院子里做功课,为何今天却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马车已驶过道观门前,他心里想着方才许枫说的话,觉得这神秘道观里一定有着甚么蹊跷!但此刻赶路要紧,他也不便多口相问! 第五十四章:故地重游 暮色笼罩在山野间,天空仿佛将要倾倒了下来。 马车奔腾更疾,不多时,已驶出十数里地。 翻过了飞仙观,沿着崎岖的山道一路向下,地势越发低缓。 此刻,马车正穿行在下山的山道上。山道两旁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倦鸟归林,不时有大大小小的飞鸟投入林中,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鸣叫着。 众人坐在车厢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着,气氛显得欢快祥和。 春兰第一次离开家,心里甚是惶惶不安,再加上爷爷的突然离世,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神色间显得郁郁寡欢! 冷月和梦花坐在她一左一右,不时给她讲解一些自己经历过的美好趣事,想以此转移开她的注意力,逗得她开心。 但无论两人如何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极尽所能地将那些趣事讲解得声情并茂,眉飞色舞,但春兰听着,却似是充耳不闻一般,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眼神里空洞忧伤,似是眼泪已流干。 梦花和冷月突自滔滔不绝的说着,但见她听得无动于衷,也就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许枫和上官红琴见春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尽管心疼她的悲惨遭遇,但也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却也明白,遭遇这样的事,无论落在谁身上,心里都不会平静好受得了的。 柳如烟见天色更加暗沉,他不由打马更疾,片刻间,已和马车拉开了一段长长的距离。 他奔腾一阵,回头看见马车已被远远甩在身后,他又轻轻扯了扯缰绳,让马速减缓了下来。 马车跑得也并不太慢,但和柳如烟的一骑人马比起来,自是小巫见大巫了。 梦花没听到柳如烟的马蹄声,突觉奇怪,掀起厢帘,探头出窗朝四周观望,车身旁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柳如烟的影子? 她顿时眉头一皱,心里纳闷起来,将头收了回来,对众人说道:“柳哥哥跑得好快,一眨眼间就瞧不见了!”说着,又望向许枫,嘟着嘴说道“许伯伯,你说我们天黑前能赶到卧龙谷么?”她归心似箭,突然变得焦躁起来,恨不得即刻到达卧龙谷,见到久未谋面的爹爹。 许枫捋一捋胡须,眉开眼笑的说道:“花儿啊,瞧你心急的,前面就是仙人居小镇了,过了仙人居,再行二十里地便可抵达卧龙谷。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要到了啊!” 上官红琴也微笑着说道:“我们在路上赶了好几天,这最后一段路程就等不及了?待会儿见到了爹爹,你们爷女俩可要好好叙叙离情别绪!” 正说话间,马车已追上了缓行下来的柳如烟。 柳如烟勒着马缰在原地转了个圈,他抬头凝视着前方官道上,朝车厢里众人说道:“前面就是仙人居小镇了,我来的时候,还在镇上那间醉仙楼里打了午尖。许伯伯,我们要不要在仙人居歇一歇呢?”说着,他面上的欢快之色突然渐渐消失,顿时凝神思索起来,似是突然想起了甚么! 许枫望着前面不远处的仙人居小镇上,依稀有灯火亮起,他沉吟着说道:“天色很快就要完全黑下来,我看还是赶路要紧,就不在仙人居停留,否则天黑后赶路就多有不便了!” 少顷,车马已驶进了仙人居镇上。 此刻,已是夜幕时分,小镇东西两条长街上行人已不多,各家酒肆店铺已悉数亮起灯火。 整个仙人居小镇只有一东一西两条街道,面积并不大,与周围数十里范围内的几个集市相比,已算是最小的集镇了! 虽然面积不大,但街上售卖各种商品的店铺应有尽有,丝毫不显得冷清! 两条街上,光酒肆客栈便聚了十数家。这里本属两省通衢的交通要道。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身处战略要塞,所以这里一直都很繁华。每日从官道上过来的商旅行人非常多,所以这些酒肆客栈的生意也都还不错。 在整个仙人居小镇上,生意最好,门面最气派,菜式最丰富多样的当西街上的那家“醉仙楼”莫属。 这时,马车就行驶在西街上,众人透过厢帘,观赏着夜色下的仙人居风貌。这里比起他们之前经过的那些集镇,却显得更加精致,更加繁华。 前面长街的尽头便是“醉仙楼”了。 柳如烟勒着马缰,缓缓踱着马步,和马车保持着相差无几的速度。 梦花和冷月好奇的打量着街道两旁的景物,春兰不时也抬头凝视一眼窗外。 此刻,她虽已平复了激动的情绪,但眉眼间依旧布满了掩盖不住的哀伤。距离杨家村越远,她心底对故乡亲人的思念便会愈加浓烈深沉。 爷爷去世的那一天,她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天空都塌下来了!她真不知道,往后没有了爷爷的日子,自己该如何度过!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今自己举目无亲,每天都住在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若是长年累月如此,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在夜里她会不会害怕?村庄里会不会有心怀不轨的人来骚扰欺负她? 虽然,从小跟这爷爷上山下地里劳作,一些时令季节里的耕地播种,她早已熟记于心的,同时也从爷爷的言传身教中学得了许多开垦种地的技能,包括一些养殖牛羊鸡鸭的方法。 她外表看起来非常柔弱,似乎根本就不像是能下地干农活的粗人。但在衣袖笼罩下的那双纤细手掌上已磨出了不少老茧。她已完全能承受得住农耕生活的重担。这些,都是在长年累月,日复一日的劳作中磨练出来的。 所以,在冷月和梦花的面前,她显得有些许自卑,除了自己是农家女的身份之外,更多的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苦难生活! 当然,在她的心里,她是非常感激柳大哥的,虽然和他只是一面之缘,她却怎么也没想到,柳大哥却在她最落寞无助的时刻,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给予她兄长般的疼爱。如此重情重义的男人,又怎能不令她心动? 从那天晚上,他来到杨家村,进入家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对这个英俊潇洒,彬彬有礼的男人充满了好感。只是她觉得自己出身卑微,却是无论如何也是配不上柳大哥的。 她打算,再也不能向柳大哥表明自己的心迹,将这份蠢蠢欲动的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只当他是自己的大哥哥就好。 此刻,车马已行驶在“醉仙楼”大门前,柳如烟瞧着灯火通明的大堂上,稀稀落落地坐着一些客人。眼前的一幕,不由得令他想起了那天在此巧遇罗香雪的情景。 那动人的一幕一幕,又在眼前闪现,他仿佛正看到了罗香雪站在大堂前对他挥手微笑! 柳如烟心里思忖道:“那日在官道边分别后,她去了哪里呢?是去了別的地方游荡?还是已回到了家中?哎,不管她在哪里,都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却不知何时才能与她再次相见?”心里想着,他不由得一阵恍惚,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感伤! 此刻,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天空中有星月升起,籍着惨白色的月光,依稀可辨得清前方的路径。 柳如烟对赶车的两个家丁说道:“此刻,天色已晚,你们可要谨慎驾车啊!” 那张石转头望了望柳如烟,应了声,笑着说道:“放心吧,柳少侠!我们走夜路也已习惯了,这路宽敞平整,不会有甚么事的。” 那王忠打了个哈哈,也笑道:“柳少侠,只是这条道我们从未走过,还劳你在前面为我们引引路哩?” 还未等柳如烟搭话,这时,许枫已开口了:“你们只管径直往前走便是,沿这条官道再前行大约十里地,便可抵达卧龙谷了!” 那两人应了一声,打马更疾,一声声挥鞭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下听来,更是清脆明亮。 梦花不时探头朝前方凝望着,想到很快便能见到爹爹,她心里便忍不住一阵激动。 她突然从怀里掏出那件双鱼瓷瓶,捧在春兰面前,望着她眨眨眼,说道:“你看看这个是甚么?”她似笑非笑的望着春兰。 春兰一怔,眼中竟也露出一抹笑意,诧异的问道:“这是甚么啊?真漂亮!” 梦花幽幽说道:“你猜猜啊?这个值多少钱?”她将双鱼瓷瓶递到春兰手上。 春兰好奇地打量着瓷瓶,上下瞧了半晌,也没瞧出个道道来,她摇一摇头,说道:“嗯,猜不出!我从未见到过这种东西!不过看起来很漂亮,一定很贵吧?” 梦花嘻嘻笑道:“也不太贵,值三十两银子!这个叫双鱼瓷瓶,是我们经过清风集时,许伯伯买来送我的!”说罢,朝许枫嫣然一笑,显得非常开心。 春兰一听这个奇形怪状的瓷瓶居然值三十两,惊得合不拢嘴,呆了半晌,才说道:“三十两?就一个瓷瓶就值三十两?这也太贵了点!许伯伯对你真好!”她突然觉得这个时常阴晴不定的梦花姑娘倒也是挺可爱的!不觉间,一席谈话已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马车轻快地奔腾在夜幕下的官道,两旁巨大山影像怪物一看俯视着这一行赶路人。 卧龙谷已经在望,大家都显得十分愉快。 第五十五章:离奇失踪 终南山,卧龙谷,月色朦胧,繁星满天。 一行人经过数天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卧龙谷口。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家丁口中“吁”了一声,勒紧缰绳,将马车稳稳停靠在谷口。 众人全都下得车来,凝望着眼前已瞧不清晰的鬼斧神工般的幽长狭谷。 梦花一手牵着冷月一手牵着春兰,迫不及待踏上栈道就要往里走。 两个家丁从包袱里掏出几个火褶子点燃,递到每个人手上。 柳如烟叫住梦花:“花妹,你们莫要着急,小心脚下,这条路十分险要,大家牵着手一起进去!” 梦花闻声一怔,顿住脚步,回头说道:“这条路我不知走过多少遍了,放心吧,我带着两位姐姐没事的。” 上官红琴高举起火褶子向前探了探,微弱的火光映照着异常狭窄的羊肠小道,地上坑坑洼洼,四处散布着大大小小的落石,显见此处地形异常复杂。 山道两旁是一条涓涓细流,泉水叮咚,在夜色下泛起一抹淡淡白光,溪流声清脆响亮,悦耳已极。 四周是险峻的山崖,将幽长的狭谷围在中间,山影突兀狰狞,如同远古洪荒中的巨大怪兽,仿佛正欲择人而噬。 这时,梦花冷月和春兰正在前面路口等着。梦花向两人热烈介绍着终南山里的各种风物景致。 许枫等人相互牵着手,在柳如烟的带领下踏上栈道,柳如烟高举起火褶子在前面探路。这条路他自是非常熟悉的,不时提醒众人小心脚下。 梦花三人本是距离他们不远,此刻,见众人赶了上来,忙朝这边挥手叫道:“你们快点啊,我们在这里!” 冷月和春兰籍着黯淡的火光观望着四周,都充满了好奇。冷月在很小的时候,却是随爹娘来过一次卧龙谷。 而春兰倒是头一回来,突然来到这个陌生又新鲜的地方,让她暂时忘却了离家的哀愁,也不由显得欢快起来。 这时,许枫一行人已来到跟前,梦花显出一副小主人的模样,又拉起上官红琴的手,开心的说道:“伯伯,伯娘,明天我带着你们在谷里好好逛逛!” 柳如烟望着狭谷尽头处,一座掩映在几株苍翠巨柏下的四方茅庐。 茅庐一片漆黑,却没有掌灯,柳如烟心中一动,暗道:“这么晚了,师傅怎么不掌灯呢?难道他老人家已睡下了么?” 梦花也指着半山腰畔的茅庐,对大家说道:“你们看,那里就是我的家了!我终于到家了!” 众人沿着她手指着的方向望过去,皆都眉开眼笑,禁不住异常兴奋起来。 这时,梦花眺望着巨柏下的茅庐,似乎也瞧出了不对劲,纳闷的说道:“耶,茅庐里怎么没亮灯呢?天色这么晚了,平时爹爹早就掌起灯的,为何房里漆黑一片?难道爹爹这么早就睡下了么?” 她不禁满脸疑惑的望向柳如烟,柳如烟也正感纳闷,皱眉思索着说道:“我也正感到奇怪,难道师傅他老人家不在房里么?” 梦花讶然道:“不会吧,这么晚了,爹爹若不在家,会去哪里呢?” 许枫目光闪动,沉吟着对众人说道:“好了,我们不要胡乱猜测了,走,赶紧上去看看!” 柳如烟转头对梦花说道:“花妹,莫要着急,你带着大家慢慢上来,我先行一步过去看看!” 平时天黑以后,南山居士只要在家里,都会立马掌起灯火的,今天茅庐里却黑漆漆一片,这般反常的状况,令他感到十分蹊跷,心里不由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师傅不会出了甚么事吧? 众人也都大感诧异,面色凝重,心里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柳如烟猛提一口真气,身形一蹿,施展出“凌波微步”的轻功身法,身子轻飘飘沿着小溪逆流而上,脚尖蜻蜓点水般几个起落间,已奔上了狭谷上方山腰处。 他身形几个翻身落在茅庐门前。 回到阔別多日的茅庐,他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他朝茅庐四周扫视一番,便一个箭步蹿到大门口,伸手敲了敲门,朗声叫道:“师傅,你开门呐!师傅,徒儿带着花妹回来了,你快开门呐,师傅!”他使劲敲打了几下门,木门啪啪作响,里面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四周也是一片死寂,静得古怪,静得怕人! 见里面鸦雀无声,他心里顿时一沉,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深沉,他又伸手重重地敲打着木门,提高了嗓门叫喊道:“师傅,你在吗?你在家里吗?师傅,师傅,师傅!……”他一声声叫喊着,但里面依旧没有人应,依旧都没有任何声音! 他顿时感到一抹深深的恐惧,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猛然用力一推木门,双手刚触及门上的瞬间,突然触碰到了一把铁链大锁,他心里一怔:“怎么会有这样的锁链?师傅甚么时候换了门锁的?真是奇怪,都这么晚了,为甚么屋里不掌灯?难道师傅已睡沉了过去?就算如此,方才我那么大声的敲门,他也应该能听到的啊?难道真的发生了甚么事?” 心下思忖间,又嘶声叫喊着师傅,高亢洪亮的声音在旷野里久久回荡。 他心里一紧,忙抽出背上长剑,照着锁链一剑劈下,那锁链似是百炼精钢所铸,在柳如烟使出一成真力聚于掌上猛烈劈下,那力道已足可催枯拉朽,而那锁链竟然纹丝不动。 柳如烟将火褶子凑近仔细一瞧,刚才的猛烈一击,却只能在那锁链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剑痕,锁链将一块寒铁缠绕在门把手上,一连缠绕了五圈之多。 正当他又举起长剑,将三成真力聚在掌上,欲要再试一次,却突然瞥见那块寒铁上烙刻着“地狱门”三个诡异之极的红字。 他顿时大惊失色,口中喃喃叫道:“地狱门?以前用于锁门的却是一把普通简易的铁锁,这把锁显然非同一般,我居然用上一成真力也未能劈开?这锁上又为何刻着地狱门三个字?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门紧锁,师傅显然是并没在家,他不在家里,又会去哪里了呢?”天籁小说网 正当他百思不解之际,突然一张卷曲的字条从寒铁内掉了出来。 柳如烟又是一惊,连忙拾起,展开一看,那字条上用血红的字迹写着:“天堂有路不可行,地狱无门请进来!”这字条上赫然就是两句诗,而字迹殷红,却似是用鲜血写成。 只是这两句诡异的诗,究竟是甚么意思?又是何人所写?这“地狱门”究竟是个甚么地方?…… 他凝视着两行鲜红的字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师傅的失踪和这个甚么“地狱门”有关? 正当他凝望着神秘字条冥思苦想之时,许枫等人已奔到了面前。 梦花见柳如烟并没进屋,却呆呆立在门前,连忙问道:“柳哥哥,怎么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爹爹呢?你为甚么不进屋?” 众人皆都讶然,疑惑不解的望着他。 柳如烟面色凝重,喃喃道:“师傅不在家里,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到的时候,大门已上锁,被这锁链牢牢缠着。” 众人不由得大吃一惊,目光转向木门上的大锁链。 梦花顿时心里一沉,朝门内失声惊呼:“爹爹?爹爹?……”叫了半晌,里面依旧鸦雀无声。 许枫等人面面相觑,心中一阵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许枫眉头紧皱,沉吟着道:“怎么会这样?这么晚了,楚老弟不在家中,会去哪里?” 柳如烟将手上的字条递到许枫面前,说道:“许伯伯,你看这是甚么?” 许枫接过一看,顿时大惊失色,眼睛里闪动出奇异的光,喃喃念道:“天堂有路不可行,地狱无门请进来!”他眼里忽然露出了一种近乎恐惧的光芒。他在原地来回踱步,喃喃地念了几遍,目光突又变得神秘空蒙。 梦花忍不住问道:“伯伯,这是甚么意思呢?爹爹为甚么不在家呢?他到底会去哪里?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归家的兴奋骤然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疑问和深深的恐惧。 和柳如烟的感觉一样,她心里也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爹爹不会是出了甚么事吧?” 柳如烟目光闪动,凝视着茅庐,突然道:“伯伯,你看,这块寒铁上刻着地狱门三个字,伯伯可知道地狱门是什么呢?” 许枫将火褶子凑近,凝视着锁链上的那块寒铁,只见上面“地狱门”三个红字,异常醒目。似乎带着种神秘诡异的魔力。 他定定的望着,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眼中的恐惧之色更甚! 他一遍遍喃喃念叨:“地狱门!地狱门!地狱门!……” 众人都被他突然生出的奇怪模样深深震惊,也不由得跟着后退几步,皆都异常惊奇的望着他。 柳如烟见他突然神思恍惚,心中一阵莫名,诧异的问道:“伯伯,你怎么了?” 过了半晌,许枫仿佛才回过神来,幽幽道:“难道楚老弟的失踪和地狱门有关?”她目光闪动,扫向众人。 上官红琴疑惑的问道:“老爷,你知道这个地狱门么?” 许枫踱着步子,缓缓道:“地狱门是西域的一个神秘组织,三十年前,网络天下众多邪派高手,专门替人追凶复仇,地狱门横行西域一带,只要被他们盯上的目标,极少有能够逃脱的。所以,地狱门在西域武林中声名狼藉,并不受武林正派所认可,由于势力庞大,手段凶残,人人闻名丧胆。”他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在十年前,这个组织却莫名其妙的离奇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消失的,有人说,他们是得罪了一个武功奇高的世外高人,那人在一夜之间将他们的巢穴连根拔起。也有人说,他们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内讧,相互之间算计残杀,导致最后土崩瓦解!但具体是因为甚么,却是无从得知!” 柳如烟沉吟着道:“那师傅和他们又会有甚么瓜葛呢?” 梦花着急道:“难道是爹爹得罪了他们,被他们掳去了么?”她双眼圆睁,显得异常惶恐。 柳如烟思索着道:“地狱门?这么多年来,从未听师傅说起过甚么地狱门!如果真与他们有关,那师傅又是如何与他们扯上关系的呢?” 许枫幽幽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楚老弟的下落!一切自会迎刃而解!” 上官红琴皱眉道:“可是要去哪里找他呢?” 柳如烟眉毛一拧,突然道:“现在莫管那么多,我们先进屋看看再说!” 柳如烟将三成真力贯注于掌上,拔出长剑欲要再试一次,方才使出一成真力竟然未能劈开,现在又增加两成,只见寒光一闪,“嘣”的一声猛地劈了下去,火花四溅,那锁链应声而断。 第五十六章:金兰之交 铁链断裂,寒铁掉落地上,木门应声而倒。 众人相顾一眼,迫不及待冲进屋里。 屋里一片漆黑,残籍满地。 众人高举起火褶子,微弱的光亮映照下,只见屋内的所有物品都已被毁坏,眼前的满目疮痍,令大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众人都被吓得呆住了,梦花双目圆睁面露苦色,万分惊惧地摇一摇头,嘶声惊呼:“啊!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到底是谁干的?爹爹,你究竟去了哪里?” 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眼前这个现实。自己离家不过两月,没想到,回来见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副残败不堪的场景。 她一次次幻想着自己回到家里,第一眼见到爹爹时的场景,她满心以为,爹爹会兴奋地迎上来,然后,父女俩深情相拥,畅诉离愁別绪,爹爹一定会久久地拥抱她,舍不得放开…… 而现在呈现出的却是这样一幕令人痛心不忍卒睹的破败场景。 这当然是每个人都始料未及的。 每个人都忍不住发出深深的叹息!遇到这样的情形,除了叹息,还能怎么样呢? 柳如烟也不由睁大了眼睛,面上痛苦难当,颤声说道:“怎么会这样呢?师傅去了哪里?这究竟发生了甚么?” 他猛然冲进师傅的卧室,籍着微弱的火光,只见,师傅的木床已被拆散,木板床粱散落一地,其他的物品也全都被毁坏。 他蹲下身,将火褶子凑近,照亮地上横七竖八的杂物,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珠丝马迹。他在杂物里仔细翻找摸索,可却甚么也没发现! 此时,梦花和冷月春兰全都奔了过来,梦花痛哭流涕的说道:“柳哥哥,为甚么会这样?为甚么会这样?”说着,一下跌坐在了地上,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她望着一地的残败,喃喃念叨着:“爹爹为什么不见了?好好的一个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柳哥哥,你说爹爹会不会遭遇到了甚么不测?” 冷月和春兰见状,连忙蹲下身来将她搀扶起来。两人也惊吓得忍不住嘤嘤哭出声来。 冷月一边哭,一边安慰着梦花:“花妹妹,没事的,没事的,你不要太难过了!在没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一切都只是个未知数。说不定楚伯伯他老人家好好的,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呢?”眼前的情景,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说的话。 显而易见,这里一定是发生过甚么可怕的事情! 许枫和上官红琴在另外两个房间查看着,他们将火褶子凑近,四处照耀搜索,除了散落一地乱七八糟的物品之外,却是一丝有价值的线索也没发现。 突然,柳如烟发出一声惊呼,将身旁众人全都吓了一跳。原来,他在床架上凌乱的被褥里,发现了一封字迹凌乱的血书。 血书被揉成皱巴巴的一团,包裹在被褥里。若不仔细查看,却是不易被发现。 众人大惊,连忙凑近前来,柳如烟小心翼翼的将纸团铺开,只见上面用鲜血写道:“烟儿,花儿,我被地狱门的人掳走,如果你们见到这封信,速去求许伯伯前来应援,他会想办法搭救我的,地狱门远在塞外,你许伯伯知道是甚么地方,切记,地狱门的人凶残毒辣,千万不可莽撞行事!一切听从许伯伯安排,楚云飞。” 众人看罢忍不住惊呼出声,面面相觑,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 这时,许枫和上官红琴也冲到跟前,许枫失声问道:“你们发现了甚么?” 柳如烟将血书递到许枫面前,惊魂未定的说道:“许伯伯,我发现师傅写下的血书,他真的是被地狱门的人掳走了!”他轻叹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里犹如万蚁啃噬,痛苦不堪。 许枫接过血书,将火褶子凑近,和上官红琴认真的看了起来。 看罢,两人面色凝重的对望一眼,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许枫喃喃说道:“原来真是地狱门干的!可他们为甚么要这么做呢?楚老弟何时和他们结上了粱子?”他眉头紧皱,沉思着,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实在想不出,楚云飞怎么会和地狱门的人扯上关系? 上官红琴眉头一拧,猜测道:“难道是楚老弟有甚么仇家?会不会是他们雇了地狱门的人前来寻仇的?”她毕竟是女人家,心思较为敏锐细腻,分析问题也更加细致。 此话一出,许枫和柳如烟禁不住面面相觑,缓缓地点点头,觉得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柳如烟思索着说道:“我觉得伯娘说的有道理,从小到大,从未听师傅说起过关于地狱门的事,据我所知,师傅早年间确实有几个仇家,曾经也有人亲自上门来寻仇,但没有一个是师傅的对手,而且那些所谓的仇家,和师傅之间并无深仇大恨,只是曾经有一些小小的过节,彼此当面说开了,切磋一番之后,见不是师傅的对手,对方也就不再纠缠。所以,他们也犯不上加害师傅的性命!” 梦花双眼呆滞,似乎已万念俱灰,冷月和春兰双双搀扶着她,怕她悲伤过度,一时想不开,做出甚么极端的事情来,都在不停地劝慰着她。 春兰突然说道:“花妹,你先不要着急,也许事情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糟糕,说不定,楚伯伯还安然无恙呢?” 冷月也附和道:“是啊,春兰妹妹说的对,不管怎么样,我们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许枫沉吟着道:“为今之计,我们只能设法打听到楚老弟的下落!他若是真落入地狱门之手,我们便找去地狱门问个清楚!管他刀山火海,就冲着楚老弟曾经救我一命,我就算是拼上这条老命,纵是龙潭虎穴也定要闯他一闯!” 上官红琴听他说得如此义薄云天,禁不住心头一怔,真以为他会舍命相救楚老弟,不由得暗暗埋怨他的不管不顾,他万一真有个甚么三长两短,丢下自己母女俩可怎么办? 冷月瞧了瞧众人,苦着脸说道:“爹爹,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满眼忧虑的看着梦花。 春兰正掏出手绢为梦花轻轻擦拭脸上泪迹和脏污。 上官红琴犹自在一旁不停地唉声叹气!一方面担忧楚云飞的安危,另一方面又心疼梦花的悲苦遭遇,生怕她会想不开,从此一厥不振。 许枫浓眉一皱,沉吟着道:“事到如今,我们先在此凑合一晚,待天亮后再作打算吧!” 柳如烟随即将地上的残籍收拾一番,心里猜测着师傅当下会遭遇到怎样的处境,不由得心急如焚。 上官红琴只得一边安慰着众人,一边帮忙收拾起满地凌乱的物品。春兰也默默地挽起衣袖,忙活开了。 大家七手八脚的将残籍搬到屋外,全部堆在庭院边。 此时,月到中泫,山风凛冽,满天繁星依然璀璨夺目,这孤寂的夜晚却显得无尽的萧索凄凉。 冷月和春兰将梦花搀扶至院外,三人坐在石凳上,梦花犹自流泪不止,两人瞧着无奈,只得百般安慰! 在未能寻找到楚云飞之前,一切都只是个谜! 柳如烟望着空荡荡的茅庐,想起师傅对自己的百般教诲和疼爱,他只觉得心如刀绞。如今师傅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心中愧悔不已,暗暗自责未能早点赶回来。 若是自己带着花妹早着赶回来,说不定师傅就不会遭遇这般磨难!人算不如天算,世事本就难料,人生祸福无常,谁又能说得清楚,谁又能控制得了呢? 春寒料峭,凄清夜风吹在人身上冷嗖嗖的,众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上官红琴望着地上满目疮痍,脑海中浮现出初次见到楚云飞时的情景:那时,她和许枫也刚相识不久,两人一见钟情,滋生出浓浓爱意,交往几次后,彼此便山盟海誓,私定终身。 十八年前早春的一天,许枫带着上官红琴来终南山中踏青游玩。两人手牵着手行走在终南山栖霞峰下的山道上,此时正值春天,满山遍野的杜鹃花泣血怒放,遍地绿草刚抽出了新芽,各色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到处是一派令人沉醉的迷人春光。 两人正情窦初开如胶似漆,见到这满山满眼的美丽春色,不由得兴奋起来,在树林草丛间追逐嬉戏,见空山寂寂,四下无人,两人忍不住在草地上拥抱亲吻,意乱情迷起来。 就在这时,却突然从林间小道上蹿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来,只见那人手持一把弯弓,正火急火燎的朝四下搜索着甚么,这一瞧不得了,正好撞见草地上翻滚着的两人。 眼前的一幕当真比头顶的春光还要美妙动人,他顿时大吃一惊,羞得满脸通红,急忙闭上眼睛双手掩面,正欲悄悄溜走,却不想,他的身影早就被草地上卿卿我我的两人发觉,许枫和上官红琴见好事被陌生人撞见,顿时羞愧难当,上官红琴更是慌忙整理好衣襟,羞得脸红脖子粗,双手掩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许枫更是恼羞成怒,一个箭步蹿到那人跟前,厉声质问他的身份,为何冒冒失失的闯进这里。 那人正是青年时的楚云飞,他趁师傅了尘大师不备,从少林寺偷偷溜了出来,跑到马场里买了匹健马,骑着四处游荡,一路向西,不知不觉便来到秦地汉中,听说终南山中风光旖旎鸟兽众多,便生出入山狩猎的想法。天籁小说网 刚来到栖霞峰下,便发现了一只黄羊正默默地啃食青草,正要举弓射杀时,不料黄羊受惊,撒腿就跑,那黄羊飞快地跑进了树林里,他一路穷追不舍,随即撞见一男一女正在草地上翻云覆雨,他被这骤然出现的一幕惊得呆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荒山野林中遇到如此惊人的一幕,当时三人都尴尬不已。 后来,在许枫的质问下,他才道出了实情,他为了追踪一只黄羊,才误打误撞的来到这里,许枫和上官红琴自然也表明了相互间的情侣身份,这才避免了尴尬,原来只是一场无巧不巧的误会,双方当即说开了,也向对方道了歉,在随后的交谈中,彼此竟相谈甚欢,就这样交上了朋友…… 上官红琴想起她和许枫结识楚云飞的情景,在那般离奇尴尬的情形下,时隔这么多年,她依然忍不住羞红了脸! 在随后的交往中,相互间的感情日益深厚,竟相处得如同亲人一般!如今,楚老弟出了这样的事,她也禁不住心急如焚痛苦不堪。 只得在心里默默祈求菩萨保佑,他能化险为夷逃过一劫。 第五十七章:疑云重重 荒山凄凄,长夜漫漫,明月当空,繁星如梦。 明月挂在天空上,看上去,仿佛就像是挂在树梢上一般,不时在黑云里缓缓飘移,眨眼间,又躲进了云层里。 四野里,死一般的寂静。 偶尔一阵山风吹过,惊扰了林中栖息的鸟雀林梢间发出跳跃扑腾的声响,猫头鹰不知躲在甚么地方,发出鬼魅般凄厉之极的尖锐叫声。令人所之不寒而栗! 夜渐渐深了,众人围坐在一起,似乎都毫无睡意。虽然历经数日来舟车劳顿,每个人原本都显得疲惫不堪。但当下的境况,却又令他们忧心忡忡百感交集,虽感困倦,却也无心睡眠,只是那样恍恍惚惚地围坐在一起,不时发出一阵长吁短叹! 柳如烟踌躇着突然起身,举步朝院外走去。 众人一怔,不知道他要出去做甚么!许枫心头一凛,当即问道:“贤侄,你要去哪里?” 柳如烟顿了顿,幽幽说道:“夜里寒凉,我去拾点柴火,生一堆火驱驱寒意!” 梦花也随即站起身来,凝望着他,说道:“柳哥哥,我陪你一起去!” 柳如烟朝她斜视一眼,轻声道:“你就在这里待着,我很快就回来!”他满腹愁肠,轻轻叹了口气,一脸的愁苦凄凉。 上官红琴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叹息道:“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天无绝人之路,大家不必太过担心,赶了那么远的路,大家都很疲累了,今晚就在房里凑合一下,待明日,我们再想办法吧!” 许枫也站起身来,沉吟着说道:“楚老弟吉人天祥,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我一定设法找到楚老弟的下落,查出事情的真相!” 梦花的眼泪又滑落下来,喃喃念叨:“都怪我没有早点回来陪在爹爹身边,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爹爹了?许伯伯,你说,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爹爹了?”她叹息一声,垂下眼睑,将头埋进臂弯里,轻轻啜泣起来。 上官红琴见她神情忧伤,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叹息着幽幽说道:“不会的,孩子,別在胡思乱想了啊!我们一定想办法帮你找到爹爹的!” 这时,柳如烟抱了一把枯枝过来,在院子里生火点燃,籍着山风,火势渐渐大了起来,眨眼间,已烧得扑哧作响。红红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每个人都盯着火光沉默着,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柳如烟缓缓说道:“夜里寒露深重,大家都来烤烤火吧!”他忽然感到腹中一阵饥肠辘辘,这才想起来,先前只顾着讨论师傅的事,大家忙活了半夜,都还没进食点东西,想必大家都已十分饥饿了。 他环视着众人,关切的问道:“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又忙了半宿,大家一定都饿了吧!我去找点吃的!” 众人都默默地摇了摇头,上官红琴皱眉说道:“这么晚了,去哪里能找到食物呢?包袱里似乎还有点干粮,分给大家凑合着填填肚子罢!”说罢,吩咐王忠和张石将食物分给大家。 那张石和王忠各自打开一个包袱,在里面摸索了半天,却一点食物也没找到。 张石苦着脸说道:“夫人,包袱里已没有吃的了。” 那王忠也一脸沮丧的说道:“回夫人,这个包袱里也没有!” 上官红琴目光眨动,皱眉说道:“哎,我们在清风集的客栈里不是打包了几盒吃的么?” 张石叹了口气,微微苦笑道:“回夫人,那几盒食物,先前在半路上已经分给大家吃掉了!” 原本以为还有些余留的食物可以暂时充饥,解解疲乏,可没想到,竟然连最后的一点食物也全都吃完了。 此时,她也感觉到了腹中空空,饥渴难耐,想着自己一把老骨头倒还能坚持一下,可这几个年轻的后生哪能忍受得了这样的饥饿? 一阵山风吹来,吹得茅庐上的枯草哗啦作响,众人都感到了一阵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上官红琴幽幽望着冷月梦花和春兰,关切问道:“你们感觉怎么样?饿了吧?” 这三人望向她摇一摇头,冷月说道:“娘,你别担心,我们不饿的。” 上官红琴一脸凄然,无奈的说道:“赶了那么远的路,怎么会不饿呢?哎,真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真是难为你们了!”她满眼怜惜的望向三人。 春兰反倒安慰起上官红琴来:“上官伯娘,没事的,你别为我们担心,我们真不饿的!”她突然凄惶一笑,幽幽道“我从小便没有了爹娘,是爷爷把我抚养长大,小时候的那些日子,常常吃不饱穿不暖,吃了上顿就不知道下顿在哪里,忍饥挨饿是常有的事,我都已经习惯了,这点苦楚算不了甚么!” 她转过头凝视着梦花,见梦花垂头埋进臂弯,一声不吭,她充满担忧的问道:“花妹,你在想甚么?你不要太难过了,我们一定能帮助你找到楚伯伯的。” 梦花缓缓抬起头,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眨眨眼,喃喃说道:“春兰姐姐,你放心吧,我没事的,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爹爹!”她突然敛住哀伤,变得异常振奋,目光中充满了坚毅的神采。 她虽然无从得知,自己和柳哥哥离开后的这段日子里,这里究竟发生了甚么?爹爹又经历过甚么可怕的事情?但她坚信,爹爹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 只有设法找到了爹爹,才能解开所有的疑问!如果真是那个甚么“地狱门”把爹爹掳走了,可是爹爹会被他们掳去哪里了呢? 篝火熊熊燃烧,火苗蹿动着在山风中向四下飞溅。 大家围坐在火堆旁,你望望我,我瞧瞧你,不时发出一声叹息,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每个人的心情都变的很糟糕,一时也不知道说甚么好! 柳如烟望向许枫,此刻,许枫正幽幽地眺望着天边的那弯明月,依旧显得愁眉不展,忧心忡忡。他眼中似乎充满了一抹令人困惑的恐惧之色。 柳如烟显然已看出他心里的惶恐不安,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于他,面对师傅的离奇失踪,纵然知晓是那“地狱门”的人所为,一时间也心中惶然,显得束手无策。 但见许枫神色间布满忧虑恐惧,他顿感惊奇莫名,心想:这“地狱门”究竟是个怎样的凶神恶煞之地?连许伯伯那么高的武功,似乎也都对他们忌惮三分!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必然甚为棘手! 这时,半夜已过,寒露更甚,冷月,梦花和春兰已显露出困顿之态,眼皮沉重,怎么也难以睁开,昏昏然打起了瞌睡。 上官红琴见状,心疼不已,忙招呼她们去房间里找个地方休憩一下。 冷月凝视着上官红琴,幽幽问道:“娘,你冷么?我们一起去房里待着吧?” 上官红琴朝许枫望了一眼,关切的说道:“老爷,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又没吃点东西,你也一定很累的,夜已深了,外面天凉,我们都去房间里吧?” 许枫叹了口气,摇一摇头,缓缓道:“你带着大家进去歇息吧!我心里很乱,想在这里待一会儿!”他环视着众人,眉毛拧得如同干瘪的蚯蚓一般。面上的忧愁似是如何也化解不开。 上官红琴见他异常苦闷,生怕他急出个甚么好歹来,只得好言劝慰一番。 许枫面色凝重,捋着胡须在火堆前来回踱步,不时朝柳如烟瞥上一眼。 上官红琴长叹一声,带着众人进了屋内。在梦花的卧室找了个干净角落里,众人背靠着墙根坐了下来。 上官红琴见地上异常冰凉,生怕大家不小心染了寒气,突然想到那两个包袱里装着一些换洗御寒的衣物,赶忙吩咐张石和王忠将衣物取了来铺在地上,又让众人多穿上几件御御寒。 众人倚在墙角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上官红琴起身朝院子里的许枫和柳如烟瞧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又自顾着坐在墙角,闭眼休憩。 这几天来的舟车劳顿,她实在太累了,今晚又没进食点东西,此刻腹中空空如也,饥饿难当,她早已口干舌燥,似是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柳如烟也朝屋内众人瞥了一眼,对许枫关切的说道:“许伯伯,你也进去歇着吧!” 许枫摆摆手,幽幽道:“我睡不着。”他盯着地上肆意燃烧的篝火,突然想起了甚么,沉吟着问道“柳贤侄,你可否知道师傅平时都有和甚么人来往?”他定定地凝视着柳如烟。 柳如烟思索着,说道:“在山中的时候,师傅交往的人并不多。他偶尔去前面鸣翠峰下的月亮湾茶园采摘些鲜茶回来,有时候又会去林中采药,也时常会去菜园里劳作。据我所知,咯她有过交集的都是些荒野村夫,自从师傅来到这卧龙谷以后,便很少同江湖上的人有过来往!”他在火堆旁缓缓踱步,突然目光闪亮,恍然说道“对了,前些日子,倒是突然来了一位雷伯伯,听师傅说那人是他的故友,在我走的前一晚,师傅还陪着他喝了不少酒,当晚他和师傅都喝得酩酊大醉!” 许枫猛然心中一动,诧异问道:“雷伯伯?那人叫甚么名字?长得甚么模样?” 柳如烟皱眉道:“师傅说,雷伯伯名叫雷震天,使的兵器是一把长长的银枪,他身形和师傅一般高大,满脸银须,说话声如洪钟,那天,我去茶园采摘了新茶回来,到家却没见到师傅,便去后山寻他,却在后山见到师傅正和一个陌生人打得激烈,我从未见到过那个人,当时还以为是甚么不速之客,于是,我便躲在暗处悄悄窥视,却见他们虽打得不可开交,但彼此都是点到即止,并不曾使出杀招,在双方交手五十招之后,却突然停了下来,两人随后迎上前去相谈甚欢。我瞧出对方并不像是恶人,便迎了上去,后来,师傅向我介绍,说那人是他的故友!叫我称呼雷伯伯。”他将那天见到雷震天的情形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许枫捋着胡须,目光闪动,突然道:“雷震天?你说那位雷伯伯名叫雷震天?” 柳如烟定定望着许枫,点点头道:“不错,雷伯伯和师傅年龄不相上下,正是叫雷震天,许伯伯可否认得他?” 许枫幽幽道:“哦,我想起来了,十年前,我和楚老弟在太行山上见过他一面,他来这里做甚么?” 柳如烟思索着道:“那晚,我在厨房里听到他和师傅谈话,说是要去剑门关寻找一个仇家!他那仇家在二十年前杀害了他的表妹后便潜逃在剑门关,他这次就是专程去剑门关寻访仇家下落的。” 许枫捋着胡须,沉吟着道:“他既然是去剑门关寻找仇家,怎么又会找到了这里来?” 柳如烟踱着步子,说道:“听他说,他是偶然经过终南山的,却恰巧在后山遇见了师傅!” 许枫目光闪动,幽幽道:“哦,真的是恰巧路过么?这终南山和剑门关却并不是一个方向啊?他怎么会从这里路过?我看,这件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这里面必定有甚么蹊跷!” 柳如烟眉头一掀,沉吟道:“许伯伯的意思是,他并非恰巧路过?来这里是另有目的?” 许枫眺望着那一弯天边的明月,叹了口气,幽幽道:“你想想看,剑门关在地处四川境内,这终南山却在陕西,两个地方相隔数百里之遥,并且所属方向南辕北辙。他从山西太行而来,若是奔着剑门而去,又怎么会路过这里?依我看,他来到这里,绝非恰巧路过?”他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明亮尖锐,闪动着怀疑的神色。 柳如烟瞳孔收缩,疑惑的说道:“许伯伯的意思是他有备而来?难道他说前往剑门寻找仇家,只是故意编造出的一个说辞,他之所以来到这里,而是有别的甚么目的?” 他深深叹了口气,凝视着许枫道:“倘若真是如此,他的目的又是甚么呢?难道师傅的突然失踪和他有关?”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古怪离奇,令人匪夷所思。 ???.23sk. 第五十八章:长夜将尽 此刻,月已下弦,已经是下半夜了。 柳如烟和许枫在火堆旁来回踱步,已相谈了许久。 夜晚的寒气越发深重,地上的柴火已将燃尽,柳如烟又去院外拾了些枯枝来,添进火堆里,火势又渐渐烧得旺了起来。 两人越聊越清醒,竟然丝毫不觉得困倦。只是关于这件事的错综复杂,他们却是越发猜不出个头绪来。 整件事情布满了玄机,越想越觉得古怪离奇。就算柳如烟在出走之前,见到那个自称是路过此地的师傅故友雷震天,当时他和师傅以兄弟相称,并且相谈甚欢,显见得两人定是交情不浅,是以,柳如烟当时对他便没有生出任何戒心,而且看样子他也像是忠厚坦诚之人,并不像是心怀不轨。按理说,他没有理由会别有用心加害师傅的。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甚么事情都不能只看个表面功夫,尤其是那些行走江湖的人,更是难以窥清其真实面目。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作派大有人在。 而柳如烟也只是在他来到的第二天,便离开了家,至于在他离去之后,又是否发生了甚么事,却是再也不得而知。 这一切的真相,也许只有在找到楚云飞之后才能弄得清楚了! 夜已深沉,山风凛冽,山野间已升腾起一缕清冷的薄雾。 屋内众人犹在沉睡。 冷月似是感觉到一股从窗外飘入的凛冽清凉,她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身上披了件长衫,她瞧了一眼身旁犹在沉睡着的众人,心中一动,忽然明白这件长衫定是娘亲为自己披在身上的。 此刻,寒意更浓,她揉一揉朦胧睡眼,起身将身上的长衫轻轻披在娘亲身上。 正在这时,上官红琴似是感觉到眼前人影晃动,又仿佛被寒气所惊,缓缓睁开了眼睛,突然瞥见冷月正蹲在身旁,定定望着自己,不由得心下一惊,诧异地问道:“月儿,是你呀!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冷月抬头望向窗外,幽幽道:“娘,看样子,天快亮了!娘,你冷么?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上官红琴瞧见披在自己身上的长衫,料想定是冷月为自己披上的,顿时心头一热,微笑道:“娘不冷的。倒是你,身子本就虚弱,快把衣衫穿上,千万莫要染了风寒!” 她缓缓站起身来,将长衫披在冷月身上,又在颈下系了个结将长衫套牢。天籁小说网 她突然一阵恍惚,着急问道:“哎,你爹爹和柳大哥呢?怎么没见着他们?” 冷月探头看了看窗外,皱眉道:“娘,院子里没人,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时,一缕缕清冷晨雾自窗外飘了进来,寒意骤袭,两人不由得身子一阵哆嗦。 众人受了寒凉惊扰,也渐渐清醒过来,陆续睁开眼睛。 梦花睡眼惺忪,见自己身上突然多出件衣裳来,抬眼望了望面前的上官红琴和冷月,诧异的说道:“哎,你们都醒了?怎么回事?我的头好疼!”她揉了揉眼睛,抚摸着浑沌的脑袋。 她朝身旁众人环视一眼,挣扎着站起身来,窗外的天色已变得浅淡了些,看起来,漫漫长夜即将过去,天空就要亮了。 这时,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就这样简单凑合了一宿。 梦花没瞧见柳如烟和许枫的影子,忙问道:“柳哥哥和许伯伯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冷月也颇感奇怪,皱眉说道:“我醒来就没看见他们,不知道去了哪里?昨晚,我们进来休息后,他们好像一直待在院子里,难道他们在外面待了一宿?” 大家整晚都没进食,此刻更觉得饥饿难耐。 上官红琴见冷月面色苍白,以为她又不慎染上风寒,着急问道:“月儿,娘见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有甚么不舒服的?” 冷月摇一摇头,淡淡笑道:“没有的,娘,我好着呢!走,我们去外面看看爹爹和柳大哥!” 春兰弄了弄衣襟,又捋一捋散乱的头发,她这是生平头一回在外面过夜,而且还是和一群刚结识不久并不太熟悉的人,又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荒山茅庐里,她只觉得心里怪怪的,生出了一种怯怯的而又新鲜的奇妙体验。 突然回想起昨夜看到的恐怖一幕,却仿佛是自己做了一个邪恶的怪梦一般。昨晚见到的可怕一幕,重又呈现在她脑海里,令她心有余悸。 她扭头看着依旧失魂落魄的梦花,心里竟又腾起一抹酸楚,对梦花说道:“花妹,你还好吧?感觉怎么样了?” 过了一晚,梦花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此刻,她却显得异常坚强镇定,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想办法找到爹爹的下落,弄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甚么? 她只希望爹爹还安然无恙,并未遭遇到生命危险,她唯有在心里默默地为爹爹祈祷。 梦花幽幽说道:“昨晚我梦见爹爹了!”她神情忧伤“我看见他站在荒野上,满身是血向我走来,嘴里一直在叫着我的名字,我拼命向他奔去,可是到了他面前,他却突然倒在了地上,他身上流了好多血,鲜红的血怎么也止不住……你们说,爹爹他会不会真的死了?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她的声音已颤抖,面现恐惧,双手掩面,又嘤嘤啜泣起来。 众人见她痛苦不堪的模样,禁不住心里唏嘘不已,只得你一言我一语的百般安慰。 上官红琴伸手为她理一理额前的流海,将她轻轻拥入怀里,柔声道:“没事的,花儿,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梦都是假的,你别想太多了啊,走,我们出去找你许伯伯和柳哥哥,他们一定会有办法找到你爹爹的。” 梦花轻咬着嘴唇,满眼泪水,朝她点了点头。 上官红琴掏出手绢,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众人随着上官红琴来到院子里。 篝火已熄灭,灰烬在晨风里四处飞扬。院子里空荡荡的,却不见许枫和柳如烟的身影。 众人心中纳闷,面面相觑,上官红琴朝四下张望着,说道:“昨夜没见他们进屋来,他们会去哪里呢?” 冷月思索着说道:“他们会不会去了林中?” 上官红琴沉吟片刻,说道:“事不宜迟,咱门分头去找!” 梦花焦急的说道:“你们对这里地形不熟悉,我看,还是由我带着两位大哥去找找吧!大家莫要乱走,就留在这里等着吧!” 上官红琴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冷月和春兰互望一眼,冷月说道:“花妹妹,我和春兰妹妹也随你一起去吧?” 梦花朝众人望了一眼,微笑道:“你们对这里不熟悉,若是不小心走散了,我们反倒还得去寻你们,还是都留在这里吧!我自小在这山中长大,这方圆几里之内,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大家放心吧!” 众人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便依了她的安排,在这院子里耐心等候。 上官红琴神色焦虑,急忙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你们多加小心,快去快回,若是发现甚么状况,及时回来告知我们!” 梦花带着张石和王忠快步朝后山走去。 梦花在前面带路,两人紧随其后,三人出得庭院,绕过一片青绿菜园。经过宽敞的菜园子时,见到南山居士亲手开垦种植的一片蔬菜瓜果,黄瓜,土豆,茄子,萝卜,还有几行高高的青蔗和高粱,各种蔬菜瓜果都已成熟,在晨风中轻轻摇摆。风中飘荡着枝叶的清香和泥土的腥味。 梦花望着眼前这一片丰收的菜园,她突然一阵恍惚,眼前浮现出爹爹弓着腰在地里劳作的情景,她仿佛看见了爹爹正扛着小锄头挥汗如雨的模样,爹爹正抬起头望着她微笑! 她不由得顿住脚步,痴痴望着菜园,喃喃叫了声:“爹爹!你别忙活了,快过来歇歇!” 那张石和王忠见她口中缓缓念叨着,知道她是因为思念亲人至深,才会显出这般恍惚的神态来。两人不由得心中感慨,唏嘘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半晌,她犹自回过神来,知道方才看到的只不过是幻觉而已,面上显出一抹凄惶落寞。 她回头对两人说道:“走吧,我们去后山林中看看!” 三人沿着茅庐后的山道,径直朝隐密的后山树林中走去。山道边长满了茂密的荒草,草丛间布满了露珠,脚步扫过草丛边,三人的裤角都被打湿了一片。 三人一边快步前行,一边朝四下里打探,扯开嗓门高声呼喊着柳如烟和许枫。 “许伯伯,柳哥哥,你们在哪里?……” “老爷,柳少侠!老爷,柳少侠!……” 三人焦急的四下观望,放声呼喊,高亢清脆的喊声飘荡在荒野里,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叫喊了一阵,却不见有任何回应。 每个人都感到十分纳闷:半夜时分,他们都进屋休憩去了,他们两人却一直待在火堆旁闲聊,为何聊着聊着就不见了人影?他们会去哪里了呢? 三人寻到了后山上一片宽阔的树林里。 梦花对二人说道:“这片树林子很大,你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跟着我走便是,千万莫要走散了,我想,许伯伯和柳如烟很可能就在这片林子里。” 两人点头称是,随着她沿着林荫小道四下寻找起来。 这片林子里生长着许多松柏,大大小小的树干成百上千,枝繁叶茂,有的树干粗壮,看上去已至少有数百年的树龄。 此刻,东方破晓,天色已逐渐明亮起来,薄薄的晨雾笼罩在山林间。拂晓的空气异常清新,夹杂着一丝丝凛冽的寒意。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林中四下寻找,一边寻找打望,一边焦急的高声呼喊。 找了一阵,还是不见他们的影子,也没听到任何回音。梦花见这样盲目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说不定他们并没在林子里,而是去了別的地方。 这终南山地域广阔,他们若是没在卧龙谷,又会去哪里呢?在这样大的区域盲目寻找,无疑大海捞针! 梦花思索片刻,说道:“这片林子太大了,我看这样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哎,罢了,我们不如回去在茅庐里等他们,说不定,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了!” 两人见她们踪迹全无,也只有听从梦花的安排,随即,三人沿着原路返回茅庐。 第五十九章:重返征途 拂晓时分,天色已大亮,薄薄的晨雾笼罩在山野间。 三人重又返回到通向茅庐的山道上。 正在这时,前面不远处,晨雾迷漫的卧龙谷中隐隐传出断断续续的谈话声。相隔有一段距离,声音低沉,听不清说了些甚么。 三人大喜,循声望去,快步朝那边奔了过去,梦花挥舞着手,兴奋地叫喊起来:“许伯伯,柳哥哥,是你们么?” 半晌,自浓雾中走出来两个模糊的人影,那说话声也渐渐大了起来,众人侧耳倾听,正是许枫和柳如烟的谈话声。 三人大喜过望,相顾一笑,朝两个人影高声招呼着,片刻间,已奔到了跟前。 山里本来异常幽静,三人的叫喊声在空山中十分响亮。 柳如烟和许枫自是已经听到,忙朝这边挥动着手,回应道:“是花妹么?我们在这里!” 梦花兴奋的喊道:“许伯伯,柳哥哥,你们去了哪里?我们正四处寻你们呐!” 这时许枫和柳如烟已从谷底上到了山腰处,他们的身影也已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柳如烟手里提着四只肥硕的山鸡,许枫的手里竟也抓了一只兔子。 众人见他们双手提着野物,甚感惊讶,不由得面面相觑。 众人来到跟前,柳如烟和许枫一宿没睡,看上去面色有些憔悴。 两人将山鸡和兔子递到张石王忠手上,又抖了抖身上的尘屑,他们的裤角已经被露水打湿了。 柳如烟缓缓说道:“我们睡不着,便想着来谷中走走,大家一宿都没吃点东西,我和伯伯便寻思着给大家弄些吃的回来,大家肯定都饿极了!恰巧在林中抓了几只野物,大家先填饱肚皮再做打算!” 梦花着急的说道:“我们醒来后,没见到你们,大家都急坏了,以为你们出了甚么事!我便带着张石王忠来后山寻你们!”???.23sk. 许枫探头朝半山上的茅庐瞧了一眼,问道:“你伯伯她们呢?” 梦花也回头朝茅庐瞧了一眼,说道:“大家都醒了,正在院子里等着你们呐!” 许枫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的说道:“大家跟着我前来终南山,本以为能欢欢喜喜和楚老弟相见,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事!真是天不从人愿呐!” 梦花沉了下脸,黯然道:“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许伯伯,我们要去哪里找爹爹呢?我好担心他……” 柳如烟沉吟着,忽然说道:“我想,师傅他老人家吉人天祥,肯定还活着,你别太担心了!” 许枫眉头紧皱,思索着道:“那封血书的确是楚老弟的字迹,想必是他亲手所写,我想不通的是,他怎么会和千里之外的地狱门扯上瓜葛?” 柳如烟目光闪动,幽幽道:“难道师傅曾经得罪过他们?” 许枫摇一摇头,捋着胡须,说道:“我看这件事定有蹊跷,据我所知,楚老弟并未涉足过塞外,按理说,他和地狱门不可能会扯上甚么关系,我看只有一个可能,必然是他的仇家雇了地狱门的人前来追踪!” 柳如烟皱眉道:“若真是这样,那师傅的仇家又会是谁呢?我从未听师傅谈起过他有何仇家!” 许枫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们还须从长计议!走,先回到茅庐,让大家吃点东西再慢慢想办法!” 众人回到茅庐。 上官红琴,冷月和春兰见到三人回来,彼此相视一笑,全都迎了上来。 冷月着急的问道:“爹爹,柳大哥,你们去了哪里?没见到你们,可把大家急坏了!” 这时,张石和王忠将手里的山鸡和兔子放在地上,众人瞧见,皆都两眼放光,显出惊讶至极的表情。 瞧了半晌,众人这才恍然,原来两人是抓野物去了。 山鸡和兔子都还是活的,只是被绑住了翅膀和脚,用一根麻绳将全身缠了个结结实实。张大着惊恐的眼睛,在地上犹自挣扎着。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有野物可以充饥了,眼里闪出兴奋的光。 冷月和春兰蹲下身,盯着山鸡和兔子好奇打量着。觉得它们可怜又可爱,仿佛从未见到过这些野物似的。 众人正饥饿难耐,见有野物可以充饥,禁不住在心里暗暗高兴。 上官红琴问道:“老爷,这是在哪里抓到的?大家一宿都没吃点东西,这下好了,可以填填肚子了!” 这时,柳如烟去院外拾了些柴草回来,众人将山鸡和兔子的脖子拧断,待它们全都咽气以后,再除去身上的毛,柳如烟生起了火,将木棍的一端削尖,待掏空内脏后,将山鸡和兔子穿在木棍上,置于火上烤起来。 柴火烧得正旺,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升腾起一缕缕青烟,柳如烟双手挑着山鸡在火上翻来覆去,不多时,山鸡烤得皮黄流油,外酥里嫩,散发出一阵浓郁香味扑鼻而来。 众人早已饿极,闻着眼前的清香之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许枫望着大家笑了笑,说道:“大家都饿坏了吧,先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我们再商量寻找楚老弟的事!” 柳如烟将烤得焦黄的山鸡分成几块,递在大家手上,众人也顾不得吃相,大快朵颐起来。 片刻间,四只肥硕的山鸡便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罢山鸡,柳如烟又动手将兔毛清理干净,掏空内脏,用两根木棍架起兔子置在火上烤起来。 许枫突然问道:“贤侄,可否有酒?”见有美味的食物,若无美酒相配,岂非大煞风景,美中不足! 上官红琴瞧了他一眼,知道他此刻酒虫又爬了上来,但他现在想要喝酒,却并非为了助兴,而正好相反,定是为了楚云飞的事,心中苦闷!所以,才突然想要喝酒。 她跟随他几十年,自然非常了解丈夫的生活习性,他虽然嗜酒,但只在两种情形下才会喝酒,一是欢乐时,一是苦闷时。 柳如烟怔了一怔,随即说道:“师傅平时也爱小酌几杯,可眼下,放在屋里的酒全被砸坏了。”他思索着,顿时恍然道“我记得师傅在菜园里倒是埋下了几坛陈酒,已埋了多年,不知还在不在,我去找找看!” 他将烤着的兔子递到许枫手上,起身朝菜园里走去。 梦花突然说道:“柳哥哥,我知道师傅埋酒的地方,我陪你去!”说着,便起身随柳如烟而去。 上官红琴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突然忧心忡忡的说道:“老爷,你说楚老弟的事该怎么办呐?他现在下落不明,我们可是去何处寻他?” 许枫长长叹了口气,沉吟着皱眉说道:“我看那封血书定是楚老弟所写,上面提到他被地狱门的人掳走,虽然并不知晓其中缘由,但想必这件事定然和地狱门脱不了干系,若要找到他,也唯有先去地狱门走一遭了!这也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他捋一捋胡须,神色忧郁的望向远方。 上官红琴说道:“可这地狱门在甚么地方,你又可曾知道?” 许枫目光闪动,幽幽道:“地狱门在塞外,我虽并不曾和他们打过交道,但这个神秘的组织我倒是略知一二的。地狱门横行塞外多年,行事诡秘,手段毒辣,门下高手众多,但他们做事有个原则,只是受雇于人,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他们散落在各地的耳目众多,帮人打探消息,追查下落,自有一套娴熟方法,非常厉害。但他们不会对雇主所找的人下死手,这一点倒是他们自立的规矩。你们放心吧,如果我没猜错,楚老弟一定还好好的!”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显露出深深的忧虑之色。 冷月凝视着许枫,讪讪说道:“爹爹,你们去寻找楚伯伯,千万要多加小心啊!可是,你和柳大哥走了,那我们怎么办啊?”她转头望了望上官红琴和春兰。 许枫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放心吧,爹爹和你柳大哥不会有事的。”他抬眼望着残破不堪空空荡荡的茅庐,叹了口气,说道:“这茅庐已经不能住人了,我看,你们还是先下山去,在客栈里安顿下来,等我们的消息,等寻到了楚老弟,我们就回来找你们!” 说着,他又转头看着张石和王忠,吩咐道:“你们两人就在客栈里伺候好夫人和小姐,切记,一定要保护好她们的安全,若是有甚么事就向我们飞鸽传书,这里距塞外天高路远,我们也许要好一阵才能回来!夫人和小姐的安危就拜托你们了!” 张石和王忠闻言,相顾一眼,两人面色凝重,朝许枫抱拳说道:“老爷,您尽管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夫人小姐!” 许枫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时,柳如烟和梦花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两人各自手里抱了一坛酒。 柳如烟说道:“许伯伯,这就是师傅多年前埋下的酒,我们挖到两坛,伯伯,您尝尝!” 许枫手里的兔子已烤得焦黄,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他将兔肉撕成几块,分给每个人手里。 许枫捧起一坛酒,拍开封泥,顿时酒香四溢,却是一坛上好的陈年女儿红,他将鼻子凑近坛口,嗅闻一番,这里也没有盛酒的碗碟,索性提起酒坛对着嘴喝了起来。 一口酒下肚,顿觉喉头辛辣,满嘴喷香,忍不住赞叹道:“不错,果然是好酒,若是楚老弟在就好了!喝酒若是无伴,那就好生无趣了!”说罢,望着柳如烟,将酒坛递到他面前“柳贤侄,你也喝点?” 柳如烟心中烦闷,正好借酒消愁,捧过酒坛,仰首倒进嘴里,他灌下一大口,直觉一股辛辣之气涌上喉头,而后竟又变得甘冽淳香。他咕噜咕噜一连喝下几大口才算作罢。 梦花将一块兔肉塞到他手上,神色凄然,幽幽说道:“柳哥哥,你快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我们就去找爹爹,希望他平平安安的才好!” 许枫望向大家,皱眉说道:“我和柳贤侄商量过了,一会儿我们就启程去找楚老弟,你们就随我们一起下山去,先在客栈安顿下来,等着我们,一有他的消息,我们便会飞鸽传书告诉你们!这里人生地不熟,你们就待在客栈里,莫要乱走!” 梦花诧异道:“许伯伯,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找爹爹!我好担心他,昨晚我就梦见爹爹了,我看见他满身是血,一直叫着我的名字,我向他奔过去,可他却突然倒在地上,我梦见爹爹死了,许伯伯,你就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真的好担心爹爹,我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回忆起昨夜梦中的情景,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柳如烟目光坚毅,眉头一轩,沉声说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找到师傅的。花妹,此去塞外千里迢迢,你就留在客栈里陪着大家,等我们的好消息吧!再说,伯娘和冷月小姐,春兰妹妹对这里并不熟悉,你就好好陪着大家吧!我们一旦找到师傅,会尽快赶回来的。” 许枫突然说道:“好了,事不宜迟,我们吃好了,就即刻下山,一定要尽快找到楚老弟!” 柳如烟用铁链将房门锁牢,待众人吃完食物,张石和王忠将行李收拾妥当,一行人朝茅庐凝望一眼,沿着来时的路下到谷底,快步向谷口走去。 第六十章:千里奔袭 清晨的卧龙谷,浓雾迷漫,阳光撒满大地,照耀在狭谷中,穿透重重浓雾,生成七彩朝霞,将这幽深隐秘的卧龙谷底衬得如同人间仙境! 在柳如烟的带领下,一行人出得谷口。 车马寄存在路边一个茶铺里。许枫已事先付了数日的照理钱。 这时,茶铺已开门迎客。 一个看上去约摸五十岁上下,长得肥头大耳的秃顶男子正在烧水煮茶,忙得满头大汗。 时候尚早,店里已聚了七八个喝早茶的客人,看这些人衣裳打扮,并非客旅路人,而是居住在附近的村舍乡邻。 一行人来到店前,那秃顶男子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招呼道:“几位客官是要喝早茶么?今儿个喝点甚么?”他微微打量着众人,见着面生,似是未曾见过的客人。 许枫说道:“店家,我们不喝茶!我们是来领取昨日寄存在此的车马!有劳店家了!” 那秃顶男子眨眨眼,一摸脑袋,恍然说道:“你们是昨夜寄存的?哦,我记起来了,是昨日天黑时,你们一行人来寄存的,可是一辆黑马车和一匹大白马?” 许枫笑笑道:“不错,正是!我们有要紧事赶路,今日便不再寄存了!多付几日的照理钱便不用再找了。” 那秃顶男子诧异道:“昨晚寄存,今晨就要取走啊?诸位怎么不在山中多玩几天呐?这终南山各个时节的景色都是很美的!尤其是入夏之后,这卧龙谷可是避暑纳凉的绝佳之地啊!”他以为这些人是来山中游玩的,就一个劲的介绍起来。 许枫摆摆手,笑了笑,说道:“多谢店家引见,我们以后还会来的。”他皱眉一皱,突然想起了甚么,沉吟道“老夫有件事想向店家打听一下?” 那秃顶男子,浓眉一皱,疑惑着道:“是个甚么事,客官但说无妨!” 许枫瞧了一眼众人,幽幽道:“请问店家在前一阵子,可曾见到过有甚么人从这里进入半山上?” 那秃顶男子想了想,说道:“这里每天都有人进入卧龙谷的,却不知客官打探的是甚么人?长得甚么模样?” 许枫一怔,踌躇道:“我们倒是不曾见过,实不相瞒,我有一位朋友住在前面半山上,我等此行就是专程去拜访他的,但我们昨晚到达山上时,却发现他房门紧锁,人也不见了踪迹,是以向店家打听一下。” 众人这才想到,这家茶铺开在山谷入口处,想必每日都能见到众多人来往于此,兴许这店家曾有见到过一些形迹可疑的人出没。 那秃顶男子一听,却是犯起了嘀咕,思索着道:“来这里的人大多是附近开荒种地的村民,还有一些便是进山采药的和来此游历的。除此之外,再不会有别的甚么人来过了!” 正说着,他忽然双眼放光,恍然道:“哦,我记起来了,在三天之前,倒是有几个红衣人骑马来到这里,他们还将马寄在我这里,看他们满脸杀气,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看打扮就是行走江湖的人,他们将马寄在这里后,便冲进谷里去了!这卧龙谷,倒是许久没见到有江湖中人来过了!”他沉吟着,回忆起那日黄昏时突然见到的情景。 众人大惊,一脸诧异的望着他。 梦花着急的问道:“请问店家,你可有见到他们带着个老人出得谷来?” 秃顶男子沉吟片刻,皱眉说道:“哦,对了,他们进去后,少一阵便出来了,身边带着个老头。” 众人听罢,不由大惊失色,柳如烟急忙问道:“可有看清那老人长得甚么模样?” 秃头男子思索着,说道:“那老头看上去已有花甲之年,高高瘦瘦的,大眼睛,粗眉毛,眉间生有一颗红痣,不过看他双眼无神,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他疑惑的望着众人。???.23sk. 柳如烟和梦花同时惊呼出声,柳如烟讶声问道:“你可看见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还不等那秃顶男子答话,梦花双目圆睁,急切问道:“甚么?你是说那老人痴痴傻傻的么?”她心中大惊,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心中暗道:“他说的那老人样貌不就正是爹爹么!可是爹爹甚么时候又变得痴痴傻傻的了?不,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呢?爹爹不是傻子,爹爹怎么会变傻呢?他一定是看错了!一定看错了的!” 那秃顶男子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不错,我瞧得很清楚,那帮人还在店里喝了茶,也为那痴傻老人要了一杯,不过,看起来那老人似乎非常忌怕他们,只是定定地望着那几人,双目无神,听那几个人使唤,让他做甚么,他就做甚么,看样子怪可怜的!” 众人哗然,面现惊异,不由得唏嘘不已。 梦花更是听得泪流满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惶恐地摇了摇头,眼神痛苦黯淡,她怎么也想不通,心心念念的爹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嘤咛一声,扑进上官红琴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众人瞧得心酸,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柳如烟望了一眼许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喃喃说道:“我走的时候,师傅还好好的,为甚么会变成这样?” 许枫捋一捋胡须,沉吟着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找到楚老弟再说!” 柳如烟望着那秃顶男子,急切的问道:“你可瞧见他们往何处去了?” 秃顶男子抬头望向南方,手指着那条山道,说道:“喏,就是往那个方向去的。”他见众人神色有异,心中一阵纳闷,忍不住问道“你们来此就是为了寻那老人的么?” 许枫幽幽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哦,他是我的朋友!”顿了顿,又继续问道:“多谢店家,我还有件事想向你打听!” 秃顶男子讪讪问道:“是甚么事,您尽管问吧!” 许枫朝四下瞧了瞧,说道:“你可知道这附近可有客栈么?” 秃顶男子笑了笑,道:“哦,这卧龙谷周边倒是没有,离这里最近的仙人居集市上才有客栈!几位可是要去投宿么?” 许枫沉吟着道:“正是,方才多有叨扰,多谢店家!”说着,朝他抱拳一礼。 这时,茶铺里的客人已在朝那秃顶男子招呼。他急忙应了声,朝众人笑了笑,转身快步而去。 许枫随即对众人说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即刻下山去到仙人居落脚,等我们的消息,我和柳贤侄启程去寻找楚老弟。一旦找到他,我们便来仙人居与大家会合。”说罢,又吩咐张石王忠将众人送下山去。 冷月忽然道:“爹爹,你们不和我们一起下山么?” 许枫抚着冷月双肩,柔声道:“我们当然是要和大家一起下山的,待将你们安顿好了,我们再出发!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走吧!” 张石和王忠将马车驶了出来,众人上了车厢,柳如烟也牵马过来,翻身上马,跟着马车绝尘而去。 柳如烟快马加鞭,马车也行驶迅疾,不多时,便来到仙人居集市上。 柳如烟径直将大家带到他之前打尖的那间“悦来客栈”。 将大家安顿妥当后,许枫和柳如烟便向大家辞行。 上官红琴忧心忡忡的说道:“老爷,柳贤侄,你们可千万要多加小心啊!一旦有楚老弟的下落,就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安心!” 梦花已哭得双眼通红,噙着泪说道:“伯伯,柳哥哥,你们可一定要把爹爹找回来啊?” 柳如烟抚着梦花双肩,柔声安慰道:“好了,花妹,我们大家都陪着你的,你别再伤心了,放心吧!我和伯伯一定想办法把师傅找回来的!” 春兰黛眉微蹙,显得心事重重,朝许枫和柳如烟微微一笑,凝视着柳如烟,说道:“柳大哥,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们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你和许伯伯放心吧,我会好生伺候大家的!你们可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她神色忧郁,心里想着好不容易和柳大哥相见,可转眼间又要分离,她心里纵是万分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众人在客栈门口依依惜别,柳如烟和许枫瞧了众人一眼,翻身上马,心里万分沉重,朝大家挥一挥手,转身策马奔腾而去。 众人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满面愁容,不住地朝他们挥舞着手臂。至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许枫和柳如烟一路快马加鞭,奔行一阵,不觉已奔出终南山地界。 此刻,已快到晌午,阳光正盛,温柔的光芒照在身上,只觉得满身暖洋洋的,而他们的心里已全被悲伤阴影覆盖。 两骑人马沿着官道奔到一片原野上停了下来。 碧绿的原野上长满了青草和庄稼,成熟的玉米和高粱在微风中摇曳起舞,一丛丛野花开遍了每个角落。 好一副丰收壮美的田原风光。 许枫勒紧缰绳,任马儿在原地踱步,他抬头望向前方漫长的官道,缓缓说道:“再往前走,便是百花亭了,不知为何,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望了一眼柳如烟。 “甚么奇怪的感觉?”柳如烟诧异的看着他。 “我觉得,我们这样找下去有些不妥,也许,我们的方向是错的。你想想看,目前我们唯一的线索只有那封血书,血书上虽然写着楚老弟是被地狱门的人所劫持,但并没写清楚被劫持到了何处?”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地狱门的老巢是在塞外无疑,但他们的人遍布各地,我们却也并不能确定,楚老弟就是被他们带回了塞外,也有可能是在别的甚么地方!从这里去到塞外,足有千里之遥,倘若我们就这样盲目赶去了那边,而楚老弟若是并没有被带到塞外,那我们跑了那么远的路,又岂非冤枉?依我之见,我们还是先打听到楚老弟的下落之处,消息确凿,我们再赶过去寻他,那样岂不更好!” 柳如烟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点了点头,沉吟道:“许伯伯所言极是,我们就这样赶过去,实在不是权宜之计,可眼下,我们又该去何处寻找线索呢?目前,我们所知的唯一线索便只有那封血书,而且,那血书也不一定就是师傅所写,倘若那些人在将师傅劫持之后,应该是不可能再让他写下那封血书的。虽然,看字迹,那封血书确实出自师傅之手,但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师傅又怎么可能找到机会写血书的呢?难道是他们要求师傅写下的么?倘是这样,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的啊?” 他越想越觉得事出蹊跷,这件事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略不是他们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这里面应该还有更深的阴谋! 第六十一章:又见香雪 这是一条荒辟山道。四下无人,异常幽静。 许枫和柳如烟奔了一阵,感觉有些疲惫,便翻身下马,在林边小憩一会。 许枫从马鞍上解下一个铁皮水壶,对柳如烟说道:“柳贤侄,我们先歇息一下,有些渴渴了么?喝点水吧?”说着,将水壶递给柳如烟。 柳如烟微微一笑,摆摆手说道:“伯伯,我不渴,你喝吧!” 许枫望着安静的四野,叹了口气,说道:“这官道上为何如此安静,一个人也没有?前面便是十里亭,出了十里亭,再走二十里,便是落水滩了。昨晚,我们已找遍卧龙谷周围,却没有发现任何珠丝马迹,我实在想不明白,楚老弟是和甚么人结上怨的?”他仰头喝下一口水,凝神沉思着。 柳如烟将马拴在路旁一棵大树上,在树干旁坐了下来,一脸焦虑的说道:“侄儿从五岁开始,便跟在师傅身边,这么多年来,侄儿从未听师傅说起过,他可有与甚么人结怨,几年前,倒是有几个人陆续找到茅庐来,却并非与师傅有何深仇大恨。当时,师傅也和那些人交过手,但他们每一个都不是师傅的对手,师傅三两下就将他们打败,他们见不是师傅对手,便灰溜溜离去。从此之后,便再也没来过,后来,我问师傅,他们是些甚么人,为何上门来和他缠斗?师傅说,这些人和他并无过节,只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之所以找上门来,只是为了想打败师傅,以此在江湖上扬名而已。”他回忆起几年前见到来山上找师傅的那几个神秘人。 许枫疑窦顿生,皱眉道:“你可否还记得那些长得甚么模样?”他目光闪动,定定地望着柳如烟。 柳如烟思索着道:“那几个人并不是一起来的,他们都是单枪匹马而来,看他们年纪都不大,约摸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每个人使的兵器都不一样,有的使剑,有的用刀,还有的却是奇形怪状的外门兵刃,但他们每个人都武功平平,却像是初入江湖的人。” 许枫沉吟着道:“他们前来,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和楚老弟切磋武艺,以此扬名么?” 柳如烟缓缓点头,说道:“当时,我听到他们和师傅的谈话,皆是慕名而来,向师傅讨教一番,他们以为,倘若一举打败师傅,便可快速在江湖上扬名,后来,他们走了以后,我问起师傅,师傅也是这么说的。” 许枫又举起仰头喝了一口,他在原地踱着步子,缓缓道:“以楚老弟在江湖上的声名,江湖上有年轻的后辈来找他比试也不是不无可能。你师傅成名多年,以他的武功,在江湖上自是占有一席之地,虽然他已归隐山林,但他在江湖上的名声还是有口皆碑的。”他犹疑道“我们若要找到他的确切下落,唯有找到那些曾经和他有过瓜葛的人,可是,我和楚老弟相交多年,以我对他的了解,却也想不到,有甚么人和他来往密切,更想不出他可曾有甚么仇家!”他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柳如烟站起身来,问道:“伯伯,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许枫沉吟道:“我们还得从长计议,此去塞外,天高路远,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我们还是莫要贸然前往的好!唯今之计,只有先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再做打算!” 柳如烟一筹莫展,幽幽道:“目前,我们唯一的线索就只有那封血书,但看上面所写的,是真是假,也未可知。” 许枫突然问道:“你再好好想想,你师傅近来可有与甚么人来往密切?也许我们能从中找到更可靠的线索!” 柳如烟眉头紧皱,沉吟道:“最近的,便只有那位雷伯伯了,那天我从茅庐离开时,他还和师傅在一起的。也许,只有他清楚到底发生了甚么!” 许枫捋一捋胡须,幽幽道:“不错,他当时和楚老弟在一起,如此看来,只有先找到他,才能找到楚老弟的下落!”他顿了顿,问道“你说,那雷震天来到卧龙谷,只是借道路过,他为的是要去蜀地剑门寻找仇家,虽然,并不知道他所说是否属实,但剑门关离此不远,我们不如先去剑门打探一番,兴许能够找到他,探得一些眉目!” 正在这时,一骑快马自前面山道口迎面疾驰而来。马上人一袭白衣,头上系着根粉红色丝巾,背上斜架着一柄长剑,眨眼间,已奔到近前。 许枫和柳如烟听见马蹄声,抬头望去,方才看清楚,原来那马上人却是一个女人。 两人瞧了一眼,不想那女人竟在路边勒缰停了下来,望向这边,朝两人抱拳朗声问道:“请问两位官人,从这里前往凤凰集该怎么走?”她望向两人这边微微一笑。 柳如烟方才见她奔过来,不经意的朝她瞥了一眼,此刻巳到得近前,又听到她打探方向,不由得朝她多望了一眼,这一望之下,他突然眼晴发亮,大吃一惊,眼前这白长女子好生面熟,不正是先前在仙人居巧遇的罗香雪姑娘是谁? 他惊讶不已,顿时眉开眼笑,失声叫道:“啊哈,罗姑娘?怎么是你?”他猛地一怔,随即快步迎上前去。 原来这白衣女子便是在仙人居驿道同他分别多日的罗香雪。 罗香雪定睛一看,方才瞧得清楚,眼前的俊朗男子正是她等待已久心心念念的柳如烟。 她不由得激动莫名,睁大了眼睛,兴奋地叫道:“你是柳大哥!柳大哥,真的是你么?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她也猛然跳下马来,飞快朝柳如烟奔了过来。 两人奔到面前,激动得大笑起来,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甚么好! 柳如烟笑得一脸灿烂,上下凝视着她,讶声说道:“罗姑娘,你近来可好!这是要去哪里啊?真好,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 罗香雪嫣然一笑,说道:“嗯嗯,我很好的,你呢,你怎么样了,接到你妹妹了么?”她探头望着立在大树下的许枫,疑惑问道“这位是?” 柳如烟微微一笑,道:“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许大侠。我师傅的挚交好友,许伯伯。” 罗香雪朝许枫抱拳一礼,笑道:“哦,原来是许大侠,幸会幸会!” 柳如烟又向许枫介绍道:“许伯伯,这位姑娘便是之前小侄向你提起的罗香雪罗姑娘!” 许枫捋一捋胡须,打量着罗香雪,笑道:“是罗姑娘,我之前听柳贤侄说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然秀外慧中,气质不凡!”他顿了顿,疑惑问道“却不知罗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呀?” 罗香雪突然笑容一敛,神色黯淡了下来,幽幽说道:“那天,我们分开后,我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距仙人居二十里外的桃花山,我在街上转悠时,听说那桃花山上有一个名叫飞仙观的神秘道观,那道观里有个神通广大的道长,据说他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九宫八卦,五行易理无所不通,我闲得无聊,便想前去一探究竟。却不想在半山上遇到大雨,于是我便寻了个山亭里避雨,又正好遇到一个采药的山野村夫也进来避雨,我们就这样相识,一阵相谈甚欢,他便陪着我一道前往,到了观上。这时,天色已晚,又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来到观上,却不想,那两人竟是为了找那道长寻仇而来,可当时他们却按兵不动。当晚我们便借宿在道观里。本来打算天亮后再下山去,而那道长却似乎察觉了那两人来者不善,遂突生奸计,欲先下手为强,便设法将我们引入那飞仙观后山的丛林里,布下谜魂陷阱,对我们暗下杀手,幸得我们机警,在丛林里识破他的奸计,好一番恶战后,我们终于合力将他打败,侥幸逃了出来。” 两人听罢,不由惊得面面相觑,瞠目结舌,过了半晌,柳如烟才皱眉问道:“哦,没想到你还经历过如此离奇的事!那你怎么样了,可否有受伤?”他凝视着她,关切的问道。 罗香雪幽幽叹了口气,面上的阴郁突然烟消云散,展颜笑道:“放心吧,我没事的,后来那两个人将那道长活捉,押下山去了。”她又微微皱起了眉,沉吟说道“但他们与那道长之间具体有甚么恩怨,却也并不清楚。我和那采药的村夫下山以后,他便邀请我去他家里做客,见他敦厚老实,看上去并无坏心,我便跟着去了!住了几日后,他们一家当真都是老实的良善人家,对我很好!” 她突然面上升起一抹红晕,露出羞涩的神色,幽幽说道:“后来,他爹娘却突然对我说,想让我当他们的儿媳妇!”她尴尬的垂下头去,说到儿媳妇三个字声音低了下来,羞得不敢看向两人。 两人不禁一怔,相视一笑。柳如烟目光闪动,凝视着她,微笑道:“哦,有这样的好事?那你可否答应了么?” 罗香雪瞧他似是在奚落自己,又暗暗想到,这样的事他却一点也不见有现出不快,心里竟然生出一阵失落,面色一沉,扭过头去,似是已有些生气了! 柳如烟见她面有异色,顿感诧异,不知是何缘故,却也已瞧出她面上的不快!急忙问道:“罗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的不妥?” 罗香雪神色慌张,急于掩饰内心的不安,诺诺的说道:“哦,没,没事,没甚么!”她理了理面上窘色,突然转过头来,朝两人笑了笑,问道:“哦,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第六十二章:初到剑门 阳光明媚,万物争春,这已是庚子晚春的最后一天! 原野上,三个人影立在温柔和熙的阳光下,身影拉得老长! 柳如烟神色黯然,缓缓说道:“那日,你我在仙人居驿道分别之后,我便快马加鞭赶往翠华山,却在前面岔路口不慎辨错了道,误入黑山谷中,经过百般艰辛才走了出来。哎,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待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许枫突然说道:“罗姑娘,你此番前去凤凰集,可所谓何事?” 罗香雪脸上一红,目光闪躲,幽幽道:“我从那村子里出来以后,原本打算就此回家去的,但爹娘实在对我管教太严。在那个家里,我总有干不完的活,练不完的功,哎,我烦都烦死了,我真的好怕回到那个家!”她顿了顿,撇撇嘴,接着说道:“所以,我就想去先去凤凰集落脚,我知道柳大哥回程时必会路过凤凰集的,说不定,在那里还能碰到柳大哥!”说着,瞥了柳如烟一眼,又突然扭过头去,目光含笑,藏了淡淡羞涩。 柳如烟一怔,关切地问道:“罗姑娘,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这条路?不瞒你说,我们也是昨晚才回到终南山的,我把花妹接回来了,原本是接她回来为师傅祝寿的,但这一路上出了不少状况,是以耽搁了些行程,已经错过师傅的寿辰。”他向前踱了几步,面色凝重的说道“昨晚我们回到茅庐时,却发现茅庐早已人去楼空,不见了师傅踪影,茅庐也被毁坏了!”他流露出无尽悲伤的神色。 罗香雪骤然大惊,睁大着双眼,诧异问道:“啊,有这样的事?茅庐为何被毁?那楚伯伯又去了哪里?” 柳如烟摇摇头,黯然道:“我在师傅的被子里发现一封血书,却是师傅的笔迹,说是被甚么地狱门的人掳走了,我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组织。许伯伯说地狱门远在塞外,距这里千里之遥,我们本欲前往塞外一探究竟,但又唯恐其中有诈,便打算从长计议,另寻线索!” 罗香雪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问道:“地狱门?这是个甚么组织?他们为甚么要抓走楚伯伯呢?” 柳如烟眉头紧蹙,望着远方,幽幽叹气道:“我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昨晚,我们找遍了整个卧龙谷,也没发现任何珠丝马迹,目前除了那封神秘的血书之外,再没有别的线索!” 罗香雪黛眉微蹙,凝视着柳如烟,着急地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时,许枫踱着步子,突然开口说道:“听柳贤侄所说,他最后见到楚老弟是在离开卧龙谷的头一天,当时楚老弟同他的一个名叫雷震天的故友在一起,唯今之计,只有先找到那个雷震天,或许能揭开这件事的真相!” 罗香雪急忙问道:“可要到哪里才能找到那个雷震天呢?照这样说起来,楚伯伯的失踪和他定然有莫大的关系了?”她凝视着两人,思索着说道。 柳如烟转过头来看着她,缓缓道:“他来到茅庐的那天,我听他和师傅谈起,说是要前往蜀地剑门寻一仇家,我们想先去剑门关走一遭!说不定便能打探到师傅下落!”他眉头一掀,又问道“你呢,还是打算前往凤凰集么?依我之见,你还是早些回家去吧!一个女孩子在江湖上流浪,非常危险的,再说你都下山那么久了,你爹娘肯定会很担心的。” 罗香雪目光眨动,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幽幽道:“我才不想回去呐,我这次好不容易跑了出来,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逛逛呢。”她伸手理了理垂下额间的流海,将一撮头发撇在耳后,突然眼睛一亮,接着道“柳大哥,要不你带上我一起去吧?” 许枫和柳如烟闻言心头一怔,两人相顾一眼,皆都诧异的看着她。 柳如烟皱眉说道:“啊,我们这是去寻找师傅,你跟着我们干嘛呢?这一路过去,还不知道会生出甚么状况!我看,你还是快回家去吧,等我办完了事,有时间我会来找你的。” 罗香雪面上掠过一丝失落,似笑非笑的说道:“柳大哥,你过来一下!”她瞧着柳如烟,往前方树林中走去,似是有意避开许枫。 柳如烟一愣,回头瞧了一眼许枫,正看见许枫朝他微笑点头。 他心里忍不住暗暗思忖:她神神秘秘的,究竟想说甚么? 罗香雪快步走进林中,在一棵巨柏下停住,又探头望了望立在原野上的许枫,柳如烟也跟着来到树下,满脸困惑的望着她:“罗姑娘,有甚么话,你就说吧!” 罗香雪淡淡一笑,幽幽说道:“柳大哥,你知道么,其实,自从那天我们在悦来客栈不期而遇,我便觉得我们定是有缘,心里好开心的,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那个地方遇到你,你还记得么,我们月亮湾茶园里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她羞涩的垂下头去,浅浅笑着,面上腾起一抹淡淡红晕。额头上的刘海又滑落下来,遮住了半边眉梢脸颊,却掩盖不了她眉眼间的羞涩之态。 柳如烟瞧着她,竟然也不由得显出一丝尴尬,目光顿时从她身上移开,讪讪的望向天空,半晌,才开口说道:“我当然记得的,那天山中飘起了细雨,我原本到茶园为师傅采些鲜茶,以备他老人家六十大寿之日,款待宾客所用,可实在不巧,茶园里的新茶已被采得所剩无几,恰巧见到你路过欲下山卖茶,那日多亏了你不吝相赠,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呐!” 罗香雪掩嘴一笑,面上的羞涩之态愈甚,瞥了他一眼,幽幽道:“柳大哥,何必言谢!其实那些茶叶也是爹爹让我在月亮湾茶园采摘的,只是我比你先来一步罢了,说起来,倒是我先采走了鲜茶,那日,你正好应急,我理应奉还给你才是。爹爹见我采摘的太多,便让我带去十里坡集市上售卖。我本不想去的,但爹娘再三唠叨,我也只有听从安排了。见你正用得上,便做个顺水人情赠给你了!”她眨了眨眼睛,想起那日与柳如烟初识的情景,似水眼波里露出了一抹欢快柔夷。 这时,在那边原地上等了半晌的许枫,见两人迟迟没有过去,似是已等得有些不耐,便朝这边朗声叫道:“柳贤侄,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赶路吧!” 两人闻声,相顾一笑,柳如烟回头应道:“我们就过来了!” 罗香雪撇撇嘴,幽幽凝视着柳如烟,央求道:“柳大哥,你就让我跟着你们去吧!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乱!说真的,我好不容易跑下山来,要是就这样回去,爹娘一定得把我关起来的,那时候我可就再也出不来了!外面的世界比山里好玩多了,我还没玩够呢!柳大哥,好不好嘛?”她嘟囔着嘴,满眼含笑的撒起娇来。 柳如烟见劝她不过,也只得作罢,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执意随我们去,我也不再阻拦,不过,我可照顾不了你啊,此去剑门还不知道能不能寻找到师傅!有句话,我不得不说,不管遇到甚么状况,一切听从我们的安排,切不可独自贸然行事!跟紧了,千万莫要走散了!” 罗香雪展颜一笑,急忙兴奋地点点头。 两人走出树林,快步来到许枫面前,柳如烟犹疑着对许枫说道:“许伯伯,罗姑娘想跟随我们一同去往剑门,你看?”他只得征求许枫的意见。 许枫顿时一愣,疑惑的问道:“罗姑娘,我们去剑门是为了寻人,你去干甚么呢?” 罗香雪目光眨动,笑道:“我想和你们一起去找楚伯伯啊!多一个人帮忙寻找,岂不是多一分希望?许伯伯,您就放心吧!我绝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许枫瞧了她一眼,又瞧了瞧柳如烟,呵呵笑道:“难得你一片心意,既是如此,我还有甚么好说的呢?事不宜迟,那我们赶紧上路吧!” 三人跨上马背,调转马头,一勒缰绳,朝着剑门关方向策马奔腾起来。 剑门关地处蜀地西南,离此间虽不甚远,但通向剑门关的路,全是崎岖的荒辟山道。相较于宽阔平整的官道而言,却是不甚好走,奔行起来自是不比官道来的迅疾。 三人急着赶路,一路上快马加鞭,无奈这山路坡道众多,健马奔跑起来显得甚是吃力,奔出了十里地,马儿已有些气喘吁吁,口中呼着热气,冒起白沫,不停打出喷嚏。 奔驰一阵,三人来到一条小河边,河面并不太宽,两侧皆是干涸的滩涂,一汪细流从密密麻麻的鹅卵石上奔泄而下,远远便可听见哗哗的流水声。 河堤两岸便是高高屹立着的陡峭山峰,一条条山脊如同卧龙一般蜿蜒纵横,眼前山河壮阔,只是苍茫有余青翠不足,入眼处皆是一派荒芜苍凉之色。 三人在一座破败山谷旁也停下歇脚。 将马牵至河滩里饮水,又啃食了些许青草,待马儿吃饱后,才又踱步上了堤岸。 许枫抬头仰望着险峻异常的山峰,似是随时便会垮塌下来一般,他不由感叹道:“李太白所言不假,这蜀道难,可真是难于上青天呐!”他目光空蒙悠远,眼前的壮美河山,令他不由得无端生出些惆怅来。 柳如烟勒了勒缰绳,马儿在原地踱着步子,他笑了笑,喃喃道:“许伯伯,你看这里的山景比起关中翠华山如何?” 许枫捋一捋胡须,眯缝着眼睛,沉吟着道:“蜀中多仙山,于此间可见一斑,只是蜀中的山苍劲有余青秀不足,比起秦地的终南少华和翠华来,似是少了一些仙气和灵气!如果秦地的山峰是灵雅的秀才碧玉,那这里的,便是魁梧彪悍的壮士莽夫。” 他这一番奇特的比喻,令两人听来禁不住讶然失笑,却是不敢恭维苟同。 罗香雪掩嘴笑道:“许伯伯,容小女子说一句可否?” 许枫目光一闪,皱眉说道:“罗姑娘,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罗香雪清一清喉咙,幽幽说道:“蜀中自古以来,便以山奇闻名,这蜀中的仙山多得数不胜数,就拿佛中奇山峨眉,道中仙山青城来说,足可以睥睨天下,笑傲群山了。想来,我们都是从秦地而来,而终南翠华也是名山福地,自是要对自家之地夸赞一番的了。”23sk. 两人听她这么样一番评说,不由得心下怔住,但细想之下,她所说的也不无道理。想不到这罗香雪年纪轻轻,倒口齿伶俐,颇有见地,两人禁不得对她瓜目相看。 柳如烟望着前方山岭,喃喃说道:“这里已是赤水河畔了,再走四五十里,便可到达剑门关了!” 众人歇息一阵,许枫望了望前路,幽幽说道:“我们走吧,争取在日落之前赶到剑门关!” 第六十三章:剑门之险 河水哗哗,在幽深的崇山峻岭中流淌,那如珠落玉盘的清脆悦耳之音,仿佛就是一曲美妙的人间天籁。 阳光温柔妩媚,照在河滩上发出白花花刺眼的光,河面上似是有许多晶莹宝石在闪烁,又仿佛无数的精灵在跳跃起舞。 三人休息一阵,又再勒动缰绳,策马奔腾起来。 前面的山道十分逼仄,目测仅有一米见宽,路面坑坑洼洼,散布着许多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岩石。 此时已进入剑门关境内,山势变得更为陡峭,四面崖壁犹如刀削斧劈一般,当真是飞鸟也难翱翔。 柳如烟愁肠满腹,暗道:只听说雷伯伯前往剑门,他若真已到了剑门,又会在剑门何处落脚呢?但眼下也只有先找到雷伯伯,兴许才能知道我走之后,究竟发生了甚么?他是在我出走前所见最后和师傅在一起的人,也许只有他才知道这其中的真相罢!可剑门关地界这么广阔,眼下所知的眉目又实在太少,该如何去寻?…… 一想到这种种疑问难堪,只觉得要找到师傅定是希望渺茫,心中又不由生出万分焦虑伤感。 罗香雪不疾不缓跟在他身后,心中却异常欢喜。 从第一次在山中见到柳如烟开始,她的心里便无端地播撒下一颗种子,犹如石子投入水中,让她原本平静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涟漪,于是,她晶莹纯粹的少女心被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占据。 她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而温柔,她所看见的听到的,头顶的天空,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变得美妙动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莫可名状的奇妙感觉愈发的浓烈深沉。 自从那日同他在仙人居驿道分别之后,她轻盈的心,忽然莫名其妙的无端生出了许多愁绪来,对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俊朗男子,她心里破天荒地有了牵挂和思念。 所以,在他离开之后,她整个人便像是丢了魂似的,无论她去到哪里,常常不经意的想起他来。 每次想起那些和他在一起时的奇妙情景,她的嘴角便会不自觉荡漾起温柔的笑意。 这个长相俊朗性情温和笑容干净的年轻男子,在和他不期而遇见过两次之后,便鬼使神差的闯进了她的心里。那些孤寂思念的时刻,总是搅得她心神不宁。 在飞仙观上遭遇了那些离奇可怕的经历之后,特别是那天早晨,在后山树林里和那神秘道长的一场恶战,差点令她葬送了性命。 在那种危急的情形下,还能侥幸脱险,不得不说是莫大的幸运,仿佛冥冥之中有神灵护佑。23sk. 还有那采药的少年花不凡对她百般殷勤,表面上当她是朋友对她嘘寒问暖照顾有加,实则是为了能接近她,他的这般举动,已超厨了普通朋友的范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个花不凡显然是对她动了爱慕之心。 她也并不是傻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他和花不凡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且她只是将他当作萍水相逢的朋友,自从认识柳如烟之后,她的心里早已容不下別人了。 所以,那日在花不凡家里,当花不凡的爹娘旁敲侧击的问询她的家世背景时,她已猜到了几分。 在她去到花不凡家里的那几天里,他们将她视为座上贵宾,对她大献殷勤,后来在她打算离开时,花不凡再三挽留,终于鼓足勇气,在柳树下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对她表明心迹。 她才明白,在桃花山上听说她要前往飞仙观时,他会表现出那般紧张的模样,还像跟屁虫一样死乞百赖的跟着她,自告奋勇陪着她前往,只是在担心她会遇到危险。 短暂的几日相处中,花不凡已对她动了真情,生怕她会突然离开,当听她说要想走时,他万般不舍,苦苦挽留,殊不知,她的心早已另有所属,她去意已决,趁夜里他们一家熟睡之后,才悄悄溜了出来。 她看得出来,花不凡是个好人,并且对她情根深重,可这时她的心里只有柳如烟。 从那里村庄里出来以后,她便去了附近的一个马场,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了一匹健马,她算着柳如烟去往翠华山已有好些时日,这会儿应该已接她妹妹回了卧龙谷。 所以,她才想着赶去卧龙谷找他,和他分别了那么多天,她实在很想尽快见到他,也在心里默默担心他的安危!只有见到了他,她的心才会安宁下来。 却不想在回来的路上,歪打正着的遇见了他。她不得不相信,这便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缘分!是老天爷念她一片痴心,才会安排他们相逢的。 如今,真让她得尝所愿,她便想就此跟着他,无论他去哪里,无论天涯海角,她都要跟着他,她再也不想离开他了! 即便是她自做多情,一厢情愿,只要柳如烟不赶她走,她便要一直跟在他身边,只希望每天都能看见他,照顾他! 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师傅南山居士却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失踪,她于是心生一计,以帮助他寻找师傅为由,堂而皇之的跟着他,让他没有理由拒绝自己。 她一边骑马跟在他身后,心里不由想起了这么多天来发生的事,一想到他们在悦来客栈相遇的情景,两人把酒言欢,又在观音菩萨面前焚香结拜成生死之交,在仙人居驿道为他送别……想起这一幕幕,她的心里便升腾起一抹温柔,美滋滋的。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沿着山道奔出了十里之外。来到了一处小小的山间集镇上,这里位于大山深处,四面是高耸的大山,绝壁林立,将这小小的集镇围在中间,四周呈现出一种闭塞荒凉的景象。 整个集镇只有十数间陈旧低矮的瓦房,看上去苍凉不堪,因年久失修风雨侵蚀,已显得有些破败。有几间甚至只剩下一些残桓断壁,看样子随时都会坍塌下来。 与其说这是个集镇,不如说是个荒辟山村。 街道上搭建起一些杂乱的店铺,只是售卖一些居家必备的生活品,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小小的茶铺酒肆和面馆,店铺前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的,似是许久也没有客人上门。 整个集镇上便只有一家客栈,坐落在街道尽头。客栈狭窄而简陋,却起了个十分高大上的名字“揽月楼客栈”。 奔腾了几十里路,三人已感到有一些疲惫饥渴。便在客栈前停了下来,欲进去打打尖歇歇脚。 三人勒紧马缰,翻身下马,许枫朝四周望了望,见街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剑门小镇。”他捋一捋胡须,犹疑着说道:“这里已是剑门关地界了,我们先进去吃点东西吧!” 柳如烟望了一眼罗香雪,微微笑道:“罗姑娘,这剑门关你可曾来过?” 罗香雪打量着周围,摇一摇头,说道:“以前我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却从未来过。这里叫剑门小镇,看来此处离剑门关已不远了!”她又顿了顿,掩嘴失笑,幽幽道“柳大哥,以后別叫我罗姑娘,听起来怪怪的,你就叫我香雪吧!” 柳如烟一愣,随即微微一笑,打趣道:“为甚么?称呼你罗姑娘和称呼香雪姑娘可有甚么区别么?” 罗香雪目光闪动,思索一下,幽幽说道:“哎呀,称呼罗姑娘显得太过生分,好像我们刚认识一样,称呼香雪呢,就会感觉亲切多了!” 许枫含笑说道:“好了,走了那么远的路,你们还不饿么?我们先进去边吃边聊。”说罢,三人将马拴在路边的马桩上。 这时,一个坐在柜台前打盹的店小二听见门前传来说话声,忙睁开眼睛,笑着迎了上来,向三人招呼着:“三位,快里边请!”说着,将三人迎进堂上。 店小二取下系在腰间的抹布,在一张四方桌上胡乱的擦拭一通,又转身端来茶水,为三人续上茶。 随即满脸堆笑着向三人介绍起店里的招牌美食。 许枫看着两人,问道:“柳贤侄,罗姑娘,你们想吃点甚么?” 柳如烟望了一眼罗香雪,说道:“香雪,还是你来点吧?” 罗香雪思索片刻,笑道:“我看,就来两只烧鸡,三碗牛肉面,再来三壶上好的竹叶青吧!” 许枫和柳如烟似乎并没有异议,朝她微笑点头。许枫吩咐小二快些将酒菜端上来。 小二应了一声,便三人一番点头哈腰,正欲转身离去。 突然,许枫又将小二叫住,问道:“小二,向你打探一下,此处离剑门关还有多远?” 小二眨眨眼,陪笑道:“这里已是剑门地界了,沿着山道再往前面走上三里,便是剑门关了!”说罢,让三人稍事等候,酒菜即刻端上。 过了半晌,酒菜便端上了桌。三人都已有些饥饿,端起面条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面条,柳如烟端起酒壶为许枫和罗香雪斟满杯,自己也斟上一杯,三人举杯示意,仰首一饮而尽。 许枫沉吟着说道:“罗姑娘是何方人氏?” 罗香雪笑了笑,说道:“小女子是秦地人。此番有缘认识许大侠,实在不胜有幸!”说罢,又举杯敬了许枫一杯。 第六十四章:神笔画师 阳光下的街道上异常寂寞冷清。偶尔有几个行人缓缓路过,他们或背着竹篓或扛上锄头或挑着担子,一看便是当地的村民。 一只廋得皮包骨头的大黑狗,从远处悠哉游哉跑了过来,在“揽月楼”大门口停下,呆呆地朝大堂上观望。 这时,掌柜的正在柜台里拨弄着算盘,清算一本厚厚的账薄。不时,抬头朝着正在低头吃喝的三人瞥上一眼。 一个小二手里捧了个大碗,碗里盛着几根已啃得干干净净的碎骨头,快步朝大门口走去,来到大狗跟前,众人只当他是欲驱离大狗,却见他突然将碗里的骨头全部倒在地上,那大狗似是毫无惧意,两眼放光的望着他,两只黑珍珠般的眼球里,似是充满了感激。朝他不停地摇头摆尾,似是已饿极,警惕的瞧了瞧那小二,又望了望堂上三人。便张口自顾自的啃起骨头来,啃嚼完一根,又将剩下的几根叼在嘴上,一溜烟快步跑开了。 三人吃了一阵,已酒足饭饱,许枫招呼掌柜的前来结账。 三人随即起身,各自带上长剑,朝大门口走去。 阳光依然灿烂,街道两旁投下一片片斑驳阴影。 三人走到拴马的树下,柳如烟突然问道:“许伯伯,这里已是剑门关地界,可我们并没有关于雷伯伯落脚的线索,该去何处寻他呢?”他望着许枫,忧心忡忡。 许枫望向街道尽头,叹了口气,捋着胡须沉吟道:“莫要着急,眼下,我们唯一的线索,只是知道他要前来剑门关寻仇。”他目光闪动,思索着道“虽然我们并不知道他那个仇家长甚么模样,但你见过他,自是记得他的模样,我们何不绘出一张他的画相,然后在剑门关周围四处打探一下。此前,你可是听他说起过,那人杀了他的表妹只为图财,但并不知道那凶手的身份,而他所说的那凶手逃至这剑门关落脚,却也无从考证这消息是否确凿,那凶手若是江湖中人,那倒还不难打听,但若只是普通的流氓地痞,山贼强盗,那要想找到他的行踪,却是困难重重!” 罗香雪和柳如烟也眉头紧蹙,脑中懵沉,一时理不清个头绪来。 罗香雪沉思着,忽然说道:“许伯伯所言极是,若是盲目寻找,无疑大海捞针。能寻到他的机会实在太过渺茫,依我之见,我们到达剑门关以后,如许伯伯所言,先请画师绘出雷伯伯的面相,然后凭着画相分头打听。”她忽然眼睛一亮,望向许枫,沉吟着问道“许伯伯,您对坐落于剑门关附近的江湖门派可熟悉?” 许枫猛然一怔,皱眉道:“罗姑娘的意思是?” 两人疑惑的望着罗香雪,她淡淡一笑,幽幽道:“目前,我们对那凶手的身份并不了解,但两位想想看,那凶手既是谋财害命,必然不是胆小之人,很有可能是江湖上的流寇,想必手上定然有两下子的。这件凶案已过去二十年,就算那凶手还在世上,想必已变了面貌,他在潜逃之后,说不定早已隐姓埋名,躲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绝不再会以真面目示人。若凶手真是江湖上的人,流落在这个地方,难免要和这边的江湖人士打交道,如此一来,若是许伯伯熟悉这边的江湖人物,便可带着画相前去各个帮派打探!而我和柳大哥,便可向这周围的平头百姓询问,说不定能打探出一丝眉目来!” 她在原地踱着步子,将自己的意见娓娓道来,两人一听,思量片刻,不由茅塞顿开。两人不由得在心里感叹着女人心思之敏锐细腻,当真是他们这些大男人所不能比拟的。 许枫捋一捋胡须,缓缓点头,沉吟道:“不错!还是罗姑娘想得周全,我看,这不失为一个上上之策。”他凝望着柳如烟,目光闪动,幽幽说道“柳贤侄,你意下如何?” 柳如烟凝神沉思,也点了点头,皱眉说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那我们就照着香雪的计策行事,天色已不早了,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吧!” 罗香雪想出的这个计策,令三人顿时兴奋起来。三人各自跨鞍上马,口中吆喝着掉转马头,朝剑门关方向打马飞奔而去。 这里距剑门关下已不远了,三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快马加鞭奔了一阵,便来到剑门关城楼下。 剑门关坐落于两座高耸险峻的大山之间,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关上地形复杂,十分险要,两旁皆是陡峭的悬崖,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三人立马停在山下,抬头凝望这座有着“天下第一关”美誉的剑门关城楼。心里热血澎湃,竟生出了一种雄壮豪迈之意。 许枫目光如炬,喃喃念叨:“没想到时隔多年,我又来到这个地方!只是这天下第一关的剑门还是当年的模样,还是那般雄伟,令人不敢逼视!”他忽然想起当年在剑门关上,自己和马潇云同唐家堡浴血奋战的情景。不由得心潮起伏,感慨良多。 当年和唐家堡的那一战可谓是惊心动魄,惨烈之极,他手下的十余个弟兄全都命丧于此,而他和马啸云因为人单势孤,被唐家堡数十个精锐围剿,也险些没能逃出来。 不想,事隔十年之后,他又踏上了这片抛洒过自己热血的土地,悲惨往事历历在目,心头也不知是何滋味! 三人立在山脚下,抬头凝视着奇险壮美的剑门关,过了半晌,柳如烟缓缓说道:“时候不早了,许伯伯,我们在这附近先找间客栈落脚吧!” 许枫瞧了两人一眼,点点头说道:“前面刘家庄有间观云客栈,十年前我和潇云便在那里落脚,只是不知道还在不在?我们走吧!” 罗香雪凝视着柳如烟,目光中忽然有了深深的忧郁。她见到柳如烟为了师傅的事,常常一愁莫展,神色间充满了忧伤,她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希望能帮助他尽快找到师傅! 能够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一些事情,她心里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和踏实! 罗香雪望着柳如烟,忽然说道:“柳大哥,你别太担心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楚伯伯的,我们分别的这么些日子来,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你都廋了!”她满眼怜惜的凝视着他。 柳如烟听她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心里一颤,目光闪躲,望向远处,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这些天来,确实发生了许多事,等找到师傅后,我再慢慢讲给你听!跟着我们四处奔波是非常辛苦的,你不怕么?” 罗香雪目光眨动,抿一抿嘴,幽幽说道:“柳大哥,我不怕辛苦,只要跟着你,我甚么苦都不怕!”她脸上一红,眼里突又现出一抹浓浓的柔情,似是夹着几分欣喜。 柳如烟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这样火热露骨的话,又令他有些难堪,他一时语塞,心下动容,竟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转眼间,三人已奔至前面不远处的刘家庄。这是大山里的一个荒僻村庄。 村庄并不大,看起来大约有十几户人家。全是红墙青瓦的房子,每座房子都建得一模一样。这个村庄和他们之前所见到过的村庄都不一样,但此刻,见到这些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寻常村舍,他们的心中顿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平静祥和之意。 此时,一些房顶上已冒出了袅袅炊烟,一缕缕白烟直冲云霄,又被山风吹散,飘逝在长空里。 那家观云客栈就坐落在刘家庄尽头的山道旁。 三人来到观云客栈门前,许枫思忖道:“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这家客栈还在开着,哎,要是潇云在身边就好了!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他是否已办完事回到红琴居了呢?但愿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心下想着,遂又招呼两人进去。m.23sk. 三人将马拴在门前马桩上,信步朝里面又了进去。 这时,一个身穿青布长衫头发花白的老者,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 “三位客官,快里边请!”说罢,将三人迎进大堂。 许枫朝堂中四处打量,忽然问道:“老掌柜,向您打听一件事?” 那老者一怔,陪笑道:“客官想要打听甚么事?您尽管说!” 许枫沉吟着问道:“请问这附近可有画师?” 那老者闻言又是一怔,心里暗道:“这些是甚么人?为何打听画师呢?”心里虽感到奇怪,嘴上却又说道:“哦,几位要请画师啊?这刘家庄上便有一位,不过,不知这段日子他是否在家里!” 三人面面相觑,许枫微微一笑,又说道:“可否请老掌柜代为引见一下?”他不由心下一喜。 那老者呵呵一笑,说道:“有何不可!能为三位客官效劳,老朽不胜荣幸!那三位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呐?” 许枫笑道:“我们恐怕要在这里住上几日,请问店家,可还有上房?” 那老者听三人是要住店,顿时心花怒放,满脸的皱纹似乎都绽成一朵花,满脸堆笑的说道:“有的有的,上面还有好几间大房空着的,请问三位可是要几间呢?” 柳如烟突然开口道:“麻烦掌柜的,我们三个人就要三间吧!” 许枫先预付了三日的房钱,三人随着老掌柜来到楼上客房。每人各自一间,将行李物品安置妥当后,三人在老掌柜的引领下,来到刘家庄一个吴姓画师的家里。 见房门紧闭,老掌柜顿时一愣,心想这吴姓画师莫非不在家中,便犹疑着伸手“咚咚咚”敲了三下房门。 片刻,房门应声而开,只见一个面如冠玉俊逸爽朗的青年人站在门口。 第六十五章:人面画相 门前一个年约二十有余的青年人长身玉立。 三人见到那年青画师,心下不由一怔,倒不是为他的气宇轩昂所惊,令他们没料到的是,这吴姓画师竟然如此年青! 只见那青年人面目含笑,平静地看着众人!见有陌生人前来,丝毫不觉得诧异,仿佛这样的情景时常出现,他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这时,老掌柜笑意盈盈,朝那青年人抱拳一礼,说道:“原来吴大师在家中啊?” 那年青人望着老掌柜,抱拳笑道:“哦,谢掌柜,好久不见!今日怎地有时间来我寒舍,店上最近生意如何?” 谢掌柜瞥一眼身旁三人,笑道:“哦,吴大师,托您的鸿福,店上的生意马马虎虎,还望大师您有空多多来捧场才是!”他顿了顿,又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刘家庄的书画高士吴山水吴大师!” 三人连忙朝吴山水抱拳一礼,微笑道:“见过吴大师!幸会!” 老掌柜笑道:“这三位是老朽店上的客人,专程前来拜访吴大师的。” 吴山水微微一怔,随即皱眉问道:“不知三位从何处来?找我为了何事?”他目光闪动,微微打量着三人。 许枫沉吟着,微笑道:“实不相瞒,我等专程来此是为了寻找一个人,想请吴大师为我们绘一副人面画相!” 吴山水点头微笑,随即将三人迎入屋内。 只见堂中四面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山水,人物和花鸟图画。 这些画作构思新颖,笔法巧妙,既有浓墨重彩,又有清淡素雅,山水画雄壮豪迈,花鸟画轻灵飘逸,人物画惟妙惟肖,每一副画作都是出自吴山水之手,当真不愧是大师手笔。 吴山水笑意盈盈,招手邀请三人落座。 这时,一个身穿彩衫发髻高挽体态丰谀的少妇自内间款款走了出来。 她瞥见屋内坐了几个陌生人,不由微微一愣,随即眉眼含笑的朝众人施一个万福,浅笑道:“哎呦,有贵客上门呐?相公,有客人来,你也不叫我一声?” 她瞥一眼吴山水,一双桃花美目,柔波流动,幽幽地打量着众人。目光扫向柳如烟时,面上微微变色,似是显出些许羞涩。她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目光眨动间,似有万种风情。 吴山水满眼怜爱的看着她,柔声说道:“有劳夫人为四位贵客沏茶上来!”他说话轻言细语,显然对自己的夫人非常尊敬疼爱。 众人到这位美艳动人的少妇,面色微变,随即又朝她点头微笑示意。 她有些害羞的朝众人盈盈一礼,轻声道:“各位贵客慢坐,小女子这就去为各位沏茶,先失陪了!”说罢,转身缓缓朝后厅走去。 待她离开,许枫朝吴山水抱拳一礼,沉吟着说道:“吴大师,请问可否根据口述绘出一人面画相?” 吴山水微一沉吟,皱眉道:“有何不可!但不知所绘之人是男是女?何种相貌?身高,年龄,神态,或是有甚么特别之处?这些都请尽量描述得详尽些!” 柳如烟思索着,微笑道:“吴大师,我们想请您绘出一副老人面相,年龄在五十岁上下,长得国字脸,一脸络腮胡子,高鼻粱,眼睛细长,嘴唇肥厚,须发皆白,长了一对招风耳,身形高大,大约七尺,虎背熊腰,甚为魁梧。神态威武昂扬,活脱脱一位关二爷再世!”他说着,眉头紧皱,起身在原地踱步。 许枫和罗香雪定定地凝视着吴山水,眼里满是期待之色。 这时,那位美艳少妇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热气腾腾清香四溢的茶水,从后厅款款走了出来。 来到跟前,朝众人嫣然一笑,为每人面前斟上一杯,口中幽幽说道:“各位,请用茶!这是我家相公平时最喜品茗的明前龙井茶!我见橱窗里还有剩余,便为各位沏了来!”说罢,坐在吴山水身旁,眼睛却不时悄悄瞟向柳如烟。那双美目中似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柳如烟突然触碰到那炽热的目光,犹如电击一般,尴尬地慌忙躲闪开去。 吴山水始终满眼含笑的望着众人,伸手招呼大家用茶! 他忽然起身,对众人抱拳说道:“各位,请稍等!” 随即转身走进书房,过了半晌,他手捧一副方形卷轴快步走了出来,朝众人笑着盈盈的点头示意,将卷轴平铺在桌面上,拢一拢衣袖,用四块方木将卷轴四角压住,缓缓说道:“好了,现在我开始绘画。”他望着柳如烟“有劳这位公子将所画之人的相貌,再复述一遍!” 柳如烟正欲开口,这时,那老掌柜面现焦急的说道:“各位,你们慢慢谈,老朽店上尚有事务打点,老朽先告辞了!三位客官可否还记得来时的路?” 三人闻言一愣,随即朝他拱手表示感谢! 罗香雪笑了笑,说道:“我们自是记得!老人家请便吧!多谢老人家为我等引路!待绘好画相,我们自会过去!” 那老掌柜朝众人抱拳一礼,转身走出厅堂。 罗香雪和许枫将老掌柜送至门口,再次表示谢意。 柳如烟又将方才描述雷震天相貌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吴山水点亮等盏,手握画笔,专心凝神在卷轴上一阵挥毫泼墨,盏茶功夫,便绘出了一副雷震天的面相来。 三人定定瞧着那画相,不由点点头,相视一笑。 吴山水搁下笔墨,对柳如烟说道:“公子请看,这画相是否如公子所述的那般模样?” 柳如烟仔细凝视片刻,点点头,感叹道:“不错!不错!这画相果然神似,正和雷伯伯一般无二!”他又转头对许枫和罗香雪说道“你们看,这画相之人便是师傅故友雷伯伯!” 三人瞧着画相,顿时喜笑颜开。 许枫沉吟着说道:“有劳吴大师照这画相,再作两副如何?” 吴山水眉头一皱,诧异道:“哦,为何还要再作两副?” 许枫笑了笑,说道:“我等三人需人手一副,也便照着画相分头去寻!” 吴山水遂又拿出两张卷轴,执起画笔,一番轻盈地勾勒起来,不多时,三张一模一样的雷震天画相便告完成。 三人捧起画相仔细瞧了瞧,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许枫随即对吴山水询问道:“吴大师,请问这三副画相需多少酬劳?” 吴山水略一沉吟,笑道:“哦,不多不多,每副画相五两银子,一共十五两整便是。” 许枫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一绽白花花的银子放在桌上,笑道:“多谢吴大师,这里是二十两,大师辛苦了,就莫要再找!”23sk. 吴山水一怔,面色微变,推辞道:“不可,万万不可!敝人作画明码实价,向来如此,切不可多收客人一文钱的!若是多收,岂非要羞煞于我!要是传将出去,便是砸了我的招牌!” 许枫执意要给,吴山水又执意推辞,双方好一番客套,最终还是依了吴山水心意,以十五两成交! 许枫当即向吴山水和那妇人打听,可曾有见到过画相上的人,他们对着画相凝视了半天,却都摇一摇头,表示从未见过。 末了,吴山水祝愿三人早日寻到他们要找的人! 此时,窗外已无阳光,日薄西山,黄昏已至。 众人遂向吴山水告辞,准备返回客栈。 吴山水和那妇人将三人送到村口,双方抱拳作別。 三人带上画相,沿着来时的路回到客栈。 许枫将画相捧在手里,反复凝视,他突然目光闪动,朝两人缓缓说道:“不错,我认得他,他就是雷震天,十年前,我和楚老弟在太行山中见到过他,他在太行五义中排行老二,当时我们几个人在太行山中把酒言欢,好不畅快。相处几日后,我和楚老弟便回到了关中。从此,便再无他的消息!”他抬头眺望着西山下的落日,天边被晚霞染成了金黄色。 剑门关下,好一片大好河山,好一场绚烂辉煌的夕阳盛宴! 罗香雪疑惑的问道:“许伯伯,当年你们去太行山做甚么呢?” 许枫目光闪动,回忆道:“当年,我和楚老弟前去太行山拜访一位前辈高人,正好在途中遇到雷震天,原来他也是正要去拜访那位前辈,我们相谈甚欢,便一起同行,终于在太行山中寻得了那位前辈!”他幽幽诉说着,眼里闪动一抹飘缈奇异的光彩。 柳如烟和罗香雪相顾一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柳如烟幽幽说道:“许伯伯,今日我们就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分头去找!” 罗香雪皱起眉头,望着远处的夕阳,忧郁的说道:“剑门关地界这么大,人生地不熟的,要怎样才能找到楚伯伯呢?”她似乎显得比柳如烟还要着急。她希望能尽快找到楚云飞,不想柳如烟因为师傅的事,整日愁眉苦脸,忧心忡忡。 许枫叹了口气,沉吟着道:“別太担心了,如果雷震天真在这里,我们就一定能找到他!现在我们也有画相,明日我便去这边的江湖门派问问,你们俩就去这附近的村镇打听,日落之时,我们便在这观云客栈会合!我们初来此地,千万要小心行事!”他转过头来,面色凝重的望着两人。 柳如烟和罗香雪点点头,异口同声的说道:“许伯伯,放心!” 这时,客栈里已亮起灯火,大堂中也聚集了一些客人,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三人走进大堂,一个店小二迎了过来。急忙询问三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正在这时,那老掌柜也瞧见了三人,忙走了过来和三人打过招呼。 第六十六章:雌雄杀手 黄昏时的观云客栈大堂里,熙熙攘攘,坐满了三教九流身份各异的客人。 这些客人中,大部分都是当地的村民,极少数是从各地来此的商旅游人,贩夫走卒。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形形色色打扮怪异的江湖中人。 这时,大堂门口便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奇装异服的人。 那男的年纪看上去约摸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面如圆盘,目似铜铃,胸前却挂了一串铃铛。铃铛被风一吹,发出一阵“叮叮当当”刺耳的叮当声响。 他穿着一身大红劲装,头发仿佛硬如铁丝,挽成两个直立的尖角,如同牛角一般。背上斜架着一把金丝大刀。刀柄用红布缠绕,刀锋雪亮,闪着冷冷的寒光。 那女的长得与那男的一般高矮,穿着一袭青蓝色棉衫,水桶般的粗腰上围着一根黑色蛇形腰带。身材丰满圆润,一头乌黑长发挽成马尾垂在腰畔。头上系了根粉色丝巾,一双大眼睛极水灵漂亮,耳朵上坠着两个大大的银圈,脖子上却挂着条青玉吊坠。她手上持了一柄三尺七寸的乌鞘长剑。 一看两人这番打扮,明眼人都瞧得出,必定是行走江湖的人。两人面上神色都显得甚是平静,目光冷冷的,朝大堂中扫视一番。 此时,老掌柜正在招呼许枫等人,场中食客突然见到这一对打扮怪异的男女,顿时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他们身上。每个人朝他们瞥了一眼,面上皆都露出了诧异紧张之色。但只一瞬间,又全都收回了目光。 谁都知道,这些行走江湖的人是惹不得的,更何况见他们那一身奇装异服的装扮,冷若冰霜的面相,便会令人不寒而栗,唯恐避之不及! 一个店小二已经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将两人迎入大堂。 那两人在靠近窗边的一张桌上落坐。目光机警地朝众人身上扫视,似是在搜索着甚么! 小二见两人坐在那里东瞧西望,也不叫什么吃的,便陪着笑说道:“请问二位要来点甚么?我们店里有……” 还不等小二介绍完菜式,那男的已打断他的话,目无表情的缓缓说道:“来一壶酒,两只烧鸡,一碟花生米!” 那小二听完,朝他们一番点头哈腰,转身快步离去。 许枫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两个人,见他们奇装异服神情古怪,心下颇有些诧异,但面上转瞬便平静如常。 三人相互敬酒,埋头吃喝起来。 那老掌柜正在柜台前忙活着,不时悄悄抬头朝那一男一女瞥上一眼。 他们这身怪异的打扮,自是非常引人注意的。像酒楼客栈这样的地方,时常都会见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这本不足为怪。但这两人一身打扮,实在太过稀奇,那男的身穿大红,这分明就是女人喜欢的颜色和式样。 而那女的却是一身青蓝棉衫,布料款式甚为粗糙,且有些脏兮兮皱巴巴的,又分明是男人喜穿的衣裳! 难道是这两人不小心错穿上彼此的衣裳?还是为了引人眼目故意为之? 这副尊容,乍看之下,倒是令人感到有几分滑稽! 这时,夜幕降临,不觉有了几分寒凉! 堂中食客越来越多,现场气氛也愈发热烈。 突然,听见那胖胖的女人说道:“玉郎,你说这雷震天真到了剑门么?” 三人闻声,顿时心下一惊,彼此面面相觑,罗香雪正欲开口说话,却被许枫扬手制住,朝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莫要开声。 三人不由心下狐疑:这两人提到雷震天,难道他们认识他么? 那男的目光如电,缓缓朝四下张望,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 只听他低沉的嗓音说道:“玄鹰堂主得到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只是他突然召集我们,让我们找到那雷震天,然后一举将他截杀,但剑门关地界那么大,眼下又没有任何线索,想要找到他又谈何容易!” 那女的说道:“那日,我找了个玄鹰堂门下弟子,打听了一下这件事的来拢去脉,据说是在二十年前,玄鹰堂主仇子龙勾引了那雷震天的表妹,并趁他家人不备,欲盗走他家的传家宝玉龙珠,却不慎被那女人发现,他恼羞成怒之下便将那女人杀死,所以,这雷震天找来这里,便是为了向仇子龙寻仇的!” 这时,那男的低声喝斥住了女人:“香妹,不知道的事,千万莫要胡说,要是传到了仇子龙耳朵里,岂不是要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女人道:“我也只是听那个玄鹰堂手下弟子所说,玉郎,你说那雷震天会在哪里呢?我们都找了三天,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叫玉郎的男人说道:“哎,这寻人的事本不是甚么好差事,眼下又没有一丝可靠的线索,谁知道他会落脚何处?我们只有再四处打探了!你说,我们既然接下了这道命令,那还有甚么讨价还价的余地?那老头性情古怪,武功又高,如果不去做,指不定他会怎么整我们呢!” 说到这里,只听那女人幽幽叹息一声,便低下头吃起东西来,不再吭声。 三人听到这里,心下总算是已明白了几分。 原来这两个人正是在寻找雷震天,听他们谈话的口气,却是雷震天那个仇家派来的。 众人心里虽然震惊不已,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仍是自顾自的说笑吃喝,这时,那老掌柜笑呵呵走到许枫等人面前,询问酒菜味道如何?要不要再增加一些菜品? 许枫并没再添加菜品,只是又多要了两壶竹叶青。他们是想坐在那里悄悄探听那两人还会说些甚么,希望能打探到一些更有价值的线索。如果能从他们口中探听到雷震天的下落,那就再好不过了。 客栈内外灯火闪耀,堂中喧哗阵阵,不觉间已是宾客满坐。 这客栈地处剑门关腹地,四周极其冷清荒凉,令人想不到的是,这店里的生意却是出奇的好。 一时间筹光交错,把酒言欢,整个客栈大堂飘荡着浓郁的酒菜香味。 罗香雪压低声音幽幽道:“看来我们找到他并不会那么难了!” 许枫斜眼瞥了那一对男女一眼,也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再瞧上一瞧,稍安勿燥,切莫要打草惊蛇!我看这件事定有蹊跷。” 柳如烟目光闪动,沉吟道:“许伯伯,可是有甚么法子?” 许枫缓缓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外面谈!” 许枫将老掌柜招呼到跟前,附在他耳旁对他小声嘀咕几句,那老掌柜陪着笑连连点头。 三人相顾一眼,正要离坐而起,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明亮的声音:“三位朋友,请留步!” 众人顿时心下一惊,不由回头后望,只见那红衣男人正笑脸盈盈的望向三人。 那两人缓缓站起身来,朝这边走了过来,那男的凝视着三人,举起酒杯,笑道:“在下名叫叶玉河,可否请三位喝杯酒?” 三人不禁一怔,面上掠过一丝微妙惊异之色,但瞬即又恢复平静。 许枫目光闪动,皱眉道:“我等并不认得阁下,阁下为何会请我等喝酒?莫非阁下有甚么事么?” 罗香雪瞥一眼柳如烟,两人面上却显得有些尴尬,兴许是听见他们刚才的谈话,心下对两人并无好感,是以,才会感到些许别扭。 从两人谈话中可知,他们正是在寻找雷震天,而他们寻他,却是为了要杀他。 那胖胖的女人突然笑道:“不瞒三位,我们今日路过此地,见三位衣着打扮,想必也是同道中人,却不知三位如何称呼?”她幽幽打量着三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许枫微微一笑,道:“不错,老夫姓许,这两位是我的侄儿和侄女!不知两位有何指教?”他并不清楚这两人的底细,心下自是提防着,不便详说,只是简单应付一下。 柳如烟和罗香雪也只是应付似的朝两人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那叶玉河淡淡笑道:“却不知三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罗香雪见他一副不男不女的打扮,甚是滑稽,有些忍不住想笑,但碍于场面,又只得生生忍住,侧过身去伸手掩嘴。 柳如烟瞥了她一眼,又对那叶玉河说道:“我等只是山野散人无名之辈,并无归于哪一门派!不知二位又是何方豪杰?”他心念一转,急于探探他们的底细虚实。 叶玉河目光一闪,微笑道:“阁下何需过歉!我看阁下背上那把剑绝非凡物,必定是上乘之品,阁下丰神俊朗,根骨奇佳,想必至少有十年以上的精纯内家功力!三位莫要误会,我和小妹只是希望能结识几位朋友!人在江湖上行走,多结交几个朋友总是好的!” 那女人眨眨眼,笑道:“正是,我大哥平生最喜欢结交江湖朋友了!”说罢,瞟了柳如烟一眼。 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叫丁三妮,在家中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丁三妹!三位若不嫌弃,也可以叫我三妹!”她朝众人抱拳一礼。 柳如烟见那叶玉河竟然一眼看穿他背上玄玉宝剑,并且还看出他有十年的内功修为,显然他颇有眼力,并非泛泛之辈,心下遂不由警惕起来。 柳如烟沉吟片刻,笑道:“阁下真是好眼力,一眼就能瞧出我的家底,想必阁下也必定是身负绝学之人?” 叶玉河抱一抱拳,缓缓说道:“不瞒几位,我们是剑门关飞鹰堡的人!今日受敝门玄鹰堂主之命,特意前来寻找一个人的,适才在下正想请教三位,可否认得一个叫雷震天的人?” 许枫目光一闪,沉吟着道:“雷震天?”他故意表现出诧异之色。并不想让对方识破自己来此的目的,以避免节外生枝。 他故意作出一副思索的模样,皱眉道:“雷震天,我倒是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却是从未见过其人,不知道二位找这雷震天所谓何事?”23sk. 那叶玉河眉头一掀,幽幽道:“我们也是受我家堂主之命,要找到这样一个人,听说他前不久已来到了剑门关地界,至于堂主为何要找他,我们却是不得而知,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做属下的也不敢多问!” 这时,那丁三妮又说道:“我们已在这附近大大小小的地方找了三天,却是一点眉目都没有,见三人也是行走江湖的人,便冒昧向几位打听打听!”说着,朝三人抱了抱拳。 双方萍水相逢,各怀心事,自是不会为对方推心置腹,既然从对方嘴里套不出甚么话来,还不如装疯卖傻的好! 第六十七章:恩怨纠葛 山风嗖嗖,夜凉如水! 那叶玉河方才说出的一席话,令三人颇感震惊! 罗香雪只觉得那“飞鹰堡”三个字好生熟悉,似是在哪里听到过,只是任她如何绞尽脑汁却也想不起来! 她诧诧地瞥一眼那两个人,心中暗暗思忖着:飞鹰堡?这个名字真是耳熟,到底是在何处听过呢? 她眉头紧锁,思索一阵,忽然双眼发亮,面上更是现出惊骇之色,她似是已想起了甚么?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天,自己同那花不凡在桃花山上巧遇的两个人:钟汉杰和李小倩。 那两个人不正是来自飞鹰堡么? 难道他们真是一伙的么?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就仅仅只是巧合么? 难道他们之间的恩怨,真如这叶玉河所说的那样么?……这之间有太多的疑问和巧合亟待解释! 这时,柳如烟已察觉到罗香雪脸上的异样。 他满腹疑虑的望向罗香雪,而罗香雪也正好抬头凝视着他。 两人的目光骤然间相遇,柳如烟似乎已瞧出她眼里那一抹诧异和慌乱! 只是碍于那叶玉河和丁三妮在场,不便相问。 他们方才的谈话虽然说得极为小声,但彼此邻桌,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许枫并不想和他们继续绕弯子,两人的身份自是飞鹰堡的人无疑,如此说来,双方便是敌人了! 和敌人之间自是没甚么可谈的! 许枫遂朝那两人说道:“二位,我等有事在身,便不再叨扰了!”说罢,朝两人抱一抱拳。 那叶玉河幽幽道:“大家有缘相识,可否交个朋友?” 许枫沉吟着道:“我等只是路过此地,不会逗留太久!恐怕以后也没甚么机会再见到二位的,既然往日再无可见之期,倒不如就此别过,只当是萍水相逢偶遇而已!”他这番言语,分明就是婉拒,却是说得异常平静随意,只是为了不让对方难堪罢了! 那叶玉河和丁三妮面面相觑,脸上阵青阵白,自是已听明白许枫言外之意! 自己原本一番真心热情,却是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心下顿时生出些许不快,但面上只得应付过去。 那叶玉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热脸竟然贴上了別人的冷屁股,他悻悻然立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道是对方根本就没将自己两人当回事!本欲问明个中缘由,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呆了半晌,他突然一仰头喝下了杯中酒,涨红了脸,幽幽说道:“看来诸位是不肖与叶某做朋友了!哎,也罢,就当是叶某自讨没趣了!”当即冷冷一笑,望向丁三妮,说道:“三妹,既然人家没把咱俩当回事,我们还呆在这里干啥?走吧!” 这丁三妮却笑了笑,说道:“不知诸位这是要去哪里呢?” 许枫顿了顿,淡淡笑道:“我们是去见一位朋友!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二位,这就告辞了!”说罢,拱一拱手,便欲离开。 那叶玉河碰了一鼻子灰,心下已沉不住气,面上也挂不住,冷哼一声,和丁三妮转身回到桌子上。 柳如烟瞧了瞧罗香雪,又对许枫说道:“伯伯,我们出去再说吧!” 三人瞥了一眼那叶玉河和丁三妮,转身走出大堂。 那两人一脸懵,怎么也想不通,这三个人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看上去似乎有些厌恶他们。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对劲,但又不知道是因为甚么! 只得和那丁三妮频频举杯畅饮。心中虽然十分恼怒,却也强忍着没有发作。 许枫等人来到客栈外的山道上,这客栈依山而建,面前便是一条不甚宽阔的山道,后面却是陡峭的山峰。 在沉沉夜色下看来,就如同一个魔幻的黑暗世界!那无边的夜色中,似乎充满了无比的诡异神秘! 三人小心提防着身后,不时回头张望,确定那两人并未跟过来,许枫捋一捋胡须,说道:“这两个人原来是飞鹰堡的人!” 柳如烟眉头一掀,沉吟着问道:“怎么,伯伯知道飞鹰堡?” 还未等许枫说话,罗香雪思索着说道:“我听说过飞鹰堡!前些天,正是我和柳大哥分开之后,我在街上听说仙人居附近的桃花山上有个神秘的道观,道观里住了个神通广大的道长,便决定前往逛一逛,在山上树林里也恰巧遇到一男一女两个人,那时,我正和花不凡赶往去道观的路上,听见他们在林中的谈话才得知,那两个人正是飞鹰堡的人!” 许枫和柳如烟不禁一怔,显得惊讶不已。 她又接着说道:“一番交谈后,彼此便分开了,后来,我和花不凡到了那座飞仙观上,天色已晚,竟不想,那一男一女也赶了过来,原本以为这两人和我一样,只是到观上求签问卦的,原来并非如此,他们却是另有目的。”她顿了顿,思索着道“那两个人居然是专程找那道长寻仇的。” 柳如烟和许枫相顾一眼,许枫诧异道:“哦,有这样的事?难怪,昨晚我们经过飞仙观时,见道观里面死气沉沉的,入夜时分竟然并未掌灯,如此说来,难道那道长已遭了他们的毒手?” 罗香雪点了点头,幽幽说道:“正是,那两人不动声色,当晚也借宿在道观里,但在第二天早晨,我们起来后却不见那道长的踪影,只看到院子里有两个小师傅在劈柴挑水,我们便朝他们询问道长去向,他们说道长可能上林中晨练去了,我们便进去林中寻找,找了许久也不见那道长的影子,后来才知道,那两个小师傅是故意引我们入林中的,那道长在林里布下了一个诡异阵式,我们险些被困在了阵中。幸好,找道长寻仇的那一对男女识破那老道的诡计,正要逃出去时,忽然一面大网从天而降,将我们全都罩在里面,这时,那道长也不知从甚么地方冒了出来,双方一番恶战下来,我们才合力将那道长制服,最终被那两人押下了山去,说那道长便是杀害他们大伯的凶手!”她一口气将那天在树林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23sk. 想到那天遭遇的凶险情景,她至还今心有余悸。她险些就丧命于那树林里。那次经历却也令她体会到人心难测江湖险恶。 听完她娓娓诉说,许枫和柳如烟震惊不已,竟没想到她居然还经历了那般离奇的事。 许枫沉吟道:“我们一定要赶在那两人之前找到雷震天!若是被他们抢先一步,那雷震天定然会有危险!” 柳如烟思索着说道:“如此看来,雷伯伯要寻找的真凶便是那个甚么玄鹰堂主?” 许枫捋一捋胡须,点点头道:“不错,方才听那两个人的谈话,便是要找到雷震天,将其杀之!我们先前还正愁找不到线索,现在却有了方向,明日我们不必分头寻找,就先去飞鹰堡打探一番,说不定雷震天已经到了飞鹰堡!” 罗香雪双眼发亮,恍然道:“许伯伯言之有理,既然那雷震天不远千里赶到这里来寻仇,想必早已打探出仇家的下落,否则又岂会盲目的赶来这里寻找?我们就直接去往飞鹰堡便是了!”说罢,她扬起脸兴奋地望着两人。 许枫点点头,幽幽道:“不错,他定是已知道仇家的藏身之地,才会来的。不但如此,想必雷震天还有十足的把握能杀得了仇家,不然,他不可能只身前来寻仇的。” 柳如烟面色凝重,皱眉道:“许伯伯,那飞鹰堡是个甚么地方?” 许枫踱着步子,沉吟道:“这飞鹰堡是川西地界上一个极为神秘的门派,就坐落在剑门关南面凌云山上。离这里并不太远,和那唐家堡是在一个方向。好了,时候已不早,我们赶紧回客栈歇着吧,明日还不知道会经历些甚么状况!” 柳如烟幽幽道:“明日我们一定要多加小心!看客栈里那两人甚是怪异,想必那地方定是十分凶险!” 许枫叹道:“柳贤侄说的不错,这两个人内功修为颇深,绝非等闲之辈!大家到了飞鹰堡千万不可莽撞行事!一切小心为妙!” 此时,夜晚更深,夜色凄迷,山风呼啸,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柳如烟见罗香雪身上单薄,关切地问道:“香雪,你冷么?”说罢,将身上的披风褪下,为罗香雪披在身上。 罗香雪心里一颤,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抬眼定定凝视着柳如烟,微笑说道:“谢谢柳大哥,我不冷的,你快自己穿上吧,莫要着凉了!” 柳如烟摇一摇头,笑道:“我身子骨结实得紧,放心吧!” 罗香雪心中窃喜,不由得升腾起一抹暖意,满眼深情的望着柳如烟。面上早已羞得飞起一团红霞,只是在暗夜里不能被瞧见。 许枫回头望一眼灯火阑珊的客栈大堂,叹了口气,说道:“好了,我们莫要再说了,快回去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去飞鹰堡!” 眼下好不容易寻得了一丝线索,每个人都不由精神振奋,想到也许很快就能找到雷震天了,一旦找到雷震天,那离找到楚云飞就不会太远了! 众人回到客栈,大堂里的食客已经尽数散去,那两人也早已踪影全无。 那老掌柜还在柜台里忙活着,见三人回来,忙笑脸迎了上来,又吩咐小二,带客人上楼歇息! 第六十八章:疑云重重 三人正欲上楼,许枫忽然想到了甚么,将老掌柜叫到跟前来。 老掌柜从柜台里走出来,笑眯眯的问道:“这位客官,还有甚么吩咐?” 许枫沉吟着道:“方才堂中那打扮怪异的一对男女走了么?” 老掌柜眉头一拧,疑惑说道:“哦,您是说方才坐在你们旁边那两位啊?” 许枫点点头,凝视着他:“不错。” 老掌柜抬头望向楼上,说道:“那两位今晚住店,就在二楼的梨花房。” 三人不禁怔了怔,罗香雪诧异问道:“梨花房?”她显然并不知道这梨花房是甚么意思! 老掌柜笑了笑,连忙解释道:“这位客官有所不知,本店所有的客房都是以各种花卉命名的。” 三人一听,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许枫目光闪动,思索着问道:“那他们可有向你交待甚么没有?” 老掌柜一头雾水,摇一摇头,道:“这倒没有,客官何以这样问?你们认识那两位么?” 许枫笑了笑,摆手说道:“哦,不认得,只是看他们那般古怪打扮,所以对他们印象极深,没甚么的,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多谢掌柜的!” 老掌柜“哦”了一声,陪笑道:“若是再没別的事,小的就先失陪了,几位早些上楼歇着吧!” 三人在小二的带领下,沿着楼梯踏上了楼去,他们预订的客官恰巧在那梨花房旁侧。经过梨花房时,三人都禁不住朝那房间瞧了一眼。门扉紧闭,房里亮着灯光,隐隐可听见房里传出说话声。显然是那一对男女的声音,但听不清说了些甚么! 三人各自进入自己房间,夜已渐深,远处的刘家庄里传来几声响亮的狗吠声。 次日清晨,窗外天光大亮,浓浓的白雾笼罩在山野间,一缕阳光照耀在窗棱上,散发出温热的气息,宁静安祥! 罗香雪在啾啾鸟鸣声中苏醒过来。翻身坐起,披衣下床,感到口干舌燥,在桌子上倒了杯水捧着咕噜咕噜喝下去。她拾起搁在床头的剑来到窗前,心想,许伯伯和柳大哥此刻应该也已起来了吧! 楼下大堂里传来熙熙攘攘的碎响,伙计们早已忙活开了。一个小二端着托盘在大堂上来回走动,一些早起的客人正围坐在一起吃早点,不时朝小二招呼要东西。 罗香雪提起长剑出了门,来到柳如烟房前,见房门敞开着,里面哪里还有柳如烟的身影? 而隔壁许枫的房门也敞开着,却也踪影全无。两人床上的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可是人却不见了! 罗香雪大感诧异,皱起了眉头:这一大早上,他们会去了哪里呢?难道已经动身去寻那雷震天了么?不可能啊,他们应该叫上我的啊,昨夜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要一起去的么?耶,真是奇怪! 她又赶忙朝楼下大堂扫视一番,竟也没瞧见他们的影子。 她见到那老掌柜在柜台上笑呵呵的看着堂中客人。只有去问问那老掌柜了! 她提着剑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下来,径直来到柜台前:“请问掌柜的,可有看见昨天同我一起住店的那两个人?” 老掌柜见到是她,笑呵呵的招呼道:“客官早!”他纳闷道“您是说同你一起的那两位客官?我没有瞧见他们下来呐!” 罗香雪不由一怔,皱眉喃喃道:“奇怪,他们会去哪里呢?” 这时一个小二端着早点走了过来,笑眯眯的招呼道:“这位客官,早点已备好,可要吃点甚么?” 罗香雪正觉有些饥饿,谢过小二哥,顺手拿起几个馒头和一杯牛奶放在旁边桌子上,自顾自的吃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姑娘这么早啊!” 她猛然一惊,抬起头来,不由吓了一跳,原来正是昨天那穿大红衣裳的神秘男人。那胖胖的女人竟也在身旁,正笑呵呵的望着她。 罗香雪怔怔的说道:“哦,是你们二位啊?不知二位有甚么事?” 那胖女人展颜一笑,说道:“没想到这位姑娘也住店呐?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哩!”说着,格格一声轻笑。m.23sk. 这两人冷不丁出现在身旁,令罗香雪吃惊不已,她面上掠过一丝惊慌,但随即便恢复了神色,诧异问道:“二位有何指教?”她心念急转,以为这两个人会与她为恶,急切思索着应付之计。 那知两人却是和颜悦色的看着她,那叶玉河伸手招呼起小二将早点端上来。 叶玉河幽幽说道:“姑娘怎么一个人呐?昨日同你一起那两位呢?”他目光闪动,见她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免生出诧异。 罗香雪并不敢看着他们,仿佛看见他们那副奇特的打扮,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应付似的说道:“他们一早便去林中晨练,到现在还没回来。”她装模作样的探头朝窗外瞧了瞧“想必应该快回来了罢!” 那两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正好瞥见许枫和柳如烟从路旁林中缓缓走了出来。 罗香雪眼睛一亮,急忙离坐而起,奔了上去。 见到两人出现,她才放下心来,快步来到他们面前,惊讶的问道:“许伯伯,柳大哥,你们去哪里了?我正要去找你们呐?我还以为撇下我去寻找雷震天了哩?”她有些嗔怪的说道。 许枫和柳如烟相视一眼,柳如烟说道:“想到昨天遇到的那两个人,我一晚都没睡着。担心会出甚么状况!幸好,一夜相安无事!” 罗香雪幽幽说道:“或许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就住在他们隔壁罢!哦,对了,方才在大堂里,我就见到他们了。” 两人顿时一怔,许枫诧异问道:“他们说了甚么?” 罗香雪皱眉说道:“他们正好奇怎么只有我一个人,问你们去了哪里?” 许枫沉吟道:“看来他们在留意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定要多防着他们!说不定他们会有甚么阴谋?” 柳如烟思索着说道:“照昨日情形来看,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也不会知道我们真正的目的是甚么!我看,不至于出甚么乱子的。” 第六十九章:春光乍泄 三人走进大堂,那叶玉河和丁三妮正埋头吃东西,突然瞥见三人进来,他们先是一愣,随即又埋头吃起来,那叶玉河却显出一脸不屑。 许枫招呼小二端上早点,一个瘦削的小二应了声,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早点快步走了过来。 白面馍馍,豆浆,牛奶,包子,油条,鸡蛋,还有几碟咸菜。早点十分丰盛,令人胃口大开。 许枫拿了个白面馍馍和一杯牛奶就着吃,罗香雪则拿了油条和豆浆也吃得津津有味,柳如烟却拿了包子和豆浆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三人拿的食物各不相同,显然睡了一夜起来都已觉得饥肠辘辘。想着吃饱喝足后还得赶路,所以,每个人都吃得特别多。 那叶玉河和丁三妮一边吃,一边四下张望,似乎在寻索着甚么!他们自然是在瞧着有没有疑似雷震天的人出现。 这住店的人倒是不少,但大多是一些商贾游人和俯近的寻常百姓。真正的江湖客却并不多见,大堂中,吃完早点的客人已悉数散去,那叶玉河和丁三妮也已吃完,离坐而起,经过许枫三人旁边时,叶玉河朝他们冷冷瞥了一眼,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待他们走出客栈,骑着大马朝山道上绝尘而去。 柳如烟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说道:“许伯伯,这两个人想必是寻找雷伯伯去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跟着他们?” 许枫目光闪动,沉吟着道:“不错,我们不如先悄悄跟着他们,看他们是要去往何处?兴许能打探到一丝线索!” 罗香雪黛眉一皱,幽幽道:“我们一定要抢在他们之前找到雷震天,我看这两个人武功不俗,若是雷震天被他们寻到,必然凶多吉少!” 柳如烟站起身来,望着两人,皱眉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跟过去吧!倒要瞧瞧,他们究竟有甚么阴谋!” 许枫和罗香雪点点头,离坐而起,三人叫小二过来,付了饭钱,提起长剑和包袱径直朝两人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 清晨的山道上空旷荒芜,淡淡的晨雾弥漫在山野间。 路上依稀可见到几个来往行人,当地的村民扛着锄头,挑着担子,背着竹篓,出工去地里劳作。山坡下是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田野。 三人骑着马沿那叶玉河和丁三妮离去的方向,不疾不缓追了上去,他们方出去不久,料想未有走远,所以,三人也不能追的太紧。 许枫吩咐两人注意观察前方动静,一旦发现那一对男女身影,便放缓速度,切莫要被他们察觉有人跟踪。 三人沿着山道骑马行了一阵,穿过一片密林,前面忽然变得空旷起来,四周是荒僻的山坡。山势更显崎岖,不远处呈现一个山坳地形,旁边依然是一片小小的茂密丛林。 忽然,自那林中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三人猛然一惊,将马步停了下来。 那声音却像是男女的呢喃,时断时续,忽远忽近,听起来怪怪的。像是男女的说话声,又似乎是喘息声…… 三人面面相觑,皆都显得惊诧不已。许枫朝两人挥一挥手,低声说道:“大家莫要出声,你们俩在这里等着,我摸过去瞧一瞧!” 柳如烟和罗香雪只得依言点点头。 许枫跳下马,将马缰交到柳如烟手上。他步履轻盈的缓缓朝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走过去。他虽然年事已高,但脚下轻的犹如狸猫,竟然没发出一点声响,越是靠近那片小树丛,那声音便越发的清晰。 只听到一阵“噫噫吖吖”“嗯嗯喔喔”的细碎声音,他竖起耳朵倾听,似乎已听出来这是一种甚么声音。于是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画面。 他已经可以确定,这种声音便是男女翻云覆雨时忍不住发出的呻吟声…… 他想起了当年自己和上官红琴在终南山中意乱情迷时的情景……这声音何其熟悉! 他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血脉喷张,一张老脸上羞涩难当。 是甚么人会在这荒山野岭中行如此伤风败俗之事?竟然却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真是恬不知耻羞煞人也! 而柳如烟和罗香雪虽然已是青年,但对男女秘事却是如同孩童般一窍不通,他们方才听见这种奇怪的声音虽觉好奇,但却是万万想不到有人会在这种地方行不雅之事! 幸好,许枫并没让他们跟着过来瞧个究竟,若是此番场景被他们瞧见,岂不是要羞臊成甚么模样! 许枫已渐渐靠近了那片丛林,此时,那声音越发清晰明亮。 他脚步轻踏,几乎没有一丝声音,他躲在一颗巨柏后面,悄悄探头朝前面不远出一丛摇晃的枝叶间望去。 他虽然已近花甲之年,但眼前的这番情景也不由得令他脸上发热,心上咚咚跳个不停,仿佛那鲜红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外。 阳光透进茂密枝叶间,照在薄薄晨雾上泛起白亮亮刺眼的光泽。空气清新香甜。 为了不惊扰到枝叶间的男女,许枫将耳朵俯在树干上,暗暗窥视着丛林里的动静。 男人粗重的闷哼声,女人娇柔的喘息声,再揉和着林中窸窸窣窣的鸟鸣声,构成了一种人间最美妙的声音。 过了半晌,终于,随着一声高亢沉重的呻吟,仿佛一个极度澎涨的气球突然泄了气一般,所有的声音突然静止! 那摇晃的枝叶渐渐停止了摆动。 只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妮儿,宝贝儿,你这个小妖精,你差点就要了我的老命!你真是太美妙了!” 又听到一个女人颤抖的声音轻轻说道:“玉郎,你可真是越来越强壮了,我……我也快要死了!你倒是说说看,除了我,还找了別的女人没?”那女人又咯咯娇笑起来。 许枫听着,不由得心里一惊,暗道:“还真是这对狗男女!他们怎么会?哎,真是不知羞耻!罢了,我还是快走吧,若是被他们发现,那可就说不清了!” 枝叶间又一阵晃动,一个男人赤裸着身体从枝叶下站了起来,露出了古铜色的皮肤。 许枫瞧见了,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这对伤风败俗的狗男女。 昨天见到他们走进客栈时,打扮得那样古里古怪,都觉得他们异于常人,没想到还真干出些令人不齿之事!敢情这两人还是一对野鸳鸯! 过去了好一阵,见许枫还没从树林里出来,柳如烟和罗香雪都感到非常疑惑,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正在这时,那丛枝叶间又站起来一个人,是个女人的身体,白花花的身子在枝叶间轻轻晃动。透过枝叶间隙,隐隐能看见她雪白的皮肤,修长的腿,饱满的胸,一张圆圆的脸! 不正是那丁三妮是谁?如此看来,那男的定然就是叶玉河无疑了! 那叶玉河又说道:“宝贝了,你真让我想死了!快些穿上,万一被人撞见就不好了!”他万万不曾想到的是,离他们三丈开外的地方正有双眼睛在巴巴地盯着。 那丁三妮说道:“玉郎,我们好久都没有这样快活过了,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弄得人家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你可是发过誓的,只爱我一个人,今后不许你去碰別的女人!若是我发现你背叛了我,我一定要将你那东西剁下来喂狗!”说着,又咯咯发出一声娇笑! 那叶玉河叹息一声,幽幽道:“有你这么个玉人儿,我哪里还能去碰別的女人呢!你就放心吧,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別的女人我哪里还能消受得了!好了,穿好了我们尽快离开这里,说不定这里真有人路过!”3sk. 半晌过后,那两人已穿戴周整,他们拾起地上的包袱,鬼鬼祟祟地朝四周望了望,确定四下无人,才牵着手快步跳了出来。径直朝丛林外走去。 许枫见两人并未发现自己,不由深深叹出口气。 他立即迈步尾随着他们,和两人始终保持在数丈之距。 那叶玉河和丁三妮来到林边山坡上,柳如烟和罗香雪一直盯着许枫进入的那片丛林,突然见丛林里跳出两个人来,两人顿时大吃一惊,赶忙蹲下身欲隐敝起来,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恰巧被这突然冒出的两个人撞见了。 那叶玉河和丁三妮顿时惊得面色通红,不由面面相觑,像是作贼心虚的模样。 这时,双方都瞧见了彼此的真面目。柳如烟和罗香雪暗暗吃惊,原本竟是客栈中那对神秘男女。 那叶玉河虽然惊慌失色,但转瞬便镇定下来,朝柳如烟和罗香雪笑道:“原来是二位在此啊?我还以为是谁呢!不知二位这是要去何处?”他脸上通红,远远凝视着罗香雪和柳如烟。 柳如烟也笑了笑,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两位!” 罗香雪淡淡笑道:“看来还真是有缘,竟然又遇到了二位!却不知二位又在此做甚么呢?” 那丁三妮面色潮红,打了个哈哈,说道:“我们在此歇歇脚,没想到你们也到这里!不错,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哈!” 叶玉河眉头一皱,喃喃说道:“这天下间倒还真不大!两位要去何处,若是同路,何不一起同行?” 柳如烟抱抱拳道:“多谢这位壮士的美意,你我并不同路,两位请便吧!” 这时,许枫正藏在那叶玉河和丁三妮身后不足三丈的地方。 第七十章:飞鹰之行 许枫躲在树干后,见柳如烟和罗香雪正好撞见从树林里蹿出的叶玉河和丁三妮。 狭路相逢,彼此间不免有些尴尬! 此刻,他也不便立即走出来,只得在暗中观察着场中情形。 双方言语间已显出浓浓的火药味,柳如烟和罗香雪对两人本无好感,自是不屑与他们为伍的。 那两人自知无趣,便悻悻然策马离去。 许枫眼见两人渐行渐远,方才自丛林里蹿了出来。 先前林中那令人羞愧难当的一幕,又不觉出现在眼前。他虽然已是花甲之年的人,但依然觉得脸红心跳。 这番场景,他自是不能与柳如烟和罗香雪说起,他们俩毕竟还年轻。 柳如烟见到许枫,说道:“我们方才又遇到那两个人了!他们从林中出来,许伯伯在林中没见到么?” 许枫当即脸一红,心想:那枝叶间那么大动静,我岂非没见到?我见到的都不知该怎么说出来,我若是说出来,定会将你们吓一跳! 他怔了怔,笑道:“我自是见到了他们,只是并未当面撞见!我和他们走的并非一条道。当时我也奇怪,他们在这林里干甚么?于是,我就潜伏在暗中悄悄观察,原来,他们只是在林中小憩!” 他说出这番话,脸上却显露出一抹慌乱之色,只是柳如烟和罗香雪并未察觉到他面色异样。 两人面面相觑,罗香雪疑惑道:“方才见他们从林里出来,鬼鬼祟祟的,必定没做甚么好事!我们之前对他们并不待见,这两人一定怀恨在心,我们势必要提防着点!” 许枫听得木讷,站在那里,却不知该说甚么! 柳如烟点点头,道:“好了,和他们只是恰巧偶遇,我们与他们并无冤仇,想必这两人不至于对我动出甚么心思!我看,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罗香雪幽幽道:“我看他们都不是甚么好人,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还是多加小心才好!” 许枫沉吟道:“你们说的都不错,我们先尾随他们一阵再瞧瞧!” 说罢,三人翻身上马,随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奔去。 沿山道奔行没多久,果真见到那两人正奔行在前面几百米的地方。 只是相距甚远,仅能瞧见他们小小的身影,那叶玉河的一身大红衣裳在山野间显得格外醒目。 那两人奔入了一个崎岖的山坳里。转过那个山坳,便没了踪迹。 三人中,许枫奔在最前头,他见那两人转入山坳,便勒缰缓了缓马步。 回头朝两人说道:“瞧,那两人果然没走远,他们去的方向正是往飞鹰堡,若是我没猜错,他们定然是要回到飞鹰堡!走,我们跟紧一些,说不定还能混进飞鹰堡去!” 柳如烟皱眉道:“这飞鹰堡内部情形如何,我们却不得而知,一定要谨慎行事!” 许枫笑了笑,却道:“飞鹰堡戒备森严,里外总共分为三批人马把守,每批人马各自守卫一片区域,外人想要从容进入不被发现,却是难比登天!”他目光闪动,继续说道“这飞鹰堡内部,我多年前进去过,虽然表面上守卫森严,却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遗露之地。” 罗香雪眨眨眼,说道:“这么说来,许伯伯知道怎么能混进去了?可是,我们为甚么一定要进到里面去?我和柳大哥对那飞鹰堡却是陌生得紧,若是贸然闯入的话,势必会困难重重。说不定会被暴露!” 柳如烟思索着,坚定的说道:“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或许这两人所在的飞鹰堡是唯一能打探到雷伯伯的地方了!只是,我们的行动要周密计划,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许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柳贤侄说的不错,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在这飞鹰堡里,昨晚那两个人所说的话,想必不假,他们既然也在寻找雷震天,我们何不来个黄雀在后,以逸待劳!说不定,雷震天那老匹夫还真在飞鹰堡内。” 说罢,朝两人挥挥手,朝那片山坳中策马奔腾而去。 片刻功夫,三人已来到转角的山坳处,此处地势险要,一边是陡崖,另一边则是深涧,山道也变得更加崎岖不平。来到这里,只能踱着马步缓慢前行。 那深涧看上去足有几十丈高,里面雾气弥漫,一片浑沌。似乎稍不留神,便要坠落下去。 许枫叮嘱两人务必留心,千万莫要失足滑下山崖了去。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过那片崖畔山道。来到一个四角山亭前,山亭用大理石砌成,显得十分古朴。 亭檐上挂着块木匾,上书“飞云亭”三个劲道飘逸的行书体。 这时,却不见了那两个人的踪迹,想必已经走得更远了。 许枫勒停马步,对两人说道:“前面再走几里地,便可到达唐家堡。唐家堡的下面,就是飞鹰堡了,两个地方只相隔两座山头。一会儿我们到了唐家堡,便绕过正大门,取道后面的小门边经过,十年前,因为顺风镖局的那桩惨案,唐家堡主与我结下了粱子,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我们来此是为了寻人,我不想再和唐家堡的人再有甚么瓜葛,所以我们还是避一避为好!” 柳如烟和罗香雪对望一眼,朝许枫抱了抱拳。 柳如烟正色道:“一切听从许伯伯定夺!” 远山苍翠,霞光万丈,清晨的山风吹起三人的衣襟发丝不停飘动。 许枫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头,沉吟道:“你们看,那座山的山腰处有一个气派的城堡,那里便是唐家堡了!”他目光里露出一抹异样的光芒。 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远山上隐约呈现出一片高高房舍。虽然看不清晰,但那城堡的轮阔已显露出来,确实规模不小。 三人停歇片刻,又策马奔行起来。 走过这片险要之地,又翻过两座山头,不知不觉已来到唐家堡后山。 后山上十分荒僻,长满了一大片松林,将唐家堡后门遮掩,也瞧不清唐家堡后门外围的情形。 隐隐有狗叫声传来,显然这是唐家堡里养的恶犬。 据说唐家堡里的恶犬有数十只之多,却没人知道,为甚么要养了这么多恶犬?难道只是为了守卫之用? 三人穿过松林,径直往唐家堡下面的凌云山奔去。 不久便来到凌云山脚下,飞鹰堡便在一片长长的狭谷之中。 到了这里,许枫再次提醒两人切莫出声,无论见到甚么状况都势必要保持镇定,切不可乱了阵脚。 走了半晌,忽然,前面现出一条浅浅的溪流来,溪水叮咚,在狭谷中畅流。哗哗流水声在安静的深山里,听来甚是响亮,这流水声正好掩盖住三人哒哒的马蹄声。 穿行在幽深狭谷中,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外之境,令人凭生出一种莫名的恍惚之感! 突然,前面不远处,响起了一阵娇笑声。这声音清脆明亮,宛如黄莺出谷,甚是悦耳动听。 三人不由一惊,凝神倾听,这却是少女的嘻笑打闹声。 罗香雪眨眨眼,说道:“怎么传出那么多女人的声音?难道有女人在玩水?” 许枫皱眉说道:“我们将马拴在这里,步行前往,千万莫要惊动她们!我看,这些女人定然就是飞鹰堡里的人!” 三人翻身下马,将马拴在树干上,步履轻盈地缓缓朝前面林中摸索着前行。 三人来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透过稀落的松林枝丫,终于见到七个妙龄少女挽着裤腿,光着脚丫站在溪水里打笑玩乐! 她们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兴奋地弯腰捧起水花相互打着水杖。 身上被溅起的水花打湿,突现出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段来。 一阵阵娇笑声在山谷里回荡,真是一副人与大自然和谐的画面。23sk. 柳如烟压低声音说道:“许伯伯,若要不惊动了她们,看来我们只得改道了!你可知还有別的路可走么?” 许枫笑了笑,说道:“走,我们走旁边那条岔道过去!” 他领着两人绕过那些少女玩乐的地方,朝旁边一条窄道蜿蜒而上,那些少女犹在兴奋的打闹,不时传出一阵轻快的娇笑。 柳如烟忽然问道:“许伯伯,这些少女都是飞鹰堡里的甚么人?” 许枫缓缓道:“整个飞鹰堡里不下数百人之众,这些少女都是各家各户的孩子,飞鹰堡里有十几个姓氏的族人,他们各自分布在不同区域,各个家族间的男女可以通婚,结成秦晋之好!但有趣的是,他们所生下的孩子都要随母亲的姓氏!” 两人听得异常惊奇,没想到这飞鹰堡倒还真是个奇怪的地方,似是信奉的母系氏族的传统。 罗香雪忍不住问道:“为甚么要随母亲姓呢?自古以来,不都是跟着父亲姓氏的么?真是奇怪!” 她望着许枫,又望一眼柳如烟,满眼诧异。 许枫道:“这也许就是他们祖祖辈辈定下来的规矩罢!而且,据我所知,飞鹰堡的大当家是一个女流之辈!” 两人又是听得瞠目结舌,堂堂飞鹰堡的大当家居然会是个女人? 第七十一章:无头尸体 辰时已过,山野间的晨雾已逐渐散去。 山脚下,通向飞鹰堡的路径可辨得清楚。 这四周是茂密的丛林,一条羊肠小道蜿蜒在凄清的山岭中。 通向飞鹰堡的路只有一条,从山脚延伸至半山腰。 山道的入口处,立了块花岗石界碑,上面雕刻着“飞鹰堡”三个龙飞凤舞的狂草书体。 单看这几个张牙舞爪的字迹,已显露出气势磅礴,在武林中传奇神秘的飞鹰堡,似乎天生就带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不由得生出好奇敬畏之感! 许枫左手扶了扶別在腰畔的剑柄,幽幽说道:“我们已进入飞鹰堡势力范围之内,你们俩千万要当心,待会儿我们便想办法潜入飞鹰堡内部,不管遇到甚么状况,都莫要惊慌!你们俩紧跟着我便是,这飞鹰堡内高手如云,听说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七煞星已全部加入飞鹰堡!若是遇见这七个人可就令人头疼了!” 柳如烟和罗香雪齐都怔住,显得惊讶万分,柳如烟疑惑的问道:“七煞星是个甚么来头?” 这也正是罗香雪想问的,她不由惊得睁大了眼睛。 两人怔怔地望着许枫,方才他说的那七煞星委实令他们震惊不已。 许枫捋一捋胡须,幽幽说道:“七煞星是昔日江湖上的一个杀手组织,他们总共有七个人,专接杀人的买卖。据说,进入他们订单上的人很少有活下来的。可以说,这七煞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杀手组织。他们每次在杀完人之后,都会在死者的额头上刻出一个七字,以此表明是他们下的手。正因为七煞星杀人从不避讳,且手法干净利落,所以,江湖上常常有冒充他们行凶的人,在杀人后嫁祸在他们身上,以此掩盖杀人者的真实身份。因为谁都知道,七煞星杀的人几乎都是些该杀的人!也没人敢去找他们复仇!但近些年,在江湖上已少有见到他们的踪迹,坊间听闻,他们全都已加入了飞鹰堡!” 他抬头望向半山腰那一片恢宏奇特的城堡,那便是令江湖中人敬而远之的飞鹰堡。 柳如烟思索着道:“如果这七煞星真在飞鹰堡内,那我们若是遇上了他们,又该怎么应付呢?” 许枫捋一捋胡须,眼睛依然仰望着半山上的那一个城堡,幽幽说道:“这也只是江湖传言,七煞星是否真的加入飞鹰堡,还未能得到证实,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七煞星与飞鹰堡之间,必定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据说,这七个人虽然同属一个组织,但他们却从不一起杀人,而是各自接单。每个人都是单独行动,而且神踪诡秘,很难见到他们现身!而真正见过他们的人,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两人听得一头雾水,惊得合不拢嘴,面上甚至已显露出恐惧之色。 若真是如许枫所说的那样,那这七煞星真的是太可怕了! 罗香雪忍不住问道:“许伯伯,这七煞星真有这么可怕吗?他们的武功一定是高深莫测的了!” 许枫缓缓道:“不错,他们的武功据说已可位列当今天下十大杀手之中。他们虽然厉害,却也不是甚么买卖都接的,他们只杀那种恶贯满盈的人!若是他们不想杀的人,就算跪下求他们,他们也不会出手的!我们并不在他们杀人订单上,若是进入他们的杀人名单,在一个月以内,便会接到一封他们的信函,上面会说明,是何人要买你的命?为甚么要杀你?以及他们会在何时动手?” 两人听的更是惊讶不已,他们长那么大,倒是从未听说过天下间居然会有如此奇特的杀人手法! 许枫娓娓说来的那番话,简直就像是上古时代的离奇传说一般! 柳如烟也顺着许枫的目光望过去,山腰畔那白色的城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柳如烟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许伯伯,我们该怎样潜伏进去呢?” 许枫面色凝重,思索着道:“莫急,你们对这里地形不熟悉,一会儿靠进飞鹰堡时,容我先去打探一下里面动静,你们就在这后山林中隐敝起来。这飞鹰堡戒备森严,定要比那唐家堡还甚几分,所以,我们千万莫要轻举妄动,一定要想出个万全之策才可行动!” 两人相看一眼,点了点头。 三人随即起身,沿着蜿蜒曲折的登山小道缓行而上。 此时,浓雾已散尽,山野间虫鸟啾啾,花草飘香,充满了浓浓的暮春气息! 三人不觉间已攀爬上半坡,地势越发陡峭,一路上散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碎石。 穿过一个山垭口,眼前出现一片密集的柏树林。飞鹰堡便掩映在柏树林后面,透过林木间隙,便可瞧见一大片错落有致的白色房舍。 阳光照耀着飞鹰堡白色的屋顶,反射出刺眼的亮光。 许枫伸手拨开一丛枝叶,神情凝重的说道:“这是便是飞鹰堡后山,你们瞧见中间那道铁门没有?那道铁门平时是紧锁的,因为是后门,所以守卫较为松懈,只有零散的几个人把守。我们要想潜入飞鹰堡,只能从这后门了!”他一脸严肃的看着两人“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打探一下虚实!隐敝在林中,千万别出声,更莫要胡乱走动。” 柳如烟和罗香雪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柳如烟充满了担忧,皱眉道:“许伯伯,你可千万要小心!若是发生甚么状况,就立即撤回。” 罗香雪定定地望着那片城堡,幽幽道:“这飞鹰堡表面看起来十分平静,可在那周围会不会埋伏着机关暗器?许伯伯,多加小心啊!” 许枫捋一捋胡须,笑道:“多年前,我和潇云进去过,罗姑娘说的不错,在那周围三丈之内,确实埋有多种机关暗器,但这些歪门邪道却还难不倒我!你们放心吧!记住我的话,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说罢,朝四下瞧了瞧,确定没有人踪后,便施展出踏雪无痕的轻功身法,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他脚下轻盈,凌空几个翻身便已落在距离那铁门三丈之处,又机警地往四处瞧了瞧,还是没见到那几个守卫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紧接着,他仔细察看了一下机关所处的方位,忽然就地一个翻滚,巧妙地避开了地上隐藏的暗器。 他也只是多年前来过这里,如今,这些机关是否会有甚么变化,他却全然不知,心里也禁不住直打鼓! 唯今之计,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管里面暗藏了多少杀招,他也只咬牙闯上一闯了! 他已滚到了铁门旁,将耳朵俯在门上,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听了片刻,里面居然甚么声音也没有。 他不由心下生出狐疑:这大白天的,里面为何如此安静? 他于是凑近门缝里,机警地便里面瞧了瞧,从门缝处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只见院墙里空荡荡的,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倒显得有些反常:偌大的飞鹰堡为何如此安静?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这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推了推铁门,这铁门纹丝不动,显然已被上了大锁。 他心念一转:看来,只有从墙头上翻进去了! 于是,他一个箭步纵身扒上了墙头,谨慎的探出头朝里观望,却见这围墙里居然还设有一面高墙,将整个城堡包围得严严实实,里面甚么也看不到。 瞧了片刻,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索性纵身一跃,灵巧地翻了进去。 轻飘飘落地后,又是一个翻滚,靠近了第二道围墙边,他顺着墙根迅疾地来到一道铁门前,这道铁门已不如外面那道铁门结实,他又凑近门缝向里瞧,这一瞧之下,却顿时令他吃了一惊,只见地上出现了几具尸首,每一具都只剩下躯干,头却不见了! 这又是个甚么状况?为甚么会有几具尸身躺在院子里?这些都是甚么人?他们又是怎么死的?为甚么只剩下了躯壳?…… 要想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也只有进到里面去才能弄清楚了。 他又伸手试着推一推门,不想这道门却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铁门便敞开了。 他飞快地闪身而入,蹿到那几具无头尸体旁。 地上一共有五具尸体,死者全都是男人,他们的头滚落在一旁,现场惨不忍睹。 就在这时,忽然几枝梅花镖不知从甚么地方飞了过来,“夺夺夺”几声,堪堪插在他身旁,那几枝梅花镖上刻着三个蝇头小楷“飞鹰堡”。 他顿时大吃一惊,却不敢轻易出声,显然,他的行踪已被人发现,这几支梅花镖恰巧钉入地上。似乎并不是往他身上招呼,只是为了恐吓他而已。 他暗道一声不妙,正欲飞身蹿起,此时已有几个彪形大汉从四周蹿了出来,将他围在中间,每个人都冷冷的看着他,那表情就像是猫看着面前的老鼠!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开口问道:“你是甚么人?来这里做甚么?” 许枫面色一紧,闪出一丝慌张,随即又平静下来,警惕说道:“我是来找一个人的。” 那大汉皱眉道:“找人?找谁?” 许枫说道:“找一个我的朋友!” 那大汉更觉诧异:“你的朋友?你的甚么朋友?你还是老老实实报上名来的好!” 许枫目光一闪,幽幽道:“我姓许!” 那大汉冷冷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许枫问道:“为甚么?” 那大汉道:“因为擅闯这里的人,几乎只有一个下场:死!” 说着,便猛地闪身,向他扑了过来,另外几个大汉见状,也跟着扑了上来。 第七十二章:五大护院 暖阳高照,飞鹰堡大院里透映出一大片房舍阴影!许枫就直立在灿烂的阳光下,他高大威猛的身形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当那五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向他扑上来时,他眉头一掀,目光如电,心下已抽紧。???.23sk. 裹在布包里,悬在腰畔的那柄铁剑已扣在手中。 只见他右手一抖,裹剑的红色帆布飘落在地,铁剑顿时挽起十数道剑花,寒光一闪,已迎上了那五个大汉虎扑上来的奇形兵刃。 许枫手中铁剑如游蛇般在空中飞舞,朝那五个大汉一齐袭来的开山斧,雁翎刀,戒子尺,流星锤和一柄长长的练子枪。 五个人各自使用的兵器都不一样,从五个不同的方位一齐攻向许枫,带着尖厉的破空声响。这五个人身手矫健,神情严肃,死死地盯着许枫身上的各大要害,显然,他们手上都使出了至少七成的内家功力,他们的功夫已用老。 五把兵器犹如五道闪电五条毒蛇一齐朝许枫身上招呼。 许枫面上一颤,心神一凛,但并未表现出十分吃紧,以他的武功,对付眼前这几个人,他足可以沉着应对。 使用开山斧的彪形大汉,手上大斧如有雷震万钧之势,凌空朝许枫头顶劈下。 他口中暴喝一声,开山斧舞起一道寒光,劈向许枫额头,眼见斧刃将要触及他头上,许枫瞳孔收缩,猛然间头向侧偏过,堪堪避过那当头一斧。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手中铁剑如灵蛇般向上一蹿,笔直的剑锋拐了一个弯缠上了那笨重的开山斧。 只听见一声沉重的铁器相击声响,火星四溅,铁剑滑上斧头,一刚一柔,一吐一收,剑锋如毒辣的蛇口直噬向那大汉持斧的手腕。 那大汉大吃一惊,心下一颤,眼见剑锋已快割上他的手腕上,他不由慌忙的撤斧回收,欲顿住凶猛的攻势,以力求保全手腕。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把雁翎刀已攻向许枫胸前颈上。几欲割断他的喉咙而后快,许枫见状不妙,慌忙仰首闪避。 但又顾此失彼,一个恍惚,慌乱间,手上终究慢了一步,欲撤回攻势,几乎与此同时,戒子尺,流星锤和练子枪已从不同的方位朝他攻了过来。 面对前后左右的联合夹击,许枫也不由得心中大惊,但面上却依旧表现得泰然自若。 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刻,高手过招之间,最忌讳的便是心下自乱阵脚,失了方寸。 所以,他只能故作镇静,面上不能显露出丝毫怯意。当对方凌厉毒辣的攻势将他全身上下所有大穴封死之后,他目光如电,盯紧从周围迅疾刺来的兵刃。 他心念飞转:如此夹击之下,万不可硬接,只有先趁隙躲避,确保全身突围,再图各个击破! 当四件兵刃距离他身体仅有三寸时,只见他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焉了下去,缩成了一个小人,伏在地上如脱弦之箭一般朝左侧空门弹射出去。 五个人眼前一花,五件兵刃夹击落空,在空中相互交击在一起,发出尖锐刺耳的“嘣嘣”声不绝于耳。火花飞溅中,四个人都使出了全力的一击,猛烈的力道直震得他们手腕虎口发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是他们不曾料到的。 一个个面色大变,惊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由于许枫突然身形连变,那为首的彪形大汉险些被自己的几个同伴伤到,虽然许枫为了躲避其他四人的联合夹击,撤回了缠绕开山斧的攻势。 但那四人一击落空,已收势不及,那持开山斧的大汉惊愕之际,手中的斧头拿捏不稳,向上一扬,在空中旋转两圈,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摔落在地。“夺”的一声,斜斜砍入地里! 许枫伏在地上,身形一缩,已平地蹿出三丈开外,猛然就地一滚,身体竟已直直立了起来,他脚迈外八字,高大挺拔的身躯如天神般巍然屹立! 这一副模样,明显杀掉了那几个人的锐气!那几个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呆若木鸡! 那几个人定了定神,正欲再度扑上,许枫忽然开口说道:“几位还想再试一试么?老夫并不想与各位为敌。”他目露精光,扫视当场众人,缓缓道“老夫已说过,此番前来只为了寻一个朋友,各位何不听我把话说完,再动手也不迟!” 那为首的早已吓得有些懵了,额头上已冒出冷汗。他似是被这猝不及然的变化震惊,眼里现出一抹惊异之色。 那另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廋削汉子冷冷说道:“阁下以为这是甚么地方?岂容你随意进出?擅闯飞鹰堂,阁下可知道有甚么后果么?” 许枫凝视着他,不怒反笑,幽幽道:“众位稍安勿躁,老夫曾与贵堡主有过数面之缘,此番前来,是有紧要事面见贵堡主,自后门潜入,虽有失磊落,实乃迫不得已!” 他缓缓踱出几步,接着道:“老夫深知,飞鹰堡戒备森严,规矩甚多,若是走前门进入,实属不易!眼下同众位不期而遇,还请众位向贵堡主引见一下,老夫不胜感激!”说罢,朝众人抱一抱拳!面色也由机警严肃变得平静随和。 那刀疤脸汉子眉毛一挑,轻蔑的说道:“阁下想见堡主就应该光明正大的走前门,照堡内规矩层层禀报上去,而不是像这样鬼鬼祟祟的翻墙潜入。阁下为的甚么事要面见堡主,我等也一概不知,只是在此听你的一面之辞!所以,阁下来此的真正目的,兴许没这么简单吧?”他斜眼盯视着许枫,眼睛里充满敌意! 另一个手持流星锤的中年矮胖汉子也厉声喝道:“二哥,莫要听他啰嗦,依小弟之见,先去禀报堡主方为上策!如此翻墙而入,必定是有甚么阴谋!我们就将他交给堡主发落!”他眉头紧皱,望着那手持戒子尺的刀疤脸汉子。 五个人相顾一眼,相互移步在一起,机警的盯着许枫。 许枫面色平和,淡淡说道:“众位对老夫生出怀疑,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众位若不肯引见,那老夫便自行前去了!告辞!”说罢,朝众人拱一拱手,正欲转身离开。 突然,一声轻叱自内层院墙里响了起来。 听那声音,却显得十分稚嫩,似乎是出自一个年少的孩童之口。 那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飞鹰堂,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东西南北中五大护院,为何不将他拿下?你们还在等什么?”那声音由二层院墙里传出,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亮。 那五大护院骤然闻声,不由心下一惊,齐齐朝二层院墙上望去,只听见声音,却不见人影出现。 那声音又说道:“难道你们堂堂五大护院,还奈何不了一个老匹夫么?你们为何还不动手?”稚嫩的语声中明显带着愠怒。 这五个人似乎有些害怕那发出声音的人,全都转身面向二层院墙,垂首而立,现出恭敬之态! 许枫心中一动,暗道:“这声音明显出自一个孩童之口,可这又会是谁呢?为甚么这五个人都对他恭敬有加?” 正思索之际,那持开山斧的大汉却说道:“原来是飞鹰童使驾临!禀报童使,我等方才在外墙边巡查,正好撞见这人在院墙内鬼鬼祟祟的张望,正要将他拿下。”说到这里,他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显见得有些惊讶之状“但这人武功甚高,我等与他交手,却奈何不了他!也看不出他是何路数!”他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更小了。 二层墙内传出嘻嘻的笑声:“你们堂堂飞鹰堡五大护院却打不过一个老匹夫,传将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岂不是丢了我飞鹰堡的脸面!哼!” 话音刚落,突然,一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男童自二层院墙内飞身而出,他身材娇小,一身红衣,短发挽成个丸子头,一副道童的装扮。 只见他稳稳落在院墙上,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显出几分淡淡的嘲讽之色,微带着愠怒,沉声说道:“你究竟是甚么人?来此想干什么?”他鼓着一双大眼睛,盯视着许枫。 许枫也凝视着他,幽幽道:“我是翠华山红琴居主人,许枫。不知你又如何称呼?” 那小孩童每毛一轩,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双手叉腰,像个小大人似的,昂首挺胸说道:“我是飞鹰堡红衣童使慕容俊!你说你就是红琴居之主许枫许大侠?”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许枫捋一捋胡须,淡淡笑道:“不错,正是老夫。你年纪不大,也知道红琴居?”许枫倒显得有些吃惊。 他想不到这样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童,居然还是个甚么飞鹰堡童使?看他小小年纪,轻声功夫却端的不容小觑! 方才连他都未看得清楚,这小孩是如何从墙内蹿上来的。 待他望向过来时,那孩子已端坐在墙头了! 那孩童冷哼一声,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看着场中众人。 第七十三章:红衣童使 阳光灿烂,照耀在白色城堡,闪烁着眩目的光亮! 有风吹过,山林里木叶萧萧,沙沙作响,枯枝败叶吹落一地。 阳光下的庭院里,飘荡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萧索之意! 红衣童使斜眼瞧着众人,一副高高在上神气活现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将这几个人放在眼里。 別看他只是一个小小孩童,却总是故意作出小大人的气势,他的神情语言都不像是个小孩,比同龄的孩童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许枫深感纳闷:这飞鹰堡中,何时设有这样的孩童使者?这个童使又是个甚么样的角色?小小年纪,不但轻功了得,还显见得聪慧异常!看来,江湖传言的并不假,飞鹰堡里确实卧虎藏龙!当要更加小心才好! 此时,躲在山林中的柳如烟和罗香雪,直等得焦躁不安,许枫已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却还不见回来。莫非遇到了甚么状况?按照事先的约定,若是他长时间没有返回,他们便不用再等候,自行撤下山去。 两人拨开枝叶,远远地朝飞鹰堡后院窥望。 罗香雪黛眉微皱,幽幽说道:“柳大哥,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见许伯伯回来,你说,会不会是出甚么事了?”她满眼担忧的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沉吟着道:“许伯伯武功高强,兴许已经潜入到里面去了,我看,不会出甚么状况的。我们再耐心等等,你就放心吧!” 罗香雪又说道:“方才,我听到好像里面传来打斗声,你可否听见了?”她朝那边焦急的眺望着。 柳如烟眉头紧锁,淡淡说道:“不错,我确实也听到了。难道是许伯伯和他们交上手了?” 罗香雪思索着道:“我看,一定是他们发现了许伯伯。然后双方打了起来,若真是这样,那许伯伯岂不是会有危险?我们赶紧前去瞧瞧吧?” 柳如烟踱着步子,缓缓道:“我们两个人都出去,目标太大,你在这里等着,还是我前去探探吧!记住,千万别随意走动。我很快就回来!” 罗香雪凝视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忧虑,幽幽道:“柳大哥,你一定要多小心!许伯伯说,这飞鹰堡里高手如云,若是情况不妙,就和许伯伯一起设法脱身吧!” 柳如烟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我们的目的是查找雷伯伯的下落。我们与飞鹰堡的人并无仇怨,就算被他们发现,想必,也不至于为难我们的。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罢,理一理衣裳,便起身迈步向后门院墙边走去。 他刚走出几步,罗香雪又在身后叫住了他:“柳大哥?” 柳如烟一怔,回头望着她,笑问道:“甚么事?” 罗香雪喏喏的说道:“你千万要好好的啊!我在这里等着你!” 柳如烟笑笑,朝她缓缓点一点头,安慰道:“好了,放心吧!” 说完,身形一展,朝院墙边飞也似的蹿去。 他身影几个起落,已来到近前。机警地向四周打望一番,确定没有人出现。这才身形一跃,攀上了高墙之上。 他小心翼翼地探头朝院墙里窥视,院中的情景着实将他骇了一跳:院子中间,横七竖八躺着五具无头尸体。这些尸体曝晒在阳光下,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映入眼前的一幕,不由得令他倒抽一口凉气,他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身子忍不住微微抖动一下。 这院子里为甚么会躺着无头尸体?他们究竟是些甚么人?又为甚么被割去头颅?是谁割了他们的头颅?…… 一个个疑问涌了出来,真相又会是甚么呢? 这时,他瞧见院墙之后,居然还有一个院墙。一排排红墙绿瓦的房舍,纵横交错。这飞鹰堡内的房舍布局还真是奇特,精巧中透着一丝丝诡秘! 柳如烟机警地朝四周张望,院墙里除了那五具死状甚惨的无头尸体之外,再没有瞧见別的人! 他心里惶恐不安:方才明明听见了打斗声,为何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许伯伯又会去了哪里?他是否会遇到危险? 就在这时,一个稚气未脱的童声响起:“阁下为何趴在墙上?既然来了,不如下来让本使者见识见识?”话音刚落,又听见他呵呵的笑了起来。 柳如烟心里一惊,急忙探头朝四周观望。四面依旧空空如也,哪有甚么人影出现? 可这说话声,明明就是从院墙里传出来的。却只闻其声,不见其踪!这情形端的是怪异之极,难道是一个小毛孩故意在阴阳怪气的戏弄自己? 他正欲翻身跃进院内,突然,五条人影已从第二道院墙里飞蹿而出。 五个人手持兵刃在空中翻飞,翻转几圈后,稳稳落在院子里。 每个人都死死盯着墙头上的柳如烟,那眼神就像是饿猫盯着爪下的老鼠。仿佛随时就要将他生吞活剥似的。 这五个人正是方才和许枫交手的五大护院。 他们见柳如烟只不过是个年轻人,看样子,武功不会太高,跟先前那个高大的老者比起来,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虽然百般警惕的盯着柳如烟,但眼中竟然露出了一抹奸笑之意。似乎眼前这个年青人,俨然已是他们的瓮中之鳖,跕上之肉,休想能轻易逃出他们的手掌心。 柳如烟当即心头一凛,暗叫一声不好!不过,只一瞬间又恢复了面上神色。 那刀疤脸汉子厉声喝道:“阁下何人?胆敢擅闯我飞鹰堡,还不快下来束手就擒!”他身旁四人手中兵刃比划着,几欲飞身扑上。 柳如烟眉毛一轩,淡淡笑道:“在下姓柳,名如烟,之所以冒昧前往,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寻人?嘿嘿,今天是怎么回事,刚才撞见一个自称是寻人的,现在又碰上一个!真他娘的怪事!”那刀疤脸汉子喃喃说道。 正在这时,一道红色人影从里面院墙蹿了上来,轻飘飘地落在房顶上。 这红影却是一个小孩,正是方才那个自称是童使的小孩。 只见他盘腿坐在房顶上,眼睛鬼灵精怪的连连眨动,笑嘻嘻的望着柳如烟说道:“不知阁下又要找的是甚么人?”他稚嫩的童声中又似乎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柳如烟幽幽道:“我要找一个朋友!” 那红衣童使眨眨眼道:“朋友?你的甚么朋友?叫甚么名字?是男是女?”他眼睛一转,笑道“这里面没有我不知道的人,你不妨说出来,兴许我还能帮得上你的忙!” 柳如烟瞧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那几个大汉,缓缓道:“我那朋友是个老人,身形高大,国字脸,须发花白,大约有六十岁左右,你们可有见过他么?” 那红衣童使叹了口气,嘻嘻笑道:“哎,你不说他名字,叫我如何能帮得了你?你那朋友是做什么的?” 柳如烟幽幽道:“他姓许,叫许枫!他也是来此找人的!” 众人一惊,不由得面面相觑,似乎没听明白,他说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那红衣童使在,其他几个大汉都只得唯唯喏喏的站在一旁,谁也不敢贸然开口说话。 他们对那红衣童使非常尊敬,看样子是有些惧怕他。他们面向那小孩,头颅微微垂下,大气都不敢出。 柳如烟瞧得纳闷:这几个大汉,为何对这红衣小孩如此恭敬?难道他们还都是他的属下? 红衣童使又嘻嘻笑道:“哦,照你这么说,那人想必就是刚才碰上的那个老头罢?你们真是朋友?” 柳如烟微笑道:“不错,我和他是朋友!你见过他?” 红衣童使道:“你说的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许枫许大侠?他正在里面!” 柳如烟当即一愣,说道:“他在里面做甚么?可否请你带我去见见他?” 红衣童使突然身形一动,从房顶上翻身飘落下来,缓缓朝几个大汉走去。 他来到院子中间,停住脚步,凝视着柳如烟道:“要见他也可以,不过,我要先蒙上你的眼睛。这飞鹰堡里,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出的。有的地方也是外人去不得的。” 柳如烟心道:他要我蒙上眼睛,莫不是要耍甚么花招吧?我得提防着点才好! 他幽幽说道:“多谢!你们可以蒙上我的眼睛!” 说罢,他从墙头翻身下来,朝那红衣童使走去。 红衣童使自衣兜里掏出一条黑色面巾,折叠好,为柳如烟蒙上眼睛。 柳如烟心里直打鼓,随时都提防着这几个人,担心他们趁他看不见,会在旁边使诈。 红衣童使又说道:“好吧,你跟随我来!” 那红衣童使大摇大摆的朝里面院子里走去,柳如烟只得紧随其后。 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况且自己又对这里毫不熟悉,他也只好客随主便。 红衣童使领着他穿过一道铁门,又走进了一个花园般的长廊,四周飘来一阵阵清新馥郁的花香。显然,这里种满了许多鲜花。m.23sk. 穿过长廊,他们又走进了一道圆形拱门,里面便是一个房间,房间里似乎非常安静。 第七十四章:飞鹰堡主 红衣童使在房间大门口停了下来。 柳如烟也随着顿住脚步,忽然,他闻到一缕幽幽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的心不由得警惕起来:这是甚么地方?为何冒出香味? 正在此时,那红衣童使说道:“就是这里了,你且等候片刻,我去禀报堡主!” 柳如烟微笑点头,红衣童使将他面上的黑巾摘下。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间气派考究的大厅,富丽堂皇,堪比皇宫。 大厅正中间挂着一面宽阔屏风,紫色的帐缦微微摆动。屏风后的墙壁上悬着一道牌匾,上书:“天地乾坤”四个隽秀的正楷字。左右两边各摆着一排红木坐椅。茶几上放着小巧精美的白玉瓷杯。三面墙上都悬挂着名家字画,精美的折扇,高雅的宝剑。 整个客厅高贵典雅,显见得此间主人也必是品味不凡之人。 而奇怪的是,偌大的客厅里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那五个护院也尾随而来。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柳如烟身上,谨慎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使出甚么花招来。 尤其是他背上的那把长剑,剑鞘和剑穗都极为精美,一看便知绝非普通宝剑! 柳如烟四下打量着,心中正觉纳闷:那红衣童使说带他来见许枫,但这里哪有许枫的半点影子?难道他是骗自己的么?他们又会对自己使出何种诡计?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他不得不小心提防! 那五个护院分站于厅中各个角落,死死地盯在柳如烟身上。似乎生怕他突然从眼前溜走了去。 红衣童使眼珠子一转,摸了摸圆圆的脑袋,说道:“这位壮士,请稍侯,我这就去禀报堡主!” 说罢,又吩咐那刀疤脸汉子为柳如烟端水上来。 那汉子显得极不情愿,冷冷一笑,转身朝大厅后面阁房走去。 柳如烟未见到许枫,正欲开口相问,那红衣童使瞧了瞧里间,又说道:“阁下莫要着急,一会儿就能见到你的朋友了!”说罢,朝柳如烟微微一笑。 柳如烟怔了怔,皱眉道:“我的朋友落在你们手中,你们把他怎么样了?”他目光如刀,扫视着场中众人。 红衣童使眼睛眨了眨,嘻嘻笑道:“壮士尽管放心,你那朋友好得很,我们非但没当他是贼盗,反而视为贵客,好吃好喝招待着!”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番言辞,分明就是哄小孩子的把戏,柳如烟岂能相信。他不由暗道:“这些人如同虎狼,险恶之极,他们准是没安甚么好心!这次闯进飞鹰堡,看来定是凶多吉少,哎,既然已来到这里,纵是龙潭虎穴,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他一闯了!”他的心已抽紧,全身上下都已戒备着,随时准备迎接无处不在的危险。 此刻,他最担心的,便是许枫的安危。他心急如焚,但面上却强装镇定,显得波澜不惊。他绝不能让眼前的这些人,看出他的怯意和担忧。 那红衣童使嘻笑着扬长而去。 这时,那刀疤脸汉子手上端了一碗水从后厅走了出来。 他双手捧着水碗来到柳如烟面前,微笑道:“阁下请喝水!” 柳如烟自然也不能拂他的好意,双手接过水碗,笑道:“多谢!”他并没有立即喝下去,而是将水碗放在茶几上。他和许枫私闯进这里,这些人自然对他们充满敌视,又岂能真正的以客相待,他早已看出了些端睨,不得不对他们小心提防! 那几人见他并不喝水,且疑虑重重,也并不感觉诧异,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年青人看起来颇有些心机和阅历,和他这般年龄却不太相符! 他们早已猜到,这年青人和先前那老头都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柳如烟站在那里,眼睛盯着那红衣童使进入的后厅,心里盘算着如果出现突发状况,自己该如何应付! 过了片刻,后厅门帘掀开,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雍容妇人出现在门帘下。 她长发披肩,一双如秋水般的美瞳,顾盼生辉,小巧精致的鼻梁,如一块圆圆美玉镶嵌在脸上,那张脸温润白晰,却是张美丽之极的瓜子脸,她目似新月,嘴似樱桃,两耳上坠着对桃心耳环,活脱脱一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 那模样神韵,就是西施再世,也不免逊色几分! 她背后跟着的却是那古灵精怪的红衣童使,此刻,他小心翼翼地垂头跟在那美丽妇人身后。显得毕恭毕敬,似是非常惧怕那妇人,大气也不敢出。 随着那妇人一起出来的,还有四个丫鬟模样的白衣少女。看起来,每一个都只有十五六岁年纪,长得身材纤细,柔美动人。 四个丫鬟盈盈而立,眉目含笑的看着柳如烟。 那红衣童使瞥了柳如烟一眼,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似是正等着看一出好戏! 那美丽妇人望着柳如烟,黛眉一轩,缓缓说道:“小鬼,你说的擅闯飞鹰堡的人就是他么?”她嘴角含笑,似乎并不生气。 那红衣童使颔首答道:“回堡主,就是他,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老头也闯进来了!” 那妇人皱眉道:“哦,那老头长得甚么模样?现在何处?” 红衣童使答道:“那老头看上去六十岁上下,身形高大,方才五大护院已和他交过手,他武功不俗,连五大护院都不是他的对手!现正在西厢房桃花厅里!” 那妇人沉吟片刻,随即吩咐五个护院将西厢房里的老头带过来。 五人朝她躬身一礼,领命离去。 红衣童使眼珠子溜溜直转,又不知道在盘算甚么主意! 那妇人忽然朝柳如烟盈盈笑道:“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她眼睛眨动,看上去哪里像四十岁的妇人,分明就是二十几岁的明艳佳人。 柳如烟心里一怔,微笑道:“在下姓柳,名如烟。不知尊驾高姓大名?”他打量着那妇人,面色平静地说道。 那妇人朝前踱了几步,幽幽道:“我就是这里的主人司马红!你来飞鹰堡做甚么?” 司马红撩一撩拖地裙摆,缓缓坐在竹椅上,又招呼柳如烟入坐。 柳如烟也缓缓坐下,司马红又吩咐丫鬟上茶。 柳如烟朝司马红抱拳一礼,缓缓说道:“司马堡主,实不相瞒,在下此番前来,是为了寻找一个人!”他眉头一皱,现出淡淡忧虑之色。 司马红黛眉微拧,目光闪动,疑惑道:“找人?找谁?难道是西厢房里那老头么?” 柳如烟沉吟道:“不是,他是我的伯伯,这次我们一起来的。”他幽幽叹出口气。 司马红缓缓道:“哦,原来你们是一路的。”她神情间显得警惕起来“你们到底是要找谁?” 柳如烟正色说道:“不敢欺瞒司马堡主,我们要找的人叫雷震天!” 司马红闻言,更加疑惑,问道:“雷震天?雷震天是甚么人?我倒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她沉吟着,似乎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正在这时,有几个人自长廊外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正是那古灵精怪的红衣童使,跟在他身后的赫然便是许枫。另外那五个护院也跟了过来。 几人来到大厅门口,柳如烟一眼瞥见了许枫,连忙站起身来,面容一展,兴奋地脱口而出:“许伯伯,你没事吧?”???.23sk. 许枫见到堂中的柳如烟,心中一凛,面上闪过一抹淡淡的紧张,失声道:“啊,贤侄,怎么是你?你为何也进来了呢?”他瞧见堂中坐着的雍容妇人和那几个丫鬟,又是一怔,但面上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柳如烟微微一笑,道:“侄儿见您许久没回来,猜测你遇到了甚么事,便跟进来看看!侄儿还一直担心,这下就好了!” 许枫正欲说话,那司马红又说道:“你们竟敢擅闯我飞鹰堡,知道是甚么下场么?”她忽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许枫皱眉问道:“不知尊驾是?”他显然不认得眼前这位美丽贵气的妇人。 这时,那红衣童使忽然说道:“这位便是我们的飞鹰堡的司马堡主!” 许枫顿时心头一凛,诧异道:“哦,原来是司马堡主,失敬失敬!” 那司马红面露笑容,幽幽道:“你又如何称呼?” 许枫抱拳一礼,说道:“老朽名叫许枫,见过司马堡主!” 司马红摆摆手,皱眉说道:“许枫?你莫非就是江湖上人称仁义大侠的许枫许大侠?” 许枫点点头,笑道:“承蒙江湖朋友的抬爱,正是老朽,漂泊半生,浪得虚名而已!” 司马红目光闪动,幽幽道:“方才我已听这位少侠说过,你们来飞鹰堡是为了找一个人?却不知你们和这个人是甚么关系?” 许枫缓缓道:“不错,我们确实是来找人的。我们要找的人叫雷震天,也是老朽的一个朋友,听说数日前来到了剑门关!所以,我们便想来贵地打探一下!” 柳如烟点点头,凝视着司马红,说道:“若是司马堡主知道他的消息,还望不吝相告,我们找他正是有要紧事!” 司马红站起身来,踱着步子来到窗前,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幽幽说道:“那实在不巧,你们真是找错了地方,我从未听说过甚么雷震天,我看,你们还是请回吧!” 柳如烟和许枫闻言一怔,不由得面面相觑,疑心她是故意这样说,借此将他们打发走。 第七十五章:又生变故 此刻,罗香雪在树林里来回踱步,急得焦躁不安。不时探头朝后山大门口张望。 许枫和柳如烟已进去了许久,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遇到了甚么困难? 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也跟着翻墙进去瞧个究竟。 但飞鹰堡并非寻常之地,自己也不知晓里面的状况,倘若如此贸然进去,也许非但不能见到他们,还可能打草惊蛇惹上麻烦。 她想起许枫和柳如烟临行前对她说过的话,不管他们在里面遭遇到甚么状况,她都不能轻举妄动! 她对这里地形不熟,再加上自身武功也并不好,所以,就算真发生甚么危险,她也帮不上忙。她能照顾好自己,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许枫听她说并不认识雷震天,他心里闪过一丝失望,心道:“她是真不知情呢?还是故意搪塞我?看来,我们在这里也打探不出甚么的。不如就此回去吧!” 想到这里,他又瞥了柳如烟一眼,朝司马红抱拳说道:“司马堡主,我等此番前来就是专程为了打听他的下落,冒昧打搅,还望堡主海涵!” 司马红瞧了他一眼,幽幽说道:“许大侠在江湖上仁义无双,有口皆碑,这些我早有耳闻,但你们要找的人,确实不在我飞鹰堡里。所以,我等爱莫能助!还望许大侠莫要怪罪才是!”她忽然显得和颜悦色,对他们擅闯飞鹰堡似乎并不愤怒。 许枫和柳如烟见她这般态度,也不由得心里纳闷。方才惶惶不安的心境,此刻才完全平复下来。但他们依然不能放松警惕,这里毕竟是江湖上有名的凶险之地。 飞鹰堡中高手如云,在江湖中早已不是秘密。 其中不乏许多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论是名门正派里被逐出师门的不屑子弟,还是黑道上满手血腥的恶魔杀手,甚至还有一些被逼无奈的平头百姓……总之,这飞鹰堡是个藏污纳垢龙蛇混杂的地方。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因各种各样离奇的缘故而聚在这里。 但有一点令人费解的是,那些原本毫不相干的人聚在一起,身份地位悬殊,却能够相安无事!这样的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柳如烟走近许枫身旁,小声说道:“许伯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许枫也小声说道:“莫要着急,我们先逗留一阵,再见机行事!”他朝柳如烟使了个眼色。 这时,那红衣童使忽然开口说道:“堡主,这两个人如何处置?” 司马红淡淡说道:“既然他们来到我飞鹰堡,就是这里的客人,只要他们不闹事,要去要留就随他们吧!”她眉头一轩,似是在思索着甚么。 红衣童使点头称是,幽幽凝视着柳如烟和许枫,观察着他们面上神色,不再吭声。 司马红又笑着说道:“不知二位可还有別的事么?若是没有,我便要失陪了!” 许枫朝她抱拳一礼,笑道:“多谢司马堡主,我等冒昧打扰,还请勿要见怪!司马堡主请便吧!” 柳如烟也朝她抱了抱拳,说道:“我等再去別处找找看,多有打搅,还请堡主恕罪!” 司马红摆摆手,淡淡道:“江湖中传言我飞鹰堡是一个凶神恶煞之地,这只是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故意抹黑我飞鹰堡,其实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样。飞鹰堡并非是甚么龙潭虎穴,不管是何种身份的人,只要到了这里,大家都能和平相处!祝愿二位在飞鹰堡玩得愉快!” 飞鹰堡主司马红娓娓而谈,就像是与多年不见的故友谈笑风生一般! 她如此平易近人,却是大大出乎许枫和柳如烟的意料之外!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堂堂飞鹰堡主居然如此和蔼。他们在闯进那道高墙内时,便已想到会出现各种突发状况,甚至有可能遭遇到生命危险! 但他们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不管会发生甚么样的状况,为了能尽快寻找到楚云飞,他们便没想过退缩。 此刻,许枫和柳如烟的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虽然并不曾打探到半点雷震天的消息,但他们私闯飞鹰堡,这司马堡主居然没有为难他们? 这完全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也许换作是别人也会觉得不合常理吧! 但江湖上的人和事,又有谁能摸得透说得清呢? 但不管怎么样,今天总算是有惊无险,虽然没得到雷震天的任何线索,但他们进入这里也没有后顾之忧! 许枫心里说不出是个甚么滋味,不知是惊讶还是感激? 看来,江湖上对飞鹰堡的传言,也并非全是真的。有的人说飞鹰堡主是一个不男不女,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更有甚者,说她为了修练一种奇特武功,常常喝男人的血吃男人的心! 总之,关于飞鹰堡和此间的主人,江湖中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版本,有的近乎神话一般! 但今日却能如此轻易见到本尊,而且和传言中的大相径庭,完全不是传说的那么回事。相反,她却是这般的和蔼近人,就像是一位美丽又善良的大姑娘! 许枫和柳如烟谢过司马红,目送着她带着那几个丫鬟走出大厅,朝长廊外別院而去。 那红衣童使朝许枫和柳如烟做出个鬼脸,跟在司马红后面,大摇大摆的离开。 五个护院也都各自散去,他们都显得十分诧异,特别是看到司马红对这一老一少两个不速之客的态度。 他们似乎也万万没想到司马红会如此大度,竟然并未将两人拿下,以示惩戒。 不仅是他们五个人想不通,就连许枫和柳如烟也感到匪夷所思,难道这司马红心里在打着甚么主意? 大厅中,除了许枫和柳如烟两个人之外,其余的人也都各自散去。 此刻,柳如烟才想起潜伏在密林中的罗香雪。她在林中侯了那么久,一定早已等得焦头烂额,只希望她莫要被飞鹰堡的人发现才好! 柳如烟对许枫说道:“许伯伯,罗姑娘还在林子里等着我们,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过去接应她吧?”他忽然为罗香雪的安危担忧起来。 许枫恍然道:“不错,我们快过去看看她!若她等得不耐,四处走动,被这里的人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两人相顾点头,径直朝后山院门外快步走去。 绚烂阳光照在原野上,闪动着金色的光芒。四野里静悄悄的,也没见到一个人踪。 许枫和柳如烟朝四下里瞧了瞧,迈开大步奔向树林里。 两人蹿进先前约定等候的那个位置,满以为罗香雪依然侯在那里,没想到林子里却空空如也,哪还有罗香雪的影子? 两人心头一惊:她会去了哪里呢?难道她被飞鹰堡的人发现了么?会不会出了甚么危险? 许枫眉头紧皱,朝四下打望着,沉吟道:“她怎么不见了?会去了哪里呢?” 柳如烟也一脸茫然的说道:“先前我离开时,让她在此等候,莫要胡乱走动的。难道她被飞鹰堡的人掳走了不成?” 许枫定了定神,缓缓道:“莫要着急,我们先分头找找看!说不定她就在附近呢!”他抬眼四下扫视“方才我们在飞鹰堡里,并没听到林子里有动静!我想,罗姑娘不会被他们劫持,也许她潜入飞鹰堡寻我们去了呢!” 柳如烟眉头紧蹙,幽幽说道:“那我们赶紧四处找找!若是天黑了,还不能找到她,那可就麻烦了!”他忧心忡忡,生怕罗香雪会出了甚么岔子。 柳如烟踱着步子,叹息道:“都怪我,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林子里的。她对这里生疏,又见我们那么长时间没出来,肯定是担心我们才会离开的。”说罢,长长叹了口气。他显得十分懊恼沮丧,不停地自责。 许枫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再自责了!这个事怎么能怪你呢!我们分头去找,你往西,我往东,最后还在此处聚合!” 柳如烟重重的点点头,朝许枫抱拳一礼,转身大步朝西面林中走去! 许枫暗暗思忖:“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不会是遇到了甚么危险罢!” 他一提内力,展动身形,脚下轻盈的朝东面飞蹿而去。 这片树林并不甚广,呈狭长形状,自山头径直延伸至半山处。但林中枝叶茂密,岔道纵横,行走在大大小小的岔道口,稍不留神便容易迷路。 许枫一边朝林中深处行进,一边沿途做出记号,在经过的稍宽阔主路边,用指劲在树干上刻出一个指向东面的箭头,目的是能够顺着记号原路返回。 柳如烟一边朝密林中走,一边扯开嗓门放声呼喊:“罗姑娘,你在哪里啊?罗姑娘……你在吗?……”明亮的呼喊声响彻整个山林中,却没听到任何回应,惊起了大大小小的鸟雀在树枝间扑腾。 许枫在林中一边快速前行四处查找,一边大声呼喊。 两人寻了一阵,依然没发现罗香雪的身影。???.23sk. 这片树林并不大,若是她真在林中,想找到她也不难,可这里面除了茂盛的枝叶,叫唤的飞鸟,啾啾的虫鸣,却是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柳如烟心里不由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她真是进入飞鹰堡了么?她一个女孩子家孤身犯险,若是有个甚么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脚下于是加快了一些,此刻,他已朝着西面走了老远的一段路,眼看前面就快下落到半山腰了。 所经过之处的每一个地方都已找遍了,他心里想着,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她,否则,她一定是凶多吉少。 半山腰密林边,有一个山亭,上书“望月亭”三个字。 柳如烟直急得满头大汗,他长长叹了口气,暗暗埋怨自己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林子里。西面树林已经找遍,目前也只有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同许枫会合后再作打算! 两个在林中转了一圈,顺着一路做的记号,又走回到原地。 许枫见到柳如烟火急火燎愁眉不展的样子,忙安慰他道:“贤侄,先莫着急,既然这林中没有,想必她已经独自进了飞鹰堡,我们再去堡里找找吧!” 柳如烟咬着嘴唇,沮丧的点点头,道:“看样子,她没在林中,伯伯,你说她会不会遇到了甚么危险?” 许枫瞳孔收缩,沉吟道:“我看,罗姑娘也是个机灵的人,应该不至于出甚么事吧!” 第七十六章:神秘怪人 阳光明媚,山风轻拂,人间大地上充满了祥和春意! 许枫和柳如烟商量一番,决定重返飞鹰堡里寻找罗香雪,这次便可从正大门进入。 事不宜迟,两人即刻动身,施展出“草上飘”的轻功身法,飞快地朝前山大门蹿去。 由于许枫和柳如烟不费吹灰之力便潜入飞鹰堡后门,这时,后门院墙边已安排了七八个门卫值守。每个人手持雪亮的马刀,在院墙边来回巡逻。23sk. 为了避人耳目,两人从树林里绕过后门,他们显得十分谨慎,在林子里轻身飞蹿,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只有林子里的鸟雀受惊,扑腾着四下乱蹿。 两人来到正大门旁边,焦急地朝四下瞧了敲,突然,一个女人从林子里奔了出来,只见她长发飘飘,一身素色衣裳,手里持着柄乌鞘长剑,她步伐轻盈,神色慌张的朝这边林子里奔来。一边健步如飞奔跑,一边回头后望,似是有甚么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许枫和柳如烟一望之下,骤然心惊,这不是罗香雪是谁?他们四处寻她,没想到却是这前门边遇到。 她这是到哪里去了?为何如此行色匆匆? 正感诧异间,却见一老一少两个人从山坡下蹿了上来。那老者是个妇人,一身青布素衫,手里持着把龙头木杖,一头花白稀落的头发蓬散着披在肩上。表情严肃,两眼有神,直朝罗香雪飞奔的林子里张望。 老妇身旁跟着个年青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身穿灰色劲装,头上挽了个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他手上却是空空如也,也朝这边焦急的张望。 许枫和柳如烟大感诧异,忙朝那一老一少两人望去。 罗香雪似是没瞧见许枫和柳如烟,只顾着没命似的奔入林中。 柳如烟顿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正要叫住她,却被许枫伸出个手势止住。 那老妇和年轻人奔在院墙边的山道上停住,他们显然已看见了许枫和柳如烟。彼此面上都显出诧异的神情,也顿时提高了警惕。 那老妇人迈步朝大门这边走过来,年轻人紧随其后。 许枫和柳如烟对看一眼,心下也不由戒备起来,许枫小声说道:“这两个人来历不明,我们要提防着点!”他观察着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柳如烟凝视着那两人皱眉道:“看这两个人的举动,莫非是在追赶香雪么?” 许枫幽幽道:“不错,看这情形,正是如此!只是他们为甚么要追她呢?难道罗姑娘惹了她们不成?” 这时,那老少两人已走到近前,那老妇露出笑脸,双手作揖,说道:“请问两位壮士,可否见到一个年轻姑娘从此路过?”她目光深邃,却显现出炯异神采。含笑打量着许枫和柳如烟。 许枫心里一怔,顿了顿说道:“实在不巧,我等不曾见到过甚么姑娘!不知二位找那姑娘所谓何事?”他打量着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长得倒还周正,只是眉宇间满布焦躁之色。那老妇人一脸阴沉,似是心中有无尽的怨愁一般。 那素服少年微微一笑道:“不瞒二位,方才我们正在寻找一个姑娘,明明看见她往这边跑过来,等我们找上来,眨眼功夫却已不见踪影了。正好遇见二位在此,所以向二位打听一下!”他凝视着许枫和柳如烟,说话轻声细语,倒是显得彬彬有礼。 柳如烟正欲开口,许枫已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我等确实没见过甚么姑娘!” 那老妇朝四周瞧了瞧,盯着那片密林,缓缓说道:“果真如此,那实在打搅二位了!”说罢,朝两人抱了抱拳,又对身旁的年轻人说道“小春,我们去林子里找找看!” 许枫和柳如烟面色微变,也不由朝密林中瞧了瞧。他们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两个人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何要追赶罗香雪呢?难道他们与罗香雪有甚么过节? 柳如烟也直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听罗香雪说,她从未来过这里,按理说,她不会认识这边的人,更不可能在这边有什么仇家,难不成是罗香雪先前招惹他们了? 那素服少年也抱拳说道:“二位,打扰了,告辞!”说罢,又转头看向那老妇人“奶奶,我们走吧!” 两人转身大步朝树林里奔去。 待他们走远了些,许枫皱眉说道:“他们为甚么要追赶罗姑娘?我看,这里面定有甚么蹊跷,我们赶紧过去接应罗姑娘,若是被他们发现,说不定罗姑娘会有危险!” 柳如烟点点头,一脸焦虑不安。 罗香雪方才蹿进树林里,一定是朝他们事先约定的地方而去,他们势必得赶在那两人前面见到罗香雪,再当面问个究竟! 许枫和柳如烟见到了罗香雪,这才放下心来。两人沿着院墙边的林荫山道向后山密林奔去。 他们心里火急火燎的,担心罗香雪的安危,遂施展出上乘的轻功身法,迅疾蹿进林中,抄捷径来到后山上他们先前隐藏的地方。 只见那片树丛里枝叶晃动,应该便是罗香雪藏在那里了。 两人相顾一眼,柳如烟急忙唤道:“罗香雪,你在吗?” 话音刚落,从枝叶间探出半个额头,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机警地张望,林中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柳大哥,是你么?”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出自罗香雪之口。 柳如烟心中大喜,兴奋地说道:“香雪!是我,我是你柳大哥!你快出来吧!” 只见枝叶间一阵剧烈晃动,罗香雪诚惶诚恐的跳了出来。她手里提着长剑,面上充满了惊恐之色。显然,她在恐惧着甚么? 许枫和柳如烟相视一笑,直到此刻,他们心上悬着的石头才总算落了地。 罗香雪眼睛一亮,失声呼道:“柳大哥,许伯伯,你们总算回来了!” 柳如烟担心问道:“你方才去哪里了?我和许伯伯出来没见到你,以为你出了甚么事?正四处找你呢!” 罗香雪望着他,一脸惶然,幽幽道:“我见你们久久未回来,本想进去找你们,又担心自己武功不济,给你们添乱!所以,便朝前面林中走去,不知不觉到了山坡下的一个房舍前,突然,冒出来两个怪人,说是要和我做朋友!” 第七十七章:重入虎穴 罗香雪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脸上满布掩饰不住的惊恐之色。 许枫和柳如烟并不知道她究竟经历过甚么,才会显得如此紧张! 直到她将自己在山坡下那间房舍前遭遇到的奇特情形讲出来后,许枫和柳如烟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柳如烟面色已较先前平静了许多,他又是担心又是埋怨的说道:“香雪,我不是叫你待在这里別乱走动么?你跑下山坡去做甚么?这里人地生疏,万一遇到恶人该怎么办呢?” 罗香雪见柳如烟对她如此担心,心里颇感温暖,因自己的莽撞乱蹿,害得他们为自己担心,她又不由感到十分羞愧,暗暗自责起来。 她涨红了脸,喏喏说道:“我藏在树林里心急如焚,不知道你们在里面怎么样了,我在外面又帮不上忙,见林中没出现一个人影,我便沿着小路朝前面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山坡下,那里有间房,里面突然跳出两个人来将我拦住,说是要我做他们的朋友!”她说起当时遇到那两人时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 她口中说的那两个人,必然就是他们刚在飞鹰堡前门边见到的那一老一少了。 只是他们心里都充满了疑惑,那两人为何要和她交朋友呢?难道这里面有甚么阴谋?还是那两人根本就是头脑不正常的疯子? 许枫捋一捋胡须,淡淡笑道:“方才我和贤侄返回我们约定的地方,没见到你,便四处去寻你,以为你去了飞鹰堡内,我们刚到达前门时却正好见到有一老一少从山下追上来,那两个人火急火燎的,原来是在追赶你!” 罗香雪着急询问道:“你们看见那两人追向哪边去了么?” 柳如烟点点头,道:“你别紧张,我和伯伯同他们打了个照面后,他们便打听起是否见到过你,我们将两人引向东面那边去了,如果猜的不错,这会儿,他们兴许正在林子里四处找你呢!” 罗香雪稍稍平复一下心绪,皱眉犹疑道:“这两个人好奇怪,一见到我,就说我是他们正在寻找的人,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特别是那个老太婆,阴沉着脸,让人害怕。”3sk. 许枫沉吟着道:“他们还说了甚么没有?” 罗香雪踱着步子,伸手摘下片树叶,凝视着树叶,蹙眉说道:“那个老太婆说我长得像多年前失踪的儿媳妇,又说她很想她儿媳妇,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觉得是她儿媳妇回来了,让我一定要去她家里玩几天,让我陪陪她!”她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这样离奇的事! 她顿了顿,眼睛里闪动着惊奇的光,又接着道:“我当时又惊又怕,以为遇到了个疯婆子,又担心她会拦住我,不让我离开,我便趁她说话分心的时候,回头撒腿就跑,我使出浑身力气,发疯似的往山上跑,只想立即逃离那个地方,越快越好!” 许枫和柳如烟满脸凝重,只觉得这件事太过离奇,又实在猜不出那两个人究竟是甚么路数!不过,看他们的模样,一定有着深厚的内功,绝非一般的山野村夫泛泛之辈! 许枫沉吟着,突然说道:“他们已进了这片林子,说不定很快就能找过来,我们赶紧走吧!” 柳如烟朝东面方向瞧了瞧,缓缓道:“我们不如当面和那两个人说清楚,也好解开其中缘由,为甚么非要躲着他们呢?况且,我们还要在这边寻找雷伯伯,如果不说清楚,估计也难以甩掉他们!” 罗香雪又显出紧张的神色,着急道:“那两个人怪怪的,我才不想再见到他们,许伯伯,柳大哥,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许枫叹了口气,踱着步子,幽幽道:“我们再到飞鹰堡里面去打探一下,我始终觉得,这雷震天与飞鹰堡之间有种奇怪的联系,方才那司马红肯定是知道些甚么,不与实情相告罢了!或者这其中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幽幽叹了口气,显得心事重重。 柳如烟也紧皱眉头,缓缓道:“伯伯说的不错,我见那司马红虽然面上未与我们交恶,但看得出,她只是在敷衍我们。先前我们在客栈中遇到的那两个人,听他们谈起寻找雷伯伯的事情,显然他们是受了別人的指使,而指使他们这个人,也许就正是雷伯伯千辛万苦要寻找的那个仇家!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他突然想起客栈中的叶玉河和丁三妮。他们的出现,显然不是巧合,而他们口中说出要截杀雷伯伯的话,也足以说明,雷伯伯和飞鹰堡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许枫捋一捋胡须,表情凝思,沉吟道:”柳贤侄和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我认为那两个人原本并不认得雷震天,只是凭几幅画相四处寻找,他们找到雷震天,便是为了要加害于他,这世上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所以,按目前的线索来看,雷震天所要找寻的那个仇家,一定与飞鹰堡脱不了干系!” 三人商讨半晌,决定立刻进入飞鹰堡,希望能再次发现那叶玉河和丁三妮的踪迹。 许枫走在最前面,三人中也只有他对这飞鹰堡内部的地形才熟悉一些。 罗香雪紧随其后走在中间,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是觉得要想找到雷震天,绝没有那么容易,而或许也只有雷震天才知道楚云飞失踪的真相了! 柳如烟垫后,他心里乱极了,眼下连雷伯伯的下落都还没打听到一点眉目,要想尽快找到师傅又谈何容易?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越想越理不清个头绪来,他已感到泄气,看来真是希望缈茫。 不管结果怎么样,既然已来到了飞鹰堡,定是要设法瞧个究竟的,说不定还能找到些许有价值的线索! 三人很快便来到先前遇到那两个神秘人的地方,飞鹰堡前门外更是戒备森严,较冷清的后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高高的院墙下,已有十来个手持长刀的大汉神情严肃地站岗,相隔不远,便设有一个哨岗。 第七十八章:扑朔迷离 三人相互递出个眼色,径直走向正大门前。 阳光照耀在院墙,投下一大片阴影。 大门前,除了有众多护院值守,还在四面各个角落里拴着几条凶恶的狼犬。 那些狼犬高大健壮的躯体,看上去虎虎生威,异常骇人。 狼犬被粗大的铁链拴住脖子,铁链牢牢钉入院墙中,任它们如何跳跃欲要挣脱,也都无济于事,只得在原地愤怒地来回踱步。 许枫三人在大门前停下,这次,他们正大光明的从前门进入,并没有显得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 那些狼犬和巡逻的护院,眼睛何其尖锐,自是老远的便瞧见了他们。狼犬精神矍铄,双耳竖立,张口发出气急败坏的吼叫,作势向他们扑过来。 那十个护院原本站在各自的哨岗,每隔二十米远设有一个哨岗。 此刻,那些护院全都迎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短发汉子,他手持明晃晃的长刀,目露精光,面现凶相,沉声喝斥道:“甚么人?为何来到这里?”他一双 鹰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三人。 许枫当先而立,朝他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前来是为了寻一个朋友!还请这位壮士前去通报一下!” 那短发汉子,目光一闪,斜眼盯着他,半信半疑的说道:“找人?找的是甚么人?可否有手函书信之物?” 那人身后立着一行下属,皆都机警地望着面前这三个陌生人。他们将刀横在胸前晃了一晃,明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 每个人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们,全身上下紧绷着,显得异常警惕。 许枫沉吟着,幽幽道:“我叫许枫,与你家司马堡主是老相识了,劳烦这位壮士前去通报一声,就说,许枫有要事前来求见!”他和颜悦色的看着一众护院,挺拔的身躯在阳光下巍然屹立,显现出一种不怒自威的神采! 那短发汉子,一再上下打量着三人,迟疑道:“许枫?”他不由皱起眉头来,似是想到了甚么,沉吟道“你说你叫许枫?那你从何地来?” 许枫点点头,笑道:“不错,老夫正是许枫,从蜀中翠华山而来!你家堡主是认得我的。” 那短发汉子,望了一眼身旁其他几个汉子,又回头瞧一瞧许枫,睁大眼睛说道:“蜀中翠华?你果真来自翠华?那你可否认得一个叫马潇云的人?” 许枫闻言一诧,心头大惊,不由问道:“你认得马潇云?你和他是甚么关系?”许枫凝视着他衣着相貌,确定自认识马潇云后,从未见到过这样一个人,也未听马潇云说起过。 连柳如烟和罗香雪也惊得一脸茫然,面面相觑,十分诧异。 那短发汉子面上警惕之态已逐渐消失,变得温和放松下来,微笑道:“你是真的认识马潇云么?方才,我听你说来自翠华山,我便想起当年和马大哥在关中分别。哎,后来,我只知道他随他的一位朋友去了翠华山,不想一別就是十年了!这十年来,我和马大哥天各一方,也不知道他如今过的怎么样了?”他幽幽感叹着曾经的往事!亦感叹时光无情地流逝。眉眼间似是流露出深深伤感。 许枫眉头一拧,诧异道:“请问壮士如何称呼?你又是如何认得马潇云的?” 短发汉子眉头紧锁,幽幽说道:“在下路向南,实不相瞒,我与马大哥早在十几年前就相识了,他年龄比我大了十几岁,所以,我一直尊称他为大哥。十年前,我和他在关中浪水滩相识,我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后来便一起拜了把子,结成个忘年之谊!但后来,我们各自有事要办,于是便各行其道。约定十年之期,还是在浪水滩相见!这些年来,我常托前往蜀中翠华山的朋友打听他的近况,但始终没有他的任何消息!”说罢,他长长叹了口气,显得焦虑而无奈! 众人听他娓娓而谈,皆都感概不已,人世间的情谊和离别总是令人忧伤。 许枫突然说道:“如此说来,路壮士与舍弟还是多年故友,虽是忘年之交,分别多年,你仍然对潇云念念不忘,足见路壮士是一位情深义重之人!实在令老夫敬佩!”说罢,朝路向南抱拳一礼。 路向南又急着询问:“许老前辈称呼马大哥为弟,难道你们也已是结拜弟兄?”他眼睛一亮,似乎已猜出了几分他们之间的关系。 许枫瞥了身旁的柳如烟和罗香雪一眼,随即笑逐颜开,缓缓道:“哎,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既然今日如此有缘能遇见潇云的朋友,那老夫也就不再相瞒,我与马潇云也是结拜兄弟,我较他年长几岁,算是他的兄长,他称呼我为大哥!如此说来,你我也都是自家人!今日能在此相见,也是天意!”理清这个中关系,他显得兴奋不已。料想,此番来飞鹰堡寻人一事,便能开口向眼前这位路壮士相助了。 路向南听他这么一说,激动不已,忙朝许枫等人躬身抱拳,兴奋说道:“许前辈原来也是马大哥的八拜之交!你们既然是兄弟,那许前辈自然也就是在下的大哥,许大哥受小弟向南一拜!”说罢,便要单膝下诡,拜倒在许枫面前。 许枫连忙跨步上前,将他扶起,呵呵笑道:“路老弟,莫要多礼,快快请起!我们再慢慢详谈!” 路向南望向柳如烟和罗香雪,热情说道:“不知他们两位是?” 许枫急忙向他引见道:“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柳如烟柳少侠!”他看着柳如烟。说罢,又望向罗香雪“这位姑娘是罗香雪,是老夫侄女,也是柳少侠的朋友!” 路向南朝柳如烟和罗香雪抱拳道:“今日能结识二位,真是幸会!” 说罢,又对许枫说道:“不知许大哥此番前来飞鹰堡,想找的人是谁?” 许枫捋一捋胡须,目光闪动,沉吟道:“路老弟来飞鹰堡多久了?可否听说过一个叫雷震天的人?” 路向南面现疑惑的说道:“雷震天?倒是没听说过这个名号!雷震天是个甚么人?你们找他又是为了甚么?” 许枫向前踱了几步,幽幽道:“我们想要找到他,是因为打听一件棘手的事,而这件事也许只有他才知道真相!此事说来话长,待日后再慢慢告诉你!” 第七十九章:阴差阳错 世上的事总是这样奇妙,在如此陌生隐敝之地竟然能遇到有缘之人。 许枫将此行来意说明之后,路向南表示会配合他们寻找雷震天。 他在飞鹰堡里做护院首领已有些年头了。手下的一帮兄弟也对他颇为尊崇,这时,他便吩咐身后的弟兄莫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那一帮大汉原本对许枫等人虎视眈眈,此刻,也全都缓和下面色,既是路老大的朋友,他们自然笑脸相迎。 路向南抱了抱拳,说道:“许老前辈,有甚么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小弟,这就带诸位进去!” 许枫微微一笑,抱拳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路老弟了!” 路向南客套说道:“许老前辈客气了!小弟今日有幸结识老前辈,实在高兴得很!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诸位,请吧!”他恭敬地探手侧身让路。 许枫,柳如烟和罗香雪跟在路向南身后,朝飞鹰堡大院里走去。 许枫和柳如烟先前已经去到内院,对里面的情形已摸清楚了大概,此刻,来到院中,心下已显得平静坦然。 再说,他们也已面见过司马堡主,那司马红并不似江湖传闻中的可怕之人。 路向南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向三人介绍飞鹰堡内部的情况。 一行人穿过最外面的一片大院,来到一条花园长廊,长廊由上好的楠木搭建而成,周围有几个波光磷磷的小小水榭。 水榭边开满了各色奇花异草,一只只蜻蜓蝴蝶在花草间翩跹起舞。水面上飘浮着一片片蒲扇似的莲叶,随着水波摇晃。 此时未到花期,荷莲根叶碧绿,却见不着一朵花蕾,偶有三三两两蜻蜓飞虫在上面停停走走。 抬头望去,水榭尽头,吊角飞檐下,立着几个梳了长辫子的孩童附在栏杆边持长杆垂钓,神色间异常专注,几双黑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那穿在丝线上的红色浮坠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轻轻随微风飘浮! 长廊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结伴走过,不时说说笑笑。这场面就仿佛是热闹的集市一般,哪里是严肃庄重的武林秘境飞鹰堡? 这些人身着凡布素衫,面色和善,看样子却不像是那些行走江湖的浪客,倒像是普通的商贩布衣。 有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有的挑担有的背篓,也有的手里拿着些杂物。这么些人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几个穿红着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她们每个人手里都纂着条手绢,不时伸手轻轻擦拭脸颊额头。 三人大感新奇,这飞鹰堡前院和后院简直居然有着如此之大的差异。前院如锦绣天堂,后院却是说不出的荒凉破败。此中情形,若非亲眼所见,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路向南带领三人来到长廊尽头,拐过一片垒起的假旁,假山上小桥流水,藤萝垂绦,一座精致美观的亭台楼阁矗立在险峻的悬崖边。数条红菱丝带绕在楼阁上,显得喜气洋洋。 长廊尽头是一排建筑精巧的别院厢房,一排大约有十数间,每间厢房的门上嵌着尊神气活现的铁狮子,张开大口,欲要将人吞下一般。 那几个少女和三人擦肩而过时,忍不住朝许枫等人瞥了一眼,走出没几步,又再回头瞧了瞧。几个姑娘窃窃私语一番,这才有说有笑的打闹着离开。 罗香雪一边走一边四处观望,眼前的庄院几乎处处是景,令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飞鹰堡里居然如同皇宫庭院一般,显见得此间主人也必定是颇有品味之人!却不知长得是何模样? 路向南指着一间门檐下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厢房,微笑说道:“三位,这里便是飞鹰堡接待宾客的桃花厅,后面的全是客房。想必三位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在这里歇一歇吧!” 三人四下打量一番,许枫沉吟道:“多谢路壮士!我们来此本是为了寻人,想向路壮士打听一个人?” 路向南目光一闪,皱眉道:“哎,许大哥何必客气,小弟真是健忘,你们还急着寻人,不知你们要找的人叫甚么名字?长得甚么模样?” 许枫微笑道:“哦,我那朋友名叫雷震天,数天前来到剑门,但不知在何处落脚,所以特意前来打探一下!不知路壮士可否听说过?” 路向南眉头一皱,疑惑道:“雷震天?却不知是何方人士?这飞鹰堡里每天都有许多人进进出出,小弟倒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他沉吟片刻,展颜道“这样吧!请三位在此稍等片刻,容小弟去向张管家打听打听!兴许能探出点眉目来!” 三人相视一笑,朝他抱拳一礼点点头。 许枫笑道:“那就有劳路壮士了!” 路向南道:“大哥这是哪里话,大哥的事也就是小弟的事,三位暂且稍侯,小弟去去就来!” 说罢,转头对身旁几个大汉吩咐一阵,带着一行人往別院外走去。 待他们去远,柳如烟忽然说道:“先前我们在观云客栈遇到的那两个人正是来自飞鹰堡,如果我猜的不错,说不定此刻他们就在这里面。只是在山道上被我们跟丢了!他们既然也在找雷伯伯,不如我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许枫心下陡然一怔,目光闪亮,恍然道:“不错,贤侄所言极是,方才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道哩!那两个人自称是飞鹰堡的人,想必总是要回来的。趁现在天色尚好,我们去四处逛逛,看能不能找到甚么线索!” 罗香雪瞧了瞧四周,思索着道:“可是路壮士让我们在此等候,若他回来见不着我们,岂不又要着急?我看还是先在这里等他回来后再做打算罢!”m.23sk. 三人索性在大厅里坐下来,眼下也只好耐心等着了。 就在众人百无聊赖之时,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连忙起身,探头朝门外望去。 只见路向南风风火火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个青布素服的中年男人。 路向南领着那人快步来到堂中,朝众人展颜笑道:“诸位,久等了!这位便是飞鹰堡的张管家,每天进来飞鹰堡的人都是经张管家做了名目的。方才小弟已将诸位寻人的事向张管家说明!你们好生谈谈吧!” 那中年男人微胖的身材,圆脸,额头开阔,个子不高,笑起来一双眼睛快眯缝着,一副敦厚和蔼的模样。 他笑意盈盈的望着三人,抱拳一礼,说道:“你们几位是?” 许枫也朝他抱拳还礼,笑道:“许某见过张管家!实不相瞒,我等今日来此,是为了寻找一个人!听我这位朋友说,张管家兴许了解一些详情,所以我等想向张管家请教一番!” 那张管家皱眉道:“原来如此,但不知几位要找的人叫甚么名字?是何种打扮?”他定定凝视着三人。 许枫缓缓道:“我们要找的人叫雷震天,五十岁年纪,身穿一件短背坎肩,灰色长裤,脚上穿的是软底短靴。是我的一个朋友,不知张管家可否知道这个人?” 张管家眉头一掀,思索着道:“雷震天?容我想想,前几天确实有一个姓雷的官人来过这里,不过那人的身着打扮,却与这位官人所说并不相符,年纪嘛大概也是五十上下,只是那人住了一晚,第二天便走了!” 他说着,从胸襟里掏出本花名册,翻开仔细察看起来。 翻了几页,突然眼睛一亮,指着那上面的名字,说道:“你们看,就是这个名字,此人姓雷,叫雷树平,不叫甚么雷震天!” 三人凑眼近前,却见花名册上工工整整写着“雷树平”三个字,虽是同姓,但名字却不同。 第八十章:江湖道义 日已西斜,先前热烈的阳光已渐渐变得微弱,虽不及夏日凶辣,但余威尚在。 许枫三人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告破灭,原本以为能从张管家这里打听到一丝消息,但天不从人愿,那个“雷树平”显然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而且花名册上近期来飞鹰堡的人中,姓雷的便只有这个雷树平,三人紧绷的心又一次沉落到了谷底。 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线索之前,于茫茫人海中,寻找到雷震天又谈何容易! 许枫心里虽然说不出的失望,但他作为长辈,绝不能在这两个晚辈面前表露出悲观失望,他面上掠过一丝无奈,安慰起柳如烟和罗香雪来:“你们莫要气馁,只要他还在这个世上,我们就一定能找到他!”他淡淡一笑,与其说是安慰两个晚辈,不如说正是在安慰自己。 说罢,又朝路向南和张管家笑了笑,说道:“多谢二位好意相助!” 路向南和张管家相看一眼,双双朝许枫抱一抱拳。 张管家沉吟着说道:“不瞒三位,近期从外面进入我飞鹰堡的人,都会来我这里报到,每一个生人我都有记载!只是姓雷的,却只有这一个雷树平!没能帮上三位的忙,实在惭愧,还请勿怪!” 许枫呵呵一笑,摆摆手道:“张管家言重了,我这位朋友于数日前来到剑门,神踪飘忽,我等一路打听过来,所以才向这边的武林同道打探一下。实在是不好找,我们沿着剑门关下一路寻来,久闻飞鹰堡在江湖中的威名,希望能寻得些许蛛丝马迹!” 路向南瞧了瞧众人,讪讪道:“许大哥,寻人之事莫要着急,慢慢来,我可以发动这边的朋友帮忙寻找!” 许枫沉吟着道:“那就多谢路老弟了,今日天色已迟,看来只好暂且住下,待明日再从长计议了!”3sk. 这时,那张管家朝众人客套一番,忙起身告辞而去。 路向南谢过张管家,又回头对许枫说道:“许大哥,今日你们来到这里,容小弟设宴为三位接风!”他笑眯眯地望着三人。 三人相视一眼,心想这路壮士倒是热情得紧,一看便知是位重情重义的汉子。 众人推辞半晌,而路向南古道热肠执意相邀,客套一番,自是盛情难却。 路向南将三人引进东面厢房旁边的一个川菜馆子。 川菜馆子的老板是地道的四川人,名叫李少军,长得肥头大耳,膀阔腰圆,来此做酒楼营生已有十几年。 李少军原本就是厨房掌勺的,最拿手的一道菜便是东坡肘子,他做出的东坡肘子肥而不腻,色香味俱全,深得顾客好评。由于烧得一手好菜,待客又热情周到,他开的这家“川味居”在飞鹰堡里可谓是块金字招牌。 飞鹰堡里十数家酒楼,便数“川味居”的生意最为火爆。每至饭点时分,川味居大堂里总是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客人。 一个身材廋小的伙计吆喝着将众人迎进大堂。待众人落坐,又赶紧端上来一壶鲜茶,为每人斟上一碗。 路向南问询三人喜欢吃点甚么,许枫摆摆手,客气的说,不必刻意破费。随意点两个菜,粗茶淡饭便可。 路向南岂肯寒酸,便笑道:“许大哥和两位大老远来到这里,岂能粗茶淡饭相待?这家店的东坡肘子和回锅肉十分地道,我请三位尝尝正宗的招牌川菜,包准诸位吃后口齿留香,念念不忘!”他望着三人笑意盈盈,眼睛像极了一弯新月。 众人经他这么一说,反倒觉得饥肠辘辘,口中生津,似乎已闻到那一缕缕令人味蕾大开的美味佳肴。 川味居里陆陆续续坐着吃饭的客人,穿着各种服饰,操着各种口音,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全聚在这里。大堂上喧哗阵阵,各种嘈杂声不绝于耳。 许枫品茗一口茶,朝四周观望着,幽幽道:“路壮士与潇云的交情说来尚早于我和潇云的相识,今日若非在此遇上你,我还不知道你们之间有如此交情!哎,这世上的缘分当真是说了说不清!”他说着,眼睛却没闲下来,不停地左顾右盼。众人自也明白,他这是在搜索雷震天的身影。 路向南沉吟片刻,微笑道:“十五年前,我与马大哥在关中浪水滩相识,彼此一见如故,说起来我们还是同乡,后来,为了各自的打算才又分别,我们在浪水滩相识也同是在浪水滩分别。时过境迁,慢慢地也就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马大哥这些年过的怎样?”他茗一口茶,眼神里逐渐暗淡下来,露出一抹深深的忧愁。 许枫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们能在此时此地相识,也是缘分,不瞒老弟,我与马潇云在十年前就认识了,我们志趣相投,便结为生死兄弟。十年来,我们走南闯北,风里来雨里去,也不知经历过多少艰难!就在我们认识的第二年,便打算金盆洗手隐退江湖,于是我们便上了翠华山,从此就不再过问江湖中的事!”他不禁回忆起当年那些峥嵘岁月悠悠往事,言语里充满了淡淡的哀愁。 正在这时,小二将满满一托盘酒菜端上了桌,朝众人一番点头哈腰,招呼大家慢用。 路向南急忙起身为三人斟满酒杯,又为自己满上,举起杯中酒,笑道:“这第一杯酒,小弟先干为敬!”说罢,双手捧杯,头猛地一仰,满满一杯美酒便流下了肚里。 喝了一杯,随即又为自己斟满,捧起杯说道:“这第二杯酒敬我那久未谋面的马大哥,希望他平平安安!也希望早日能与他重逢!”说罢,又仰头一口喝下。 三人直看得怔住,许枫正要开口说话,路向南却又说道:“今日能遇见三位,小弟不胜荣幸,我们一定好好痛饮一番!”他喝完酒,便才落坐。 许枫,柳如烟和罗香雪全都举起手中杯,对路向南微笑示意,各自仰头一干而尽。 方才提起马潇云,他心里涌起一阵別样酸楚的滋味。想起他们出行的前一天晚上,马潇云留下一封书信后,便踪影全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是否平安无碍?此时是否已回到红琴居?……他们十几年的兄弟,闯荡江湖出生入死,马潇云从未这样不辞而别。可这一次?却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归来?甚至于他是死是活,全都一概不知。 他自是未将马潇云出走的事告诉路向南,所以当路向南问起马潇云近况时,他只有简单几句话搪塞过去,只能报喜不可告忧! 三人频频举杯相邀,边吃边聊,许枫将寻找雷震天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路向南直听得双眼圆睁,面色凝重,却又似懂非懂的频频点头。 “想不到,三位找那雷震天,还有如此隐情!许大哥,寻人这事算上小弟一份,小弟对剑门关地形较为熟悉,愿尽绵薄之力!” 第八十一章:天书宝匣 此刻,日薄西山,已近黄昏。天边飘满了晚霞,远山上的村庄里已升腾起袅袅炊烟! 飞鹰堡里里外外点燃了灯火,大红灯笼高挑在屋檐下,映照着纵横交错的厢房长廊,到处是红通通的光亮,显得分外妖娆喜庆。 整个飞鹰堡前院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和后院的肃穆冷清相比,简直就是另一番天地! 庭院里阡陌的长廊上出现了许多晚饭后悠然散步的人群。或成群结队,或自在独行,呈现出一副秉烛夜游的美好画面。 这番场景却是出现在神秘森严的武林重地飞鹰堡中,着实令人感觉诧异。 川味居里来来往往的食客愈加多了起来,一阵阵喝酒猜拳声此起彼伏,大堂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许枫和路向南频频举杯,不多时,已喝得酒酣耳热,许枫已是满脸通红,越喝越觉得畅快。两人好一番高谈阔论,越说越尽兴投机,说着说着,又感叹起这世道的诸多无奈不平。 柳如烟和罗香雪喝过几杯后,已觉得身子飘飘然,一阵头重脚轻,有些昏昏然,随即搁下酒杯,只顾着吃了几口饭菜,便坐在那里陪聊。 这时,柳如烟忽然想起了等候在仙人居客栈里的梦花冷月和上官红琴,还有那位孤苦伶仃的春莲姑娘。那一张张熟悉亲切的面孔在眼前闪现,离开了这么些天,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她们一定盼望着能早点寻找到楚云飞,然后同大家团聚。 可是,走了那么远的地方,非但没打听到关于楚云飞的任何消息,连极有可能来到剑门关的雷震天也杳无音信。 想到这些,他的心里猛然涌起一阵阵难受酸楚,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倘若这样毫无头绪的找下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他们? 柳如烟眉头紧锁,忽然陷入了沉思,定定地望着桌上的酒菜出神。 这一幕被坐在旁边的罗香雪不经意瞥见,她看出了柳如烟满腹心事,知道他是为了寻找师傅的事郁郁寡欢,心里也不由生出难过愁绪,她暗暗心疼他,本想陪着他前来,助他一臂之力,但眼下却也帮不上甚么忙,她也跟着心生苦恼! 她凝视着柳如烟,轻咬着嘴唇,关切地问道:“柳大哥,你怎么啦?在想甚么?” 这时,正在一杯接一杯喝着酒的许枫和路向南也醉眼朦胧的看向柳如烟,两人不由得眉头一皱,路向南喃喃问道:“柳少侠,你有甚么心事么?不妨说出来,我们陪你一起想办法?这天下间的事,没有甚么是解不开的!” 许枫也缓缓说道:“柳贤侄,莫要着急,我们总会找到你师傅的!你就莫要再想那些事了,现在有路老弟帮忙,相信很快就会有他们的消息!” 他虽然这样安慰柳如烟,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如一团无法解开的乱麻。 柳如烟淡淡一笑,叹息道:“我们都出来这么些天了,却还是未曾寻找到一丝眉目,但愿师傅他老人家吉人天祥,平平安安的。若是师傅真遇到甚么不测,我如何向梦花妹妹交代?” 这一提起楚梦花,罗香雪不由得心下一怔,她虽然没亲眼见过柳如烟的这位梦花妹妹,但那日在仙人居醉仙楼里,便已知道她的名字。 柳如烟急着赶往蜀中翠华山,便是为了接回自己的妹妹。 在柳如烟离开后,她心想,若是有朝一日能见一见这位梦花妹妹,结成个好姐妹却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美事! 许枫搁下酒杯,看了柳如烟一眼,站起身来踱出几步,缓缓道:“尽人事听天命,你别想那么多了,如果雷震天真来了剑门,我们总能打探到他的消息!寻人的事急不来,我们慢慢想办法吧!” 路向南也离坐而起,看着三人,皱眉道:“许大哥说的不错,大家稍安勿躁,在这剑门关地界,三帮五派,江湖上的朋友虽然谈不上有多好的交情,倒还认识些好汉,今日天色已晚,几位先在飞鹰堡住一宿,明晨一早,我便同三位去附近再打探打探,兴许能探听出甚么线索!” 三人闻言相看一眼,许枫面色凝重,叹息道:“那就多谢路老弟了,也只好如此了,只是耽搁了你,我等却是过意不去!” 路向南眉毛一掀,摆摆手,笑道:“许大哥,你看,又和小弟客气了?能为大哥效劳,小弟心里高兴,正求之不得哩!大哥再別这么说了!” 说罢,又替许枫满上酒,自己也满上,将酒杯递到许枫手上,他捧起杯正色说道:“来来,我们再干了这杯酒!” 许枫也举杯致意,两人捧杯仰首一喝而尽! 正在这时,忽然,大堂外响起一阵喧嚣打斗声,几条人影横空飞蹿出来,接着传来一个尖锐的喝斥声:“无耻小贼,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打斗声越来越烈,一连串凌厉的刀剑相击声响不绝于耳! 大堂中的食堂纷纷侧目,朝门外循声望去。只见三个黑衣人手持大刀正在追逐一个蒙面的紫衣人,那紫衣人身形高大纤廋,发髻高挽,双耳上垂着两枚金色吊坠,身形闪挪跳跃间发出刺眼的金光。 他看上去大约三十岁上下,手持一柄银色长剑,脚上蹬着一双高邦软靴。 那紫衣人身法轻盈,不停地出招变招,像一条滑溜的鱼儿般穿梭在三个黑衣人之间。 那三个黑衣人一边怒喝,一边使出凶猛迅疾的刀法攻向紫衣人,每一招都凌厉之极,直取紫衣人全身各处空门要害。 转眼间,双方来回激战上百个回合,却也没能分出胜负。 紫衣人武功不俗,被三个黑衣人凶猛的刀影罩住,而能从容闪躲应对自如。虽然紫衣人以一敌三,而对方一时之间却也奈何不了他,那三个黑衣人几乎已使出了浑身解数,却并不能伤到对方皮毛。 大堂中的一些食堂已经按耐不住好奇,涌向大门口观战。 那掌柜的见状,生怕这些食客趁乱溜之大吉,忙吩咐几个伙计去门外将人盯住。 柳如烟,许枫,罗香雪和路向南全都朝大门口走去,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双方已拉开了距离,相互警惕凝视着,一个黑衣人刀指紫衣人,喝道:“姓陆的,赶快交出天书宝匣,我家主人说不定还能饶你一条狗命,否则,准保你走不出这飞鹰堡!”3sk. 那紫衣人将长剑反手一收,盯着他们幽幽道:“我早就说过,从未见到过甚么天书宝匣,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便追杀于我,我懒得和你们理论!” 另一个黑衣人怒斥道:“无耻狗贼,还想狡辩,別以为我们没证据。那日,有人亲眼看见你潜入主人房间,不是想偷天书宝匣是做甚?” 紫衣人冷冷一笑,哼了一声,说道:“我陆某对你们的甚么宝匣不感兴趣,我只是取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你们现在倒好,贼喊捉贼,收了我的东西不说,还想倒打一耙!我看你们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第八十二章:无妄之灾 入夜,有风,山风吹拂,吹动树梢哗啦啦作响,庭院中的彩色经幡和屋檐下的灯笼不停摇摆。 川味居大门前聚满了看热闹的人,许枫等人也挤在人群里瞧着这一帮人的谩骂打斗。 那三个黑衣蒙面人情绪激动,似乎已急红了眼,言语中极尽侮辱挑衅,恨不得将那紫衣人生吞活剥,但又有些胆怯之意,显得暴躁不已。 那紫衣人却显得十分轻松,对那几个人的谩骂指责,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他轻蔑的摇一摇头,眨眨眼,冷冷道:“我来你们府上,本是受你们傅城主之邀,若非看在她的面子,请我还不来哩,如今你们却污蔑我拿了甚么天书宝匣,简直是无稽之谈!”他缓缓踱着步子,一边来回走动,一边斜视着那三个人。 当先那身材廋削的黑衣人刀横胸前,怒不可遏的叫道:“小子,你别张狂,我家主人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又岂会派我兄弟几个来追拿于你?我还是奉劝阁下还是随我等回去一趟,把这件事说清楚的才好!” 那三个人已将紫衣人团团围住,但经过方才一番较量,这三个打一个,却也未能占到便宜,显然这紫衣人并非等闲之辈!论武功,应是在这三个人之上。三个大汉虎视眈眈的盯着紫衣人,看样子全身紧绷蓄势待发,欲找准时机,冷不丁的来个致命一击,但又久久按兵不动,方才的一番争斗,已然令他们没了底气。 紫衣人斜眼瞥视着他们,幽幽道:“你们还想再斗么?想怎么个斗法,划出道来,我奉陪到底!”说罢,面色轻蔑的看向別处。 那三个人面面相觑,缓缓挪动脚步,围着他转,手上长刀比划着,似乎随时就会向他砍过来。 那紫衣人垂手而立,并未正眼瞧他们。 旁边围观的人全都睁大了眼睛,期待一场精彩的打斗再次上演。 柳如烟瞧着场中,又转头瞥了罗香雪一眼,罗香雪正定定注视着这几个人,似是也被眼前的热闹场面吸引住了。 柳如烟又朝许枫和路向南瞧了一眼,他们面色凝重观察着场中那紫衣人,路向南躬身附在许枫耳边,两人小声交谈着甚么。 川味居那掌柜的在大堂中来回踱步,却是一脸无奈,他对大门口那几个人的打斗充满憎恶,却又敢怒不敢言。 这些刀尖抵血的江湖人,他自是惹不起的,平时只要一见到这样的争斗,他都会躲得远远的,只要没妨碍到他做生意,他才懒得理会,他只在乎店里的生意好坏和顾客对他手艺的评价。 在飞鹰堡里,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仇杀争斗,而大多也都是从外面来的人,真正飞鹰堡里的人是很温和客气的,彼此间以礼相待,长久以来相安无事! 而今晚,这帮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却莫名其妙的打到了店门口,引得食客们纷纷出去观看,自是扰乱了他的生意。 他直气得吹胡子瞪眼,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咒骂,却又无计可施! 那三个黑衣人和紫衣人僵持了半晌,谁也没有当先出手,只是异常谨慎的提防着对方。 围观的人群里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猜测他们口中的“天书宝匣”是个甚么东西?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争斗其实仅仅源于一个天大的误会! 夜凉如水,灯火如梦!苍茫的夜色中,充满了浓浓的花草木叶芬芳! 突然之间,一道白影自水榭边假山后飞蹿而出。直朝围观的人群里急射过来。 随着一声清脆的娇喝声响起,那道白影飘然落地,正立于四人僵持的当场。 白影落地后悠然转了个圈,长发飘荡,隐在发丝下的却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这是一张女子的脸,面如满月,眉眼如画,琼鼻樱口,气质绝佳。 她身材纤细高挑,长发及腰,白衣胜雪,说不出的曼妙动人。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这白衣女子的身上,所有人都瞧得呆了!此女不是天仙,却胜似天仙! 只见她杏目圆睁,睫毛弯弯,眉目眨动间,几乎勾去了人的魂魄。 人群里发出一片赞叹声,又有人开始议论纷纷,这样美如天仙的女子,当真是世间难得一见! 白衣女子凝视着场中剑拔弩张的四个人,突然轻启樱唇,幽幽说道:“三位大哥,请暂且住手!” 那三个黑衣人顿时怔了怔,面露诧异的望着白衣女子,半晌,那为首的廋削黑衣人才不解的问道:“原来是天星姑娘!小的参见天星姑娘!”说罢,双手抱拳,朝白衣女子毕恭毕敬施了一礼!那另外两个黑衣人也同样躬身施礼! 天星姑娘黛眉一掀,正色说道:“三位大哥,不必多礼!我是受主人吩咐,向三位大哥带话的。主人让三位大哥即刻撤回府上,莫要再阻拦陆公子!” 此话一出,三个黑衣人和那紫衣人全都不由得怔住,他们都不曾想到,这“风云楼”的主人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 四周围观的人一个个瞧得睁大了眼睛,听得不明所以。 柳如烟等人定定望向场中,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说与自己并不相干,但人天生的好奇心理,令他们都想弄清楚这个事件的前后因果。 白衣女子缓缓踱了几步,扫视一遍众人,气定神闲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主人的意思,只是听从主人的命令行事!好了,有什么疑问,三位大哥还是回去问问主人吧!小女子这就告辞了!”说罢,身形一晃,人已轻飘飘离地而起,朝水榭后边飞去,眨眼间已消失在夜色中。 第八十三章:风云楼主 清凉的山风依旧在呼啸。灯火依旧在风中摇晃。 那神秘美丽的天星姑娘来得快,去得也快,像骤然间划过天空的流星,璀璨夺目,稍纵即逝! 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望向她飞身消失在水榭假山后。 这天星姑娘是甚么来头?这女子美若天仙,行踪诡秘,她短暂的出现引得围观众人啧啧赞叹! 那三个黑衣人更是呆立当场,惊得一头雾水,先前本是主人命令他们追逐紫衣人的,而现在却又为何令他们撤回府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紫衣人瞧了瞧那三个黑衣人,冷冷一笑,打趣道:“三位可还有指教么?在下还有事在身,就恕不奉陪了!”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那三个黑衣人直气得吹胡子瞪眼,重重地跺脚,冷哼一声,心里暗暗咒骂这个紫衣人,对主人的命令既感匪夷所思,却也不敢违抗。 那紫衣人扇了扇身上的尘屑,甩一甩衣袖,迈步扬长而去。 见紫衣人略带挑衅的言语动作,三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计可施。只得眼睁睁见他大摇大摆离开,那矮胖的黑衣大汉跺跺脚,恼怒道:“怎么,难道就这样让他走了不成?”正欲提刀追赶,立即被为首的廋削汉子挥手制止:“二弟,且慢!莫要再追!既然是主人的意思,我等听令便是了。”他瞳孔收缩,定定地望着紫衣人离去的背影。 那廋削的黑衣汉子,沉吟道:“二弟三弟,我们回去吧!” 三人将长刀別在腰畔,拨开人群,朝水榭后面的长廊上快步走去。 这时,围观人群才议论纷纷的各自散去。 路向南转头看着许枫说道:“许大哥,外面天凉,我们进屋喝酒吃菜!” 许枫捋一捋胡须,眉头紧皱,问道:“路老弟,这些都是甚么人?他们口中所说天书宝匣,又是何物?”他满脸疑惑的望着路向南。 柳如烟和罗香雪也是一头雾水,这几个人打斗了半天,只听到那三个黑衣人向紫衣人索要叫“天书宝匣”的物件,想必此物极其珍贵。却从未听说过。 路向南皱眉说道:“我来到此地十几年,还是头一回听说甚么天书宝匣,小弟也不明白这是个甚么东西!那几个黑衣人是风云楼里的。” 许枫缓缓说道:“风云楼?是个甚么地方?”他忽然觉得这飞鹰堡里处处诡异,藏着不少江湖秘密。而这里的一些江湖流派,自己竟然从未听说过。 路向南抬眼望着水榭南面的长廊,若有所思的说道:“这风云楼是近年来在飞鹰堡里成立的一个神秘组织,楼主名叫燕冲天。平时极少露面,据说这人总是戴着一个老虎面具,从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就连他身边的人也很少能见到他真容。平时这风云楼大门紧闭,极少与外面的人来往,里面的人也很少见到外出。具体这风云楼是做什么的,也没人知道。据说,曾经有人想进去打探其中秘密。但进去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说到这里,他目光里闪现出一抹浓浓的恐惧之色。 三人听得暗暗心惊,面上也不由浮现出诧异之色,虽然没听出个所以然,但如此诡异神秘骇人听闻的地方,放眼整个武林,却也并不多见。 柳如烟对路向南所说的风云楼并不感兴趣,此刻,最令他担心的只是师傅楚云飞的下落和安危。 曾经和师傅在一起的那些点点滴滴,重又浮现在他脑海里,那如山高海深的养育造就之恩,无异于再生父母。 若是找不到他老人家,他非但无颜面对妹妹楚梦花,还可能永远也解不开关于爹娘消失的秘密。 一想起那些痛苦的往事,他的心里就堵得慌。自从离开师傅以后,一件件不如意的事便接踵而至,早已搅得他焦头烂额,这样的境况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他抬头望着屋檐下随风摇摆的灯笼,面现忧色,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也不知道花妹冷月春兰还有上官伯娘,如今怎么样了? 她们一定在牵挂着大家,特别是梦花,爹爹无缘无故的离奇失踪,对她心灵的打击太大了,真怕她会想不开!m.23sk. 罗香雪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柳如烟,她总是偷偷地观察着他的情绪变化,知道他又在思念起自己的师傅了,见他满腹愁肠郁郁寡欢的模样,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得在心里暗暗陪着他难受。 路向南朝大堂里瞧了瞧,说道:“许大哥,柳少侠,罗姑娘,我们快进屋吧!我看酒菜已凉,我叫小二哥去温热温热!”说罢,正要伸手招呼小二前来。 许枫连忙摆摆手制止,说道:“路老弟,罢了,我们都已吃好,不用再麻烦了!”他沉吟片刻,又道“今晚还得要烦请老弟帮忙寻个住处才是啊?” 路向南点点头,微笑道:“住处的事,小弟已为三位安排妥当,就在前面东厢房还有几间上好的闲置!三位若不嫌弃,今夜就暂且将就住下!明日我们再一起去寻找他的下落!” 三人一听,面露喜色,朝路向南抱拳致谢! 此刻,夜已渐深,寒露更浓,窗外的月光在庭院里撒下一片银辉! 路向南本想再陪着许枫多喝几杯,但许枫已婉言谢绝,他也不便再作勉强。向掌柜的结了账,便带着三人出了大堂,朝庭院外走去。 穿过水榭长廊,径直朝假山后的东厢房走去。 山风吹得院中的木叶沙沙作响,叶片飞滚着簌簌而落。给这片美丽的夜下庭院增添了几许凄清之意! 不多时,几人便来到东厢房。这是一整排密集的房舍,此时,这边已没人值守,四下里灯火阑珊,只能听到山风呼啸声和草丛里的虫叫蛙鸣声。 路向南让几人在此等候,他说先去取来钥匙开门。说罢,朝几人抱一抱拳,转身快步朝厢房后面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枚钥匙,旁边还跟着两个随从。来到三人跟前,将三间厢房门打开,一人一间,将众人领进屋后,他检查一番被褥摆设,随后向众人告辞! 第八十四章:半夜惊魂 星月当空,夜色凄迷! 三人在送走路向南后,各自回到了房间。 今天刚来到飞鹰堡就发生那么多离奇古怪的事。 罗香雪独自在半山腰遭遇到那一老一少时,他们表现出的奇特模样,着实令她惊慌失措,那种诡异又热情的眼神,让她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从未有过的恐惧占满了她整个身心。 而许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当他翻入第二道院墙时,突然见到的那五具无头尸体,让他不由得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这堂堂飞鹰堡里为何会出现如此景象?这些尸首的头颅去哪儿了?是谁杀了他们,为什么又将尸体曝晾在院子里?这飞鹰堡里似乎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东厢房是一大片纵横交错的青瓦房舍,布局巧妙,大大小小古色古香的房舍一间间紧挨在一起,看上去有数十间之多。 每间房低矮平仄,全由青砖和木头搭建而成。大门是左右两扇半开的,门扣上嵌入凶神恶煞的鬼怪头相。用来震慑孤魂野鬼不祥之物! 有意思的是,每间房都取了一个颇具意境的名字,全以十二生肖命名,诸如“龙一”“熊二”“豹三”等等,以动物中凶恶程度,地位高低排名。 三人的房间,名称分别是“马六”“牛七”和“羊八”。而前面几间已有人入住。 许枫住的是“马六”,柳如烟住“牛七”,罗香雪的是“羊八”。三间房舍的大门都已开锁,推开门,里面的陈设映入眼帘。房间并不大,呈长方形,坐西向东。 南面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刻有花鸟图案的双人楠木床,床上叠了一床整齐的被褥,白色床帘从两边分开,用铁钩挑起。 墙边放置一张写字案台,案台上立着一根未点燃的红烛。西面墙壁上开了一个花窗,推开窗,庭院里的景物尽收眼底,整个房间精致典雅。 三人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对路向南的安排非常满意。 罗香雪缓缓说道:“今天多亏了路大哥,他真是个热心人!”她在房间里四下打量,轻轻踱着步子。 柳如烟微笑着道:“是啊,不想在这飞鹰堡里竟能遇到马伯伯的朋友,看样子他是真心想帮我们!” 许枫沉吟着道:“这飞鹰堡里看似风平浪静,却感觉处处透着古怪,你们可有发现,这里的人都有些特别?” 罗香雪面露诧异,问道:“许伯伯,你可瞧出了甚么蹊跷?” 许枫立在窗边,瞧着窗外,幽幽道:“先前我翻入后院里,便撞见地上躺着几具无头尸,他们死状凄惨,你们想想看,在光天化日之下,为甚么会出现无头尸?他们是怎么死的?又为什么被割下了头颅?这显然是被人所害,可杀他们的人又会是谁呢?”他目光闪动,瞳孔收缩,眉头拧得像麻花。 柳如烟思索着皱眉道:“不错,这飞鹰堡里确实有许多解释不清的地方,他们为什么会曝尸在院子里?我一进入院子里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气。看来,我们今晚千万莫要睡沉了,一定要保持警觉才是。” 许枫望着窗外沉沉夜色,双手背负身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柳贤侄说的对,也许这里面有更惊人的秘密,我们随时要留意外面的动静。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休息吧!” 此刻,夜已深沉,三人相互道了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柳如烟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却又不自觉睁开,奔波一天,早已疲惫不堪,但总是无法入睡。盯着屋顶久久出神,他心里乱糟糟的,最近发生那么多事,似乎是天意,心里像压着一块千钧巨石,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甚么一件接一件的难事缠着他?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山风呼啸,吹打着窗棱,发出呲呲声响,如同来自地狱的魔咒! 他感到一阵心烦意乱,索性披衣下床,来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任冷风吹拂在身上,这样他才觉得头脑更清醒了些! 旁边“马六”房间的许枫也无心睡眠,尽管身体疲惫,但这个地方初来乍到,不甚熟悉,他不得不提高警惕,若是半夜有个甚么风吹草动,他才能保持清醒,迅速应对! 此时,夜已深沉,东西厢房的灯火已尽数熄灭,夜风依旧呼呼吹刮。23sk. 许枫简单洗漱一番后,和衣躺在床上,闯荡江湖数十年间,他每次在外面客栈睡觉时都会和衣而眠,已经养成一种习惯。行走江湖的人,都会变得异常警惕,江湖险恶,不知何时就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 而在飞鹰堡院子里看见的那诡异场景,更是令他惴惴不安!今日没打听到关于雷震天的任何消息,他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突然又想到在观云客栈里遇到的那两个人,他们奉命寻找雷震天,目的是要截杀他。可又是奉谁的命呢?或许,找到雷震天的突破口便是要弄清楚这个幕后指使的人是谁? 他和柳如烟擅闯飞鹰堡,那飞鹰堡主司马红非但没有为难他们,甚至还显得十分大度客气,这实在是异于常情,他不得不生出防范之心。 而隔壁房间的罗香雪虽然早已犯盹,但今天在半山腰草庐边遇到的那两个人,实在将她骇得不轻,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更是无心入睡,一闭上眼睛,那奇怪的老太婆和那有些木讷的年青人便闯入她眼帘。 令她又情不自禁地睁开眼睛,尤其是那个老太婆的眼神,瞳孔满是涣散,就像是死人的眼睛一般。她长这么大,从未见到过如此可怕的眼睛。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从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竟然会对她说出那样不合常理的话:说初次见她便觉欢喜,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人!硬要她做自己的儿媳妇!如此奇葩的人和事,居然让她遇到了,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所以,趁他们不备之际,她便如同见到了鬼似的,转头就逃,夺路狂奔。只有回来寻求许枫和柳如烟相助,她甚至摆测,那一老一少,分明就是两个疯子! 而她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两个人竟然对她穷追不舍,并且轻功不俗,若不是她使出了爹爹传授的逃命本领“大步流星”轻功身法,只怕万难逃过他们的追逐。 回想起白天经历的那离奇一幕,她的心便咚咚直跳。幸好,那时许枫和柳如烟已经从飞鹰堡里出来,并且正在他们事先藏身的地点寻找她。若是被那两个怪人追到,不知还将闹出怎样的事端来! 她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倾听窗外的动静,生怕那两个怪人会寻到这里来。此时,夜深人静,窗外初了呼呼的风声,再也听不见別的响动。 她又在想,这个时候,柳大哥是否已睡着了?还是和自己一样,根本就无法安睡?这几天,朝夕相处,她对他增进了一些了解,更加觉得他是一个重情重义有担当的男人。 她看得出来,他常常唉声叹气,愁眉不展,无时无刻不在为师傅的安危担心,而自己除了安慰安慰他,也实在帮不上他甚么忙! 那日在仙人居和他分别之后,她的心里便刻下了这个男人的影子,睁眼闭眼全都是他,像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发现自己竟然会鬼使神差的整日牵挂起柳如烟来,而他们仅仅只见过两面而已!一想起他,她的心里便如同荡漾着一片飞絮般柔软美好! 她以为恐怕再难与他相见,竟不想自己上了桃花山飞仙观,遭遇到那个心狠手辣的道长,险些丢了小命。 当她随花不凡逃到山下去后,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自己的爹娘,而是那个英俊潇洒的柳如烟! 而却又在逃出花不凡家里后,竟无巧不巧的在路上又和他相遇,这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是甚么?所以,她打算就此追随在他身边,无论天涯海角,她都要和他在一起! 想起这些来,心里的恐惧之感已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幸福快乐! 她发现,自己已深深地爱上了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只是出于女人的矜持羞涩,不敢当面表白心迹,只有将这分喜欢深埋在心底。 兴许是太困了,只觉得眼皮沉重,如同注了铅一般,渐渐地睁不开,不知甚么时候,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她和柳如烟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里漫山遍野开满了桃花,他们在桃花下追逐嬉戏,欢快地跑着闹着笑着,跑着跑着,她却掉进了一个悬崖下,柳如烟为了救她,也跟着跳进了悬崖!…… 就在这时,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发出惊呼,胡乱地伸手想找住悬边的树木藤萝,却甚么也没能抓住,就在她身子快要坠入谷底时,她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醒来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而已!她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这才如释重负的长长叹了口气,暗道好险! 她又想起柳如烟,不知他是否也同自己一样,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第八十五章:谜雾重重 拂晓,雄鸡打鸣,庭院里熙熙攘攘,鸟雀啾啾,窗外传来一阵窸碎的脚步声。 又是崭新的一天,早起的人们已开始为生活忙碌了。 许枫起床披衣,伫立窗前,他一宿也未能合眼,总预感到将有甚么不祥的事要发生。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虽然闭着眼睛,但却不敢让自己睡着。时刻提防着窗外的各种动静,白天经历的那些事,实在太过反常! 他在心里盘算着今天如何寻找雷震天的事。 这会儿,柳如烟也已经起床,推开窗,望向庭院,长廊上已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这些人中,大多是商贾布衣打扮,也有一些不问世事的和尚道士,奇装异服的江湖中人。 突然,人群中出现两个打扮古怪的男女。男的中等身材,一身大红劲装,头发直立,挽成两个尖角,如同牛角一般。他背上捆了把金丝大刀。这身装扮甚是怪异,着实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女的同那男的一般高矮,却生的丰满圆润,水桶般的粗腰令她看上去异常彪悍,头发高挽,面如满月,皮肤白嫩,手上提着柄三尺乌鞘长剑! 许枫望向人声嘈杂处,猛然瞥见那两个人,不由得心中一惊:原来是他们!他们果然出现了!却不知道他们探听到雷震天的消息没有?我们当要从他们身上探探虚实! 柳如烟和罗香雪自然也已瞧见那两个人,却显得并不诧异,先前在观云客栈,便已知道他们是飞鹰堡的人,所以,他们会出现在这里,本也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无法确定的是,他们可否知道许枫等人也在这飞鹰堡里?倘若他们早就知道,那他们又将要做甚么? 这时,柳如烟打算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告诉许枫。殊不知,许枫也已经看到这两个人。 许枫和柳如烟双双推门而出,彼此照面,柳如烟向许枫道声早安!许枫微笑示意,理一理衣襟,忽然说道:“柳贤侄,昨晚睡的可好?” 柳如烟笑道:“不瞒伯伯,我一宿没睡!” 许枫面现诧色,皱眉问道:“哦,为甚么不睡呢?昨日长途奔波,大家都很辛苦!贤侄,可是有甚么心事么?” 柳如烟想了想,说道:“不知为甚么,总是睡不着!”他面色凝重起来,因为一宿没睡,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憔悴。 许枫笑了笑,道:“其实,我也一宿没睡。” 柳如烟觉着纳闷,说道:“难道伯伯也是睡不着么?” 正说话间,咯吱一声,罗香雪推开门,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她揉揉眼睛,微笑道:“许伯伯,柳大哥,你们真早!” 许枫淡淡笑道:“罗姑娘,你也早!昨晚睡得可好?” 罗香雪摇一摇头,喃喃道:“不怎么好!前半夜一直都睡不着,后来不知甚么时候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清晨的庭院里,雾气蒙蒙,鸟语花香,空气中飘荡着腥甜的泥土气息。 许枫和柳如烟相视一笑,罗香雪以为他们在笑话她,看着两人皱眉道:“你们笑甚么呢?” 柳如烟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和伯伯一晚上都没睡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罗香雪更感诧异,打趣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居然会睡不着觉?当真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她朝庭院四周看了看,忽然道“许伯伯,今天我们如何打算呢?”她望着许枫,理一理鬓角的发丝。 许枫捋一捋胡须,沉吟道:“我们先待路老弟前来,再作打算吧!如果雷震天真在这边,想必他能有办法带我们找到的。”他忽然想起刚才在窗边看见那叶玉河和丁三妮,话锋一转,说道“方才我看见观云客栈遇到的那两个人!” 柳如烟和罗香雪相顾一眼,心下一凛,面上却并未显露出惊慌,他们本是飞鹰堡的人,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 柳如烟点点头,缓缓道:“不错,这两个人行事古怪,他们也在找雷伯伯,却不知他们找到甚么线索没有!他们的目的是要加害雷伯伯,所以,我们一定要在他们之前找到雷伯伯。还要提防这两个人对我们不利!”他踱步到一棵垂柳下。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眉头紧锁,拧成一个难以解开的结。 罗香雪踱步来到柳如烟身旁,幽幽道:“我看,这两个人目前还并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和来此的目的,他们应该还不至于对我们动武,但我们可以偷偷跟踪他们,看看他们下一步又会做甚么?绝不能让他们抢先一步找到雷伯伯,否则,雷伯伯说不定会有危险!” 许枫朝四周打望着,方才那叶玉河和丁三妮就出现在水榭边长廊里,似是在说道着甚么。这不一会儿功夫,两个人便没了踪影,许枫瞧着水榭边他们停留的地方,心里暗暗懊恼,没能随时留意他们的动向。 这时,柳如烟才顺着许枫的目光望去,见那两个人已不知去向,他不由慨叹道:“哎呀,他们不见了!”他有些吃惊地望向许枫。 柳如烟喃喃道:“我们大意了,应该跟着他们的。现在又不知何时才能遇见他们了!” 许枫沉吟着缓缓道:“贤侄,不必恼火,我们等着路老弟来了再从长计议!” 正说着,前面假山后转出一个人影,相隔不远,便能瞧得清楚,那人正是路向南。 路向南神色匆匆,大步流星朝这边走了过来。人还未到近前,见到许枫三人便眉开眼笑拱手作揖,施礼道:“许大哥,柳少侠,罗姑娘,三位真早!莫非等了许久吧?真是恕罪恕罪!”他见到三人站在柳树下闲谈,以为正是在等他。面上显得有些难为情,就只顾向三人赔着不是。 许枫三人也抱拳回礼,许枫道:“路老弟何必如此多礼!昨日承蒙老弟关照,我等真是感激得紧,还未谢过老弟呐!不瞒老弟,我们也是刚起床一会儿。此番能得老弟鼎力相助,我看定有希望能寻找到他的。” 路向南笑道:“哎,我已说过,大哥的事便是小弟的事,只要大哥能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末了,许大哥回到翠华山若是见到我马大哥,还请替小弟带个话如何?” 许枫感叹不已,激动说道:“老弟真是古道热肠,我看老弟仁义忠厚,若不嫌弃,可否随我一起上翠华共谋发展,如此一来,我得一贤才,你们兄弟也可相聚!岂非两全其美之事!” 突然得到许枫盛情相邀,他竟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脑中有些懵,犹自怔了怔,才说道:“能得大哥赏识,小弟十分荣幸,如此美事本不该拒绝大哥的,但……”他一时语塞,似乎有难言之隐,讷讷的不知该如何说话。 许枫心头一颤,见他似乎有甚么不便相告的苦衷,也不便多加追问,便微笑说道:“路老弟若是还没想好,那这事暂且搁下,我们改日再说。” 柳如烟忽然说道:“在下有一件事,想向路壮士打听打听!” 路向南看着他,正色道:“哦,柳少侠有甚么事,但说无妨!” 柳如烟眉头一皱,说道:“不知路壮士可否认得这飞鹰堡中叫叶玉河和丁三妮两个人?” 路向南闻言一怔,心里大感诧异:他们怎么会提起这两个杀手呢? 他随即沉吟道:“叶玉河,丁三妮,这两个人我自是认得的。这两个人正是听雨轩的杀手!不知柳少侠打听他们做甚么?” 三人听到“听雨轩”这个名字,顿时一惊,面上显出疑惑之色。 罗香雪忍不住问道:“听雨轩又是个甚么来头?” 路向南踱着步子,目光望着远处一座山头,幽幽道:“听雨轩是最近几年间,江湖上突然出现的一个杀手组织。他们专门接手各种杀人的买卖,轩中有数十人之多,随时听侯听雨轩主人的派遣。听说,他们不仅接受杀人任务,还有跟踪,寻人,追查等多种业务!” 三人这才缓缓点头,似是听明白了一些状况。 柳如烟面色凝重,缓缓说道:“不瞒路壮士,昨日我们在剑门关下刘家村,便遇见了那两个人!” 路向南脸色一变,急忙说道:“哦,有这等事?他们可否说了甚么没有?” 柳如烟道:“他们和我们一道入住观云客栈,还向我们打听雷震天。我们在大堂里听到他们的谈话,说是正在寻找雷震天,并且要截杀他!” 路向南大吃一惊,睁大眼睛,说道:“他们为甚么要截杀雷震天呢?” 柳如烟又自说道:“听说是奉一个堂主的指使,我们便猜测,他们所说的那个堂主定是和雷震天有甚么瓜葛!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们也没说得明白。” 路向南又追问道:“那他们可有说出那个堂主的名讳?” 柳如烟摇一摇头,叹道:“这倒没有。我们商量一下,可否从那两个人身上入手,说不定能查出点眉目来!” 路向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柳少侠说的也不无道理,可那两个人现在何处呢?听雨轩的人平时极少露面,他们所接手的任务也都是严格保密的,绝不会轻易向外人透露他们的计划!这次你们无意中听到,当真也算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许枫插口说道:“就在半个时辰前,那两个人就出现在前方水榭边!” 路向南顿时愕然,失声道:“啊?他们回到了飞鹰堡,难道他们的阴谋已经得逞?” 许枫捋一捋胡须,幽幽道:“这倒未必,只是方才我们只顾着谈话,未能多加留意他们的动向,现在已经不知所踪!”23sk. 路向南沉吟道:“如此说来,我们只有自己去打探了!”他瞧了瞧四周,长廊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三五结伴,或挑担或背篓,看上去都是些贩夫走卒,闲杂人等。 许枫看向路向南,缓缓道:“不知路老弟对寻找雷震天有甚么高见?” 路向南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小弟来此十几年,远近百里的江湖门派,还是知晓一些,以小弟之见,唯今之计,只有先在飞鹰堡那几个神秘组织里打听一番了!若是能再遇到听雨轩里那两个杀手,便可以跟踪他们,我们可以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八十六章:风云楼主 朝霞灿烂,光芒万丈,山野间的雾气已逐渐散去。 几个人商量一番,便朝着飞鹰堡后山腹地走去。 穿过纵横阡陌清幽雅致的水榭长廊,一座雄伟的五层塔楼出现在眼前。二层塔楼处悬挂着一块金色牌匾,用劲道的草书写着“风云楼”三个字。塔楼由坚硬的花岗岩石砌成,呈长方形,墙面上雕刻着精美的春夏秋冬四季风物图案。大门前放置着十二生肖石雕。塔楼上四角插着一面面彩旗,彩旗上印着腾龙图案。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路向南在塔楼前停下,指着塔楼上的金色牌匾说道:“三位请看,这便是风云楼!”他皱眉凝视着高昂古朴的塔楼。 三人相顾一眼,抬头望向塔楼,都感到十分惊讶。这风云楼外观如同一头匍匐在地的壮牛犊,稳妥庄重。只是五层楼上的五道圆形拱门全都紧闭着。四周没见到一个人影,显得异常幽静。天籁小说网 许枫举目凝视着风云楼上那块金色牌匾,沉吟着道:“路老弟,为何风云楼大门全都紧闭?难道里面没有人的么?” 柳如烟和罗香雪也都疑问重重,仰头望了望风云楼,又看向路向南。 路向南皱着眉头,缓缓道:“这便是风云楼古怪的地方,这地方简直太安静了,而且平时极难见到一个人影。谁也不知道这里面住的是些甚么人!” 他眼睛里忽然闪现出一抹怪异的神色,像是忧郁又像是恐惧,他接着缓缓说道:“这里就像是个不出世的地方,总是透着浓浓的神秘感,但更加奇怪的是,这里很少有江湖上的人涉足。据说进入到里面的人,会惹上某种邪气,出来后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他说着,眼睛里的恐惧之意更浓,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三人听得面面相觑,不由瞪大了眼睛。听他说得如此邪乎,也都禁不住耸然动容。虽然不是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人类天生的好奇心,却是吊足了他们的胃口。 罗香雪讶然道:“这么说来,这座楼里面必定藏有甚么秘密了?”她打量着这座如卧牛般的四角塔楼。 路向南朝四周瞧了瞧,目光一闪,沉吟道:“没有人知道风云楼的秘密,或许知道秘密的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凝视着头顶上那三个金色大字,目光突然变得朦胧起来。 三个人又被他的话骇了一跳,不由吃惊地看了看路向南,又抬头望向塔楼。这建筑奇特的塔楼看来绝不是寻常之地,愈加显得神秘莫测。 柳如烟踱出几步,看着三人,皱眉道:“如此说来,这个地方不同寻常,必然万分凶险,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许枫捋一捋胡须,沉吟道:“我们对这里的情况并不熟悉,一切只能听从路老弟的意见了!”他面色凝重地看着路向南,满眼期待。 路向南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看这样吧,你们先在这里等候,容我前去打探一下再作打算!” 许枫着急道:“路老弟孤身前去,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路向南挥一挥手,淡淡笑道:“许大哥暂且放心,我与风云楼的人并无怨仇,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这里虽然古怪,但里面的人并非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们不至于为难于我。你们等我的消息!”说罢,朝众人拱一拱手,便跨步上前。 走了几步上到台阶,在大门前停下。他目光四扫,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动静。确定周围并无任何机关暗器,心下才逐渐松懈下来。 他伸手敲了敲门扉,门上的铁环“哐当”作响,铁环撞击声在宁静的山野间听来异常清脆响亮。 响声刚落,半边木门“嘎吱”应声而开,一个梳着独辫,约摸十一二岁的小孩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向外张望,见一个灰衣素服的中年人立在门口,警惕的问道:“请问你找谁?”他两只乌黑眸子骨溜溜直转,上下打量着路向南。 路向南微笑道:“小朋友,我是飞鹰堡的人,特意前来拜访楼主,还请小朋友前去通报一声!”他说话温和,生怕吓到了眼前这个孩童。 这小孩细声道:“哦,你要见我们楼主?” 路向南微笑着点点头:“正是!我有件要紧事,向你们楼主打听一下!还请小朋友行个方便!” 这小孩道:“我们楼主可不是甚么人都会接见的。你可有甚么信物?”他一脸稚气的凝视着路向南。 路向南心里一凛,说道:“信物?甚么信物?” 这小孩道:“是啊,要见我家楼主,必须得有风云楼的信物才行!否则是不能进去的。” 路向南幽幽道:“哦,这我倒没有,请小朋友通融一下,我真是有要紧事见你们楼主!” 这小孩撇撇嘴,说道:“对不起,若是没有信物,是不能进去的,就算进去了,楼主也不会见你的,我看你还是请回吧!”说罢,就要掩上门扉。 路向南心里一急,忙道:“小朋友,且慢!”他眉头一皱,随即探手入胸衣中掏出一块白色玉牌,玉牌上雕刻着一朵梅花,旁边刻着“飞鹰堡”三个红色的字。 他将玉牌递到小孩面前,说道:“我是飞鹰堡的人。你看这枚玉牌可否当作信物?” 这小孩接过玉牌,瞧了瞧,诧异道:“哦,原来你是飞鹰堡的人?那你见我们楼主究竟为的甚么事?” 路向南回头看了看许枫等人,说道:“我身后这三位是我的朋友,他们正在寻找一个人,所以冒昧前来打探一下!” 这小孩瞥了许枫等人一眼,又将玉牌还给路向南,说道:“既然你是飞鹰堡的人,你有这玉牌,想必楼主也不会不见你,那就请跟我来吧!” 说罢,将路向南让了进去。小孩在前面带路,走进了大厅,大厅四面墙上挑着几个灯笼,中间放了个神龛。神像前置了一个香炉,炉旁点燃了烛火,炉中焚着三株香,正冒着袅袅轻烟。 小孩领着路向南穿过大厅,来到里面的一间小黑屋,屋里有些暗淡,一个红衣人端坐在滕椅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睡着。四周静悄悄的,静得怕人。 那红衣人听见了动静,睁开眼睛,轻声问道:“你是谁?” 小孩恭敬地躬身说道:“禀报楼主,有人想见您!” 那红衣人喃喃道:“谁要见我?” 小孩又说道:“就是这位壮士,他是飞鹰堡的人,有紧要事向楼主打听!” 第八十七章:初露端倪 风云楼中堂。 屋内昏暗,四周静谧,这里光怪陆离,仿佛与世隔绝! 众人站立在堂中,心里惶惶不安,望着堂上那个似坐非坐,似躺非躺的红衣人。每个人心上战战兢兢,大气也班了敢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甚么样的状况? 听那小孩称呼这红衣人为楼主,想必他便是这里大当家的。 许枫柳如烟和罗香雪心里虽然十分紧张,但总算已见到这位传说中神秘莫测的风云楼主。他们又忍不住心中暗喜,升起了一丝希望。 方才,那小孩已向风云楼主说明这几个人来此的缘由,那红衣人似乎也并不觉得突兀,他依然侧歪在虎皮滕椅上,似坐非坐,似躺非躺。头发和衣裳都显得有些凌乱,他不停地打着哈欠,眨动着眼睛,不时伸手卷弄着额前的头发,那样子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又仿佛没睡醒一般。 众人直看得面现诧异,目瞪口呆。不敢有丝毫放松,小心戒备着。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从哪里冒出来一种厉害的武器,一瞬间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那领路的小孩说完话,便静静地垂手立在一旁,似乎有些害怕那红衣人。 红衣人眼睛半开半闭,微微打量众人一番,便又懒洋洋的说道:“说吧,你们找我有甚么事?”他那模样十分颓废,显得有气无力,心不在焉,看样子他是真没睡醒。 众人相顾一眼,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这红衣人是善是恶,更不知他会不会脾气太坏,故意为难他们。 路向南瞥了许枫一眼,对他轻声说道:“许大哥,还是你来向楼主说明吧!”他对那雷震天的事本不甚了解,所以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许枫心道:看这风云楼主的模样,并不像穷凶极恶之人,我且将事情原委如实说来,兴许能打探到有价值的线索。 他心念一转,随即朝那红衣人抱拳一礼,笑道:“许枫见过楼主,初来贵地,只是为了寻找一位失踪的朋友!是以前来冒昧打扰!请楼主勿要见怪!” 那红衣人依然未起身,缓缓说道:“哦,你是来找人的?那要找甚么人?你又是从何处来?”他不停地眨巴着眼睛,用手抚弄着头发,眼睛不时东张西望,像是心神不宁的样子。 众人见到他这番模样,皆都大感奇怪,暗暗猜测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只是他表现出来的动作神态,实在太过怪异夸张,像是患上了某种怪病一般,总是身上动过不停。 罗香雪见他并未对大家发怒,心里的戒备才渐渐放松了一些,不再似方才那般紧张不安。她不仅感觉这个红衣人怪异,那模样简直就令人忍不住想笑,但她定了定心神,也只能生生忍住。若是惹怒了这风云楼主,还不知会遭到甚么麻烦! 罗香雪瞥一眼柳如烟,见他神色间却显得十分平静,似乎他对这神秘的红衣人并不害怕。 许枫微微一笑,抱拳说道:“不瞒楼主,我等三人从终南山而来,确是为了寻找一个朋友,我那朋友名叫雷震天,前些日子孤身来了剑门,却不知在何处落脚。我等担心他的安危,便一路寻了过来。我们找了几日,却没打听到一丝消息,恰巧在这边又正好结识路壮士,听他说风云楼主神通广大,所以今日冒昧前来打扰,不知楼主可否听说过这个人?”他轻言软语,对那红衣人微微颔首,十分恭敬。 那红衣人眉头轻扬,依旧侧躺在滕椅上,两只脚重叠着靠在面前的木桌上,十分悠然自得。他斜眼瞥视众人,沉吟片刻,皱眉说道:“雷震天?雷震天!哦,不错,这个名字倒是有几分耳熟。”他伸手抚弄着垂在耳畔的头发,思索着忽然眼睛一亮,动容说道“前天,风云楼外确实出现了一个访客,他手里拿了把银枪,看上去大约五十岁上下,头上戴了个尖斗笠,满脸花白胡子,他说来此也是想找一个人。而巧的是,这个人正好姓雷!”他缓缓说出当日见到那个人的情形,说的断断续续,有气无力。那语气仿佛已经饿了三天三夜,又显得无比傲慢。???.23sk. 这红衣人的说话装扮气势,怎么看也不像是掌管一个杀手组织的头目。反倒却如一个懦弱不堪的下人。 众人一听,不由得心中一颤,面上立刻变了颜色。彼此相看一眼,心中的震动委实不小。 他们之中,也只有柳如烟见到过雷震天本人,从红衣人的描述中看来,这个人确实和雷震天的装扮如出一辙。而更加凑巧的是,这个人也姓雷! 难道他说的这个人,果真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雷震天么? 柳如烟心里异常激动,忍不住睁大眼睛,失声说道:“不错,那日雷伯伯也是带着把长枪,头上戴着顶笠帽。他身形高大,胡子花白,从楼主描述的装扮一模一样!而且这个人也姓雷,那断然就是雷震天雷伯伯无疑了!”他激动的看向许枫和罗香雪,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许枫和罗香雪也被惊得双眼圆睁,显得非常兴奋。如果那个人真是雷震天,那这几日的苦苦寻找总算没有白费!终究还是探听到他的踪迹了! 可此刻,他又在哪里呢? 许枫顿时来了精神,振奋道:“贤侄,你确定楼主见到的那个人真是雷震天么?” 柳如烟朝他微笑着点点头,肯定地说道:“不错,小侄亲眼见过雷伯伯,听楼主说的那人模样,定然就是雷伯伯了!小侄对他印象颇深,绝不会错的。” 许枫大喜过望,深深叹了口气,望向红衣人说道:“请问楼主,可知道那个人现在去了哪里?” 红衣人轻轻咳嗽一声,眼睛左顾右盼,心不在焉的说道:“我看你们几个寻人心切,我就卖个人情,不妨告诉你们。那天,他非要见我,一进来便向我打听飞鹰堡里的情况,问我可否知道玄鹰堂主叫甚么名字?我当时并不知道,他要找玄鹰堂主究竟所谓何事!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一再追问之下,他才不得已说出来此的缘由,原来是为了一段仇怨。”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身正气的玄鹰堂主竟然是个衣冠楚楚的伪君子。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所言是真是假,但看他说得义愤填膺,想必所言不虚。于是我便将我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他。” 柳如烟急忙问道:“那他当时可又说了甚么没有?” 红衣人这才正眼瞧了瞧他们,缓缓说道:“他说要为他惨死的表妹报仇雪恨,于是便离开了这里。具体去了哪里,那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听完,顿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打听到雷震天的消息,确定他已经到了这里!忧的是,他去找了玄鹰堂主报仇,也不知结果如何!飞鹰堡里高手众多,说不定他不但报不了仇,反而会有性命之忧! 第八十八章:拨开谜雾 风云楼大堂里,除了这么几个人外,再也没有別的人出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行人终于打听到了雷震天的消息。虽然,并不知道他眼下在何处落脚,但总算已可确定他来到了剑门。 这个消息,无疑令大家对找寻到雷震天又增加了信心。 许枫对风云楼主的不吝相告非常感激,先前他心里还直打鼓,并不知道自己一行贸然前来,这风云楼主会如何对待他们?甚至有可能遭遇不可预知的危险?他在心里猜测着许多种可能。 当他们来到风云楼主面前,见到的情形却是与自己所料的大相径庭。这传说中神秘莫测的风云楼主虽然十分古怪,但通过简短的交谈,这个人的脾气却并不坏,甚至已可算得上平易近人。 他非但并不显得盛气凌人高人一等,更没有故意为难于他们,这一点倒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自然紧张的心也随即放松下来。 而罗香雪从最开始的胆战心惊,逐渐变得心平气和,甚至还感觉这红衣人竟有那么几分可爱。 只是不知为何,这红衣人自始至终都侧躺在那张虎皮滕椅上,未曾站起身来。 许枫心下已开始生出狐疑:难道这风云楼主是个残废不成?他为何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甚至都未曾挪动一下!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柳如烟心里暗道:既然已经打探到雷伯伯正是来了剑门,那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想办法找到他的落脚之处。 听这风云楼主说,他打听了飞鹰堡玄鹰堂主的真实身份,那如此说来,他一定已知道这玄鹰堂主便就是当年杀害他表妹的真凶!此刻,说不定他还在飞鹰堡里! 柳如烟想到这些,忧心如焚,雷震天若真是去找那玄鹰堂主报仇,那以他的武功未必能有机会杀得了仇人,飞鹰堡里卧虎藏龙高手如云,那玄鹰堂主必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万一落入了他们手里,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柳如烟急切地看着许枫,说道:“许伯伯,我看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飞鹰堡再找找吧!说不定,他去找玄鹰堂主报仇,那此刻肯定还在飞鹰堡里!” 许枫沉吟片刻,点点头道:“不错,贤侄所言极是,我看他定然去了飞鹰堡。他此行本是为了报仇,既然已确定仇人的身份,他没有理由不去的。只是,飞鹰堡里高手如云,他想要报仇又谈何容易!最起码,仇人的底细和武功,他势必要了解清楚的。” 罗香雪望着两人,忽然说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许枫捋一捋胡须,幽幽道:“我们先回飞鹰堡再说!” 路向南也说道:“飞鹰堡里龙蛇混杂,特别是每天都会有一些从外面来的人,这些人三教九流,做甚么的都有。如果他真在里面,虽然不容易撞见,倒还是会有办法能找到他的。” 众人相顾一眼,意见达成一致。许枫朝正在打瞌睡的风云楼主抱拳致谢,笑道:“多谢楼主告知我们这个消息!方才冒昧打扰,还望楼主莫要怪罪!我等这就告辞了!” 那红衣人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斜眼瞥向众人,懒洋洋的说道:“这位许壮士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实在没帮上各位什么忙。不过,有句话我还是想告诉你们!” 许枫眉毛一掀,动容道:“楼主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我等洗耳恭听,诚心候教!” 那红衣人思索着缓缓道:“这飞鹰堡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杀机,特别是近年来,司马红将七煞星纳入麾下,想以此壮大飞鹰堡在江湖上的威慑力。司马红座下还有许多武功高强的人物,听说她有了个绝秘计划,但究竟是个甚么计划,却是无人得知。我猜测她想吞并川东武林。这足见她野心不小!” 他们对飞鹰堡内部的情况并不了解,就是路向南在里面生活了那么多年,也并不能知道飞鹰堡的核心机密。说起来,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护院的小头目,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看大门的仆人。不过他为人机智聪慧,八面玲珑,倒是与一些核心人物走得挺近,虽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也说得上几句话语。彼此私底下,都是熟识有些来往的。 众人感谢风云楼主好意劝告,再次感谢后,便起身告辞。 红衣人也朝他们拱一拱手,以此相送。安排那年幼的孩童送他们一程。他定定望着众人离开,眼里闪现出平静而奇异的光。 众人在小孩的带领下走出了风云楼。 送至门口,小孩竟然对他们露出了笑脸,双手合十躬身作揖,像是个佛庙中的小沙弥。 罗香雪此刻也觉出他甚是可爱,也许是看出他们并不是甚么坏人,心里也就放下了戒备。转而态度不再似方才那般生硬。 众人也朝他微笑着告別,临行前,罗香雪还询问起他叫什么名字?那小孩嘻嘻笑着,说自己叫伊娃子。大家都叫他小娃娃。 众人都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特别,甚是逗趣。但显然,每个人都记住了这个聪明又可爱的小孩。 至到众人走出老远,伊娃子盯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再也看不见,他才轻轻掩上了大门。 风云楼距飞鹰堡近在咫尺,风云楼地处半山腹地,而飞鹰堡在山顶。两地之间也就相隔半个小时的路程,在风云楼大门口也可遥望飞鹰堡白色城墙的雄姿。 一行人健步如飞,较来时快了不少,心里想着,眼下有了一丝眉目,希望能早些找到雷震天,全都振奋不已。 盏茶功夫过后,他们已回到飞鹰堡。大门院墙下,已有众多护院手持长刀来回巡逻。第一层院墙里面却传出喧嚣的叫嚷声,似是有个甚么人在训话,声如洪钟。 众人顿时大惊,许枫道:“看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进去看看,大家都要小心点。”他在大门口探头朝里面观望。 路向南皱眉说道:“我去和护院打个招呼,大家跟我来吧!”有他在这里,领着大家进去也无需大费周折。 他快步来到一众护院面前,和他们嘀咕了几句,几个护院急忙将大门打开,众人随着他走了进去。 第八十九章:水落石出 进到院里,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他们大吃一惊! 只见院墙中黑压压地聚了一大群人,台上站着三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正在对台下高声训话。 路向南和大家挤进人群里,朝里面探头张望。 现场人山人海,将院子中间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眼巴巴盯着台上。 台上朗声训话的那人个子挺拔廋削,身穿紫色长袍,外面套了件大红披风,披风如流云般飞舞,那气慨好不威风! 只听那人朗声说道:“我飞鹰堡成立一百年来,不知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这么几个不成气候的叛徒就想搅动飞鹰堡,简直是痴心妄想,自不量力。今日,召集大家来,便是要大家做个见证,飞鹰堡绝不会放过一个叛徒, 背叛飞鹰堡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在此,我也奉劝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趁早打消投敌叛变的念头!否则,这些人的下场便是你们的榜样!” 人群中开始嘈杂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这个事件。有的痛斥叛徒的可耻行为,有的为他们的悲惨下场惋惜,而有的则表示他们这是死有余辜,犯下如此深重的罪孽,不值得同情。 一些胆小的妇孺吓得双手掩面不忍直视。身首异处的死状实在太过惨烈,他们并非江湖中人,又几时见过这样恐怖的场面。 路向南却显得面色平静,这几个人原本是飞鹰堡中跟随已故老堡主陆天笑的得力干将,老堡主在世时,他们倒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不敢生出二心。 但三年前,老堡主因病故去,这几个人并不服现任堡主司马红,便联合起来存心谋反。但他们终究低估了司马红的能耐和手段。 其实司马红早已察觉他们的狼子野心,虽然她深得老堡主的器重,但她并非是飞鹰堡里的人,至于老堡主为何如此赏识她?飞鹰堡里也是众说纷纭,有的说她是老堡主认下的义女,有的说,她是老堡主拜把弟兄的女人,更有甚者,说她是老堡主养的小妾! 终究纸包不住火,时间一长,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会传到司马红耳朵里,她哪里忍得了这些闲言碎语,便召集座下心腹暗中调查是谁在散播谣言,原来始作甬者便是老堡主身边的那几个得力干将。 他们跟随老堡主数十年,一直对主子忠心耿耿,眼看着近些年老堡主疾病缠身,身子骨每况愈下,心想,待老堡主撒手西去之后,飞鹰堡便能落入他们几个人的掌控之中。面对这样一份宏伟基业,谁都难免会垂涎三尺。 况且,这么多年来,他们为飞鹰堡出生入死,创下过不可磨灭的功绩,按理说,掌控飞鹰堡似乎已成定局,可不曾想,那老堡主陆天笑却別有打算,在临死前,居然将总瓢把子的宝座传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老不死的竟然如此不念旧情,闹了这么一出!他们哪里能咽下去这口恶气,所以对陆天笑和那司马红怀恨在心,几个人经过一番周密布属,处心积虑密谋造反,暗中笼络人心培养势力,急欲将司马红一班人马除之而后快。23sk. 可那司马红也并非池中之物,察觉他们生出异心,是以早有准备,还未等他们揭竿而起,便暗中派出杀手先人一步将他们铲除。 所以,在将他们杀死之后,砍下了头颅,放在大院里曝尸三日,以敬效尤。此举目的便是为了震慑那些想要造反的余孽! 今日辰时刚过,司马红便召集所有飞鹰堡的人开办这个公叛大会,以示杀鸡儆猴! 将这五个叛徒的首级悬挂于城堡之上示众,他们的尸体将丢弃于荒野中喂野狗。 现场除了有飞鹰堡的人,还有许多江湖同道,这也令他们见识到司马红的手段,往后任谁也不敢对飞鹰堡有窥觑之心!这便是司马红想要达到的目的。 在台上训话的那人名叫仇世强,是三年前随司马红来到飞鹰堡的贴身侍卫,明面上说是司马红手下的保镖,实际上便是司马红信得过的心腹大将。而此刻,除了那三个人在台上讲话外,却没见到司马红的影子! 路向南不由得心下狐疑:为何不见司马红露面?今日来人众多,说不定雷震天正在人群中。 他想了想,挪步到许枫身旁,凑近他耳门说道:“许大哥,我看今天这里来人众多,说不定你们要找的雷震天就在里面,我们分头四处瞧瞧吧?” 许枫缓缓点头道:“路老弟说的不错,趁此机会,我们再仔细找找!” 说罢,他转头看向柳如烟和罗香雪。挪近他们跟前,对他们说道:“我们多加留意,也许雷震天就在这些人里面。我和路老弟去南边,你们俩去北面,一会儿我们还回到这里会合!” 柳如烟和罗香雪相顾一眼,对许枫点头称是。 路向南和许枫挤入围观的人群中,四周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朝四周频频张望,仔细观察着这些人的衣着神态。其中不乏装扮怪异的江湖人士,每个人都默默盯着场上,有的手持奇形兵刃,却是看不出是何来路。 这边,柳如烟和罗香雪也混在人群里,认真搜索着雷震天的影子,柳如烟对罗香雪说道:“香雪,你可记住了雷伯伯的相貌?他身形高大,满脸花白胡须,穿着一件短袖坎肩,最容易辨认的是他手里的长枪。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罗香雪若有所思的说道:“嗯,我记下了,柳大哥!我们再认真找找看!说不定他真在这里。”两人挤在人群里,东瞧瞧西望望,这里大多是飞鹰堡内部的人,以及从外面来此经商的小贩,一些形形色色行走江湖的人!两人寻了一阵,倒是瞧见几个和雷震天打扮相似的人,凑近细看,却并不是本人。 高台上那训话的人已跳下台来,吩咐下属将那五具尸身扔进荒野乱坟岗里。五颗血淋淋的人头悬于城堡最高的一面墙头,以此威慑那些別有用心的叛贼。 众人眼见五颗头颅高高挂起,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大家议论纷纷,全都显得非常惊惧。一些胆小的人甚至背过身去,不敢直视。 这时,一个高高廋廋的马脸汉子,猛然蹿上高台,朝众人挥挥手,高声喊道:“今天的公叛大会就此告一段落,大家都散去吧!”众人闻声,人群里发出一阵嘈杂,三三两两各自散去。 突然,一个身着劲装满脸通红的老者从人群里蹿出,手里提着把三米长的银枪,势如箭离铉一般的朝高台上疾射而去。 只见人影一闪,那劲装老者已稳稳立在高台上,距离一个宽袍中年人不过咫尺,银光闪闪的枪尖直指向那中年人心脏。眼看着枪尖离中年人胸口只有尺余。那宽袍中年人大惊失色,慌忙飘身后撤。 在这猝不及防的一刹那,宽袍中年人出于自保本能,竭力闪躲,以避开这来势汹汹的夺命一击。但两人间相隔实在太近,而又事发突然,宽袍人终未能避开。 第九十章:惊天秘密 就在众人突自惊呼之际,雪亮锋利的枪尖已刺入那宽袍中年人空门大露的胸膛,“呲”的一声脆响,枪尖已插进胸腔。 只听得一声沉重闷哼,顿时他胸前一缕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胸衣,他整个人已痛得面目狰狞,嗞牙裂嘴。重重地后退几步,顺势挣脱开银枪。随后脚下拿桩不稳,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这突然生出的变化,令所有人大吃一惊,那些散开去还未走远的人,见到发生这样一幕,又忍不住停下,纷纷围了过来。 这时,南面的许枫和路向南听到动静,心下一惊,急忙回望,只见一个手持银枪的老者正和高台上一个宽袍廋削的中年人打了起来。 两人互望一眼,不知发生了甚么,许枫惊讶说道:“这又是怎么回事?那两个人为何突然打起来了?”因距离较远,那银枪老者又背对着这边,所以看不清楚他的面目。 柳如烟和罗香雪也急忙朝高台这边赶了过来,罗香雪瞧着台上的动静,突然说道:“柳大哥,你看那使枪的老人?”她的目光闪亮,似乎正想到了什么。 柳如烟眉头紧锁,缓缓说道:“你是说?对了,那老人的兵器也正是长枪,难道?”他仿佛也突然明白罗香雪想的是什么了。 罗香雪望着他,点点头:“不错,说不定那使枪老人正是我们要找的雷震天?走,我们快过去看看!” 柳如烟顿时来了精神,心道:难道真是他?还是香妹心思细腻!瞧那身装扮倒真有几分相像! 两人急忙朝高台飞蹿而去。许枫和路向南也已经赶了过来。 大家在方才约定的地点会合,双方刚一碰面,许枫便说道:“这人会不会就是雷震天?”说着,向柳如烟投去询问的目光。 柳如烟眉头紧蹙,定定地看着高台上的持枪老者,说道:“从这老人的背影看,倒确实有几分相像,并且雷伯伯也用的长枪。走,我们上去瞧个究竟!” 这时,银枪老者在一击得手之后,却并未再继续乘势进攻,而是立在当场,枪尖指向那受伤的中年汉子。 那中年汉子身旁的两人大惊之下,见同伴遇袭,虽还未能弄清楚事情的缘由,但面对这猝不及防的偷袭,两个人早已怒不可遏,当即就要飞扑上来,为同伴讨回个公道。 那两人刚欲扑上,却被那受伤的中年汉子劝止住了,他却显得出乎预料的镇定,右手捂着伤口,伤口深及寸许,殷红的血水已从指间溢了出来。钻心的痛楚已令他额头渗出丝丝冷汗,身旁的黄衣人撕下一块衣襟急忙为他包扎伤口。 那银枪老者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中似要喷出火来,过了良久,他才冷冷说道:“你就是飞鹰堡的玄鹰堂主?” 那受伤的中年人疼得咬紧牙关,咳嗽了一声,说道:“不错,正是不才!阁下是?”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银枪老者。 银枪老者盯着他,点了点头,冷冷道:“哼哼,我是谁?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 “好像我从未见过阁下!阁下为何如此?”他闷哼一声,低下头看了看胸前的伤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眉宇间布满了疑惑,怎么也猜不出这老者是谁! 银枪老者将长枪反手一收,挽出一道银光,踱出两步,突然冷笑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你睁大眼睛再仔细瞧瞧?我们多年前已经见过!” 那中年人瞳孔收缩,机警地打量着他,半晌,摇一摇头,皱眉道:“我真猜不出,阁下还是报上名号吧!” 银枪老者抬头望向天空,幽幽一声长叹,眼中忽然充满了痛苦哀伤,嘶声道:“二十年前,山西太行山,绝情崖下桃花村!你再好好想想!”他苍桑的眼神似乎化作成一把利刃,随时将要飞出一般。 那三人闻言面面相觑,全都听得一头雾水,一脸诧异的望着银枪老者。 那受伤的中年人苦想良久,忽然身体猛地一颤,睁大眼睛,失声道:“你……你是雷震天?”他顿时心头犹如五雷轰顶,不由得咚咚后退两步。 银枪老者面上已因痛苦而扭曲,面上露出杀气腾腾,那模样就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恨不得立马将这中年人手撕活剥。 他发出凄厉至极的狂笑,那笑声洪钟雷鸣,直震得台下围观的人群耳鼓生疼,大家都被这狂笑声骇住,不由得双手掩耳。 片刻后,笑声顿住,他才恨恨道:“不错,我就是雷震天,我已整整找了你二十年,竟没想到你居然躲在这个地方!你这个十恶不赦的畜牲,当年,我表妹对你情深一往,而你却为了他家的传家宝玉龙珠,将她惨忍杀害。你处心积虑的接近她,原来是居心叵测別有所图。亏我表妹瞎了眼一时糊涂,竟然听信了你的鬼话!”他越说越激动,嘴唇颤动着,不觉间已红了眼眶,几乎有泪水滚落。那段悲惨的记忆重又浮前在脑海里,眼前似乎正见着表妹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那中年人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目光已黯淡,似是在思索着应对之策。 他终于叹息一声,幽幽说道:“二十年了,没想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这时,许枫柳如烟等人混在人群中,定定地看着台上他们的一举一动。 柳如烟自然已经认出了这银枪老者便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雷震天!原来真的是他!果然如他们所料,他真的单枪匹马来这里寻得仇家。 台上那宽袍中年人就是那个二十年前杀死他表妹的凶手! 方才听那中年人叫出他的名字,大家的心顿时抽紧,而柳如烟却是早早认出了雷震天,正当他欲要招呼时,却被许枫挥手止住。 此刻,他正与仇家对峙,若是贸然惊扰了他,被仇家乘机反噬,岂不便是要害了他。 所以,他们虽然内心激动,如此当口,却也只能静静观摩,不敢贸然行动。若是雷震天,真有什么危险,他们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看目前情形,雷震天并没有身处险境,倒是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雷震天只顾着对付那中年仇家,自然并未注意到台下的柳如烟等人。 雷震天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今日,我便要为表妹讨个公道,二十年前的那笔血债,你也该还了吧!” 这时,一群飞鹰堡的人手持兵刃,已将雷震天团团围住。看上去足有数十人之多。 第九十一章:深仇大恨 艳阳高照,山风习习,飞鹰堡庭院里已围聚了不少人,那些原本散去的人,此刻,又见这里生出事端,又忍不住好奇心,凑起热闹来。 一阵对峙过后,飞鹰堡内部已然知道了这边的动静,台下外围的护院早已将这个事件向堡主司马红汇报。但奇怪的是,司马红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今天的公叛大会,身为掌舵堡主的她居然踪影全无?这显然并不合乎常理! 大家纷纷猜测,其中定然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一时间,人群中交头接耳,发出阵阵嘈杂声。m.23sk. 雷震天被一帮持刀壮汉团团围住,已是四面楚歌,但他此番有备而来,自是早已算到可能出现的一切状况,他倒显得镇定自若。 相反,台下的许枫等人却是显得十分焦虑,着实为他捏了把汗。柳如烟和许枫交换一个眼色,心领神会,随时准备上去增援。 虽然他们同雷震天并不熟悉更无任何交情,但他既然是楚云飞的故交,再者还需从他嘴里打听楚云飞失踪的情况,若他真有什么闪失,他们自是不能坐视不理。 雷震天见眼下情形,心里一番思量:此处乃是別人的地盘,自己初来乍到人地生疏,身边又没个援手,若是执意逞强,自己并无胜算,非但无法手刃仇人,能否自保全身而退也未可知。哎,都怪自己报仇心切过于莽撞,没能想好个万全之策,既然退无可退,还不如硬起头皮闯他一闯!索性和他拼个你死我活,若今日寡不敌众,不能为表妹报仇雪恨,也只怪自己学艺不精,这也是天意!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叹一声,心里涌起一阵悲愤豪迈。此刻,他不敢有任何掉以轻心,暗暗权衡,敌我势力悬殊,若是奋起硬拼,自己可能占不了什么便宜。如今,他也只能步步为营随机应变了。 他像一杆标枪般伫在那里,整个人如同一根紧绷的铉,机警地观察着对手的一举一动,准备随时迎战! 那受伤的中年人胸口已被鲜血染红,显得十分痛苦,喘息道:“雷震天,你今天就算是杀了我,你也休想能走出这个院子!”说罢,他居然仰天哈哈长笑,这笑声凄厉邪恶,当真犹如地狱鬼哭一般。 他身旁的黄衣人搀扶着宽袍中年人,附在他耳旁低声说道:“三弟,他究竟是什么人?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我看你伤得不轻,还是先去回春堂处理伤口吧!这里有我和大哥应付!”他机警地凝望一眼雷震天,眼中充斥着凶狠之色。 那身穿大红披风训话的壮汉面色凝重,犹豫着说道:“二弟说的对,你速去处理伤势,这里就交给我们!”他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似有深意。 方才,雷震天激愤泣血的一番话,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虽然只是他的一面之辞,无从辨别真伪。但瞧他这般激动之态,想必,他们之间定是有过一番难以化解的仇恨! 那受伤的宽袍中年人,此刻,眉头紧皱神情慌乱,显得痛苦颓废,也不知是因为身上滴血的伤口?还是雷震天将他多年前不堪的丑事公之于众,令他悔恨交加羞愧难当? 柳如烟在台下几次按耐不住,欲要冲上台去与他相认,都被许枫拦住。 许枫附在他耳旁,低声说道:“贤侄,切不可轻举妄动,先静观其变,再等等吧!”他默默注视着场上动静,欲要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想让飞鹰堡的人知道自己一行的真正目的。 罗香雪看得十分着急,此行来飞鹰堡,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雷震天握紧了银枪,手上的青筋已爆起,显然使出了十足的力道。他目光如刀,逼视着包围他的一群壮汉,大有一种慷慨激昂的气势,就算同归于尽,也要和他们拼上一拼! 那一群壮汉手持长刀,作势比划着,只是围着他慢慢转悠,谁也不敢第一个扑上去。 那身穿大红披风的汉子,缓缓说道:“阁下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么?”他略带挑衅的眼光望着雷震天。 雷震天淡淡道:“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飞鹰堡,又有几个人不知道的。却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那大红披风汉子,说道:“飞鹰堡血鹰堂堂主江上舟,不知阁下方才所说的可是实情?” 雷震天缓缓道:“我苦苦寻找了他二十年,这个畜牲,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二十年前,他故意接近我表妹,假意向她示好,实则是为了想窃取我姨父家的传世宝物,但不巧被我表妹撞见,这个畜牲见事情败露,便当场将我表妹杀死,夺走了玉龙珠。从此便潜逃了,消声匿迹,至到前一阵子,我才得知这个畜牲躲进了剑门关飞鹰堡!” 两人听完,惊愕不已,台下围观的人群也发出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外表冠冕堂彬彬有礼的玄鹰堂堂主杜少英,竟然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 那中年人杜少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低着头不敢看大家。显然是心中有鬼,不知该如何面对! 这个事情柳如烟倒是知情的,当日在终南山中,他是亲耳听雷震天对师傅楚云飞说起过的。所以,今日听到他说出来,并不觉得有何诧异。 那大红披风的壮汉转头看向杜少英,说道:“三弟,他说的可是实情?” 杜少英支支吾吾,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许久,才幽幽说道:“大哥,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他说的不错,不过,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未来飞鹰堡,更不认得你们!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就由我自己来解决吧!” 雷震天忽然喝道:“杜少英,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杜少英缓缓道:“我们的恩怨,不必要外人插手,你想怎么样?” 雷震天一字一句,说道:“今日,我要为表妹报仇,亲手宰了你这个不仁不义的畜牲!”说罢,手中银枪一抖,就要朝他招呼过去。 那旁边的一群人见势已蜂涌着扑了上来。一把把明晃晃的大刀就要砍到雷震天时,只见他暴喝一声,凌空拔起一丈有余,手中长枪迎着大刀横扫过去。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相击声,火花飞溅,大刀已被强劲的内力震出缺口。那些人只感觉虎口发麻,大刀把握不稳,纷纷撒手坠落在地。一个个顿时被吓得面如死灰,怔在当场,不敢再上前。 第九十二章:生死较量 场中情势一发不可收拾。雷震天凌空一击,长枪带着破空之声如雷霆万钧横扫向扑面而来的刀锋。一道银光如同闪电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一阵刺耳的兵刃相击声响起,只一瞬间,一柄柄大刀全被击落在地,刃口上居然都出现了大小不一的缺口。显然,这力道端的是骇人已极。 柳如烟和罗香雪相顾一眼,见台上如此情形,心上已抽紧,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立马上前增援。但见到雷震天显得异常镇定,对付眼前这帮人似乎游刃有余。只得混在人群里,不动声色,静观其变。若是雷震天真遭遇危险,他们便会立马出手应援。 雷震天横枪胸前,做出一个守护的姿势,他身形高大魁梧,临风而立,却生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台上众人都被他雷霆一击之下震慑了,怔在当场,一脸惊愕的望着他。 双方僵持许久,那杜少英忽然说道:“大哥二哥,你们都下去吧!这件事因我而起,还是该由我自己解决,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今天就在此做个了断!”他咬紧牙关,冷冷地盯着雷震天。 那红衣人和黄衣人面色凝重地望着他,既震惊又担心,他们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同自己称兄道弟多年的杜少英,竟然是一个谋财害命的杀人凶手。若非今日仇家找上门来揭穿这个二十年前的秘密,说不定他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面目就这样一直隐藏下去。???.23sk. 遇到这样的事,他们心里五味杂陈,但事隔那么多年,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清楚了。 红衣人和黄衣人有心助他一臂之力,但杜少英已经承认当年杀人的事实,他们若是再执意助他,那岂不是助纣为虐之徒?往后,这事要是在江湖上宣扬开去,他们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立足?岂非要让江湖朋友耻笑? 许枫柳如烟等人密切注意着场上的变化,柳如烟已握紧了剑柄,他凑近许枫耳畔,低声说道:“伯伯,我们还要再等么?我总有种预感,雷伯伯今日不一定能报仇雪恨!” 许枫皱眉道:“此话怎讲?”他疑惑的回望着柳如烟。 柳如烟道:“这飞鹰堡里卧虎藏龙,必然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先前,伯伯不是说过,令江湖上闻风丧胆的七煞星已经加入了飞鹰堡么?若是他们插手,我们可否有胜算的把握?” 许枫沉吟着,淡淡一笑:“贤侄多虑了,这七煞星虽然厉害,但他们并不是谁的事都会管的,除非他们和这个人有很深的交情,否则谁也不能令他们出手!而且,江湖上真正见过他们出手的人并不多!” 路向南忽然幽幽说道:“许大哥也知道七煞星投入飞鹰堡的事?” 许枫点点头,缓缓道:“不错,我也是听旁人说过,但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却未可知。” 路向南道:“我也是听说了,但从未见过他们现身,听说这七个人十分神秘,不但武功高强,还有些怪脾气!希望今日他们莫要出现的好!若他们真来了,恐怕我们全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在一旁沉默倾听的罗香雪忽然开口了:“这七煞星真有那么厉害?” 许枫微笑道:“这只是江湖传言,是否真假,却是谁也不知道,我们都没见过他们出手!我们再等等看吧!” 此刻,雷震天依旧机警地站在那里,对那杜少英怒目而视。但谁也没有轻举妄动,场上气氛似乎已静止了,连空气都已凝固。 杜少英忽然说道:“大家都下去吧!少英在此谢谢大哥二哥的好意,这祸是我惹下的,理当由我一个人承担。”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小弟有一件事想请两位哥哥帮忙!” 那红衣人和黄衣人相顾一眼,齐声道:“三弟,有甚么事但说无妨!”他们定定地望着他。 杜少英朝两人抱一抱拳,淡淡说道:“若是今日小弟丧命在此,还望二位哥哥为小弟收尸!这是小弟的唯一请求!”说罢,就要朝他们屈膝下跪。 那两人赶紧将他扶起,黄衣人有些伤感的说道:“三弟,快快请起,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岂能眼睁睁看着你……”他话未说完,却重重叹了口气。他们相识这许多年,自是谁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听杜少英已在交代身后事,他心里不免感觉到一阵悲哀凄凉。 杜少英凄然一笑,幽幽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能连累两位哥哥!就算今日我技不如人丢了性命,也怪不得谁!” 说罢,他朝围着雷震天的一众大汉挥一挥手,示意他们全都下去。又转身朝黄衣人和红衣人点点头。 他走到高台中央,看着雷震天说道:“二十年了,没想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雷震天,什么都不用说了,今日你我就在此决一死战!”说罢,仰首望天一阵狂笑。 雷震天咬紧牙关,恨恨道:“这一天,我等了二十年!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今日我要取你的狗命,为我惨死的表妹讨回个公道!”他死死盯着杜少英,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似是欲喷出火来。一股无形的杀气笼罩在两人之间。 杜少英目不转睛地望着雷震天,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僵持着,忽然,杜少英一声暴喝,身形猛然一晃,快如闪电,抢步朝雷震天冲了过来,不知什么时候,他手里已多了一把软剑。 软剑长约三尺,如灵蛇般游动,剑花狂舞,挽出满天剑影,从四面八方向雷震天全身各处要害袭来。剑势如群魔乱舞,又似雪花飘扬,一道道凌厉至极的剑影如密不透风的网罩住雷震天,欲将他所有退路封死。 雷震天浓眉一掀,手中银枪一抖,如匹练般抡起,一时间枪影纷飞,朝密集的剑势迎了上去。一刚一柔,快速缠斗在一起,尖锐的破风之声不绝于耳,杜少英采取以柔克刚的打法,剑势轻灵飘逸,眼看着就要爬上长枪。直噬向雷震天手腕,雷震天顺势一带,银枪反手回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向杜少英肩颈处。 杜少英头猛地一偏,身子向下一滑,整个人顿时矮了下去,银枪从他头顶扫过,带着虎虎劲风,这猛烈一击竟然被他堪堪避过。紧接着,他手中软剑不停地翻飞,直刺向雷震天胸前空门,欲在他凌空横扫空门大露之时占得先机。雷震天见势不妙,忙回枪撤招,整个身体向后翻仰,以避开他从掖下刺来的一剑。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一瞬间,剑锋已划破了他的衣襟。 第九十三章:多情无情 艳阳高照,清风吹拂。 杜少英手中软剑如龙蛇飞舞,划破了雷震天胸前的衣襟。胸前露出一条长长的口子,兴许是力道不够,并未伤及皮肉。 台下,众人见状,心已提至嗓子眼,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 柳如烟心里不由紧张起来:难道雷伯伯还不是他的对手?那人武功倒是并不弱,看来,今日定是有一场恶战! 他好几次蠢蠢欲动,想冲上去向雷震天表明自己的身份,想问问他关于师傅失踪的事。但当即被许枫制止,不到关键时刻,切不可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几个人依然按兵不动,静静留意着场上情势变化。而柳如烟和罗香雪早已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找到这个雷震天,却又不能上前表明身份。心里焦躁不安,不是个滋味! 雷震天低下头看着胸前划破的衣襟,面色平静,忽然淡淡笑了笑,抬起头盯着杜少英,淡淡说道:“好一招毒蛇出洞!真是够歹毒的,方才那一招,你明明可以刺伤我的,为什么突然撤回?”他依旧冷冷的望着他,面上就像是凝结了一层冰。 那黄衣人和红衣人站在一旁,见杜少英方才使出的毒辣剑招,确实占尽了先机,完全可以将雷震天伤在剑下,但他偏偏在剑锋划上他衣襟时,突然收住剑势。这是他们怎么也想不通的?难道他并不想将他置于死地?还是另有甚么蹊跷? 每个人都看向杜少英,想知道他会说些什么,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冷地看着雷震天,面色虽平静,但眼神已明显黯淡。仿佛已不再有昂扬的斗志!天籁小说网 过了许久,杜少英突然开口说道:“来吧!今天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当年,是我亲手杀了你妹妹,血债血偿,天经地仪!现在,我只想速速了断这场恩怨!”他眉头皱起如一团麻花,面色冷得如一块寒冰。而内行人都看得出,他身上并没有显露丝毫杀气! 雷震天冷冷笑道:“不错,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一天,我实在等得太久了!我若不能为死去的表妹报仇,如何有脸面再见姨娘和姨父?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给他们一个交待!” 他咬紧牙关,鼓起腮帮,目光冷峻尖锐,突然身形一动,凌空蹿起,双腿屈收,手中长枪横胸抖动,长枪在阳光下一划,发出明亮刺眼的光芒。只见地上一道杆影舞动,瞬间变幻出诡异无常的招式,银枪尾部的鲜红吊穗在风中飘荡。 这是一招“长龙如海”,是雷震天数十年来自创的“夺命三十六连环枪”中的其中一式,也是雷震天赖以成名的看家枪法。多年以来,他凭借这套凌厉奇诡的“夺命三十六连环枪”闯荡江湖,破为自负。虽说不是多么有名的枪法,但一般的江湖流辈,却是难以近身。 这一招“长龙入海”看似平淡无奇,却是凌厉霸道暗含杀机,枪尖以迅雷之势直取杜少英胸前五处大穴。杜少英目中精光闪动,手中软剑一抖,舞起一道寒光,剑锋旋转着斜斜挑上,同时,身形展动,如猎鹰般飘起,朝雷震天腰腹处招呼。银枪刚烈,软剑阴柔,这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兵器,看似长枪占了上风,实则软剑变幻无常,更加防不胜防。 眼看着枪尖要刺中杜少英肩颈时,他突然头颅一偏,堪堪避过!紧接着,他身形猛然矮了半截,迎向雷震天下盘蹿了过去。手中软剑不停翻转,顿时挽起一个个剑花,如同翻滚的旋风一般缠上雷震天腰腹。 雷震天心里一惊,暗道一声不好,见对方已然亮出杀招,他自是不敢怠慢。轻喝一声,银枪猛然变招,改刺为挑,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银枪往下一横,闪电般直扫向杜少英背上。 杜少英大惊失色,此刻剑锋已攻至雷震天腰畔三寸之余,雷震天整个身子已被罩在一片白亮亮的剑花中。那剑尖如蛇嘴,噬向他的腰眼处,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雷震天自是不能硬拼,眼看软剑就要缠住身子,他慌忙的回身闪躲,同时银枪猛地插在地上,身子在空中向后翻腾,那软剑从枪杆上滑了过来,一圈圈缠住了枪杆,一件绕了五六圈。 杜少英见状大惊,心知不妙,这软剑缠上硬兵器,便如同蛇缠身一般,会越缠越紧,想要回撤,已不可能。 雷震天避过那一招如雨点般缤纷而至的剑势,不由缓了口气,突然瞥见那软剑缠上银枪,心里暗喜,这下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雷震天将银枪猛地用力一抖,银枪折弯反弹而起,杜少英手上虎口一麻,大惊之下慌忙撒手,枪杆弹到他身上,扫中肩膀,只听“叭”的一声闷响,杜少英身子向后一个趔趄,几欲摔倒。 他一连后退十数步,身形就地一滚,方才稳住身形。而那软剑依然缠在枪杆上,如一条待人而噬的毒蛇。 雷震天将软剑取下,握在手里把玩着,瞧了片刻,目光锐利望向杜少英,忽然扬手,软剑如毒蛇一般游移着飞向杜少英。 众人骇然,人群中又发出一阵惊呼,柳如烟和罗香雪相看一眼,面露喜色。雷震天已占得先机,他们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许枫望着路向南,沉吟道:“路老弟,以你看雷震天能否胜出?” 路向南淡淡笑道:“当前来看,雷震天的确占了上风,但生死场上风云变幻,谁能赢到最后,倒是难说的清楚。我们随时做好准备增援!” 大家直看得心急火燎,只希望这场争斗尽快结束。当然,更希望是他们愿意看到的结果。 柳如烟早已迫不及待欲向雷震天打听师傅的下落。但现在这个时候,他必须沉住气,若是贸然现身,势必要令雷震天分心,高手之间对决,容不得一丝细微的差错,否则,任何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 高台上,杜少英脸色煞白,怔在当场,他想不到,雷震天的枪法竟然如此精湛,二十年前,他还只是个初学枪法的门外汉,如今已可称得上枪法名家了。 他倒并不是害怕自己会败下阵来,死在他枪下,他是心有不甘,悔恨交加,自己二十年来在此积累的名声地位,今日算是毁于一旦。 若当年自己不是鬼迷心窍,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今日也不会落个如此下场。但悔之晚矣! 他的斗志几乎已完全丧失,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一般,再也提不起还手的勇气。 他忽然长叹一声,朝雷震天大喊道:“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我败在你手上,只怪自己技不如人,要杀便杀!” 第九十四章:人心险恶 阳光依然热烈,山风也依旧在吹刮着。 一只乌鸦从远处的天空飞过来,呱呱叫着落在屋檐上。紧接着,又飞来了两只,在人们眼中,乌鸦是一钟不祥的鸟,它飞来这里,这里准没什么好事! 众人全都睁大眼睛,惊讶地望着台上两人的打斗! 这本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输赢即是生死! 雷震天目光锐利,瞳孔已收缩,冷冷地盯着杜少英,眼里的愤恨之色已较先前淡了许多,曾经信誓旦旦一定要找到仇人,为表妹报仇,而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他已看得出,此刻的杜少英却似乎失去了斗志。他整个人已变得消沉,如同临死前的阶下之囚。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雷震天心想,这杜少英看起来温文尔雅一表人才,怪不得当年表妹会对他一往情深。若不是他心术不正,想将玉龙珠占为己有,他和表妹倒还真是挺般配的一对! 他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思绪来,随即又暗暗埋怨自己这种悲悯想法,眼前这个人可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反倒对他惺惺相惜起来。也许是年岁增长,性情却越发变得软弱了。 山风呼啸,雷震天脸上的花白胡须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像秋日里的荒草,显露出无尽的苍桑。 两个人对视良久,杜少英仰天嘶喊一声:“来吧!杀了我吧,为你表妹报仇雪恨!”叫声刚落,脸上又泛起一缕冷笑,仿佛带着哭腔,而他眼睛里却有一种冷漠和悲怆,似是看透了人间的恩怨情仇。或许,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这一切的苦痛。 围观的人群不时发出窃窃私语,谈论着这一场仇杀会是谁输谁赢! 两人交手不过五十回合,照当前情形看来,是雷震天占据上风,似乎胜券在握,但他却迟迟没发起更猛烈的进攻,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令每个人都看得稀里糊涂。 许枫和柳如烟也看得十分焦急,杜少英双眼忽然变得通红,布满了血丝,嘴角冷笑,竟然渗出一抹鲜血,众人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紧接着,杜少英突然身子一歪,双脚屈膝跪倒下去。面上的神色显得狰狞可怖,十分痛苦。这突然出现的状况,雷震天也不禁瞧的怔住。 杜少英狞笑道:“你还在等什么?为什么不过来杀了我?你不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么?来啊,快来啊?”他又自发出一阵大笑,笑着笑着,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张口喷出一缕鲜血! 人群中又开始嘈杂起来,许枫满脸疑惑,皱眉说道:“看来他定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路向南淡淡道:“不错,方才雷震天那一枪是何等的力道,打在他身上纵然不死也非残不可!”他没想到这雷震天武功居然如此了得。先前还在为他担心,生怕他不是那杜少英的对手。 不过,江湖上的人和事,还真是谁也说不清楚,常言道,人不可冒相,海水不可斗量! 所以,人在江湖上混,不仅要时刻保持警觉,更不能轻易和別人结怨!得罪的人多了,指不定何时就会有祸事降临! 在外围观战的一众飞鹰堡大汉,直瞧得目瞪口呆,大家都忍不住暗暗为杜少英捏了一把汗。不管怎么说,他毕竟也是自己人,还是玄鹰堂里头一把交椅。况且,平常对手下的人也还不错。 可是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一个谋财害命的凶手! 为了躲避仇家,他居然在这里隐姓埋名二十年,平时隐藏极深,从未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见他心思之缜密非同一般! 在一旁观战的红衣人和黄衣人见杜少英口吐鲜血,明知他已受了不轻的内伤,两人快步奔上前,欲伸手将他扶住。 谁知,杜少英喘息着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哥二哥,你们莫要过来!我技不如人,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是天意!这本是我自己惹下的祸事,就让我自己解决!我要是死了,就请两位哥哥替我收尸啊!” 他说罢,惨然一笑,挣扎着爬起来,伸衣袖擦去嘴角流出的血迹。突然,他大喝一声,振臂奋力向雷震天飞身扑去。 这使出浑身力气的恶扑之势,大有孤注一掷同归于尽的意思。只是他两手空空,软剑已被雷震天拋飞,本是袭向杜少英的,但被杜少英巧妙避开了,软剑如游蛇一般从他头顶滑过。飞进了树林中,缠绕在一棵树干上。 杜少英还来不及拾起,便被飞弹而来的银枪千钧之力扫中胸腹。只听得“嘣”一声闷响,杜少英顿感心胆俱裂,深沉的痛楚袭来,他几乎听见了自己骨骼和内脏破碎的声音。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完了,彻底的完了! 当雷震天认出他时,他当即慌乱了一阵,知道令他提心吊胆的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这个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终于就要被揭穿! 一时间,惊慌悔恨痛苦……各种情绪一齐袭上心头。 那黄衣人和红衣人面上都现出复杂的表情,他们已相识整整十年,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 他们决定出手助他一臂之力,只要能击退雷震天,暂且保留下杜少英一条性命,这就够了,至少能让他们良心上过得去! 倘若见死不救,那岂非罔顾了他们之间兄弟情份一场,陷人于不仁不义! 雷震天见杜少英突然飞扑而至,他不由得心头一凛,顾不得多想,慌忙提枪在手,横在胸前,作守护势。 突然间,杜少英身子在空中一个鲤鱼打挺,侧身反转,同时双手握紧拳头,朝雷震天迎头击下,雷震天只道他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而已,所以并未加强防备。将银枪笔直划出,直戳向杜少英胸前空门大露。 谁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杜少英发出冷笑,拳击突然化作掌劈,一蓬细如牛毛的银针从袖中暴射而出,直打向雷震天面门和颈肩。 纤细的银针如满天花雨般罩向雷震天全身,速度之快,距离之近……在如此这般状况之下,任是谁也难以避开! 这突然生出的变化,没有人能预料得到,就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会猝不及防使出这一手凶狠毒辣的诡计! 就在这眨眼的刹那,雷震天大惊之下,身子猛然间收缩,全身衣裳鼓气涨满,头颅朝侧一偏,急速躲避,他只有用尽全力以求自保。 但究竟还是迟了一步,密集的银针已刺入他衣裳和发梢上,有好些已刺入脸上颈肩上。 顿时一股钻心的剧痛袭来,如同蚂蚁啃噬一般,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难受。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已因疼痛分心,直疼得他嗞牙裂嘴冷汗淋漓!他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咬紧牙勉强稳住身形,喘息着道:“你……你好狠毒的手段!”他的声音已因痛苦而颤抖。 双手拄着银枪,颤微微的站立,眼睛死死盯着杜少英,喷发出愤怒仇恨的火焰。 杜少英突然冷冷一笑,接着又仰头望天狂笑起来,一字一句缓缓道:“哼,这是你自找的,想杀我没那么容易!”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充满了讥讽之意。 围观的人都惊得张大了眼睛合不拢嘴。 许枫和柳如烟,罗香雪,路向南,全都震惊不已,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关键时刻,杜少英竟然使出如此下三滥的偷袭手段。每个人都充满了愤怒! 第九十五章:生死之间 正午已过,阳光剧烈,火辣辣地炙烤在大地上,天地间犹如烘炉! 雷震天身中银针,钻心透骨的痛楚传遍全身七筋八脉,他紧咬牙关强忍着,额头上渗出黄豆般的冷汗。他扶着银枪,脚下一阵发软,险些站立不稳。 柳如烟和许枫等人大惊失色,怎么也想不到那杜少英竟然使出这等下作的手法。 围观的人群中一片哗然,评论着台上突然变化的情势。 杜少英偷袭得手,正暗自得意,操起身旁一个大汉手中长刀,朝受伤的雷震天缓缓走去。 敢情他方才被雷震天一枪扫中,面露痛苦之状,所有人都以为他定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没想到他却突然发难暗算,如此作为,却是令在场观望的人不齿! 但你死我活的较量,只要能赢得了对手,使出何种手段都是不足为怪的,这并非点到即止的比武,而是拼尽全力的仇杀! 胜者活,败者死! 雷震天奋力一挥银枪,发出“嗖嗖”破空声响,瞬间挽起一阵劲风,口中暴喝,银枪旋转着如蛟龙出海飞向迎面而来的杜少英。 他一枪脱手,身子也随着一吼之势奋力抢出,挥拳飞向杜少英面门。 见雷震天遭暗算受伤,柳如烟和许枫低声交流一番,决定出手增援。若再不出手,唯恐雷震天将会有性命之忧! 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双双展动身形,一跃而起,凌空几个翻身,如鹞子越山般轻飘飘落在台上。 罗香雪和路向南见那两人飞身上台,不禁一愣,两人随即也纵身一跃而上。 大家见几个人自人群里蹿出,都被骇了一跳。柳如烟长身玉立,本想立即出手相助,欲高声招呼雷震天,却又忽然打住,意识到如此一来,势必令他分心。惟恐对他不利,说不定就会害了他。 雷震天的银枪已飞舞着刺向杜少英胸前几处大穴,眨眼间,呼啸而至,眼看就要刺穿他前胸,杜少英见状不敢怠慢,急忙身形一变,向后空翻一个筋斗闪避,堪堪躲过那风驰电掣的一枪。 银枪呼啸着从他前胸飞过,“夺”的一声钉入一棵海碗粗大的柏树干上。枪尖尽没树干,枪身震颤着摇晃不停。 杜少英目露惧色,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银枪几乎是擦着他胸前划过,再差半寸便要刺入他前胸血肉。 那一式杀着,直骇得他心头怦怦乱跳。这也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对方明明已中了毒辣的“满天花雨”,那钻心透骨的剧痛绝非常人所能忍受的,料想他早已自顾不暇,丧失抵抗之力,却不想,竟然能出手还击! 非但他想不到,在场所有人都不曾想到! 那黄衣人和红衣人见许枫等人跃上高台,惊得一头雾水。 黄衣人心想:由此看来,这雷震天绝非等闲之辈,武功造诣实在不容小觑! 雷震天忍着剧痛,双拳挥向杜少英头颅面门,他使出浑身气力舍命一搏,挟带着满腔怒火的拳头,威力是何等惊人! 只见他身形倏忽而至,拳风虎虎,一瞬间已朝杜少英迎头痛击而下。杜少英被他突然暴发出的生猛气势骇了一跳,正自恍惚间,心胆已寒了几分,慌忙躲闪之际,头顶一股强劲的拳风已如泰山压顶般覆盖而下。 这一着拳势,杜少英自不敢硬接。心下暗暗叫苦,为求自保,猛然间身形一矮,就地一滚,堪堪避过这一记排山倒海般的快拳。 雷震天正满腔仇恨怒火,岂肯轻易放过他,紧接着随他身形穷追猛打,欲置他于死地不可。 许枫等人站在高台上,警惕地观察着情势变化,雷震天跃起之后,便已觉出身后异样,自知有人上得高台,但他正全力应敌,无暇顾及来人身份,这般紧急情势也不敢分心。 柳如烟眉头紧锁,本欲即刻增援,但眼前情势,实在不宜轻举妄动,许枫也频频朝他示意莫要莽撞! 雷震天一拳落空,心里顿时更加恼怒,却又复仇心切,就势乘胜追击,身子如影随形,端的是快如鬼魅。随着雷震天滚动的身子蹿去,双手握紧拳头,口中吐气开声,照着他的头上一阵猛击,刹那间已击出十数记快拳。 杜少英见势,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应战,面对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惟恐避之不及! 雷震天一边挥拳追打,一边发出雷鸣般的怒吼,他的眼睛因暴怒血红,额头上青筋暴起,那模样就像是地狱里索命的厉鬼!令人惊惧不已。 杜少英滚到一棵巨柏下,身子碰在了树干上,一阵猛烈的痛楚自腰间传来,他恰好瞥见缠在树上的那把软剑,顿时平地鱼挺而起,伸手抓住剑柄,用力拔下了软剑。 手中有了兵器,他的胆子也随之壮大了起来,而看向那雷震天,却是赤手空拳,犹如一头发狂的狮子向他扑来。 杜少英正持剑望向雷震天,刚欲挥剑划来,而此时雷震天的铁拳到了他头上,又快又准又沉的铁拳“嘣”的一声闷响,已击在他额头上。 这一拳力道惊人,实在非同小可,杜少英只觉一阵猛烈的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已被打得晕头转向。额头上顿时冒起一个鹅蛋般大小的血泡,整个额头已肿得像长出个馒头。 他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随即闷哼一声,力气再也不继,俯身栽倒在地。他满眼惊恐,张大嘴巴喘着粗气,看上去痛苦不堪。拿着软剑的手臂也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柳如烟和罗香雪见此情形,才总算松了口气,两人相顾一眼,面上显露出喜色。 许枫和路向南也点头微笑,许枫淡淡道:“看来已不需我们再出手了!” 路向南眼中精光闪动,幽幽道:“想不到这个雷震天武功倒是如此惊人!我们真是祁人忧天了!”他于是宽慰许枫,莫要过于紧张。凡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世上总有许多事是不可预料的,而刀尖抵舔血,快意恩仇的江湖就更是如此!前一秒尚还意气风发,下一刻便沉沦落魄也是常有的事! 许枫深深叹了口气,为寻找义弟楚云飞,他们这一路上也经历了众多艰难险阻,但好在皇天不负,终究寻得雷震天,或许楚云飞失踪之谜就要解开。 雷震天强忍着身上针刺的剧痛,被针扎的地方已渗出丝丝血迹。他也已使尽全身力气,不停地喘着粗气。 杜少英面色惨白,喘着粗气,语声微弱的说道:“你……你现在要杀我易如反掌,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他斜眼盯着雷震天,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雷震天也盯着他,恨恨地说道:“这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杀了你!当年,表妹对你一往情深,你却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你该死!”他眼中似乎已喷出火焰。 杜少英凄惶一笑,痛苦道:“是,我是该死!我隐姓埋名躲在这里,以为可以就此安稳度过一生,没想到还是被你找到。哈哈……天意!天意啊!”他突然又嘶声狂笑起来。 雷震天咬牙道:“我今天找来这里就是为了报仇的,今天,我们两个必须要死一个!” 杜少英冷冷一笑,嘴角血迹模糊,他已缓缓闭上眼睛:“我技不如人,已无话可说,你动手吧!”3sk. 众人全都睁大眼睛望着他们两人,那红衣人和黄衣人慨然长叹,已转过身去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雷震天也不再犹豫,猛地举起拳头,双拳齐发朝杜少英额上太阳穴一阵痛击而下。只听“嘣嘣”几声沉重的闷响,杜少英闷哼一声,额头上已被打得凹陷进去。鲜血像缺堤的河水汩汩而出。 第九十六章:手刃仇人 众目睽睽之下,杜少英头上已被雷震天铁拳打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挣扎片刻之后,便一命呜呼!那如河流缺堤汹涌而出的鲜血染遍了全身衣襟。 杜少英惨死之状,令那红衣人和黄衣人在一旁忍不住唏嘘不已。面上流露出凄惶伤感的神色。 不管他的过去经历了一些什么,毕竟这十年来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这样的结果也决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但世事因果报应,生死轮回,这也是生命里注定不可逃脱的劫数! 围观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有的摇头无奈扼腕叹息,有的同仇敌忾拍手称快! 雷震天缓缓站起身来,银针依然扎在身上,但他似乎已不再感觉到疼痛,面上显出冷峻的微笑,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朝得雪,这一刻,他忽然感到身子变得轻快下来,如释重负的长长叹出口气。 杜少英身旁血流满地,风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雷震天冷冷凝视着他的尸身,良久,才猛然转过身来,见到身后站着的四个人,他心中怔了一怔,显得一脸疑惑。 正当他茫然无措之时,柳如烟微笑着望向他,兴奋地抱拳说道:“晚辈柳如烟见过雷伯伯!”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激动的神采。 雷震天又是一愣,随即恍然道:“你……你是楚大哥的那个高徒柳如烟?” 柳如烟眼睛发亮,急忙点点头,笑道:“正是晚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真在这里寻到前辈!”他正待大步上前。 雷震天面容舒展,有些不知所措,踌躇着道:“你,你们怎么会来了这里?”他陡然见到柳如烟等人既感意外又觉惊喜。 柳如烟面露苦色,幽幽叹息道:“不瞒雷伯伯,我们是专程来寻你的。”23sk. 雷震天眉头紧皱,诧异道:“哦,寻我?寻我做什么?柳贤侄有什么话就请直说罢!” 柳如烟瞥了一眼身旁众人,朝雷震天介绍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蜀中翠华山红琴居之主许枫许大侠!” 许枫面露笑容,朝雷震天抱一抱拳,说道:“阁下可就是义弟楚云飞的朋友,幸会幸会!” 雷震天也朝他抱拳回礼,微笑说道:“哦,原来是红琴居许枫许大侠!久仰久仰!在下早已听说许大侠仁义无双,只是无缘一睹大侠风采!今日得见,实在是生平幸事!”他顾不得身上脏乱血污,跨步上前,显出恭敬之状。 他沉吟片刻,忽然皱眉说道:“不知许大侠来此,所为何事?”他心里已猜到几分,只是不明白柳如烟怎么会同他们在一起。 许枫淡淡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前来寻你,是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他忽然目光一闪,想起身后的罗香雪和路向南还未引见,随即说道“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柳贤侄义妹,也是我侄女,罗香雪罗姑娘。” 罗香雪朝雷震天颔首微笑,说道:“小女子见过雷老前辈!” 许枫又看着路向南,微笑说道:“这位是我在此结识的义弟,路向南路壮士!” 路向南朝雷震天抱拳一礼,恭敬说道:“路向南见过雷老前辈,幸会!” 雷震天朝他们一一抱拳回礼,内心感慨不已。 柳如烟见雷震天身上满是血污,那些细小的银针还扎在他身上,心里十分着急,忙关切说道:“雷伯伯的伤可否要紧?以晚辈之见,还是先处理一下为好!还不知道这些银针是否有毒?” 众人这才想到雷震天中了那么多银针,方才只顾着彼此寒暄,忘了他早已负伤,急需处理。 罗香雪也着急说道:“柳大哥说的对,先处理雷伯伯的伤要紧,再晚了,若是被感染就麻烦了!我们赶紧看看这附近何处有药铺么?” 雷震天的仇恨一朝得雪,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尽管身上负伤,但已感觉不似方才那般剧痛了。 他淡淡一笑,说道:“我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我皮糙肉厚,那芝麻大的银针就如同给我挠痒痒!大家不必着急!” 他脸上身上的血迹呈鲜红色,除了火烧火燎般刺痛之外,并未出现別的感觉,由此可以断定,这些银针上并未萃毒。 大家正说着,突然,雷震天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视线逐渐模糊,双耳中嗡嗡作响,如同飞进了一群苍蝇,他顿觉浑身无力,脚下酸软,差点站立不稳。 他面色苍白,眼睛微闭,嘴唇上也渐渐变得煞白,整个人顿时精神不振。 柳如烟见雷震天身形摇摇晃晃,额上泌出豆大的汗珠,心知他已受了内伤体力不继,连忙一把将他扶住。 许枫关切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你的伤势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寻个郎中诊治才行!”说罢,转头望着路向南,问道“路老弟,这附近可有药铺郎中?” 路向南点点头,急忙说道:“有的有的,就在前面一条街上,大家请随我来!” 这时,围观的人群尽数散去,飞鹰堡的神鹰堂和铁鹰堂两位堂主,也就是先前站在一旁观战的黄衣人和红衣人。 原来这两个人和杜少英一样,都是飞鹰堡分舵神鹰堂和铁鹰堂的两个堂主。他们和杜少英虽然是一丘之貉,表面上彼此以弟兄相称,相处和睦,但实际上却是各怀心事,为了各自利益暗中算计是常有的事。 只是彼此间装疯卖傻心照不宣,今日杜少英突遭生人寻仇,他们一起共事多年,本该伸出援手助他一臂之力将来人铲除,但当听闻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后,方才了解这原本是杜少英见财起意惹出的祸事,自知是杜少英理亏,并且他非要自己逞强,不许他们插手。 于情于理,他们作为旁观者,也确实不便出手,只得由着杜少英自己心意了。 谁知,杜少英竟然不是雷震天的对手,如此结局也算是他自作自受死有余辜。 这是他们的私人恩怨,理应由他们自己解决,不论谁生谁死,也都是凭各自实力,况且这本就是一场公平的决斗。 此时,黄衣人和红衣人已安排人手将杜少英的尸首抬入飞鹰堡后院。那里是飞鹰堡的陈尸房,只要是飞鹰堡里死了的人,尸首在下葬之前,都会先行在此搁置。 许枫雷震天一众人正要离开,雷震天回头望了一眼方才杜少英丧命的地方。他深深叹了口气,今日浴血一战,虽然历尽艰辛,但终究取得胜利有惊无险。他总算了却这桩索绕在心头二十年的恩怨。 他已能向含恨九泉死不瞑目的表妹有个交待了。 路向南带领众人穿过別院,沿水榭边小道一路而上,走了没多久,便来街边一个瞧病的中药铺,掌柜的是一个廋削干练的老人。看上去大约有五十知天命的年纪。 第九十七章:回春圣手 这个名叫“回春堂”的药铺位于飞鹰堂別院后的一条街上。 药铺不大,却极有名。据说,这弹丸之地的回春堂里却有一位医道高深悬壶济世的良医。 此人不但医术精湛,而且慈悲心肠,无论是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还是穷苦潦倒的山野村夫,只要前来求治,他都会一视同仁,尽心尽力的为病患诊治。有一些实在无钱治病的病人,他甚至可以免除药钱。 正因如此,他的医术远近闻名有口皆碑。时常有十里八乡的病患慕名前来求治,所以,回春堂的生意一直都很好! 今天,药铺里又聚集了许多等候的病患。一个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的驼背男人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正在柜台前忙得不可开交,手里提着一杆小小的药秤。对照着大夫开出的药方,不停地伸手拉出墙上药柜里的一个个小抽屉,垫起脚跟,快速地按量抓药。 柜台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身着素服的廋削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在一旁按照单方打磨着坚硬的药材。 他们各自忙活着,药方一张张递过来,两人忙得不可开交,额头上已冒出黄豆般的汗珠。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凑过来向驼背男人请教。???.23sk. 那些前来求治的病患都在回春堂大门前排成长队,人员众多,足足排出几十米之远。 柳如烟背着雷震天尚有些吃力,走了不远的一段路,便来到回春堂大门口。 路向南指着房檐下那块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回春堂”说道:“这就到了,我前去同掌柜的打个招呼,看看能否提前诊治!” 许枫点点头,道:“那就有劳路老弟了,我看他脸色苍白,实在伤的不轻,恐是再耽搁不得了。” 柳如烟背负雷震天站在长队末尾等候,罗香雪在一旁搀扶着,不时伸出衣袖为他擦额上的汗珠,冷汗已湿透他的衣襟。 药铺大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等候的人有数十人之多。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候,他们自是也不能失了礼数坏了规矩。 路向南大步进到药铺,来到柜台前,见那掌柜和两个伙计都在忙碌,一时之间也不便打扰,只是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终于等待那老掌柜抬起头来看见眼前正笑容满面的路向南,当即一怔,便认出了他。 老掌柜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这才笑着招呼道:“原来是路头领来了,不知头领前来有何贵干呐?” 路向南也不再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朱掌柜,好久不见!见你正忙,我也不便打扰,今日是带了一个朋友前来求医的。还请大掌柜帮忙行个方便!” 老掌柜放下手里的药秤,陪笑道:“哦,原来如此,那请路头领暂且稍候,容我去同铁郎中说道说道。”说罢,朝路向南拱拱手施一礼。 路向南笑了笑,拱手回礼,又转身朝柳如烟招招手,示意他们到近前来。 柳如烟背负雷震天来到柜台前,许枫找了一张木凳来将雷震天搀扶着坐下。 柳如烟见雷震天满头冷汗,伸出衣袖为他轻轻擦拭,每个人都显得十分着急。 却见那老掌柜在铁郎中身旁小声嘀咕,铁郎中听得频频点头,又抬头望向这边。 不多时,老掌柜走了过来,对路向南拱手说道:“路头领久等了,铁郎中让你们过去。” 许枫和柳如烟向路向南拱拱手表示感谢。 柳如烟搀扶着满头大汗虚弱不堪的雷震天慢慢走到铁郎中面前。 铁郎中是“回春堂”的第十八代嫡传大夫,深得他祖父铁十三的真传。铁十三是五十年前名震川北一带的绝世名医,人称“铁神妙手”。在川北的老百姓眼里,那可是“再世华佗”一般的人物。不仅医术精湛,而且医德高尚,对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实行减免医药费用的福泽。 而“回春堂”一直秉承祖训,一代代沿袭济世行医的传统,将回春堂办得红红火火有声有色,历经百年而不衰! 铁郎中是位慈眉善目的花甲老人,身材廋削高大,一张长长的马脸上留了一条弯月似的刀疤。颌下留着一撮花白的山羊胡,双眼深陷却炯炯有神。身穿一袭灰色长袍,发髻高挽,一颗银簪镶嵌在发髻中,显得一派仙风道骨的华贵之气。 柳如烟朝铁郎中躬身一礼,恭敬笑道:“请大夫为他瞧瞧,这是怎么个情况!” 铁郎中伸手邀请他们落座,见雷震天神疲乏力脸色苍白,头上冷汗滚滚而落,他为雷震天把脉,片刻,他神色凝重地说道:“这位官人气血不畅,脉数玄滑,神志不清,脏腑紊乱,他可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并且是中毒之相啊!” 众人听罢,不由得惊诧莫名,方才见他勇猛无匹,身中锈花针还能再度扑上,将仇人击溃在铁拳之下,却并不像是中毒之状,如今看来,他浑身冷汗直冒,面色苍白,却已是明白了几分,原来他真是因为中了毒才会显得如此状况。 许枫眉头一拧,当即问道:“请问大夫,我这朋友中的可是什么毒?” 铁郎中目光一闪,沉神凝思,幽幽道:“如果我没猜错,他中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外门之毒。从他身上插入的梅花针来看,看似平淡无奇的细针,被萃了一种可使人神志不清的水银之毒!是以才会显出如此症相。”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柳如烟诧异道:“水银之毒?这究竟是种什么毒?可否会伤及性命!” 铁郎中沉吟着幽幽道:“水银本是种无色无味的液体,可谓是穿铁破铜,无孔不入!这种毒在短时间之内倒不至于伤人性命,但会损害人体的气血脏腑,让人慢慢失去活力,随着会渐渐死去。” 许枫接着说道:“那可有救治的办法?” 铁郎中缓缓道:“你们送来得及时,这毒尚未漫延到他的心脏和大脑,办法是有的,我先放了他体内滞留的淤血,再疏活他的血脉,只需服下我调制的回春丹,过一段时日,或可无碍!但恢复得如何,就要看他本人的神志和身体抵抗力了!” 柳如烟急忙说道:“那就有劳大夫救救他吧!” 铁郎中淡淡笑道:“治病救人乃是医者的本分,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都会尽力救治!” 第九十八章:风雨飘摇 阳光热烈,山风呼啸,一群山雀自门檐顶上叽叽喳喳飞过。 铁郎中让柳如烟等人将病人扶进里间矮榻上。又吩咐柜台前抓药的老掌柜过来搭把手。 老掌柜对那两个少年简单交待了一番,便转身去柜台后,挽起衣袖在一盆清水里净了手。 掀开垂帘,进入里间。 路向南,罗香雪,柳如烟和许枫在一旁静静瞧着,待铁郎中吩咐。 铁郎中对老掌柜说道:“你去拿一把银钳过来。我们先将他体内的毒逼出来,再打通他全身各处阻塞的血脉。你就在一旁辅助我。”说罢,又朝许枫等人说道“你们就在旁边轻轻呼唤他,以帮助他恢复神志!” 许枫等人相顾一眼,点头称是。 柳如烟将雷震天放倒在矮榻上,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此刻,雷震天已完全晕厥过去,双目微闭,眉头紧蹙,面色苍白,嘴唇发紫,额上脸上冷汗津津,状甚痛苦。 铁郎中找来一块轻薄的白毛巾为雷震天擦拭脸上的汗渍。又打开一个四方药箱,从里面取出酒精,碘伏,棉花,绷带,还有一瓶浸泡在药瓶里的细长银针。 按照铁郎中的叮嘱,老掌柜将手里的银钳浸泡在酒精里消毒,待一切准备就绪,铁郎中拿过银钳,仔细地将插在雷震天身上的一根根银针取出,放在一个铁盘子里,看上去足足有三十针之多。 这些银针细如牛毛,若不仔细察看,还不能完全清理干净。 铁郎中戴上一副老花眼镜,将雷震天胸前的衣襟掀开,袒露出长着一小撮卷曲胸毛的胸膛,古铜色的皮肤强壮结实,他虽然年过五十,但身子骨却丝毫不显得苍老松弛。料想,这必定受益于长期坚持不懈的练功锻炼。 他的胸膛上呈现出一大片浸润的绯红,有众多细密的针眼点缀其间,伤口红肿。流成线状的血迹,如同一条条红色瀑布。 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脸上刚毅的表情已因痛苦而扭曲。头发散乱遮在枕头上,活像是来自地狱中的厉鬼。a 铁郎中眉头紧蹙,目光发亮,沉吟着道:“你们看,他身上中了许多水银针,虽然不能在短时间要了他的性命,但足可以阻滞血脉,麻痹神经,令人浑身无力,神志尽失。若是两者交锋时,中毒之人,势必要落了下风,最终任人鱼肉。” 他凝视着雷震天,眼中居然露出了笑意“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官人必定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好汉!”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棉球攒了酒精,为他擦拭伤口。不时,微微瞟向众人。 许枫和柳如烟顿感诧异,相视一眼,罗香雪也听得心中一凛。 敢情这位妙手郎中,还曾是位舞刀弄枪的江湖中人? 许枫忍不住淡淡笑道:“听铁大夫这么说,莫非铁大夫也是位江湖好汉?铁大夫好眼力,我这位朋友确实是闯荡江湖之人!” 其实,雷震天这一身横练的强壮肌肉,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他绝不是普通的山野村夫。 铁郎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现在的身份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即便他还有別的身份,也不愿随意显露出来。 似乎每一个行走江湖的人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苦衷! 他不愿说,別人自是也不便再问,只是,他方才的言语已不自觉暴露了他不同寻常的身份! 他自也察觉险些说漏了嘴,才及时打住转移话题,显然,他并不想別人知道他太多的事! 此刻,他已经开始着手用上好的草药为雷震天疗伤。 雷震天体外的伤并无大碍,他真正严重的是内伤。他体内脏腑有损坏,滞留了一些淤血,需要及时排解出来。 铁郎中吩咐柳如烟开始不断呼唤雷震天,以促使他尽快苏醒过来。 众人全都焦急地望着他,希望他能尽快恢复神志。 铁郎中用一种深红色的药水为雷震天清洗完伤口后,每一处针眼竟然冒出乳白色的气,似泡沫也似飞烟。并且散发出一种浓浓的带着腥味的苦涩气息。过了半晌,雷震天眼皮开始微微抖动,嘴唇也动了动,显然,他已经有了些知觉。 但他脸上的痛苦之色依然深沉,像是心上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一般。但眼睛依旧没能睁开,似乎被什么东西粘住了。 每个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铁郎中和雷震天,观察他们脸上的变化。 铁郎中沉吟着,忽然叹息道:“他受的内伤不轻,现在我先要将他身体里的淤血排出,然后再用怯毒针制住毒性漫延,再用内力将毒逼出来。”他仔细察看他胸前额上脸上手臂上的每一处伤口。 柳如烟点点头,急忙道:“那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呢?请大夫只管吩咐!” 一旁沉默的路向南终于开口:“请铁大夫一定要救活他!他对我这帮朋友十分重要!拜托了!”他眼中流露出恳切的神色。 铁郎中微微一笑,说道:“路领头,我会尽全力为他医治的。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大家就放心吧!”他看向柳如烟“劳烦这位少侠将他扶直坐起,搀扶着他的身体莫要倒下,我即刻为他运功疗伤!” 又叫老掌柜将房门掩上,以防外面的人打扰。 雷震天神情萎靡,身子软棉棉的,看样子,体内真气已散,只剩下半条命! 众人心里暗暗吃惊,敢情这铁郎中还是深藏不露的内家高手! 江湖上的人和事,当真是如浓云锁深山,任谁也一一一一难以看得透! 铁郎中暗吸一口真气,凝神调息,将内力运作至双臂,再随经络贯注于双掌上。 只见他盘腿坐在雷震天身后,眼睛眯合成一条缝,平视前方,双掌合十举起高过头顶,缓缓而下,然后将掌心贴上雷震天背部,铁郎中微微张嘴,吐纳开声,轻呼出一口气,随即他猛然双眼大睁,眉毛一扬,双掌陡然向前一送,只听见一声“啪嗒”闷响,雷震天身子猛烈一颤,险些向前扑倒,若非柳如烟将他扶稳,只怕已经栽了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雷震天突然双眼圆睁,却是黯淡无光,凄苦着脸,顿时张口吐出一缕殷红的鲜血。 第九十九章:江湖救急 一口鲜血如箭矢般飞溅而出。 此刻,雷震天鼓大眼睛,呆呆望着前面,仿佛傻了似的,嘴角布满血污。 大家都被他的样子骇了一跳,但令人欣慰的是,他体内的淤血已被逼出,总算清醒了过来。 每个人都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看起来,他似乎已脱离了危险,保住了一条命。 大家相顾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再瞧那铁郎中满面通红,额上也泌出细密汗珠。他幽幽吐出一口气,缓缓收掌,闭上眼睛突自运功调息,片刻过后,他才缓缓说道:“方才我已逼出他体内的毒素,待休养些时日,便可无碍。但需要再服用一些草药调理,这一阵,切不可发怒动气。”他捋了捋胡须,幽幽看着雷震天,眼中神色古怪。 许枫叹了口气,朝铁郎中抱了抱拳,说道:“多谢大夫!”说罢,又看向路向南柳如烟,面上现出淡淡喜色。 路向南也说道:“在下只知道铁神医医道高深,没想到内家修为也绝非常人可比。今日,当真是令在下开了眼界!”他眼睛一亮,沉吟道“认识铁神医那么多年,怎么就没瞧出你竟然身怀绝技,深藏不露呢?” 铁郎中下榻来,缓缓踱了几步,瞧着窗外,淡淡道:“我哪有什么深藏不露,只是早些年间,学了几手不成气候的防身之术罢了!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的,这里又常有江湖人出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的。哎!”他似乎有难言之隐,深深叹了口气。 柳如烟和罗香雪则在一旁,精心服侍着雷震天,他此刻看上去还十分虚弱,嘴唇发白,脸色发青,眼神始终空空洞洞,痴痴傻傻的模样。 呆了许久,他终于喃喃道:“水?我要喝水!”他眼神恍惚游离,望着身边围着的人,却仿佛谁也不认识。 柳如烟心里陡然一沉:雷伯伯这是怎么了?莫非变傻了不成? 他当即看向铁郎中,问道:“铁大夫,他这是怎么了?” 众人心里也都充满了困惑。心想,这雷震天八成是神志受了损伤,才会变得这般痴傻模样。 铁郎中捋一捋胡须,却淡淡笑道:“诸位莫急,他只是受了水银之毒侵害,神志不能立即恢复,慢慢休养一阵便可无碍!” 老掌柜赶紧为他盛一碗水过来,柳如烟倚着他的腰身,老掌柜慢慢喂他喝水。咕噜咕噜几口入喉,他微微喘息着,抿抿嘴,望着众人,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因身体太过虚弱,终究没有说出来。他眼睛里始终空洞无神,似是充满了恐惧。 柳如烟轻轻拍了拍他背上,对他轻声说道:”雷伯伯,你可认得我么?你感觉怎么样了?铁大夫已为你驱除体内的毒,你别担心,很快就会复元的。” 许枫缓缓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別再打扰他了,让他好生休养吧!”说着,又转头对路向南说道“路老弟,许某有个不情之请?”他露出犹豫状。 路向南笑问道:“许大哥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许枫沉吟着道:“眼下他身负重伤,看来这一时半会定是走不了,路老弟可否卖我个人情,留下他在飞鹰堡里养伤如何?” 路向南笑了笑,说道:“许大哥的朋友也就是小弟的朋友,现在他伤得不轻,做朋友的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许大哥尽管放心便是,就让他先养好伤再说。” 众人没想到路向南居然答应如此爽快,这里可是飞鹰堡,而在一个时辰之前,雷震天正在此手刃仇人,而那个仇人正是藏身飞鹰堡。 堂堂飞鹰堡的分堂之主,被人杀死在飞鹰堡大院里,本就是令人瞠目结舍的事,虽然这件事纯属个人恩怨,但死者毕竟是飞鹰堡的人,他们又岂会坐视不理? 而奇怪的是,直到现在,飞鹰堡那边却是毫无动静!难道,他们眼看自己的人被人杀死,而无动于衷吗?这实在不合乎情理,令人匪夷所思! 许枫心有疑虑,突然说道:“奇怪,雷震天杀了飞鹰堡的人,而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若是就此再回到飞鹰堡,会不会对雷震天不利?” 路向南沉吟着道:“我看他们不至于再找雷震天寻仇!”他思索着,眼中泛起一抹光亮。23sk. 许枫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路向南缓缓道:“方才他们火并之时,飞鹰堡的人也不见插手,现在应该更不会过问的。” 柳如烟皱眉说道:“先前彼此是有言在先,互不干涉,现在对方已经死了,飞鹰堡的人难道不会为自己人报仇么?” 路向南幽幽道:“这本属个人恩怨,与飞鹰堡也扯不上什么关系!想必他们是不会过问的,再说,谁都已知道那杜少英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谁又会为这样的人出头!” 在这之前,他只知道杜少英一向以谦谦君子示人,在飞鹰堡里口碑极好,却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披着羊皮的狼! 路向南思索着道:“要不这样,容我先回去探探虚实,若没甚情况,我们再返回。” 许枫叹了口气,幽幽道:“不错,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路向南向众人抱一抱拳,告辞后,转身大步朝飞鹰堡方向走去。 此时,已到了下午日落时分,阳光余温还在,晚霞已隐退在远方的天边,洒在山峰后璀璨如天堂一般。 铁郎中开出一道药方,命老掌柜将草药抓来,并叮嘱煎熬药水的方法和服用的注意事项。这些药草配方巧妙,配伍有解毒化瘀,补中益气,清肝明目,养元生津各种草药。一共有二十味名贵中草药组成,可谓是上乘之方。 路向南回到飞鹰堡中,向自己手下弟兄打听堡中情形。大家都说,飞鹰堡如先前并无两样,一切如常!几位堂主吩咐将杜少英尸体抬入后山林中掩埋。 而自始至终,堡主司马红都没出面。 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飞鹰堡主的司马红居然没露面,难道是她并未在堡中,对这个事压根不知情?还是另有別的隐情? 在了解到堡中并无异样后,路向南才算放下心来,随即又大步来到回春堂,向许枫等人说明情况,许枫决定将雷震天抬回飞鹰堡,这样一来,免去他路途颠簸之苦,有利于他体伤的复元。 临走时,铁郎中特意叮嘱要好生静养,千万不可动气,再过一阵便可康复如常。 众人回到飞鹰堡,将雷震天安排在中堂客房里住下。 罗香雪急忙为雷震天去厨房煎熬草药,按照铁郎中吩咐,重复煎熬三遍,每一剂服用三次。 许枫说道:“唯今之计,我们只有暂且在此陪着他复元之后,再作打算!” 柳如烟缓缓道:“也只有待雷伯伯彻底清醒后,才能问出师傅失踪之谜了!” 罗香雪说道:“我们就在此陪着雷伯伯,相信雷伯伯很快就能康复的。” 柳如烟打来一盆清水,挽了湿毛巾为雷震天擦了把脸,又关上房门为他宽解衣裳,擦拭了一遍身体。 许枫安慰柳如烟:“柳贤侄,切莫着急,现在找到人了,相信很快就能打听到楚老弟的下落!” 第一百章:粱上君子 黄昏时分,晚霞满天,落日已沉没在西山下。 飞鹰堡西厢房,一群人守在雷震天面前。现在,大家的心情才放松下来,柳如烟和罗香雪精心侍候着雷震天,柳如烟为他擦洗身体,罗香雪则熬药煮粥,盼望着他早些恢复神志! 路向南召来几个下属,对他们吩咐道:“今天的事,你们一定要守口如瓶,谁也不可向外透露半句!” 他说的事,自然是指接纳雷震天在西厢房养伤。 这西厢房也正是他的管辖区域,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护院头领,许多事情,他是做不了主的。幸好仗着他同飞鹰堡内掌事的几位堂主私交甚密,所以,他也可得一些虚名的权力!上面的人,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几个护院喏喏称是,随后各自回到岗位上,值勤巡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已笼罩了大地。 为了避人耳目,路向南只得匆匆向众人告辞,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房间。在回去之前,他特意去南北东西四道大门巡视了一番,再三叮嘱手下弟兄三碱其口。 若有人故意泄露这个秘密,他定是饶不了他。 待路向南走后,许枫突然说道:“今晚我们都不可睡的太沉,大家势必要提高警惕,这里毕竟是在飞鹰堡。眼下雷震天已经报仇雪恨,我想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大家都要更加小心!” 柳如烟望了望床上的雷震天,又看了看罗香雪,皱眉道:“许伯伯说的不错,我心里总感觉不踏实。似乎即将有什么灾难降临!” 罗香雪温柔地看着他,柔声安慰道:“柳大哥,你就别再祁人忧天了!你看,雷伯伯先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仇人,也不见有人敢横插一手,我看,他们是不会再管闲事的了!” 许枫摆摆手,说道:“哎,防人之心不可无,方才是他们两个人公平决斗,外人自是不能插手。现在,我们闯入了人家的地盘,更何况还闹出了人命,这么大的事,他们却不闻不问,这实在是令人想不通!” 柳如烟愁眉不展,心里似是有个解不开的结,但又不知该如何排解!他突然想起了花妹冷月,上官伯娘还有杨春兰,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如今已找到雷震天,不想,他却又受了这么重的伤!眼下,也许只有他才知道楚云飞的下落了。但雷震天这副痴痴呆呆的模样,也不知几时才能完全恢复? 许枫等人待雷震天入睡后,才各自回到房间里。 罗香雪对柳如烟说道:“我们待雷伯伯清醒后,如果问出楚老前辈的下落,我们就一起去找他!”23sk. 柳如烟抚着她的肩膀,微笑说道:“现在我们已经找到雷伯伯,想必他会知道师傅究竟怎么样了,我离开的那么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枫也对大家说道:“时候不早了,我看这里留下一个人陪护他就行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他本想自己留下来,但柳如烟却说道:“大家都是为了寻找师傅才来到这里,理应由我来陪护雷伯伯的。” 罗香雪突然说道:“柳大哥,我陪你一起照顾雷伯伯吧!你也挺累的。” 柳如烟淡淡一笑,说道:“这些天,你陪着我们东奔西跑,也苦了你,你回房好好歇息吧!这里有我就行!” 许枫也说道:“柳贤侄说的对,罗姑娘回去休息吧!我和柳贤侄轮流照顾雷震天!这些天,你也辛苦了!” 说罢,许枫和罗香雪各自回到厢房中。 许枫趁夜色掩护,悄悄来到院外。朝飞鹰堡主事的东院议事厅摸去。 东院议事厅是飞鹰堡中核心人物商议机密之所,一向戒备森严,除了堡主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能出入自如之外,其他的人是不能靠近议事厅半步的。 夜色笼罩下,整个东院显得寂静诡秘,门口屋檐下挂着一排大红灯笼,火光闪烁,忽明忽暗,映得院中景物一片光怪陆离。 大院外隐隐传来狗吠声,在凄清夜色里,听来异常明亮。 议事厅门口站着一行手持长刀的守卫,三五结队来回巡逻,许枫遛到大门对面的树丛里,小心翼翼潜藏在浓密的枝叶间。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人影从议事厅后的房檐下一溜烟的飞身蹿出。来人的身法端的快如箭矢,只一眨眼功夫,便不见了人影。 许枫立即警惕起来,将身体更加隐蔽,透过枝叶间隙悄悄窥探。 那些门口的守卫似乎并没察觉有人闯入,依旧来回巡逻,不时东望望西瞧瞧。 许枫心想:“那个人鬼鬼祟祟的,会是做什么的呢?难不成是一个盗贼?”心念一转,欲遛上前去探个究竟。 但那些守卫始终在大门前三丈之内徘徊,想要靠近实属不易,议事厅里有灯光亮起,显然里面有动静。 许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里盘算着设法溜进去看一看,这里面究竟藏有什么玄机! 方才那人影一晃而逝,隐在墙角下便再也没出现。 柳如烟待雷震天睡着后,这才感到浑身疲乏,一丝浓浓的困倦袭来,他和衣躺在床上,刚欲闭眼,便听见房顶上隐隐传来窸碎的声响。他立即警觉起来:房上有动静?大晚上的,难道房粱上有人? 柳如烟猛地翻身坐起,拾起长剑,轻声奔出屋外,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身轻如燕,几乎没发出一丝声音。 来到屋外,顺着屋檐悄悄朝房顶上窥探,房顶上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第一百零一章:另有隐情 明月当空,繁星满天,春去夏临,已到了初夏时节! 原本寂静安详的庭院里,传来一阵响亮的狗吠声,打破了夜晚的平静。 初夏之夜,空气中稍带着一丝丝燥热,蚊萤乱蹿,月光下的庭院丛林显得异常静谧。 方才,房顶上发出的响动,不知是何物?如同风刮林梢的沙沙声,又像是狸猫在轻健奔跑。 可当柳如烟遛出来朝房顶上四处观望,却什么也没发现,奇怪的是,那细碎的声响也突然嘎然而止。 柳如烟心生纳闷:奇怪,方才分明听到有动静,却又什么也没有?难道是我听岔了? 他狐疑地再一次四下观望,更是提高了警惕。风中树影婆娑,庭院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哪还有什么人影? 夜幕下,四周静悄悄的,偶尔吹来一阵微风,风中飘满了远山的芬芳。无眠的昆虫在草丛里低低吟泣,更显得夏夜的寂寥。 柳如烟心下忐忑,缓缓转身走进屋里,刚欲闭门,忽又听到屋顶发出隐隐响动。同方才的声音一样,他猛然心惊,迅速开门飞蹿而出。 跑到院子里,朝房顶张望,口中喝道:“什么人?”而房顶上空空如也,依然什么都没有。 可那动静又是什么发出来的?难道有鬼作祟不成? 他心里不由升起一阵寒意:活见鬼,这里还真是邪门!可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不,绝不是鬼,肯定是有人在作怪! 他握紧手中剑,整个人都已绷紧,随时准备应付意想不到的状况,他甚至将可能出现的危险都想到了。 探头朝房里瞧了瞧,屋内黑乎乎静悄悄的,雷震天仍在酣睡,他决定上屋顶好好瞧瞧,这神秘的响声究竟从何而来! 正想着,猛提一口真气,纵身一跃,凌空一个筋斗便稳稳立在房顶上。人生地不熟,他不敢大意,对周围的一切小心戒备着,迅速扫视一番,依旧没能发现什么! 夜色凄迷,四周景物森然,犹如鬼影幢幢,他心里直发毛,竟陡然生出一抹恐惧。 这房顶上空空荡荡,既没有人影,也没有动物,可哪声音又是从何而来? 他在房顶上步履轻盈,来回跑动,仔细寻找异常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瞧遍了,也没能弄清楚其中蹊跷! 突然,一个人影如流星般自树林中蹿了出来,柳如烟只觉眼前一花,还未能瞧清楚,那条人影已在大门前停下。 那人影高大,穿一身青衣长衫,立在那里犹如鬼魅。 他警惕朝四下里张望,环顾一番,才跨步来到大门口,正欲伸手敲门,突然房顶上一阵响动,传来柳如烟的声音:“许伯伯,是你么?你怎么来了?” 许枫闻声,陡然骇了一跳,他这才发现漆黑的房顶上居然有人。但他也已经听出是柳如烟的声音,仰头上望,诧异道:“是你?柳贤侄,你怎么会在房顶上?” 柳如烟见许枫的突然出现,也惊诧莫名,猛地翻身而下,落在许枫面前,疑惑道:“许伯伯,你怎么来了?” 许枫说道:“方才我遛到议事厅打算探探动静,不想大门口守卫森严,难以进得去,我便躲在树林里等待时机,却突然看见一条人影蹿进议事厅后院,看样子鬼鬼祟祟的,定然不是寻常的人。”他顿了顿,又说道“我悄悄绕过后院尾随上去,那人影却不见了。夜色之下,我甚至都没能看清那人的模样!” 柳如烟皱眉说道:“那伯伯可曾打探出什么虚实?我也想不通,今天雷伯伯杀了姓杜的,飞鹰堡里居然如此平静,这实在是令人可疑?那杜少英本是飞鹰堡的人,他们却似乎并不想为他出头!显然这并不合常理!”23sk. 许枫点点头,踱着步子说道:“不错,我也是想不通他们为何能如此平静?不管怎么样,那杜少英毕竟是飞鹰堡一堂之主,而他们却不闻不问,难道飞鹰堡的人如此冷血?” 柳如烟幽幽道:“伯伯,我觉得这件事情透着诡异,我们当更加谨慎才是。”他回头望着漆黑的房顶上,皱眉道“方才我听见屋顶上有动静,出门察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许枫缓缓道:“待雷震天伤势平稳后,我们就离开这里!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你师傅的下落!” 许枫提起楚云飞,柳如烟不由显出一抹伤感,已经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怎么样了?仙人观客栈等着消息的上官红琴等人一定心急如焚!更不知道她们是否安全? 柳如烟想起此前同大家一起经历的种种,心里只觉得酸溜溜的,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 尤其是自己的师傅楚云飞,竟然莫名其妙的失踪,如今也不知道下落何处是死是活!每每想起师傅对自己的种种好处,那养育造就之恩无疑于再生父母!他的心上就如针扎一样的疼。 夜渐渐深了,寒露愈重,夜风凛冽哗啦作响,一股诡异落寞的萧杀之意充斥在空气中。 柳如烟回头望了一眼厢房中,幽幽道:“时候不早了,伯伯也早点安歇吧!” 许枫也望向厢房,拍了拍柳如烟肩膀,点点头说道:“嗯,你也早点休息!不过,我们还是不能睡得太沉,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我想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柳如烟点点头,恭敬说道:“伯伯放心吧,小侄会多加小心的。” 许枫转身朝自己住的那间厢房走去。柳如烟目送他离开,这才推门进屋,籍着灰白的月光,瞧见雷震天躺在床上,双眼鼓起似铜铃,在黑乎乎的屋子里,冷不丁地吓了他一跳。 他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走近雷震天身旁,说道:“雷伯伯还没睡着啊?你感觉怎么样了?” 雷震天呆滞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咧着嘴露出笑容,艰难的轻声说道:“我……我认得你,你是柳贤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喉咙里哗哗作响。他的模样显得十分苍老疲惫! 柳如烟为他整了整被子,安慰道:“雷伯伯,你现在还很虚弱,不敢瞒你老人家,我来这里就是专程来寻你的!” 雷震天听清了他的话,先是感到惊讶,又露出笑容,艰难说道:“找我?你来找我做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那你就说吧!”他似乎看出柳如烟眉宇间藏着重重的心事。 虽然他身受重伤,但他的头脑还是非常清醒的。只是经历一番恶战后,他因中毒才显得痴痴傻傻,兴许是铁郎中开出的药方凑了效,他服下数剂药水后,脑子逐渐变得清醒,身子也有了精气神,只是他依然感到头部钝痛。 他晃了晃脑袋,见柳如烟沉默不语,他又接着说道:“贤侄啊,我看得出你有心事,你就说出来吧!” 柳如烟踱出几步,沉吟着道:“实不相瞒,我们来这里寻你,是为了打听恩师的下落!” 雷震天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他瞳孔收缩,失声道:“你……你说,你要找你师傅?”他的声音已开始颤抖,似乎充满了恐惧。 柳如烟瞧见他这般神情,顿时心头一震,暗道:“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他面色凝重地说道:“我到翠华山接回小妹,本以为师傅他老人家会在家里等着我们,谁知,到了卧龙谷才发现师傅早已不知去向,而且茅庐也不知被谁毁了!” 雷震天静静听着,居然没有露出惊讶之状,反而冷静的说道:“所以,你就想到了我?” 第一百零二章:横生枝节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 明月在夜幕上飘移,划过远方的山巅。 屋子里的两个人似乎睡意全无,雷震天听完柳如烟的诉说,表现出的神色令柳如烟倍感诧异。他竟然显得如此冷静,似乎这件事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雷震天布满沧桑的眼睛里,闪动着奇异的光,他平静的表情下仿佛藏着种种不可言说的无奈。 柳如烟凝视着他,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眼前的雷震天变得无比陌生,再也不是卧龙谷里同师徒二人把酒言欢的那位雷世伯了! “他说的话好生奇怪?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难道师傅的失踪真与他有关?”他心里疑虑重重,这件事远远不是他想像的那么简单。 柳如烟犹豫片刻,缓缓道:“那日我离开卧龙谷时,是雷伯伯和师傅在一起,没想到当我赶回茅庐时,师傅却不见了踪影。” 他缓缓踱步到窗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幽幽道:“我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是,整个茅庐居然被毁的面目全非,家里的物品撒了一地,我们在师傅的棉被里发现了一封信,是一封血书,上面写的是师傅被一个叫地狱门的组织掳走了!于是,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您!”23sk. 雷震天头脑已清醒,眨眨眼,幽幽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显得有些惊讶。 柳如烟沉吟着说道:“我记得那日在茅庐,你和师傅一起喝酒时,说了要到蜀中剑门关寻找一个仇家!我便猜想,你有可能是来到了剑门。于是,我们一起找到这里来打听你的下落!” 雷震天突然鼓起双眼,露出一抹深深的恐惧,随即眼神又黯淡下去,他终于缓缓说道:“地狱们!你们终于见到了那封血书!”他昂起头,长长叹出口气“不错,那封血书正是我写的!” 柳如烟心头猛然一震,大惊失色,失声道:“什么?那封血书是你写的?你,这么说你知道师傅的去向了?雷伯伯,你告诉我,师傅他老人家究竟怎么样了?他真的是被那个地狱门掳走了?”他的声音变得急切,身子已微微颤抖。 雷震天目光却又显得呆滞,缓缓道:“那日一早,我们做完晨练,你师傅又说,去半山坡月亮湾茶园采摘些鲜茶回来,我已在卧龙谷逗留数日,正准备启程去蜀中剑门,你师傅十分热情,再三挽留我多住几日,但我复仇心切,便不想再耽搁,于是他采摘了一些嫩芽送给我,本想同我一起去往剑门,他又担心你们回来寻他不见,定会着急,于是只好作罢。” 说到这里,他瞳孔收缩,眼中的痛苦恐惧之色愈浓“当我们回到茅庐时,却看见院子里突然出现了十几个人,他们打扮怪异,手里都拿着奇形兵刃,每个人都蒙着面,看不清是何模样,我们预感来者不善,便上前询问。那些人便说专程是为你而来,让我们一定要将你交出来!”他定定地望着柳如烟。 柳如烟听得惊诧莫名,一头雾水,心里顿时怦怦直跳。他忍不住问道:“他们为什么找我?”他心里隐隐掠过一丝不安。 雷震天眉头紧锁,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那些人凶神恶煞一般,没说找你做什么,只是说一定要把你交出来,否则便会大开杀戒,荡平这间茅庐!” 柳如烟只觉得如梗在喉,一口热血在胸中沸腾,手上握紧拳头,随即又松开,他咬牙恨恨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将师傅掳去了哪里?这些混蛋,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清楚。” 雷震天表情复杂,沉吟着缓缓道:“我们见那些人并非善类,想到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自是不可避免,再加上他们人多势众,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细,贸然交手恐怕要吃亏,于是,我们便暗暗递了个眼色,由我先上去试一试他们的深浅,如果我们功力不济,便想办法突出重围,设法脱身。” 他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我们都低估了那帮人的武功,我使出看家的三十六路乾坤枪,本以为对付这些贼人绰绰有余,但我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低估敌人,在与他们混战了一百个回合后,我终究败下阵来,眼看我有危险,楚大哥手持宝剑猛地冲了过来,将我护在身后,悄悄在我耳边说让我先走,他断后缠住那帮人。” 他长长叹一声叹息“就在我想要拒绝时,他却突然冷不丁的点了我的穴道,并悄悄叮嘱我,让我找准时机遛走,这件事他不能连累我。如果有一天能遇到你,再将真相告知于你!” 柳如烟满面愁容,皱眉道:“雷伯伯可知道这地狱门是个什么来头?又在什么地方?” 雷震天面色一变,望向窗外,缓缓道:“据我所知,地狱门老巢远在塞外,不过,他们在中原也有一些据点,但都是通过暗线接头,这些人行踪诡秘,据说他们的头目是西域的维族人!” 柳如烟踱出几步,沉吟道:“如此说来,雷伯伯也不知道他们将师傅掳去了何处?” 雷震天目露忧郁,摇一摇头叹息道:“我被楚大哥点穴之后就渐渐昏睡了过去,等我醒来时,他们全都已不知去向!哎,现在想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柳如烟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燃起的希望随着雷震天的诉说又宣告破灭。他忧心忡忡五味杂陈,如同塞进一团理也理不清的乱麻,原本以为找到了雷震天就能解开师傅失踪的秘密,但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 柳如烟满心迷茫,一时之间已辨不清方向,他决定待天亮以后,先和许枫商议一番,再作打算。 夜已更深,三更已过。两个人满腹愁肠,闲谈着竟睡意全无,雷震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额头上渗出一颗颗冷汗,胸口不停起伏喘息着,张口喷出一股血箭,表情十分痛苦。 柳如烟被他突然生出的状况骇了一跳,忙找来毛巾为他擦拭汗珠和血迹,紧张地问道:“雷伯伯,你怎么了?感觉哪里不舒服?”边说边伸手为他抚摩着胸口,又转身去案台上盛一碗白水过来。将雷震天扶起身子靠在床边,慢慢喂他喝了水。 喝完水后,雷震天的脸色才更平静了些,喘息也渐渐平缓下来。 他望着柳如烟,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激,他和柳如烟不过也只见过两次面,但他却能如此不厌其烦的精心照顾自己,实在是有情有义之人。人家后生既能如此待我,我又岂能负了人家? 想到这里,雷震天感慨之余,决定全力助他寻找到楚云飞。 第一百零三章:遍寻刺客 雷震天和柳如烟秉烛夜谈,不觉间,已到了拂晓时分。 窗外渐渐泛白,庭院里鸡犬相闻,偌大的飞鹰堡如同一个荒野山村。 柳如烟愁肠百结,凝望着朦胧的窗外天空,幽幽道:“天色快亮了,此处并非久留之地,待伯伯伤势更好了些,我们要尽快离开才是。” 雷震天沉吟片刻,缓缓道:“柳少侠,我没能救下楚老弟,真是对不住你啊!”他禁不住悲从中来,声音渐渐哽咽。 柳如烟理了理衣襟,说道:“雷伯伯,您老快別这么说。这事怎么能怨你呢!听你这么说,那些人只是冲我来的,我一定要找到师傅,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雷震天沉吟着道:“那天我醒来后,他们已不知去向,茅庐也被他们毁了,只是在我身旁散落着一块铁牌,上面写着地狱门三个字,我想这块铁牌一定是他们故意留下的,这样做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亮明他们的身份,让我们找去!我猜这里面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柳如烟缓缓道:“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逼我现身!但我实在想不明白,地狱门究竟是个什么组织?我从未听师傅说起过,和他们更无怨仇,他们为何要找我?” 雷震天气色已恢复了许多,眼里也有了神采,安慰道:“柳少侠切莫着急上火,这件事非同寻常,我们还要从长计议!再说,这地狱门远在塞外,天高皇帝远的,想要找到他们,实在不容易啊!” 柳如烟望着床上的雷震天,关切的说道:“雷伯伯,你一宿没睡,还是再睡一会吧!” 雷震天摆摆手,叹息道:“我哪里还能睡得着,虽然我为表妹报了仇,算是了却这桩困扰了我二十年的心事,但我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柳如烟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知道他还有一些难言之隐,不是轻易就能解得开的。眼前这个满面沧桑的老人,令他忍不住一阵心酸! 柳如烟并不明白,他为了什么事情而忧心忡忡,他已经为表妹报仇雪恨,应该为此高兴才是,但从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兴奋,反而布满了愁苦忧郁。 柳如烟并没有问是何缘由,似乎许多事都不必问出来的,因为根本就没有正确的答案。 这位同师傅相交至深的朋友,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而眼前这个老人,却显得如此沧桑落魄,这哪里是名震太行的“九州一枪”雷震天? 雷震天抬眼望着窗外,此刻,天光大亮,清新的晨曦已笼罩在山野间。庭院里熙熙攘攘,鸟雀鸣叫声和嘈杂吆喝声混成一片,隐隐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你们将东西南北四道门全都严加把守,绝不能放走任何可疑人员。所有的来往客商和江湖人士一律盘查,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扣留上报!大家回到各自岗位上,切记不可疏忽!” 一群人齐声回应,领命后向东西南北四道大门跑去。 柳如烟心神一凛,颇感诧异,推开窗探头打望,却见数十米外的庭院里一棵粗壮的古柏下,立着一个身长七尺的紫衣男子,年纪约摸四十开外,脸颊廋削,目光炯炯,一头银白的长发披在肩上,手里拿了把折扇,悠哉悠哉的摇晃着。眼睛不停地四下打望。 那紫衣男子身旁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年,胸前抱着一柄乌鞘长剑,面无表情,一副冷漠高傲的模样。23sk. 雷震天行动不便,不时微微咳嗽喘息,他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心里一紧,忍不住问道:“柳少侠,外面的是些什么人?” 柳如烟皱眉道:“是一帮巡视的人,看上去像是飞鹰堡内部的人,为首的是个中年人,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在搜索什么人!” 雷震天一脸沉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幽幽叹息道:“那些人不会是来找我们的吧?” 柳如烟沉吟着摇一摇头,说道:“说不好,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冲我们来的。我们暂且莫要露面,静观其变吧!” 正说着,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咚咚咚”,随即传来许枫的声音:“柳贤侄,你们起来了么?” 柳如烟听出是许枫的声音,心里顿时放松下来,忙将门闩打开:“许伯伯,快请进来。”将许枫迎进门,却不见罗香雪的影子,柳如烟朝许枫身后眺望,喃喃道:“罗姑娘还没起床么?” 许枫缓缓道:“兴许是她太过疲累,睡得沉了,哎,她跟着我们东奔西跑也着实难为她了!就让她多睡会儿!” 他刚一进门,便向雷震天招呼道:“雷老弟,感觉好些了么?” 雷震天微微一笑,说道:“承蒙许大侠关心,服了郎中的药水,已感觉好得多了!许大侠和诸位不辞搭救,雷某感激不尽!” 许枫幽幽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是楚老弟的朋友,自然便是我的朋友!” 第一百零四章:生死未卜 晨曦,山风凛冽,清冷的白雾从敞开的窗外荡进来。 一缕朝霞衬着如火球似的红日爬上山头。 许枫刚进到屋里,便询问起雷震天的身体状况,雷震天执意下床走动,柳如烟和许枫见他身子尚还虚弱,劝他继续卧床休养。 雷震天略显沮丧的说道:“没想到我百般小心,竟还是中了他的毒计,为了给表妹报仇,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追寻他的踪迹,如今大仇得报,我却身受重伤,还要劳烦你们照顾,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他一番感激涕零,声音颤抖,几欲红了眼眶。 柳如烟搀扶着他在房间里缓慢挪步,雷震天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显得很吃力。走了一圈,只得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喘息。 柳如烟让他好好歇息,转身去温热了汤药来,缓缓地喂他服下。 正在这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着传来罗香雪娇柔的声音:“柳大哥,你们醒了么?我方便进来吗?”她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大家知道是罗香雪过来了,许枫忙起身去开门,门刚打开,罗香雪手里提着宝剑,笑盈盈地招呼道:“许伯伯,早!” 许枫也笑道:“罗姑娘,你也早!昨晚睡的可好?”23sk. 罗香雪抿嘴一笑,点点头道:“托许伯伯的福,总算是睡着了!” 许枫侧身让道:“快请进屋!” 罗香雪走进屋来,一眼就瞅见床上的雷震天和刚搁下药碗的柳如烟。 柳如烟见到罗香雪,立即面露笑容,招呼道:“香妹,你早啊!” 罗香雪微微一笑,说道:“半夜时,我听见房顶上有响动,出门瞧了瞧,却什么也没瞧见,吓得我半宿没睡着,到了下半夜,才慢慢睡着。” 这时,雷震天却开口了:“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找到这里来的,有件事我要和大家谈谈,对于楚云飞失踪的事,我是知情的。那天,我准备离开卧龙谷,到剑门关寻找仇家,但刚要离开,卧龙谷里却来了一帮人,他们一上来就将我和楚大哥围在中间,他们说是为了柳少侠而来,要我们把人交出来。” 他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充满了恐惧不安,长长叹息一声,又接着道:“我们已看出那帮人来者不善,于是,我们便同那帮人打了起来,几十个回合下来,我们却未能占得上风。我和楚大哥背靠背站在一起,他小声对我耳语,让我找准时机遛走。 他断后,我岂能弃他不管,心想,要走大家一起走,就在我分神之际,不料楚大哥却突然出手点了我的昏睡穴。随后我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等我醒来时,他们早已不知去向。”他娓娓道来,目光中满布无奈和哀伤。 许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捋一捋胡须,沉吟着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想办法找到楚老弟!”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罗香雪终于开口了:“是啊,雷伯伯您就別再自责了,这也不是您的错。眼下,你就好好养伤吧!待你的伤好些了我们再一起下山去!” 柳如烟眉头紧锁,看向雷震天,幽幽道:“雷伯伯,您说他们是否会伤害师傅呢?他们又会去了哪里?” 雷震天叹息道:“依我看,他们真正要找的人是你,不至于伤你师傅性命!但他们将楚大哥掳到何处去了,我也是不得而知!哎!都怪我没用!” 柳如烟瞳孔收紧,幽幽道:“雷伯伯,快別这么说,这怎么能怨你呢!我们在房间里只找到那封血书,对那地狱门也是一无所知!” 这时,许枫一脸愁云,缓缓说道:“如此说来,我们仅有的一条线索也断了!”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男人的声音轻声叫道:“柳少侠,你们都在房里么?我是路向南。” 众人自然已听出是路向南的声音,柳如烟将门打开,将路向南迎了进去。 路向南见大家都在,先问候雷震天的伤势恢复状况。雷震天的精气神较昨日已有了明显的好转,他也笑容满面的同路向南打招呼。感谢他对自己的热心帮助,希望能和路向南交个朋友! 路向南顿感受宠若惊,心想,眼前这位武林前辈居然想和自己交朋友,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经过昨天发生的那场你死我活的较量,他早已看出雷震天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能坚守漫长的二十年,为自己的表妹报仇雪恨。这样的热血男儿才是真正的侠义英雄! 路向南急忙上前搀扶着雷震天,激动地抱拳说道:“能和雷老前辈结为朋友是晚辈莫大的荣幸!晚辈甚是仰慕雷老前辈的风采,若有用得上晚辈的地方,老前辈尽管吩咐便是!” 雷震天眼睛半眯,呵呵笑道:“路壮士义薄云天,能得壮士不嫌收留,才是老朽之大幸啊!以后你我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众人听那两人一阵寒暄客套,皆都露出欣喜之色。 罗香雪忍不住打趣道:“看二位前辈如此客气,实在是別扭得很。”她一手提剑,一手掩嘴失笑。 柳如烟突然说道:“许伯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师傅他老人家现在下落何处,是死是活也未可知!”他眉眼间显出了深深的焦虑。 许枫来回踱步,沉吟片刻,犹豫着说道:“眼下雷老弟身体抱恙,我们若是带着他四处奔波,怕是对他伤势不利!不如,我们再休整几天,待雷兄伤势更好些了,再作打算吧!” 雷震天眼里闪烁着奇异光彩,突然动容道:“诸位莫要为我担心,我身体已无大碍,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楚大哥,我们先商量一下,该怎样才能找到楚大哥!眼下,我们唯一的线索,便是那个神秘的地狱门,至于这地狱门的具体位置,我们却是不知道。”他说着,显得忧心忡忡。 许枫端起一杯水慢慢喝了下去,踱步到窗边,皱眉说道:“那我们就从这地狱门下手,先打探到地狱门的方位,设法收集一些更有用的线索!只要楚老弟还活在世上,就一定能找到他!” 柳如烟叹息道:“唯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我想,师傅他老人家一定还活在世上的。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找到他!” 许枫安慰道:“你别着急,我们一定会帮你 找到师傅的。” 柳如烟面露难色,眼神渐渐黯然,喃喃道:“天下之大,我们去哪里找师傅呢?” 罗香雪也着急起来,但瞬间又安静了,安慰道:“柳大哥,你别太悲观了,楚伯伯吉人天相,他不会有事的。既然我们已知道,他的失踪与那个什么地狱门有关,那我们就设法找到地狱门的人,这样不就能找到楚伯伯了么!” 这时,雷震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直咳得满脸通红,似乎已快接不上气了。待他咳嗽好一阵子,才逐渐平息下来。 第一百零五章:情深义重 飞鹰堡大院里人来人往,各种装束的人操着各种地域方言,从飞鹰堡各个角落汇聚到街道上。 杨柳拂风,绿树成荫的街道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刺眼的阳光穿透晨曦,从天空投射而下,大地万物沐浴在晨光里,充满了生气。 柳如烟忧心忡忡,原本想,找到雷震天,便能打听到师傅的下落,没想到雷震天也对这件事知之甚少,燃起的希望又一下子破灭了! 现在,他最担心的是师傅的安危。这个神秘的地狱门为什么要寻找自己?他们绑架师傅,最终目地也是以此逼迫自己现身。更令他费解的是,地狱门这个名号,自己从未曾听说过,更不知道他们与自己又有什么瓜葛? 从茅庐被毁坏得残败不堪,足可以看得出,他们必定是一帮凶狠残暴之徒!就是从“地狱门”这三个字也可见一斑! 大家一致商议,在此多停留几日,待雷震天伤势更平稳以后,再启程寻找楚云飞。 路向南突然说道:“诸位就放心在此住下,昨夜我一宿没睡,唯恐他们会有所动作,对大家不利。我悄悄潜入议事厅打探了一番,议事厅整晚灯火通明,我遛上房顶偷听,果然有人在议事,他们确实在讨论杜少英被杀之事。”他目光扫向众人,皱眉说道“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提起诸位,对此我也觉得纳闷,似乎他们对杜少英的死并未放在心上。这于情于理都让人捉摸不透!”他眉宇间显出一抹深深的忧郁。 柳如烟闻言,顿时心头一震,眼前浮现出昨晚房顶上发出的那怪异之声,如此一想,他便想得通了:难道昨晚在房顶上发出响动的正是路向南?那怪异的声响,害得他一宿不敢入睡,但就算真的是他,却也没见到任何影子?这又是为何?…… 他心里这般想着,却并未将这件事说出来。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之色,深感震惊的,除了柳如烟之外,当属许枫了。 许枫昨夜也是偷偷遛去了议事厅,突然见到议事厅巷子里蹿出的那条快如鬼魅的影子:难道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真是路向南?他昨晚居然也到了议事厅?这却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23sk. 柳如烟心想:这路向南的轻功实在骇人!在房顶上行走轻如狸猫,我竟然没看见他的影子!只是他弄出了动静,却不见身影,难道他还会隐身不成? 他反复回想着昨晚那件离奇的事,路向南是怎么做到的,他还是想不明白! 更令人费解的是,雷震天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玄鹰堂主杜少英,这件事自然早已传遍了整个飞鹰堡,出了这么大的事,做为武林中以凶狠残暴闻名的飞鹰堡,却不见有任何动静,甚至都没有一个人肯为杜少英出头? 关于这件事情的疑问实在太多,而这神秘的飞鹰堡本身就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这时,雷震天忽然道:“你们不要管我这个老头子了,我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恐怕不能随你们去寻找楚大哥了!哎,都是我拖累了你们!”他想起这一路上的种种苦楚,不由变得伤感起来。 许枫踱到他跟前,凝视着他,淡淡道:“雷兄何出此言?我们原本以为找到了你,便能打听到楚老弟的下落。却没想到你也并不知道其中详情,在当时那般情形下,如何能怨得了你呀!你莫要再自责了。” 柳如烟不停地来回踱步,心里像是置入了一堵厚厚的墙,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经历了这么些纷繁复杂的事,他似乎已看不清前路的方向了。 罗香雪突然说道:“眼下,我们就只有地狱门这一条线索,可这地狱门究竟在哪里?楚伯伯若是真在他们手里,又会被他们关在何处呢?就算我们找到地狱门,就能见到楚伯伯么?” 柳如烟幽幽叹了口气,目光坚定,喃喃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找到师傅!我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向他请教!”而他并没继续说出那些別的重要的事究竟指的什么?他不能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这里说话不太方便,这本是属于自己的身世秘密,他自是不能随意让外人知道的。 众人也全都愁眉苦脸,知道他寻师心切,心中积攒了太多的苦楚,却又不知该如何为他分担! 也许,谁也帮不了他的,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开心里的这道结。 罗香雪幽幽望着他,眼睛里泛起明亮而温柔的光,也不知是倾慕还是心疼! 自打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开始,她心里就默默种下了柔情,心里一直默默牵挂着他,希望他时时刻刻都开心平安! 但看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她心里似乎已纠结成一团解不开的乱麻。两颗炙热的心一起苦闷难受! 路向南走到窗前,掀开垂帘探头朝庭院里张望,望了一会,回头对许枫说道:“看目前情形,飞鹰堡的人并不会干涉杜少英的事,你们在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依我之见,雷老前辈伤势未愈,不如再好生休养几天,待恢复好些,再走也不迟!” 许枫望了一眼众人,沉吟道:“多谢路壮士大义相助,你这份情谊,我们都会铭记于心。只是我们已出来好些日子,家眷还留在仙人居等着我们的消息,若不能尽快找到楚老弟,多耽搁一日,他就多一分危险!舍内也必会担心的。” 这时,沉默不语的雷震天突然开口了:“许大侠,柳少侠,以老朽之见,你们还是快些动身上路吧,寻人要紧,楚大哥已失踪那么多天,也不知道他目前的处境怎么样了,你们可别为了我绊住手脚,我没事的,你们就放心去吧!” 柳如烟急忙摇摆头,说道:“雷伯伯,我们怎么能扔下你不管呢?你要不和我们一起上路吧?” 雷震天叹息一声,苦笑道:“我现在受了伤,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带上我岂不是要连累了大家?你们不用管我,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就放心的去罢!”他刚说完,又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罗香雪见状,连忙上前,为他轻轻拍打着背部。柳如烟转身去倒了一杯水过来,喂雷震天缓缓喝了下去。 第一百零六章:十年之约 阳光照耀庭院,在房舍丛林间投下斑驳的影子。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片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中出现十数个黑衣劲装大汉。每个人手持一把明晃晃的柳叶长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领头的是一个白面长须的老者,高大威武,看上去五十岁上下,头上系了根紫色方巾!整个人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庄严,令人不敢逼视! 那些人来势汹汹,径直往这边疾行而来,眉目间显出焦虑之态,似乎正急着去办什么事! 街上来往的行人见到这些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禁不住发毛,皆都远远地避开,生怕被他们手中的利刃误伤! 外面的响动引起了屋内众人的好奇,每个人都闭上了嘴,唯恐将他们招惹过来。每个人心里都抽紧了,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那些人轻快地从厢房外疾行而过,却没有在门口停留,甚至都没有往这边瞅一眼,当他们的身影从窗外陆续闪过后,屋内众人才总算松了口气。 每个人都警惕凝视着窗外,唯恐任何一个不速之客破门而入,待到他们渐渐远去后,路向南目光一闪,皱眉说道:“这些人是飞鹰堡的带刀侍卫,他们这样匆匆忙忙的却是要去做什么?”他思索着,从窗边望着那些人远去的方向。 许枫站在他旁边,疑惑的问:“这些人看上去武功不俗,平时都做些什么?这么多人如此兴师动众,定然是有很紧急的事情!” 柳如烟和罗香雪对望一眼,面上满是疑惑,柳如烟说道:“以小侄之见,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才好!这飞鹰堡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处处藏着玄机,我担心大家再逗留下去,恐怕夜长梦多!” 罗香雪知道他心里时时牵挂着师傅,早已急着动身去寻找,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除,了知道这件事与地狱门有关之外,却再也找不出更确切有用的线索! 就算楚云飞真落在他们手中,也是不知道他们又去向何方?要在这片广阔无垠的大地上找到他们的落脚之处,却又谈何容易? 柳如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地来回踱步,不时长吁短叹。 雷震天强打起精神,对众人说道:“我看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多拖上一天,楚大哥就要多一分危险,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罗香雪忍不住叹息道:“可我们都不知道那些地狱门的人去了哪里,又该如何下手?” 这时,许枫说道:“听说地狱门的老巢远在塞外,距离此地不下千里,天高路远的,就算我们找过去,也未必能找到掳走楚老弟的那帮人,说不定他们根本就没回塞外,也许他们去了別的地方。”他捋一捋胡须,神色凝重,推测道“等我们赶去时,也许楚老弟已经遇难了!这该如何是好?” 柳如烟心里一怔,着急问道:“他们真会对师傅下手么?” 许枫沉吟着道:“这个倒是说不清楚,到目前为止,他们找你,掳走你师傅究竟是为了什么,也弄不清楚。所以,现在下这个结论还为时过早,但他们既然要找你,必定有所图谋!我们一定要弄清楚这其中缘由!” 柳如烟缓缓道:“这个问题,只有在找到师傅后,才能弄得清楚。眼下最紧要的是,没有更多的线索表明师傅被他们掳去了哪里!”他说着,闭上了眼睛,显出一脸的沮丧无奈。 这时,路向南突然来到许枫面前,一脸凝重的对他说道:“许大侠,晚辈有一事相拖,不知许大侠可否替我为马大哥带个话?” 许枫淡淡笑道:“这有何不可!你有什么要对马潇云说的,我若是能见到他,一定帮你带到。” 路向南伸出手作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许枫去到屋外,借一步说话,许枫心领神会,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庭院里。 阳光灿烂,照耀在大地上泛起七彩的光晕,一缕温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许枫朝四下里望了望,见附近没有可疑的人,这才问道:“路壮士,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路向南眉头紧蹙,沉吟着缓缓道:“许大侠,我与马大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当年,我们初入江湖,马大哥带着我走南闯北,教会我不少东西。没想到十年后,我们却不知不觉走散了!”他说着,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许大侠若是见到马大哥,请替我转告他,路向南十分想念他,明年中秋我会在湘西洞庭湖畔等他,请他务必前来赴约,就说兄弟有很重要的事当面告知!”他凝视着许枫,目光中满是热烈和坚毅。 许枫静静听完,忽然笑了起来,说道:“路壮士,老夫真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你,而你又恰巧是潇云的忘年交!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路向南咧嘴一笑,对许枫抱拳一礼,说道:“许大侠说的对!这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自从那一年,我和马大哥在衡山祝融峰下分别,各奔前程,到如今已有十年。分别之际,我们定下了十年之约,十年后只要彼此还活着,便同赴洞庭湖畔相见!如今十年之约已到,我真希望他还能前来赴约,见一见情深意重的马大哥!”他幽幽诉说着,眼里现出明亮的向往之光。 许枫听得动容,心中暗暗感慨:没想到这马潇云还有如此一位重情重义的故友!这两人的兄弟情谊真是让人羡慕!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现,想起那天马潇云留了书信不辞而别的情景。他在信上说了要赴一场十年之约,难道,他便是为了前往洞庭湖边见眼前这个人么? 而他要去见的这个人,此刻却站在自己跟前! 这天下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越想越兴奋,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许枫脸上渐渐开始变得温热,泛起了因兴奋而骤生出的一抹红晕。 他眼静发亮,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阳光下的路向南,他的衣襟在山风里飘荡! 路向南被他定定地瞧着,瞬时大好诧异,急忙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莫名地问道:“许大侠,你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许枫这才恍然回神,觉察到自己的失态,随即笑了笑,说道:“是了,是了,那天我正要离开红琴居,下山前往终南山卧龙谷。本要找潇云交待一些事情,却发现他已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只是在书房里留下一封书信,说是要去见一位故人,赴一场十年之约。我当时还觉得蹊跷,并不知道他究竟要去见谁,我与他相交十年,却不曾听他说起过还有你这样一位故友。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原来他不辞而别,正要去见的那个人就是你!” 路向南听完,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怔在那里,如同变傻了一般。 第一百零七章:奔向远方 许枫的话令路向南震惊不已。 他怔怔站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至到路向南提起当年与马潇云分別时的情竟景,说出他们之间的隐秘往事,这场十年前的约定,才让许枫茅塞顿开:原来马潇云的不辞而別,竟是为了去兑现与路向南的一个约定!m.23sk. 可令许枫无法理解的是,这样的一桩事,为什么就不能对他当面说明?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马潇云若真是为了去见他的这位患难之交,又为何要对他隐瞒?果真如此,萦绕在许枫心里的疑问,终于被解开,他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才总算落了地。 路向南沉默良久,才渐渐回过神来,只见他眼含热泪,嘴唇一阵哆嗦,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兴奋地说道:“原来马大哥并没忘记我们的约定!马大哥没有忘了我!”他嘴里喃喃念叨,坚毅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微笑!是激动,也是感激! 许枫突然伸出手拍了拍路向南肩膀,微笑道:“马潇云能结交你这样重情重义的朋友,也是他的幸运!放心吧,你的话我一定替你带到。”他眼神里露出一抹赞赏之色。 路向南忍不住心潮澎湃,激动地说道:“如果马大哥真是去了洞庭湖,那我要尽快赶去见他!” 他心里又突然纳闷起来:当年分别时,我和马大哥约定的相见之期本是十年之后,到今年才满九年,算日子应该是明年的中秋之日才对,为何马大哥提前一年赶了去?莫非是马大哥记错了日子?还是有什么別的变故? 只是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他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他决定,不管马潇云是否真的去了洞庭湖,他都要亲自赶去洞庭瞧一瞧。 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是又惊又喜,激动得怦怦直跳。 两个人聊了一阵,正欲回到房里,却见到柳如烟和罗香雪迎面走来,罗香雪笑了笑,看着两人说道:“许伯伯,路壮士,你们在聊什么呢?” 许枫淡淡笑道:“我们啊,正在畅谈江湖趣事!” 罗香雪望了一眼柳如烟,掩嘴失笑,好奇的问道:“是什么样的江湖趣事啊,可以说来听听么?”她本对那些江湖传闻的奇人异事充满好奇。 柳如烟望着许枫和路向南,从他们说话的语气和面上的神色间已猜出,他们一定是在谈论一些更重要的事!只是,他也猜不出,具体是什么事! 这本是关于马潇云的事,许枫也不想对他们隐瞒,他微笑着说道:“方才我和路壮士谈起马潇云不告而别的事,马潇云和路壮士原是多年的故友,他们于十年前在衡山祝融峰下分别,离別时,他们定下个十年之约,分开十年之后,如果彼此还活着,便在湘西洞庭湖畔相聚。这件事我也是刚听路壮士说起的。” 说到这里,他又打住,幽幽叹息一声,过了片刻,又继续说道:“然而十年之约已到,马潇云自然是记得的,所以,在我们正欲下山那天,他却莫名其妙的失踪,只是留下一封书信,说是去赴一场十年前的约定!而他们约定的地方便是湘西洞庭湖!” 听到这里,柳如烟和罗香雪惊得面面相觑,罗香雪直听得一头雾水,她本没见过马潇云,那天,他突然离去的事,她自是并不知情。而柳如烟却想起了,那天在马潇云房里见到那封书信的情景。信上确实说的去见一位故人,赴一场约定,他突然眼睛一亮,似是已明白了其中缘由。 所以,他忍不住说道:“许伯伯的意思是,那天,马管事之所以不辞而别,是为了去见这位路壮士?”他也觉得这件事太过巧合,充满了奇妙! 许枫看了路向南一眼,点了点头,微笑道:“不错,马潇云正是兑现十年之约,只身去了洞庭湖边见路壮士!”他说话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奋。 现在已经知道马潇云的去向,先前对他啊担忧顿时烟消云散,最起码,知道他已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这时,罗香雪突然疑惑的问道:“他去洞庭湖见路壮士,而路壮士却是在这里,那他岂不是要落了个空?” 这个问题恰巧也是柳如烟想问的。 路向南幽幽说道:“我和马大哥的十年之约,原本是在明年中秋,却不曾想他现在就已赶去,我也是觉得纳闷,莫不是马大哥记错了日期,哎!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得尽快赶过去看看才是。” 柳如烟和罗香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方才明白其中隐情。 柳如烟抬头望向天空,日头正烈,光耀刺眼,不敢直视。他忽然说道:“不知路壮士打算何时启程?兴许我们可以同行!” 路向南望着远方,叹息一声,幽幽道:“事不宜迟,我打算今日便前往洞庭。只是雷老前辈伤势未愈,若是一路舟车劳顿,只怕他承受不得?” 正在这时,身后却传来雷震天的声音:“呵呵,这点伤势能奈我何?我看路老弟所言极是,寻找楚大哥甚是紧要,留在此也恐怕夜长梦多,不如大家即刻上路,这一路上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众人一齐转身,却见雷震天倚在门口,正笑呵呵地看着大家,看上去精神矍铄,似乎伤势体力已恢复如常。 柳如烟连忙上前欲伸手搀扶,雷震天却摆摆手,说道:“柳少侠,不必扶我,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了么?大家尽管放心,想当年,我等师兄弟五人凭一杆长枪,横扫太行十三寨,几乎难逢敌手,闯荡江湖数十年,大大小小的厮杀,不下数百场,这小小的绣花针能把我怎么样?”他突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些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岁月。坚毅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感伤之色。 众人听他一番豪言壮语,皆都投以敬佩的目光。 许枫沉吟半晌,望了望四周,突然说道:“雷兄真是老当益壮,没想到身体恢复如此之快,此地不可久留,若是大家没別的意见,那我们就即刻动身吧?” 众人相顾一眼,朝他点了点头。 柳如烟和罗香雪快步走入房里,将所有行李收拾妥当,来到院子里。 众人随即又朝后院大门口走去,他们来的时候,将马匹拴在別院马厩里,路向南又牵了两匹快马过来,自己骑上一匹,另一匹交到雷震天手上。 众人在大门前跨鞍上马,又回头望一眼这座宏大的飞鹰堡,随即勒缰打马绝尘而去。 第一百零八章:云水山岭 烈日当空,山风呼啸,一行健马在荒凉的山道上扬蹄奔驰。 山野间蹄声得得,众人驰过林间,惊起一群鸟雀扑腾而起。 不觉间,众人打马已奔出数里之遥,沿着山道蜿蜒而下,身后的飞鹰堡渐渐模糊,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愈往下行,山道愈显狭隘,一侧是垂直险峻的山崖,仿佛稍不留神便会失足跌落。 前面不远处,显出一块花岗石界碑,上面雕凿着“飞鹰堡”三个飘逸劲道的大字。 显然,到了这里已算走出飞鹰堡地界。 一行人马步渐缓,跑得最前面的是路向南,他在飞鹰堡做事十年,对这里的地形再熟悉不过,由他一马当先带路,择路而行。 路向南待马步停稳,扯了扯缰绳,回头望了望隐在山崖后的飞鹰堡,突然心生感慨,幽幽叹道:“十年了!我来到这里已经十年了!今日终于可以离开!”他眉宇间显出一抹浓浓的忧郁。 身后众人全都勒缰停了下来,大家看一看他,又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许枫缓缓道:“路壮士还有什么没了结的事么?” 路向南苦笑道:“哎,或许我这一走就再也不能回来了!”他幽幽长叹一声,话语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惆怅。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竟随着他的神色话语间,隐隐生出一丝哀惋。 虽然不能完全体会到他此刻的心情,但离別总是令人伤怀的,况且,这里毕竟是他生活了十年啊地方,一朝离开,任谁难免都会感到不舍。 每个人都没有说话,良久之后,路向南凄然一笑,喃喃说道:“终究还是要离开的,只是我实在舍不得那些同我朝夕相处的弟兄!希望他们每一个都能好好的。”原来,他心里割舍不下的是手下那帮兄弟。他面上神色凄惶,顿时流露出深深的眷恋。 许枫淡淡笑道:“路壮士对手下弟兄如此挂念,真是有情有意之人!待你与马潇云相见之后,不是还可以回飞鹰堡的么?却不知壮士为何发出如此感慨?”许枫对他这番心意高度赞许,轻声安慰着他。 柳如烟看了看身畔笔直的深涧下流水哗啦,远处崖壁上生长着一些苍劲的岩松,一簇簇如长发般垂落的岩草从崖头披挂下来,在山风里飘荡。 罗香雪顺着柳如烟的目光望过去,疑惑的说道:“这面悬崖我们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呢?”她方才只顾着随大家一路疾驰,却忽略了沿途的地形景致,现在停下来,才发现这条路并非先前上山时所走的那一条,不由得心生疑惑。 她望了望远近风物,又转头望向许枫,路向南和雷震天,路向南淡淡笑道:“飞鹰堡前山和后山共有两条路,你们上山时走的是前山那条路,这条路是后山的秘道,也是较前山更近的路,所以,飞鹰堡的人大多都喜欢走这条路。” 众人休整半晌,许枫抬头望了望天色,阳光依然剧烈,他刚抬起头又随即低了下来,幽幽说道:“我们趁天色尚早,快些下山吧?若是挨近日落黄昏就不好赶路了!” 雷震天也附和道:“是啊,我们尽快赶路吧!天黑后这山路就难行了!” 罗香雪睁大两只眼睛,突然道:“雷伯伯说的是,这荒山野岭的说不定还有猛兽出没呢!” 柳如烟有些忍俊不禁的说道:“是啊,说不定还会有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吃人心肝的厉鬼!”他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抿嘴一笑。他这样说,这分明是故意吓唬罗香雪的。 罗香雪猛然心里咯噔一下,身子不由震颤,倒当真被他这么一说吓了一跳,膛目结舌的说道:“真,真有什么魔头什么厉鬼呀?哎呀,柳大哥,你快別说这些了,尽是吓唬人家!” 众人见状,皆都被这两个人的趣话逗得轰然一笑。笑罢,许枫却道:“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寻找楚老弟,大家无不绷紧了心弦,尤其是柳贤侄,一直心绪愁闷,难得见贤侄心胸畅快,殊不知贤侄也有闲趣的时候啊!”他捻一捻胡须,笑呵呵的看着柳如烟。 罗香雪感慨良多,幽幽叹道:“是啊,这一路上大家都经历太多艰难险阻,而柳大哥更是常常愁眉不展,我可真是担心他憋出什么好歹来!”她转向柳如烟,静静凝视着他,目中满含怜惜之色。 雷震天沉吟着,缓缓道:“柳贤侄是仁义孝顺之人,自是忧心楚大哥的安危,但我相信,楚大哥吉人天相,他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贤侄也莫要太焦心了!” 许枫说道:“听雷兄所言,那些人原本找的是柳贤侄,之所以掳走楚老弟,定是为了引柳贤侄现身,他们料定,柳贤侄必然会前去营救师傅,想必再没见到柳贤侄之前,他们也不至于加害楚老弟的。”23sk. 雷震天接口道:“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莫要乱了方寸,千万不可轻敌,听说这个地狱门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我们绝不能贸然行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心情较先前已放松了不少。气氛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压抑,渐渐活泼起来。 柳如烟望着前方蜿蜒而下的山道,皱眉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赶紧走吧,务必要在天黑前赶到山下才好。” 众人相顾点头,勒动缰绳,放马奔行起来,山路崎岖,策马奔行不易,只得小心翼翼地驱马慢行,绕过一道山脊,沿着峭壁间缓行,马儿走到险要处,众人更加谨慎,身旁便是深不可测的断崖,稍不留神就要连人带马跌落下去。每个人都暗暗捏了把汗。 好不容易通过那段险路,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过了这片山崖,前面的山路变得开阔平坦起来,山道两旁森木茂密,林间长满各种奇花异草,空气中竟然飘荡出一抹淡淡的花草芬芳。 此时,一行人已下落到半山腰,进入一片宽阔的丛林里。 路向南突然说道:“这里是西风岭,离山脚已不远了!如果走的急,再有一个时辰,我们便可到达山脚,今晚我们就在山下客栈歇脚!” 众人一听,顿时喜形于色,柳如烟道:“路大哥,这山下又是什么地方?” 路向南微微一笑,说道:“山下是大风集,属剑门关地界管辖,虽说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偏僻之地,但来往的行脚客商也不少,却也是个热闹的地方!酒肆客店也有好几家!” 许枫点点头,道:“那今晚我们就在大风集落脚!大家都饿了吧,下了山,我们找间上好的客店,先填饱了肚皮,住一宿再说!” 众人打起精神,策马奔腾起来。健马在林间奔行,蹄声阵阵,不多时便跑出老远的一段路。 第一百零九章:下山之路 午后三时已过,阳光透射在山野密林间,热烈犹甚。 原本寂静冷清的林荫道上,因这一群人马的出现而显得有了些许生气。 众人已在山道上奔行了两个时辰,这里距离山脚下已不甚远,他们争取在日落之时抵达山下。 健马四蹄翻腾,飞也似地穿行在林荫道上,不多时,便已跑出这片丛林,白亮亮的阳光洒满山坡,照得人睁不开眼。 刚出得丛林,一片绿油油的山坡出现在眼前,偌大的山坡上牛羊成群,低下头尽情啃食青草,山坡下是一片农家青瓦房舍。房顶烟囱上冒着袅袅轻烟,远处的一道山崖下是一湖碧波荡漾的水面,烟水苍茫中,隐隐可见几条小船飘浮在湖面上。 一行人在山坡上停下马,许枫勒紧缰绳,举目四望,说道:“我们已出了这片山林,大家稍作歇息!” 柳如烟打望着四野,问道:“路大哥,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他盯着远处山崖下的湖泊,幽幽道“你们看,那山下还有一个大湖!” 路向南望着远方,面色凝重地说道:“这里是西风坳,下后山的必经之路,前面那座断崖是感恩崖,崖下的那个湖泊是碧澜湖。”???.23sk. 罗香雪见四下风光壮美,感叹道:“好漂亮的地方!就连这些地名都那么美!”她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望着眼前的山水,又瞧了柳如烟一眼。 路向南接着说道:“那湖边有个渡口,据说有个奇怪的断臂老人常年在渡口撑船,不管天晴下雨,他每日都守在渡口,但他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搭载的,据说上船之前,须要回答一个他的问题。只要回答对了,他便会载人过去,若是答错了,他便不会迎客!” 众人听得诧异,疑惑的望着路向南。期待他继续说下去,路向南笑了笑,又说道:“据说,这独臂老人是昔年江湖上的一位异客,工于星相占卜五行阵式,又会多门武功,可谓是非常厉害的角色。而如今退出江湖,孤身在此撑船,是因为被他深爱的一个女人拋弃,所以看破红尘世事,有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听说,这个人十分古怪,他并不是什么人都搭载渡河的,能否坐上他的船全凭他的心情,若是瞧你顺眼,他甚至不收钱都要载你,若瞧不顺眼,你就算付双倍的钱,他也未必肯载!”他遥望着远处碧波荡漾的湖面上。 众人听他说的玄乎,皆都惊愕不已,罗香雪睁大眼睛,叹道:“想不到还有这么奇怪的人?他想必是受了什么深重的打击才会变得那样?” 路向南幽幽道:“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更瞧不出他的武功路数,只知道此人武功高深,谁也不敢去惹他!他每天都待在渡船上,似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此时,一个年轻的羊倌赶着一群山羊从前面山垭口走了过来。 那羊倌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青蓝素服,头戴一顶圆毡帽,手持一根木鞭,一边吆喝赶着羊群,一边朝四周张望。 转过隘口,他将羊群朝这面山坡赶,此时,他已瞧见这边站着几个人,不由怔了怔,放慢了脚步,朝这边多望了几眼。 众人目光齐聚在那羊倌身上,柳如烟说道:“这里牧羊的倒不少!” 路向南缓缓道:“不错,这边的山民大多以牧羊为生!此地民风淳朴,鲜少有江湖人走动。只是常常有盗贼出没,牧民家的山羊时常莫名丢失,有的被盗走,有的被狼吃!” 罗香雪眼睛圆睁,吃惊叹道:“什么?这里还有狼出没?那住在这边的人岂不是会有危险?” 路向南淡淡笑道:“长期生活在这里的牧民,对野狼来袭,自是有了一套应付之策,虽然时常会有野兽出没,但村民们长年与野兽周旋,早已积累出许多丰富的躲避经验。所以,他们才能在这种常有野兽出没的地方生存下来,有些方法是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 那牧羊人已走到近前,异常警惕的打量着这几个人,兴许是平时鲜见有生人出现,顿时充满了好奇。 众人也都打量着他,路向南却已走了上去,拱手招呼道:“这位小哥,请教一下,前面山崖后那条下山路可还能通行么?” 那牧羊人怔了怔,盯着众人,面现诧色,呐呐道:“你们是?” 路向南微微一笑,抱拳道:“哦,这位老乡,我们是过路的,方才路过此地,不知从前面山崖可否好走?” 那牧羊人见他们并不像是恶人,心下这才放松了警惕,转头望向对面山崖,说道:“前面那面山崖旁正有一条路通向山下,哦,不过,倒是有两条路可行,一条叫太子道,一条叫黄牛道,太子道较为狭窄但要远一些,黄牛道虽然近些,但又更为陡峭,你们想走那一条?”他说罢,正要扬鞭赶羊,那些山羊已经来到山坡上,尽情啃食青草。 众人面面相觑,许枫突然说道:“这位老乡在此牧羊,想必便是本地人了,对此处地形熟悉,以老乡之见,我们走那一条路才合适呢?” 那牧羊人诧异的望着他,想了想,说道:“这两条路都可下山,太子道直通山脚清风寺,黄牛道可到达湖边,却不知各位是去向何方?” 路向南淡淡笑道:“我们须要在天黑以前赶下山去,想在山下住一宿,那就走清风寺那条路吧!” 柳如烟和罗香雪相看一眼,柳如烟对许枫说道:“伯伯,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罗香雪也皱眉说道:“是啊,万一天黑前下不了山,那可就麻烦了!再说这里有野兽出没,万一遇上老虎野狼什么的,那可怎么办呐?” 柳如烟瞥了她一眼,笑了笑,说道:“香妹,老虎和野狼可都是会吃人的哟,万一我们真遇上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应付啊?” 罗香雪听他这么说,顿时面露惧色,呐呐的说道:“啊,我们不会那么但霉吧,要是真遇上了,我们既打不过,又逃不了,那岂不是只能等死了啊?”她双眼圆睁,越想越害怕。 这时,路向南开口了:“哎,柳少侠你就别再吓唬罗姑娘了,放心吧,我们不会那么倒霉的。”说着,朝大家笑了笑,算是安慰。 第一百一十章:黄牛古道 日已西斜,阳光已不再那么剧烈,暑气渐弱,但余威尚在。 众人谢过年轻的牧羊人,跨鞍上马,路向南依然一马当先,行走在最前面。 斜阳光辉照耀在山坡上,一行人马拖着长长的倒影,金色阳光投射在剑鞘上泛起刺目的光泽。 荒凉寂寞的山脊上,因了这一群人马的出现,开始有了一丝烟火气。 山风呜呜,路边野草花儿随风摇曳,从山顶蜿蜒而下的山路异常难行,宽约三尺的山道上凹凸不平,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落石,有的地方甚至出现滑坡。 众人走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抽紧,对四周险峻的地形,隐隐生出了一丝惧怕。 按照那牧羊人的指引,他们选择了走黄牛道下山。黄牛道是一条从峭壁上凿出的挂壁山路,沿山腰盘旋而下,整座山峰三面悬崖林立,望之深不可测,令人不由为之心胆俱寒。 路向南望着前面不远处一块花岗石碑,碑上凿刻着几个飘逸的行书:“黄牛古道”。石碑表面已有些风化,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霜侵蚀。石碑掩映在路边的荒草中,显示出一种深沉的苍桑和颓废。 众人骑马慢行了一段路,临近崖壁上的黄牛古道,这里地势险要,身旁便是千仞绝壁,每个人都不敢大意,大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情形。 路向南勒紧马缰,让马儿停了下来,回转头对众人说道:“前面就是黄牛古道,我们都要打起精神来,一步一步小心经过。这条路有些狭窄,我们还是牵马而行吧!大家一定要多注意脚下,千万莫要踏空!”他面色凝重的望着众人。说着便跳下马来,牵着马缰。 许枫正色道:“路壮士说的对,这里太过险要,我们一定更加小心。”他也跳下了马,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抚摸着马鬃,那马温顺地摇摆着头。 柳如烟和罗香雪相看一眼,默默点了点头,柳如烟说道:“这条路看起来太难走了,我们千万不能疏忽。你们看,那个转角的垭口,稍不留神就会滚落山崖!”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雷震天却开口了:“大家莫慌,我们一前一后挨着走,随时互相提醒!”他此刻说话中气较之前显得实足了不少,气色也越来越正常,在这么短时间内能恢复到如此地步,显然,与他内力深厚息子相关的。 柳如烟转头瞧着雷震天,微笑道:“雷伯伯的精气神越来越好了,看来,伤势恢复得很好了!” 许枫也笑道:“雷老弟数十年的内功修为自是不可小觑的。” 雷震天叹息道:“这完全要归功于那位老大夫的精湛医术,服下的那几剂汤药,再加上运功调息,才能有如此成效!哎,能遇到他出手相救,也算是我的幸运!真得该好好感谢他才是!”他眼中闪出一抹劫后余生的兴奋,又夹杂着一种深深的感激。 日头西斜,余温尚存,众人不敢再多耽搁。 一行人牵着马缓缓朝黄牛古道的入口处走去,黄牛古道似一条长长的巨蟒盘绕在半山崖上。 入口处的山壁上凿刻着几个大字:“山路险峻,来者慎行。”“一入黄牛道,如进鬼门关。”“黄牛天堑,胆小勿入。”…… 这几行刻字已足以说明黄牛古道之险峻,当真非同一般,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实在不敢贸然进入。 众人停在入口处,看着崖壁上的这几行刻字,不由得心生忐忑,这样险峻的盘山路见过不少,但眼前这条黄牛古道虽不甚高,但地形却是十分的恶劣复杂,并且路面极窄,走在上面,不免令人胆战心惊。 望着身旁几乎垂直的断崖,路边虽然草木繁盛,却也不能削弱视觉上带来的强烈冲击,依然震撼心灵。 路向南望了一眼身旁众人,沉吟着道:“我们马上进入黄牛古道,大家一定要多加小心!我看还是由我领头,雷老前辈,柳少侠和罗姑娘紧随其后,许大哥垫后吧!大家相互照应,一旦谁遇到危险,便相互提醒,确保我们每个人都能平安通过!” 路向南对这一段险峻的挂壁山路充满了担忧,尤其是那道山垭口拐弯处,更是狭隘陡峭,似乎稍不留神,便会坠落山崖粉身碎骨。23sk. 许枫闯荡江湖几十年,什么样的险路没走过?可前面那一段拐弯处,当真是奇险无比,路宽不足两尺,一侧靠着山壁,另一侧便是毫无遮拦的断崖,单人行走尚感心惊,更何况还要牵着一匹大马?也不知道,这样的险路是谁冒着生命危险开辟出来的? 许枫咬一咬牙,幽幽说道:“这条险路实在是我生平仅见,大家可千万要当心了,只要过了那垭口,前面的路就会好得多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在心头着实捏了一把汗,但这也是下山的必经之路,既然再无別的选择,那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了。 路向南看着雷震天,关切地问道:“雷老前辈,你可有把握走过去?” 雷震天淡淡笑道:“我早年间在太行山,这样的路,倒是见得多了,虽然比不上如此险要,但雷某自认为还是能走得过去!” 路向南说道:“不管怎么样,大家还是小心为好,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赶路吧!” 众人牵着马缓缓走进了那入口处。 第一百一十一章:峡谷惊魂 夕阳余晖照在一行人马身上,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山风凛冽,吹动着满山荒草凄凄,败絮飞舞,偶有一只只山雀飞过,凭添几分萧瑟的意味。 众人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走进黄牛古道入口。 沧桑古道处处显得凹凸不平,显然受经年风吹雨打,早已破败不堪。 入口处有一道半圆形拱门,两边生长着许多奇异花朵,杂草丛生,阵阵花香扑面而来。崖壁上生长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岩松。 路向南走在最前面,一边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迈步,一边观察着周围的路况,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身后众人,见大家都显得非常小心,生怕一个脚下不稳,连人带马滚落山崖。虽然心里直打鼓,但也只能壮气胆子,一步一步小心向前。 如此险要的地形,马儿倒也没有表现出惊慌,只是静静地跟在主人身后一步一步慢行。 柳如烟和罗香雪相看一眼,又看了看许枫,问道:“许伯伯,太阳快落山了,我们能在天黑前赶下山吗?” 许枫仰头望天,夕阳西下,天边的一抹火烧云格外刺眼,他幽幽说道:“看天色,再有三个时辰便会天黑,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一定要在天黑之前下山去。”说罢,他眉间现出一抹忧郁,望着路向南说道“路壮士,这里的地形只有你最熟悉,还有劳你带路多费心了!” 路向南回头,淡淡笑道:“许大哥,你们尽管放心,我一定将大家安全带下山。山下寺庙里的一尘主持我认识,今晚能否在庙里住一宿!若是不行,我们就找个农家落脚!”他盘算着下山后的落脚处。 许枫朝路向南抱一抱拳,点点头,说道:“一切有劳路壮士了!大家多小心脚下,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惊慌!” 众人相看一眼,频频点头,每个人都仔细留意着自己脚下和周边的情形,显得谨小慎微,除了地上散落的沙砾,还要提防崖壁上的落石砸下来,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雷震天忽然说道:“寺庙乃是佛门清静之地,怎能容我们前去叨扰?依我看,我们还是去找个农家借宿吧?” 路向南道:“到时我们再见情况行事吧!据我所知,这山下倒是有十几户人家,都是以种地耕田为生的庄稼人!应是不难说话的。” 众人一边七嘴八舌地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前面的路况并不太好,偶尔有散落的沙砾堆在路上,一行人前后跟在一起缓慢前行。 路向南和许枫不时回头提醒大家要多小心,千万不能走岔失足,一旦跌落,后果将不堪设想! 大家直直盯着前面的路,尽量不去瞧身旁陡峭的断崖,罗香雪何时走过这样奇险的山路,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不敢朝旁边的深涧瞅一眼。但走在柳如烟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觉得踏实了许多,不再似方才那般害怕。23sk. 众人边走边聊,互相打气壮胆,似乎这样便能转移开注意力,减少内心的恐惧。 不知不觉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回头看也已走出长长一段路。 残阳如血,将天边映照得一片金黄,太阳落入西山下,激射出万道金光。 沿着挂壁山路,众人终于来到那处最为险峻的转角山垭口,崖壁上一个巨大的凹陷口呈现在眼前,仿佛蟒蛇张开的血盆大口,只等着将所有猎物吞噬。 路向南望着眼前巨大的凹陷口,忽然说道:“这里就是黄牛古道最凶险的地方了,叫蟒蛇口。通过此处时,大家要紧靠崖壁,切勿朝崖下张望。大家都要小心点,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大家皆都点头称是,暗暗心惊之余,多了几分戒备,凝神摒息,不敢有一丝大意。 到了这里,本不宽阔的路面变得更加狭窄,目测宽度不过两尺,崖壁边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遮挡物,入眼处便是深不可测的断崖,仿佛稍有不慎就会坠落。 走着走着,许枫抬眼望着前面的柳如烟和罗香雪,又看了一眼大伤初愈的雷震天,真怕他们突然会出什么状况。 许枫突然说道:“雷兄感觉怎么样?这里异常险峻,可有感到什么不适?”他最担心的不是柳如烟和罗香雪两个年轻人,而是刚经历生死劫难的雷震天。 雷震天闻声,回头朝他微微一笑,说道:“许大侠尽管放心,我的伤已无碍,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平心而论,这里确是我走过的最为凶险的一段路了!”他心里还是免不了隐隐有些担忧,只是并不会显于声色,好歹自己也是走南闯北的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在大家面前表现出胆小的模样! 山风呼啸,愈加迅猛,耳边除了风声,还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声音,如同猛兽,又似厉鬼。直听得人不寒而栗! 那声音时大时小,时高时低,似乎从山崖下传过来的,但仔细一听,又像是在山顶上。 因有山风呼啸,那种奇怪的声音又被掩盖了一些,教人听不真切! 显然,每个人都已经听到了,大家不由得心头一惊,走在最前面的路向南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顿时警觉起来,侧耳凝神倾听,偏着头听了片刻,似乎并没能听出是什么发出的声音!众人全都看着他,眉头紧皱,跟着凝神静听,谁也听不出是什么?路向南回头望了大家一眼,伸手示意大家莫要紧张,他抬头朝四野里张望,眼睛迅速搜索着任何可能出现的情况。 可上下左右瞧望了半晌,却是并没发现有什么东西出现,就连一只山间的野兔野鸡也没看到。那怪声依旧回响在山野间,夹杂在风声中,更是模糊不清。 众人的心不由得收紧了,每个人似乎都感受到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怪异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 许枫忍不住问道:“路壮士,这是一种什么声音?你听出来了么?” 路向南缓缓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从来没听到过这种声音,我也听不出这究竟是什么声音!真是奇怪,听着既不像虎啸又不像狼嚎,倒有点像是人的哭声!你们听听像不像?” 众人面面相觑,立在这片悬崖绝壁之上,原本心里都非常紧张,再突然听到这种骇人的怪声,更令人紧张恐惧,汗毛直立! 罗香雪望着柳如烟,诧异地说道:“柳大哥,你说这怪声会是什么呢?听得人耳朵嗡嗡的,像是有只大苍蝇在耳边飞舞!”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着马鬃,生怕它会受了惊吓发狂。 柳如烟直听得一头雾水,摇摇头,说道:“我也听不真切,这声音忽远忽近,听不出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真是怪事!” 罗香雪朝四野张望,睁大着惊恐的眼睛,喃喃道:“难不成这里有鬼?不会是什么孤魂野鬼发出来的吧?”她明显开始感到害怕,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柳如烟白了她一眼,抿嘴笑道:“鬼?鬼是什么样子的?我都还没见到过呢?”他看着罗香雪,有些忍俊不禁,但终究没有笑出声来。毕竟谁也不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神秘女子 孤鹰飞过天空,夕阳隐没在云层中。 天边的那一抹灿烂的火烧云也已消防无踪。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 那不知何处发出的神秘声音,依然断断续续。回荡在暮色四合的荒野山谷,天空快要看不清轮廓,像一个巨大的锅盖将无边的大地笼罩。 每个人心里充满了好奇,举目四处查看,也没能发现什么,更无从得知这如歌似泣的声音来处? 而更加诡异的是,那声音空灵而悠长,好像近在耳畔,又仿佛远在天边! 路向南面色凝重,思索着突然说道:“我们没发现这声音的来处,想必有什么蹊跷,大家都要小心点!不管遇到什么状况,都莫要惊慌,这山里有虎狼出没,但也不是常常能遇到。” 众人听他说到虎狼,心里顿时又猛地抽紧,面上不禁显出一抹惶恐之色。 许枫沉吟着缓缓道:“我们暂且別在意这怪声来处,先抓紧时间下了山,安顿好落脚处才是当务之急。天色很快就要黑了,若是还下不了山,那才真有危险!”天籁小说网 路向南说道:“许大哥说的对,事不宜迟,我们別再耽搁了,这里距离山脚还有好长一段路,如果顺利的话,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到达山下。” 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分,天空渐渐暗沉。 前面的挂壁山路盘绕在巍巍山岭间,像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未知之路。 众人一边牵马赶路,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谈着。但那空灵的怪声依旧一声接一声,响在耳畔,仿佛那声音带着某种宿命的魔性,并非来自人间。 跟着路向南的指引,众人小心翼翼地跨过了那异常凶险的山垭口,虽然走得惊心动魄,好在每个人都顺利的跨了过去。而马儿也非常安静,并非表现出发狂的举动。 走过山垭口,众人不由得深深松了口气。前面的路显得更加开阔平整,看上去也没有那么险峻。 路向南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老虎嘴垭口,那窄窄的转角,忽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伤,幽幽道:“我们终于走过来了!这个地方被称为魔鬼转角,以前常有误闯此地的行人和野兽在老虎嘴摔落山崖。今天我们能安然无恙顺利走过,实在是莫大的幸运!” 众人心里怦怦直跳,久久不能平复,暗道好险,若是不慎坠落下去,必定尸骨无存,谁也想不出如此险峻的挂壁山路究竟是什么人开凿的? 罗香雪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样危险的路会是什么人修建的呢?走在上面都令人心惊肉跳,那开凿这条路的人不知付出了多么巨大的艰辛?真是不容易!” 路向南笑了笑,说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听说,原本这座大山与世隔绝,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但在很早以前,有一群因躲避战乱的人逃到此处,见这里山明水秀,且不为外界所知,便决定就在此隐居起来,这里荒凉偏僻,远离尘世,无疑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但偏偏是这样的地方,才能真正躲避战乱。于是,久而久之,他们渐渐喜欢上这里,便在此开垦种地,狩猎捕鱼,世世代代繁衍生息,便成了这里的原住民。”他望着蜿蜒伸下山脚的黄牛古道,感叹道“不错,这条路便就是他们的先民修凿的。为了凿出这条通向外界的路,他们洒血挥汗,有的甚么丟掉了性命。”说到这里,他情绪激动,似乎他自己也亲身经历过一般。 众人听着,纷纷陷入了沉默,他们眼前似乎正浮现出一群赤裸着膀子的大汉,手持铁锹锄头,在炎炎烈日下挥汗如雨的模样。他们用坚定的意志,勤劳的双手,一点一点的将这条路开垦出来。 雷震天忽然道:“能在如此险峻的绝壁上开出这样一条路谈何容易?即便是远古的愚公移山也不过如此,这样啊雄心壮志当真是令人佩服!” 许枫幽幽道:“不错,若非有海天一般的壮志,泰山一般的决心,又岂能开辟得出如此壮美的天路来!” 众人已不再受刚才那怪声所惊扰,而那声音依旧萦绕在耳畔,像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魔咒。 路向南缓缓道:“我们已经通过最危险的老鹰嘴,后面这段路便不足为惧了,时候不早,我建议大家骑马前行!” 许枫也说道:“不错,我们得尽快赶下山,大家打起精神来,到了山下就安全了!” 众人相顾点头,跨鞍上马勒动马缰,轻快奔走起来,山道两旁长着一棵棵古树,晚归的倦鸟扑腾着翅膀投入林中。 这后面的山势已变得平缓了许多,路面也显得更加平整,稍宽阔了些,不觉间,众人已奔出去好长一段路。 此时,夜色愈显凄迷,山野间升起了一阵薄雾,夜凉如水,寒意愈重。 大家的心里都放松了,只盼望着到了山下能找着些吃的,走了那么长的路,早已饥肠辘辘。 渐渐地,离山脚已不足一公里,夜色已完全笼罩了大地,不远处的山脚下,一些人家里燃起了灯火。 大家喜出望外,路向南指着一串红灯笼,悠悠说道:“你们看,那里就是飞云寺了!今晚我们就住在寺里。” 罗香雪突然说道:“万一人家不让我们接宿怎么办?” 柳如烟说道:“方才路大哥不是说认识寺庙的方丈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古庙探奇 天色尽黑,星光升起。 寥落几颗星辰在天边闪烁,遥远而梦幻。 绕挂壁路奔驰一阵,众人终于来到山下。朦胧夜色中,眼前呈现一片竹林,地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黄叶。浓密的竹林掩映下,果然屹立着一座红墙黛瓦,古色古香的寺庙。23sk. 一道高耸的围墙将寺庙围在中间,围墙正中有一道半圆形拱门,门上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猩红的火光在晚风里闪烁,拱门两侧雕凿着两幅对联,顶上是一道横幅。由于夜色沉沉,相隔甚远,两幅对联看不清楚。 寺庙本是佛门重地,生人前来,并不敢扰了佛门清静。大家还是有所顾虑,并不贸然上前,只是站在竹林里远远观望。 沉沉夜色下,竹林里异常寂静,大雄宝殿上烛火朵朵,在夜风里闪耀。而四周却极其安静,整个大堂上没看到一个人影,甚至没有任何声响,大家都觉得十分怪异,偌大一个寺庙却没有任何动静?连一个和尚都没有?这显然并不合常理。 路向南望着大雄宝殿,幽幽说道:“这古寺竟然没见到一个人,真是奇怪!居然连个小沙弥也没看见,难道?”他眉头紧蹙,没有继续说下去,目光却警惕着环顾四周。 就算天已尽黑,偌大的寺庙里也不可能如此安静的?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眼前的状况令他不由得浮想连篇。 身旁众人也都大感诧异,漆黑的夜晚,林中的古寺,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这样的场景透着一种深深的诡异。 大雄宝殿上虽燃着烛火,里面却没有发出任何动静!难道庙里真的连一个人也没有?或许这只是一个早已荒废的山林古庙? 谁也不知道这个寂静的古寺里面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越是奇怪的事,就越能勾起人们的猎奇之心! 此刻,每个人都不由得心里抽紧,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们的心和灵魂捏住。 凄清的夜风吹在树林里哗哗作响,那圆形拱门上悬着的灯笼和围墙上的经幡在风中飘荡。 四周充满了一种神秘诡异的气息!仿佛暗中藏着无数的鬼魅魍魉,随时会向他们发动袭击! 许枫望向路向南,缓缓说道:“路壮士,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他边说,边朝四下里张望。 路向南瞳孔收缩,沉吟着道:“大家莫要着急,前些年,我同这里的主持无花大师有过一些交集,无花大师是一位饱读经书的高僧,多年前的一天傍晚,突然来了一帮凶残的流寇,他们打砸抢烧,无恶不作,眼看着附近的几个村庄就要被洗劫一空,无花大师带着一众弟子挺身而出,经过一番浴血奋战,最终将那些流寇打败,无花大师和弟子们也负了重伤,但自此,无花大师的善行和威名就在当地流传开来,自然也得到了乡亲们的拥戴!为了表达对大师的感谢,乡亲们常常去庙里拜佛进贡,所以,多年来,这庙里的香火依然鼎盛。” 他缓缓说完这个故事,眼睛里现出一抹奇异之色,就像在诉说着一个令人激情澎湃的英雄故事。他的语声中似乎对无花大师充满了敬仰,谁都能看得出他自然流露的兴奋之态。 此刻,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腹中的饥饿,而路向南口中所说的这位无花大师又勾起了大家的好奇!谁都想亲眼看看,这英雄般的人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路向南却只是紧盯着庄严的大雄宝殿,门内烛火摇曳,在夜风里忽明忽暗,宛若一朵朵飘荡不定的鬼火,令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他站在当场止步不前,不住地朝四下里打望,却并没朝大殿上走去。 众人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都想进去一探究竟,而路向南却一动不动,似乎有什么顾虑难以言说。 众人一脸茫然,直看得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许枫终于忍不住问道:“路壮士,你在想什么?” 众人全都怔怔地望着他,他终于开口说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古庙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如烟也忍不住说道:“那我们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路向南目光闪动,机警地说道:“你们听听,刚才在半山上听到的那怪声,越来越响亮了,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大家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看这样吧,大家先在这里等候,容我进去打探打探!若我们大家都一齐进去,说不定会有危险!” 许枫看了看路向南,又望向大家,点点头道:“路壮士说的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地处荒郊野外,我们不得不多加提防。还是我一个人去探一探吧!” 说着,便欲起身上前,却被柳如烟叫住:“伯伯,还是让我去吧?大家在此等候,哪里都不要去。” 这时,路向南望着两人笑了笑,说道:“我曾经同无尘大师有过交集,我对此地更熟悉,还是由我去最合适!大家莫要担心,一旦有什么状况,我会及时出来告诉大家!大家切记,待在原地,莫要四处走动!我速去速回!” 大家觉得他说的在理,在一帮人中,也只有路向南对这里的情况最熟悉的了! 众人提醒他万分小心,他朝大家拱了拱手,理了理身上衣裳,便提步向拱门里走去。 月色朦胧,惨白的光泽在山林间透下斑驳陆离的影子。风吹林梢,沙沙作响,一种神秘怪异的气息笼罩在周围。 每个人都望向路向南进去的身影,心里有些忐忑,无不为他紧紧捏了一把汗。而另外一种更强烈的猎奇感,又令每个人充满了期待。 大家都在静静等待,希望路向南能带回一些好消息,而不是大家不愿看到的! 路向南将背上的剑取下来,抓在手里,警惕着一步一步走进了大雄宝殿。 四周依然静寂无声,烛火扑闪间,更是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偌大的宝殿庄严肃穆,和別的寺庙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奇怪之处,便是太过安静了!静得诡异怕人! 路向南站在大殿中央,正殿上方,几座高大雄伟的萨提宝像庄严,静静地注视前方,气势伟岸,让人望而生畏。 他眼睛四处打量,警惕会有突发情形,大殿上除了烛火朵朵,祭台上摆放着几盘糖果,焚香炉里香火鼎盛,看上去,定是在不久前有香客来进过香烛了! 夜风悠悠,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上,凭生出一股凄清阴森之感,路向南望着眼前情景,只觉得背脊上一阵发凉!仿佛背后有个鬼魅影子附身一般! 正殿上除了供奉着几座高大的佛像之外,两侧还塑立着众多小型佛像,有的横眉怒目,有的和蔼可亲,有的嗞牙咧嘴,有的面泛微笑……这每一种表情聚在一起,在闪烁的烛火下,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路向南也不由得心生一丝寒意,他试着呼喊道:“请问有人么?” 四周依然鸦雀无声,只有凄清夜风在耳旁吹拂! 第一百一十四章:怪客狂言 夜色凄迷,风清云淡。 惨白的月光下,一行人静静站在山林中,眼睛直直地看着偌大的庙宇,谁也没说话。 山林里野虫啾啾,流萤飞舞,更是衬出夜晚的神秘安祥。 每个人心里都在思考着一个同样的问道:这荒凉颓败的山庙里究竟隐藏了什么稀奇秘密? 路向南只身进去探索,也不知道他将遇到些什么?众人都担心他的人身安危,不由得在心底为他捏了一把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古庙里依然寂静无声,而路向南进去后,也再没发出任何回音,柳如烟望了望身旁的罗香雪,又瞧了瞧许枫和雷震天,大家忧郁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柳如烟终于忍不住打破了平静,开口说道:“路壮士进去后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他不会在里面遭遇到什么事了吧?”说着,幽幽叹了口气。 他话音刚落,罗香雪接口道:“是啊,都进去那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寺庙阴森森的,不会真藏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吧?”她转头望着许枫“许伯伯,我们要不也进去看看吧?若是路壮士真遇到什么事,我们也能帮一把手啊!” 许枫盯着远处大雄宝殿上时隐时现的烛火,沉吟着道:“你们说的也有道理,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路壮士遭遇到什么不测,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们也全然不知,不过,这山庙阴森森的透着古怪,大家都要小心!” 雷震天也突然说道:“不错,我们应该进去看看,每个人将马拴在这里,我们手牵着手一起进去,到了里面,大家千万莫要走散了。” 众人相顾一眼,彼此点头示意,手里握紧了剑,一齐缓缓朝庙口走去。 庙口拱门敞开着,两只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摆,一行人来到拱门口,这才看清了门上的刻字:“山海藏福地,佛门开慈悲。”顶上一道横批:“山海古寺”。 原来这座寺庙名叫“山海古寺”。外形庄严肃穆,古朴大气,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沧海桑田,风吹雨打! 许枫捋一捋胡须,面色凝重地说道:“走,我们进去看看!大家牵着手,紧跟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看到了什么,都不要慌张!” 众人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彼此相携手牵着手,警惕着迈步朝大殿上走去。 此刻,夜色沉沉,月光在天空飘荡,给山野大地洒下一片银辉。 进了拱门,数十级石阶呈现眼前,长长的石阶两旁插着彩色旗杆,大雄宝殿飞檐下挂着一串重叠的经幡,宝殿里佛相庄严,香烟缭绕,焚香炉里燃烧的香烛已只剩下半截。 眼前这番情景,骤然间教人心绪宁静。每个人似乎都被这景象深深震撼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四下不停地打量着,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此刻,他们竭力寻找路向南的身影,但在大殿上搜遍了每一个地方,也没瞧见路向南的影子。明明见他进了大殿的,怎么却不见了影子? 正在众人大感诧异之时,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是什么人?来此想要做什么?”这声音空灵飘忽,听不出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众人闻声,顿时心头一惊,大家全都警惕的四处张望,搜索那声音的出处,但烛火随风摇曳,呈现出忽明忽暗的斑驳光影,却还是一个人影也没发现。 每个人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全身所有的神经都已绷紧,眼睛快速搜索,几乎找遍了大殿上的每一个角落。却还是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许枫示意大家聚在一处,莫要走散了。他将宝剑“刷”的一下抽出剑鞘,横在胸前,小心戒备着,随时应付可能出现的一切变数。 许枫和柳如烟走在最前面,雷震天和罗香雪紧随其后,大家都感受到一种深沉的诡异气氛。 许枫目光如电,望向佛相后的一排厢房,机警地说道:“是什么人?何不现出真身?”他浓眉倒竖,瞳孔收缩,竭尽目力搜索每一个角落。 身旁众人皆都提高警惕,朝四下里窥探,那暗中的神秘声音随即消失,整个大殿里又是一片死寂。 过了片刻,只听方才那声音又响起:“你们又是些什么人?擅闯佛门净地,扰了佛门清静,萨提是不会饶恕你们的。你们快快出去!”那声音似是带着哭腔,显得尖锐而痛苦。在这孤寂的深山古寺里听来,犹如孤魂野鬼作祟一般,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柳如烟握紧了手中剑,眉头紧皱,心道:“这荒庙之中,难不成有人作怪?如此装神弄鬼又是为的那般?嘿嘿,那人准以为如此作派,便能唬得了我们?就这三脚猫的把戏,藏头缩尾的不敢出来,可算得什么英雄好好?”心里这样想着,却也不敢怠慢。 柳如烟望着许枫,这种危机关头,唯他马首是瞻,毕竟许枫可是走南闯北数十年的老江湖了,见识过的凶险场面可比他多得去了。 雷震天凑到许枫跟前,小声说道:“许大侠,你以为这说话的会是什么人?我们人地生疏,可要当心点才是!”他将银枪别在身后,显出一副气定神闲老成持重的模样,但心里又禁不住隐隐担忧。 罗香雪虽然强作镇定,但心里早已惶恐不安,只因她初出江湖,并未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对江湖上的险恶还不曾体会得到。她紧跟在几人身旁,想到不管遇到什么状况,有几个大男人在身边,也就不再那般胆怯了。3sk. 这时,那神秘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不必知道我是谁,更不必见到我,因为见过我的人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哈哈……”话音刚落,他竟又狂笑起来,笑声尖锐怪异,如同深夜鬼泣。 众人听得心中一颤,这时,黑暗中又响起一个声音:“大家不要怕,不要被刚才说话的那人唬住,他……他就是一个被软禁的疯和尚。”众人又是一惊,这声音竟是不见了踪影的路向南口中发出来的。 方才明明不见了他的影子,不想,此刻他竟然出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无音和尚 月黑风高,四野苍茫。 大地在黑漆漆的,似乎变得疲惫慵懒,将要沉睡了过去。 听到黑暗中传来路向南的声音,大家先是一惊,随即又感到惊喜万分。由此,可以确定路向南就在这古寺里,再则,他应该还安然无恙! 大家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许枫朗声招呼道:“路壮士,你在哪里?” 此时,一个廋削的身影从佛像后面缓缓走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这不是路向南是谁? 只见他径直来到众人面前,忽然笑意盈盈地说道:“许大哥,你们怎么也进来了?” 许枫望了一眼身旁众人,笑道:“我们在外面等了许久,不见你出来,担心你的安危,便一起进来看看。” 雷震天也笑了笑,说道:“是啊,大家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怎么样,可否发现了什么?” 路向南拍了拍衣裳,笑了笑,缓缓道:“这是佛门重地,哪会有什么麻烦?我方才见大殿上空无一人,也感到好生奇怪,以为大师可能在禅房静修,没想到竟遇到了那疯和尚。我进去的时候,也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嘿嘿,那疯和尚好生讨厌,趁大师外出之后,居然遛进大师的禅房,学他的模样打坐参禅!”他说着,露出一丝苦笑。 柳如烟听得有些懵,忙问道:“什么疯和尚?” 众人一脸好奇的望着路向南,正在这时,黑暗中又传来那疯和尚高吭的声音:“你们怎么还不走?想要在这里做什么?打扰我老衲打禅清静,我定饶不了你们!你们几个兔崽子,还不赶快给我滚出去!”那声音一声沉闷,一声尖锐,直听得人心烦意乱。 许枫却呵呵一笑,朝黑暗中那人缓缓道:“大师,我等天黑时下山来,想就近寻个落身之处,见有如此气势恢宏的大庙,便想进来拜访。佛门重地,本不该冒昧打扰,但我等在山上走了一天,又累又饿,便想在贵庙借宿一晚,打扰之处,还望大师莫要怪罪!” 柳如烟幽幽道:“大师为何不现出真身,让我等一睹大师风采。我等历尽千辛万苦,一路下山,只希望能借贵庙投宿一晚,此处荒山野岭,不着村店,冒昧打扰之处,还望大师海涵!” 路向南俯首贴近许枫耳畔,低语一番,许枫频频点头,转身对大家说道:“路壮士与主持大师曾有过交情,只是主持大师并未在寺里,我们今夜就在此地暂住一宿,想必主持大师知道了今日之事,也不会怪罪我们!至于那个疯和尚,我们不必害怕于他,他是主持大师的弟弟,我们也不可对他无理,无论他说什么,若是闹腾,大可不必理会便是。” 许枫话音刚落,路向南又接着说道:“现在大家随我来,我们过去膳房看看,若能找到些吃的,先凑合着填一填肚子,再去厢房歇息!” 听说能找到吃的,大家都更觉饥肠辘辘,忍不住有一丝小兴奋。 突然,佛像后面的小门里出现了一个人影,静静站在那里望着众人,大家转头望过去,都不禁被吓了一跳。 这人身高六尺,穿一件大红袈裟,圆圆的大光头上像抹了油一般闪亮。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大家,真真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 众人正惊讶之时,那木呐和尚突然朝这边走了过来,手里数着佛珠,口中大喊一声:“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还不离开?赖在这里做什么?难道硬要老夫下逐客令,你们才会走么?哼!”他直气得吹胡子瞪眼,仿佛別人欠了他三万两银子似的。 大家见那疯和尚走过来,不由提高了警惕,每个人都握紧了手里的兵刃,这疯和尚一脸凶恶之相,言语之间并不友善,大家唯恐他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来,全都定定地看着他。 路向南见情况不妙,跨步走到那疯和尚面前,朝他抱拳一礼,说道:“想必这位便是无音大师吧?” 那疯和尚目露厉色,冷冷道:“你又是谁?怎么知道我的法号?你们未经我的准许,擅闯佛门重地,扰我修行清静,我要惩罚你们!” 路向南淡淡一笑,说道:“大师切勿动怒,我们一行从黄牛古道下山来,见天色已晚,便想寻个落脚之处,并非有意打扰,还望无音大师莫要怪罪才好!”他踱了几步,又停下,平静地看着那疯和尚,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和贵寺住持无天大师有过一些交情,本想拜访他,却没能有缘相见,只是无音大师您并不认得在下,却不知无天大师为何并不在寺中?”23sk. 那无音大师手数佛珠,斜了他一眼,幽幽说道:“哦呵,无天大师那是我师兄,你又是如何认得我师兄的?我师兄已在两个月前下山去了,我看施主还是请回吧!”说罢,脸上露出极其古怪之色,看了众人一眼,又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众人见这无音大师甚是无理,心中大为恼怒,但无奈这是人家的地盘,也不便胡乱发作,只得强忍下这股无名火。 路向南虽知这疯和尚原本性情古怪,时常疯言疯语,方才的出言不逊也就不足为怪。他回头望了望众人点一点头,以眼神示意大家稍安勿燥。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道:“我等初来乍到,实在冒昧,还望大师莫要置气,眼下天色已晚,这荒山野岭的也寻不见一家客栈,是以想在贵寺借宿一晚,明日一早我等便速速离去,望大师莫要误会!不知大师能否行个方便!” 那疯和尚依旧数着佛珠,并不转身,冷哼一声,说道:“本寺早立了规矩,没有方丈的准允,谁也不能擅自留陌生人过夜。我看诸位还是速速离开的好,老衲实在爱莫能助!诸位请便吧!阿弥陀佛!”他此刻说话倒又显得条理清晰,又不如方才那般冷漠无理。这样古怪的情行,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但他如此执拗,不近人情,又难免令人心生怨恨,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夜宿山寺 夜已渐深,万籁俱寂。 夜风夹着寒气吹打在人身上,凉意更甚。 此刻,大家已是饥渴难耐,一路上携带的水和干粮早已经吃完,除了饥饿,更多的是困乏。 而这个疯和尚如此不近人情,却是大家所没料到的。现在,每个人心里惴惴不安的,被別人拒绝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众人面露苦色,虽然心有怨恨,但也不好随便发作,只是感到了失望之极! 那疯和尚虽然面上不悦,但也并没有过于为难大家,只是性情委实古怪,教人不敢靠近。 柳如烟对路向南说道:“路壮士,你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路向南沉吟着道:“我们不用理会他,先找到些吃的,填一填肚皮再说!大家且跟我来!”说着,便将众人引向后面斋房。 斋房位于大殿后面,是一间小小的厨房,房里冷冷清清的,似是许久未有生火煮饭。众人在里面一阵翻找,只在碗柜里找到几个干硬的白馍和烧饼,案板边还放着一袋未开封的茉莉花茶。显见得,这斋房里已经许久没有张罗过了,才瞧不见一丝人间烟火气。 路向南将白馍和烧饼分着给大家,撕开了一人一块,又叫众人用瓷碗在一口水缸里舀水来喝,大家早已饥渴难耐,纷纷用碗舀水灌进喉咙里,几碗水下肚,又吃完了一小块食物,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那疯和尚见大家在斋房里翻找东西,也不强加阻拦,甚至并没显得恼怒,而是找了把木椅坐下,静静地望着众人。 大家不时抬头看向那疯和尚,似乎对他心存畏惧,唯恐他会突然在暗中发起攻击。过了半晌,也未见他有何动作,大家这才放心下来。 疯和尚自始至终并没表现出疯疯癫癫的模样,反而思维清晰,说话也有条有理,只是显得太过小家子气,即便是行路脚夫不请自来,也不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显得如此冷漠,此番作派,当真有失出家人慈悲为怀的风范! 渐渐地,大家也不再那般拘谨,简单吃了点东西后,路向南便安排众人在后厢房歇息。 后厢房在大殿背后的一隅,是呈品字型的数间平房,房间紧凑,里面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简易木床,一个核桃木小茶几,茶几上置着一盏微弱的烛火,房间里散发出朦胧的光。墙上有个雕花格子飘窗,窗外夜色沉沉,星月微澜。 大家都感到十分困乏,罗香雪只觉得眼皮沉重,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她被安排在正中的那间小房子,许枫和雷震天住一间,柳如烟和路向南住一间。 那疯和尚见众人各自进入厢房,呆呆看了半晌,直气得恨恨跺脚,颇觉得无奈地摇一摇头,叹息一声,转身回到禅房。 柳如烟躺在床上,刚一合眼却又忍不住睁开,他突然想起了师傅和花妹,还有在仙人居客栈里等着他们的上官红琴,许冷月和杨春兰。 离开他们这么些天来,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怎么样了?尤其是师傅和梦花,他们曾经的一举一动全都浮现在脑海里,他多么渴望能尽快寻找到师傅,一家团聚其乐融融,该有多好! 睡在另一张卧榻上的路向南已经打起了呼噜,他今天实在太累了,特别是经过黄牛古道那最为险峻的一段路径时,他整颗心都紧绷起来,生怕大家会遭遇什么意外,好在每个人都有惊无险的安全通过。他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柳如烟在黑暗中睁大着眼,想起下落不明的师傅,他满心的焦虑,暗暗思忖:“师傅,您老人家究竟在何方?徒儿要如何才能找到您啊?您可一定要好好的,花妹还盼望着您老人家平安归来!”“师傅,您放心吧,我已经将花妹妹接回来了,原本以为你会在家里等着我们,没想到茅庐被毁,连您也不见了踪影,哎,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窗外夜风吹拂,树林里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隔壁房间的许枫和雷震天各自睡在一张床上,雷震天身上有伤,再加上路途疲累,躺在床上很快就睡沉了。而许枫却是心事重重,几经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安睡,他本已十分疲倦,但一想到那古怪冷漠的疯和尚,他便无心睡眠,担心他是否会弄出什么状况来。而在这荒山野岭里,他不得不更要小心提防。 和柳如烟一样,许枫在心里盘算着明日的行程:明晨一早便要赶路,路向南要去湘西洞庭见马潇云,那里在西南方向,而自己一行要去西北方向,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明日,路向南便要分路了,希望他能顺利见到马潇云,也希望马潇云能平平安安的。眼下,自己最重要的就是要尽快寻找到楚云飞的下落,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他又会是在哪里呢?如今唯一的线索,便是地狱门了,从茅庐里发现的那封血书上,可以断定楚云飞的失踪必然同那个地狱门有莫大的关系,只有找到了地狱门,也许才能揭开楚云飞失踪的秘密! 想到这里,他不由黯然长叹,这无异是一件异常艰辛的事。但不管怎么样,楚云飞是自己结拜的义弟,他的事,自己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还有终南山下客栈里等候的上官红琴和冷月,早知有这样一场变故,当时就不该带着他们随自己一起下山来的,让他们跟着受累!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越想越后悔自责,不该将夫人和孩子带在身边。而前路山高水长,还不知会有多少凶险等着自己! 罗香雪一介女流,所以单独住了一间,一个人躺在这个陌生的寺庙里,她的心里始终惶惶不安,这样的境况让她突然想起,那一日在桃花山上夜宿飞仙观的经历,那凶险的一夜与目前的情形何其相似。 她只盼望着天空早些亮起来,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第一百一十七章:不离不弃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天晴,有雾。白雾笼罩在山野林间。 众人在一阵鸟雀嘈杂声中醒过来。 在惶恐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每个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让大家心里充满了感激,生命如此可贵,生活如此美妙! 最先走出房门的是许枫,雷震天的伤势并没完全愈合,半夜的时候,一阵身体的剧痛袭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出了一身冷汗,这时,他再也无法安睡。为了不打扰许枫休息,他硬是强咬牙关忍着剧痛,就这样熬到了天亮! 许枫醒来后,凑到雷震天身旁,这才发现,他早已经醒了,便问道:“原来雷老弟也醒了!昨夜睡得可好?”但突然看到他一脸憔悴,眼里满布血丝,已猜到了他昨夜并没睡好。 雷震天微微一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脸上现出一丝痛苦神情,满脸的皱纹和花白胡须已因痛苦而扭曲。 许枫见状,骤然心惊,关切地问道:“雷老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雷震天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幽幽叹息道:“只是伤势未能完全复元,有些许疼痛,不碍事的。多谢许大侠对老朽如此关心!” 许枫摆摆手,说道:“大家都非常担心老弟的伤势,如此说话就太见外了。这一路舟车劳顿,还有那么遥远的路要走,只怕你的身体吃不消啊!” 雷震天突然眼现精光,坚毅地说道:“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还没那么快散架的,如今我大仇得报,也算是对得起九泉下的表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楚大哥的下落,再说,只有我亲眼见过那几个人,如果找到那帮人的老巢,也只有我才能认得出他们来。眼下,也不知道楚大哥是死是活?哎!”说着,他的眼神随即黯淡下来。 正在这时,柳如烟和路向南推门而出,见许枫和雷震天正在院子里侃侃而谈,两人赶忙快步上前,许枫和雷震天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本能地扭头一看,见是他们两人,随即眉开眼笑,说道:“二位起得早啊,我还以为是那怪和尚呢,怎么样,昨夜睡得可好?” 柳如烟昨夜并没能安睡,脸上显出憔悴,只得打着哈哈,说道:“不瞒许伯伯,小侄整夜都没能睡着,只是天快亮时,我听到隔壁房间有了响动,知道是你们起来了,便也跟着起床出来。” 说罢,他朝最后的那间门扉紧闭的房间望过去,幽幽说道:“香妹房门紧闭,怕是还未睡醒吧!哎,昨天跟着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又经历那般艰险,可真是苦了她了!”他静静望着罗香雪住的那间房子,目光里满是愧疚和怜惜。 许枫和路向南相看一眼,嘴角泛起一丝浅笑。 正说着,雷震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上又现出异常痛苦之色,额上冷汗直冒,沿着脸颊滚落,显见得他内伤再次发作了。 柳如烟连忙伸手将他扶住,着急的说道:“雷伯伯,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内伤又复发了?”他将雷震天搀扶着坐在石凳上,紧张地望着他,又望向许枫。 许枫叹息一声,并不说话,却蹲下身将雷震天捂着胸口的衣裳掀开,眼前的一幕令他们大吃一惊,原来雷震天胸前一处较大的伤口已经溃烂流脓,伤口红肿,并隐隐散发出异味,令人望之几欲作呕。 众人瞬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由于昨日过于疲累,再加上行走那段“蟒蛇口”时精神高度紧张,流出的汗液滋入伤口,导致伤口严重感染,才会出现这般糟糕情形。 正在这时,罗香雪推门而出,看见大家都在院子里,便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休息一夜,她所有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忍不住张张嘴,吸吮一缕缕扑面而来的甜香。 她来到众人身旁,看了一眼大家,笑了笑,说道:“大家早上好!”话音刚落,忽然瞥见蹲在地上的雷震天,她一脸吃惊地问道“雷伯伯怎么了?” 雷震天浓眉紧蹙,脸上直冒冷汗,面色苍白,看起来病得不轻。他强忍着剧痛,朝罗香雪挤出一丝微笑,幽幽道:“让大家为我担心了,我这个伤没什么大碍,只是我这个身体恐怕要拖累大家的。”他想了想,叹了口气,又缓缓说道“不如,你们就将我放在这里,现在去寻找楚大哥要紧,我就在此地养伤,待我养好伤再去找你们,大家不必担心我。” 柳如烟急道:“这怎么行呢?我们怎么能扔下你不管?我看,我们得先找个郎中给雷伯伯治伤,待复元后,再行赶路。” 雷震天叹息一声,摆摆手说道:“这荒山野岭的,哪里能找到郎中啊?我暂且留在这里,去林子里找些草药治伤,应该很快就能痊愈的。你们就放心的走吧!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楚大哥的下落。”他的声音已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恳切期望。 许枫皱眉说道:“柳贤侄说的对,我们大家一起从飞鹰堡历尽艰辛走出来,一个都不能落下,况且,雷老弟身负重伤,我们怎能弃你不管呢,路壮士不是说过这附近还住着一些人家么,我们去老乡家打听打听,兴许能寻得一个郎中!”说罢,探手自怀中掏出一个黄色小药瓶,扯下旋塞,将一种红色的粉沫敷在雷震天胸前红肿的伤口,接着又扯下身上一小片衣襟为他包扎溃烂的伤口。 柳如烟急忙转身回到斋房里,舀了一瓢清水来喂雷震天喝下。几口水下肚,雷震天嘴里的喘息才平复了些,幽幽说道:“我这样真是拖累大家了,真是对不住大家!” 罗香雪急忙安慰道:“雷伯伯快別这样说,我们一定想办法治好你的伤,然后一起去寻找楚伯伯。你还是先回房里歇着吧,我和柳大哥去林子里找些草药回来!”说罢,看了一眼柳如烟“柳大哥,走,我们去树林里寻找治伤的药草!” 柳如烟将雷震天搀扶起来,望着罗香雪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随即两人一起将雷震天搀扶着送进屋内,让他躺在床上歇息。 第一百一十八章:卧虎发威 柳如烟和罗香雪来到庙后面的那片树林里。 罗香雪背了个小竹篓,柳如烟则带了把小锄头。两人摇身一变,就成了活脱脱两个采药郎。 两人进入林中,沿着一条狭窄的小溪逆流而上。溪水淙淙,清凉见底,晨雾笼罩在茂密山林间,仿佛这里变成了一个异域仙境。清新甜香的空气令人沉醉! 柳如烟走在前面,一边行走一边提醒罗香雪多留意脚下。 柳如烟将锄头扛在肩上,望着眼前这一溪流水潺潺,若有所思的说道:“这里道路湿滑,你要多小心。走,我们去到山腰腹地看看,那里丛深林密,比较适合生长药草,但草丛里常有蛇虫出没,我们进入时先用棍棒赶赶,千万莫要被毒虫咬到了!” 罗香雪点点头,将衣袖挽起,又将裙摆系挽于小腿肚,俯下身仔细寻索一番,疑惑地说道:“柳大哥,可是我们要寻找何种药草才能治疗雷伯伯的伤呢?” 柳如烟想了想,说道:“以前听家师说,治疗外伤常用的药草有红花和三七,而这两味药草在野外也常见。我们就在这草丛里好好找找,希望雷伯伯的伤能尽快好起来。”他说着,又皱起了眉头,顿了半晌又说道“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师傅他老人家,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何处?更不知道是生是死?从小师傅将我抚养长大,若是找不到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罗香雪幽幽道:“柳大哥,你不要太难过了,我相信楚伯伯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他并没有落入那些恶人手里,你不要太担心了!” 柳如烟望着她淡淡一笑,缓缓道:“如果他老人家真落入那个地狱门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但无论他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他。否则,我无法给花妹妹一个交待,更不能原谅我自己。” 罗香雪只能安慰着他:“待雷伯伯伤势恢复了,我们就一起去寻找楚伯伯,只要打听到他的下落,就一定能找到他!” 柳如烟叹息一声,俯下身蹲在地上,伸手拨开路旁的草丛,认真寻找着那两味野生药草。 红花,顾名思义是一种红色的花朵,而艳丽的殷红在一众青绿里面,自然异常醒目,一眼便能瞧得见。 两人在茂盛的草丛里拨拉好一阵,也没发现一株红花和三七,罗香雪叹息一声,喃喃道:“这野生药草功效虽好,但真是不易寻找!柳大哥,你说,我们能寻得着这两味药草么?”她撇撇嘴,面上闪过一丝失落。 柳如烟朝她淡淡一笑,缓缓道:“野生药草的生长需要适宜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这林子里空气潮湿草木茂盛,再加上天然纯净的土壤,充沛的阳光照射,这个地方定能生长出各种珍贵药草,別灰心,我们再去別出找找!”他将锄头抱在胸前,带着罗香雪沿林荫道深处走去。 两人绕进一条窄小的岔道,岔道两旁野花遍地,许多五颜六色的飞虫在草丛间蹿来蹿去。越往深处走,草丛越发肥沃丰盛,林间荡漾着一缕缕奇异的花草芬芳,浓香袭来,几欲令人沉醉。m.23sk. 突然,自茂林深处传来一阵低沉浑厚的吼叫声,那声音听起来距离两人并不远,两人不由得心里一惊。罗香雪骇得睁大双眼,心里怦怦直跳,惊异地望着柳如烟,着急说道:“柳大哥,你听,这是什么叫声?”她情不自禁躲到柳如烟身后。 柳如烟暗叫一声不好,瞪着那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沉声说道:“遭了,这一定是一种猛兽发出的叫声,听起来像是老虎!”他不禁后退了一步,伸手牵起罗香雪。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柳如烟压低嗓音说道:“快,我们赶紧找地方躲一躲!”可在这密林之中,能躲避的地方也只有大树上和齐人深的草丛里。 两人被这突然发出的叫声吓得心惊胆战,罗香雪背脊一阵发凉,冷汗直冒。柳如烟虽然也惊异万分,但他只能强作镇定,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躲避脱身。 两人蹲下身子,目光四扫,快速地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密林中那声音随即又消失了,叫过一声后,又突然安静了。但两人也已猜到,这一定是某种庞大可怕的动物,除了老虎之外,他们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野兽能发出如此惊人的吼叫声。 罗香雪一脸苦色,颤抖着说道:“柳大哥,如果真是老虎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柳如烟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小声说道:“我们不要慌张,就算真的是老虎,我们也只有想办法脱身。千万不可惊动它,若被它发现,我们就难以逃脱了!” 柳如烟四下打量,瞧见一处腹地凹陷地,旁边恰巧有尊巨石,巨石周围长满了密布透风的灌木丛,这不正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么?柳如烟灵机一动,心下大喜,何不就在巨石后灌木丛中藏匿,随即扛起锄头,拉着罗香雪径直朝那边疾奔过去。 两人飞快地跳进那片灌木丛中,将深深的树叶遮掩在身上。两人这才长长吐出口气来,心里暗道好险。 柳如烟将食指杵在嘴边,示意罗香雪莫要作声,罗香雪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望着柳如烟默默地点点头,此刻她已心领神会,如果那只大虫蹿出来,只要藏匿好身形,兴许就能躲过一劫。 柳如烟安抚好罗香雪,悄悄探出头来打望。 第一百一十九章:有惊无险 那怪吼声响过一次,便再也没了声音。 柳如烟和罗香雪躲在茂盛的灌木丛里,身子蹲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罗香雪听说那如闷雷般的吼叫声有可能是一只猛虎发出的,她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她毕竟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并没有什么江湖阅历,这传说中会吃人的老虎,虽然她不曾亲眼见到过,但多多少少也听说过老虎的可怕。 柳如烟幽幽道:“现在我们要想办法脱身,那野兽若不能发现我们,切不可惊动它,你也別怕,只要它发现不了我们,那眼下就是安全的。” 罗香雪眼巴巴的望着柳如烟,咬着嘴唇点点头,这时,那边林子里却又没了动静。 两人蹲在灌木丛里,枝叶荆棘将两人的衣裳划破,手臂上也划出了一道道血印,鲜血渗出,火辣辣的疼痛。罗香雪用衣袖捂住脸颊,尽量避开那些参差不齐的荆棘,稍不留神便会被划破了相。???.23sk. 两人心里战战兢兢,生怕那吼声震耳的野兽突然就出现在面前。过了半晌,那边却再没发出任何动静,两人相看一眼,觉着诧异:那究竟会是个什么怪物?怎么突然就没了声响? 罗香雪缓缓抬起头,从灌木丛的间隙朝方才那声音发出来的地方探望,四周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怪物的影子? 罗香雪喃喃道:“怎么又没有了动静?柳大哥,你说,这怪物会不会已经离开了?”她的情绪依然紧张,已较刚才平复了许多。 柳如烟也望向丛林深处,沉吟着道:“或许它从別的地方走开了,我们先不要出去,再等等看吧!”柳如烟竭力的安抚着她。 罗香雪幽幽道:“那我们何不趁此机会赶紧逃跑?回去将这个事情告诉大家!我们出来那么久,他们肯定也会担心的。” 柳如烟望向四方,缓缓道:“暂且莫急,你先藏在这里別动,我先过去瞧瞧!如果那野兽果真已经离去,我们再回去也不迟。香妹,你别怕,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他伸手抚摸一下罗香雪的头发,朝她坚毅地点点头。 罗香雪一脸忧郁的望着他,着急道:“柳大哥,你可要当心点,万一那大怪兽还没离开,那可就麻烦了!若不小心遇上了,你定要想办法逃跑!” 柳如烟想了想,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莫要出来,就好好躲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罗香雪凝望着他,咬着嘴唇点点头,说道:“你一定要小心点,我等着你回来!” 柳如烟冲她抿嘴微笑,挥一挥手,又朝深林瞄了一眼,拨开荆棘,起身朝那边缓缓走去。 昨夜下了小雨,林子里潮湿异常,阳光投射下来,林叶间泛起一丝丝耀眼亮光。 柳如烟小心翼翼地走近那怪吼声发出的茂林边,里面巨树密布,枝叶繁茂,四周光线黯淡,却是十分幽静。哪里还有什么怪兽的影子? 柳如烟凑近,轻轻拨开一丛枝叶,悄悄探头向里窥望,只见昏暗茂盛的林子里,地上的杂草疯长,足有一人之高。一眼望去,空空荡荡,除了数不清的大树和草儿,却是什么也没有。 可刚才那一声震耳的吼叫声,又是从哪里发出来的?这声音震撼心神,绝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可不是人声,又会是什么动物的呢? 柳如烟想到,从飞鹰堡出来时,路向南曾对大家说过,这一片地域,时常会有猛兽出没,当时大家还心存侥幸,觉得不会那么倒霉就给遇上了,但方才那一声巨大的吼叫,无疑便是某种猛兽发出来的。看来,他所言非虚,这巨兽果然存在。 他心念一转,此刻既然没发现那怪兽,那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许枫雷震天等人还在庙中,万一那怪兽去了庙里,那他们岂不是凶险万分? 原本他还想进入那幽深之处仔细探个究竟,这样一想,他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此地定是藏了凶险,不可久留! 他顾不得多想,随即迈开步子,展动身形,胸中猛提一口真气,朝罗香雪藏身之处急速奔去。 几个纵跃腾挪间,便来到方才藏身的那丛荆棘林,罗香雪却不见了。她明明藏身在这里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身影?她会去哪里呢?不是说好在这里等候的么? 难道她遭遇了什么意外?若真是这样,那该如何是好? 柳如烟顿时紧张起来,心上揪成了一团,他焦急地东瞧瞧西望望,张嘴高声呼唤道:“香雪,你在哪里?雪妹,你在吗?你去了哪里?雪妹?雪妹?……”声音高吭,响彻整个树林。 柳如烟着急的在林子里四处转悠,眼睛快速地搜寻着,不放过每一个隐蔽的角落。 他现在已顾不了那么多了,方才不是和她说好了,莫要乱跑,就在这里等着自己的,怎地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他心急如焚地转悠寻找了好一阵子,却连任何回应都没有,他越想越觉得后怕,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难道是那怒吼的怪兽把她掳走了么?他双眼瞪得如两只铜铃,冷汗已浸湿了背衣。 正在他东冲西突遍寻不着之时,忽然远处丛林里树叶里一阵晃动,几条人影突然如箭一般的蹿了出来,几人焦急地东张西望,嘴里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柳如烟定睛一看,顿时眉开眼笑喜出望外,他这才看清楚,这几个人不是別人,正是许枫,路向南和罗香雪。罗香雪走在最前面,显然是她带着大家伙来到了这里。 这时,大家伙也已经看见了柳如烟,正欲开口招呼,柳如烟却抢先开口了:“许伯伯,路壮士,香雪,我在这里!”他一边挥手呼喊,一边朝众人快步奔了过去。 罗香雪定睛一看,笑道:“柳大哥,你没事吧?” 柳如烟喜道:“我没事,你方才去哪里了?我还在四处找你呢?” 罗香雪长长舒了口气,笑道:“刚才你去那边打探,我实在放心不下,担心你出事,就跑回庙里找许伯伯他们过来。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第一百二十章:红衣怪客 原来,罗香雪待柳如烟冒险走进那怪声发出的深林后,而那怪声又再无响起,她始终放心不下,便四下窥望一番后,悄悄遛出那荆棘密布的灌木丛,大撒腿的朝古庙的方向跑去。 几个纵身跳跃,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庙门前,担心那怪兽来了这边,她当即留了个心眼,躲在一棵巨树后悄悄观望着,见四下里异常安静,也没瞧见什么怪兽的影子,这才放下心来。 刚提步欲跑向大门口,里面已经走出来几个人,正是许枫路向南等人。而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那疯疯癫癫的怪和尚。 罗香雪慌忙迎了上去,火急火燎的喘息着叫道:“许伯伯,林子里有……有怪兽,柳大哥他……他孤身闯进去了!我担心他会有危险,你们快去看看吧!”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流海全都汗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23sk. 众人在庙堂里听到了那怪异的吼叫声,意识到他们在林子里有可能遭遇危险,正欲赶出来一探究竟。恰巧在庙门前又遇上前来报信的罗香雪,众人看她一个人回来,跑得气喘吁吁,知道她定是遇到什么要紧的事。 他们在庙堂里也听见了那声如雷鸣般的巨响,以为是东麓的山峰坍塌了,却不想是种野兽发出来的叫声。 众人猜测他们在林子里有可能遭遇危险,正要前往一探究竟,听罗香雪将方才的经历娓娓道来,大家才感到事态严重,若那林子里真有怪兽猛虎,那柳如烟孤身一人前往,必然凶多吉少! 现在,若不去接应,只怕他落入虎口,到时就悔之晚矣! 罗香雪见大家都平安无事,心里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如此看来,那野兽并未来到这边。 众人心急如焚,由罗香雪带路,快步来到林子里,在那声吼叫发出的密林边,大家看到柳如烟正东冲西突地四下乱蹿,原来他在那处茂盛的林子里并没见到什么可疑的怪兽。便立即返回他们藏身的灌木丛,却再没看见罗香雪的影子。 正纳闷时,忽然抬头又见到大家已经进了这林子里。 罗香雪见柳如烟已安然无恙回到那个灌木丛,异常兴奋,冲他叫喊起来:“柳大哥,我叫大家一起来寻你了!大家都很担心你,你没事就好!” 柳如烟看见大家伙出现在跟前,顿时喜出望外,笑了笑说道:“那里面没有什么怪兽,只是方才那声巨吼,不知是什么发出的?我和雪妹以为是老虎,都被吓坏了!那片密林,我摸进去了看了下,却什么都没有。” 许枫看着柳如烟,似是安抚道:“你没事就好了!不要再采药草,走吧,我们先回去!” 柳如烟瞧了一眼众人,又问道:“雷伯伯好些了么?方才,我们在林子里只采集到少许的红花,不知道能不能治雷伯伯的伤?” 路向南四下观望着,幽幽道:“他的伤已好了些,不似先前那般难受了,无音大师已为他用了上好的内金丹,体内的瘀血已排解了不少,现在已经睡下了!这红花内服加外用,对恢复伤口有奇效,巩固一下也是好的。” 柳如烟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们快回去看看吧!” 一行人快步返回古庙。 刚来到大门口,便瞧见无音大师和雷震天站立在庭院里,不住地朝这边张望。 众人大感好奇,罗香雪喃喃说道:“雷伯伯怎么出来了?” 话音刚落,柳如烟又接道:“看来,他老人家的伤势已恢复过来。” 众人相看一眼,面露喜色,快步踏入庭院,来到两人跟前,许枫打量着雷震天,好奇问道:“雷老弟,你何不在躺床上好生歇息,起来作啥?” 雷震天露出笑脸,喜道:“多亏了大师的灵丹妙药,我的伤势已不碍事,柳少侠和罗姑娘为我采药草在林中遇险,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过意不去,正想同大师来林子里寻你们,不想你们已经回来了。”他望着大家,满眼的感激之意。 那无音大师双手合十,微微笑道:“佛门以慈悲为怀,度人于危难,雷施主能来到这里便是注定的机缘,雷施主能恢复如此神速,全是自己的造化!” 这怪和尚昨夜还显得冷漠无情,今天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这突然的转变,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他不再抱有敌视之心,总也算是件好事。 大家也都喜形于色,纷纷朝无音大师抱拳施礼,以示敬谢。 无音大师摆摆手,口中喧着佛号“我佛慈悲,阿弥陀佛!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善哉善哉!”此刻,他竟又显得彬彬有礼,昨夜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谁也不知道这怪和尚为何突然变得正常起来,不仅对大家谦逊有礼,竟还不吝舍药相救。 就在大家万分疑惑之际,那庙宇回廊飞檐下,竟然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红衣人。 这人满身红衣如血,仿佛刚从血缸里爬起来一般,不仅衣服鲜红,就连脸颊和眼睛也都是红彤彤的,一头凌乱银白的长发披在肩上,远远望去就像来自地狱里的恶鬼,叫人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他背上捆了把长柄黑刀,足有三尺,手里竟提着一个竹篮,圆圆的竹篮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瞧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而那人似乎提着十分轻盈。 大家都被这怪异的红衣人骇了一跳,他不声不响的立在檐下,一双血红的细长眼睛犹如刀锋般盯着众人。 罗香雪何曾见到过如此古怪的人,直吓得浑身哆嗦,不住地往柳如烟身后躲避。 不多时,那神秘的红衣人慢慢朝这边走了过来。一双血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头乱发在山风里飘飞,这模样实在狰狞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得紧张起来,一股深深的寒意直透背心,许枫眉头一凛,握紧了剑柄,警惕的轻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红衣人并不作声,忽然停下脚步,嘴角咧着阴惨惨的微笑,他目光凌厉,凝视着众人,忽然开口说道:“你们又是谁?闯进我红树林做甚?今日你们若不说清楚,谁也休想离开!”他说罢,冷哼一声,凶神恶煞也似。他的目光来回扫视着众人,大家直瞧得心里发虚,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第一百二十一章:花蛇怪人 那红衣怪人声如洪钟,显见得内力非常浑厚,但他面目狰狞,一身奇异装扮,不得不令人敬而远之。 柳如烟将罗香雪护在身后,轻拍了拍她肩膀,小声说道:“你不要怕,我们大家都在这里!现在,得先摸清此人是何路数!”他目光收缩,紧紧盯着那怪人,全身肌肉已呈戒备之态。 许枫盯着那怪人,沉吟着说道:“我等只是行路人,遇到紧要事在此耽搁一阵,却不知阁下高姓大名?”他说着,作势朝那人抱拳一礼。 那红衣怪人盯着他半晌,仰天翻了翻白眼,冷冷道:“哦,路过此地?只是路过这么简单么?” 路向南正要搭话,被许枫招手打住,许枫却笑了笑,幽幽道:“昨夜我等一行来到这里,见天色已晚,便承蒙无音大师不嫌收留,在禅寺借宿一晚。今晨正要赶路,却不想我这位兄弟突发内疾,只得暂且停留。”他朝前踱出几步,缓缓道:“不知阁下来此是为何事?” 那红衣怪人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方才老夫在三清洞里打坐清修,正欲入定之时,却见有两个娃儿在洞外树林里晃悠,扰乱我清修,令我分神。哼!真是气死我了,我一定要找到那两个娃儿问个清楚,为何要来打扰我的清净?”说罢,气乎乎地扰了扰血红的乱发。 他一双红眼里满是愤怒之色,狠狠盯着众人,似是要喷出火来,在那里顿了半晌,又提步向众人缓缓走来。 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却又叹息一声,悠悠道:“要不这样吧,只要你们把那两个娃儿给我找出来,我便不为难你们,如何?”他将竹篮放在地上,头歪在一旁,眼睛斜瞟着头顶上碧蓝的天空。不时又转头意味深长地瞧一瞧众人。 每个人都握紧了手里的兵器,精神高度戒备,随时准备全力出击。 柳如烟紧盯着那红衣怪人的手和他面前的竹篮,这精巧的竹篮里不知隐藏着什么?也许只是平淡无奇的东西,也许是极厉害霸道的杀人利器! 所以,每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场中情形变化。 突然,那红衣怪人又弯下身探手提起那小巧玲珑的竹篮。将竹篮挽在手上,并缓缓揭开那块黑色的盖布。 大家面色凝重,愈加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竹篮,每个人的好奇心都被激发起来,紧绷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谁也想不到,当盖布的揭开的那一瞬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竹篮里躺着几条花花绿绿的小蛇,正来来回回的滑动。细长的小蛇相互缠绕在一起,不停地吐着鲜红的信子。 众人乍一见状,不由得心下大惊,眼睛瞪得大大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罗香雪更是吓得惊呼出声,不自觉后退几步。23sk. 柳如烟忙安抚她道:“香妹,就是几条小蛇而已,不必害怕!”罗香雪趁机躲在他身后,情急之下紧紧抓住柳如烟的衣裳。 罗香雪心里怦怦直跳,別过脸去不敢再看,只是紧张地说道:“柳大哥,那小蛇好可怕,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怕蛇。”她声音竟有些颤抖“我,我在五岁的时候,有一次随娘亲去山里采茶,在一片草丛里看见一条花花绿绿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好奇,便凑上前去,想要伸手去抓,不想被那东西蹿起来咬了一口,当时吓得我哇哇哇大哭,娘亲听见后,急忙跑过来才发现我被蛇咬了,所幸的是,咬我的不是毒蛇。从此以后,我见到蛇都怕,那东西长长的软软的,太可怕了!”她忆起小时候经历的往事,一边说一边瑟瑟发抖。显见得,对蛇的恐惧让她内心的阴影挥之不去。 柳如烟抚着她肩膀,安慰她道:“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长虫看起来确实可怕,但它们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只有当它门觉察到危险时,才会主动发起攻击。所以,当时它肯定感受到了你的威胁!觉得你要伤害它。” 罗香雪怯怯地躲闪着,不敢看向那些小蛇,却又忍不住想看。偶尔探出头来朝那怪人瞥上一眼。 此刻,一脸严肃的无音大师突然高喧一声佛号,幽幽说道:“阿弥陀佛!燕施主,好久不见了!你这是要做什么?快请将这些长虫藏起来,莫要吓到大家了!” 许枫也淡淡笑道:“原来阁下姓燕?今日有缘相见,真是幸会!幸会!燕朋友莫要动怒,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说,如何?”说罢,朝那红衣怪人拱一拱手,以示礼敬。 那红衣怪人阴恻恻一笑,白了许枫和无音大师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老夫又不认得你们,有什么好谈的?你们若是能将那两个打扰我静修的小娃娃交出来,老夫绝不为难你们,否则,哼哼!”他摇晃着脑袋,一副极为不屑的表情。 众人见他冷漠高傲的姿态,显见得此人不好应付,再者也实在他的武功路数,深浅未知,自不可贸然动作。 那竹篮里的小蛇不停地来回滑动,翘起尖交的头,发出“嘶嘶”的声音,似乎随时便会发起攻击。 红衣怪人漫不经心看了看竹篮里的小蛇,目光收缩,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过了半晌,又抬起头逼视着众人,突然咧嘴哈哈一笑,幽幽道:“你们想不想和我的朋友玩玩?看看,它们多漂亮!”说罢,笑得更大声更得意。 众人听得骇然,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这些小蛇虽然个头不大,但从身上的肤色和尖尖的头型来看,这些全都是毒蛇。 但谁也瞧不出,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毒蛇? 每个人都感觉头皮发麻背脊发凉,像毒蛇这样的冷血动物,任谁都免不了会忌惮三分的。 许枫死死盯住那红衣怪人和他竹篮里的毒蛇,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让人心生恐惧。 无音大师见这红衣怪人愈加狂傲无礼,心想,他们怎会惹了这燕冲天?这个人疯疯癫癫的,若再不阻止他,势必将酿成大祸。竹篮里全是含有剧毒的小蛇,不仅毒辣,而且会飞起伤人,速度之快,当真让人防不胜防。不行,绝不能让他在这庙门前生事。 想到这里,他心里焦急不已,双手合十,口中喧一声佛号,说道:“燕施主,千万不可冲动,这里是佛门重地,还请施主速速将这些毒蛇带走!若是不慎伤了人,岂不罪过?”他无奈地劝解着那怪人。 那红衣怪人似乎不为所动,斜了他一眼,冷冷道:“哼!无音老秃驴,你可知道老夫为了练成飞蛇掌,花费了多少心血,眼看着今日便能大功告成,谁知竟被两个小娃儿给搅合了,你说气人不气人?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来坏我的好事!” 第一百二十二章:故人长情 阳光正盛,林子里的雾气渐渐消散,空气中弥漫一股花草芬芳。 那红衣怪人面现凶相,异常恼怒,竹篮里的几条毒蛇昂起头,吐着信子,似乎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柳如烟和罗香雪神情肃重,对望一眼,他们心知肚明,那怪人口里所说的两个娃娃,自然是指的他们两人。 先前,他们经过一处幽静山谷时,在密林笼罩的崖壁旁,确实发现了一个山洞,不过从外面看起来十分普通,他们也并没在意。此刻想来,他们定然是经过那里时,交谈声打扰到这红衣怪人,原来,他竟然在那山洞里清修。 这怪人蓬头垢面,长得更如同凶神恶煞,想必他长年居住在这样荒无人烟的野林里,会变得这副模样也是可以理解的。 柳如烟和罗香雪在林子里寻找草药,经过那个山洞前打扰到他,也是无心之举。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依不饶! 那红衣怪人黑着脸,冷冷道:“那两个娃儿定是和你们一伙的,是也不是?” 路向南呵呵一笑,说道:“你说的什么娃儿?我们一概不知?我也看得出前辈定是位不出世的高人,而今日却不分青红皂白,咄咄逼人,却是否有失前辈风范?” 那红衣怪人冷哼一声,睁大着血红眼睛,逼视着路向南,轻喝道:“哪里来的浑头小子?还敢教训起我来了!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天高地厚,今日老夫非得教训教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不可了!”他显得异常暴躁愤怒,怒目逼视着路向南。他缓缓提起手里的竹篮,嘴里默念着什么,那几条小蛇不停地朝路向南吐着信子,蠢蠢欲动。 众人见状,暗暗心惊,自知那毒蛇肤色艳丽,奇毒无比,是绝不容易对付的。大家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柳如烟伸手过去牵着罗香雪,罗香雪顺势抓紧了他,两只手掌紧紧握在一起,十指相扣传递的不只有温暖,更多的是可以让内心踏实的安全感。 红衣怪人将竹篮提得更高了些,他微微眯着眼睛,嘴里依然念念有词,但谁也听不清他念叨着什么!那几条小蛇在他的念叨声中晃动起头颅,早已蓄势待发。3sk. 正在此时,一道洪亮的声音自庙宇长廊边响起:“阿弥陀佛,燕施主,切勿动怒!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燕施主何苦为了区区小事,大动干戈,若是伤及人命,岂非罪过!阿弥陀佛!”这声音浑厚异常,隐隐夹有滚雷一般,听得众人大惊失色! 每个人不由自主朝那声音出处望去,只见在那庙宇偏殿檐下,一个身披袈裟高大伟岸的长髯僧人站在回廊上,面色含笑地望着场上众人。他左手上托了个圆圆的金箔,右手拄了根粗重禅杖,一种不怒自威的庄严之相,令人不由得凭生出敬畏之心。 无音大师和路向南忽然异口同声的惊呼道:“无相大师!”两人面上惊喜不已,眼睛瞪得滚圆。 原来这高大威严的僧人便是这古寺的当家主持无相大师。 而许枫,柳如烟,罗香雪,雷震天等人却是从未见过无相大师的,面上纷纷现出惊异之色。 无相大师远远地立在那里,神情严肃,并未朝这边过来。 这时,无音大师和路向南已经赶了上去,无音大师双手合十,对无相大师毕恭毕敬的说道:“师兄如何回来了?” 路向南也朝无相大师微微颔首,说道:“晚辈路向南见过无相大师!” 无相大师眉头一紧,目光奇异,随即眼含笑意,幽幽道:“阿弥陀佛!原来是路施主,路施主近来可好?” 路向南朝无相大师拱手笑道:“托大师鸿福,我和朋友去寻人,昨夜正好经过此处,见天色已晚,我们便借贵庙投宿一晚,本想能拜访无相大师,不想大师并不在庙中。听无音大师说,您老云游四方了,原本以为无缘相见,没想到还是有幸见到大师!”说罢,微微颔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无音大师见到师兄突然回来,自是喜不自禁,方才的紧张情绪瞬间荡然无存,似是吃下颗定心丸,想必眼前剑拔弩张的情势很快就能化解的。 无相大师幽幽说道:“老衲受故友相邀,此番前往天门山,不想在鬼谷巧遇鬼谷道人,我们一起茗茶说法,这么多年未见,没想到他竟然变得如此沧桑!哎,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他忽然瞳孔收缩,神情凝重,眉目间呈现出一抹浓浓的伤感。 无音大师顿时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稍纵即逝,又关切地问道:“哦,原来师兄真去了天门山,还遇到鬼谷道人!”他眼睛发光“听说,鬼谷道人便是传说中那位鬼谷子的徒孙。据说,那鬼谷道人可是得到鬼谷子真传,为人城腑极深,那布阵的功夫十分了得!” 那红衣怪人燕冲天见到无相大师突然现身,先是一惊,随即又恢复常态,怔怔立在当场,不知所以。 许枫柳如烟等人早已围了过来,无相大师庄严肃穆,俨然一代宗师之像,在他面前,每个人都表现得恭恭敬敬。大家只是听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对话,谁也不敢贸然出声。 无相大师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向旁边踱出几步,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幽幽说道:“不错,鬼谷道人正是先贤鬼谷子的第十三代徒孙。此人心机深不可测,除了道家经纶术法,在佛学上也是造诣颇深。是位难得的贤才,只是此人深居简出,淡泊名利,终年难得见其现身!” 说罢,又转身见许枫等一众陌生面孔,随即问道:“师弟,他们是?” 无音大师这才恍然,随即介绍道:“这几位施主昨夜来到庙里,天色已晚,我便留他们在庙里住了一宿。”他将目光转向路向南,继续说道“这位路施主说是与师兄相识,我想既然是师兄熟识之人,我便留下了他们。” 路向南朝无相大师双手合十,以示尊敬,幽幽道:“晚辈先前深受大师教诲恩泽,昨夜又承蒙无音大师好意收留,实在是受宠若惊,不胜感激!” 第一百二十三章:前程渊源 艳阳高照,和风轻拂。 无相大师饱满的额头上闪烁着光泽。垂胸长须在微风中拂动。显得他愈发威严,教人不敢逼视。 无音大师见师兄面露喜色,先前的忐忑一扫而空,知道师兄并不会为这件事怪罪自己。虽然,他与无相大师是同门师兄弟,但自小师傅就十分器重师兄,他内心里对师兄是存有嫉妒的,而师兄自小聪慧过人,天赋异禀,无论在武功造诣和修为悟性上都远胜于自己。 长此以来,渐渐地,他心里萌生出深深的自卑,在师兄面前总是表现得畏手畏脚。和师兄天长日久的相处中,他渐渐发现师兄不仅佛法修为高深,为人更是慈善宽厚,实在有大家风范。师傅能如此偏爱于他,也完全得益于他自己的造化。 有了这番醒悟之后,他开始感觉自惭形秽,曾经对师兄的嫉妒之心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崇敬和佩服。 此刻,无相大师正招呼大家入庙里休息。 忽然,路向南面色一变,脱口叫道:“耶,那个怪人怎么不见了?”众人一惊,这才发现,先前站在那棵大树旁的红衣怪人燕冲天居然踪影全无? 他明明就站在大家身后,为何突然就没了影子?难道他趁大家谈话之际,从旁边悄悄遛走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可能不发出一点点声音! 在场众人,居然没有一个察觉到他消失,他究竟是怎么消失的?就连面向他的无相大师和路向南居然也都毫无察觉!这实在是太过诡异离奇! 能在这几个武功高强的人物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遛走,绝不是件容易的事!非但不容易,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每个人都感到惊讶不已,谁也想不出他是怎么消失的!这片空地距离后面的树林尚有十数米,若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就算九天外的大罗神仙也必将要费一番周折的。 燕冲天能从大家眼皮子底下遛走而不被察觉,那么足见这人的轻功造诣是何等的高明!23sk. 众人心中暗暗吃惊,这燕冲天的武功定然是深不可测,今日若不是无相大师及时现身震慑于他,还不知道将会经历怎样的一场恶战? 突然,柳如烟身形展动,凌空拔起,一个鹞子翻身,箭也似的扑入树林深处。 罗香雪见柳如烟迅雷般扑入林中,顿时心里一诧,脱口叫了声“柳大哥”,正欲飞身跟去,却被许枫一把拉住,低喝道:“你做什么?” 罗香雪焦急的朝林子里望了望,说道:“柳大哥去树林里干什么?他是不是去抓那个怪人了?” 许枫目光深邃,望向树林子,点点头道:“由他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他,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罗香雪黛眉紧蹙,着急道:“可万一……万一他遇到那红衣怪人该怎么办?柳大哥会有危险的。”她满眼焦虑的望着许枫。 这时,一旁安静的无相大师却忽然说道:“罗施主请稍安勿躁,以老衲看,柳少侠虽年纪轻轻,但内家功力修为颇深,他天庭饱满,气宇丰神,手上那柄剑也是来历不凡,若老衲没有看错,那柄剑必是出自峨眉山铸剑大师张铁鹤之手!老衲料想,那红衣怪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你就莫要为他担心了!” 众人听无相如此一说,当真是将柳如烟武功路数瞧得一清二楚,每个人都暗暗佩服无相大师的眼光和智慧,确实非一般常人可比。 罗香雪只得朝无相大师点点头,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只是焦急地望着柳如烟投林的方向。 路向南十分不解,一脸疑惑的喃喃道:“既然那红衣怪已经遛走,柳少侠为何还要追上去呢?”他顿了顿,平静地望向许枫“许大侠,眼下雷老爷子伤势已稳定,我看,我们不如尽快赶路吧?再拖下去,不仅耽搁行程,说不定又要节外生枝!” 无相大师双手合十,缓缓道:“诸位有要事在身,着急赶路,老衲就不多留了!”他沉吟半晌,口中朗声喧一句佛号后,疑惑问道:“不知诸位这是要去往何处?方才,听这位许施主说要寻人,却不知要寻的什么人?” 路向南微微一笑,说道:“不瞒大师,我正要赶往洞庭去见一位故人!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也是要去寻人!”说着,他面上露出一抹深深的忧虑,望向柳如烟,接着道“这位是柳少侠,师门突遭变故,如今他师傅音信全无,下落不明,这次便是去往边塞寻找他师傅。只是眼下没有什么线索,听说他的失踪和一个叫地狱门的组织有关系!” 说到这里,突然,无相大师和无音大师脸色一沉,眉头一皱,略有些吃惊地望着路向南,无相大师脱口道:“地狱门?” 许枫等人面面相觑,皆为两位大师的神态所惊,许枫不解地问道:“大师可知道地狱门么?” 无相大师捋一捋花白的长须,神色凝重地说道:“早些年前,老衲曾与地狱门的总瓢把子有过一些交集,对地狱门的情况略知一二,这个组织长期盘踞在塞外荒野之地。地狱门组织庞大,成员众多,分散在全国各地,但他们向来行事诡秘,踪影飘忽,难得见他们集体现身,一旦出现,便会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他忽然转头望向众人,疑惑的问道:“不知柳施主家师是哪位高人?” 柳如烟急忙道:“回大师,恩师便是终南山居士楚云飞!” 无相大师陡然一怔,定定望着柳如烟,诧异道:“哦,多年前退隐江湖的终南居士楚云飞,原来就是令师?”他眼睛里闪着光亮,显得有些许激动。 柳如烟点点头,说道:“正是,大师认得家师?” 无相大师缓缓踱着步子,幽幽道:“十年前,老衲在华山剑会上与令师有过交集,令师的夺命十三式令老衲大开眼界,以令师的剑法造诣,完全可以位列当时武林十大高手之中!” 柳如烟微微一笑,缓缓道:“原来大师认识家师!”他面上现出一丝欣喜,随即又突然变得沉郁,皱眉道“二十天前,晚辈去往关中翠华山接小妹回家,不想途中遭遇事端,耽搁了一些时日,当我们回到终南山卧龙谷时,才发现师傅他老人家竟然失踪了,茅庐也全被毁坏,后来,我们在废墟里找到一封血书,上面说,家师被地狱门的人掳走。可我们对那个什么地狱门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师傅被他们劫持何处去了!”他神情黯然,目光迷茫,带着浓浓的愁怅,似乎再也难以化解。 无相大师听罢,浓眉紧锁,神色凝重,疑惑问道:“令师与地狱门有什么过节?他们又为何要将他掳走?” 柳如烟摇摇头,轻叹一声道:“晚辈从未听说过什么地狱门,先前家师也不曾提起过,所以对这个地狱门,晚辈可是一无所知。不知道究竟是何种门派,更不知如今师傅是生是死,下落何处?”他转过头,定定望向远方,满面愁容。 罗香雪看在眼里,心中一动,暗暗生出疼惜,眼巴巴望着柳如烟,忧伤地说道:“柳大哥,你别太难过了,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陪着你一起找到楚伯伯!你放心吧,他老人家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如烟回头望向她,挤出一丝苦涩笑容,幽幽道:“香妹,这些日子,你跟着我受苦了!其实,你不该跟着我东奔西走的,你应该回去陪在你爹娘身边,你出来了这么久,他们一定会很想念你担心你的。再说,前路凶险未卜,你若有什么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罗香雪伤感顿敛,面泛微笑,说道:“柳大哥,你快別这么说了,跟着你浪迹天涯,我是心甘情愿的。”她面上红潮更甚,微微低下头去,幽幽道“不管前路有多少凶险,我都要跟着你,这辈子,我都要跟着你,就算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柳如烟,眼中泛起一抹柔荑,又仿佛有一团熊熊火焰在燃烧! 众人听他们俩互诉衷肠,皆都忍不住被两人的款款深情所感染! 大家这才发现,眼前的柳如烟和罗香雪,不正是一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璧人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渡口分別 阳光明媚,照耀在林子里,洒下一条条刺眼的光影。 许枫望着眼前的柳如烟和罗香雪,心里思潮翻涌,他第一眼见到这个姑娘,还是在半个月以前,他和柳如烟将上官红琴,冷月梦花一众人安顿在仙人居醉大仙客栈后,两人便策马扬鞭一路疾驰赶往剑门关寻找雷震天。无巧不巧,正在通向剑门关的荒僻山道上与罗香雪不期而遇。 那是他第一眼见到这个美丽坚毅的姑娘,只觉得她柔美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好强果敢的心。他心里对这个姑娘的印象不错,却从未听柳如烟谈起过自己认识这样一位姑娘!殊不知,这两人竟然是旧相识。 当罗香雪执意跟随柳如烟一路西下,途中遭遇诸多凶险和波折,而罗香雪常常有意无意间对柳如烟表露出的关怀之情,她每每望向柳如烟那脉脉含情的眼神,让许枫看在眼里,心中早有触动:显而易见,这姑娘是对柳如烟动了心!正因如此,她才会不惧路途艰险,义无反顾跟随柳如烟东奔西跑。 而纵观柳如烟面对罗香雪的痴心深情,却似乎显得若即若离,不曾大大方方地正面回应过。他看不清柳如烟是何心思,但毫无疑问,他对这位罗姑娘是心存好感的,至少没有嫌弃!否则,他也不可能答应这样一个女子跟随在自己身边。 方才,无相大师突然说起同南山居士楚云飞的交集过往,令柳如烟心中大感震动,他怎么也想不到,家师居然与眼前这样一位陌生而慈祥的高僧有过渊源。 这又会是怎样的一段过往呢?此刻,他已无心再去细问,他满心所想的,便是尽快想办法找到师傅。 眼下,雷震天的内伤在无音大师的悉心疗愈下已无大碍,看上去气色也好了许多。经历了那神秘的红衣怪人无端惊扰,大家都感到忐忑不安,幸亏无相大师及时解围,悬着的心这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罗香雪望着柳如烟,突然问道:“柳大哥,你刚才追进树林子做甚么?” 柳如烟瞅向林子,缓缓说道:“我是想瞧瞧那怪人是不是躲在了不远处,方才见他从那片林子里出来的,想必定是栖身在里面。”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众人也朝那边望去,此刻,林子里异常安静,除了山风吹动的沙沙声,再也听不到別的声响。 雷震天突然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快上路吧!这里距离关外尚还有数百里,就算快马加鞭也得要跑上个五六天。” 许枫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是你的内伤?” 雷震天摆摆手,笑道:“我的伤势已不碍事,大家就放心吧,这点伤还奈何不了我。现在寻找楚大哥要紧,只有找到了楚大了,才能解开这其中的秘密。” 无相大师望着众人,呵呵一笑,双手合十,幽幽道:“来的来,去的来,一切缘由皆是因果!老衲本想留诸位稍作歇息,无奈诸位有要事在身,那便不再多留。只是这地狱门向来飘忽神秘,想要找到他们,只怕不易!”他提一提手中禅杖,转头平静地看向林子深处。 许枫叹息一声,对无相大师说道:“多谢大师指点!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找到他!时候不早了,我等这就告辞!两位大师,后会有期!” 无相和无音纷纷双手合十,口中高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诸位请多保重!” 众人收拾好行装,別过两位僧人,一行人大步朝厢房后面拴马的地方走去。 走出回廊,穿过一条林荫道,前行数十米,便来到昨晚拴马的大树旁,那几匹马正悠闲的踱步甩尾,见有人过来,马嘴中发出低沉的嘶鸣。 昨晚到达这里时,路向南已在林子里抓了一些青草喂饱马驹,这马吃饱了也不嘈杂,乖乖的在林子里呆了一晚,见到主人前来,欢快地甩动马尾,似是已嗅到了主人身上的气息,马驹是很有灵性的。经过精心驯养的马驹,不管主人离开多久,它们都能通过气味辨别清楚。 众人大步来到马驹旁,罗香雪伸手抚摸着马鬃,满眼怜惜的看着马驹的眼睛,幽幽说道:“好驹儿,跟着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也是难为你了。希望能尽快找到楚伯伯,到时你也该好好歇一歇了!”她对着马驹念叨,众人都觉得新鲜,想不到这个姑娘还有如此天真可爱的一面,柳如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他原本不安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下,顿时感到温暖而平静。 柳如烟若有所思的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尽快上路了。”他忽然转向路向南,问道“路壮士,昨日听你说,前面不远处有个湖泊,我们是不是要在湖边分路么?” 路向南淡淡一笑,幽幽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终究是要分別的。不错,前面五里处便是响水滩,我去往湘西洞庭渡过那片湖泊,一路南下。你们便沿着湖边一路西上,去往甘肃,再从甘肃借道进入新疆,那里便是塞外了!”他想象着大家行进的路线,这似乎是一条入边塞的必经之路。 许枫眉头一皱,思索着缓缓道:“路壮士说的对,我们很快就要分別了,你孤身上路,一定要万分小心,待办好这些事,他日有缘,我们再好好聚聚!” 路向南面色凝重,颇有些伤感,微笑道:“许大侠,此去边塞山高路远,凶险无测,你们也要多保重才是。我想,我们一定会有再聚首的那一天!” 众人牵过马匹,翻身上马,策缰朝山间小道奔腾而去。 眨眼间,便奔出了数里路,古寺已被远远的拋在身后。 越过那一片丛林,一行人奔至青山绿树掩映下的响水滩边,顿时视野开阔,碧波千顷的湖泊呈现在眼前,远远望去,就像一块美轮美奂的碧绿璞玉。m.23sk. 艳阳高照,清风和爽,阳光洒在湖面上泛起金灿烂的波光,好一片如梦如幻的湖光山色。 如此美景呈现眼前,大家的情绪忽又高涨起来。 众人停在湖边,勒缰下马,许枫望着灿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看了半晌,又转头对路向南说道:“路壮士,我们就此別过,你若是见到马潇云,请务必转告他,许大哥和红琴居的兄弟们很挂念他,我们都在等着他回来!” 路向南朝许枫抱一抱拳,点点头说道:“许大侠,你放心吧,你的话我一定带到给他!你们到了塞外千万当心,听说那地狱门诡异狠辣,莫要着了他们的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今日我们就此别过,他日若有缘,我们再聚首痛饮高歌!” 离別就在眼前,每个人心里都觉得凄凄然,再加上前途未卜,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柳如烟和罗香雪相看一望,双双朝路向南抱拳致敬,柳如烟说道:“路壮士,感谢你帮助我们找到雷伯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一定要多保重!他日空闲,欢迎来终南山做客!” 路向南也抱拳回礼,笑笑道:“柳少侠太客气了!能结识诸位,是我路某的荣幸,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楚老前辈!” 第一百二十五章:各自天涯 忽然,一阵悠远的歌声从对岸传过来,抬眼望去,远处的湖面上飘着一叶扁舟。 小舟在湖心中飘荡,渐渐朝这边湖岸过来,自远而近。 阳光照在湖心,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水面上似是有千百条鱼儿在扑腾。 小舟越来越近,这才依稀看得清楚,摇橹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瘦小老翁。他头上缠裹着白布,一圈一圈如同一条白蛇盘在头顶。身上穿着件青衣短袖坎肩,下身着宽大的粗布长裤,脚上蹬着一双无跟草鞋。因天气炎热,他的腰上系了条长长的毛巾,用于擦拭身上的汗水。 歌声越来越响亮,船上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不多时,众人看着小舟慢慢靠岸,老船夫缓缓摇着桨橹,口中哼着小曲,不住地朝岸上众人张望。 路向南朝老船夫招手,朗声喊道:“哎,船夫,请过这边来!”大家望着小舟慢慢靠岸,心里又喜又忧,不知是个啥滋味。 船夫张口高吼一声哨子,笑呵呵说道:“客官,来了,过来了!”这老船夫刚一靠岸,将橹用绳子捆结实,再从船上拉出一根粗大的缆绳,绳子一头系在船头,另一头固定在岸边的一棵大树干上。 那船夫纵身跳上岸来,对着众人微一抱拳,朗声说道:“诸位客官,这是要坐船渡河么?不知道可是要去往哪里?” 路向南微笑道:“船夫,我一个人只身渡河,需多少银两?” 许枫突然自怀兜里摸出一锭白亮亮的银子,递给船夫,那船夫瞧见银子,眼睛一亮,正要双手接过去,路向南突然上前阻止,着急说道:“许大侠,你这是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你快收回去。”他叹息一声,眼神变得炽热“许大侠,怎可让你为我付银钱呢?我们就此別过,大家都要多保重!告辞了!” 众人也朝路向南拱了拱手,彼此依依告別,客套一番后,路向南转身踏上小船,船夫将缆绳解下,放在船舷上。又取来桨橹架在船舷上,他端坐在船头,微笑地望着路向南和岸上的人。 路向南心情沉重,忽转念一想,天下间哪有不散之宴席,人生本就是在不断相聚和离别中度过的,世间事颇多无奈,想着想着,心下也渐渐释然。 岸上众人朝路向南挥动着手,路向南望着大家,心中一热,热泪几欲夺眶而出。彼此间虽相处不过数日,但却情深意重,犹如相识多年的兄弟故人一般。这种感情也只有心意相通的人才能够明白。 路向南招呼船夫起橹开船,小船渐行渐远,船夫笑呵呵地看了看路向南,嘴里吆喝一声,操起双桨缓缓划动起来。 船夫目视前方,一下一下划动着,桨橹划动湖水发出哗啦声响。习习清风从远山上吹过来,吹在人身上,不觉有了一丝寒意。 路向南站在船头,身上的衣衫在风中飘荡,风中充斥着腥甜的泥土气息,这一刻,他突然心中颤动,恍如隔世。 他想起了十五岁那年,正是青春萌动,意气风发的年龄,整天和同村的一群孩子跑到后山上疯玩,大家一起做抬轿娶亲的游戏。有一次,他扮新郎,另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姑娘扮新娘,那姑娘生得眉青目秀,娇俏可人,那是他们一帮小伙伴里为数不多的一个女孩。 如花似梦的年华,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他们除了做各种游戏外,还会上树摘鸟窝,下河摸泥鳅,在原野上奔跑追逐扑蝴蝶,甚至跑到深山里探寻蛇穴……那是他们最开心最刺激疯狂的一段时光。 有一次,他们看到大树上有个鸟窝,几个孩子便提议上树摘下来,看看里面是否躺着已孵出的小鸟,他首当其冲向上攀爬,爬着爬着,眼看着刚要伸手触及那个鸟窝时,不料,突然脚下滑溜,重心不稳从树上跌落下来。 他跌落在地,半天没爬起来,一众小伙伴全都吓坏了,大家七手八脚将他扶起问长问短,而那个扮作他新娘的女孩却站在一旁,定定地望着他,突然冷不丁的放声大哭起来。 大伙儿都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女孩急忙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焦虑的呼唤着他:路大哥!路大哥!…… 那清脆的呼唤声,似乎从天边传来,一声接一声在他脑海回响,像一首遥远的天籁之曲。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幕一幕,那个曾扮作他的新娘的红衣少女,似乎正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她满眼深情,就这样痴痴地望着他,仿佛生怕他突然消失不见! 流年往事,最是催人思忆,这思忆,又不免令人叹息!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事是自己所能主宰的呢? 小船在哗啦的划桨声中已渐渐漂远,岸上的人影也越来越模糊,渐渐变成了一个个黑点。 路向南忽然愁肠满腹,感伤不已。这几天来所经历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曲折离奇的梦! 然而,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几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居然为他带来了故友马潇云的消息。 十年前在渭河之畔和马潇云分別以后,从此各自天涯,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更重要的是,他是否还在为当年的事记恨他?虽然分別时,彼此定下十年之约,只要十年后彼此都还在世上,不管身在天涯海角,彼此便赶到湘西洞庭湖边的大雁阁相聚。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没忘记当初的约定,若是彼此都能按时赴约,也以此表明当年那件不该发生的错事,双方也算是尽释前嫌,还是当年那个一起喝酒一起撒野的好兄弟! 往事如烟,随风而散,但有些事是永远也无法消散的。 许枫等人送走路向南之后,随即策马沿湖边驿道疾驰而去。 许枫和雷震天走在前面,柳如烟和罗香雪紧随其后,湖边立着一排垂杨柳,柳枝扬扬洒洒垂落下来,漂浮在水面上,在风中摇摆,荡起一圈圈涟漪。 第一百二十六章:地狱无门 暖阳和煦,清风拂面。 一行人沿着湖边驿道策马奔腾,不觉间已奔出老远。 这条驿道自湖畔延伸至远方的苍茫群山之中。 马蹄声响彻在荒野林间,惊起一阵阵飞鸟扑腾。这片林子里并不大,树木以松柏居多,稀稀落落生长在山野间。23sk. 前面的林梢上飘荡起一缕缕白烟,众人正觉奇怪,转过一丛翠竹,却见竹林掩映下,坐落着三五间低矮的土屋。 土屋外围了一圈木栅栏,木栅上挂满了黄灿灿的玉米棒子。一大一小两条黄狗在围栏外转悠,见到有马匹奔过来,瞬时暴躁起来,朝马匹不停地吠叫。 一行人在围栏外停下来,马匹见到黄狗,仰头发出轻嘶。众人勒缰下马,两条黄狗见体形健壮的大马立在跟前,一边叫嚷一边灰溜溜跑开了。 这时,土屋的大门应声而开,走出来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人,身穿一件单薄的翠花衣裳。那妇人脸色腊黄,神情萎靡,嘴里不住地咳嗽。 她看上去病得不轻,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满溢神采,她发髻高挽,正中一枚银簪上系一朵红色小花。她的这番打扮同年龄并不相称,看上去显得有些滑稽。但举手投足间气定神闲,却又显出沉稳庄重。 她手里提着个四四方方的小竹篮,篮子里装着一些花花草草。她见一众人马站在栅栏外,眼睛里瞳孔收缩,露出警惕之态。 许枫将缰绳交到柳如烟手上,忙走上前对那妇人微笑说道:“请问老乡,这里距离关外还有多远?” 那中年妇人打量着许枫,疑惑地问道:“你们是?” 许枫淡淡笑道:“我们路过这里,正要去往关外,却不知从这里借道,该怎么走?” 那中年妇女见许枫彬彬有礼言语恳切,看样子不像是坏人作派,随即放松警惕,缓缓说道:“哦,这里是古家村,距离关外还有百十里路,从这里去关外有两条路可走!”她走出围栏,抬头朝远处一座巨大的山脉眺望,指着那边说道“你们看,就是远处的那座山峰,那里便是燕子崖。一条路是要穿过那座山下的一条峡谷,那里叫月儿沟,出了月儿沟一路向北走,再行五十里路便是出了关。另一条路,是沿着西面的山脊翻越过去,再行三十里路也可以出关,只是那条路更为陡峭,但路程要更近一些!” 许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土屋北面的一座雄壮的山峰如刀削斧劈一般,头角峥嵘,直插云宵。 许枫谢过那妇人,转身回到众人中间,对大家说道:“这位老乡说从这里去到关外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走山下,路道平缓,但路程稍远。一条走山脊,路程虽近一些,但路况险要。你们看远处那座高山,山上悬崖林立,走山脊显然会十分艰难,依我看,我们还是走山下更为妥当!” 众人随他手指的方向眺望,远处山峰巍峨,一条盘山路悬在山腰,要想翻过去,势必要费一番周折。大家的意见还是走峡谷出关方为上策。 事不宜迟,众人不敢再作逗留,决意在天黑之前走出那条峡谷,顺利出关。 众人朝那中年妇人微笑点头,感谢她指点明路。 那妇人已完全放下戒备,也朝众人微微一笑,站在路边静静看着众人,不时用手捂嘴咳嗽起来。 大家刚欲翻身上马,雷震天忽然示意大家稍等片刻,随即朝那中年妇人走去。他来到那妇人跟前,关切地问道:“老乡,我见你咳嗽得厉害,你这是得了什么病呢?” 那妇人有些吃惊的望着他,叹了口气,才幽幽说道:“多谢这位壮士关心。”她凄然一笑,接着道“我这个咳嗽病是当年生孩子的时候患上的,已有好些年了,每当季节交替,天气变凉时便会发作。哎,原先也看过好几个郎中,服食了一些汤药,都不管用。看来是治不好了!”她明亮的眼睛突然变得黯然,布满了深深的哀伤。 雷震天沉吟半晌,说道:“你家中可有纸笔?” 那妇人想了想,急忙点头道:“有,有的。壮士要纸笔有何用处?” 雷震天淡淡笑道:“你只管取来,我祖上行医,懂得些治病之道,我给你开张药方,你不妨一试,保不准能治好的顽疾!” 那妇人一听,顿时眼睛发亮,来了精神,睁大着眼睛望着雷震天,目中流露出惊讶和感激。她急忙点点头,转身快步朝屋内奔去。 片刻过后,她从里屋风风火火跑出来,手里拿了一张泛黄的小片粗纸和一支陈旧斑驳的长筒毛笔。 雷震天的一席话,让她重新燃起了治愈疾病的希望,有了希望就有了盼头。她想好好活下去的斗志已经被点燃,不仅要战胜病魔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 她将笔墨双手呈上,满眼热切的望着雷震天,双眼已因感激而湿润,声音也微微颤抖,缓缓说道:“壮士,你真的有办法能治得了我的病么?” 雷震天接过笔墨,朝她微笑着说道:“这个方子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当年先祖凭这药方救治了不少肺痨病,方药疗效如何皆都因人而异。俗话说,病去如抽丝,若是对了症,相信你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他言辞恳切,一双略显沧桑的眼睛里流露出慈祥之色。 谁也没想到粗旷的堂堂七尺男儿竟也有如此慈爱柔情的一面!这雷震天外表看起来铁血刚硬,而心地却是这般良善惜弱,却是谁也没看出来的。 那中年妇女双手接过药方,嘴唇颤动着,面现哭相,眼中有汪晶莹闪烁,似是将要掉下泪来。 她终于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壮士的好意!壮士真是我的大恩人!壮士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请受小女子一拜!” 说着,便要屈膝下跪,雷震天见状连忙将她扶起,急忙说道:“你快快请起,我见你咳嗽得厉害,想必有重疾缠身,不瞒你说,我年幼之时也是身体抱恙,病患不断,母亲整日为我遍访良医,熬汤喝药,真是吃尽了苦头!如今见你这般模样,我便突然想起我的幼年时光,往事悲苦,当真不堪回首!你我虽只是萍水相逢,但见你为病所累,能帮你一把,我又岂能袖手旁观!”他这一番话皆发自肺腑,众人听着皆都动容,感怀不已。那中年妇人更是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是同情雷震天的苦楚,还是感伤自己所受的遭遇! 众人见妇人突然悲伤大哭,顿时一惊,无不唏嘘。 第一百二十七章:凄凉身世 大家纷纷走过来,轻声安慰起那中年妇人来。 雷震天见妇人这般模样,一时心中酸楚,兴许是忆起自己幼年那段不堪回首的苦难岁月,从小父亲早逝,从此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含辛茹苦将自己拉扯长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在他十七岁那年,母亲突患重病,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撒手人寰。从此,他便成了孤儿,幸好幺叔见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便将他收留。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便日日带着小他五岁的表妹上山拾柴采药,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和表妹越发的熟络,渐渐地,他发现长相甜美的表妹对他有了一种别样的情愫,总是时不时的对自己嘘寒问暖,常常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而他也正当情窦初开的年纪,看着眼前出落得如花似玉的表妹,心中也有一股无名火焰蠢蠢欲动,无奈,他们只是兄妹,岂能生出违背人伦的非份之想!他深知如此万万不可,只得将这份情意埋在心底! 于是,他对表妹渐渐疏远,尽量避开和她单独相处,而表妹虽然青涩,却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她慢慢窥破了他的心思,便就寻了个时机,索性捅破那层窗户纸,鼓气勇气向他表白了心迹! 然而,雷震天本就寄人篱下,行事说话都要看叔婶的脸色,他深知,这个事若是被他们知道了,他们断然是不会同意的,甚至会同自己翻脸! 于是,他果断拒绝了表妹的示好,称自己一直以来只当她是妹妹,而自己也只能成为她的兄长,他们之间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 表妹的一番情意,被他无情拒绝,恼羞成怒之下,便和一个外地来的行脚客商好上了!而这个人也就是后来企图盗取那件家传宝物的贼寇。而生性纯良的表妹竟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不仅被那贼人污了身子,还葬送了性命! 雷震天看着眼前的这个妇人,便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些悲惨的陈年往事,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楚。想来,表妹若是活着,也该是同这妇人一般年纪了!怪只怪,造化弄人,表妹花一般的年华却香消玉殒! 他甚至常常想,若是自己当年答应同表妹交好,那也许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了。他总认为表妹的死,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此,他常常埋怨自己,这数十年来,一直活在内疚之中。 他发誓,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找到真凶,亲手为表妹报仇雪恨!如今,他已经手刃真凶,总算了结这个心愿!只可惜,那个婷婷玉立爱说爱笑的表妹再也回不来了。 他心里悔恨交加,翻江倒海般难受。众人也都瞧出他心里的不安,却不想,他是因为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而泣血悲愁。 那妇人将药方折叠起来,放进口袋。热泪盈眶的脸上溢满了愁苦和感激。她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待半晌,她突然招呼雷震天和一众人进里屋饮水小歇。 许枫婉言谢绝,只说大家要急着赶路,就不再多加耽搁了。 妇人见大家推辞,又招呼大家稍等片刻,她急忙转身快步小跑进屋内,手里端着一盆瓜果和干粮出来,对众人微微笑道:“这是自家种的一些土产,你们就带在路上,以备不时之需。虽只是些粗食,拿不上台面,但足以果腹充饥,小小心意,还望诸位莫要嫌弃!”她热切望着众人,将果盆双手呈上。 众人见状有些受宠若惊,雷震天连连摆手,微笑着说道:“老乡,你这是做什么?你身患重疾,本就过得如此艰难,想必种出这些瓜果定是费了不少力气,我等如何能要你的东西呢!老乡,你快快收回去吧!” 众人也都劝慰着她将果盆收回。 许枫突然眉头一皱,询问道:“老乡,你这家中可还有些什么人?”他望了一眼那冷清破旧的大门,见这里屋静寂无声,似是不同寻常。 众人纷纷望向土屋,心中也不由生出好奇,这才觉得这妇人和这间安静的小屋太过蹊跷,必是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隐情。 那妇人随即沉下脸来,一边断断续续咳嗽,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不瞒这位壮士,我这家里还有我残疾的丈夫和年迈的老母亲。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眼下就只有我们三人相依为命!”说着,眼眶一红,眉目间溢满了愁苦,似是有泪水将要滑落。 众人一听,才知道里屋还有別的人,原来这妇人身世如此凄惨,大家突然都觉得心里似乎压上一块巨石,堵得慌,说不出的压抑难受! 守着家里残疾的丈夫和年迈的母亲,那这家里的重担自然也就全落在了她的肩上。家中里里外外的活计势必都要她一个人打理,可想而知,她将会是何等的劳苦! 那妇人突又说道:“这位壮士如此好心赠我药方,就是我的大恩人,大恩不敢言谢,我也无以为报,家里只有这些瓜果,便是我的一点心意,各位就不要再推辞了,收下吧!若是各位不收下,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这时,一旁沉默的罗香雪突然开口:“大姐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东西我们实在不能要,你已经谋生不易,我们怎么能还要你的东西呢!大姐姐,快收回去吧!”她微笑地看着那妇人,眼里充满了同情。她心想,同是女人,为什么有的女人就会活得那么苦?这人世当真是没有公平的事! 柳如烟转头望着罗香雪,朝她微笑,目中多了一抹说不清楚的別样光芒。m.23sk.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罗姑娘年纪虽不大,居然也有了悲天悯人之心!这也是令他打心眼里对这个美丽的姑娘瓜目相看。 妇人见众人执意不收,无奈只得将瓜盆放下。刚放下瓜盆,她突然扑通一下屈膝跪在雷震天面前,激动的说道:“恩人,请受小女子一拜!”说着,便要朝雷震天磕头叩谢! 雷震天见状一惊,急忙双手将他搀扶起来,惊异道:“这万万使不得,快快请起!” 第一百二十八章:患难夫妻 此刻,已到了午时。 骄阳似火,晒得人直冒大汗。成团成团的白云飘浮在天空上。长空中,一只硕大飞鹰扇动着长翼在低空盘旋。 妇人见烈日如炙,好意邀请众人进屋内喝口凉水再行赶路。 众人在栅栏外站了半晌,确实也有些口渴,头顶烈日烤得人汗流浃背,大家纷纷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汗珠。 大家将马匹拴在院外树干上,随那妇人朝屋内走去。 这土屋外面看起来破败不堪,土墙上有的地方已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缝,俨然一座随时会坍塌的危房。 土屋共有三间,中间是客室,左面的是卧室,右面的是厨房。厨房的一面后墙也已塌了一角,看上去摇摇欲坠。这哪里是能住人的地方! 大家看着这样几间房舍,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人生活在世上,当真是谁都不易,各有各的难处! 妇人热情地将众人迎进屋内,招呼大家伙坐下,客室里陈设极其简陋,当中摆放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四条长凳,正面墙上悬挂着一幅观音送子画相。墙角搁置着一个小小的木柜和一些农用器具。 众人围坐在八仙桌四周,妇人招呼众人稍坐,转身去了厨房里,用木瓢舀了几大碗清水过来,略有些尴尬的说道:“舍下简陋,各位莫要见笑!大家行脚疲累,喝点水吧!”将水碗放在八仙桌上,自己也一旁落坐。 大家也不再客套,端起水碗正要喝下,突然,旁边卧室里传来一个男人略显沙哑的声音:“秀芝,是谁来了?” 众人闻声方自一惊,皆抬眼朝那边望去。妇人站起身来,陪笑道:“呃,这是我丈夫,大家快喝水,喝水!”说罢,便朝里间应了一声“方才来了几位过路的客人,天气燥热,我请他们进来喝口凉水!” 卧室里那男人似是带着疑虑,缓缓说道:“哦,我还以为又是他们过来了。秀芝,你进来一下!” 原来这妇人名叫秀芝,她答应道:“哎,我这就来!”她快步朝卧室里走去。 众人早已口干舌燥,纷纷端起水碗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这乡下井水清凉,还带着微甜,一大碗水下肚,顿时神清气爽,暑热尽消,身子也跟着凉了下来。 只听那妇人在里间同男人嘀咕了几句,似是那男人对外面的来人有所警惕,秀芝跟他讲说明白,这才打消他的疑虑。 秀芝搀扶着一个跛脚的廋削男人慢慢走了出来,这男人断了半条腿,拄着根拐杖,走起路来十分艰难,只能靠拐杖慢慢挪动。m.23sk. 那男人见到一众人围坐在桌边,先是一阵惊愕,随即又恢复常态,似笑非笑的地对众人问道:“你们是?” 许枫站起身来,朝他微笑道:“这位老乡,我们是路过此地的行客,冒昧打搅,还请莫要见怪!” 那跛脚男人看向众人,讪讪着,又自问道:“哦,原来如此,不知几位壮士,这是要去往哪里?”他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心下似乎还带着警惕。 许枫淡淡一笑道:“不瞒老乡,我们正要从这里出关,只是对出关的路不甚熟悉,恰巧路过此地,所以冒昧前来打探。我等自此出关,打算去往塞外。” 那跛脚男人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哦,这古家村正是两省交界,到此出关,便是进入甘肃地界,据说那地穷山恶水,极其荒凉。你们何以要去到那种地方?这里到关外也尚有好几十里地,再者山路崎岖,那边峡谷里时常有野兽出没,各位可千万当心呐!” 众人听他这么说,相顾一眼,心想,这跛脚老乡也是古道热肠之人。见他许是四十出头,却是面容憔悴,头发枯槁,想必也是因自身残疾,无法下地劳作,生计唯艰所致。 这两口子全都身患疾病,再加上还有个风烛残年的老母亲,想要维持一家生计,却是何等不易!人间疾苦,实有千百种,谁不是为了活下去苦苦支撑呢? 雷震天站起身来,望向门外,发出深深叹息,忽然说道:“令夫人患了重疾,只需按我写下这药方抓药煎服一个月,不敢说能完全治愈,想必当可有所缓解!切记,莫要感染风寒。” 那跛脚男人心中一诧,疑惑的望着雷震天,又转头望向那妇人,呐呐着说道:“啊,这位壮士有办法能治我家秀芝的咳嗽病?”他面现激动,声音已微微颤抖,面上浮现出一抹惊喜之色。一脸感激地望向雷震天。 秀芝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说道:“是啊,方才这位壮士见我咳嗽不止,便知道我患的是肺痨病,说祖上有传下来的一个药方,便好意留给了我。壮士可真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呐!”说着,已是满眼感激,似有热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跛脚男人眼里闪着光,瞧着妻子不住地点头,喃喃说道:“这么说,我家夫人的痨病有救了?啊哈,真是谢天谢地,多亏了壮士的好意!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壮士,请受小弟一拜!”说着,便要弃杖跪倒。秀芝连忙一把将他扶住,雷震天也急忙伸手将他扶起,呵呵笑道:“老乡,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今日路过此地,恰巧见令夫人咳嗽得厉害,便留了这个家传密方,但愿能缓解令夫人的病症!今日遇见,也算有缘,老乡就別再客气了!” 那跛脚男人忙招呼秀芝再给客人倒几碗水来。 这时,卧室里突又传来一个老太太微弱的声音:“少强,是谁来了?”那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似是虚弱不堪。 众人不禁又是一惊,那跛脚男人忙向大家介绍道:“她是我娘,今年已有九十六了,年迈体衰,如今只能卧床休息。不能出来迎见各位,还望莫要见怪!” 许枫含笑道:“老乡太过客气了,今日我等前来叨扰,实在心中不安,时候不早了,我等也该起程赶路,两位老乡,多谢你们了,就此告辞,保重!” 夫妇俩也招呼大家伙慢走,秀芝再三劝告大家行过那峡谷时多加小心! 两人将大家送至驿道边,众人解下马缰,翻身上马,骑马而去。 夫妇俩朝大家挥手告別,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神情凝重,站在那里久久没有离开。 第一百二十九章:牧童笛声 阳光剧烈,如火如荼。 山野大地泛起白亮亮的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一行人着急赶路,争取在天黑之前走出峡谷,翻越关山。天黑后,峡谷里不仅会变得异常寒冷,还会有许多毒蛇猛兽出没,瘴气滋生。在这样危险的地方,稍有不慎,便会丧命!只有翻过关山才算是安全的。 众人快马加鞭一路直奔原野尽头的峡谷而去,不觉间已奔出古家村,原野上响起了悠扬的笛声。清脆婉转的笛声由远及近,飘荡在原野上空,宛如天籁之音,听着令人沉醉! 众人禁不住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麦田边,一个少年跨坐在一头肥壮的水牛背上,正悠闲地朝这边缓缓走来。这少年看上去十五六岁年纪,他头上戴着一顶圆圆的遮阳草帽,上身光着膀子,只穿了件短皮坎肩。一条粗布黑裤打满了补丁,像是从乞丐腿上拔下来的,脚上蹬着双黄麻草鞋。这活脱脱一幅讨饭的叫花子打扮。 众人不禁全都看傻了眼,小牧童是司空见惯的,讨饭的叫花子他们自也见过,可眼前这像极了叫花子的牧童,他们却是从未见到过。 只见那少年一边吹奏着美妙的曲子,一边缓缓朝这边走过来。那样子悠闲自在,仿佛和壮美的山野融为了一体。 罗香雪望着那个骑青牛的少年,幽幽说道:“这牧童真奇怪,吹出的曲子如此动听,身上却穿得破破烂烂,你们看,他像不像个街边的乞丐?”她说出这番话,瞧了瞧众人,连自己都忍不出笑了起来。 柳如烟策马立在她身旁,微微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没见过的稀奇事还多得很,或者人家是故意这样打扮的,也或者他家里实在太穷!” 许枫朝那边望了一眼,又看了看众人,面色凝重地说道:“好了,我们快走吧!这里距关外还有那么远的路,再耽搁下去,只怕我们就要在那条峡谷里过夜了!” 雷震天也接上了话头,打趣道:“是啊,要是在天黑前翻不过这座大山,我们就算不会喂了蚊子,也会被狼吃了!”一向严肃深沉的雷震天,这会儿竟也变得幽默了起来。 众人停了半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正欲勒缰继续赶路。那牧童的笛声突然消失,不觉间,他已骑着青牛来到了近前,在距离众人十米远的驿道上停下来。 少年将横笛別在腰上,朝众人笑了笑,招呼道:“哎,你们是要翻越前面那座山吗?” 众人顿时一惊,一齐望向那少年,雷震天笑呵呵的说道:“小娃儿,你怎么知道的?” 那少年眼珠子一转,悠悠说道:“像你们这样打扮的行路人,我见得多了!从这条路过去的,都是要翻越那座山出关的人,因为这里只有此路才可通向关外!”他伸手擦了把脸上的汗,又取下挂在胸前的一个水葫芦,拔开盖子,朝嘴里灌下几口凉水,抹了抹嘴角又接着说道“不过,你们现在可不能过去。”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顿时疑惑不解。 还没等众人开口相问,那少年却又说道:“前一阵子,有几个行脚大汉也是从这里出关,却不想在山中遭遇了一只猛虎,结果一个也没活下来,全被猛虎吃了!所以,我奉劝你们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众人心里一怔,顿时大惊失色。 许枫微微一笑,疑惑地问道:“小孩子,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那少年望着众人,眨眨眼,幽幽说道:“我并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骗你们呢?这件事在方圆几个村子里都传开了,现在谁也不敢贸然上山了!前些日子,官府下了告书,谁要是捕获了那只猛虎,赏银一万两。”说着,他突然纵身从牛背上跳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众人,背着双手在人前晃悠。23sk. 众人只当他故意说出这番话来吓唬戏弄罢了,并不会当真,毕竟他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还不能收了顽劣调皮的心性,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奇怪。 柳如烟翻身下马,朝他微笑道:“小兄弟,你可不能戏弄我们,我们从这里出关,正有要紧的事情要办。你可不能胡言乱语耽搁了我们的时间。” 那少年调皮一笑,手托着下巴,眨眨眼说道:“你们爱信不信,上次有几个壮汉进山捕捉老虎,想得到官府的万两赏金,但好几天过去了,都没有任何消息,好像凭空消失了。听村里人说,他们已经被老虎吃了!再到后来,谁也不敢上山了。”这少年虽然表面上古灵精怪,但说到这个事却是有板有眼,并不像是在戏耍大家。 但显然,从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嘴里说出的话,实在真假难辨。 许枫沉吟着,转念一想,方才土屋里那夫妇俩并没对我们提起山中有猛虎出没。出了这么大的事,古家村离这里又那么近,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的。若山中真有猛虎,他们肯定是会告诉我们的。 烈日已没有先前那般猛烈,原野上吹过来一阵凉风。 雷震天催促大家尽快赶路,莫要再理会这个事情。况且,这一路上也没有任何官府出具的告示,既然官府已下达了告书,为何一张也没有看见,显然,这只是一个谣言罢了! 大家决定,不管这少年说的是真是假,他们都必须在天黑前出关,否则,就只能夜宿荒山了。 众人并不理会那少年劝说,翻身上马,策马扬鞭朝峡谷那边奔去。 马匹跑了约盏茶功夫,终于来到山脚下,那座大山远看气势磅礴,走近了却又显得苍翠欲滴。满山的松柏参差不齐,大大小小的怪石随处可见。一条蜿蜒曲折的幽深峡谷横在山脚处,直延伸至茫茫深山里。峡谷入口的崖壁上刻着三个迥异的大字:“月儿沟”。 只看这几个大字,就令人凭生出一股诗意,神秘而清新。 众人抬头望着峡谷上方陡峭的崖壁,当真有如斧劈刀削一般,仿佛随时就会倾倒下来。令人不由得望而生畏。 许枫望着眼前幽深静谧的峡谷,神情严肃,他幽幽说道:“这就是月儿沟了,大家进入后,务必多加小心!争取在天黑前走出这片深山。” 第一百三十章:有惊无险 密林遮天蔽日,阳光也照不进这绝壁幽深。 峡谷中流水潺潺,从林深处隐隐传来。入口处,一块巨石立在路旁,上面写着“月照关山”四个飘逸的草书,字体龙飞凤舞,浑厚刚劲。 大家骑着马缓缓进入谷口,因不熟悉地形,每个人都打起了精神,显得小心翼翼。 峡谷两旁危崖耸立,阳光照在崖壁上,闪烁着金灿灿的光。 这条林荫古道大约三米见宽,沿山脚小溪边蜿蜒曲折,路旁生长着许多奇异花草。 高山流水,古桥老树,繁花遍地,怪石嶙峋,这一切构成了一个奇异斑斓的世界。像是走进了一个远离尘世的桃花源。 众人只顾着赶路,无瑕观光赏景。一行人不疾不缓地向前走着,四周沉寂,并未出现什么异常情形。 大家想起原野上那神秘古怪的少年,和他口中说的猛虎出没伤人性命的情形,不管是真是假,每个人的心里都已经埋下了阴影。 在这深山老林里有蛇虫异兽也不足为奇,但万一真的狭路相逢,那还真是很棘手的事。老虎的凶猛令人闻之色变,任谁都要忌惮三分的。就算是当年的打虎英雄武二郎也是趁着酒意才敢上山,并且费了九牛之力才将老虎打死,而自己也是险象环生,差一点就葬落虎口。 众人一边缓缓前行,一边朝四处张望,惟恐什么时候就从密林中蹿出一条大虫来。每个人的心都悬在半空中,日头依然猛烈,照在密林中,一片光怪陆离。 许枫走在最前面,柳如烟和罗香雪走在中间,雷震天断后。大家一边走,一边小心留意着周围的异响。 抬眼望去,整座峡谷如同一条长龙盘踞在两山之间。众人穿行在茂密的丛林里,身旁溪流叮咚作响,头顶的烈日也照不进这密林,只觉得浑身清凉,方才汗流浃背的暑热顿时消散开了。 为了尽快走出这片陌生而又神秘的峡谷,众人打马更急,不由得加快了脚程。这一段山道还算平坦,不多时,便奔出了数里地。大家一边打马奔腾,一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形,峡谷内奇峰矗立,怪石密布,一些巨石斜倚在山坡上,仿佛随时就会滚落下来。 穿行在如此奇诡险峻的峡谷里,每个人都走得诚惶诚恐。 向前奔腾了约摸一个时辰,一行人已进入峡谷深处,眼前的丛林愈发幽深茂密。许枫勒动缰绳,放缓马步,朝后面众人挥挥手,说道:“大家先在此休息一下吧!” 雷震天,柳如烟和罗香雪也都勒缰缓缓停了下来。 许枫朝四周打量着,缓缓说道:“这里地势险要,还不知暗藏了多少危机,大家都要提高警惕。”他抬头望着头顶上几乎垂直而下的峭壁,幽幽说道“你们看,这四周危崖耸立,山顶上必会有一些松散的碎石,若是被落石砸中,那后果不堪设想。总之,大家都要小心点。”???.23sk. 柳如烟也望着周围密林深涧,若有所思的说道:“许伯伯说的不错,这样的地方定然凶险重重,看样子,太阳也快落坡了,我们必须要赶在天黑之前走出去,否则到了夜晚,这峡谷里必定其寒无比。就算我们熬得过毒虫猛兽的攻击,也绝对挨不过夜晚的寒冷。”他望着极目处如汪洋一般的原始密林,满眼深深的忧虑。 雷震天环顾四周,幽幽说道:“这种深山老林里,肯定有许多毒虫猛兽,而且人迹罕至,我最应提防的便是老虎和野狼。只有尽快穿越这里,才算是安全的。” 罗香雪也望着前方曲折的山路,思索着说道:“看样子,这片森林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前方的路况我们也不熟悉,先前在田野上遇到的那个古怪少年,想必他所言非虚,我们当要万分小心才是。若真遇上了老虎,那该怎么办呢?”她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家,目中显出了一丝恐惧。 雷震天看了一眼手中的长枪,缓缓说道:“我雷某平生凶神恶煞见了不少,倒还真没遇见过大虫,要真是狭路相逢,我定要让它尝尝这追魂夺命枪的厉害!”他口中说的义正言辞,但神色间依然有了一股难以掩饰的忧虑。 谁都知道,老虎乃是百兽之王,凶残无比。自古以来,人人谈虎色变而惶恐自危,谁都唯恐避之不及,哪还敢同猛虎正面交锋。当年的打虎英雄武二郎也只敢趁着酒意壮胆上山,若是他没喝那十八碗酒,也未必敢孤身闯那虎穴。 众人在路边石头上小憩,拿出先前那村妇赠送的瓜果分吃了起来,走在这林荫道中,有了繁密丛林的遮掩,并不感觉到天气酷热,反倒异常清凉,吃罢瓜果,大家又喝下了些清水。稍作歇息,又动身上路。 许枫招呼大家:“我们走了一个多时辰,应该也行进了大半路程,看来再有二三十里路,便可走出这片峡谷。大家再坚持一下,等出了关外,便有客栈投宿了。” 众人振作精神,打马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一路上惊起林中飞鸟扑腾,树上知了声嘶力竭地吼叫。吵得人耳中嗡嗡作响,此时日已西斜,已然黄昏将至。 穿过一片险峻的山崖,前面的路变得愈加宽阔平坦。好在这一路上还算相安无事,并未遇见那少年牧童所说的拦路猛虎。 此刻,众人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 日暮西山,落日余晖撒遍了山野大地,高耸的西峰头被镀上一层耀眼金黄。 山风吹拂着林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大家见路况平坦畅通,心下暗喜,打马更急,不一会儿便来奔出了十余里路。看来,很快就能出得关外,一路上提心吊胆,总算快出了峡谷,众人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黄昏已至,峡谷里变得异常阴冷,夜晚的寒意袭来,众人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众人奔至一片密林之外,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出一片绿油油的原野,原野上长满了各种庄稼。宽阔的田野铺向远方,仿佛延伸到天的尽头。原野尽头,又是一片群山,巍峨屹立,只能望见淡淡的灰色山影。 罗香雪眼中闪着光亮,欣喜的说道:“看,那边就是关外了,我们终于走出关了。” 众人心下舒畅,面上露出喜色,突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快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夜宿山庙 夜幕降临,原野苍茫,远处的群山之巅有星辰闪烁。 塞外的夜晚出奇的寒冷,冷风吹在身上,使人忍不住一阵哆嗦。 原野上,一条宽阔土路径直通向群山深处。 众人骑马立在夜幕下,柳如烟望着身旁的罗香雪,关切地问道:“香妹,你冷么?” 罗香雪心里一愣,凝视着柳如烟莞尔一笑,摇摇头道:“柳大哥,我不冷。我们终于出关了!”她环顾四野,幽幽道“这里荒无人烟,哪里有什么落脚的客栈呢?” 雷震天思索着说道:“古家村那位老乡不是说过,走出了峡谷便是到了塞外,这塞外虽是不毛之地,既然有这条驿道,便自会有行旅客商,只要有人的地方,便能找到落脚之所。我们再到前面看看吧!” 许枫瞧着四周,也喃喃说道:“雷兄弟说的不错,那妇人也说过,到了塞外便能寻得客栈留宿,走,我们看看前面可有人家!” 众人精神一振,随即策马扬鞭,沿土路朝着前方奔去。 马蹄翻腾,扬起一股黄土四下飞溅,一行人马在空旷原野上极奔腾如飞,蹄声响彻大地,显得孤绝而豪迈。 塞外的天气变幻无常,方才还是星光闪烁的天空,转瞬间便黑云滚滚,一种沉重压抑的窒息感令人惶惶不安。 众人见夜空中黑云密布,心中顿是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许枫勒了勒缰绳,让快马渐渐停了下来,众人也跟着停下。 大家抬头望着天幕上漂移的大团黑云,知道这情形兴许是快要下雨了。在这样一个荒凉破败的地方,连个挡风遮雨的地方都没有,若真是遇上一场大雨,那当真全身上下都要被浇了个透,再加上荒野中夜间本就寒冷,那岂不是要被冻成了冰棍! 许枫回头朝众人说道:“看样子,大雨将要来临,我们得尽快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他举目四望,苍茫夜色中,周遭一片混沌,黯淡的星光闪烁,更显得大地凄清寂静。这哪里有客栈或人家的影子! 罗香雪略显惊慌地望了望黑沉沉的天空,又扭头看了看柳如烟,紧蹙着眉头道:“这塞外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下雨了!哎,这周围荒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看来今晚我们要被淋透了!”想想就觉得糟心,好不容易翻过大山走出峡谷,躲过了毒虫猛兽,却又躲不过一场不速而至的夜雨。天籁小说网 一想到在这漆黑孤冷的夜晚被大雨浇得浑身湿透,她心里就生出一种绝望无助的恐惧感。像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捏住她的心魄。 她焦躁无助地看着柳如烟,希望他能想出个什么办法,让自己和大家可以避开这场雨。 柳如烟两颗眼珠子在夜色下异常明亮,看她的眼神闪动着温柔的光,他幽幽说道:“香妹,別怕,我们总会有办法的,现在別想那么多了,我们得赶紧找到个避雨的地方!” 罗香雪嘟嘟嘴,说道:“你看,这周围连一间破草房都没有,我们能躲到哪里去呢?”她突然意识到外面的世界虽然有许多未知的精彩,但也处处充满凶险和无奈,并非自己想像中那般美好。但当初自己信誓旦旦跟随柳如烟浪迹天涯,若是如今遇到一点麻烦就打起退堂鼓,那岂不是要被大家笑话! 哎,事到如今,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能够每时每刻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经历一些磨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雷震天却信心满满地说道:“眼下,我们只有继续向前走,说不定前方就会有村庄的。” 大家强打起精神来,不再怨天尤人,策马朝前路狂奔起来。 奔出了好一阵,依稀夜色中,果然发现前方一棵巨树下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石头房子。石房子并不大,呈椭圆形,房顶上插着一面彩色的经幡,看上去就像个小小的堡垒。 见到这个小石房子,众人顿时喜出望外,居然真让他们找到了这样子一个能暂且避雨的地方。 众人相顾一眼,兴奋起来,立即策马朝那巨树下奔去。来到近前,大家纷纷翻身下马,将马缰拴在巨树干上,这树干目测有马桶大小,看样子至少有数百年的树龄。树干上系满了大红的祈福丝巾,在夜风里飘荡。 罗香雪上前好奇地打量着,喃喃道:“柳大哥,你快看,这些红巾好美!” 柳如烟看着她,微笑道:“这些都是祈福用的,求得老树能保佑自己平安吉祥!” 罗香雪面露喜色,眨眨眼,说道:“我也要做个诚心的信徒。祈求神灵保佑我们顺利找到楚伯伯,也了却你的一桩心愿!”她双手合十举过眉心,闭上眼睛祈祷着。柳如烟也学着她的样子,虔诚祈福。 片刻后,两个人睁开眼相视一笑。彼此温柔地凝视着,夜色朦胧,耳边吹刮着呼呼的风声。 众人走进石头房子,房子只有一道窄小的门,敞开着,里面却亮着烛火。原来这是一道神案,供奉的是土地神。神案前燃着香烛,摆放着一些糖果,神案下有三个蒲团,供香客跪拜! 房子里除了这个神案,再没有別的东西。 雷震天四下打量着,说道:“原来这是一个土地庙!我等初来乍到只为寻个栖身之所,冒昧打搅,还请土地神老人家莫要怪罪!”他当即躬身在神案前行起了大礼。 柳如烟和罗香雪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暗暗失笑,没想到这雷老爷子居然也信鬼神,显得如此可爱。 许枫四下瞧了瞧,缓缓说道:“看来,我们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罗香雪幽幽说道:“虽然没找到家客栈,能有个这样的地方也已经不错了!”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自我安慰。言语中,颇有些人在旅途的无奈。 这石房子异常狭小,除了地上那几个蒲团外,再没可落坐的地方。众人只好将就着蹲在地上,外面风声愈来愈烈,吹得山林哗哗作响,石房子顶粱上的蜘蛛网被吹落,几个幼小的蜘蛛吹落在墙角一动不动。 柳如烟走出石房,望了望天空,只见大团大团的乌云在星月下飘移,大地一片漆黑,山野间充满了深沉的萧索意味。 他原本是想出去看看套在大树下的马匹,见几匹马在树下甩动着尾巴,来回踱步,兴许是因为风吹,觉着了寒意,显得有些不安起来。 他径直走到马匹身旁,伸手抚摸着马头,满眼怜惜之意。 第一百三十二章:无眠雨夜 夜风呼啸,乌云遮掩了星月,大地愈发的荒凉寂寞。 他伫立在茫茫夜色中,身上的衣裳随风狂舞。他缓缓抚摸着马鬃,面上显露出深深的忧思,在这样陌生的地方,这样凄清的夜晚,他的心境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他想起了往昔种种,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年幼的记忆像一道闪电在脑海里呈现:繁花盛开的庭院里,他牵着小妹的手在花丛间奔跑,追逐蜻蜓蝴蝶。小妹柳玉梅总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她一脸稚气,他们兄妹俩总是形影不离…… 突然,记忆变幻,又跳跃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一群手持长刀凶神恶煞般的蒙面人出现在了庭院里,将整个宅院团团围住,家里所有的仆人们顿时惊慌失措,娘亲和爹爹来不及告別,将自己和小妹带到隐秘的后山密室中,爹爹只是对自己叮嘱,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妹妹,他当时看到了爹爹眼中有泪,一脸紧张绝望的神情,随即他和小妹便晕了过去…… 二十年前的那天晚上,所有情景一遍遍在脑海里闪现。后来,他被恩师楚云飞救出,而小妹却没了踪迹,这二十多年来,音信全无,也不知是死是活?随后,他又想起了依然下落不明的师傅,以及那个古灵精怪的师妹楚梦花,此刻,她是否和上官伯娘,冷月小姐在一起呢?还有那个身世凄寒的春兰妹妹,他们如今可好?…… 想到这些,他面上骤然显现出无比痛苦忧愁的神色。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罗香雪关切的声音:“柳大哥,你在外面做什么?” 他闻声一怔,思绪顿收回过神来,回身见罗香雪从石室中走出来,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他幽幽说道:“香妹,你怎么出来了?” 罗香雪淡淡笑道:“我见你许久没回来,所以出来看看,柳大哥,你没事吧?”23sk. 柳如烟故作淡定的说道:“我没事,外面风大,我出来看看马驹。”他轻轻抚摸着马背,神色间掠过一丝凄惶。 罗香雪来到他身旁,似乎看出他心事重重,已猜到他又在思念他的师傅和亲人了,忙安慰道:“你是不是又想起他们了?柳大哥,你别太难过了,我们已到了这里,相信很快就能打听到楚伯伯的下落!”她凝视着柳如烟,眼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接着她又说道:“外面天凉,我们快进去吧!今夜在此凑合一宿,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打探地狱门的情况!我相信楚伯伯吉人天相,他老人家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如烟神色凝重地看着罗香雪,咬了咬嘴唇,默默点点头。 两人回到石室,几把兵器搁在墙角,许枫和雷震天眯着眼睛,正蹲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打起盹儿。 这些天一路奔波,他们也实在太疲累了。柳如烟和罗香雪不忍打扰到他们,轻手轻脚的找了个角落蹲下身来。 屋外寒风凛冽,马匹踱着小步,嘴里偶尔发出轻嘶。 夜已渐深,案台上的蜡烛早也燃尽,室内一片漆黑。柳如烟从怀里摸索着掏出火褶子,点燃,室内有了微弱的火光,他蹲下身伸手擦了擦地上的尘土,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块轻薄的毛毯铺在墙边,对罗香雪轻声说道:“香妹,今晚只能这样将就一下,可就委屈你了!”他平静地看着罗香雪。 罗香雪温柔的说道:“我们能找到这样一个方落脚都已经谢天谢地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委屈呢!”她微微低下头,微笑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有什么困难我都不怕。”她脸上瞬时腾起一抹羞涩,在火光下更显得妩媚动人。 柳如烟心中一怔,面上动容,只是看着她微笑,招呼她坐在毛毯上。 两人挨着坐下身,背靠在粗糙的石头上,柳如烟轻声说道:“你也累了,时候不早了,快歇着吧!”火光下,看着罗香雪略显憔悴的脸庞,他心里不是个滋味,暗暗埋怨自己不敢答应她跟着来的。 两人正欲闭上眼睛打盹儿,突然,一声震耳的闷雷响起,将两人骇了一跳,对面的许枫和雷震天也惊得猛然睁开眼睛。两人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许枫意识到是响雷,看着大家缓缓道:“看来,真要下起大雨了!我们今夜是睡不着了,哎!”他幽幽叹了口气,刚睡着便被雷声惊醒,他显得颇感无奈。 雷震天望向屋外,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将整个石室照亮,外面寒风呼啸,依稀可听见马驹惊恐的嘶鸣声。 雷震天居然笑道:“好不容易找到个落脚的地方,却偏偏遇到雷雨,哎,真是天公不作美!这老天爷真是麻烦!”他突自埋怨着。 柳如烟瞧着他们两人,又看了看身旁的罗香雪,苦笑道:“都是晚辈的错,害得两位伯伯还有香妹,跟着我遭罪,晚辈实在汗颜!”大家身处这样的境地,他深感愧疚自责。 许枫索性站起身来,神色凝重的打望着屋外,幽幽说道:“柳贤侄何出此言,我与你师傅是八拜之交,他的事便是我的事,如今他身遭劫难,下落不明,我岂能袖手不管!只要能尽快找到他,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罗香雪强打起精神,安慰着大家:“幸好我们找到这个土地庙,否则就真的要被淋雨了!这里虽比不上客栈,但好歹还能遮风挡雨的。” 此刻,外面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劈过来,两荒野照亮,紧接着,雷声势如破竹,一声强过一声。 众人再无睡意,躲在屋子里一阵闲聊,许枫突然感到有些饥饿,便想到大家自从出关之后,便再也没能进食,想必大家早已经饿极,便问道:“原本打算出了关,找家客栈好好饱餐一顿,奈何这里竟然连一间像样的客栈也没有,大家肯定很是饥饿,我这包袱里还有一些瓜果干粮,来来,大家分着吃了吧!”他说着,将墙角的包袱解开,从里面拿出几个甜瓜和一些面馍,分给了大家。 每人拿起一块甜瓜啃食起来,又就着水,吃了几块面馍,一些东西下肚,便不觉得饥饿了。 就在这时,一阵哗啦啦的雨水从天而降,暴雨终究还是来了。 雨势愈发猛烈,闪电,响雷,暴雨混成一片,可怜那几匹马驹在雨中焦躁地蹦跳嘶鸣,浑身已经湿透。 瓢泼大雨下了许久,也不见消停,石室里已经有雨水漫进来。 大家无计可施,只好躲在墙角更隐蔽的位置,火褶子的光在风中扑闪,柳如烟双手捧着火褶子,竭力不让火光被吹灭。 第一百三十三章:血案真凶 夜已深沉,风雨如晦。 屋外依旧暴雨倾盆,只是闪电雷鸣稍弱了些。冷风冷雨夹着透骨的寒气飘进了屋子里,神案上的烛火残灰已被吹散,整个石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残香之气。 众人卷缩在墙角,竭力避开风雨的侵袭,石屋本就密封不严,还是难免被飞扬的雨花浇在身上,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染了些许雨水,湿衣贴附肉体,更觉冰凉透骨。 罗香雪已忍不住牙齿打颤,身体瑟瑟发抖,不停地揉搓着双手,她的长发也已湿润,居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身上也已打湿,但他毕竟是堂堂男儿,只得咬紧牙关,不想让身旁的女人看出自己的难受! 他望着眼前这个陪自己吃苦遭罪而无怨无悔的姑娘,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是感动还是负疚! 罗香雪又冷又困,浑身瑟瑟发抖,她紧挨着柳如烟,将头靠在柳如烟肩膀上。柳如烟凝视着她,猛然心头一热,半怜惜半安慰的说道:“香妹,跟着我遭了那么多苦头,你不后悔么?” 罗香雪头枕在他肩膀上,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幽幽道:“柳大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有天大的困难,我都不怕,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柳如烟心里泛起一抹酸楚,眼眶一热,想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水珠,刚伸将过去,突又停顿,缓缓说道:“你真是个傻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柳大哥,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绝不后悔!”她定定的望着他,淡淡笑着,眼睛里充满了柔情。 她突自喃喃念叨着:“你还记得,我们在山里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么?” 柳如烟静静沉思着,点了点头,他面上浮现出微笑。 “我当然记得,那日我去月亮湾采茶,到了茶园,却发现嫩芽早被人采摘一空,正烦恼之时,抬头就看见了你!”柳如烟回忆道。 “呵呵,你怎么也想不到,那个采走嫩芽的人就是我!”她笑得更灿烂,面上竟又露出一丝少女的羞涩。 “你常常去那片茶园么?”柳如烟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她刚点点头,又摇摇头,眨眨眼说道:“也不是,爹爹喜欢喝鲜茶,最爱的便是茉莉,山谷里那几个茶园,只有月亮湾的嫩芽才是上品,所以每到采茶时节,爹爹便让我多采摘些回来,惟恐迟了,就被別人采去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其实,他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但他有几个很好的朋友,他们也喜好品茶,听爹爹说月亮湾的嫩芽口感上佳,便托爹爹为他们多预留一些。所以,那些茶也不是爹爹一个人喝的。” 对面的许枫和雷震天听她说起她父亲的事,不由得生出好奇,在心里猜想她父亲会是个怎样的人。只知道这姑娘与柳如烟相识,他们并不清楚她的家世背景。 那日在山道上与她相遇,她却执意要跟着柳如烟四处漂泊,只当她是对柳如烟心生爱慕,所以才会不离不弃一路相随。 许枫突然好奇的问道:“罗姑娘,你家父家母是哪里人?如何称呼?” 罗香雪听许枫骤然问起自己的家世来,当即心下一诧,看着许枫笑了笑,说道:“我爹爹名叫罗林,是关中渭南人。我娘亲名叫沈星兰,是蜀西凉州人。打小他们都对我很严厉,爹爹逼着我练剑,娘亲逼我学女红,可是这两样我都不喜欢,他们不准我随意外出。”她想起曾经的那些经历,苦下脸来,显出深深的落寞。 柳如烟静静听着,并不作声。许枫和雷震天也陷入沉思,许枫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半晌,许枫又问道:“你家是在哪里?” 罗香雪眼睛扑闪着,说道:“我家在终南山后山,与柳大哥的家只相隔几里地。在终南山后山以南,有一座山峰名叫紫霞峰,峰下有片白云湖,我的家便在湖边。”她说起自己的家,眼中又顿时流露出一丝忧郁。 兴许是在外漂泊日久,也有些想念家里的爹娘了。 许枫眉头紧皱,沉吟着缓缓道:“紫霞峰,白云湖,你说你爹叫罗林?”他眼里闪着光,似乎想起了什么来,显出惊异之状。 罗香雪看着他,疑惑地点点头。 柳如烟和雷震天也已看出许枫面上的异样神色,却是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露出这般神色。 罗香雪随即好奇的问道:“许伯伯是不是认识我爹爹呢?” 许枫面色惨变,缓缓站起身来,他望向屋外,眼睛扑闪着,却背过身去,幽幽道:“不错,我并不认得令尊,但早前听说过他的名号!”天籁小说网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全都显得惊讶,一头雾水的看着他。谁也想不到,许枫居然会认得罗香雪的父亲。 此刻,许枫呆呆地望着屋外无尽的黑夜,默不作声,仿佛充满了心事。 已是夜半三更,雨势已变得微弱,风也渐渐停了,雷鸣闪电早已没了动静。 天地间又恢复了宁静,死一般的沉寂,仿佛比刚才更甚。 柳如烟也站起身来,对许枫说道:“许伯伯,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许枫面色一收,回避着他的目光,微微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担心你伯娘和冷月梦花他们,我们走了这么久,也不知他们在客栈里怎么样了,哎,这么多天了,连个信儿也没有。”他故意不让众人猜疑,是以转移话题。 其实,在罗香雪刚说出她父亲的名讳时,他已经大受震惊,罗林这个名字,他和楚云飞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而他们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寻找这个人的消息。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罗香雪的父亲罗林,便是二十年前杀害柳家庄一家几十口人的罪魁祸首。 罗林只是化名,他的真名是董成羽,关中十二连城帮的幕后老大。这关中十二连城帮是昔年陕北有名的黑道势力,当年受凤华轩主黑星君的指使,于八月十五中秋之夜,秘密潜入华山脚下的柳家庄,一夜之间杀害柳家庄上下数十口人,令柳家庄满门喋血。而隐姓埋名的罗林便是这桩血案的真凶! 这件事,他和楚云飞早在十年前已经通过多方渠道查实,只是后来,一直未能打探到这罗林的下落。是以,柳家庄这场武林血案才一直悬而未决。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和义兄楚云飞这么多年苦心寻找的真凶,竟然会是眼前这个少女的父亲! 更令他深感震惊的是,原来他竟藏身于终南山下的紫霞峰。 而他的这个世侄柳如烟居然鬼使神差的和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女走到了一起? 这难道是冥冥注定的天意? 柳如烟和罗香雪交好,他又如何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同他们和盘托出?他将如何才能阻止这段孽缘? 现在,他的心里布满了矛盾和痛苦,他真不知该不该向他们说出事情的真相。一旦说出,这两个年轻人又如何能接受得了? 他思索良久,还是先找寻到义兄楚云飞之后,再作打算! 第一百三十四章:西出阳关 长夜将尽,一丝浑浊的鱼肚白自东面天际浮现。 一行人终于在破败的土地庙里熬到了天亮。 过去的风雨之夜,大家一宿没睡,每个人都显得精神恍惚憔悴不堪。天空早已放晴,但依旧寒意袭人,一层薄薄的白雾笼罩着山野。 许枫在和罗香雪的对话中,无意间得知当年柳家庄血案的真相,那个他们苦苦追寻二十年的真凶,原来就寄身在终南山的紫霞峰下,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而更令他震惊的是,那个化名叫罗林的人,居然会是罗香雪的父亲! 这世上的事,太过离奇,却又是那样残酷! 为了不让大家看出他的心思,他只能佯装镇定,但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乱作一团。这个残忍的真相像千斤重石压在心头,使得他快憋得喘不过气来。 而他现在看向罗香雪的眼神,越发的別扭,虽然罗香雪口中所描述的父亲罗林和那当年残害柳家庄的真凶同名同姓,但目前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说明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毕竟,这天下间同名同姓的人实在太多。 在没有亲眼见到那个罗林之前,一切的假设也都只是猜测,眼下,也不便向罗香雪多加打听她父亲的家世身份。 许枫将包袱里剩余的一点口粮和大家分食。众人就着冷水勉强充饥,身体这才感觉有了一些热量。 柳如烟对罗香雪关切地说道:“香妹,你身上已打湿,还是先换身衣裳再上路,小心染了风寒!”他这样说着,又瞧了瞧许枫和雷震天,他们的衣裳也都被打湿,遂又说道“许伯伯和雷伯伯也更换一下吧!” 罗香雪幽幽看着他默默点头,眼睛里满是温暖和感动。 许枫望着屋外道:“贤侄说的是,大家都快去换换,切莫着凉了!”说罢,起身拾起长剑和包袱同雷震天走出屋外,两人朝屋后一丛灌木林里走去。 柳如烟望着两人出去后,又对罗香雪说道:“香妹,你一个女孩子多有不便,就在这屋里换衣吧,我们在外面等你!”说完,拾起长剑和包袱转身朝外面而去。 罗香雪答应一声,望着他的背影久久出神,待他转过屋角后,才解开自己的包袱,掏出一身干爽衣裳更换起来。 她褪下外衣,身上只剩一件小巧单薄的内衣,而内衣也已有些湿润,她于是将贴身内衣也褪下,便只余了一个肚兜。俯首望着自己曲线玲珑的身体,洁白的胸膛,紧致的肚皮,她忽然恍了恍神,脸上一热,眼里泛起一抹羞涩,她已经是个发育成熟的大姑娘了,再也不是那个青涩懵懂的小女孩。 她麻利穿好干衣,又解开雨湿的长发,捧在手心搓揉一番,再系上一根红头绳,将那件湿外衣塞进包袱,拾起长剑包袱,起身走出屋外。 外面三人也已换好衣裳等在那里,三人随即朝不远处拴马的大树下走去。 那几匹壮马在树下踱着碎步抖动着身体,身上毛发早已湿透,嘴里不停冒着热气。 众人来到马匹跟前,伸手替马匹梳弄着马鬃,又拿出毛巾擦拭马背,壮马口中发出轻嘶,似是正同主人打招呼。 昨夜一场大雨令山野中泥泞不堪,浓雾锁了山道,能见度极低,只能看清前面数米开外,在这样的情形下,行进异常不便。 柳如烟突然对罗香雪说道:“香妹,昨晚淋了雨,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柳大哥。你就放心吧!”她咧着嘴对柳如烟轻轻笑着。 “那就好,我担心你着凉,还好雨水停了,否则这一早就没法赶路了,哎,这一路你跟着我受了那么多苦,我真于心不忍!”柳如烟沉默半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罗香雪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掩嘴失笑,嗔怪道:“柳大哥,你又来了,以后可别这么说了,我想跟着你浪迹天涯,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一点都不觉得苦,我们走了那么多地方,看了那么美的风景,我觉得这样很快乐!”她眼里闪着光,望向天空,似乎在憧憬着什么。 许枫和雷震天整理好行装,看两个年轻人互道衷肠,他们心里也觉得开心,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同时,许枫心里也暗暗担忧,倘若罗香雪的父亲真是杀害柳如烟一家的真凶,那他们这一段情缘也就到头了! 待到真相揭晓的那一天,他们又该如何面对,何去何从? 他虽然心中愁肠百结,但面上却不敢显露丝毫,只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许枫望向远处的官道,浓雾较先前已散淡了一些,不过天色依旧阴沉,空气中充满了凛冽的寒意。 雷震天说道:“看来,走出了这片原野,前面应该会有集市,我们不能耽搁了,大家还是赶紧上路吧!” 众人翻身上马,策马缓缓朝前方官道上行进。由于路上泥泞四伏,马蹄走得并不太快,每走一步便会溅起一脚泥水。 一行人不疾不徐地走了一阵,晨雾抚在脸上阴冷湿润,雷震天不时发出微微咳嗽,许枫担忧他长途跋涉十分疲累,惟恐他身上的旧疾复发,关切问道:“雷兄感觉怎么样?你没事吧?” 雷震天微微笑道:“许兄,放心吧,我没事,兴许是昨夜淋了雨,偶感风寒,不碍事的!” 柳如烟和罗香雪也担心起他的身子来,在飞鹰堡同仇家的那场恶战,虽然亲手杀死了仇家,表面算是胜者,但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内力也耗了不少,显然,他身体并未能完全复元。 柳如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其实,昨夜当许枫问起罗香雪家世的时候,他听到她父亲名讳,顿时显露出奇怪的表情,他当时也觉察出蹊跷,只是想不明白,许枫为何会表现出那样的惊异神色。 他暗暗感觉这件事或许另有内情,只是当着大家的面,不便问起。 就算许枫认识那个叫罗林的人,也不至于会那般吃惊,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更深的秘密?是敌是友?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些疑问,堆在他心里就像一个个解不开的结,他决定找个时机向许枫当面请教。 众人沿官道行进了一个时辰,终于走出了这片原野。忽见前面路旁立了一块高高的石碑,碑上刻了几个红色大字:“阳平关”。23sk. 众人细一打量,又望了望四周风物,见前面出现了一片村庄,村庄不大,但远远望去,青瓦灰檐,约摸有十数户人家,每户人家的房顶上都立了个圆桶烟囱。 众人相顾一眼,知道前面已经是阳平关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地狱恶人 阳平关,地处陕境,与川甘两省交界,地势险要,错综复杂,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 周围群山连绵,是川陕进入边塞的第一道关口。 众人策马立在刻着“阳平关”三个大字的界碑前,晨曦中,一道绚烂的朝霞自天边的云层折射下来,大地呈现出一片盎然生气。 彩色的霞光照耀在每个人脸上,焕发出温暖柔和的气息。 晨风中还夹杂了一股凛冽寒意,却已较先前好了许多。 许枫望着远处的山峦,面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幽幽叹息道:“我们已抵达阳平关,出了这里,也就真正到了塞外。”他又转头瞧了瞧众人“这里已有了人家,走,我们去前面村庄里打听打听,兴许有村民知道地狱门这个地方!” 雷震天望向不远处的那一片房舍,点点头道:“不错,我们对此地不熟悉,只好多方打听了。兴许,这地狱门已不甚远了!” 众人面上神色虽然有些憔悴,但历尽艰辛到了这里,大家又突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众人挥鞭策马朝前面官道边的村庄里奔去。 这一片房舍纵横交错,坐落在一座不大的山崖下。四周林木稀落,却处处生长着一些杂乱的草丛。塞外常年风沙侵袭,气候干燥,雨水并不充沛,所以这里的泥土贫廋,难以生长出茂盛的植被。随处可见的风化盐碱之地,山坡上裸露的岩石,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生气,这样的地方,自然也不宜居住。 所以,自古以来,居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多。 难以想象,人们是如何一代代在这片苍凉大地上繁衍生息的? 旷野上吹着凛冽的风,风中带着一种腥腥的泥土气味。 众人自官道边拐进一条破烂的土路,土路蜿蜒通向村庄。 土路两旁杂草丛生,路口立着一根高高的树杆,杆顶上挂着一面黄色的幡旗,写着“杨柳村”三个红色大字。 众人一瞧这旗杆,觉着突兀,原来这个小小的村庄叫杨柳村,这样荒凉的地方,竟取了个秀气美好的名字!路旁田野间,杨树倒是稀稀生长着,但那柳树却是没见着一棵,众人看到这名字,都觉着有些好奇! 众人放慢马步,前方一里开外便可到达村庄,房舍外的菜地里有几个庄稼模样的男女在躬身劳作。 他们听到马蹄声,全都抬头朝这边张望,看见这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走过来,不觉呆呆地望着,一脸诧异。 村口有一群孩子正在玩耍,骤然看见几个陌生人骑马过来,全都站在当场,张大着眼睛疑惑的观望。 待到一行人马走近,他们越是显得好奇,面上露出隐隐的不安。 来到村口,众人翻身下马,手里牵着缰绳,走到路旁的几棵大树下,将马拴在树干上。 地里劳作的几个男女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好奇的打量起这一行人,孩子们更显得有些怯然。 许枫微笑着走向菜地边,朝那几人招呼道:“请问老乡,这里是什么地方?” 菜地里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男人缓缓说道:“你们这是?” 许枫忙说道:“老乡,我们从关内过来,路过此地,向你打听一下,这是哪里?这附近可有客栈么?” 那中年男人将手里锄头立在胸前,疑惑的说道:“这里是杨柳村,”他伸手朝村后面指了指,又说道“哦,前面三里外便是阳关镇,镇上有好几家客栈哩!”他打量着一行人,见他们一身江湖人士的装扮,又都佩带兵器,心下顿时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面上愕然,却又显得怯懦起来。 那群小孩倒并不显得惧怕,也不跑开,只是站在当场,安静地好奇观望。 众人也朝村庄四处打望,这村庄看上去更像个四合院,十数间青瓦房舍横七竖八挤在一堆,中间是宽阔的院坝,墙上挂了些玉米棒子,院坝里晒着成片的高粱杆,一些农用的器具堆在墙角。 望眼处是一派安宁祥和的农家景象。 许枫似是看出那几个农户面上的不安神色,忙微笑着说道:“老乡莫要害怕,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想向你们打探一个地方,叨扰之处,请莫要见怪!” 众人也都露出了笑脸,朝几个农户点点头,以示友好。 那中年男人面上这才更显平静了些,又皱眉问道:“不知几位官人这是要到哪里去?” 许枫面色凝重的说道:“老乡可否听说过这边有个叫地狱门的地方?” 此言一出,那几个农户顿时面色骤变,露出一脸惊恐,锄头和镰刀也都撒手,那中年男人声音竟有些颤抖,怯懦的说道:“地狱门?你们打听那个地方做甚么?你们和地狱门是什么关系?”天籁小说网 众人见他异常惊慌,心下已明白了几分,他之所以显得如此惊恐,定然是知道这地狱门的情况。 许枫看了身旁三人一眼,幽幽说道:“我们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这地狱门!只知道这个地方在塞外,具体在何处便不得而知,老乡若是知道地狱门的确凿位置,还请如实相告!我等不胜感激!”说罢,伸手自怀中掏出几文碎银,呈在胸前。 那中年男人定了定神,紧皱着眉头,不安地说道:“哎,官人有所不知,那地狱门可是个不祥的地方,据说那里面住的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们找去那里做甚?” 众人闻言,面上一喜,从这老乡的言语中已听出他必然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许枫微笑道:“这么说来,老乡是知道这个地方的了?” 那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不瞒官人,这地狱门就在阳关镇城外的野人山中。这里远近的人都知道,停说,那些恶人神出鬼没,有一身高强本领,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专干着邪恶勾当!前些年间,有几个采药的人上了那野人山,便神秘失踪了,再也没见着出来。后来有人说,就是被那些恶人杀了,还把那个人的心挖来吃了!”他越说越害怕,想起坊间传言的那桩惨事,额头上竟冒出冷汗。 众人直听得骇然心惊,虽不知这农户说的是真是假,但杀人吃心这样的事,却绝非寻常人能干得出来的。如果真有这样的事,那地狱门这些人当真可称得上是一群恶人了! 罗香雪也显出一脸惊恐,心里咚咚跳个不停,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脑海里想像着那吃人心的画面,简直快要令她作呕。 这和恶鬼妖魔有什么区别?那些人真是丧心病狂! 第一百三十六章:阳关镇上 晌午已至,阳光明媚,今日倒是个好天气。 众人在村口和那老乡攀谈一阵后,欲起身离开。 不知何时,村子里的老乡已聚集了不少,大约有二三十人,一个小孩跑回院坝里报信,说外面来了几个远方来的生人,大家都觉着好奇,全聚拢过来瞧个新鲜。 人群里立着一个须发皆白高大威严的老人,气定神闲的打量着许枫等人。他拄着一根龙头拐杖,一身紫色长袍,眼睛里闪动着凝重神色,看上去气度不凡。 一行人正欲上马离去,那紫袍老人忽然朗声招呼道:“几位壮士请留步!”他声音宏亮,忙向许枫等人招了招手。 之前他一直安静地望着众人,并未作声,此刻突然开口招呼,几个人这才注意到他,随即一怔,顿住身形,朝他望过来。 众人正感诧异,那紫袍老人拄着拐杖,朝前走出几步,又说道:“老朽劝几位还是莫要前往的好,”他幽幽叹息“不知几位要去那野人山做甚?那地狱门里的人凶残独辣,听说人人武功极高,你们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啊?”他眼睛里闪动着深沉的恐惧和忧虑。 许枫转身朝他走过来,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哦,这位老人家,我等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便是为了找到这个地狱门,不瞒老人家,我有一位朋友被地狱门的人劫持,我们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要寻我那朋友的下落,倘若真是被地狱门的人劫走,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救他出来。”他眉头紧锁,露出深深的忧愁之色。 那紫袍老人微微点头,却又摇摇头,一脸凝重的说道:“原来如此,可那地狱门是远近闻名的魔窟,那些人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们就算上得了野人山,只怕也难以打探出他的踪迹,哎,若你那朋友真落入地狱门手里。哪还有什么活命之机啊!老朽还是奉劝几位三思而后行!” 许枫等人互望一眼,深知这老人是一片好意,但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找到地狱门,打探楚云飞的下落,若他真落入地狱门里,不管是死是活,都要求得一个真相。 就算那地方是龙潭虎穴,他们也只有硬着头皮闯他一闯,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这些村民将地狱门的情况说得有鼻子有眼,显然也是知道其中的厉害,他们也禁不住心里直打鼓,一时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雷震天对柳如烟说道:“看来,这些村民所说的都是实情,我们要万分当心才是。” 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卧龙谷,一帮神秘的蒙面人突然闯入,个个手持奇形兵刃,将茅庐团团围住的情形。他和楚云飞同那帮神秘人殊死搏斗,一番恶战下来,却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打斗间,自己竟被人点中昏睡穴,迷迷糊糊的就晕了过去。等他苏醒过来时,那些人连同楚云飞早已不知去向,身旁只留了一张纸条,说要找人便到地狱门来! 如今听这些村民说起地狱门的可怕,当真是他们武功奇高,绝不是轻易能对付的。 想到这些,尽管他身经百战,却也不由得忧心忡忡。 雷震天凝视着手中长枪,缓缓说道:“我们虽然找到了这里,但对手的底细,我们并不清楚,看来,这个地狱门绝不是容易对付的。要查出楚大哥的情况,我们得想出个万全之策,切不可掉以轻心!” 柳如烟望着苍茫的远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幽幽说道:“不管师傅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他。我看这样吧,我们到了那野人山下,我先上去摸摸山上的情况,你们暂且在山下等我的消息!我们对周围地形也不熟悉,倘若贸然上去,一旦遇到危险,也难以全身而退。” 罗香雪黛眉微蹙,担忧道:“柳大哥,你一个人孤身上去,万一有个闪失,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我实在不放心!”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就在山下等着我。”他朝罗香雪微微一笑,故作轻松的样子。刚才听了村民的一席话,他心里也没底,为了找到师傅,即使有天大的风险,他也只有硬着头皮去面对。 许枫和那紫袍老人攀谈半晌后,转身走了过来。对几个人说道:“一会儿到了山下,我们见机行事,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我们绝不能轻易放弃。时候不早了,我们这就走吧!” 众人谢过村民们的好意相劝,遂翻身上马,策马朝村外官道上绝尘而去。 马蹄翻腾,扬起阵阵尘土,耳边是响起呼呼的风声,一路向北,直奔阳关镇后面的野人山。 驰骋半个小时后,一行人马来到阳关镇上。 阳关镇集市有五条长街,呈品字形排列,分別是东街,西街,南街,北街,中街。其中以东街和南街最为繁华热闹。来此赶集的大多是附近的村民,也有一些南来北往的商旅行人。其中不乏一些装扮古怪的江湖人士。一些客商牵着身托货物的马儿在长街上缓缓而行,见到骑快马飞奔,行人们便纷纷躲避。 今天正是逢集日,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到处是一派安定祥和的气氛。 众人来到街头,勒停了马,纷纷翻身而下。 此刻晌午已过,每个人早已饥肠辘辘,再加上昨夜未能安睡,显得有些困顿。身子总不带劲儿,疲惫不堪。 许枫对众人说道:“我们先找间客栈吃点东西,再要几间客房休息一下,这两天长途奔波,大家都太累了。昨夜又遇大雨,一宿没睡,我们得先休整好,再去探那地狱门!” 雷震天望着热闹的街市,忧心忡忡的说道:“我看这地狱门定是异常凶险,我们必要从长计议才是。” 柳如烟和罗香雪对望一眼,只觉得心里乱作一团。 众人牵着马走入长街,没走多远便来到一家名叫“醉香园”的客栈门口。门口揽客的小二见几人牵马过来,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招呼几人歇马入内。 几人将马拴进马厩,随着店小二进了大堂,堂上已稀稀落落坐了好几桌食客。小二招呼好几人落座,又急急忙忙跑去端上来茶水,为每个人斟上,向众人介绍着店里的各种美食。 许枫按照众人的意思,要了一盘白切鸡,一盘五香牛肉,一盘爆炒腰花,一盘清蒸桂花鱼和一盘清炒凤尾外加两壶陈酿女儿红。 大家留心观察着堂中的食客,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大多是赶集的村民和一些贩夫走卒,一侧靠窗角落里坐着几个江湖人。另一侧中间位置又坐了个神情古怪的白衣男子,那男子桌上放着两盘菜,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们着重观察那几个江湖人,那靠窗的几个人一边吃喝一边谈论起江湖中发生的事。说到起劲时,嗓门变得大了些,不时又拍案划拳喝起酒来,那喝着闷酒的白衣人偶尔抬头望向那边,面上显得有些不屑,却也一声不吭,又只顾着喝他的酒。 不多时,酒菜已皆数端上桌来,许枫招呼大家动筷,众人早已饿极,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神秘男子 外面长街上依然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温柔的阳光自门窗外照射进来,在大堂上投下一片炫目的光亮。 众人一边吃喝,一边小声讨论着上野人山探寻地狱门老巢的事。不时默默打量那神秘安静的白衣男子,那男子依旧一杯接一杯的往喉咙里倒酒,看起来酒量实在不错,仿佛永远也喝不醉。 那白衣男子似乎也注意到这边几个人在打量他,有意无意地朝这边斜睨,依旧默不作声,似乎早已目空一切,这些人在他眼里全都是透明的。 那靠窗的几个江湖人模样的食堂依旧在推杯换盏,互相谈论着江湖中新近发生的趣事,聊得正欢,他们说到兴奋处,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全然不顾及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堂中一些食客被他们的吵嚷声所烦悠,有的面上显得极不耐烦,有的摇摇头颇感无奈,有的一脸不屑投来鄙夷的厌恶目光,但谁都敢怒不敢言。明知这帮人是江湖上刀尖舔血的,谁也不敢去干涉,只得默默忍了下去。 那白衣男子提起酒壶再次斟上,却发现壶里已经倒不出一滴酒,又摇了摇,壶里当真空空如也,他突然扯开嗓门朝堂中晃悠的小二大声招呼道:“小二,来壶酒!”他故意叫得大声些,堂中食客猛然骇了一跳,齐齐抬头朝他打望。 那小二也骤然心惊,愣了一愣,随即快步跑到柜台取了壶烧刀子送上前来。将酒搁在桌上,有些怯懦的陪笑招呼道:“客官,您的酒,请慢用!”见他桌上已放了五个喝光的酒壶,脸上显出诧异神色。 那靠窗的几个江湖人也被白衣男子的嗓门所惊,脸上瞬时腾起怒色,一个矮矮胖胖的大胡子猛地一拍桌上,嘴里骂骂咧咧的叫道:“这是他妈谁家的野狗在这里瞎叫嚷,看爷爷不剁了你的狗头!”说着,便霍地起身,抓起桌旁的大刀,便朝那白衣男子走去。 白衣男子朝那怒气冲冲的大胡子瞟了一眼,轻蔑一笑,幽幽说道:“爷爷就在这里,有本事尽管来!”说完,又自顾着将满杯酒倒入口中,仰头而尽。 那大胡子怒不可遏,挥起大刀猛地砍向白衣男子头颅。白衣男子瞪了他一眼,也不闪避,突然手上一扬,就在大刀落上头顶的一瞬间,那雪亮的刀锋已被白衣男子两根手指牢牢夹住。谁也没能看清楚,他是如何在眨眼间仅凭两根手指就夹住刀锋的。 这一刹那间的变化实在太快! 此刻,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两个人身上。一场好戏就此拉开序幕,一场争斗再也不能避免! 这种阵式许枫等人见得多了,只是偶尔抬起头瞧一眼,依然不动声色吃着东西。那大胡子见刀锋被生生夹住,心中大骇,连忙用力拔出,那刀锋像是生了根一般,却是怎么也拔不动。 那大胡子的几个同伴见势不妙,全都一窝蜂的离坐而起,抄起家伙朝这边扑了过来。 大胡子咬紧牙关又用力拔了拔,却还是纹丝不动,此刻他脸上的怒气已转变成惊愕,额头上已渐渐泌出一抹冷汗! 看来,这次是遇到了硬茬,这白衣男子看似文弱秀气,却只用两根手指就能轻易夹住砍过来的刀锋。光是这手上的绝活都已经骇人听闻,眼见得,他的一身武功将是如何的厉害! 许枫等人瞧见白衣男子露出这一手,也禁不住暗暗心惊!不由得对他瓜目相看,料想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 堂中食客见这阵式惟恐伤及自身,不敢在此久留,纷纷招呼小二结账,只想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急忙扑过来的那几个人将白衣男子团团围住,那大胡子因用力过猛,满脸胀得通红,却是怎么也不能挣脱。情急之下,恼羞成怒,口中发出一声大吼,另一只左手猛然从腰下掏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冷不丁闪电般刺向白衣男子颈上。 白衣男子眉头一扬,眼角余光斜视,就在间不容发的瞬间,头颅突然向后仰去,同时,夹住刀锋的手指已松开收回,顺势握成拳头,猛击那大胡子的左肋下,大胡子一手持大刀,一手拿匕首,胸前空门大开,他匕首一刺落空,还没反应过来,肋下已受了一拳,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铁一般的拳头已痛击在他身上。 紧接着他身体里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显然肋骨已被击裂,身体吃痛,他面上已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忍不住撒开两手,两件兵刃已咣当落在地上。 他那几个同伴见状,也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面上早已没有了先前的霸道之色,显得异常惊愕,全都站在那里瑟缩不前,手上再不敢有任何动作。 一个廋削身材的同伴见大胡子落败受伤,连忙将他扶起,那大胡子挨了重重一拳,直痛得龇牙咧嘴气喘吁吁,眼里充满了惊惧。 白衣男子依旧坐在凳子上,只是冷冷的瞟了那几个人一眼,口中并未说话。他眼神里空空洞洞,仿佛什么也不在乎。 这样一个目空一切并且武功奇高的人,怎能不令人畏惧? 许枫等人默默观望着场中情形,几个人依然喝酒吃菜,纵然那边打得天翻地覆也碍不了他们的事!23sk. 常言道,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相干的事,还是少管为好! 那几个人此刻也看出那白衣男子眼睛里空洞无神,没有一丝生气,仿佛就是一双死人的眼睛,每个人都禁不住自心底升起一抹凉意!只觉得汗毛直竖,身上鸡皮疙瘩也冒了起来。 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人是鬼?几个人愣了半晌,方才回过意来,架起那受伤的大胡子跌跌撞撞的奔出了客栈。 那个小二和掌柜的直躲在柜台后张大着嘴,一脸惊恐,似乎已吓得呆了。这时,见那一群人落荒而逃,这才反应过来,那几个人的酒菜钱也没付,掌柜的露出一副苦相,赶忙催促小二去追,那小二被刚才那阵仗早吓破了胆,哪里还敢追出去,只是哭丧着一张脸,似是急得快流下泪来。 掌柜的直气得摇头踱足,望着那满满一桌子好菜和六大壶好酒,只觉得心痛不已! 第一百三十八章:神奇缘分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客栈,转眼间就变得冷清了,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许枫等人和那个神秘古怪的白衣人。 掌柜的吩咐小二收拾桌上的残籍,自己有气无力的坐在柜台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对那几个落败溜走的人恨得咬牙切齿,却也莫可奈何!遇到这样的事,也只能自认倒霉,开客栈遇到吃霸王餐的客人也是常有的事,泼皮无赖,喝多了耍酒疯,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 那白衣男子很快又将一壶酒喝了个精光,他一个人吃了两盘菜,喝了五壶酒,却并未露出丝毫醉意,这个人不但身手了得,酒量也并不差。看他年纪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能有这样的身手和酒量,在武林中也并不多见。 谁也看不出他是何来路,这个人实在太多神秘,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冷漠,冷得令人不敢接近。 那掌柜的一边拨弄算盘清算着账目,一边时不时瞄一眼堂上的这几个人,生怕一不留神,也像刚才那个闹事的人一样,一溜烟就从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枫等人也已酒足饭饱,许枫正欲招呼掌柜的结账,那白衣人忽然冷不丁的说道:“几位朋友方才瞧着在下,可瞧出了什么?”他坐在凳子上,腰杆挺得笔直,扭头望着许枫等人。敢情他早已发觉这边几人时不时的打量着他。 许枫微微一怔,随即轻笑道:“阁下身手不凡,酒量也不赖,老夫实在佩服!你我素不相识,只是有些好奇!” “哦,好奇?好奇什么?”那白衣男子沉吟道。 “看阁下年纪轻轻,身手不俗,却一个人不停地喝着闷酒,却不知为何?”许枫幽幽道。 那白衣人微微一笑道:“既然你我素不相识,这又与你何干?”他显出一副孤傲姿态,似乎并不想扯得太多。 许枫淡淡笑道:“老夫平生最喜结交江湖朋友,像阁下这样的少年英雄,实在难得一见!若阁下不嫌弃,可否交个朋友!”他已离坐起身,笑意盈盈的望着那白衣人。 这话一出,柳如烟雷震天和罗香雪禁不住面面相觑,不知道许枫为何突然想和这古怪的白衣人交朋友?那白衣人倒是并不感到诧异,幽幽说道:“交朋友?你我只是萍水相逢,转身便各自天涯,为何想和我做朋友?”他仿佛觉得这件事实在好笑,竟呵呵独自乐了起来。 许枫已走到这人跟前,凝视着他,缓缓说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他这才看清这白衣人的右手竟然有六根手指。 这倒令人暗暗惊讶,江湖中合种长相身材的人他见过不少,但只手长着六根手指的人,他却是第一次遇到。心下对这年轻人更生出几分兴趣。 那白衣人眼中似乎有了些神采,幽幽道:“阁下既然想交个朋友,为何不坐下说话。”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不似刚才那般生硬。他抬起头来打量着许枫,显得更大方了些。 许枫一手拎着长衫的下摆,跨步缓缓坐在白衣人对面,朝他微微笑着,许枫幽幽道:“阁下方才那一手指夹刀锋的绝活,当真让我等开了眼界!却不知阁下师出何门?如此奇妙的手法,却像是神来之笔,老夫实在是佩服之至!”他这番话并非一味奉承之词,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柳如烟和罗香雪相视而笑,雷震天也在一旁含笑微微点头,自见到许枫以来,却从未见他对一个陌生人的武功发出如此之高的评价,看来这些话他绝对是出自肺腑之言。 这个人年纪轻轻就身怀绝技,有了如此令人惊叹的武功造诣,他的身世来历,武功路数,却又是难以猜测,此人当真非池中之物,大家不由生出了几分敬意! 江湖中的人大多豪爽义气,彼此间惺惺相惜也是人之常情。 那白衣人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忍不住静静凝视着许枫,说道:“阁下过奖了,在下这区区三脚猫的功夫岂能拿得上台面,实在惭愧!”他缓缓摇了摇头,眉宇间似乎又显出难以掩饰的淡淡忧愁。 他顿了顿,又抬头看了一眼场中的柳如烟等人,幽幽说道:“在下只是一个漂泊无依的浪子,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本没有什么出处,也无妨去处!”他微微叹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雷震天打量着这白衣人,心想:这人不但武功高深莫测,连性情也如此古怪,实在是少见得很,这江湖之中,当真是卧虎藏龙能人辈出!我辈已经老矣,江湖还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许枫看了一眼身旁众人,又看向那白衣人说道:“如果这位小兄弟不嫌弃,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那白衣人苦笑道:“你我素不相识,只是不期而遇的路人,出了这客栈,我们便是各走各的路,转眼便要分別,又何须结义留名!” 许枫摆摆手,笑道:“小兄弟何出此言,你我都是行走江湖的人,多一个朋友岂不是多一条路,多出一份情意,这也是一桩雅事,又有何不可?” 那白衣人似乎被他的一番热切情意所动,微微笑道:“阁下年长,在下当得称呼一声前辈,却不知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许枫哈哈笑道:“老夫姓许,名叫许枫,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 那白衣人点点头,幽幽道:“不瞒前辈,在下姓赵,名叫赵青竹,师承莽山骆十三少骆千雪门下!”这话一出,犹如平地起了一声惊雷,许枫和雷震天面上骤然变色,齐齐惊讶莫名,睁大眼睛看着他。 许枫禁不住失声道:“啊哈,你是出自骆十三少门下?怪不得功夫如此了得!”他目中闪着赞叹的光。 赵青竹生出好奇,诧异问道:“怎么,前辈知道家师名讳?” 许枫捋一捋胡须,微笑着说道:“何止认得,老夫早年间曾与令师有过一段渊源。”他目光忽悠又变得幽远:“十年前,我和我的朋友在莽山下被一帮来历不明的杀手围剿,幸遇骆十三少撞见仗义出手相救,才总算躲过一劫,骆千雪骆大侠还是老夫的救命恩人呐!”他说着,深深叹了口气,眼中显出深深的感激和欣喜。23sk. 在场众人全都惊讶不已,想不到许枫竟和这赵青竹的师傅是相交甚笃的故友。 江湖中的人和事总是充满了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也是江湖的奇妙之处! 第一百三十九章:野人秘密 这座山名叫野人山。顾名思义,这野人山上必是有野人出没了。 据说,多年以前,有一老一少两个采药的师徒从山脚下一个叫“鬼见愁”的峡谷中进去,沿幽深峡谷寻找几味罕见药草。 师徒两人从早晨进去,直到天黑之时也不见出来,所有人都猜测一定是他们在山里遇到了某种意外,有人说,他们兴许被山中的野兽吃掉了,也有人说,他们一定是遇到了野人,恐是被野人袭击劫持……一时间众说纷纭,但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里面遭遇了什么可怕的情形,而这一切的说辞也只是无端猜测而已,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许多天过去了,这师徒两人依旧音信全无,就在大家以为他们早已葬身山中时,这两个人竟又神奇地出现在山脚下溪流边。只是这两人头发散乱,身上多处伤痕,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活脱脱两个流浪要饭的乞丐,正在溪流边捧水喝。 这一幕被溪边劳作的老农看见,他凑近细细打量,这一瞧将他骇得不轻,这两个人不正是多日前进山采药而无故失踪的师徒俩吗? 那老农顿时心里砰砰直跳,揉了揉眼睛,以为撞见了鬼,吓得扔下肩上的锄头,没命似的撒腿就跑,边跑边嚷着有鬼,那两个人也被吓了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他们本想叫住那老农,这才忽然反应过来,探身在清澈的水面上照照,瞧见水中的影子披头散发,头上身上全是泥秽,这不活脱脱两个恶鬼是什么? 再说那老农一口气跑出一里地外,大口喘着粗气,悄悄转身后望,确定溪边那两个乞丐模样的人并没追上来,这才放下心来慢下脚步,他定了定神,心里盘算着如何将这诡异的一幕告诉村里的人。 他回到村里,将自己见到的离奇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村长,村长对他的话半信半疑,随即召集几个身强胆大的后生前往溪边查看,火速来到溪边,却见那两人还在溪边逗留。 这时他们已洗净身上的污秽,走近了细细打量,这才确认这两个人便是多日前进山采药的老少师徒,看他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所有人都被骇得不轻。 一番询问之下,原来当日两人进了峡谷,又慢慢摸进了一片深林里,却在遮天蔽日的密林中撞见了几个身形高大,浑身长满灰色毛发的怪物,那怪物有手有脚,头眼耳鼻样样俱全,和常人一般无二,只是身材比常人高大结实。 当时,那几个怪人正在林子里分食一头野猪,这师徒二人骤然见到眼前情景,顿时吓得眼冒金星两腿发软,以为撞见了鬼,两人随即撒腿就跑,不想已被那几个怪物发现,他们随即扔下手里的野猪,嘴里怪叫着朝他们追来,那几个怪物动作迅捷,没跑出几步,便被他们抓住。 这师徒二人早已吓破了胆,只得一个劲地跪地求饶,希望这些怪物莫要伤他们性命。那几个怪物将两人抓住后,见他们长得和自己相似,并没有像对付野猪一样对付他们,只是找来粗糙的藤蔓将他们牢牢捆在树干上,不时好奇地打量着两人,口中发出的“呜呜”的怪声,似是同伴间的交流,这师徒二人自是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见这些怪物并不会伤害自己,却又并不打算放了他们,他们无计可施,只得一个劲地求他们放了自己,那怪物们并不理会,打量了他们好一阵,便又自顾着去瓜分野猪。 并将分解好的野猪肉凑到他们跟前,想要喂给他们,两人见到这血腥一幕,胃里早已翻江倒海频频作呕,不自觉吐了面前一地,连胆汁都已经吐了出来。就这样过了大半日,两人又饥又渴,以为便将这样一命呜呼,葬身在这深山老林里。 不觉夜幕降临,山林里寒气逼人,这两人被冻得瑟瑟发抖,不知不觉间晕了过去。直到次日阳光照进山林,他们在一阵鸟雀声中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花花绿绿,一股野兽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原来他们身上裹满了各种野兽皮毛,有老虎皮,蟒蛇皮,棕熊皮。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那几个怪物担心这两人恐被夜晚寒气冻死,便找来许多兽皮覆在他们身上御寒。这两人非但没被冻死,苏醒后竟感觉身体发热,那浓郁的腥臭味令他们头脑异常清醒,只是一天一夜未能沾过水和食物,腹里空空,饥渴难耐。这样下去,就算没被冻死,也得被饿死,他们仅凭着身上微弱的力气,互相叫唤着对方,得到回应后,才知道彼此都还活着,心里有了一丝兴奋,也更增添了想办法逃出去的勇气。他们用尽力气在树干上磨蹭,以此松开捆绑在身上的藤蔓,强忍着要命的饥饿和浓浓的腥臭,他们终于将兽皮拨弄开来,此时,阳光遍洒在密林里,那几个怪物却不见了影子。地上遍布狼藉,野猪的血水已干涸,四处散落着骨头和毛发。显见得,那些怪物将野猪分食完,便离开了。 而令两人不解的是,这些怪物并没有伤害他们,却也不想放了他们,将他们绑在树干上,到底为的是什么?眼下,那些怪物已经离开,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尽快设法逃出去。一定要趁那些怪物没回来之前,逃出这片老林子,方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两人一边使出浑身力气磨蹭,一边商量逃命之计,身上的藤蔓又紧又硬,磨蹭了好一阵,也不见有丝毫松动的迹象,两人只得继续拼命磨蹭,生怕那些怪物又突然回来,就这样磨蹭了大半天,身上的衣裳被磨得破破烂烂,皮肤也磨出了血水,他们总算松开了捆在身上的藤蔓。 两个人顿时悲从中来,拥在一起抱头痛哭。哭罢,两人相携着朝来时的进山路逃去。他们进山时走过的地方并未作好标记,在林中转悠了好一阵,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他们明明记着来的时候是从这个方向进入林里的,但不知为什么,走来快一个时辰,居然又转回了原来的地方。眼前的情形,不由得令他们心惊胆战,这样下去,只怕永远也走不出这片林子了。两人又饿又怕,焦急不已,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要是那些再回到这里来,那他们却是万万也没机会逃命了。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那老人忽然抬头望向天空,瞥见日头照耀,突然脑中灵机一动,心想莫不顺着日头的方向走,日出东方,沿着东面的方向行走,想必便能走出这片老林了。 两人随即一瘸一拐的顺着日头的方位向前走,走了大约三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他们进山时的那条山岭上。经过几日的艰难行走,两人终于走出了那座魔窟般的大山,出了幽深的峡谷,来到山脚下那条溪流边。 第一百四十章:客栈密谈 许枫和初结识的赵青竹相谈甚欢,说起莽山骆十三少骆千雪这位传奇一般的人物,每个人眼里都显露出敬仰之色。天籁小说网 虽然在座的几个人,除了许枫和赵青竹见过他本尊真面目以外,雷震天虽未亲眼见过,但也听说过他的鼎鼎大名。 十多年前,骆千雪在江湖上的名声极盛,以手中一柄金蛇剑纵横湘西武林,几乎从未遇到过对手。他从来是独来独往,江湖中知道他身世来历的人并不多。 所以,对于骆千雪这个人物的神秘传说有多个版本,但真正可信的却几乎没有,时至今日,他依然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人物之一! 就在众人打算离开客栈之时,许枫突然想到向客栈掌柜的打听一下关于野人山地狱门的情况,料想他在这里开店营生,兴许对地狱门的秘密有所了解。 掌柜的先前为那几个跑路逃单的泼皮耿耿于怀,一直苦着个脸。虽然心里恨得要命,但也只得生生吞下这口恶气。 堂中剩下的这几位爷倒也不敢怠慢,见几人谈性正欢,忙招呼小二为他们上了壶热茶来。 许枫将掌柜的叫到跟前,向他打听地狱门的情况,老掌柜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野人山和地狱门的秘密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原来野人山中真是发现了野人的踪迹,尽管只是那两个采药人的一面之词,但他们在山中和那一群怪物狭路相逢,被怪物挟持捆绑的遭遇,听起来并不像是凭空捏造,以及大家见到他们从山里出来时的情形,想必真有那么一回事。所以,那大山中有野人出没的消息渐渐传开了,从此以后,当地人便称那座山为野人山。 而关于那地狱门的事情,却是被传得更加离奇,难道那神秘组织地狱门和那些野人有什么关联? 据说那两个采药人自山中逃出来之后,不久便染上了一种怪病,整日神神叨叨,像疯傻了一般,没过一些时日,便莫名其妙的死去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进入那野人山。 那掌柜的听说许枫等人想进入野人山,随即好言相劝,说那山中有太多未知的凶险,还有那地狱门中全是魔鬼的化身,贸然前往,惟恐丢了性命,实在不值当,劝大家千万三思而行。 大家来到此地之后,经过多方打探,所有人的说辞几乎都一样,总而言之,那山中十分诡异,不管为着什么事情都莫要靠近的好! 众人在心中也禁不住犯起了诸多愁绪,只是眼下,他们所知道的唯一线索,便是楚云飞被地狱门的人所掳走,若不以身犯险,又如何能查明这个真相? 赵青竹知道了许枫和家师骆千雪的一段渊源,又被这传得神乎其神的地狱门勾起了兴趣,决定陪同这一行人进山中探个究竟。 既然许枫和家师是多年前结识的故友,他又岂能坐视不理,大家商议之后,决定今晚先在客栈中落脚休整,待明日一早便赶赴野人山中一探究竟。 这一路千里奔袭,每个人都十分疲惫,到看了这阳关镇上,总算可以饱餐一顿。一来好好休养生息,二来终于打探到这地狱门的确切位置,根据目前仅有的线索,只能说明楚云飞的失踪与这个地狱门有关,但楚云飞是否在地狱门的手上,却是个未知数。如今事隔这么多天,楚云飞是生是死也不可预料。 多耽搁一天,便多增加一分危险,他们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楚云飞还活在这个世上。 众人在客栈里一边喝茶,一边计划着明天的行动。不觉间,已到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客栈里已掌起灯火,长街两旁的红灯笼也尽数点亮。 街上来往的行人已不多,有些店铺早早打烊,这个坐落在大山中的小镇之夜,显得异常的冷清。 客栈大堂里只有几桌零星客人在喝酒吃饭。掌柜的坐在柜台里微微打着盹儿,小二无精打采地坐在门口望着夜幕下的长街发呆。 许枫早早付了房钱,几间客房已安排妥当,想着明日的行动,大家却全都睡意全无。围坐在一起天南海北的闲聊,罗香雪渐渐有些犯困,不时打起哈欠。柳如烟见状,忙招呼小二带着她上客房休息。 罗香雪神情憔悴,眉宇间隐隐露出一抹忧色,对柳如烟说道:“柳大哥,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进山的事,你也别想太多了!如果楚伯伯真在这里,我们一定能找到他的。” 柳如烟看着她微微笑道:“我没事的,放心吧,我就是在担心师傅的安危,虽然我们已经找到这里,但师傅失踪了这么久,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他幽幽叹了口气,眼睛里难掩深深的焦虑。或许他心里的压力太大,以致于有些精神恍惚。 罗香雪看在眼里,为着他暗暗心疼,只能好言相劝,她凝视着柳如烟,柔声安慰道:“你別想那么多了,兴许楚伯伯他老人家毫发无损呢?说不定,他也正在思念着你!总之,今晚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別想,俗说话,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柳如烟定定地朝她点了点头,突然显得自信满满,他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实则有颗坚强的心,她的善解人意,她的痴心陪伴,他心里又何尝不知?只是总觉得对她充满了愧疚。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面对她的一片痴心,他却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一来因了师傅的安危纠心,二来,自己的身世未明,还有那个二十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妹妹,自己爹娘的死因,这些全都还是一个难解的谜! 在这些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他又怎敢对她承诺什么?一想到这大堆的问题,他心里就像塞进了一座大山似的,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柳如烟招呼罗香雪早点歇着,看着她走进客房,他又转身对众人说道:“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早点歇息吧!明天进山时,我们再见机行事,我看,还是由我先上山探探虚实,你们在山下按兵不动,等我的消息!” 赵青竹也说道:“柳少侠说的对,我们对野人山地形不熟,再者,这个地狱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也一概不知,大家还是谨慎为好!我看这样吧,柳少侠一个人前往也并不妥当,不如我陪着柳少侠一起去!有两人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许枫看了众人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赵少侠所言极是,这地狱门定然机关重重,贸然行事不可取,一定要做到知己知彼,就这么办吧!大家都上楼歇息吧!” 众人互相拱手致意,在小二的引领下,各自进了客房。 第一百四十一章:愁云惨雾 拂晓,一声声公鸡打鸣,已是五更天,混沌的天边晨曦微露,一丝鱼肚白翻滚而出。 漫漫长夜已经过去,又是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柳如烟早早苏醒过来,睁着眼在床上躺一阵子,扭头望了望灰蒙蒙的窗外。 他昨夜睡得迟,经过几日的长途跋涉,一路车马劳顿,身体本已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找到地狱门老巢,原本可以放下心来,美美睡上一觉,但刚一闭上眼,师傅和梦花的影子便在眼前晃动,脑袋里各种情景浮现,一派光怪陆离,搅得他根本无心睡眠。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闭上眼突然又睁开,望着烛火照耀的房间,陌生的异乡客途,他只觉得心里闷得慌,思绪繁乱,眼前甚至胡乱冒着星子。 他心里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有时,他真想拋开这一切的烦忧,找一个陌生安静的地方,好好的呆上一阵。 可是,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要他做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逍遥浪子,他实在做不到。二十年来下落不明的妹妹,爹娘的惨死之谜,如今亲如父子的师傅也神秘失踪,真是天有不测风云,祸事一桩桩接踵而至,对于他这样一个年轻人来说,命运实在是太过残酷。 但与生俱来的强烈使命感又让他无可逃避,柳家庄上下几十条人命一夜之间全被诛杀,如此血海深仇实在太过沉重,让他如何能放手不管。 悲愤,内疚,痛苦,对茫茫前路的惶恐,各种情绪一齐袭上心头,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被逼得快要崩溃,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将内心所有的情绪发泄出来。 终于找到地狱门这个地方,按理说这是令人振奋的事,他应该感到放松才是,可他的心无论如何也轻松不了。 他思来想去,五味杂陈,想像着今天进山以后可能出现的种种状况,不知会有多么巨大的凶险等着他们,他的心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一般。 大堂下已有了些动静,显见得一些早起的客人开始用着早餐。杯盏声,桌椅声,仓促的脚步声,各种谈笑声……尽数传进了客房里。 柳如烟定了定神,掀开被褥,穿衣下床,在镜子前整理一下着装,便来到格子窗前,推开窗叶,一缕清新香甜的空气顿时飘了进来。清冷空气的浇灌下,他突然感觉神清气爽,整个身子也骤然轻快了。 透过窗外望去,灰白色的晨曦中,远方的巍巍山影已现出的轮廓,像一道巨大的屏障覆盖,仿似欲与天齐。那里便是被当地人视为禁区的魔鬼之域野人山。 而他们要寻找的地狱门便藏在那神秘的大山中。 突然,一阵叮叮的敲门声响起,将他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他心里一怔,望向房门,轻声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罗香雪轻柔的嗓音:“柳大哥,你起来了没?” 柳如烟微微一笑,暗道:原来是这丫头,不想她怎么也起得这样早,难道她也和我一样,昨晚未能安睡? 柳如烟随即应道:“是香妹啊,我已经起来了。”说着,快步来到门前,门一开,罗香雪满面含笑立在当场。 柳如烟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和她招呼一声,将她迎了进来。 罗香雪朝房中望了一眼,目光瞥向床角,那柄黑鞘长剑正搁在角落里。罗香雪显得神采奕奕,微笑道:“柳大哥,原来你也起得这样早,昨晚睡得可好?” 从柳如烟的略显憔悴的面色上,她已看出他昨晚肯定没能安睡,暗暗埋怨自己多此一问。柳如烟眉头微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料想他定是依旧为了楚云飞的事情担忧。他心里的愁云惨雾总是那么深重,仿似将他的心包裹,再也难以化解。 罗香雪瞧他那副模样,也跟着发愁,只得柔声安慰他:“柳大哥,我们这一路过来,我见你总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我知道,你一直在为了楚伯伯的安危担心,你就別想那么多了,如今,我们已寻到这个地方,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只能坦然面对,但任何事情,我们都应该往好的一面去想,你说对吗?”她凝视着柳如烟,眼睛里满是心疼和幽怨。 柳如烟只能朝她挤出一丝淡淡笑容,却是那么不自然,他幽幽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缓缓道:“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过去这么多天了,师傅他老人家定是凶多吉少!哎,一切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你别太悲观了,说不定楚伯伯并未真正落入他们手上,就算当时被那些人劫持,以楚伯伯那样高强的武功,应该也会有办法脱身的,说不准他现在也正寻我们呢!”罗香雪极尽安慰之词,她不想看到柳如烟失魂落魄的样子。 柳如烟默默点点头,说道:“嗯,你放心吧,我没事的,如果师傅真在他们手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定要找到他,解开这个真相!”他与其是说给罗香雪听,还不如是自我安慰。事到如今,所有的猜测都毫无意义,今天就要进山了,说这一番话,权当是为自己鼓气。 这二十多年了,他在师傅的精心教诲下,苦练武功,日日精进,不敢有半分懈怠,再加上他颇有悟性,南山居士的各种精奥武学,他几乎已尽得精髓。只是初入江湖,历练尚缺,对于临场应变,却是少了火候! 两人正谈着,窗外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又传来许枫和那赵青竹的交谈声。听声音,他们已朝这边过来,这会已到了门外。 罗香雪朝门外瞥一眼,说道:“许前辈他们过来了,柳大哥,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说着,已自打开房门,许枫等人正在门外,罗香雪向大家道声早安。柳如烟也热情地朝大家招呼着。 众人一前一后缓缓走下楼梯,来到大堂上,小二已迎了上来,招呼众人用早点。 堂上已聚集了不少人,看上去大多是住店的和一些赶集的商贩路人。 众人找了张桌子落坐,不一会,小二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早点上了桌。 23sk. 第一百四十二章:玄机重重 众人三五下胡乱填饱肚皮,按照昨夜的商议,许枫向大家郑重交代了进山后的具体事宜,以防出现差池。 由柳如烟和赵青竹打头阵,先摸上山探明路径地形,搞清楚地狱门的具体方位。以及可能遭遇到的机关埋伏,待摸清楚对方虚实,再作下一步打算。 许枫,雷震天和罗香雪便在山下找个易于藏身的地方隐蔽起来,坐等两人的消息。倘若柳如烟和赵青竹一旦遭遇危险,便以一枚冲天响箭为号,通过下面的人。 一切布属妥当,许枫叮嘱店家务必为他们预留几间上好客房,待大家撤回时落脚。 众人收拾好包袱,各自带着兵器走出客栈,小二将拴在马厩里的几匹壮马牵了出来,众人各自领了马匹,自牵着走上长街。 长街上已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各种叫卖声充斥在每个角落。 小镇上,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 雷震天找了间铁器铺,花三文碎银买了五支响箭,一个简易弓弩,做为发号之用。 众人备好少许干粮和饮用水,一切就绪,按照掌柜的指引,朝着小镇三里外的野人山脚下进发。 众人翻身上马,沿小镇官道向更为偏僻的山路奔腾而去。 这边路道还算宽敞平坦,不到盏茶功夫,一行人便来到野人山脚下。 路旁一汪淙淙溪流沿山脚蜿蜒而去,流水叮咚,白浪跳跃,更显得周遭寂然,虫鸣啾啾,凭添出几分野趣。 一行人勒停了马,朝四下打望,来到山下,每个人都不由得心生机警。 眼前是一座巍峨大山,山脊纵横,峡谷遍布,看上去有十数个峰头,山峰并不显得陡峭,但层峦叠嶂,显得异常深邃神秘。 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耳畔除了哗啦啦的流水声,便只闻得林间鸟雀叽喳,隐隐有一阵轻柔山风吹过。 众人翻身下马,许枫打望着四周,缓缓道:“这里便是野人山了,大家当要多留个心眼,我们将马拴在树下。” 他眉目一拧,望着不远处几棵苍劲的古树,树旁正立着一座四方茅亭。亭里放着张长形石桌,他伸手指向那个茅亭,说道:“诺,我们去那个茅亭里。”众人牵着马走向茅亭。 茅亭坐落在山脚一隅,背靠山崖,四角亭檐上拉着五彩经幡,风吹幡飘,在温柔的阳光下格外醒目,更显出些许神秘的气息。 众人将马匹拴在亭旁古树下,走入亭中,见那石桌上搁着一副残棋,石桌边有四条石凳,看起来,倒是个雅致的地方。 众人四下打量着,许枫的目光全落在那一副残棋上,只是淡淡一瞥,本没当回事,只道是曾有风雅之客来此布局,相互博弈罢了。 忽然,他眉头一皱,定定地端祥起散乱的棋子来,众人瞧见他面上神色,不由顿感诧异,却见他瞳孔收缩,幽幽道:“这不是一副普通棋局,你们看,这些棋子的摆放像什么?”他缓缓坐在石凳上,更加仔细地端祥着。 众人凑前一看,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稀奇来。柳如烟和罗香雪对视一眼,一脸茫然,雷震天犹疑着,缓缓道:“啊哈,莫非这个是地图?”他只感到心中骇然,也不知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但看棋子的摆放走向,确实如同一副地形图。 柳如烟和罗香雪依然没看出什么道儿来,正一头雾水,许枫捋一捋胡须,脸上露出笑意,目中精光闪烁,幽幽道:“英雄所见略同,雷兄倒是瞧出了其中玄机,如果猜得不错,这正是进山的地形图!只是这布局十分巧妙,不谙五行易理的外行人,是万万看不出其中玄机。”他抬起头,目光扫向众人。 柳如烟和罗香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雷震天定睛凝视着桌上棋局,忽然皱眉说道:“这棋局果然有些门道,你们看,这棋子只有黑白两色,黑子居多,白子甚少,黑子呈上升之势,白子则向下摆放,黑子为九颗一列,白子却只有五颗一行。” 他将背上长枪取下,搁置在亭角,一手摸了摸下巴,又抬头仰望山势,十数个峰头层层叠叠纵横交错,那一道道巨大山脊如龙蛇纠缠,每一道山脊下便是幽深的峡谷,这山形端的是生得古怪奇妙,他静静仰望半晌,幽幽道“这座山雄壮有加,但峻秀不足,你们看,那些山脊从每个峰头散落开来,活像一条条长蛇盘踞,为何每个峰头都散开数条山脊,真是怪像!”他似乎懂得一些风水之道,眼里显露出诧异之色。 许枫却从雷震天的言谈中,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了看棋局,又仰头望望山形,忽然说道:“不错,不错,雷老弟所言极是,这些棋子的摆放恰是代表了每条山脊的走向,而这整个棋局便正是大山的形状,而黑子呈上升之势则表明了进山之路,白子落于黑子之下,则代表了出山的方向!”他一边说,一边缓缓点头,面上显出微微喜色。 雷震天凝视着棋局,也点点头表示赞成,他抚掌说道:“正是,许大侠同小弟之见不谋而合,看来布此棋局之人乃是深谙山中玄机之辈,只是这人为何要摆下这样一道棋局呢?” 正说着,罗香雪忽然惊讶的说道:“那赵少侠呢?” 众人顿时一惊,这才发现,那赵青竹不见了影子。 方才明明是和大家一起骑马来到山下的,此刻,竟不见了踪迹。大家慌忙四下观望,目光所到之处全是山林,哪里有赵青竹的影子? 他什么时候不见了的?又怎地突然消失?方才下马的时候,他还在身旁,怎地却忽然不见了? 每个人都感到惊诧不异莫名其妙,惊讶之际,心下不由得生出一抹深深的惶恐。 柳如烟剑眉一扬,机警地奔出亭外,朝路边丛林里快步而去,一边寻找,一边叫喊:“赵少侠?赵少侠?”他沉声呼喊,四周寂寂,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许枫和雷震天见情形不妙,也箭也似的奔了出来,他们倒很沉得住气,并不像柳如烟那般叫喊,只是目光如电般打量着周遭的情况。 寻了一阵,谁也没发现那赵青竹的影子,雷震天幽幽叹了口气,缓缓道:“真是见了鬼了,大白天的,一个大活人居然突然没了影子。他什么时候不见了的?”他口中说着,心里骤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即将发生,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许枫心念电转,望了望来时的山路,又转头望向身后的小溪,定了定神,说道:“难道这小子趁我们在分析棋盘时,偷偷溜走了?” 雷震天生出疑问:“他答应同我们一起来的,又为什么要不告而别?难道他中途生变,不肯随我们去冒这个险?就算是他心生反悔想要离开,也该和我们打声招呼啊?” 柳如烟在林子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赵青竹,随即又回到许等跟前,摇摇头道:“什么也没有,真是奇怪,一个大活人怎么突然就消失了,我们先前到达山下时,他还同我说了几句话,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呢?” 这时,罗香雪忽然说道:“难不成,他一个人摸上山去了?”她一脸惶恐的看着众人。 许枫举目四望,荒山凄凄,四下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哪里还有人迹?他只幽幽叹道:“兴许他有別的打算悄悄离开了,我们同他也只是萍水相逢,人家实在也犯不着陪我们搅这趟浑水。好了,我们莫要再找了,还是按照计划,先摸上山去再说!” 正说着,众人朝亭子里走去,忽然一条人影自前面山崖荒草间冒了出来,众人顿时一惊,定眼一瞧,这才认出那翻身而出的正是那白衣人赵青竹! 众人快步迎了上去,全都诧异的望着他,那赵青竹却笑脸相迎,朝众人拱一拱手,说道:“众位见笑了!” 众人正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由面面相觑,正要开口相问,那赵青竹又说话了:“你们一定在好奇我去了哪里吧!”他忽然掩嘴一笑“说出来定是让大家笑话,我兴许是昨晚多贪了几杯,有点闹肚子,刚才去那边方便一下!” 众人惊异莫名的脸上随即笑逐颜开,罗香雪更是忍不住掩嘴偷笑,原来他是因肚子不舒服,独自方便去了。 众人脸上的疑云顿是烟消云散,大家慌张了半宿,以为他遭遇到了什么危险,原来是解决内急去了。 柳如烟打趣道:“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我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雷震天也来凑热闹,扮出一副老顽童模样,眨眨眼说道:“我也以为撞了鬼了!” 这话一出,逗得罗香雪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许枫正色道:“好了,大家莫要开玩笑了。”他望向赵青竹,表情凝重地说道“方才我们仔细分析了亭子里的棋局,那正是进山的路线图,赵少侠,你随我来!” 赵青竹点点头,随众人来到亭子里,许枫为他讲解一番这棋局里隐藏的秘密,说起来煞有介事,赵青竹端祥良久,表示这棋局深藏玄机,大家还是要郑重其事步步为营! 第一百四十三章:石室观音 山风轻拂,阳光送暖,清晨的山峰下寒意凛冽,虽是春末,空气中却并未显出半分暑热。 众人经一番周密布属,决定按先前的计划行动。 赵青竹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有数年的江湖阅历,颇有些临场应变的经验。临行前,许枫特意叮嘱,上山后不管遇何种情形,交代两人务必三思而行,彼此相互照应,一旦遭遇危险,除了向山下发响箭信号之外,一定要想办法全身而退。 柳如烟和赵青竹携带兵器,带了少许水和干粮,辞別众人,朝着棋局上所示入山路线行进。 两人沿山脚溪流逆行而上,那溪流自西面一道深邃峡谷里淌出,而惟一的入山口便是小溪旁的一条崎岖山道。 山道依山壁凿出,宽仅尺许,两旁杂草丛生,依稀可分辨得出路径,清晨的山道显得有些湿滑。 日头照进山谷,散发出色彩斑斓的光晕,偶尔一阵山风吹过,依然感觉凉意甚浓。 两人走了一阵,并没瞧出有什么异样,一边向前行走,一边小心打望着周遭情形。 荒僻狭窄的山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四周依然显得出奇的寂静。偶有鸟雀在林间扑腾,峡谷里山石突兀,崖壁上有几处巨石崩裂,夹在头顶上似摇摇欲坠,从下面走过,不免令人胆战心惊。一些苍松巨柏长在山道两旁,更显得这环境古朴清幽。 两人沿山道缓缓向上爬升,不觉间已行进一里多路,来到一个转角的山坳处,山坳十分宽敞,却见里面凿有一间石室,约数米见宽,石室没有门,里面摆放一尊雕凿精致的巨大观音坐像。 观音像眼帘微垂,手捧莲花,看起来似是闭目睡着。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这双眼睛仿佛都是在看着你! 能在险峻山崖上凿出如此巨大传神的观音坐像,足见那雕凿匠人技艺精湛。石室外便是淙淙溪流,流水叮咚如珠落玉盘,在这死寂般的深山峡谷里,更显出一片福地风物雅致。 阳光正照耀着敞开的石室,柔和的光线散发出阵阵温熙。使得清晨的凉意似乎消淡了几分。这里还不是峡谷的中心,前面一片浓雾锁在山腰,烟水掩映的丛林深处更觉神秘幽深,也不知这峡谷到底有多远。 柳如烟和赵青竹在这石室前停了下来,朝四周打量着,这庄严的观音像面前置有一个小小的焚香炉,炉前放着三个粗布蒲团,供香客跪拜之用。 这神像面容刻画得徐徐如生,那淡淡微笑的神态俯瞰着人间苍生,令人不敢生有半分亵渎之心。只是神像身上的彩衣早已腐朽剥落,显然经年深日久的风吹日晒所致。 焚香炉里香火燎燎,旁边的香案上放着一本残损泛黄的经书,看起来是一本功德册子。 柳如烟缓缓道:“这地方荒僻,但却香火鼎盛,看来时常有人来到此间,我们走了这许久,也没见到一个人,想要在这大山中找到地狱门,只怕不易。”他望着眼前的观音像。香炉里尚有残香燃烧,显然在不久前有人来此焚香。 可是这深山老林里人迹罕至,又是什么人会来这里焚香呢? 赵青竹打望着周遭,石室后面有条荒路径直延伸至山坡上。很显然,这里是个岔道口,一条路沿小溪通往峡谷更隐秘之境。另一条山路沿石室后面的崖壁蜿蜒而上。 这两条路都是野路子,并没有任何指路的标记,若要想在如此广袤的大山里找到地狱门的确切方位,无疑于瞎子过街,只得摸索着走了。 赵青竹若有所思的说道:“既然那个什么地狱门就在这山里,我们就一定能找出来。”他凝视着脚边的一汪涓涓溪流,皱了皱眉头“山下那亭子里的棋局无疑就是进山的路线图,可是显示的也只是几条进山路而已,并没标记出那个地狱门的位置,这里面如此荒僻,显然不会有什么人家。看样子,我们只有四处寻找了。”他提了提手里的长剑,那柄三尺长剑佩了个银色剑鞘,剑柄上系着鲜红色剑穗。 这无疑是把上乘材质的宝剑! 柳如烟淡淡笑道:“赵兄在客栈里露出的那一手绝活,当真令小弟开了眼界!小弟虽是初入江湖,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看得出,赵兄定是身怀绝技之人!”他不时打量着赵青竹手上的那柄宝剑。 “哎,柳兄过奖了,我哪有什么绝技,只是学了几手防身的把戏而已。如今的江湖藏龙卧虎,比我高明的多了去了。说不定,这个地狱门中的才是狠角色。好了,我们抓紧时间摸上山去了,我想,那地狱门有可能会在山上,而绝非这片峡谷。”他看向前方峡谷的幽深之地,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 柳如烟抬头望了望峡谷上方的一线天空,幽幽道:“赵兄,你看上面的山崖那般险峻,若是没有这条路,只怕是难以攀爬上去。这样穷山恶水之地,倒真是容易生出强盗悍匪的。”他嘴角居然浮现出一丝笑容。越是艰难的境地便越能激发出战胜的信心和勇气。???.23sk.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江湖好汉的作为!说实在话,先前我瞧出你忧虑重重,只当你是面对这些艰难泄了气,现在我才发现,并不是我想像的那个样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两人一边说着话头,一边沿山路向上攀爬。山路沿崖壁通向半山腰,越往上走,道路反而越见宽阔。山势变得更加陡峭,半山处越是显得明朗起来。 走了一刻钟,渐渐抵近山腰,前面风物骤然显出一大片滾石阵。大大小小的乱石零落堆在一片斜坡上,看样子随时都可能滚落进峡谷中。 那些石头杂乱不堪,横七竖八地分布着,一些平整的巨石上竟然刻着字迹和图案。 两人觉得蹊跷,凑近仔细一看,诸如“神仙福地”,“一线天机”,“鬼谷”,“风云再现”等一些寓意奇怪的文字。一些石头上居然刻画着舞刀弄枪鬼怪狰狞的图案。 两人端祥着,也更加留意周遭的动静。这里已是半山腰,这一路上居然没遇到一个人。四周依然出奇的寂静,耳边只余留呼呼的山风和飞鸟的鸣叫声。 赵青竹看着“鬼谷”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刻字,皱眉道:“柳兄,你看这鬼谷两个字寓意什么?” 柳如烟缓缓道:“难道这里离地狱门已经不远了?这些字会不会只是好事者在故弄玄虚呢?” 赵青竹幽幽道:“说不定那个地狱门还真是在这附近,走,再往前面看看!” 两人一边谨慎的四处打望,一边朝巨石后面走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鬼谷迷踪 阳光升得老高,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花草木叶芳香。 山坡上的这片巨石阵引起了两人的好奇和警惕。这些石头上的神秘字迹和图案,仿佛预示着什么! 柳如烟想起方才在崖壁上看见的那个石室和观音像,从焚香炉里燃烧着的香火推测,那必定是今晨早些时候有人燃起的香烛,只是他们在峡谷里走了那么久,却一个人也没撞见。难道这偌大的山谷中,真没有人烟居住?若是山中无人,哪又会是谁来观音像前焚香呢? 这里的一切看似平静,实则处处透着诡异谜团。 赵青竹留心观察着周围景象,这片坡地呈狭长形,倾斜着通向山上更高的地方。这些巨石散落于山坡各处,看上去约有百十蹲。 两人穿行在巨石阵中,小心戒备着,惟恐会有机关暗器之类的埋伏。这些石头上除了那些奇怪的刻字和图案外,没有任何指路的标志。 两人只得在这杂乱无章的石林里摸索着前行,柳如烟和赵青竹并肩而行,相距不过一米,一边往前行走,一边谨慎留心周围动静。 温柔的阳光照在巨石阵里,地上透映出一块块硕大的石头影子。 忽然,一阵隐隐约约的谈话声自前方石阵间传了出来。声音微弱,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两人心里一惊,顿时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躲身在巨石背后。 那谈话声似乎越来越近,变得渐渐清晰了,两人凝神屏息,互相使了个眼色,各自握紧手中兵刃,蓄势待发,以应付可能出现的情况。 只听得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说道:“今天真是个好天气,说实话,我好久都没能这样放松过了。最近我常常做噩梦,吓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哎,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她幽幽叹了口气,言语中颇显无奈。 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姜妹,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上次门主让你去杀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柳如烟和赵青竹伏在巨石后面,不敢弄出半点动静,竖起耳朵仔细偷听。不时瞧向对方,只能用眼神交流。 那女人说道:“哎,干我们这行,刀尖上舔血,哪有轻松的呢!几天前,门主派殷奇交给我一个秘函,要我在两日后才能拆开,我心里没底,猜想会是个难缠的角色,谁知我打开一看,你猜是谁?竟然是关中孤狼铁雁。” 那男人“哦”了一声,惊讶说道:“怎么会是他?” 那女人问道:“怎么,你知道那个人?”她一脸惊讶。 那男人道:“上次门主派老大去执行的任务便是杀这个人,看来,上次老大并未得手。私下里我问过老大,他只是透露这个人的名讳,至于此人的身世背景他一个字也不肯说,看来还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那女人又说道:“我接到的指令是十三号那天出发去关中,时间地点秘函上倒写得很详尽,我十五号下午便抵达关中,在客栈里呆了一宿,十六日一早便潜入他的住处,秘密打探了半天才发现他的行踪,终于在当日晚间得手。他的首级我也带回来交给门主,据说买家为了他这颗人头,倒是下了重金。”她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杀一个人和杀一只鸡没什么两样。 听到这里,柳如烟和赵青竹似乎也听明白了一些矛头,敢情这一对男女竟然是杀人如麻的职业杀手。 柳如烟眉头紧锁,脑子里飞快转动着:这两个人口中提到的门主,莫非就是地狱门的主人?难道这两人正是地狱门里的人? 意识到这个情形,他心里不由得骤然紧张起来,全身神经顿时紧绷着。不时频频瞧向赵青竹,两人四目交接,彼此都全神戒备,眼神显得异常警觉。 那两人谈话声越发显得清晰,听脚步声已到了近前。柳如烟和赵青竹交换一个眼色,点了点头,彼此已明白对方的心意。 柳如烟突然灵光一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果这两个人真是地狱门里的,何不从他们身上下手! 赵青竹瞧了眼柳如烟,微微一笑,两人都不动声色,只需一个眼神,便可领会对方心中所想。 赵青竹小心翼翼地朝石头间隙微微探出头打望,透过一侧裂开的石缝,瞥见一个身穿蓝衣的人正站在巨石的另一侧,只露出一缕裤角,脚上蹬了双黑色短梆皮靴。 赵青竹心下思忖: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里,想必他们是住在附近,听他们的谈话,应该是两个杀手无疑。方才提到的门主,难道指的是地狱门当家的,莫非他们真是地狱门的人?如果当面招呼,他们必然会起疑心!既然已经遇到这两个人,那就将计就计,从他们身上打探打探了。 赵青竹的想法和柳如烟不谋而合,他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接近他们才好。 那一男一女在巨石后停了下来,那男人道:“老大没能办成的事,倒让你得手了,看来,这几年你的武功已精进不少,我们这几个人少不得要对你瓜目相看了!”说罢,呵呵笑出声来。 那女人道:“哎呀,你怎么也拿我取笑!还不知道我们的事,他们察觉没有?这几天我老做噩梦,梦到那些满身是血的人来向我索命。有时候想想,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真打算洗手不干了!”她幽幽叹了口气。 那男人安慰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入了这一行,不是说退出就能退出的。没得到门主的首肯,是万万走不了的。在地狱门这么多年来,门主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背叛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他这番刚说完,躲在巨石背后的柳如烟和赵青竹猛然身子一怔,两人脸上骤然变色,那个男人终于说出“地狱门”三个字,果然如他们所料,这一对男女还真是地狱门的人。 柳如烟心念电转,思考着该如何通过这两个人找到地狱门的位置。 赵青竹忽然看向柳如烟,朝他比出一个两掌合拢的手势,柳如烟皱了皱眉,面现疑惑,但转瞬间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两个人心照不宣伏身在巨石后,不敢弄出丝毫动静,所幸那对男女在巨石的另一边停步不前,若是被他们发现这边藏着两个人,势必少不了一番打斗纠缠,在没有弄清楚地狱门确切位置的情况下,那无疑于打草惊蛇。在这个当口,他们必须得沉住气! 现在惟一的策略便是等,只有等! 此刻,那男女突然没了声音,赵青竹悄悄探出头朝那巨石边的缝隙张望。骤然瞧见那一男一女依偎在了一起。从石头缝隙中只能看到两人的半边身影。 赵青竹心中狐疑:敢情这两人还是一对情侣?他们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约会? 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林中的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偶尔一阵山风吹过。 过了一阵,那女人的声音说道:“强哥,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万一待得久了,说不定惹他们生疑。” 那男人的声音道:“芝妹,我们好不容易溜出来,再多待一会吧!他们昨晚喝了不少酒,兴许这会儿还没醒过来呢!芝妹,你真的打算金盆洗手?” 那女人叹了口气,颇显无奈的说道:“当初要不是走投无路,我才不会来这个鬼地方!这地狱门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鬼老头将我们训练成了杀手,只会利用我们为他卖命,这些年,我们的手上沾了太多血腥,虽然我们杀人无算,说不定何时就会死在別人手上。” 那男人说道:“是啊,我们去杀別人,別人为什么就不能杀我们,我们能够活到现在,也许只是运气好罢了,没有遇到更厉害的对手!哎,如果有一天,我们死在外边,这就是天意,也就是我们的命!” 那女人忽然语气变得急促起来:“强哥,难道你还想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么?你难道还没厌倦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要不,我们找机会离开这里,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那男人深深叹了口气,又说道:“就算我们能离开,可又能去哪里呢?门主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他决不会放过背叛他的人!他的武功我们都见识过,以及他手下的几十名武功高强的死士。我们是很难逃出他的魔掌!” 那女人“哼”了一声,有些生气的说道:“强哥,你是不是很怕那鬼老头?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待在这里?一辈子做一个冷血麻木的杀手?你有没有想过重新过另外一种生活?我最近每次出手,总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还有我时常做噩梦,杀得人太多了,也许总会有报应的。” 那男人幽幽道:“芝妹,我当然理解你的感受,但这不是简单的事,我们就算要走,也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最好当面向门主提出来,我们得找到一个能让他答应的理由,否则,以他的脾气,他是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就因为我知道地狱门的秘密太多!总之,这件事只能慢慢来!” 那女人叹息道:“好吧,等过一阵子再说,我们快回去吧!有机会再出来。待会儿被他们发现了,就麻烦大了!” 说罢,两人转身朝另一边走去。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柳如烟和赵青竹抽紧的心这才慢慢松懈下来,两人探出头朝脚步声发出的方向打望,却见那两人的背影正朝着西面的丛林深处走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林中迷路 一阵山风吹过丛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一男一女渐行渐远,沿崎岖山道进入林中平,身影一闪而逝。 柳如烟和赵青竹相视一眼,随即站起身来,不敢再多逗留,朝他们离开的方向略作打望,柳如烟定了定神,说道:“走,我们快跟上去瞧瞧!小心点,千万别暴露自己。” 赵青竹点点头,皱眉道:“看样子这两个杀手武功极高,我们切莫贸然出手!想必那地狱门应该就在树林深处了。” 两人不由分说,随即展动身形,快步朝那一对男女身后尾随而去。 那片丛林异常茂密,分布在陡峭峡谷的山腰上,里面古树参天盘枝错节。两人奔跑轻盈脚下生风,片刻间,已投入林中。一路尾随,一边机警地朝四处打望,在林中走了长长一段路,也没发现那两人的身影,周遭十分寂静,两个人不敢大意,脚步放缓,估摸着那男女应该并没走远,周遭地形渐渐变得复杂起来,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两条岔路,一条朝东,一条朝西,到了这里却令两人作了难,路边没有任何指路标记,究竟该走哪一条路呢? 那男女方才明明走得不疾,为何进入林中后,却突然没了身影,柳如烟和赵青竹谨慎打量着四周,这偌大的林子里,骤然现出三条小岔路来,并且路径蜿蜒曲折杂乱无章,看那走向并无规律可循。 这个当儿却将两人难住了,举目四望,那一男一女早已消失无踪。 柳如烟机警地说道:“这可就奇了怪了,这两个人一入林中便突然没了影子,我们方才距离他们不过数十米远,他们不至于能走得这样快呀?” 赵青竹朝地上仔细察看,似乎搜索地上的脚印,他们从这里进入林中,地上肯定会留下脚印的,任凭他们脚下再是轻盈,也不可能没留下一点印迹。 赵青竹俯身沿杂草丛生的路径仔细分辨,晨间的地上有些潮湿,林中雾气犹重,除了零星落叶外,地上便不难看出脚印来,察看半晌,他终于看出两道轻浅错乱的脚印朝前方左面的小道散开。 赵青竹皱眉幽幽道:“柳兄,你看,这地上有一串浅浅脚印,草上露水还没干透,这路上自然会留下脚印,你看,这脚印虽现凌乱,但方向还是能看出来,看起来他们是向左面那条道去了!”只见地上模糊的两行脚印朝左面的小路上延伸开去。 两人不假思索,立即顺着脚印向左面的小路走去。这林子里古树茂密,遍布着齐人深的荆棘藤萝,树干上虬枝错节,只有几条荒凉的山道掩映在草林中。 这样的境地,任谁也想像不到密林的深处会盘踞着一个神秘的江湖组织。 两个人不敢大意,一边脚下轻盈地朝林中摸索着前行,一边不停向周围窥伺。这山林野道上显得异常冷清,除了不时从林间草丛扑腾而起的飞鸟外,再也瞧不见別的生命。 沿山道前行盏茶功夫后,穿过光怪陆离的昏暗丛林,依然没瞧见刚才那对男女的影子。 柳如烟沉吟着说道:“真是见鬼,明明看见他们钻进林子里,怎么眨眼间就不见了?他们如何能走得这样快?”他皱着眉头看向赵青竹。 赵青竹缓缓吐出口气,说道:“难道那两人早就发现了我们,在林中找个地方隐藏起来了?” 柳如烟目光四扫,留意着周遭动静,皱眉幽幽道:“倘若那两人真发现了我们,为何不当面将我们揭穿?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这其中必有蹊跷,说不定他们另辟蹊径,走了別的路,只是眼前也就只此三条,又何来別的路呢?” 赵青竹思索着缓缓道:“柳兄,既然我们已找到地狱门的位置,何不先撤回山下,告知许大侠他们再作打算?” 柳如烟沉吟片刻,道:“我们不可使用响箭,响箭信号势必会惊动地狱门的人,要不,我们先摸进去瞧个究竟再说,若当下返回山下,定然大费周折,那两个人在短时间内不可能走得太远,我们再往前寻寻!” 赵青竹望着他点点头,柳如烟将背上弓弩固定好,又握了握手中剑,两人警惕着朝密林深处摸去。 越往前走,密林越发幽深,两人沿那一串零落脚印来到一处山坳腹地,前面呈现出一道巨大的崖壁,突然没了路,地上的脚印也全都消失了。 赵青竹望着眼前高耸的崖壁,喃喃道:“原来是条死路!柳兄,看来我们走岔了。你看,地上的脚印也不见了!”他俯下身仔细打量着地上的杂草和残叶。 柳如烟幽幽道:“赵兄,依你之见,那两个人会去了哪里?”他目光如电,朝四周搜索着。 “这里面一定还有別的路,那两个人肯定是走了一条我们不知道的路!”眼前除了杂乱的齐人高草丛和茂盛的灌木林,却再也瞧不见別的路径。 柳如烟道:“难道我们自一开始就走错了?如果真还有別的路,那必定也是在这丛林里,我们分头找找,小心林子里有机关暗器!” 两人一东一西,钻进了路旁的灌木林,齐人深的杂草中荆棘遍布,虽然阳光已穿透密林,但草丛上的露水犹重,不知觉脚上裤角已被打湿。 柳如烟朝东面寻找,赵青竹走的西面,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在荒草里,拨开残枝败叶,仔细寻找着珠丝马迹。 入眼处皆是遮天蔽日的碧绿苍翠,哪里有通向別处的路可走?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那一对男女竟然就这样神秘地消失了。这等情形,若非亲眼所见,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两人在荒草丛里搜索半晌,却是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也没发现!柳如烟招呼赵青竹:“赵兄,你那边可有什么线索?” “柳兄,什么都没发现,你说他们会不会施了障眼法,故意将我们往这条路上引,而他们却走了另一条路?”赵青竹突然灵机一动,想到这个层面上来。 柳如烟凝神一想,觉得颇有些道理,看向赵青竹说道:“不错!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了!一定是他们有所察觉,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将我们引向別处,然后他们趁机返回。” 说着,他顿时一个飞身跃起,蹿出了草丛,落在那条山道上。赵青竹见状,也跟着飞身而出,落在柳如烟身旁。赵青竹说道:“走,我们返回先前那个三岔路口,我想,那里才是玄机所在。” 两人随即快步朝身后来时的山路返回。 刚回走了一段,忽然听得远处林子里发出一阵若隐若现的人语声。 两人顿时一惊,互相使出个眼色,闪身跳进路旁深深的杂草丛里。 第一百四十六章:奇异阵法 阳光透射在林子里,泛起刺眼的白光。光影斑驳,散乱的枝叶间流动着温热的气息! 柳如烟和赵青竹不敢迟疑,翻身蹿进齐人深的杂草丛中。见身后长着一篷密集的灌木林,又随即悄然躲在灌木林里。 两人不时交换着眼色,凝视屏息,不敢弄出丝毫声响,眼睛定定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说话声显得愈发清晰,只见前面山崖拐角处的一丛树枝晃动间,现出几个装束奇特的人头来。 因距离较近,便可瞧得清楚:一个年龄约在三十岁左右的劲装汉子,肥头大耳,眼睛却细小,头上戴了个扁平银圈,一头短而密的黑发如同千万颗钢针插在圆球般的脑袋上,他身穿灰色短布坎肩,下身着一条宽大的黑色齐膝半截裤,脚上蹬一双黑色的平底软靴。 他身形高大粗犷,胸前坎肩敞开着,露出古铜色健硕的胸膛,肩上扛着一把长长的鬼头刀。这人一眼看上去,仿佛凶神恶煞一般。他身旁跟着个身材廋削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看上去四十岁的模样,脸色苍白,一袭黄色长袍,发髻高挽,却像是个道人装束。他手里提着把奇形怪状的外家兵刃。兵刃用一块黑布包裹着,却又瞧不出是种什么家伙。在这两人身后竟然还跟着个高高廋廋的少年,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眉青目秀,手持一柄黑鞘长剑。 这三个人说着话,大步流星朝这边走过来。 柳如烟见突然冒出几个人来,心道:“这几个人又是干什么的?莫非也是地狱门的人?”他和赵青竹不动声色,隐藏好身形,远远地打量着这几个人。 那肥头大耳的劲装汉子嘴里正说着,忽然爽朗地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那黄衣人的肩膀,说道:“道兄,您这就有所不知了,门主前些阵子派人去了趟关中,说是为了找一个二十年前的故人。哎,江湖上的恩怨总是没完没了,多事之秋啊!”他说着,举头望天,竟然显得多愁起来。 那黄衣人目光深邃,幽幽道:“这个事我也听说了,却不知门主要找的是什么人?这去关中没有千里,少说也有八百里,不知可找到没有?” 那劲装汉子说道:“谁知道呢?自从门主归隐塞外多年,已很少掺合江湖上的事,与武林中各派的人物也少有来往,他行事素来诡秘,谁也不知道他寻找那个人为的是什么?”他望了望四周,又扬头伸了个懒腰。 三个人不急不缓的朝前面走着,那走在最后的少年突然说道:“二叔,我们这次下山是不是要买很多东西?” 那劲装汉子哈哈一笑,突然停住不前,伸手拍了拍那少年肩膀,说道:“嗯嗯,不仅要买很多东西,二叔还要带你去找个小妞玩玩,要得不?”说着,笑得更是得意。 那少年闻言,顿时脸上一红,呐呐着道:“二叔,你怎么说这个啊?我才不去找什么女人!” 这话一出,将旁边的黄衣人也逗得乐起来,他看着叔侄俩打趣,忍不住叹息着摇了摇头。 那劲装汉子叹息一声,朗声道:“在山里待了几个月,可是闷坏了,这里有酒有肉啥都好,就是没有女人!难得有机会下山,不去尝尝鲜,岂不扫兴!走,今天二叔带着你好好在阳关镇逛逛!”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柳如烟和赵青竹藏身的灌木丛边上。灌木林异常深邃,伏身在里面倒是不易被发现,再加上这个林子原本隐秘,鲜有外人前来。 柳如烟和赵青竹隔着灌木丛间隙静静地观望着。 那三人丝毫不曾察觉有人藏身在旁,径直大步朝林子外走去。 阳光温热,山风微拂,林梢上的鸟雀知了叫个不停。 很快,那三个人便走出了林子,沿山道朝那片乱石阵方向走去,身影渐渐去得远了,待他们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柳如烟和赵青竹仔细打量了四下无人,才从灌木丛后跳了出来。 柳如烟望着那几个人离去的方向,幽幽道:“还好,没有被他们发现,听他们的谈话,果然是地狱门的人!赵兄,方才他们还说到那地狱门主派人去关中找人的事,会不会就是说的师傅?”他眉头紧皱,目光闪动着,忽又露出一抹深深的忧色。 赵青竹道:“不错,听起来,他们说的有可能就是你师傅楚老前辈!现在我们已找到了这里,想必楚老前辈定然就在里面的。事不宜迟,我们赶紧找过去瞧瞧!” 柳如烟警惕着道:“越是到了这里,我们越要更加小心!这地狱门里的情形如何,我们却是毫不知情,在没能摸清对方虚实之前,千万莽撞不得!” 赵青竹点点头,道:“柳兄说的是,方才无故消失的那两个杀手和这三个人的装束,看起来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主,那地狱门里其他那些人,还不知是何等厉害的角色。我们只有随机应变了!” 两个人顺着来时的山路回到先前那个三岔路口。 赵青竹望着眼前的地形,除了他们当下走的这条路,剩下的便只有向东和向北的两条路。 赵青竹沉吟着道:“柳兄,方才我们走的向西那条路,依你之见,现在走哪条路才是真正通向地狱门的?”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接着道“莫非,这三岔口原本就是个迷魂阵?此间主人故意掩人耳目而布下的一个阵法?”他眼里闪着机警的光,望着柳如烟。 柳如烟定定地看着这个三岔路口,忽又抬头望向远处方才那三个人出现的地方,恍然道:“不错!赵兄,你有没有发现,方才那三个人出现的地方,喏,就是对面那片三角林,他们走出来时,并非走的这三条道的任何一条,这说明了什么?”他目光里突又现出一抹惊奇之色,仿佛突然悟出了什么! 赵青竹沉吟着道:“哦,你是说?”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见柳如烟已在微笑着朝他点头。 两人顿时展动身形,飞身朝方才那三个人出来的地方蹿去。 那个地方本不在任何一条山道上,却是一片茂密深邃的阔叶林。虽然这整片山林都很茂密,但那个三角林却是长在一片长长的斜坡上,坡地平缓,朝一个更深的腹地里延伸开去。 两人来到三角林,拨开一片密集的枝叶,眼前顿时开朗,出现一条平坦小道。小道正朝着西面的山腰处纵深而进。 柳如烟面露喜色,幽幽道:“原来这里还有条路!看来,这条路才是真正通往地狱门的了!赵兄,你猜得不错,方才那个三岔口必然就是障眼法。真正的入口是这里!走!” 两个人不由分说,大步朝密集枝叶掩映下的小路上飞奔而去。 3sk. 第一百四十七章:別有洞天 阳光正盛,有风,山林里寂静如常。 自那三个下山的人离去后,一路上再也没出现別的人影。 此时,柳如烟和赵青竹两人摸上山已经过去大半日了。 在山下石亭里等候的罗香雪显得异常焦急,不时翘首朝进山的垭口处眺望着。 雷震天静静坐在石凳上,偶尔抬头朝垭口那边瞄上一眼,眉宇间忧虑重重,他从腰兜里摸出一枝小巧的旱烟杆,装上一小撮裹好的烟叶子,用火褶子点燃,喂到嘴边“吧哒”猛吸了两口,一缕缕淡青色烟雾飘荡开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腥辣的烟草味儿。 许枫坐在石桌前,默默闭着眼睛,面上倒显得平静从容,似是正在调息养神,又像是在冥思一般。 气氛显得冷清而凝重。 罗香雪面色焦急,眉头紧蹙,眼光扑闪着,一遍遍朝远处张望。望了许久,也不见柳如烟和赵青竹的影子出现,她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在亭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雷震天一边吸着旱烟,一边瞧着罗香雪身影在眼前晃荡,微笑着道:“我说罗姑娘,你就别再来回晃悠了!稍安勿躁,他们应该快有消息了!”他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说着,心里也禁不住的忧虑起来。又回头瞧向对面正襟危坐的许枫,见他双眼紧闭,却是异常淡定,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罗香雪见许枫那副模样,也正觉着奇怪,但也不好开口相问。 罗香雪有些着急的说道:“他们都上去那么久了,也没任何消息,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雷伯伯,你说他们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呐?”她不安地幽幽叹息着。 雷震天吐出一口烟雾,缓缓道:“丫头,你就放宽心吧,以他们的武功身手,不会出什么事的。就算遇到险境,想必也能设法脱身的。再说,要真遇到了什么状况,也该发出响箭了!你就别担心了,我们再耐心等等看!” 罗香雪微微摇头道:“山里的情况必定十分复杂,地狱门里都是些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的恶人,我真怕他们会出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们可否找到地狱门的具体方位!哎呀,真是急死人了!” 这时,许枫突然睁开眼睛,嘴里缓缓吁出口气,缓缓说道:“以柳如烟的机智,赵青竹的武功,想必不至有什么差池。他们这么久都没回来,说不定已找到了地狱门的位置。我们再等一等,若是再过一个时辰,他们还不回来,我们就不必再等了,摸上去瞧瞧!” 雷震天道:“这里的地形我们一概不知,也着实让人担心。那就再等上一个时辰吧!”他犹自吧哒吧哒吸着旱烟。烟雾在空气中升腾,山风一吹便消散开去。 且说山上的柳如烟和赵青竹两人,顺着那条野路径直朝前面更隐秘的山腰腹地摸去。不多时已前行了一里开外,来到一个巨大的山崖前。 山崖旁是一片狭长的陡坡,坡上长着嫩绿的草坪,草坪上树木苍翠野花盛开,却是个景色奇秀的地方。 草坪一直向下延伸出去,落进了山崖背后。两人一边小心打望着周围的情形,一边壮起胆子朝里面摸索而去。 柳如烟道:“赵兄,你有没有觉得这山里太过安静了?我总感觉有些不正常,这一路上除了见到那五个人之外,便再也没见到別的人。而且先前那两个人消失得实在太快……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更加小心才是!” 赵青竹轻声道:“柳兄,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更为偏僻,你看,前面这片山崖,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通过。难道那山崖的背后就是地狱门的老巢所在了?”他眺望着眼前如屏风一般的巨大山崖,那模样就如同一只老虎张开的血盆大口,端的是气势骇人。 山崖顶端插着一面色彩鲜艳的旗帜,旗面上画着诡异的图案,似鬼非鬼,似神非神,却瞧不出究竟画的是什么! 旗帜在呼啸的山风中腊腊作响!在阳光照射下,更显得神秘突兀。 只有一条凿在崖壁上的路可通往山崖背后,面前是刀削斧劈般的百丈深渊,令人窥望之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柳如烟望着崖顶那面神秘的旗帜,略一点头,沉吟着道:“如此险要的地方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狱门若真藏身在那片山崖背后,想必外面的人能找到这里来,实在不易。据说,那地狱门主人是多年前从关内隐居塞外的,具体是什么原因也就不得而知,不过既然是隐居,选择这种地方安身立命也就不足为怪了!走,我们过去看看,赵兄,千万小心!”他回头一脸凝重的望了望赵青竹。 赵青竹微微一笑,说道:“柳兄放心,我自幼在山里长大,这样的地形见得多了,只是我们这次面对的可不仅仅是一道山崖,真正危险的是这个地狱门!注意观察周围的情形,一旦遇险,确保能全身而退!”他目光坚毅,朝柳如烟点点头。m.23sk. 巨大的山崖横在面前,两面临空,于半山腰崖壁上凿出的栈道像条大蛇般缠绕,直伸向山崖另一面。 如此奇险的地方,他们自是不敢大意,不仅要留意周围的动静,更要小心脚下踏出的每一步,若不慎一脚踏空,势必将跌落山崖尸骨无存。 柳如烟走在前面,赵青竹紧随其后,两人目光锐利如鹰,一步一趋小心翼翼地走上险峻的栈道。 那条栈道一米见宽,凿成一梯梯石阶,走在上面着实令人心惊胆战。此刻,山里的雾气已被阳光驱散,周围的情景清晰可见,山崖下便是深邃的峡谷,谷中乱石嶙峋,杂草丛生,古树葱郁,可听见哗啦啦清脆的流水声。 两人很快走出那一段栈道,四下里依然没见着一个人影,空旷的山崖显得出奇的荒凉。 任谁也难以想像,在这样隐秘之地,居然会盘踞着一个江湖组织。 不觉间,两人终于来到这片山崖背后。柳如烟的心已开始抽紧,他在一快转角的巨石后停了下来,回头对赵青竹说道:“看来,就是这里了!”他警惕着探出半个头去,朝前面打望,这骤然的一瞄之下,只见眼前呈现出几座青砖绿瓦的房舍来。 大约有五六间青石砌成的房舍,横七竖八的排列着,正中的大门口立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每个人手上提着把明晃晃的长刀,直瞪瞪朝这边望着。一整片房舍扎堆挤在一起,远远望去就像是个庞大的四合院落。门口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平地周围立着几棵苍劲的古树。古树下插着一面鲜红的旗帜,上面写着“地狱门”三个黄色的大字。 柳如烟和赵青竹骤然看见这番景象,不由猛然吃了一惊,原来这里果真就是地狱门的老巢所在地了。 柳如烟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里果然就是地狱门,我们终于找到了!” 赵青竹道:“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大一片地方。那门口站着几个大汉,我们如果就这样走过去,必然会打草惊蛇,眼下我们怎么办?” 柳如烟缓缓道:“如此贸然过去,势必令他们生疑,这里也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要想进去,只得另想办法了。”他思索着,朝周遭打量,抬头望了望头顶上,皱眉道:“赵兄,你看,从这山顶上攀爬过去,绕到那片房舍背后如何?” 赵青竹也抬头望着头顶上方,那块巨石正好斜斜挡住了前方视线,如一道天然屏风,徒手攀爬过去虽然会大费周折,为了不惊扰到那几个人,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了。 柳如烟仔细打量了周围情形,伸手抓紧岩石,像只猴子一般慢慢攀了上去。粗糙的石头棱角割着手臂生疼,他咬紧牙脚下用力一蹬,身子向上一挺像只鹞子般翻了过去,俯身在山顶上。后面的赵青竹也学着他的样子,几下跟着翻了上来。 两人顺着巨石向另一侧滑了过去,这一面便是房舍的背后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石室棺材 山风呼啸,彩旗翻飞,山崖后的这一片神秘房舍却显得宁静而安祥! 房舍的背后是一不大的圆形庭院,庭院外便是深不见底的山崖。院子周围生长着一排茂密的大树,枝叶葱郁,在山风里簌簌而响。一排密集的木栅栏将整个庭院合围起来,院子中央置有一口硕大的水缸,里面盛满了清水,在山风里泛起一缕缕涟漪。 那一排木栅栏边竟然种了颜色各异的花草,成片的花瓣和草絮落满了整个院墙。房檐下挂着一排大红灯笼,在山风里飘荡,显得喜气洋洋。后门紧闭着,却没有上锁,五个木窗紧闭,用黑色窗布遮掩着,里面一片昏暗,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这样一个地方,就像是平常的农家小院,透露着淡淡的风雅气息。从外面看上去,谁也想不到这会是一个江湖上的秘密组织,里面竟然会住着一些凶神恶煞般的人物。 柳如烟和赵青竹不动声色,在院外那一排木栅栏旁就地一滚,身形轻盈纵跃,极灵敏地伏身在栅栏边。两人互相递了个眼色,心照不宣地朝屋舍周围窥探着。 屋舍里依旧十分寂静,却在这样离奇的寂静中透着深深的诡异。 他们悄悄窥望良久,竟一个人影也没见出来,这般情形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柳如烟目光锐利盯着那扇紧掩着的大门,轻声说道:“奇怪,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赵兄,趁现在没人,我们溜过去瞧瞧,不过千万小心,別弄出动静来。如果发现情形不妙,我们即刻撤退!” 赵青竹表情凝重,缓缓说道:“没想到地狱门居然是这样一个地方,这哪里像是什么龙潭虎穴,简直就是个宁静的寻常人家!真是古怪,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纵身跃过栅栏,如两只矫健的狸猫般猛地蹿身至房檐下,来到那扇紧闭的大门前。 两双飞鹰般锐利的眼睛四下窥探着,柳如烟躬着身子将耳朵附在门扉上,屏息倾听着里面的动静,里面依旧死一般的寂静,过了片刻,方才隐隐听见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响起,这是一个男人粗犷的嗓音,那声音有气无力的说道:“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这时,另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说道:“马刚和萧然已经出去半个月了,兴许这次的目标不容易对付,但以他们两人的身手,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差错,想必也快回来了。” 那男人的声音略带叹息着道:“他们两人做事我自然是放心,只是……”他忽然顿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接着屋内传来短促的喘息和咳嗽声。 那女人略带关切的声音道:“你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老毛病又复发了?” 那男人断断续续咳嗽道:“不碍事,这么多年来,我体内的残毒始终无法彻底清除干净,每当季节更替之时便会发作。这一切都是拜那五毒道人所赐,若有朝一日让我抓到他,必定要他加倍偿还!”他说着,言辞激动起来,不由发出一阵剧烈的咳漱,那声音已嘶哑,似是痛苦难当。天籁小说网 柳如烟和赵青竹附身窗下,凝神屏息,不敢弄出任何动静。两个人交换一个眼色,彼此心领神会,他们不能在这扇窗下逗留,沿房檐向前溜了出去。 房檐的尽头是一条长廊,长廊上攀附着大片绿油油的爬山虎,密密麻麻的叶子几乎将整个长廊遮掩。长廊两边长着鲜红如血的玫瑰,朵朵娇艳盛放,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醉人的芬芳。 长廊连接着一间间房舍,蜿蜒曲折。横七竖八的房舍格局,组合成一大片别致的院落。 眼前出现的景象,令两人一阵恍惚,柳如烟和赵青竹相顾一眼,面上皆显出诧异之色。 此番情景,若非亲眼所见,实在令人不敢相信。在这隐秘的山崖后居然是如此美丽雅致的庭院!而这里偏偏又是令人闻名丧胆的魔鬼之域,传说中的恶人居所“地狱门”,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地方! 那房舍里谈话的两个人似乎并未察觉有生人来访,犹自传出交谈声和一阵阵咳嗽声。 柳如烟和赵青竹目光四扫,藏身廊柱后小心留意着周围情形,忽然,自前面房舍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两人骤然心惊,慌忙闪身蹿进廊旁的墙角后躲藏起来,两人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间,来人已来到近前,是五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每个人身穿黑色劲装,脚上蹬着灰色长筒皮靴,他们的装束几乎一模一样。每个人面色凝重,手里都握着一把长剑,彼此间却并不说话,似是正急着赶路,大步流星的朝院子后面而去。 柳如烟心下狐疑:“这些人行色匆匆,要去干什么?” 赵青竹站在柳如烟身后,附在他耳畔,轻声道:“千万别被他们发现,这里太过安静,这些房舍里面必定藏着什么古怪!柳兄,你瞧见院子中间那个石室没有?” 柳如烟一怔,探首悄悄朝院子中间望去,这才瞧见那里果然立着一间圆形石室,石室约摸有两丈高一丈宽,四周没有窗户,只有一道两米高的铁门,铁门紧闭着上了锁。 这时,那五个壮汉已走远,正是朝方才柳如烟和赵青竹进来的木栅栏外边而去。 柳如烟幽幽道:“赵兄,你可瞧出了什么?” 赵青竹道:“这个石室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堡垒,连一个窗户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么?我猜,那里会不会是关押人的地方?” 柳如烟眉头一皱,思索着道:“赵兄,还是你心细,你不说,我还真没看出什么端睨来。” 赵青竹道:“趁现在没人,走,我们溜过去看个究竟!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两人警惕着朝四下里瞧了瞧,见周围再无人影,双双一个飞跃翻身,轻盈地落在了院子里,接着又是身形一晃,蹿到了那个石室下。 石室用一块块巨大的条石筑成,异常坚固,墙壁上非但没有一个窗户,甚至连一条裂开的缝隙都没有。唯一能窥视里面的地方,便只有那扇铁门。 两人来到铁门外,门虽紧锁,但可从细小的门隙瞧见一丝里面的情形。透过一丝阳光,里面黑乎乎的,只能瞧见模糊光影下,里面竟然堆放着一排棺材。 两人一望之下,俱都心头一震,原来这是个放置棺材的地方。只是无从知晓,那些棺材里是不是装着死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初得线索 阳光照耀下,凛冽的山风里,四周依旧死一般沉寂。 透过那道厚重的铁门缝隙,一丝淡淡的温热光线里,石室中赫然摆放着那一排黑漆棺材,足有十口之多。 原来这里只是个放置棺材的地方。但这么多棺材又是做什么的?当然,谁都知道,棺材自是用来盛敛死人的。 昏暗的石室中,除了这十口棺材,便再也瞧不见別的东西。 赵青竹小心留意着周遭动静,眼睛四望,警惕着道:“我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机密,原来只是停放死人的地方,柳兄,我们莫要在此逗留,赶紧去那些房间里瞧瞧!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被人发现就麻烦大了!” 柳如烟目光从门缝边收回,又朝石室上下打望一眼,幽幽说道:“恐怕这间石室不只是个停尸房,我看这里面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好了,我们到前面看看!切记,千万别弄出动静来。” 两人举目四顾,确定周遭无人,便展动身形,一溜烟地蹿过空旷的院子中央,脚下轻点,一个纵身腾跃,来到第一间房舍屋檐下。 两人飞快地摸向那靠廊角的飘窗下,这扇木窗紧掩着,里面垂着黑色窗帘,里面什么也看不见。柳如烟侧身靠在墙壁上,试着伸手轻轻推了一下窗棂,窗扉松动,竟然并未紧锁。 他心下一动,脸上露出浅笑,轻声对赵青竹说道:“这扇窗可以打开!我们翻进去!”他望着赵青竹点点头。柳如烟缓缓推开窗棂,将半边脑袋附在窗扉上,警惕着朝里面窥望。 房间里没有人,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床帘从中间向两边敞开着,床头搁着一个粗布枕头,一面薄薄的白色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床下放着两双棉鞋。靠西面的角落边放着一张窄小的木桌,桌上搁着一个圆圆的水壶,几个精巧的茶杯,还有一个黑皮袋子,袋子胀鼓鼓的,里面似是装着什么东西。木桌下摆放着四个圆凳,东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用黑布包裹着,却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儿。东面的墙角边有一扇紧掩着的内门。 两人不由分说,纵身翻了进去,柳如烟四下打量着说道:“这是间普通的卧室,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切记莫要弄出响动。”两人在房间里每个角落摸索着,除了一些居家日常物品,却是并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赵青竹苦笑着微微叹息道:“唉,我看找不出什么了!柳兄,我们去別处看看!”他突然觉得自己这番行径,就像个入室的盗贼,心里有了一丝别扭,同时神经也紧绷着,总担心一不留神就会被人撞见。 柳如烟剑眉一扬,显得异常警觉,说道:“我们将物品复位,別留下痕迹来。若是被他们察觉,那就不妙了,走,我们赶紧走。” 他一个箭步闪身闪到门边,附耳探听一下外面的动静,但觉门外寂然,心下稍感平复,伸手缓缓将门打开,小心探头出去朝四下张望,确定并无人迹,幽幽叹了口气,回头朝赵青竹递出个眼色,点了点头。两人脚下轻盈,身形极灵敏地朝外面蹿至廊檐下。 他们的心里始终有些不安,这毕竟是別人的地盘,况且还是传说中的恶魔横行之境,如此壮着胆子闯进来,实在有些冒险鲁莽。但此刻已经进得这里面来,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是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这偌大的院子里,居然会显得这般冷清,甚至也没遇到所谓的机关暗器,这倒有些出乎意料,总觉得静静的院落里更是处处透着诡异。 山风吹着冷清的院子,簌簌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花草芳香。古树上的叶片四下翻飞,更显得这山巅庭院透过一股萧索意味。 柳如烟和赵青竹紧绷着的心不敢有丝毫松懈,唯恐隐秘角落里冷不丁会飞出致命的暗器向身上招呼,毕竟在这样完全陌生的地方。 显然,这里的情形和他们事先预料的却是大相径庭。原以为这地狱门必是戒备森严,处处凶险,而眼前所见,却是如此轻易便闯了进来。 两人小心翼翼地摸到了第二间房舍门口,依然是门窗紧闭,里面静悄悄的,并无半点人语之声。 阳光下,两条身影长长拖在地上,格外醒目,光影猛然一晃,柳如烟和赵青竹已闪身到那扇窗下,一道白色的垂帘在山风里轻轻晃动。 忽然,房间里发出开门的声音,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紧接着一个女人娇柔的声音道:“你说门主为什么只派萧然去呢?” 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道:“门主一向器重萧然,这次蜀中的买卖派他去,也在我意料之中。萧然头脑冷静,心眼又活,这笔买卖交给他,那是再好不过。”说着,发出一声叹息。 那女人呵呵一笑道:“我看门主是偏心,这样大的买卖,功劳就让萧然一个人独占了,门主此举必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树立萧然在地狱门中的声望,想辅佐他做未来地狱门的接班人!”说着,冷哼一声。 那男人叹息着道:“三妹,你多想了吧!萧然本是门主义弟之子,门主对他另眼相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况且萧然武功在我们十个人之中算是最好的,那蜀中飞鹰堡本就高手如云卧虎藏龙,那陆鸿轩是神鹰堂堂主,武功自然不弱,想要杀他,只怕不易。他都已经出去半月有余,还不见回来,说不定出了什么状况也未可知。” 那女人又道:“前些日子,听说门主派人去关内抓了一个老头子回来,说是他早年的一个仇家,还不知门主会怎么处置他?”23sk. 听到这里,窗外瑟缩着的柳如烟和赵青竹猛然心里一惊,两人对视一眼,悬着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柳如烟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小心翼翼地不敢弄出一丝动静,心里如烈焰般翻腾起来,暗道:难道他们说的老头子就是师傅?师傅怎么会和这个地狱门主有仇呢?我一定要弄个清楚,听他们这样说,想必师傅还活着!要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他们一边屏息偷听,一边小心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生怕突然被人发现。 柳如烟心里一阵激动,咚咚直跳。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 突然,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那两个人不再说话。房间里安静片刻后,又发出一阵沙沙声,像是手抚摸在被褥上的声音,接着又发出细微的杂物碰撞声。 柳如烟皱起了眉头,和赵青竹交换了眼色,朝前面隔墙边望了一眼,示意溜去那边。赵青竹朝那边望一眼,随即心领神会,两人就地打了个滚,从窗下一溜烟地飘了过去。 这边已然再听不出什么了,他们决定向更里边更隐秘的角落摸去。 第一百五十章:师徒重逢 午后已过,阳光愈发猛烈,照在身上火烧火燎的,庭院檐廊上泛起白亮亮的光。 柳如烟和赵青竹翻过长廊,朝这片庭院最隐秘的一间房舍摸去。 这间房位于纵横两排的中心,房舍不大,属于一个夹间。其余的房舍全都门窗紧掩,这一间却是例外,位于正中的一扇房门敞开的,几扇木窗也同样是敞开着的。 柳如烟身子侧靠在一面墙的阴影后,赵青竹屈身在柳如烟后面,两人目光锐利地四处打望,心下不敢有丝毫放松。这样的境地,一旦被人发现,那就够他们喝一壶的,非但打探不出楚云飞的消息,甚至能不能全身而退也是个未知数。他们不得不更加谨慎小心。 院子周围依然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柳如烟低声说道:“赵兄,我们摸进来这么长时间了,却没发现几个人,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此地是不能逗留太久的,你看,中间这个房舍是敞开的,其余的都锁得严严实实,你有没有瞧出什么不对劲?”他眉头紧蹙,盯着那敞开的大门。 赵青竹打量着那扇大门,幽幽道:“不错,还真是奇怪的很,为什么单单那间房门是开着的?我们进山也有好几个时辰了,想必许老前辈他们已等得心烦意乱,不如我们先回去告知这里的情形再作打算!” 柳如烟机警地说道:“赵兄说的也有道理,我们暂且先探探这间房子,若是还找不到什么线索,就退回山下与大家会合,再从长计议!走,我们溜进去瞧瞧!” 两人再不迟疑,仔细朝四下打望一番,确定安全后,便一个纵身蹿至那扇房门旁,柳如烟微微探出半个头,朝里面窥望一眼,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原来这道门的正对面还有一道敞开着的门,敢情这只是一个连接前院和后院的通道。 柳如烟目光四扫,沉吟着道:“兴许那些人都在前院,走,我们进去瞧瞧!” 赵青竹神情凝重,警惕着道:“不错,前院有人看守,后院却如此冷清,想必前院才是机密之地!不过,我们要更加当心!如果发现不妙,先撤回山下再说,他们肯定已等得着急。”???.23sk. 两人一前一后纵身蹿进那扇门中,只见房间正中供奉着一尊神龛,高大威严双目怒睁的长髯关公,手持青龙偃月刀,直视前方。 塑像前摆放着香烛糖果,周围悬挂着大红的幡布。四面墙上挂着一些刀剑相击的图画,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陶罐木器。墙角处则堆放着林林总总的杂物。东面墙上的三扇窗户敞开着,几道光柱照射进来,整个房间里透着一种神秘冷清的气息。周遭依然寂静,一个人也没有。 两个人快速打量一下,便从对面的过道边溜了出去,眼前又是一条长廊,长廊纵横交错,连接前院的五间房舍。而前院更显宽阔,整个院落呈丁字形布局,三五株苍劲古树掩映其间。 两人沿长廊径直溜到了一间长满爬山虎的房舍前,那间房位于偏西隅最里的角落,房门正上方雕刻着恶鬼一般的几个铜人头像。每一个双眼鼓出,耳戴铜环,长发散乱,面部狰狞可怖。几个铜人头像正上方挂着个硕大的龙头。 那密集嫩绿的爬山虎将整个房舍包裹得严严实实,房间里异常昏暗。所有的门窗紧掩着,同先前那几间房舍一样,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柳如烟朝四下张望着,确定并没有人过来,便将耳朵附在门扉上,往窄小的门缝里窥探,透过门隙,依稀可望见里面光怪陆离的景象,里面一片花花绿绿的,却是看不清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赵青竹的目光朝周围来回观望,警惕着问道:“柳兄,你看到了什么?我们莫要逗留太久,我看那些人随时都会出现。” 柳如烟收回目光,回头说道:“看不清楚,里面太暗了,感觉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好像里面也没有人!门窗紧锁,我们只有翻进去看看!”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推了推窗户,窗户纹丝不动,显然已被锁死。正在这时,忽然,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机警地叫道:“谁?是谁在外面?”那声音微微颤抖着,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柳如烟陡然一惊,浑身肌肉都已绷紧,他伸出的手仿佛像被电击一般缩了回来,赵青竹自然也跟着骇了一跳,两人面色惊异,对视了一眼。连忙将身子矮了下去,侧身蹲在门扉旁。 紧接着,里面传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喘息声,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到底是谁?将我抓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必如此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话让你们主事的来说!”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柳如烟突然双眼闪动,探身朝门隙里窥探,面上神色十分惊异,心道:这声音怎地有几分耳熟,听声音这个人显然已很年迈,他说被抓到这里来,难道也是被地狱门的人劫持而来的? 他望了一眼赵青竹,将一根手指仵在嘴边,示意他莫要出声,他壮起胆子,压低声音问道:“这位老人家,你别怕,我们不是地狱门的人!” 话音刚落,那里面骤然响起一阵铁链拖地的哗啦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昏暗房间里晃动,立起身来,警惕着问道:“你们不是这里的人,那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 柳如烟听这声音越发觉得熟悉,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心里猛然一怔,失声道:“老人家,你怎么称呼呢?你是怎么被他们抓进来的?” 赵青竹见柳如烟面色有变,心里不由泛起狐疑,轻声问道:“柳兄,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古怪?你的脸色……”他惊奇的望着柳如烟。 柳如烟道:“这声音好生耳熟,听起来有点像师傅的声音,又有点不像,里面是个老人家无疑,他是被抓进来的,难道真是师傅他老人家?”他面上骤然浮现出一抹久违的欣喜。 赵青竹双眼圆睁,呐呐着道:“啊,真是你师傅啊?那你再问个清楚,里面黑漆漆的,也瞧不清楚,要真是他老人家,我们一定设法救他出去。” 柳如烟正欲开口,那里面的老人喘息着幽幽道:“外面的后生,你的声音……啊,你是烟儿么?你真的是烟儿么?”那苍老的声音颤抖着,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柳如烟面上表情似笑非笑,也激动地说道:“啊,是师傅,真的是师傅!”他心里咚咚直跳,失声道:“师傅,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真是在这里?师傅,我是烟儿啊!师傅,你别着急,我这就将你救出去。” 那里面的铁链子一阵哗啦响动,身影晃了几晃,那老人喜极说道:“烟儿,真的是你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为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对了,花儿接回来了么?她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危机四伏 阳光斜照在庭院里,而那间小屋子里却异常昏暗。 柳如烟突然见到楚云飞不由得惊喜交加,时隔那么多天后,师徒再度重逢。原来师傅真的还活在世上,这么多天来的担惊受怕,总算是过去了。 眼下,他已顾不了多问,就想着立刻将师傅救出去。 柳如烟欣喜的说道:“师傅,你放心吧,花儿我已经接回来了,现在她和上官伯母以及冷月小姐在一起!她们都很好,住在仙人居客栈!”他忽然想起正在山下等候的许枫雷震天等人,又微笑着道:“师傅,许伯伯和雷伯伯也来了,他们就在山下!我现在救你出去!” 楚云飞喜极而泣,老泪纵横的说道:“真是老天开眼,让我还能见到你们!我以为今生今世就再也无缘与你们相见了!烟儿,他们用锁链将我捆绑,又点了我的穴道,是以我才无法逃脱,你们可千万小心,莫要被他们发现了!” 柳如烟和赵青竹朝周遭打望一眼,确定没有人来。柳如烟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将师傅救出去,下山与许伯伯他们会合,再迟了恐怕横生枝节。趁现在无人,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楚云飞断断续续的咳嗽着,道:“烟儿,这里的门窗都被死死钉住,你们只需用真力将门板破开,只是我身上的锁链恐怕要费一番周折!” 柳如烟眉头一皱,思索着道:“师傅,你莫着急,既然已找到了你,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话音刚落,为了不弄出大的响动,他暗暗运功将三成真力汇聚于双掌,用力一拍门扉,只听“咔嚓”一声闷响,门板应声而裂,但并未倒下去,被几根粗大的铁链子死死拴着。 柳如烟和赵青竹对望一眼,一边留意着周围动静,一边伸手将铁链拨开。这铁链竟然异常沉重,两人小心翼翼地将铁链往两边拉出一个空间,柳如烟试着矮下身子将脑袋伸进去,无奈空间实在太小了些,只能进去半个脑袋。m.23sk. 赵青竹将内力聚于两个手臂上,竭尽全力试图将空间撑大,他已使出五成内力,铁链在猛烈内力的拉扯下,骤然发出一声沉闷的脆响,两边嵌入墙壁的链头已被拔了下来。这时,他已满面通红,显然已使出了不小的气力。 两人相视一笑,纵身而入。柳如烟一个箭步蹿至楚云飞面前,热切地望着他,叫了声师傅,只见他头发散乱,满面累累伤痕,双眼布满血丝,已全然没有了昔日的神采。 眼前的楚云飞俨然已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落魄老人,只见他斜倚在一把破旧的木榻上,嘴角肿胀,渗着血迹,他张大着嘴,睁大着眼睛,望着柳如烟微笑着道:“烟儿,真的是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说着,又转头望向旁边的赵青竹,疑惑问道“这位是?” 柳如烟见到楚云飞这般凄惨的模样,只觉一阵心酸,急忙道:“师傅,这位是赵青竹兄弟,此事说来话长,容我们先逃出去再慢慢告诉你详情,师傅,徒儿来晚了,你老人家受苦了!走,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柳如烟刚欲伸手解开捆在楚云飞身上的粗壮铁链,忽然,门外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既然来了,何苦要急着走!” 柳如烟和赵青竹顿时一惊,心下已凉了半截,猛然间回头,只见阳光下,破碎的大门边,突然出现几个人,长身而立,每个人手持奇形兵刃,冷冷地看着他们。 柳如烟和赵青竹睁大着双眼望着他们,面上陡然大骇,心下暗暗叫苦,柳如烟心念急转,沉下了脸,暗道: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一定是刚才的破门声惊到了他们。唉,我怎么如此大意,方才那样大的响动,势必要惊动他们的,都怪我!为今之计,只有找个借口同他们周旋了,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赵青竹面上惊骇之色,转瞬间已消失,显出一副沉着老练的模样,他出师之时,拜別师傅下山已有两年,这两年间,他只身一人走南闯北游历江湖,却也早已见识过不少阵仗,这样的场面他已见怪不怪。正是年少轻狂热血沸腾的年纪,这几个怪模怪样的人倒也吓不了他。 他眼帘一收,斜眼瞟着那几个人,心下暗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狭路相逢,那不如索性放手一搏,彼此分个高下。今日我倒要见识见识这地狱门究竟有何厉害之处! 这样想着,他转头瞥了一眼柳如烟和身后依旧铁链缠身面现惊色的楚云飞。 门口这几个人依旧冷冷地盯着他们,口中却是一言不发,他们平静的眼神里,似乎已认定这两个不速之客必将在劫难逃。他们看着三个人就像猫看着面前已无处可逃的老鼠一般。他们一点也不担心,这几个人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 阳光下,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呈现出狭长廋削的模样。几个人皆都身穿黑色劲装,腰上系着一根银色带子,在阳光照耀下闪动着刺眼的光芒。他们身材不相上下,脚踏八字步,腰身挺得笔直,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式。 每个人手上的兵刃却是各不相同,一把半月形的弯刀,一口三尺七寸的银鞘长剑,一根尖细柔软的长鞭,一条折叠成五截的链子枪。 四件兵刃,除了那口长剑之外,其余全是少见的外门兵器,而使用这些外门兵器的人,大多武功都不俗,这种奇形怪状的兵器因晦涩难学,所以练习的人并不多,但只要练成的人,必是极厉害的角色。 柳如烟和赵青竹凝视着这四个人,留意着他们手上的武器,暗暗聚集内力,全身上下已紧绷起来,随时准备应付他们的致命出手。 良久之后,站在最右边的那个三十岁左右的廋削汉子突然开口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胆敢擅闯我地狱门,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他声音尖细,表情冷漠,一脸不屑的看着柳如烟和赵青竹。 那廋削汉子话音刚落,旁边的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的青年人轻蔑地笑了笑,又开口了:“能找到这里来的人,想必手上有那么两下子,不用给他们废话,让我来会会这两位客人!”他嘴里说着“客人”两字,面上却满是讥诮之意,根本就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那廋削汉子随即伸手制止道:“三弟且慢,待我问个明白再动手不迟,他们既然来了,就甭想要轻易离开。”他目光冷漠,声音更冷。 柳如烟不敢有丝毫放松,却装出轻松的神态,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就直说了吧,我来就是为了寻找我师傅,专程接他老人家回去。我师傅与你们地狱门有什么愁怨,为何要将他劫持到这里来?”他嘴上说着,眼睛却死死盯着他们手上的家伙。 那廋削汉子终于露出一丝冷笑,幽幽道:“能被我们门主请来的人,自不是泛泛之辈,他应该感到荣幸才好,不过,这个问题我无法告诉你,我看你还是当面请教我们门主比较妥当。我想,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他顿了顿,终于挪动一下脚步,朝前踏出两步,打量着柳如烟,又接着道:“你说他是你师傅?” 柳如烟气宇轩昂的说道:“不错,你们为什么要折磨他?今日我既然来到这里,势必要弄个清楚!” 那廋削汉子轻轻咳了两声,缓缓说道:“我已经说过,这件事我一概不知,你应该去问我们门主才对!门主已等候多时,阁下,请吧!”他伸手做出一副相迎的手势。 第一百五十二章:山上寻踪 山下众人早已等得急不可耐,柳如烟和赵青竹摸上山已经过去五个时辰有余。按常理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论是否打探到消息,至少也应该回来个人说说山上情况的,可他们左等右等,那入山的转角路口始终没有两人的身影出现。 三个人当中,最显得沉不住气的是罗香雪,她在亭子里不停地来回踱步,一只手抚弄着腰畔的衣襟,伸长着脖子朝那条杂草丛生的入山口眺望。 她眉头紧蹙,一脸焦躁不安的模样,嘴里犹自轻轻叹息着,她终于忧心忡忡的说道:“许伯伯,雷伯伯,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他们回来,我看我们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也即刻上山看看吧?万一,柳大哥他们有个什么……”她说着欲言又止,一脸焦急的看着许枫和雷震天。 许枫望向那片杂草覆盖的入山口,又抬头望了望如屏障一般的苍茫山崖,长叹一声,说道:“难不成他们在山上遇到了什么状况?雷兄,罗姑娘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我们莫要在这里傻等了,走,摸上去瞧瞧,前路未卜,我们当要万分小心!” 雷震天抬头望了望四周,将旱烟收起来,皱眉说道:“这么久都没回来,看来情况不妙,事不宜迟,那我们赶紧走吧!” 三个人各自抄起兵刃,带上包袱,大步朝远处的入山口走去。 来到近前,只见一道狭窄的碎石台阶掩映在杂乱草丛里,自悬崖畔向山顶上蜿蜒而去。草深林密,一株株古树盘根错节,鸟雀啾啾,山道旁深崖下一丛溪流叮咚作响,哗哗流淌。依稀可望泛起白沫的水花。 许枫望向上面陡峭的山崖,缓缓道:“我们不熟悉地形,大家千万要小心,看来这里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上山。一旦遇到危险,我们相互照应,想办法脱身。柳贤侄和赵少侠在山上是什么情况也未可知,我们摸上山去看看,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无事!” 雷震天面色凝重地说道:“许大侠,我们莫要再耽搁了,赶紧上去瞧瞧!” 罗香雪黛眉紧锁,焦急地说道:“柳大哥他们会不会已经遇到了危险啊?都这么久了,还不见他们回来。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雷震天望着前面险峻的山崖,思索着道:“罗姑娘,你别自己吓自己了,以我看,柳少侠和赵壮士的武功都不错,虽然算不上江湖顶尖高手,但以他们的机智果敢,就算真遇到了危险,想必也能设法脱身的。好了,我们莫要再胡思乱想了,上去瞧瞧,看能不能遇到他们!” 许枫面上笼上一层阴霾,他心里暗暗后悔让这两个年青人打头阵,虽然他们武功并不弱,但毕竟过于年轻,江湖阅历尚浅,有些危急情况他们未必真能应付得来,自己这番决断实在欠妥当,但事到如今,所有猜测都已无用,只有设法找到他们才是当务之急。 许枫皱眉说道:“走,我们摸上山去,不管遇到何种状况,大家切记小心行事,我们着重留意周围的动静,大家走近一些,相互照应着。” 三个人忧心忡忡地朝山里进发。山上的雾气已尽数散去,狭窄的青石板山道上已不再如晨间那般湿滑,草丛里的露水也已被阳光吸收,只是山道蜿蜒,显得异常险要。 山道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便是乱石密布啊深谷,一条清泉流淌,叮咚作响。透过崖畔茂密的树林,依稀可看见泉水涓涓而流,泛起白花花的浪头。 三个人握紧手中的兵器,一边小心攀爬在山道上,一边不时警惕着朝四下里观望。 许枫走在最前面,罗香雪紧随其后,雷震天断后。越朝前走,山势越发陡峭,不多时,三人已爬升了数十米,只见前方山道沿崖壁盘旋而上,径直伸向半山腰的一片宽阔树林里。 一路上鸟雀争鸣,山风呼呼,路边草丛里散布着各种奇异花草,一缕淡淡的芬芳之气飘荡在空气中。三个人安静地向前行走,谁也没出声,只是警惕着朝四周打望。 不知不觉,又行进了长长一段路,一路上没见到一个人影,许枫突然说道:“这山里如此寂静,想必那地狱门定然藏在十分隐秘之地,大家多留意路上,看看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标记。说不定他们留下了记号也未可知。” 雷震天将长枪扛在肩上,幽幽道:“方才在山下,我们也是大意了,忘记同他们交代一路上做些个标记,以便我们能跟随他们的踪迹找去,最重要的是,这山林里是否暗藏着阵式机关,大家当要千万小心才好!” 罗香雪说道:“只盼着柳大哥他们能平平安安的就好!这山里那么大,想要遇见他们只怕不易。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论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也该有个人回来报个信的。要是真遇到了危险,我们却也帮不上忙,唉,真是急死人了!” 罗香雪话音刚落,突然,前面山崖上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那声音自山崖背后传来,仿佛还隔了长长一段距离,只是这笑声异常洪亮,显得畅快已极。 三个人顿时心头一紧,面上骤然变色,许枫浓眉一轩,沉声道:“快,前面有人来了,我们暂且隐藏起来。小心,莫要暴露了身形。”说罢,一个箭步闪身跳进山道旁的茂密灌木丛中,深深的草丛足有一人多高,藏下几个人倒也不难。 三个人静静蹲在灌木丛后面,心里不由得抽紧,手里的兵刃也握得更紧了。雷震天将长枪平放在杂乱的草丛里,用树叶将长枪覆盖。谁也不敢发出一丝响动,只是将头深深埋在灌木丛里。 山崖上那爽朗笑声响了一次后,便再也没有传来,倒是隐隐的说话声自远而近,听声音距离大约在百米之外,尚有些远,说话声时断时续,听得并不分明,没过多久,那说话声已来到近前。 灌木丛后,三个人三双眼睛,透过草丛间隙悄悄窥望着,只见,前面山崖的转角处,三个人影现了出来,一个手持鬼头刀的矮胖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头顶上盘着一个扁平银圈,身穿一件单薄的坎肩,胸前衣裳敞开着,露出古铜色的皮肤,黑密的一撮胸毛。这人长得肥头大耳,活像个弥勒佛,一双眼睛却极细小。 他身旁跟着个黄袍长衫的中年人,这人长身玉立,头上挽了个发髻,生了一张马脸,显得极廋削,但面色苍白,仿佛大病初愈一般。整个装束像极了一个道人,他手里提着把三尺七寸的黑鞘长剑。而这人后面,却还有个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这少年面目极俊美,生了张娃娃脸,一脸的稚气,他手上却空空如也。 第一百五十三章:半路相逢 阳光照在空寂的山道上,初夏的空气里透着丝丝慵懒寂寞之意。 那三个人一边说笑着,不觉间已来到近前。三人衣着装束显得有些单薄,衣裳在山风里猎猎作响。 隐藏在灌木丛后的许枫、雷震天和罗香雪睁大眼睛直直盯着迎面而来的三个陌生人。 许枫和雷震天对视一眼,心下犯了狐疑: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看其派头必是江湖中人,竟是从前面的山崖转过来,难道是那地狱门的人? 雷震天也心里嘀咕:这些人手上兵器倒是普通,但衣着装扮却有些怪异,他们和两位贤侄可曾遇见?何不出去探探山中情形,兴许他们就是常住在这大山里,但就这样出去不免冒失,可并不能知晓对方身份,万一是地狱门的人,岂不要打草惊蛇令他们生疑?唉!还是莫要莽撞的好! 罗香雪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顾盼生辉,两颗黑珍珠般的眼珠子直直盯着那几个人,眉梢上显出深深的疑惑,不禁悄悄望向身旁的许枫和雷震天。如此状况,她自是不敢弄出一丝声响,似是想从两位长辈脸上神色中得出何种决断来。 许枫朝她挤一挤眼睛,微微摇一摇头,示意她莫要作声。 灌木丛后的三双眼睛静静观察着那三个陌生怪异的路人,那三人自顾着边行路边交谈,走得不疾不徐,显得悠闲自在,并不曾察觉灌木丛中的异样。 许枫暗道:这三个人行路甚慢,看来并不着急赶路,我虽然瞧不出他们的路数,但料想他们也识不得我,不妨现身出来,装作行路脚夫,向他们打探打探,兴许能问出点眉头来! 许枫心里所想,恰与雷震天不谋而合。只是两人都默不作声,朝对方望了一眼,微微一点头,对方的心思便已是明白了几分,这样的默契,当真只有相交多年的挚友才能领会。 罗香雪望着两人,猜不出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得默然,匍匐在灌木丛中,不敢弄出一丝动静。 荒山寂寥,空旷山道边,眼看那三个人就快要经过许枫三人伏身的灌木丛。 许枫朝雷震天和罗香雪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莫要作声,又伸出手掌做了个继续潜伏的手势。两人定定地望着他,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许枫随即委身向背后溜了出去,绕到一棵粗壮的柏树旁,身子掩在树干后,微微探头朝路上的那三个人瞧了一眼,确定那三人并没发现他,遂缓缓自树干后现身出来,朝那三人迎面而去。 双方距离约有数十米,这时,那三人也已瞧见了他。他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东走走西瞧瞧,那三人眉头一拧,顿住身形,看着突然出现一个人来,显得有些诧异,相互对望一眼,不置可否。 许枫心道:我且装出行路人的样子来,不能惹他们生疑。这几个人若真是地狱门的人,想必身手不俗,我当要小心才是。 心念至此,他在距那三个人十数米远的地方停下,看着他们面露笑容,抱了抱拳,说道:“请问三位官人,这里是什么地界了?”他装模作样的朝四处瞧了瞧,一脸疑惑。 那头戴银圈的络腮胡子打量着他,皱眉说道:“阁下是?” 许枫微微一笑,打着哈哈道:“老夫借道路过,来到这大山里,似是迷了路,却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还希望三位指路相告!”他淡淡笑着,却偷偷打量着他们的面色和手上兵刃。 那脸色腊黄道人装束的高个子中年人突然开口道:“不知阁下这是要去哪里?” 许枫微微笑道:“老夫正欲前往关外拜访一位故人,从前面阳平关过来,进得这山里却又不识得路了,只知道要翻过这座山,来到这个岔路口又不知该如何走了!唉!幸好偶遇三位官人,是以向三位打听打听!”说着,又向这几人抱了抱拳。 那高个子中年人道:“这里便是关外了,阁下是从关内来的吧?”他幽幽的说,一双深邃的目光打量着许枫,有了些许警惕之色。许枫手上握着柄长剑,风尘仆仆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个江湖中人。 许枫心头一凛,暗暗吃了一惊:这人怎么瞧得出自己是从关内而来?他心念一转,说道:“不瞒官人,老夫正是从关内而来,我看几位想必是当地人吧?” 那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说道:“这里叫野人山,不知阁下这是要去往关外何处?咳咳,我们就是这山里的人,你向我们问路,算是问对人了。” 许枫叹了口气,一脸迷茫的望了望周遭,说道:“老夫只知道那位故人早些年来到阳平关的落水滩,唉,我们已有好些年未曾谋面了,不知三位可知道这落水滩该怎么走?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那络腮胡子皱眉道:“落水滩?我怎地从未挺听说过这个地方?”他转头望向高个子中年人,疑惑问道:“道兄,你可曾听说过这样一个地方?” 那高个子黄袍道人说道:“落水滩?”他沉吟片刻,摇摇头说道“我也从未听说过,这野人山方圆十里的地方没有我不知道的,却没听过这落水滩!” 许枫在心里胡乱编出个一个地名,为的是想从他们嘴里套出点关于这野人山中的地形来,却没想到,这两个人却没向他讲述这山中的情形。他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幽幽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唉,看来我是走错了路,却不知几位对这山里的地形路况可是熟悉?” 那络腮胡子呵呵笑道:“你说这野人山呐,唉,我们常年住在山中,哪有不熟悉之理,只是这野人山地面广阔,山道甚多,阁下是外乡人,难免是容易迷路的。”他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两条岔道,一条通向远处半山腰的密林中,一条通向山顶的崖壁间。 他看着许枫介绍道:“喏,这里有两条路,一条是上山的路,一条是下山路,上山的这条通向白云顶,也就是我们住的地方,另一条下山路便通向那片山林外的冷幽谷。阁下若是从此下山的话,过了冷幽谷,可以瞧见一条小溪,沿小溪再前行几里地,便算是走出这座野人山了!” 许枫听他说,向山上走可到他们所住的地方,他心头一动,暗暗道:“难道他说的白云顶,便是地狱门的所在?我看这几个人装扮,多半就是那个地狱门的人,地狱门既然是传说中的魔鬼之域,必然会隐藏在极秘密之地,绝不会轻易让外界找到的。我们何不先去那白云顶探探虚实!”想到这里,他心下豁然开朗,向那几个人抱抱拳,笑道:“多谢几位官人,方才讨扰了!老夫这便告辞!多谢多谢!” 那几个人心中虽感诧异,却也并没多想,摆摆手客套几句,便向那山下小道缓缓而去。 待几人走出老远,许枫心下才如释重负,又转头望向远处路旁的灌木丛中,大步朝那边走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密林寻踪 方才发生的一幕,潜伏在灌木丛后的雷震天和罗香雪看在眼里,见那三个人似乎并未对骤然现身的许枫生疑,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罗香雪翘首朝那逐渐远去的三个人背影瞥了一眼,幽幽吐出口气,说道:“雷伯伯,你说那几个人会不会是地狱门的人?”她微蹙着眉头,看向一脸神情凝重的雷震天。 雷震天沉吟着道:“这个不好说,不过,看这几个人的打扮,必都是身怀武功的人,尤其是那个黄袍道人,身上的内家功力少说也有十年以上。却不知许大侠可有探出些眉目来?”正说着,许枫已蹿身来到跟前。m.23sk. 这时,那三个神秘人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山崖下。 雷震天和罗香雪站身起来,许枫朝那三个人消失的山崖处望了一眼,雷震天正欲开口相问,许枫已缓缓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几个人必然就来自地狱门中。方才的一番交谈,并没能套出地狱门的所在,不过,他们也并不识破我的身份,只是那个黄袍道人瞧出我们自关中而来。”他叹了口气,接着道“走,我们朝山顶上去瞧瞧,从他们的谈话中,似乎那地狱门定是座落在山顶上。” 众人不再迟疑,沿崎岖狭窄山道朝前快步走去。前面不远处是一片倾斜的陡坡,山势逐渐向上爬升。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小心打望着周围的动静。山风吹在凹陷的岩壁上发出呜呜的回旋风声,从崖壁上凿出的石阶径直铺向半山腰上的密林中。 三人转过一片山崖,从陡峭的崖壁间穿过,崖下深涧里流水哗哗,笼罩在茂密丛林里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去。周围的情形一览无余,远处层峦叠嶂,近前峰回路转,沿着粗糙的石阶路径直向上攀爬,翻过那道隘口,三人已来到一片倾斜的山坡上,眼前骤然出现大片奇异怪石,大大小小的石头堆积在一起,石头上刻着各种神秘图案和字迹。 眼前的奇异景象让三个人禁不住顿下脚步,罗香雪幽幽说道:“这又是什么地方?这么多奇形怪状的石头,你们看,石头上还刻着图案。”她打量着重重叠叠的石头上铭刻的奇异图案,以及林林总总的题字。她望了望许枫和雷震天,目光又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石头上。 罗香雪嘴里喃喃念叨着:“魔域,鬼见愁,南天一柱,武林禁地,银花烟树……这些是谁写的?还有这么多奇怪的图案,神神秘秘的!”她目光里闪动着新奇的光。 许枫和雷震天对视一眼,不由皱起眉头,面色凝重打量着这些诡异的图案和刻字。雷震天朝周围警惕的观望着,一脸茫然的望向许枫。 许枫忽然嘴角露出一抹淡淡微笑,幽幽说道:“这些东西不足为怪,我看此处只是一个天然的乱石林,至于这些图案和刻字,必是好事者故弄玄虚罢了,又或者是別有用心的人为了障人眼目而为。不过,我们初来乍到,小心里面埋伏暗器机关,还是小心为好!” 雷震天缓缓道:“奇怪的是,我们上山走了这么久,居然只看到前面那三个人,偌大的山中如此空旷,几无人迹,这实在有些反常,我们确实应该小心点。许兄,你说这里是不是已经离那个地狱门不远了呢?”他目中露出警觉的光,眉间又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忧郁之色。 许枫目光闪动,望着这片石阵背后的茂密树林,缓缓道:“不错,方才那几个人必然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地狱门应该就在那片密林里,说不定就是在这附近。走,我们走过去瞧瞧,大家千万小心!” 众人提起心神,缓缓走进这片乱石阵,密密麻麻的大小石头看上去有上百尊,每一块石头各不相同,似是天然而成,又似是摆放得颇有规律。一块块石头之间,又分成了宽窄不均的小路,阡陌纵横,构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迷宫。 三个人不敢大意,惟恐其间藏有凶险,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兵刃,表情严肃,目光警觉,许枫当先,罗香雪走在中间,雷震天押后。五步,十步,二十步……四周依然出奇的寂静,除了林间的飞鸟争鸣,草间虫儿啾啾,并无別的声响。三个人小心戒备着,不住地朝四周观望,惟恐有暗箭飞镖从某个隐蔽的角落向他们招呼而来。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闷雷般的爆炸声,三个人顿时心神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十数枝响箭捆绑在一起,呼啸着蹿向高空,骤然炸响。正常情况下,响箭一般是单箭发出,而为何十数枝捆绑齐发?响箭发出的地方在乱石阵后面的树林深处,那边正是靠近悬崖深涧。在那片树林的尽头,一面高耸的山峰挺立直插云霄,好不巍峨。 许枫,雷震天和罗香雪被刚才的猛烈炸响骇了一跳,犹自惊魂未定。三个人立即蹲下身隐藏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眼睛朝四周警惕着张望。而奇怪的是,这声炸响消失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別的声响,周遭又变得一片宁静。 罗香雪一脸惊疑茫然的说道:“许伯伯,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么多响箭一起炸响,是发生了什么事?”那声猛烈炸响如平地一声惊雷催得三人惶惶不安。 许枫面色凝重,微微沉吟着道:“我看那片林子里定有古怪,要不这样,我先去进那林中瞧瞧,你们在此等候,莫要妄动。待我回来再作打算。” 雷震天目光凌厉,望向那片茂密树林子,缓缓说道:“许兄,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我看还是容小弟同你一道去,万一有个什么情况,我们还能互相照应!” 罗香雪望着许枫急忙点点头道:“是啊,雷伯伯说的有道理,我们对这山中情况本就陌生,方才那响箭炸响太不寻常,那林子里还不知藏着什么凶险,要不,我们大家一起进去。” 许枫摆摆头,缓缓摇头道:“不可,我们一起去目标太大,容易暴露,万一是地狱门的人,只怕就不好对付了!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好了,你们就在这里按兵不动,我速去速回。”说着,抱剑向雷震天和罗香雪施礼示意,面色凝重地转身大步而去。 穿过迷宫般的乱石阵,阡陌的长满乱草山道径直延伸至丛林深处。许枫不敢大意,展动身形一溜轻烟般蹿至树林入口处,突然顿住,躲身在一棵巨树后,机警地探出头朝林子里打望。 林子里浓荫遮蔽,阳光在枝叶间投下斑斓的光影,里面却是静悄悄的,非但没看到一个人影,甚至连一只小动物也没发现。他略一思索:柳如烟和赵青竹上山之前,我们约好以响箭为号,难不成这些箭是他们发出去!不错,必定是他们,可为什么一下子就发了那么多,莫不是他们遭遇到了生命危险?…… 他顾不了多想,随即闪身一转,箭一般地蹿进密林里,两只眼睛迅疾地四下扫视,树林里生长着许多苍松翠柏,随处可见的花草野果。他在林子里胡乱转悠,眼睛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搜索半晌,却是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第一百五十五章:秘境通幽 许枫在密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四下转悠。这片长在半山坡的树林子并不大,却将半边山崖完全遮掩。随处可见的苍松翠柏显得郁郁葱葱,林子里显得有些阴暗。许枫全身都已绷紧,在这陌生的山林里,又身处地狱门的势力范围之内,他就算有虎豹之胆,却也不敢心存半分轻视。 方才那十数枝响箭一齐炸响,本就让人匪夷所思,武林中的示警响箭,一般都是单箭而发,这十数枝捆绑发射的状况,即便像他这样的老江湖也是从未曾见过。 许枫举目四望,面上显出几分焦急,一来,着实担心柳如烟和赵青竹的安危,二来,这地狱门就在附近,说不定就在这片密林之中。方才那么多的响箭,若不是柳如烟等人发出来的,那必然就是地狱门的人了。 斑斓的阳光照在林子里,显出光怪陆离的景象。林中小道纵横阡陌,杂乱延伸至密林深处,许枫来到一条三岔路口,一条向左,一条往右,另一条径直向前。 他犹豫片刻,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密林入口,见四周依然寂静,雷震天和罗香雪并没跟上来。他心里暗道:“这里已是地狱门势力范围,为何却不见一个人影?难道地狱门还在很远的地方,并不在这片林子里?雷震天和罗香雪还在外面,我要不要带上他们一起呢?”思索间,他又看了看眼前的三条岔道,却不由感到有些茫然无措。 这三条道全都没入密林深处,却不知该选择哪一条才好,他索性不再纠结,试着将每一条路都走一遍。他机警地打望着四周,迈步朝正前方的那条小道走去。 许枫握了握手中长剑,快速闪身蹿向林子深处,一棵棵苍劲的古树盘枝错节枝繁叶茂,他一边探身前行,一边伸手拨开拦路的枝叶,小心翼翼地四下窥探着。越往前走,里面越显得幽深静谧,半人深的杂草丛里虫儿啾啾,枝头上鸟雀扑腾,不觉间,他已走出百十米远,一路上依然没见着一个人影。 他心里越发感到蹊跷,但既然已来到此间,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即使前面是龙潭虎穴,他也只有硬着头皮闯他一闯。时间多耽搁一刻,柳如烟和赵青竹便多增加一分危险。 他沿着荒草凄凄的林间小道朝更幽深的地方摸索着前行,脚下每跨出一步,他都必须小心翼翼,警惕着有任何凶险致命的暗器从阴暗处射向自己。 走出长长的一段路,林子里浓荫遮掩,越往里走,越显得幽深寂静,甚致透露出一种阴森诡秘的气息。许枫不停朝四下里张望,低头看看脚下,又仰头望望天空。 就在他全神贯注向前摸进之际,忽然,前方不远处的一丛枝叶间微微晃动起来,他不由心里一惊,本能地纵身闪躲到旁边一棵巨树后,稍稍探头朝那一丛晃动的枝叶间瞧去,那边有沙沙的声音传过来,许枫皱起眉头,暗道:“难道会是地狱门的人?”他一瞥之下,只见从茂密枝叶里显出一个人来。 这人是个老者,一身薄薄的灰袍,背了个圆圆的竹篓,手里拿着一把短小的弯刀,他一头银白发丝挽了个发髻,脸上略显得焦虑。他不停地朝四周张望,不时抬头望望天,嘴里发出一声长叹,似是有些许疲惫。 许枫暗自纳闷:“这人看上去不像是行走江湖的,却像是个采药的郎中。我且暗中观察片刻,兴许还有別的人!”他躲在树干后,暗暗观察着那人的一举一动。23sk. 却见那人弯着腰在草丛间寻找着什么,不时用手里的弯刀将杂草劈开。许枫见他身后再没別的人现身,当下放松了戒备,看他的神态举动,应该就是个采药的郎中无疑了。 那老者躬身在草丛里寻找着什么,神情专注,又显得有几分焦虑。许枫暗暗瞧了他半晌,心里暗道:“我何不前去向他打听打听,兴许他对这山中熟悉。”想到这里,他决定现身一试,缓缓从树干后面走了出来。 那老者埋着头自顾忙活着,并没发现不远处的许枫,许枫又一想,这样贸然现身,会不会惊吓到那老人家? 他故意显出一副落魄的模样来,微微轻咳两声。那咳嗽声在冷清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果然,那老者听见咳嗽声,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巨树旁,陡然骇了一跳,神情间显出一抹慌乱,一脸诧异的望着面前的陌生人。 许枫脸上泛起笑容,静静地望着老者,淡淡说道:“请问这位老人家,您老是本地人吧?” 那老者听他说话柔和,看上去并不像是山野恶人,脸上神色也恢复平静,打量着许枫,呐呐着道:“你是?”他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许枫朝老者抱一抱拳,说道:“我本是途经此地,不想在这山中迷了路,原想寻访一个故人,只知道他身在此山中,却又寻不着是何处秘境,唉,想向老人家打听打听!”他言辞间极尽随和诚恳,唯恐冒失,令这老者误解生疑。 那老者先闻言先是一愣,面对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也不敢完全放松警惕,浑浊的目光扑闪着道:“这个深山老林,平素并没有什么人会来到这里。阁下既是寻访故人而来,又怎会不清楚那故人下落何处?”他不住地朝他上下打量,唯恐这陌生人是別有所图。 许枫只管朝老者微笑凝视着,似是也有看出他心里的疑虑,急忙说道:“哦,老人家切莫误会,不瞒老人家,在下自关中而来,听说一位多年前的故友来到此间栖身,特意前来拜访,这山中路阻林密,一时寻不着路径,在下见老人家在此采药,想必对此地熟悉,便前来向老人家打听打听,若老人家知晓此间地形,还望不吝相告!在下感激不尽!”说罢,恭恭敬敬向老者抱拳一礼,以表诚意。 那老者环顾四周,点了点头,幽幽说道:“哦,这位壮士远道而来,却不知你那位故人姓甚名谁?我只是一个郎中,常年在此山中采药,这附近的人和事,虽不敢说有多少熟悉,但也多少了解一些。”他早已放下戒心,一双炯目瞬也不瞬地凝视着许枫。 第一百五十六章:秘道通幽 阳光愈烈,火辣辣地照在身上,一阵山风吹过,更显得空山寂寥,隐约中透着几许萧瑟意味。 许枫一番诚恳之言,已令那老人卸下戒心,虽然只听得许枫一面之辞,但在采药老人犀利的眼神里,已满是阅尽世间人事,似能洞悉内里人心。 采药老人面上显出镇定和蔼,他缓缓将手里的弯刀放进背篓。 许枫心念一转,跨步上前,微笑着道:“实不相瞒,在下那位故人原本姓熊,叫熊华平,因早年间惹上了江湖上一个神秘组织,那些人凶残毒辣,欲将他除之而后快,自此他便过上隐姓埋名的日子,我从一位朋友口中得知,他藏身于此山中。便路途迢迢前来打探他的下落。” 那采药老人听着,面色显出凝重,用手捋一捋胡须,缓缓点头道:“唉,老朽只是一介采药郎中,本以救死扶伤治病救人为己任,对你们江湖中的事一概不知。不过,这野人山里的地形,我倒是熟悉,可以为壮士指点一二。”他说的极诚恳,苍老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 许枫暗道:这老人确实不像是江湖上的人,他如此说话,兴许怕是惹上麻烦。毕竟这江湖人心难测,却也怪不得他。既然他常居此间,想必也是知道这地狱门,我何不开门见山向他打听打听!他只是一介郎中,应该不能和地狱门扯上关系吧! 想到这里,他不再兜圈子,试探着说道:“老人家,你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地狱门的地方?”许枫凝视着采药老人面上神色的变化。 听到地狱门三个字,那采药老人先是怔了一怔,果然面容微变,但转瞬间又恢复常态,皱眉说道:“你打听这个地方作甚么?” 许枫轻叹一声,幽幽道:“不瞒老人家,在下的这个朋友就是被地狱门所掳走。在下此番前来,便是来寻找地狱门一探究竟,事到如今也不知我那朋友是生是死?若他真困在地狱门里,我定要设法救他出去。”他说完这些话,如释重负般长叹一声。 那采药老人面上又是一变,望了望四周,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我能在这深山老林里相遇,也算是个缘分。你今日能遇上我,算是找对了人。”他缓缓捋一捋胡须,神色间显得深沉。 许枫一听这话,心下暗喜,知道这老人许是愿意帮忙。那老人沉吟了半晌,忽然说道:“壮士既然知道地狱门,那想必也已经摸清楚地狱门的情况了?”他幽幽说道,凝视着许枫的脸色。 许枫举目四顾,又说道:“在下并不了解地狱门的情况,只是我那位朋友留了封书信后便失踪了,信上说他被地狱门掳走,是什么缘故却并没细说,所以,我同另外几个朋友一路打探而来,希望能找到他的下落。若是活着,就设法救他出去,若是死了,也要为他收尸!”他说着,眼神痛苦而坚定,仿佛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的这个决定。 那采药老人静静听他说完,叹了口气,缓缓道:“地狱门藏在这个深山老林里,这附近的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都知道地狱门是个神秘的江湖组织,据说凶残毒辣,杀人如麻,谁也不敢靠近半步。平时也极少看到里面的人出来,唉,老朽奉劝壮士,这可是个凶险之地,你一定千万小心呐!” 许枫踱着步子,微微点头道:“昨日我们一行人已到了十里外的阳关镇上,来此之前,也向老乡们打听过地狱门的情况。即便真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定要闯他一闯,我的朋友若果真落在他们手里,我岂能不管不问。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找到我那朋友。” 那采药老人点点头,幽幽道:“地狱门在这附近数十里无人不知,人人谈而色变,唯恐避之不及,你能不顾个人安危为朋友两肋插刀,真算是条好汉!”他望着许枫微微一点头,又说道“罢了,老朽今日破个例,为你指一条明路。许壮士,若有地狱门的人问起是谁为你带路,你可千万不能说是我,我就住在山脚下,在此开药铺已有二十多年,常常来这山里采药,地狱门的人是认得我的。我非江湖中人,更不想卷入你们江湖人的恩怨。”他言语恳切,充满了一种深深的忧愁。 许枫微微一笑,点点头道:“老人家尽管放心,今日老人家为我引路,我不胜感激!一定为老人家守口如瓶,绝不能透漏半个字。你我分别后,我只当从未见过您老人家!”说罢,朝老郎中拱一拱手。天籁小说网 采药老人将竹篓挽在手上,面色凝重的对许枫说道:“许壮士,请随我来!”说罢,转过身去,伸手指向丛林西面的一棵粗壮的柏树,说道“你瞧那棵巨树,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许枫目光深沉地凝望着那棵巨树,缓缓说道:“这不就是一棵普通的柏树么?有何神秘之处?” 那采药老人一脸神秘的呵呵笑道:“许壮士不妨再仔细瞧瞧,这棵柏树和別的树有什么不同?”他眼里流露出一抹奇异之色。 许枫当即一愣,朝那棵巨柏走了过去,来到近前,认真打量良久,又说道:“这棵老树当有上百年的树龄,枝干粗壮……”他忽然目光闪动,似是发现了什么,略显惊讶的说道“是了,那中间的一圈树皮被剥去,对了,还系了根红绳头,这难道就是秘密所在?”他一脸好奇的望向老郎中。 那采药老人终于缓缓点头道:“不错,许壮士果然好眼力,还是被你瞧出了眉头,这棵树正是地狱门的人作下的记号,细微之处若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来。这里便是通向地狱门的入口,从这棵树后面走连走出五步,然后再向左拐进一条小道,再向前走十步,然后又向右拐进一道路,沿这条路再走出百米,便是地狱门后院的山崖,这山崖三面深涧,只有一条吊索桥可通行。吊索桥长数十米,直铺向山崖背后的地狱门后院。”他神情严肃的说出地狱门所处在的具体方位,言语间带着一种深深的恐惧之情。 许枫点点头道:“没想到这地狱门竟处在如此隐秘之地,若没有老人家的指点,要想找到恐怕真要耗费一番周折了。多谢老人家不吝相告,在下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向任何人透漏老人家的身份。老人家只管放心!”他朝老人家抱拳一礼,以表感谢。 采药老人神情凝重地说道:“老朽只能帮到你这么多了,地狱门中的人脾气十分古怪,壮士可千万当心!” 许枫向采药老人道谢后,转身走进那棵巨柏之后,按照老人的指示,小心翼翼朝丛林深处摸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勇闯虎穴 阳光正盛,愈发显得骄燥,山风吹着树林,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许枫拨开浓密的枝叶,每踏出一步都小心翼翼。采药老人的话尚还萦绕在耳边,这里已经是地狱门的管辖范围,说不定在这密林周围隐藏着凶险的机关埋伏。他孤身闯入,不得不十分小心,走出没几步,忽然想起等候在巨石阵后面啊雷震天和罗香雪,他们会不会已经跟上来了?他们留在那里,万一遇到地狱门的人又将如何应付?许枫心里想着,实在觉着不妥,他走着走着,不由停了下来,决定返回去叫上他们一起前往。 许枫快步朝巨石阵跑去,脚下轻盈,身形接连几个起落,一溜烟蹿出了树林。眨眼功夫就飞奔至巨石阵旁,来到先前约定的地方,正欲开口招呼两人,却看到巨石后空空如也,哪有还有两个人的影子。 许枫心里一惊,暗暗急道:他们去哪里了?怎地不见了影子?莫不是遇到危险了?他越想越感觉不安,暗暗埋怨自己的大意。不该将他们留在原地。柳如烟和赵青竹还没能碰上头,而这雷震天和罗香雪也不知去向!先前的大意之举,令他懊恼不已,不住地埋怨自己的过失。他焦急地朝四处打望,在一尊尊巨石之间穿梭,放声呼唤道:“雷兄,罗姑娘,你们在吗?在哪里?雷兄,罗姑娘,你们听到了么?”浑厚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惊起林梢上的鸟雀四下扑飞。他神色间显出些许慌乱,快步在巨石间东转西蹿,一边走一边呼唤两人。叫嚷半晌,却没有人回应,他心里越发焦急起来,隐隐透着丝丝不安。 过了一阵,巨石后突然响起轻轻说话声,许枫已听出这声音何其熟悉,正是罗香雪嘴里发出来的。接着雷震天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许枫心里一凛,一个箭步朝声音传过来的地方闪了过去。 此刻,在密林边缘的一丛巨石后,雷震天和罗香雪的身影齐齐冒了出来,许枫见到两人,面上现出喜色,惊呼道:“啊哈,原来你们在这里哦,我正回来找你们呐!没见着你们,还以为你们遇到了什么危险!”他紧皱的眉头瞬时舒展开来,胸口吊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雷震天和罗香雪骤然心惊,略显出些尴尬的神情,罗香雪见许枫着急的模样,以为他已打听到柳如烟和赵青竹的情形,睁大着眼睛忙问道:“许伯伯,怎么样,是不是找到他们了呀?”雷震天也一脸热切的望着许枫。 许枫轻轻摇一摇头,摆摆手道:“我方才在林中遇见一个采药老人,从他嘴里问出地狱门的位置,就在这片林子的后面,有一道悬崖屏风,那里便是地狱门的老巢!”他略一沉吟“只是,想要闯进去只怕不易,这片林子的背后只有一条崖壁栈道通向地狱门后院,我们并不熟悉路道,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 雷震天面色凝重地看着许枫,忽然说道:“方才你走了以后,我和罗姑娘有些担心,这周围环境十分离奇,便商量一番,在这片石阵里转转,兴许能找到关于地狱门位置的线索,没想到这些石阵虽然看上去古怪,但并没寻得一丝有价值的痕迹。唉,本想和罗姑娘进林子里来找你,不想你就已经出来了!” 罗香雪略显焦灼的说道:“这么久都不见他们两人走出来,莫非真遭遇到了危险?我们真不该让他们打头阵的。” 许枫微微一笑,沉吟着道:“罗姑娘太多虑了,以他们两个的武功和机智,即便是遭遇到了一些危险,想必也能从容应付的。方才的响箭,断然不是他们发出的,定是地狱门的示警响箭,说不定他们已经被暴露了。事不宜迟,走,我们赶快进去看看。”他举目四望,头顶的烈日照在身上,投映出长长的影子。 山风仍在呼啸,吹进林子里哗哗作响,天地间更显出一丝说不出的落寞萧瑟之意。 雷震天和罗香雪相视一眼,朝许枫点点头,三个人展动身形,迅捷朝林子里扑去。 许枫一马当先,罗香雪跟在后面,雷震天将长枪斜桓在背上,做出一副戒备之态,他走在最后,时刻留意着周围的状况。 许枫想起那个采药老人说过的话:地狱门里的人全都是一群恶狼,他们武功高强心狠手辣,进入了那里,无疑于闯入龙潭虎穴,定会是凶多吉少! 可是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半途而废,若不能找到楚云飞,弄清楚事情缘由,他们又岂会甘心? 柳如烟和赵青竹上山已过去好几个时辰,也不见他们返回,眼下他们是死是活也未可知!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会合,否则,在这茫茫深山老林里便将进退两难危险重重了。 许枫带着两人按照采药老人的指引,自西北方向那两棵巨树旁拐进去,巨树后是齐人深的杂草灌木丛,只是茂密凌乱的草丛里赫然现出一条野径来。显然,这条小道是有人走过的。小道延伸至林子的尽头。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不由紧张起来,一边缓缓朝前行走,一边谨慎打量着周围的情形。这里已是地狱门的地界,说不定这林子里埋伏着地狱门的暗哨和机关。 许枫不时叮嘱雷震天和罗香雪多加留意脚下周遭,一旦情况不妙,千万要沉住气,切不可乱了方寸,更不能出声呼唤柳如烟和赵青竹。 沿着杂乱的丛林小道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丛林尽头,前面赫然出现一片高耸雄壮的山崖,像一道巨大的屏风横桓在西北角。 此刻,日已西斜,残阳照在屏风般的山崖上投出五彩斑斓的光辉。三个人立刻停了下来,每个人都看见那一面插在山顶上的黄旗。黄旗似经幡在山风里猎猎作响。 许枫眉头紧蹙,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看见没,这片山崖背后,想必就是地狱门的巢穴了,大家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们只有沿着这条崖壁栈道,绕到后面去。”他深深叹出口气。眼前的这个情形,令这个身经百战的一代大侠也不免忧虑重重。 正当他们准备迈步向前时,山崖背后忽然传出一个人粗旷的声音:“有两个人私闯地狱门,被左堂主和四位护法撞见,已上报燕门主。燕主吩咐我们把守垭口,说不定这两个人还有同伙!说不定将会有一场大战哦!”这声音粗旷中显出些沙哑,听起来大约是个中年人。3sk. 另一个略显得年轻的声音说道:“那两个小毛贼已被活捉,他们是为了那个楚老头而来。看来这次可有热闹看了,听说,燕门主和那个楚老头有一段二十年前的恩怨。” 那中年人粗旷的声音说道:“燕门主好不容易抓到自己的仇人,岂会轻易就让他逃脱?而这个楚老头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据说隐居在终南山上。武功颇高,不知如何就让门主给抓住了!唉,江湖上的事,恩恩怨怨,又有谁说得清楚!” 众人隐隐约约听到山崖后传出的谈话声,不由得心下大惊,原来柳如烟和赵青竹已经被他们发现。更重要的一点是,楚云飞真被他们抓了,并且此刻还活着。他们不由得喜忧参半,喜的是由此可以确定,楚云飞就在这里,并没有死。忧的是,柳如烟和赵青竹十有八九凶多吉少。 第一百五十八章:神秘男女 许枫雷震天和罗香雪蹲在崖壁后,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静静听着崖壁另一侧传来的谈话声,显然,听声音是出自一男一女之口。他们必定就是地狱门的人了。若是他们此刻从那边走过来,势必将同他们狭路相逢。 许枫低声示意雷震天和罗香雪莫要慌张,且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若对方真向这边靠近,他们也只能暂且退回林子里藏身,以观动静。 那两个人的谈话声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清朗。紧接着,传来細碎的脚步声,显见得,他们已向这边而来。 许枫再不迟疑,朝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退后树林子,若是在这险峻的栈道上与他们相遇,势必要大动干戈,惊动地狱门里的人恐将难以全身而退。 山崖后的谈话声和脚步声愈发逼近,许枫带着两人在栈道上接连几个起落,便纵身投入茂密的灌木丛里。在枝叶掩映下,谁也想不到这深山老林中会隐藏着几个人。 三人蹲在灌木丛里,浓密的枝叶将身子遮掩。许枫小声叮嘱两人切莫出声。待来人靠近时,再仔细瞧瞧,这两人未露面,也猜不出对方是个什么模样,在地狱门里充当什么角色。再没弄明白个中情形,还是莫要暴露的好。 这时,那两个人自峭壁后现出身来,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出头的年纪,身穿一袭紫色单衣,眉目俊朗,发髻高挽,手持一柄银灰长剑。那女的显得更年轻些,约摸二十出头,一身浅红轻衫,长发披肩,身段纤细,长着张瓜子脸,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颇有几分姿色。她手上也提了把长剑。瞧这两人的装束,虽是典型的江湖中人模样,却又显出一丝大户人家的气派。 两个人一边闲聊着,一边缓缓朝这边走来。眼睛不时朝四下里打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充满了警惕。两人已走过崖壁栈道,径直向这片林子里而来。 许枫雷震天和罗香雪伏在浓密枝叶里,不敢弄出一丝声响。静静听着两个人的谈话,虽不知这两人的身份,但看样子必定是地狱门的人无疑。 那男的说道:“莲儿,你说门主将那个老头抓来,究竟是为的什么?这里离关中不下千里,门主居然动用白喜和陆铁军两大杀手,依我看,门主和那个老头必然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他一边说,一边不时瞧着身旁的女人。 那女的淡淡说道:“谁知道呢?门主一向神神秘秘的,最近更是性情大变,动不动朝身边的人发火,大家见到他都是小心翼翼,我看,门主又是有什么大计划了!听说,那个老头已有两天没吃东西了,我看他再这样下去,也熬不了多久!” 那男人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轻笑,目光忽然变得尖锐,幽幽道:“这些年,地狱门里来来去去的人不少,哪一个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燕山鬼刀胡英奇,人称神鬼刀八手。洞庭湖千手太岁西门贵,在江湖上以一柄揽月削香刀成名多年,在三湘一带难逢敌手。还有青城山那位面无表情的古怪老道,听说练成奇快的分身化影术,只可惜这些人门主一个也留不住,只因他们都不是池中之物!”他眼里闪动异样的光,似乎充满了感慨。又仿佛对这些人物生出了无限仰慕。23sk. 那女人的长发被山风吹得散乱,黑珍珠似的 一双眼睛朝林子里四下张望,她忽然面现凄色,有些伤感地说道:“江湖上的你争我斗,打打杀杀,何时才是个尽头!每天过着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倒不如躬耕田园,做个平凡的农家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岂不是件美事!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进了这魔窟,想抽身却不容易!”她喃喃说着,感怀颇深,面上凄然之色更甚。 两个人边走边聊,这时已进入山林腹地,两人朝周遭环顾一圈,在林中一块巨大青石上坐了下来。 “莲儿,你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这可不是你一惯的作派!最近见你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钟玉轩叫我们来这林子里查看,我看定是有別的用意,这荒山野岭,平时连鬼都见不到一个,哪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刺客?”那男人嘴上淡淡说着,神色间颇显出几分不满,一抹惨淡愁云爬上眉宇。 “强哥,这十多年来,我常常想起师傅师娘,还有我那下落不明的小师弟,也是怪我,当年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受了那个人的蛊惑,说真的,我自幼爹娘死得早,若不是师傅他老人家收留我,恐怕我早就没在世上了!如今,我在这里为地狱门卖命,绝不是师傅他老人家愿意看到的。”她略显苍白的面颊上现出深沉的苦痛无奈,甚至嘴角泛起一丝自嘲似的微笑。 许枫雷震天罗香雪三个人伏身在密丛里,听着那两人的对话,不由得面面相觑,粗糙的灌木丛划在皮肤上生生的疼,他们不敢弄出一丝动静,惊动了这两人势必将惊动整个地狱门。 现在最让他们担忧的是柳如烟赵青竹和楚云飞的人身安危。 那男人坐在那女人旁边,面色平静,缓缓伸手将女人揽在怀里,柔声安慰道:“莲妹,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来,我知道你一直在忍气吞声,门主对我们已不似当初那般信任,不瞒你说,我也早已厌倦了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如果你真想离开这里,不如,我们找个机会一起远走高飞?”他满脸温柔的凝视着她,眼里充满了期翼。 那女人幽幽叹了口气,苦笑道:“要离开这里,谈何容易!门主本是心胸狭隘之人,我们若是真背叛了他,他一定是不肯放过我们的。”她冷峻的面容浮现一抹凄然之色。过了半晌,她缓缓站起身来,向前踱着步子,举目四顾,忽然道“你说,我们有什么法子才能离开这里?说实在话,我一刻也不想待下去!要不,我们趁下次门主派我们出去时,便一走了之,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谁也不认识我们,我们隐姓埋名,过点平平淡淡的日子!”她的眼里又亮起一缕希夷的光。 那男人叹了口气,幽幽道:“莲妹,切不可意气用事,就算要走,我们也要从长计议。我有个多年未见的表叔在四川,或许我们可以暂且去投奔他!”他微微皱起眉头,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一个计划。 那女人眼里泛起一丝柔夷,微笑道:“哦,原来你也有亲戚在四川?不瞒你说,我爹爹的一些朋友也在四川,只是我们举家来到关外后,爹爹就少有同他们来往了,当年,爹爹去世,他们还过来为爹爹奔丧,如今,爹爹已经不在了,俗话说,人走茶凉,兴许他们是不肯待见我的了。”说着,她幽幽叹了口气,眼睛望向远处的山峰,有了深深的伤怀。 那男人伸手扳过女人的肩头,半犹豫半宽慰着道:“我知道你思念起秦伯伯来了,算起来他老人家已过世好些年,莲妹,別再想那些难过的事,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只要你愿意,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他深情而怜惜的望着她。 伏在灌木丛后的三个人听着这对男女互诉衷肠,心里有了种別样的感受,方才明白这两个人敢情是一对情侣。他们谈了这许久,三个人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更不敢贸然现身,只得藏好身形,耐心等待。三个人不时相顾一眼,心里颇有些无奈。 那男人抬头望了望天色,日头已显得温和了许多,他忽然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罢,我看这野林子里也不会有什么生人前来,李堂主让我们来盯哨,我看是別有用心,说不定正是为了试探我们,上次门主让我去杀丁亮的事,他本是执意反对的,我想他肯定对我怀恨在心。以后,我得要提防着他点。”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朝山崖边栈道口走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潜入虎穴 日已西斜,山林寂静,远山顶上一排大雁在落日余晖中并列飞向天边。天地间,充斥了一种深沉的说不出的萧索! 待那一对男女渐渐走远,只拐过山哑口便没了踪影。 许枫,雷震天,罗香雪这才从灌木丛后起身冒出头来。 “许伯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罗香雪眉头微皱,略显得焦急,眼里带着一丝恍惚和忧虑。 “莫急,方才听那两个人谈话,正是前来盯哨的,莫非柳如烟和赵青竹已经落到他们手里?或者他们早就发现我们的行踪?事到如今,我们只有孤注一掷,闯他一闯了!”他掂一掂斜挎在腰后的长剑,心里已有了打算。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摸进去探探虚实,两位贤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地?也不知道他们可否见到楚大哥?”雷震天浓眉紧锁,早已急不可耐。 许枫不再犹豫,伸手一挥,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雷震天和罗香雪紧随其后,三个人加快脚程,沿着险峻的崖壁栈道朝地狱门摸去。夕阳如血,将三个身影投照在崖壁上,空旷的山崖间,除了呼呼的山风声便只剩下鸟叫虫鸣。 苍茫天地间,充斥着一种浓浓的诡异萧杀之气。 许枫不敢怠慢,一边打量着四野,一边机警地对身后二人说道:“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自乱阵脚,这么久也不见他们两个出来,想必他们已经遇到了什么麻烦!”他眉头紧皱,目光中却透出异常坚毅的光。 罗香雪满面焦虑,眉头紧蹙,心里似是塞进了一团乱麻,凌乱不堪。她担忧柳如烟的安危,而对于那个刚认识的神秘年轻人赵青竹,她也觉得他为人不错,尽管萍水相逢,却能和大家一起以身涉险,足见他是个讲究江湖义气的人。 雷震天显得十分机警,眉宇间却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态,越是靠近这个凶险之地,他的心里越发充满了不安。历尽千难万险找到这里,虽明知义兄楚云飞就在里面,但想要救他出来却实属不易。 且不说这地狱门里高手如云鬼怪莫测,就单是这悬崖栈道已如天险一般,双方若真打将起来,想要全身而退也必然困难重重。 夕阳已坠西山,残晖渐敛,天地间飘浮着沉郁的萧瑟气息。再过一阵,夜幕便要覆盖下来,笼罩在这寂静的山野间。 不多时,三个人已来到栈道尽头,一道突出的隘口横桓在面前,向左转去。许枫打出个手势,示意两人停下,他侧身贴在崖壁,微微探头朝隘口后打量,却见,一座雄伟古朴的庄院坐落在一大片平整开阔的空地上。一间间亭台楼阁雕粱飞檐,横七竖八的布局,看似杂乱,实则颇有些建筑美学的讲究。 庄院的正大门是一道厚重的朱漆铁门,两扇开合,门檐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两根粗壮的大理石立柱撑起两边的房粱。大门旁赫然木立着两个手持修长马刀的大汉,一左一右分立两侧。 大门前方是一块略显宽阔的坝子,坝子中间置一口粗糙的石磨坊,磨坊旁边放着一个石缸,坝子周围拉起了数条花花绿绿的经幡,在剧烈的山风里飘扬。 许枫观察着地形,皱了皱眉,回头对两个人说道:“这就是地狱门了,我们总算是摸到了这里,看地形并不复杂,像是个大户人家的院子。 门口立有两个执刀大汉,这面崖壁后并没有可掩护的地方,想要从正面溜进去,必然大费周章。”他边说着,边心中打起了算盘。 雷震天四下里望了望,又望向头顶上方,籍着愈发黯淡的天色,寻索可供攀爬的地处。两面悬崖的边上,倾斜出一道陡峭的长坡,坡上散布着些许石砾,几块巨大粗糙的岩石嵌在坡坎上。 他认真打量着地形,似是发现了什么,突然说道:“你们看,这顶上的斜坡有一排杂乱脚印,显然是有人攀爬过。”他瞬时灵机一动,幽幽道“莫非是柳如烟和赵青竹从这里攀上去的?” 许枫和罗香雪顺着他的视线向上眺望,两人当即一怔,却见那斜坡上果然现出一道凌乱脚印,显然是有人从这里攀爬上去后留下的。 罗香雪不加思索,脱口道:“莫非这脚印正是柳大哥和赵少侠留下的?”她说着,看向许枫和雷震天。他们朝她微微一点头,从他们的眼神里已认同她的猜想。 许枫又探头朝那片庄院瞥了一眼,回头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得想办法赶紧溜进去。待天黑后恐怕就困难重重了!待会儿,不管见到什么,大家都要沉住气,切不可意气用事!走!” 他仰头望了望,将长剑撇在腰上,双手抓紧粗糙的岩石微一用力,脚下猛地收屈,身子朝上用力一挺,仿佛猴子爬树般的跃了上去。沿着那一串脚印几个纵身便攀上了崖顶。 他顿时蹲下身去,在崖顶的一块巨石后朝那片庄院望了望。确定那边没有人发现自己,这才朝下面的两个人招了招手。 雷震天和罗香雪对望一眼,面露喜色,雷震天示意罗香雪先行攀登。罗香雪点点头,学着许枫攀爬的方法,嘴口轻哼一声,脚下几个起落,廋削的身子灵巧地翻了上去。她蹲在许枫身旁,小心地隐藏好身形。雷震天朝两人看了一眼,不作迟疑,以同样的方法跃身而上。 许枫小声说道:“你们看,从这里必然通向后院,柳贤侄他们一定是从后院溜进去的。我们不可掉以轻心,里面说不定会设有机关暗器,可千万莫要中了埋伏。这后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想必那些人都在前院。大家当心!”雷震天和罗香雪齐齐向他点头示意。 趁四下无人,许枫首当其冲,自岩石后矫健地一跃而下,径直落在后院的木栅栏外。紧接着,两个人也先后落下。 三人伏下身,潜藏在栅栏下,悄悄朝院子里瞥了一眼,却见后院大门敞开着,里面竟然没有一丝声响。看来,房子里并没有人,三人从栏栅外就势朝里一滚,狸猫般的蹿至房檐下。m.23sk. 后院是一排低矮的厢房,共有五间,一字排开,每间房子的窗户全都敞开着。三人默不作声,相互使了个眼色,每人伏在一道窗棱下,警惕着探头朝里边打望。 第一百六十章:空空地狱 落日黄昏,山风凛冽,木栅栏外散落着各色零星的野花,山道旁,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在风里抖动着枝叶,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此刻,夜色已逐渐覆盖下来,天地间一片苍茫。 许枫对雷震天罗香雪比出个进去的手势,两人心领神会,每个人屈身在一道窗扉下,各自悄悄窥探着屋内的情况。 门窗大开,里面却空无一人,房舍里除了放置一些简易的生活物品外,再也瞧不出別的状况。众人皆感纳闷:偌大的房舍,为何一个人也没有?看这房内格局,这几间厢房必然就是起居的卧室了。每个房间南墙下,皆放置一张简易木床,床帘半挂向两边敞开着,床铺上叠着一方薄褥,床边放了个小小的木柜,柜上放着烛台,烛火早已熄灭。整个房间里冷冷清清,像是许久没人住过。 许枫猛地一个鹞子翻身鱼跃而入,脚下轻盈,未敢弄出一丝响动。雷震天和罗香雪随后也一齐翻入旁边的房舍。三个人像做贼一样,在房间里四下摸索着,他们迅速在床铺上下,柜台内外,墙角处隐蔽的地方仔细翻找,除了一些常用的生活起居之物,却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许枫略一思索:这里本是后院,重要的东西也不可能随意存放,要想寻找出地狱门的秘密,只能摸进前院了。心念一转,随即纵身跃出窗外,轻飘飘落了地,向雷震天和罗香雪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退出。两个人自里面飞身而出。 许枫谨慎地四下打量,惟恐有人前来,行踪被发现,周遭静悄悄的,除了风打窗扉声,再没有发现人的影踪。 许枫低声道:“看来他们全在前院,走,我们摸进前面瞧瞧,大家务必当心!”话刚落口,前面转角的廊檐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响,正是朝这边走过来。 三人陡然一怔,急忙找地方躲避,周遭除了房舍可以藏身,再也找不到別的地方了。 本能地纵身翻入房间,屈身在窗下隐藏起身形。 那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片刻功夫已来到跟前,只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三哥,这两个小子竟然闯到了这里,我们定让他们有来无回,门主已经知道这个事,正从外面赶回来。你说,他们会不会还有同党?” 另一个男人浑厚的嗓音说道:“就凭这两个毛头小子,只怕还不敢擅闯地狱门。哼哼,依我看,他们肯定会有同党,说不定,也已经到了这里。” 一个女人尖细的嗓音道:“那老头已经抓来好些日子了,听说,门主早年间与他有过私交,却不知如何反了目,门主此番将他擒来,不知是何用意?” 那几个人在窗外顿足不前,谈论着地狱门里发生的事。看情形,他们并没有发现一墙之隔的房舍内还隐藏着三个人。 屋内的三个人,小心潜伏在墙根下,不敢发出一丝响动。每个人敛神屏息,大气也不敢出。 窗外的谈话声异常清晰,当他们谈到的毛头小子,无疑就是柳如烟和赵青竹,而那被抓来的老人,自然就是指的南山居士楚云飞。 一个男人的声音道:“我们莫要随意猜测,门主的事我们一概不知,这次有生人擅闯地狱门,门主大为恼怒,让我们务必仔细搜察,把好各个门户,若是真让他们得逞,门主怪罪下来,我们可就不好交待了。” 另一个男人道:“今日稍晚些时候,门主便可回来,一切听从他安排便是。我们还是先四处找找看!” 藏在屋里的三个人不由得心里大怔,急忙寻找屋子里更隐秘的角落,许枫四下打量,灵机一动,猛然就地一个翻滚,滚进了床底下。雷震天也知情况不妙,飞快钻入木床夹层后。罗香雪显得有些慌乱,但随即镇定下来,屈身躲藏在木柜后。 屋外的几个人很快走进了屋子,在每间房舍四下打量,转悠片刻,见屋内一切如常,也就打消了疑虑。许枫三人躲在暗处,悄悄观察这一帮人。为首的是个高大健壮的中年人,四十岁上下,头戴一顶扁平毡帽,额宽脸阔,眼细唇肥,一只耳朵上戴了个银圈,眉宇间透着威严之气。一袭紫色长袍,腰上围着一根金色皮带,手持一把硕大的开山斧。这人身旁站着个虎背熊腰肥头大耳的壮汉,中等身材,三角眼蒜头鼻,脸上留了条长长的刀疤,手上握了柄雪亮长刀,机警地打量着四周。还有一个女人,三十出头,一身黑色披风,身形清廋,头上扎了条马尾,手上持一柄长剑。神情间倒显得镇定自若。 那中年人沉声说道:“看起来这后院不会有什么状况,走,我们再去別处瞧瞧!就算有贼寇,也难有藏身之地。” 那手持长刀的壮汉说道:“不过,上午那两个小子能潜伏进来,说明他们必然熟悉这里的地形,近些年,地狱门已多次有生人潜入,我看,他们不可能只有两个人!说不准,已溜进了前院。”他眼睛不停地四处搜索。 那清廋的女人幽幽道:“我们万不可掉以轻心,要是那老头真被人救走,门主那里可不好交代!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这女人平静地望着窗外。 三人说完,便立即转身出了房间,一阵轻快脚步声逐渐远去。确定那些人已走远,过了片刻,许枫警惕着从床下钻了出来,侧身附在窗台边,微微探头向外面瞥了一眼。外面果然踪影全无。 雷震天和罗香雪也相继现身出来,罗香雪压低声音说道:“许伯伯,他们已走了么?” 许枫轻声回道:“他们走远了,你们赶紧出来,我们得离开这里!” 雷震天缓缓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楚大哥和两位贤侄,地狱门的人已生出警觉,此地不能久留,我们得尽快抽身。” 三个人再不作多想,留意着四周,翻身出窗,朝那几个人相反的方向蹿去。 沿着过道长廊,小心翼翼地摸进前院的一片阁楼,长廊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院子周围散落了零零散散的花草。长廊尽头,有几间门窗紧闭的厢房,呈品字形布局。m.23sk. 众人心头一紧,许枫面色凝重的说道:“你们看,这几间厢房较后院的有什么不同?” 罗香雪脱口而出:“这边关得严实,那边却是全部敞开着,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古怪!” 许枫点点头,盯着一处破损的门扉,缓缓道:“这里有人打斗过,难道柳贤侄他们已被发现,走,我们多加当心!” 雷震天目光闪动,思索着道:“不错,说不定他们已有了危险。” 罗香雪看着许枫,着急道:“天色已晚,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惊动地狱门的人,我们要救出他们就难上加难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白衣少年 夜幕降临,四野苍茫,风声呼啸,前院一片房舍已陆续亮起灯火。 黑暗中的三个人沿着长廊摸到一处门窗紧掩的房舍下,四下里人影全无。 许枫伏身在窗台下,慢慢探起头向里面窥视,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并不能确定里面是否有人,不可贸然弄出动静,只得用手指在窗叶上戳出一个小小的洞,从指头大的洞口望过去,黑乎乎一片。 屋内寂静如死。 许枫心里纳闷:为什么这些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难道全聚在前院去了?楚大哥又会被关在什么地方呢?柳贤侄他们不会也被囚禁起来了吧?他越想越感觉古怪,只道这些状况太不寻常,但不管怎样,都要寻找到楚云飞三人,设法将他们救出去。 罗香雪低声道:“奇怪,这边屋子也是空荡荡的,他们究竟被关在了什么地方?”突然,心里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们都已经遇害了么?如果柳大哥真的死了,哪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只得一遍遍在心里嘶喊:“柳大哥,你们到底在哪里?你知道我在找你吗?我有多担心,你知道不知道?”她怔怔的想着,心里满是酸楚,不由得立在当场出神发呆。 瞬时,一阵夜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夜色沉沉,她的心似乎也跟着沉了下去,沉入谷底。 雷震天沉吟着道:“他们会不会已经遇害?或者被转移去了別的地方?”这正是许枫所担心的。 许枫缓缓道:“现在別胡乱猜测,今晚我们得找个地方栖身,这里是厢房,说不定很快会有人过来。走,趁天黑不易被发现,我们再去別处看看。” 罗香雪警惕地四下观望,目光停在院子里正中央一个佛塔似的四方阁楼。她忽然说道:“看,那里有座塔,若能进去,我们不如去里面躲一晚?” 许枫和雷震天一齐朝她的目光望过来,一座四方形的五层塔楼矗立在院子中央,在黑暗中,像一个威严的城堡。 前院一排廊檐下已点燃灯火,微红的火光在夜风里飘忽不定。而所有的房间却是一片漆黑,显然一直没有人过来。 许枫让两人躲在长廊转角处,机警地说道:“前方亮起灯火,有人来了,我们快找地方躲起来,千万别被发现了。”说着,伸手一指房舍的背后,三个人一溜烟闪身蹿了过去。俯身在墙角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果然,片刻间,前面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黑影自那边走了过来。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门主居然好吃好喝的招待那几个人,你说,门主这样做到底是为的什么?真是奇怪!” 另一个男人道:“听说门主昔年和那老东西相熟,后来不知怎的又生了过节,唉,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就不得而知了。门主心思深沉,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两个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边走边说,不觉间已来到这边。许枫打着手势示意两人勿要作声,静静观察着两人的动静。 却见那两人走到长廊转角处又转了个弯,朝院中那座佛塔走去。 许枫侧着头用一只眼瞟向那边,心中生疑:这两个人去佛塔做什么?这两人说,地狱门主好吃好喝的招待楚老弟又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不由升腾起一阵迷雾,将他全身上下完全笼罩。 罗香雪心里只顾着柳如烟他们的安危,生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刚才又听到那两个人的谈话,地狱门主非但没有对楚云飞对手,反而好吃好喝的款待,她直听得一头雾水,再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天上有月光升起,星辰闪烁,在这高山之中望去,更觉宁静空远。 雪白的月光照在佛塔上,院子里空旷静谧,更显出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却见那两个人在佛塔边站了半晌,一个人打开正中间的铁门,随即走了进去,另一个却立在门口一动不动。谁也瞧不出,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待那个人走进佛塔后,上面的灯火悉数点亮起来,依稀可见墙壁上花花绿绿的图案,在暗黄的灯火映照下,更显出几分神秘莫测。 雷震天压低声音道:“这两个人难道只是掌灯的?许大侠,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许枫缓缓道:“別着急,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待那两人离开后,再作打算。”眼前这个状况,他一时也没了主意。 夜风吹打着树梢房檐,发出呼呼的清脆的响声。一排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晃,惨白的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忽然,他们的身后不远处出现一个身影,那人影立在屋檐下,月光下,一身白衣在黑暗中,仿佛地狱中那个追魂的白无常。 众人一瞥之下,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难道真是遇到了荒山野鬼。 罗香雪睁大了眼睛,看了一眼后忙将脸转一边,一脸惊异煞白,显然被吓得不轻。 三个人本能的想躲避,可是为时已晚,他们已完全暴露在那白衣人眼皮子底下。 许枫大惊之下,很快就镇定下来,当下管他是人是鬼,只得以不变应万变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那个人要有什么动作,他们只好舍命一博了。 双方对视半晌,那白衣人居然也没开口,只是缓缓向这边走了过来。 雷震天和罗香雪齐齐望向许枫,许枫表情严肃,示意他们莫要作声。只是左手已握紧了手中长剑,他已蓄势待发,做了最坏的打算。23sk. 而那白衣人非但没有开口说话,更没有动手的意思,他渐渐走近,才看清他手里握了把折扇,修长的身形,白衣飘飘,竟显得一副玉树临风的派头。 罗香雪初涉江湖,原本阅历尚浅,并没见识过多少奇异的江湖场面,此刻不禁后退了两步。 雷震天见罗香雪有些紧张,拍拍她手臂低声说道:“罗姑娘不必害怕,越是装神弄鬼的人越不足为惧,先看看来人的来意再说。” 罗香雪瞧着那白衣人,小声说道:“没事,我才不怕了,他又不是鬼怪,有什么好怕的。”她嘴里这样说,心里早已六神无主了。 那白衣人在距离他们十米左右的地点站定,只见他眉眼青秀,脸上轮廓分明,一头长发披肩,嘴上竟带着浅笑,他忽然冷冷的说道:“几位夜间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许枫定了定神,语气平静地说道:“原来阁下早就发现了我们。”他没有直接回答。 白衣人的声音依然很冷,依然面带微笑说道:“不瞒几位,从你们藏身树林里时,就已经在我们的监视之中!” 许枫心头猛然一惊,却还是面不改色,淡淡“哦”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阁下为何不将我等抓起来?” 那白衣人将手中折扇“哗”的一下撒开,悠悠打扇起来,缓缓道:“我们虽然不是朋友,却也不是敌人,又为什么要抓你们?好了,言归正传,敝人白如雪,奉我家主子之命,前来恭候诸位,实不相瞒,我家主人请诸位入内一叙!”他口中所说的主人必然就是地狱门主了。 众人闻言陡然一诧,虽然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但听他这么说,大家内心的紧张稍缓和了些,这人没任何动作,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眼下行踪已暴露,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白衣人摇晃两下折扇,呼的一声将扇子合上,随手作出个“请”的手势,微笑道:“诸位,请吧!” 许枫沉吟半晌,看了雷震天和罗香雪一眼,点点头道:“那阁下请带路吧!” 白衣人微微点头,转身朝前院中庭走去,众人警惕着跟在后面,穿过长廊,来到一座阁楼大殿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地狱门主 夜色朦胧,月明星稀,灯火闪烁,寂静的庭院更显得寂寞凄迷。 一行人来到大殿门口,大殿上方悬挂一块烫金匾额“神龙阁”。白衣人向众人抱了抱拳,示意众人在此等候,他转身快步走了进去。 许枫三人相顾一眼,心里泛起忐忑:这白衣人出现得太过蹊跷,刚才又说他们的行踪早已被他发现,这么说起来,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可当他们被暴露之时,那人非但没有出手,反而又说主子相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这些人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也只有见到这神秘的地狱门主后再静观其变。 每个人全身都已紧绷,心里盘算着即将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是福是祸,他们已只有硬起头皮接着了。 过了半晌,那白衣人缓缓走了出来,朝众人抱拳道:“诸位,我家主人有请,请随我来!”他脸上始终带着浅笑,眼中去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许枫略整衣袖,望了雷震天和罗香雪一眼,跟在白衣人身后,跨入殿中。 大殿里正中置一尊铁鹤香炉,炉中燃着香烛,空气中飘浮一缕缕青烟,四壁墙上刻画着高山流水和姹紫嫣红的图案,以及仪态万方的飞天仕女图。正殿上方两条巨龙盘桓,气势磅礴似欲腾空而起。 那白衣人领着众人跨过一扇门檐,来到一道长廊,长廊迂回,伸向偏西隅的一处宽敞的厢房。白衣人在厢房外停下,回头对众人笑道:“就是这里了,诸位请!”说着,大步跨了进去,众人也跟着犹豫着走了进去。 进得厢房,众人不由得怔住,只因他们陡然看见了令人惊奇的一幕:八个人围坐在房间里,左右两边各坐了四个人,正上方坐着一个高大威严的老人,一身青衣长衫,宽额圆脸,颌下垂着一缕浅浅的山羊胡须,发髻高挽,在头顶上盘了个圆髻,镶了根银簪。说是老人,但看上去这人大约五十岁左右,并不显得太老。但他的眉心至鼻梁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一只眼睛用一块黑布蒙着,显然那只眼睛已经失明,他的胡须已花白,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却闪动着明亮的光。 这个人无疑就是地狱门的龙头老大了。 见白衣人领着三个人进来,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八个人里其中三人赫然正是熟悉的面孔:柳如烟,楚云飞和赵青竹! 许枫,雷震天,罗香雪,每个人都不由瞪大了眼睛,他们眼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欣喜。三个人面面相觑,面上似笑非笑,顿时内心激动不已。原来,这白衣人所言非虚,这地狱门主真的待他们如坐上宾,竟然面上和风细雨,同他们三人谈笑风生。 这样的场面同他们心里所设想的完全大相径庭,实在不得不让人匪夷所思! 罗香雪心里更是怦怦直跳,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与柳如烟他们相见。 见到柳如烟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她难掩激动,刚欲开口,嘴唇微微张启,忽又觉得不妥,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圆圆的大眼睛充溢了明亮的欢喜。 柳如烟怔在当场,定定地望着她,惊异莫名,似乎头脑有些发懵,怔了半晌,才从恍惚中反应过来,难掩激动地说道:“香妹,你们怎么来了?”说着,目光望向许枫和雷震天:“许伯伯,雷伯伯,没想到大家都来了?” 南山居士楚云飞满面苍桑,望着三个人,嘴唇微微颤动着,他的目光全落在许枫和雷震天身上,突然面露笑容,激动地呼道:“许大哥,雷老弟,不想你们也来了?”他嘴里“啊哈”一声,随即目光由明亮变得浑浊,面色现出一抹凄凉。 许枫定定望着楚云飞,眼里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他眉头紧皱,失声呼道:“二弟,真的是你?你可遭了罪了啊!”他激动得脸上皮肉微微颤动,满眼热望。 楚云飞眼中已呈现笑意,浑浊的眼眶似乎有热泪涌出,微微摇摇头,喃喃道:“大哥,这么多年,你和嫂子侄女都还好吧?我们哥俩也有好些年未曾谋面了,没想到竟在这样的情行下相见!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这时,坐在上位的独眼老人缓缓站起身来,面露笑意,向立在一旁的大汉招了招手,缓缓说道:“来,给几位来客赐坐!”两个彪形大汉抬来三张木椅放在堂中。 独眼老人微微一笑道:“诸位请坐!” 这独眼老人居然以礼相待,与他们先前所猜想的全然不同,许枫等三人颇有些受宠若惊,越发显得局促不安,眼下也不作多想,各自落了坐。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们闯进地狱门,非但没有被围捕,反而此间主人却以礼相待,每个人都感觉恍惚不已。 独眼老人道:“三位不必拘谨,既然来到我地狱门,便就是这里的客人,三位来此的目地,我早已心如明镜,我来为诸位介绍一下。”他来到楚云飞面前,望着他微笑道:“这位是我的义兄,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南山居士楚云飞。”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顿感惊异莫名,谁也想不到,这个被他不远千里抓来的老头,竟然是他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以兄长相称,每个人面上都露出困惑的神色,原来这两个人竟有如此交情!既然是兄弟朋友,却又为何大老远将他搙来?这样的做法分明不通情理,虽然每个人听得满头雾水,但谁也不敢问出半个字。 那独眼老人似乎看出大家的疑虑,踱着步子微笑道:“不知道诸位是否听说过一句话,这世上本没有永远的朋友,却有永远的仇人。事实上,世间事千变万化,朋友可以变成仇人,而仇人却很难做成朋友的。不知道诸位是否认同啊?”他缓缓说着,眼里瞬间显露出无比怪异的光,这冷峻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许枫十分警觉的盯着那独眼老人,尤其是他的手指和四肢,仿佛随时都可能从他身上发射出致命暗器。 夜已渐深,夜凉如水,星月依然璀璨,只是这个房间里的气氛却突然变得凝重而诡异。 甚至有一种无形无色无味的缥缈杀机弥漫在空气中,一把看不见的兵器逼近了每个人的咽喉。 这独眼老人扫视堂上众人,忽然哈哈大笑,笑声猛敛,又说道:“哦,不好意思,各位,我还忘了向大家介绍一下。”他的目光突又转向许枫和雷震天“这两位是翠华山明月峰上红琴居许枫许大侠,许大侠昔年纵横江湖名满天下,想必各位都有耳闻吧?这另一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就是江湖人称太行金枪的雷震天雷壮士了?雷壮士以手中一杆铁枪横扫太行匪帮千里狼,这一壮举在中原武林引起轰动,雷壮士的赫赫威名,大家也不会没听说过吧?”他说得头头是道,不时用目光扫视众人。 堂上众人除楚云飞柳如烟和赵清竹罗香雪之外,无不向许枫雷震天两人投去敬佩赞赏的目光。 许枫心里直犯嘀咕:这独眼老人对自己和雷老弟的底细一清二楚,且又对自己以礼相待,却是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也不宜贸然行事,只得静观其变了。 罗香雪坐在柳如烟斜对面,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过他的身上,她实在想不通,地狱门主为什么会如此对待他们?在路上的时候,从那些老乡的话语中,无不表现出对地狱门的憎恨和恐惧,这足以说明,这帮人的名声并不好,而此番却表现出如此和风细雨,却实在是蹊跷得很。 难不成这只是一场早就精心布局好的鸿门宴? 既然来到这里,也就再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真是一出苦肉计,也只有接着了。 许枫内心翻江倒海,他的心中充满了疑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相问,这沉默了半晌,他终于说道:“阁下对我等如此了如指掌,实在令在下大觉意外,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阁下莫非就是地狱门的掌门人了?”他说出掌门人显然是出于礼节,算是给对方留足了面子,自古以来,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敢于掌门自居的只有公认的五大门派,在所谓的名门正派眼中,他们不过是一群盘据山野的乌合之众而已。 那独眼老人捋一捋颌下花白的胡须,正色道:“正是老朽!”他目光露出冷峻而诡秘的光。 第一百六十三章:另有隐情 窗外,虫儿啾啾,夜风吹打院中的梧桐树哗哗作响,远处山林里传来野兽的吼叫声。 不出所料,这个独眼老人正是地狱门的当家主人,江湖人称“独眼飞龙”的西门笑。 西门笑十六岁时出道江湖,最开始混迹于西北一带,年纪虽轻,却颇有头脑,在甘肃的玉门关做起了皮货生意,倒卖各种兽皮,在驿道隘口的安平小镇上开了间皮货坊,这里地处交通要道,小镇并不大,但却十分繁华热闹。 在这里,南来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渐渐地,利用他能说会道的一张嘴便结识了不少皮货商贩。很快积攒起了人脉,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在他二十岁那年,他已成为当地名声在外的大商人,有了一定的名利财富之后,他的野心迅速膨胀,已不满足于仅仅做个商人。 西北大地,强盗横行,给那些南来北往的客商带来严重威胁,常常有商贩被猖狂的盗贼半路打劫,有的甚至为此丟了性命。 颇有些野心的西门笑,在当地无人知道他的身世来历,许多人只知道他年纪轻轻就来自闯荡,看着他通过自己的勤奋,一天天把皮货生意做大做强,人人一提起这个身世神秘的青年才俊都竖起大拇哥,对他赞赏有加。 一日,驿道上突然出现了一群马队,数十人组成的马队浩浩荡荡来到小镇上,为首的高大威猛骑在骏马上,马队里还有数架满载货物的马车,几个马仔手持大旗,旗帜上写着“长风镖局”四个字。 原来这是一列过路的镖局! 趁马队在镇上歇脚的当儿,西门笑看着马车上满满当当的货物,顿时起了心思:这押镖送货的买卖倒不错,押一趟镖定能赚不少钱,我不如转行做镖师,待有了经验,时机成熟后再成立个镖局,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将自家的皮货卖到更远的地方,拥有更大的市场,还能趁机结交更多江湖上的朋友,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当下,便让伙计给门外歇脚的镖师们送了些点心酒水过去。镖师们出于职业敏感,对伙计送来的食物生出了怀疑,怕是主人不怀好意,演的一场苦肉计,用做了手脚的食物将人马撂倒,趁机劫走镖货。 西门笑见这一帮人十分警惕,便露出笑脸相迎,同镖师们套起了近乎。西门笑本就能说会道,三言两语便使镖师们逐渐放送了戒备,相谈甚欢之下,西门笑打听起了押镖的行情。渐渐地,和镖头熟络起来。 就这样,心思缜密的西门笑如愿加入了镖局,成了一名走南行北的趟子手,由于为人勤奋聪明,没过两年就当上了副镖头。 他的目的不止于此,见镖局流水庞大,他的野心加倍膨胀起来,一心想自立门户,成立一家属于自己的镖局。而这些年间,西北一带接连涌现出好几家镖局,想要另起炉灶,谈何容易。 不觉间,又过了一年多。此时,他已不满足于仅仅做个替人打工的镖头。他渐渐生出了歪心思,打起了自家镖局的主意。一次,镖局接手了一个运送十万两官银的大买卖,他看着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提前买通了一批早已对镖局生出异心的趟子手,准备伺机在半路上劫走这批数额庞大的官银。 十万两白花花的官银,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有了这十万两银子,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镖队如期出发,当行至一个荒无人烟的深山丛林里时,他趁总镖头毫无防备之时,揪准时机拔出长刀,猝然间从总镖头背后一刀贯入,总镖头做梦也想不到,平时称兄道弟的西门笑会突然对自己下手,两眼一瞪当场毙命。在西门笑的威逼利诱下,其余那些不知情的人纷纷放下抵抗,臣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西门笑得手之后,伙同手下数十人卷起十万两官银连夜逃之夭夭。官府接到镖局报案,在全城贴出告示,四处缉拿西门笑,而此时西门笑伙同数十名趟子手,早已逃得不知所踪。 谁也想不到,后来,西门笑渐渐从一个护镖的镖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江洋大盗。为了逃避官府追捕,隐藏在了西北边陲人迹罕至的深山中,并且带着手下的数十个趟子手,成立了这个强盗组织“地狱门”。 西门笑的过去,除了他手下的一帮心腹以外,几乎不为外人所知。 许枫闯荡江湖多年,见过不少凶险离奇的江湖场面,听说过的奇闻异事也多,对于这地狱门主的底细,他倒是毫不知情,除了在来时的路上听別人的讲述,只知道确有这么一个人,且被风传得名声极坏,在当地知情人的眼中,就是恶魔一般的存在。虽然地狱门在西北一带盘踞已有多年,西北道上的人,提起地狱门更是闻虎色变。但许枫早已隐退江湖多年,且这西门笑原先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镖师,是以并未在江湖上听到过他的名号。 许枫,雷震天和罗香雪来这里,原本是想营救他们脱身,不成想竟骤然见到眼前这般怪异的场面。 每个人心头都笼罩着一股深沉复杂的谜雾! 他们回到终南山卧龙谷的那个晚上:他们亲眼见到被毁的茅庐,屋里屋外一片狼藉,最关键的是,楚云飞和雷震天也不知所踪,而在屋内被褥里发现的那封血书,分明写着楚云飞是被地狱门的人掳走…… 许枫不由想起了那个恶梦般的夜晚……那骤然发生的离奇场面。 地狱门的人既然使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将楚云飞劫走,那必然是仇人一般的行径,而眼下,他们见到的,楚云飞却是被此间主人奉为座上宾,以礼相待,如此状况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这其中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情。 许枫暗暗心道: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楚云飞和这个地狱门主究竟有什么关系?或者有什么仇怨过节?他们之间到底是敌是友?最关键的是,这个神秘的独眼人为什么要将楚云飞劫来这里?他做这些的真实目地是什么?……种种那以解释的疑问,似乎已将他的整个身心托入万丈深渊! 他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来此的目地,想必西门门主早已心知肚明,在此,我就不再卖关子了,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他目光转向楚云飞,柳如烟和赵青竹,踱着步子,缓缓说道:“西门门主将我这位朋友劫到这个地方来,究竟是为的什么?”他眉头微皱,目光转向西门笑,定定的看着他。 西门笑眼睛眨了眨,以颇为自负的语气,微微笑道:“许大侠与我义兄是八拜之交,你们之间的交情,我是知道的。楚大哥曾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又怎么会劫持楚大哥呢?这么多年来,楚大哥的恩情,我可是时刻铭记于心,图有朝一日能好好报答,我的救命义兄,我又岂会加害于他?许大侠可是真误会我了。”他犹自缓缓踱步,幽幽叹了口气,接着道“楚大哥是我派人请过来的,不是劫持!”他望着许枫,眼中又流露出那种带着诡异的不可捉摸的微笑。 许枫心里一怔,暗暗冷笑:这个人嘴上口口声声叫着楚大哥,格外亲切的样子,可那封血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是被人劫持,但到了他嘴里,竟然又是请过来的,而且那茅庐被毁得惨不忍睹,难道这些都不是他们干的么? 而呆坐一旁的楚云飞显得有些神色恍惚,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对西门笑所说的话,既没有表示认可,也没有反驳。就连他的徒弟柳如烟也始终保持沉默。这种种的反常表现,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看着这怪异的场景,许枫心里陡然跳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他们三个人都被这个地狱门主控制了神志?楚云飞的武功造诣,他是清楚的,一般的泛泛之辈是奈何不了他的。而他的内功心法“传音入密”更是练得登封造极,就算此刻他有什么不能开口的苦衷,也尽可以传音入密相告,可他为何却不言不语?时隔多日不见,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雷震天和罗香雪也感觉到这屋子里充满了一种不可言说的诡异之气。他们三个人的反常举动,难道真是被地狱门主用什么邪恶的武功控制住了?他们的心顿时感到极度不安,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将他们救出去?此刻,她望着柳如烟的眼睛里,似乎腾起了一股熊熊烈火,将她的心一点点烧成灰烬。看着柳如烟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实在不敢相信,她心中英俊神武的柳大哥,竟然在分別了一天后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恨不得立刻冲到他身旁,问个明白! 许枫目光扫视一眼堂中那几个陌生人,他们都面无表情,定定地坐在那里,仿佛被摄取了魂魄一般。为什么每个人都突然变得一声不吭?他们脸上的神情苍白而僵硬,而眼睛里也没了刚才的光彩。 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骤然变得沉静而紧张!天籁小说网 许枫不由得握紧了剑柄,原本冰冷的剑柄已被他身体里的能量捂热。他的手指修长,灵活而有力。他也已经很久都没拔剑了。 许枫还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他望着西门笑,定定的说道:“就算楚老弟是你请来的?那你为什么要请他来这里?” 西门笑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我不是说过了么?楚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请他来,当然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 许枫面无表情,追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报呢?” 西门笑道:“报恩嘛,当然会有很多种方法,我要报恩,当然要用我自己的方法!” 许枫道:“哦,你用的是哪一种方法?我正想见识见识!” 这句话刚说完,先前那几个面无表情的陌生人突然齐齐站了起来,每个人手里已多了一件兵器,每个人的兵器都不一样,有使剑的,有提刀的,有用斧的,有用枪的,还有拿着根横笛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黑夜恶战 夜色深沉,寒凉如水,辽远漆黑的天畔,星辰闪烁着渐渐隐去,月亮在黑云里飘浮。 那五个面无表情的陌生人忽然间亮出兵刃,将许枫雷震天和罗香雪团团围住。 这刹那间的变化,令堂中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一股无形的杀机笼罩在每个角落里。 西门笑依然面带微笑,眼睛越发明亮,也越发诡异莫测。 许枫心头一颤:难不成这真是一场鸿门宴?西门笑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这个皮笑肉不笑的人,显然是把一切都计划好了!这里是他的地盘,如果放手一搏,我们定是占不到便宜,能不能全身而退还不好说,但不管怎么样,也绝不能任人鱼肉坐以待毙!楚老弟,柳如烟,赵青竹,他们又如何变得这般模样?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真是被西门笑施了什么魔法?下一步,该怎么办? 雷震天心头大惊,脑子里飞速转动:我们闯进地狱门,这笑面虎岂会轻易放过我们?看来,这真是一场苦肉计,请君入瓮,唉,我们真是太大意了,中了对方诡计,还不自知。只是楚大哥他们为何神情呆滞,像换了一个人,在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眼下,拼死一战,敌众我寡,又在別人的地盘上,显然吃亏的是自己。 罗香雪心里更是怦怦直跳,她初入江湖,何时见识过这等诡异场面。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柳如烟身上,看柳如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内心翻江倒海般难受,她怎么也想不到,分开不过一天的柳大哥,竟像变成了一个“傻子”。 她的心如同万爪抓挠,撕裂般的疼痛。想着想着,她的目光又转向那个独眼人,恶狠狠地盯在他身上。眼里仿佛似欲喷出一团火来。 许枫眉头一皱,握紧了手中剑,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西门笑,一字一字的说道:“西门当家的,这是什么意思?”他已蓄势待发,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西门笑冷冷一笑,转头看向窗外,叹了口气,说道:“听说许大侠盖世武功,仅以手中一柄铁剑横行江湖,难逢敌手,明月峰上的红琴居更是被奉为关中武林之圣地,今日来到我地狱门如入无人之境,这恐怕不是一代大侠的风范吧?”他言语冰冷,轻描淡写,充满了轻蔑不屑之意。 许枫面色平静地说道:“西门当家的何出此言?我等不远千里找到这里,只是为了接我拜弟回去,难道这有什么不妥么?大当家的,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我拜弟的救命之恩,可问过我拜弟是否情愿?恕我直言,我看你是別有用心!”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请西门大当家的,给个痛快话吧,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天籁小说网 西门笑依然微笑着道:“既然许大侠不肯相信我说的话,那不如亲口问问我楚大哥,他自会告诉你实情的。”他斜眼瞥向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楚云飞,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许枫额上的青筋已如蚯蚓般凸起,他强忍着内心极度的愤怒,面上已涨的泛红,看着神情呆滞的楚云飞三人,心知,一定是西门笑在他们身上施了什么邪术。他已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救下山去。 虽然并不清楚地狱门的底细,但既然已经找到了人,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昔年行走江湖数十年,还真没遇到过让他害怕的时候。 许枫的瞳孔已收缩,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已抽紧,他原本以为,白衣人带着他们见地狱门主,双方尚有谈判的余地,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嘲讽和羞辱,且不管这地狱门主和拜弟楚云飞曾经有过什么恩怨,他今日都势必要会一会这个不可一世的地狱门主。 雷震天缓缓拔出背上的长枪,罗香雪咬一咬牙,深知今晚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她虽然心中充满惶恐,但也只得硬起头皮应战,她也缓缓握紧剑柄,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那五个陌生人死死盯着许枫三人,眼里早已现出杀机,他们围成一个圆圈,将三个人困在中间,手上已拉开架式,五个人围着许枫三人缓缓走动。 一瞬间,场中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屋子里的杀气越发浓郁。 西门笑在场上缓缓踱着步子,面上始终保持微笑,似乎显得十分轻松。他冷冷望着包围圈中的三个人,就好像老虎在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 此时的楚云飞痴痴望着场上的动静,不时,又转头望一眼神情自若的西门笑。 西门笑已端起了面前桌子上的青花瓷茶杯,杯中还冒着热气,一缕茶香飘荡在房间里。他举在嘴边,不紧不慢地轻轻茗着,突然“啪嗒”一声脆响,青花瓷茶杯自他手上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就在这一瞬间,那五个陌生人骤然出手,手中兵器直向包围圈中的三个人招呼了过去,几道寒光闪动,刀剑带起的劲风将屋子里案几上的一排蜡烛扑灭。原本亮堂的房子间,顿时变得一片漆黑,只剩下窗外透映的一片惨白月光。 随着那五个人闪电般的出手,许枫手上的铁剑也已出鞘,雷震天双手紧握银枪,来回翻转间,长长的银枪已如腾起进攻的毒蛇,匹练般向前方手持斧头的壮汉缠了过去。罗香雪拔出长剑,一手持剑一手拿鞘,脚下轻盈转动着步子,长剑带起一道寒芒闪电般的刺向斜对面那个持剑的年轻人。 刀光剑影中,场上顿时杀成一团,刀光飞舞,剑影缤纷,整个屋子里爆出一连串刀剑相击“叮叮当当”的刺身声。许枫一人对战三个人,罗香雪和雷震天各自应付一个。 许枫铁剑如灵蛇般攻向那三个人,剑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招式奇诡,变幻莫测。那三个人各自手持奇形兵刃,大马刀,链子锤,九节鞭一齐攻向许枫身上各处要害,招式猛烈毒辣。 手持大马刀的中年汉子砍向许枫下盘双脚,手持链子锤的青年人一手扯住铁链子,一手握住重达几十斤的铁锤,直取许枫中盘腰腹,来势凶猛,如弹簧一般忽来忽去。 手持九节鞭的廋削黑衣人灵巧地抖动着钢鞭,像毒蛇吐信似的攻向许枫上盘头颈,长长的钢鞭在空中飞舞旋转,似一条条毒蛇缠向许枫的咽喉。 面对三人的夹击,许枫沉着应对,铁剑在空中反转飞舞,挽起一道道剑花,直刺,横扫,斜劈,旋转,每一式都异常轻盈灵巧。他身形快速地跳跃腾挪,一左一右,一前一后,铁剑亦攻亦守,快如闪电。 屋子里本就狭窄,一团人打得捉襟见肘难舍难分,一时间谁也分不出高下。 雷震天对付的开山斧,长枪和大斧,枪刺斧砍,一刺一砍之间,交手不下上百个回合,却也难分胜负。 罗香雪实战经验本就不足,再加上心里有些胆怯,你来我往数十个回合下来,她已渐渐落了下风,被那使剑的年青人逼得连连后退,眼看就要手忙脚乱躲闪不及,突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影落在了她身旁,就在她恍惚惊诧之际,那个人已闪身立在前面,将她护在身后。 待她定睛一看,这才看清,这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坐在场中那个失魂落魄的柳如烟。 第一百六十五章:逃出生天 罗香雪一怔之下,喜出望外,这刹那间的变化,着实令她有些头脑懵圈,方才还是神情萎靡的柳如烟,竟突然间又变得活蹦乱跳,不过,在这危急关头,这样的变化实在让人惊喜。 罗香雪惊喜的失声呼道:“柳大哥!” 话音刚落,对方猛刺而来的剑锋正朝罗香雪头上颅招呼,见势不妙,骤然大惊,忙舞剑相迎。 那寒光闪耀的剑锋正对着她的眉心,距离不过三寸,罗香雪剑锋自左向右倾斜反挑,右手朝后勾去,挽起一个剑花,只听得“咔嚓一声明亮的脆响,两剑相击,迸出火花四溅,显见对方力道之深厚,出手之狠辣。 罗香雪心头猛然一沉,对方剑尖离自己眉心如此之近,以她的身手应变,想要避开实在绝无可能。 千钧一发的当儿,柳如烟身形连闪,手上一抖,长剑已如毒蛇出洞,剑锋跳跃着迎了上去,间不容发的刹那,柳如烟身子突然一矮,手中长剑却抵在了那使剑的年轻人的腰眼上。 冰冷的剑锋,蛇口似的剑尖,隔着衣裳也能感觉到锋利的寒气,只需往前轻轻一送,那人腰眼上必定会多个窟窿。 柳如烟身子半躺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年轻人,面色平静如水。 那使剑的年轻人顿时心里一沉,手上的刺出的力道生生顿住,但那巨大的进攻力道还是将剑尖向前送出了一寸,就在那年轻人停顿的间隙,罗香雪眼睛一亮,本能地迅速偏过头去,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她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又张开,因惊恐内心怦怦直跳,就只差那么一寸,那剑尖就将刺入她光滑洁白的每心。 柳如烟斜眼瞥向罗香雪,急声呼道:“香妹,你怎么样,你没事吧?”言语间,充满了惊讶关切,显然,他的心和罗香雪一样后怕。 就在他开口的当儿,那年轻人手上猛然一抖,原本刺向罗香雪的剑锋骤然一回,反手挥向地上横躺着的柳如烟,直向他咽喉要害攻来,柳如烟心道不妙,收剑就势一滚,手上剑锋脱离那年轻人腰眼,异常凶险地躲过那快如闪电的一击,柳如烟脚下连蹬带踢,一个鹞子翻身,寒光一闪,他手上长剑已刺入那年轻人胯下,剑锋没入半尺有余,眨眼间鲜血飞溅,洒在了柳如烟身上。m.23sk. 这骤然间的变化,直看得罗香雪惊魂未定目瞪口呆,却见那年轻人瞳孔剧烈收缩,眼球凸出,嘴里发出低沉痛苦的呻吟,嘴唇颤抖着应声直直栽倒在地。 柳如烟撤手收剑,一串血水从剑锋上洒落。 他热切地瞥了罗香雪一眼,说了声:“你小心点!”顾不上再多说什么,急忙朝激烈打头的场中跳了过去。 场中刀剑飞舞,人影乱窜,战况惨烈,依然打得难舍难分。 突然,空中人影一闪,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啸声响起,一条白色人影闪电般落了下来。 柳如烟定眼一看,这个人正是先前立在梧桐树下的那个神秘的白衣人。 之前,这白衣人一直站在地狱门主西门笑身后,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看来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绝顶高手。 凌空飞落之际,他手中的折扇已撒了开来,迎向柳如烟手中的长剑。一把看似平淡无奇的折扇到了他手中,竟然变成了一把杀人利器。 只见他手腕翻转,迅捷地抡动着折扇,纸糊的扇子忽开忽合,在与剑锋的交击下,一开即合,忽然遮住自己的面门,忽又攻向柳如烟周身要害。招式看似以守为攻,实则暗藏杀机,一攻一守之间,十几个回合下来,柳如烟的长剑竟没能占到一丝便宜。 这白衣人身手着实了得,身轻如燕,轻功身法来去如鬼魅,在柳如烟天罗地网般的剑花里翻转游走,如履平地。俗话说,两者相抗,兵器尤为重要,一寸长一寸强,而这神秘的白衣人却以一把普普通通的折扇竟能将柳如烟雨点般的剑招巧妙避过,这样轻功武功不得不令人暗暗叫绝。 不觉间,上百个回合交手下来,竟然难分胜负。面对如此身手,柳如烟岂敢大意,心中暗暗吃惊:这白衣人武功路数奇诡无比,身法之灵活,招式之狠辣,在当今江湖中,绝对可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 罗香雪几次欲上前助阵,都被柳如烟伸手阻拦,让她待在一旁,小心自身安危。 场中战况愈演愈烈,已呈胶着之势,许枫一人对付三个人,尽管游刃有余,却也一时半会取胜不得,兴许是年岁已高,精力已非从前可比,身法变幻也不想年轻时那么矫健。在应付那三个人的同时,还不忘留意着雷震天和罗香雪,而他心里更担心的是自己拜弟楚云飞。 楚云飞依旧呆坐在那里,定定地望着场中打斗,目光呆滞,偶尔嘴角微微抽搐一下,那眼睛挣得大大的,充满了紧张和恐惧。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在恐惧着什么? 方才,许枫等人进来时,他还显得十分兴奋,甚至还站起身来同他们打了招呼,可这没多久的当儿,他却被人下了蛊咒一般,眼神逐渐黯淡下去,整个人变得萎靡不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雷震天一边应付着那使开山斧的中年汉子,长枪对斧头,这两种兵器本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长枪以灵活狠辣见长,而斧头却是代表威猛笨拙,能使用斧头的人,除了臂力惊人之外,脚下打桩的功夫也必是不坏,如果没有极深厚的内力作为力量支撑,也发挥不出斧头凌厉凶猛的优势。 雷震天和那中年汉子对阵,各有优势和劣势,长枪虽灵巧,但处于相对狭窄的室内环境,实在难以完全施展开来。而斧头虽显沉重,力量却能在局限的空间里发挥出来。两个人交手也有上百个回合,虽然都未能击败对方,但却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雷震天左肩和后背各中了一斧,幸而伤口并不深,只是伤到了皮肉,并没损伤筋骨,而鲜血也已将衣裳染红。此刻,他已顾不得处理伤口了。那中年人也未能幸免,右腿,胸口和左耳处各中了一枪,这几处枪伤都呈现出一个血洞,血肉模糊,鲜血流淌而出,滴落在地上,仿佛一朵朵娇艳的梅花。伤口虽不能伤及性命,却也疼痛他满头大汗呲牙咧嘴,此刻,他已靠在墙角,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一局方休,双方人马都已呈现出疲态,各自撤在一旁。那使大马刀的高大汉子横刀胸前,做出防守之状。 使怪形锤铁的矮胖汉子却将两条铁链挽在手上,两个铁锤静静搁在地上。双眼鼓得似铜铃,直楞楞的盯着许枫三人。 那使九节鞭的年轻人,将九节鞭像毒蛇一样缠在腰上,一脸傲慢之态,似笑非笑的望着许枫,目中尽是不屑之意。 只有楚云飞和那个赵青竹,依然端坐椅子上,像是中了魔一般动也不动,一声不吭的望着场中,对眼前发生的惨烈打斗视而不见。 柳如烟立在许枫身旁,目视场中,在许枫耳畔低声说道:“许伯伯,你们怎么上来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许枫朝他瞥一眼,摇摇头低声道:“烟儿,我没事,你快告诉我,楚老弟和赵青竹为何那般痴傻模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如烟咬牙道:“我们摸上山后,很快找到了这里,但当我发现师傅时,他正被关在一间房子里,手脚都被镣铐捆绑,那时他神志尚且清醒,将劫持他的原委告诉于我,我和赵兄正准备救他出去,不想却被暴露身形,我们便和那帮人打了起来,打着打着,我们便不知怎么的,晕了过去。待我们醒过来时,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被几个人押着到了这里,然后就见到了你们!” 许枫听得暗暗心惊:难道他们是地狱门的人下了毒?而是什么样的毒能让人神志不清呢?难道是江湖上早已消失的“失魂散”?不会,“失魂散”早已随着研制出它的骷髅老人一起绝迹!若不是“失魂散”,又有什么毒能让人如此长时间丧失神志呢?这究竟是怎么一种毒呢? 许枫心里思索着,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看,他们是中了一种极厉害的毒,现在我还不能确定是什么毒,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得想办法尽快脱身,将他们两人救出去再说。”柳如烟神志已完全清醒,听着许枫的话,他也动起了心思。 一直在静静观看着场上打斗的西门笑,不时举起茶杯送到嘴边品茗着,眼睛却盯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突然,他起身拍起了手掌,“啪啪”拍了几下后,他终于开口说道:“几位朋友的身手果然了得,今晚,算是让我开了眼界!我地狱门在江湖上虽算不得什么卧虎藏龙之地,却也不是別人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几位朋友以为还能走出这里么?”他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目光扫视在许枫三人身上。显得阴险而冷静。 第一百六十六章:生死之间 夜已深沉,窗外万籁俱寂,只有簌簌夜风扑打着山林。星辰已皆数隐去,月光被一大片乌云遮挡。 此时,已是三更天,屋子里因方才的打斗变得满地狼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那西门笑已不再微笑,一脸阴沉严肃,慢慢吞吞向许枫等人走过来。 许枫面色平静的盯着西门笑,心里快速思索着应对办法。 “这个独眼人显然不是容易对付的主,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脱身,我许枫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到过,这地狱门主装神弄鬼,我倒要瞧瞧他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 罗香雪见柳如烟衣裳破了几道口子,满眼心疼的对他说道:“柳大哥,你没事吧?让我看看,受伤没有?”她本能地伸出手要去抚摸柳如烟的脸。 柳如烟微微一怔,向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目光躲闪着,眨眨眼道:“没,我没事!放心吧,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他转头望向对面端坐着的楚云飞和赵青竹,面露凄然,喃喃道“都怪我没用,师傅近在眼前,我却不能保护好他老人家,这些天,师傅他一定受了不少的苦!”刹那间,他目中又现出无比坚毅的神色,他心里已做出个决定。 罗香雪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遂又缓缓缩了回去,紧皱着黛眉,安慰道:“我们在山下等了许久,也不见你们下山,担心你们遭遇险境,于是就摸了上来,没想到这个地狱门竟然真藏在荒山野岭中。我想楚伯伯和赵少侠,一定是被他们动了什么手脚,你知道么,方才见你痴痴呆呆的模样,真是吓死我了!” 雷震天身上血迹斑斑,方才打斗时全然顾不了那么多,也忘了伤口痛楚,这当儿停下来,才感到两处刀伤撕裂般的剧痛。他咬了咬牙,从衣裳下摆撕下两块长条,将两处刀伤包扎起来。 许枫朝雷震天使了个眼色,又瞥了木椅上的楚云飞和赵青竹一眼。雷震天望着他,微微点头,已明白他的心思:趁许枫和西门笑交手时,将他们引开,他设法将楚云飞和赵青竹救出去,然后由许枫和柳如烟拖住地狱门的人,雷震天则带着楚云飞赵青竹逃下山去。 西门笑扫视着自己的五个手下,沉声道:“你们都退下!”那五个人各自收起兵刃,应声退到墙角下。 许枫眉头一拧,目光紧紧盯在西门笑身上,尤其是他的手,一双隐藏在长袖里的手。 那双手长着细长而坚锐的指甲,指甲削得尖尖的,如同剑尖。 难道他的双手就是的武器?谁也不知道,谁也猜不着,答案只有等他真正出手时才能揭晓。 西门笑的目光犹如正在低空盘旋随时就将猛烈向下俯冲猎食的老鹰的眼睛,充满了机警敏锐的进攻意志。 西门笑在距离许枫两米的地方站定,面上又浮现出一丝微笑,他淡淡地说道:“许大侠武功盖世,果然名不虚传,方才以一敌三不落下风,令我大开眼界。许大侠以为我这几个兄弟身手如何?”他斜眼瞥一瞥退踞墙角的四个人,人人身上皆有不同程度的负伤。 许枫面不改色,冷冷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西门大当家的实在过奖!你这几个手下身手着实不俗,放眼当今武林,能与他们过上百招的人已不多。却不知西门大当家的武功怎么样?今日狭路相逢,老夫倒想请教一二,还请大当家的不吝赐教!”他双手握剑,朝西门笑抱一抱拳。 西门笑突然哈哈大笑,挥一挥衣袖,幽幽道:“好,那我们就切磋切磋,只是这房间过于狭小,不便打斗,我们去外面过招如何?”他瞥一眼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楚云飞和赵青竹,眼中闪烁着颇为自负的狡黠光芒。???.23sk. 许枫心中一动:“这个人心里究竟憋的什么主意?难道他是故意引我出去,好趁机对他们两人下手?不应该呀,方才我们打斗之时,趁乱出手,岂非容易得多?我势必要提防着点,这个人心思深沉,武功定是不弱,他手下那几个人已可算得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那他……”想到这里,他俯在雷震天耳畔,低声道:“我看此人阴险狡诈,待会儿一定要提防他那几个手下。务必设法救出楚老弟和赵少侠!” 雷震天点点头,道:“大哥,你就放心吧!那几个人虽然身手不俗,一会儿我想办法制住他们,再趁乱救出楚大哥和赵少侠!就交给我吧!”他暗运内力,左手已握紧长枪。 西门笑伸出一只手,做出相邀的手势,冷冷道:“许大侠,请!”说罢,身形一闪,人已破窗而出,凌空几个翻身,大雁沉沙般落入院子里。他长身挺立在一株巨大的梧桐树下。 许枫回头望了众人一眼,暗运真气,身影一晃,人已斜掠着飞出窗外。落在院子中央的佛塔旁,与西门笑相距两丈开外,如大树般稳稳立在那里。 夜风呼啸,夜凉如水,头顶天幕上星辰早已寥落,月亮在黑云里飘浮隐现。 许枫缓缓握住剑柄,三尺七寸长的铁剑,在摇曳的昏黄灯火下闪着清冷的寒光。他已缓缓拔剑出鞘,“咣”的一声,剑锋已横在胸前。 西门笑不动声色,两袖手臂自然垂下,两只手藏在长袖里,还是木头般立在当场。 许枫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这人难道从不使用兵器?难道真是他的一双手?看来,我可要提防的是他的手! 突然,一道白影自房檐下箭失般急射而至,仿佛夜鹰投进,轻飘飘落在西门笑身旁。 只听得西门笑发出低喝:“你来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那白衣人手里拿一把折扇,正是方才力战柳如烟的那个神秘白衣人。 白衣人对西门笑俯首道:“对付此人何劳门主大驾,还是让我来和他过过招吧?” 西门笑冷冷一笑,伸手将白衣人轻轻一掀,一字字说道:“我地狱门岂是任人来去自如的地方,他们既然送上门来,那就别怨我心狠手辣,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地狱门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你闪开!”白衣人只得悻悻然退却一旁。 猛然间,随着一声尖锐怪异的轻啸划破夜空,西门笑身影一闪,整个人已腾空而起,长袖如匹练般飞卷而出,双手张开如爪,朝许枫面门抓去。他的身形在空中如离弦之箭,眨眼间,鸡爪似的双手已攻至许枫面前。 许枫浓眉一掀,轻喝一声,手上长剑翻滚着迎面划出,其势快如闪电,寒光连环闪动,舞起一串串剑花,绞向西门笑如鬼影般翻飞的爪子。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刺耳声响,屋子里的众人不禁心头大骇,那西门笑分明手上空空如也,没有使出任何兵器,为何许枫的长剑攻出会发出金属交击声? 正当众人惊得满头雾水之时,屋子里观战的雷震天和柳如烟相视一眼,点头示意,两人早已计划好趁场外打斗之时,由柳如烟将墙角那四个人缠住,雷震天和罗香雪则趁机救出楚云飞和赵青竹。 柳如烟心知,那几个人非泛泛之辈,若想一举得手,惟一的办法只有冷不丁偷袭。 此刻,场外的两人正打得难分难舍,许枫为了能将西门笑拖住,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他们脱身,他采取“游龙戏凤”的打法,以守为攻,只见他身形连闪忽左忽右,尽可能巧妙地避开西门笑凌厉猛烈的攻势。 不知何时,西门笑手上已多了两副铁爪,奇形怪状的铁爪闪动着寒光,在空中飞舞,爪影翻飞将许枫逼得连连后退。 许枫一边使出“铁剑飞花十三式”,轻灵飘逸的剑式化出满天剑影将西门笑快如闪电的攻势困住,一边游走翻腾于佛塔周围,试图将西门笑引到佛塔背后,许枫不停在空中跳跃翻腾,而西门笑招招诡异,变化莫测,铁爪上布满了尖刀,只要被抓到一下,身上必然会出现几个血洞。许枫一边小心应付着,一边瞧向房间内,留意着里面动静。 柳如烟和雷震天见时机已到,两人分头行动。柳如烟突然间身子一矮,就地一滚,一溜烟地滚到墙角处,身子陡然暴涨而起,手中长剑飞速抡起,以“隔空打穴”法朝那几个人胸前拂去。那几个人原本直瞪瞪盯着他们,随时准备出手。他们刹那间反应过来,慌忙亮出兵刃,骤然间出手一齐朝柳如烟攻出。 柳如烟早已算准,他们出手的速度和方位,也同时为自己留好了退路。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瞬间,柳如烟脚下连环踢出,一个鲤鱼打挺纵身后翻,自一众人头顶跃过,双手闪电般击出,一连点在了四个人腰间环跳穴上。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那几个人顿时僵在当场动弹不得,手中兵刃纷纷坠落。 雷震天见柳如烟一击得手,心下大快,同罗香雪飞速蹿至楚云飞和赵青竹面前。 第一百六十七章:虎口余生 天地间,一片漆黑,苍茫山野里,不时传来飞禽走兽的吼叫声。 院子里,许枫和西门笑仍在你死我活的撕杀,伴随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兵器相击声响,空中火星迸溅,低沉的暴喝自佛塔边传出,紧张诡异的气氛笼罩在沉沉夜幕下。 雷震天满眼热切地看着楚云飞,在他面前矮身蹲下,他伸出手握住楚云飞的手,又急忙探头朝窗外瞥了一眼,留意着周遭状况。雷震天急切说道:“楚大哥,你怎么样了?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何不说话?” 他的声音已变得哽咽,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眼眶泛红,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怆之感瞬间涌上心头,他咬一咬牙,拉起楚云飞的手,沉声道“走,我们快走!” 楚云飞仍是一脸痴傻神态,抬起头望着雷震天,眼角微微抽搐,眼中流露出无比惊恐之色,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雷震天这才发觉他的双手冰凉,一股奇寒自他掌心透出,正感纳闷,急忙伸手抚摸楚云飞额头,同样凉如寒冰。他不由心头咯噔一下,意识到事情不妙:难不成楚大哥患上了什么重病?不行,不能再耽搁了,先将他救出去再说! 柳如烟望着楚云飞的模样,心中涌上一股酸楚,对雷震天和罗香雪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再晚了,只怕就难以脱身了!” 罗香雪站在窗口下盯哨,满眼焦急观察着院子里激烈的打斗。 柳如烟急忙拉起赵青竹的双手,呼唤道:“赵兄,你怎么样?走,我们离开这里!”却见赵青竹脸色发青,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他也伸手抚摸赵青竹额头,顿感一阵冰凉,同师傅楚云飞一样的状况。 “难道他们是中了同一种毒?天下间什么毒如此厉害?”柳如烟大感震惊,此刻,也已顾不了那么多。他蹲下身,双手牵着赵青竹的手将他扛在背上。 这边,雷震天也已将楚云飞扛上了背。 罗香雪朝房间四周望了一眼,急切地说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又飞快朝窗外佛塔边瞥了一眼。 墙角下,那四个被点住穴位的人,依然站在那里,保持着原有姿态动弹不得。显然,他们已如几个死人,构不成威胁了。 罗香雪走在最前面,雷震天背着楚云飞,柳如烟背着赵青竹紧随其后。一行人一路小跑奔出屋子,来到长廊上,廊檐下灯火摆动,昏黄的灯火照耀下,却也瞧得清前方路径。沿着曲折的长廊朝来时的后院边奔去。 为避免惊动院子里的白衣人,他们决定从长廊的另一侧,沿整片厢房的背后绕过去。 这边地处前院中庭,连片房舍错落有致,远看像重重叠叠的一堆木盒子,每一个房檐下都挂起灯笼,在夜风里摇摆。空旷的中庭后院边就是黑暗深邃峭壁林立的百丈危崖。 几个人只顾着尽快脱身,沿房檐下一路狂奔,罗香雪走在最前面引路,一边小心翼翼留意周遭情景,一边藉着微弱的火光探明道路。 “走,快点,趁他们没发现,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她边说着,边向身后的众人招手“前面就是后院了!” 跑了一阵,后面并没有什么人追来,众人心中大喜,以为就此便可安然脱身,脚下愈发跑得轻快。 左冲右突,一行人终于来到后院栅栏边,外面就是通往山下的崖壁栈道了。 刚才经历一番恶战,柳如烟早已口干舌燥腹中饥饿,这一夜颗粒未进,再加上体力消耗,背负着这么大个人跑了半路,他已有些气喘吁吁。 众人本想就此小歇片刻,又担心后面有人追上来。只得硬扛着继续赶路。 走出后院,罗香雪从怀里掏出一枚火褶子点燃,握在右手里举高,照亮脚下异常狭窄险峻的栈道。 柳如烟一边慢慢走着,一边不时停下回头望向身后,担心有人追上来,不远处的山顶后院安静如常,他这才放下了心。 不觉间,走出了一段路,脚边是百丈深涧,稍不留神便会滚落下去,众人走得胆战心惊异常艰难。深涧下,山风凛冽,犹如鬼哭狼嚎,又摸黑行路,众人不得不强打起十分精神,更加小心谨慎。 柳如烟忽然间想起许枫还在前院同西门笑激战,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忙说道:“遭了,许伯伯还没跟上来,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行,我得前去接应他才好。” 众人在栈道上停了下来,雷震天叹出口气,说道:“许大侠武功高强,想必定能设法脱身的,你现在回去,岂不是要惊动了那些人,尤其是那个神秘的白衣人。我看,我们还是先过了这条栈道,逃进那片密林里再作打算吧!”他已有些体力不继,脚下直打哆嗦,嘴里发出沉闷的喘息。 柳如烟内心惶惑,呆呆想了片刻,觉得雷震天的话也不无道理,只得暂时作罢。 山风吹打着火褶子扑闪,火光剧烈摇曳,为防止被风吹灭,罗香雪用手掌为火褶子遮挡起来,山道陡峭崎岖,想要摸黑走过这条栈道,绝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一侧的百丈危崖,耳边呼啸的寒风,直令人脊背发麻。 罗香雪心里犹在怦怦直跳,她一面担心着许枫的安危,一面又生怕不能顺利逃出去。惟一令她颇感欣慰的是,虽然历尽各种艰难,总算已找到了楚云飞,并将他老人家救了出来。走了那么远的路,这趟总算没白来。???.23sk. 她不时提醒大家,随时留意脚下的路,若不慎一脚踏空,那必将跌落悬崖尸骨无存。 走着走着,众人来到一处隘口前,这里的路况稍好了些,显得更为宽阔。隘口上的崖壁向外凸起,像一只远古神兽张开的大嘴,似乎随时都可能崩裂下来。栈道边的一部分岩石凹陷进去,形成一个石室般的洞口。 罗香雪紧绷着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心中的恐惧也已慢慢平复。她微微喘息着说道:“这里有个洞口,我们已经过了最危险的地方,在此歇歇吧!”她将火褶子插在崖壁岩缝上,将雷震天和柳如烟背上的两个人扶下来,石洞口有几条石凳,安顿楚云飞和赵青竹坐在上面。 这两个人依然神情呆滞,还是一副痴傻模样。瞧着他们变成这个样子,柳如烟心如刀绞,只恨自己晚来了一步。 柳如烟在楚云飞面前蹲下身,定定望着他,他的嘴唇颤动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恐,他仿佛在害怕着什么,但嘴上却又说不出话来。 柳如烟心急如焚,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心里蹦出一个主意:何不用内力注入师傅体内,兴许能助他恢复神志呢? 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妥,万一楚云飞中的是毒,那炽热的内力岂不是要加速催发他体内的毒性蔓延?他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便告破灭。 他心中不由升腾起深深的沮丧! 第一百六十八章:平地惊雷 此时,已到了下半夜,天边黑云翻滚,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浮现出来。 折腾了一个晚上,每个人都已精疲力竭,回想起方才在地狱门中的那场恶战,大家还不曾回过神来。 好在有惊无险,终究是逃了出来。惊魂甫定,每个人都忍不住长长叹出一口气。只是每个人都觉得饥渴难耐,身上所带的干粮早已吃完,连水壶里也再没剩下一滴水。这样下去,就算没有丧命在別人手里,也会被活活饿死。 活人岂能被尿憋死!能在这个魔窟般的地方全身而退,已算得是莫大的幸运,只要逃进了前面那片密林里,他们才能算真正安全。 柳如烟望向身后地狱门的方向,远处山顶上那片在黑暗中隐约可见轮廓的庄园,眉宇间布满了焦急之色,他不断来回踱着步子,心里忧心忡忡。 罗香雪看出他内心的不安,忍不住劝慰道:“柳大哥,你别太担心了,许伯伯武功高强,想必定能全身而退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等他,说不定很快就跟上来了!” 她嘴上这样说着,内心也没来由的直打鼓,方才她已见识到地狱门里那些穷凶极恶的人,那些人没一个是好对付的。她只得在心里默默为许枫祈祷,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柳如烟眉头紧锁,缓缓摇一摇头,说道:“我们已跑出来半个时辰,可许伯伯还不见踪影,他会不会已经遇险?不行,我们不能再这样干耗着”他异常严肃地看着罗香雪和雷震天,沉声道“香妹,雷伯伯,这样,你们在这里歇歇脚,我前去瞧瞧!许伯伯是为了我们脱身才被困住,我一定要去救他!”他说罢,转身便走,刚走出几步,忽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着罗香雪,幽幽道:“香妹,你们多小心,如果过了一个时辰我们还没回来,大家就想办法赶紧下山去,只有到了山下,才是最安全的。”他定定望了罗香雪一样,转身快步朝通向地狱门的山道上奔去。 他施展出“草上飘”的轻功身法,在荒草凄凄的险峻山道上健步如飞,方才在石洞口休憩一阵,已让他恢复了些体力和元气。 他强忍着饥渴疲惫加快脚程,不出盏茶功夫,已来到了栈道尽头,一个叫“半山亭”的地方。这里距离地狱门后院只有半里地。 突然,一个白影自斜坡上疾掠而来,随着一阵衣裳破空声传来,那白影已飘落在半山亭边。 柳如烟心头一惊,暗道不妙,急忙闪身往亭子下的一颗巨柏后隐藏,骤然间狭路相逢,却还是慢了一步。那白衣人已经发现了他。 柳如烟身子紧紧贴在树干后,屏息静气,心里快速盘算着应对之策,他已暗暗握紧了剑柄。 那白衣人眼睛四射,手中一把折扇“哗”的一声撒开,张口冷冷的说道:“阁下,躲在树后做什么?既然回来了,何不现身谈谈?”这声音冷得像块寒冰,充满了愤怒与不屑。 柳如烟定了定神,咬咬牙,自树干后转身出来。他面色平静地盯着那白衣人,这人不是別人,正是半夜在厢房里和他交手的那个神秘人。 柳如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上的折扇,缓缓说道:“阁下将我那位朋友怎么样了?”他开门见山,并不想再和他兜圈子。 白衣人嘴角泛起一丝诡秘的微笑,冷冷道:“地狱门岂是任你们随意撒野的地方?我家主人以礼相待,你们却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怨不得我们。”他将手中折扇摇一摇,冷哼道“你等着为他收尸吧,说不定,这会儿他的头已悬挂在佛塔上啰!”他突然得意地哈哈狂笑起来。 柳如烟心中大震,虽然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心中因对许枫的极度担忧,又令他不由得生出阵阵颤栗。 不过,以他对许枫的了解,当今江湖上能接住他两百招的人已不多,能杀了他的人更找不出两个。三十年的许枫,以手中一柄普普通通的铁剑威震武林,在关中一带未曾遇到过对手,当年,败在他手下的手不计其数,虽如今年过半百,体力大不如以前,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柳如烟虽心中骇然,面上不动声色,故意戏虐道:“你这话哄骗三岁小童还有些用处,就凭你等一群乌合之众也能奈何得了许大侠?我看你是自欺欺人!就你手上那两下子,给许大侠提鞋也不配!”他故意说活激将于他,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若是反应激动,就说明他只是在恐吓自己而已。 果然,那白衣人顿时对他怒目而视,面上已涨得通红,显然被柳如烟的话臊得恼怒起来。他凝视着柳如烟,突然,手中折扇猛地一抖,在空中化出一道弧线,整个人已如猎鹰般跃起,闪电般朝柳如烟扑了过来。 柳如烟剑眉一扬,手中长剑“咣”的一声拔出,寒光闪动间,朝白衣人胸口连环刺出五剑。剑招变化极快,飘忽莫测,看似有形实则无形,每一剑都对准白衣人胸前要害。 白衣人身形如猛禽扑食,手中折扇旋转如飞,即开即合,折扇开合间,一蓬细如毛发的钢针自扇叶里飞出,射向柳如烟全身各处大穴。 柳如烟先前与这白衣人交手时,已摸清对方路数,招式凶狠凌厉,变化极快,身手更是异常矫健,但并未施展出暗器偷袭。在这一点上,柳如烟并没有小心防备,只见黑暗中白光一闪,距离近在咫尺,骤然间想要避开,已是不及,他心中大惊,猛提一口真气,如燕子般凌空后翻,手中长剑在身后快速扫出,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尖锐刺耳的碰撞声响起,剑锋上溅起一串火星,突然,他手臂和下腹传来一阵灼热的剧烈酸麻,似被黄蜂尾针重重蛰刺一般。3sk. 柳如烟心头一紧,知道自己已中了对方暗算,胸中陡然升腾起一团无名火,夹挟着愤怒与羞辱,暗骂一声卑鄙,他接连几个翻身落地,强忍着身上几处灼痛,脚下扎稳马步,手腕翻转划出一个抱剑守胸式,眼睛瞄一眼身上的商口,又抬头死死地盯着他。 白衣人一招得手,心中自然得意,将手中折扇一收,在胸前悠悠然摇晃着,斜眼瞄着柳如烟,嘴角浮现出一丝阴恻恻的浅笑。 柳如烟心道:这个人竟然身藏暗器,我真是大意了,没防着他这一手,此人身手不凡,若再缠斗下去,我定不能占到什么便宜。不行,我得想法子摆脱他,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出许伯伯,都过去这么久,还不见他前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想起这一路来经历那么多的艰辛,他心中不由泛起一股酸楚,好男儿流血不流泪,为了师傅,为了香妹和花儿,为了生死不明的妹妹,无论再难都要扛下去。自己身世未明,绝不能就这样死去! 他咬紧牙关,强忍住钻心的疼痛,摆出故作轻松的样子,恨恨道:“无耻鼠辈,竟以暗箭伤人,哼哼,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我看你也不过如此,就这么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他突然仰首朝天哈哈大笑起来。 白衣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冷笑道:“小子,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今日我定叫你有来无回横尸当场,四弟死在你剑下,我要用你的血来祭他,来吧,这半山亭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他已料定柳如烟早已吓破了胆,再无招架之力。 话音刚落,他身形一晃,脚下健步如飞,闪电般欺身上前,手中折扇直取柳如烟胸颈几处大穴,折扇飞快抡起如圆盘,带着尖锐的劲风。 柳如烟连忙撤身闪避,头颅随折扇一偏一摇,堪堪避过对方狠辣的攻势,突然,柳如烟身子矮了下去,手上长剑暴雨般挥出,直取对方肋下空门。 两个人身形连连闪动,一时间扇影纷飞,剑气如虹,黑暗中,两条人影在半山亭边上蹿下跳,打得难舍难分。 骤然间,一条人影自黑暗中如箭失般射来,一柄寒光闪闪的剑锋当空劈向白衣人后背。 白衣人忙着对付柳如烟,背后空门大开,只觉得猛然间背心一凉,一阵钻心的剧痛传遍全身,他整个人身子一顿,手中折扇脱手飞出落在远处树梢上。他眼睛如死灰,回头一看,嘴巴大张,满脸充满了惊恐。随后,他整个身子如烂泥般瘫软了下去。 柳如烟也不由当场怔住,定睛一看,来人原来正是许枫,许枫站在他对面,身上衣裳已破,脸上却露出春风般温暖慈祥的微笑! 第一百六十九章:石阵寻踪 长夜将尽,远处的连绵群山之巅,天边的鱼肚白裹挟着五彩霞光翻腾而出。层层叠叠的山影挣脱黑暗,露出真颜。 许枫突然出现,令原本处于惶恐中柳如烟又惊又喜! 柳如烟剑锋倚地,睁大了眼睛,欣喜地失声呼道:“许伯伯,是你,真的是你!你怎么样?”他嘴里突然闷哼一声,一阵强烈的刺痛袭遍全身。俯首察看伤口,原来在方才的打斗中,他身上的数处伤口因用力撕扯,早已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许枫见状大惊失色,忙上前伸手将他扶住,皱眉道:“烟儿,你受伤了!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许枫将铁剑撇在腰上,双手扶住他的肩膀,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许枫见他身上满是血污,鲜血从几处针伤溢出,他急忙说道:“烟儿,你忍一忍,我将这些针拔出,若是针上萃过毒就麻烦了!” 他将柳如烟身上的短针一根根拔出,将短针放在眼前仔细察看,针上血迹并没有变黑的迹象,他不由幽幽吐出口气。 柳如烟微笑着摇摇头道:“许伯伯,我没事!半夜趁乱之时,我们从別院外逃了出来,原本以为你很快就能跟上来,我们于是在前面石洞口等,见你久久没出现,我担心你没能脱身,所以折了回来!”他缓缓吐出口气,见许枫安然无恙,心上悬着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许枫忽然从身上的破衣处撕下几块长条,替柳如烟包扎好伤口,避免失血过多,伤了元气。简单处理好伤口,许枫举目四望,确定背后再没有人追来,急忙道:“此地不可久留,快,趁他们没追上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柳如烟点了点头,望向半山下长长的崖壁栈道,说道:“他们正在洞口等着哩,我们得赶紧下山去。” 许枫面上布满愁容,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恶战,他早已疲惫不堪,身上也留下好几处伤痕,只是并未伤及要害。 柳如烟见许枫衣裳破损处露出几道浅浅的伤痕,忙关切地说道:“许伯伯,你的伤要不要紧?” 许枫淡淡笑道:“放心吧,不碍事的,只是我感到有些奇怪,这地狱门被外面的人传得甚是邪乎,却不过是几间普普通通的宅院而已,也没见藏有暗器机关,哼哼,什么藏龙卧虎之地,徒有虚名罢了。” 柳如烟沉思着说道:“昨日,我和赵兄摸进地狱门,在后院找了一圈没发现师傅的影子,当时我们十分紧张,以为师傅可能出事了,后来我们摸进了前院,在前院一个密室中发现他老人家,当我们伺机营救师傅时,却被几个地狱门的人撞见,于是就和他们打了起来,打斗中,有个人向我们撒出一把白烟,随后我们就双双晕了过去。” 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继续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们弄到了那间厢房里,没过多久,就见到了你们!”他眉间布满愁云,显然,他并不清楚在他们晕倒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加快脚程,从容穿过了最险峻最狭窄的那一段栈道,只是这段路较夜间行走就要容易得多了。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一边走一边说的话,许枫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先是用迷药将你们迷晕过去,然后又在你们身上动了手脚!”他思索着道“你想想看,你师傅和赵少侠一直神志不清,我想,他们一定是中了一种极厉害的毒!至于究竟是什么毒,我现在还不能断定。可奇怪的是,你们一同晕过去的,你很快就已经恢复神志,他们却依然如故呢?”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蹊跷。 不觉间,两个人已来到原先众人歇脚的洞口处,而此刻洞口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两人顿时大感诧异,柳如烟在洞口左右察看,脱口道:“方才,我离开时明明让大家等着我们的,怎么一个也不见了?” 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不祥的预感:难道在我走后,这里又发生了什么?还是被地狱门的人发现了?一想到他们可能有危险,他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许枫目光四扫,两个人在洞口周围寻找着珠丝马迹,现场和他离开时的情形并无两样,也没发现有打斗的痕迹。 许枫疑惑道:“我从地狱门逃出来时,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生人,直到快到半山亭时,才发现有人打斗,于是我藏在路边仔细观察,看清楚正是你和那个白衣人,我才赶紧上前相助,这中间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啊?” 柳如烟在洞口处朝里面张望,这洞口内室中空,不过数米见方,洞内清晰可见,除了地上散布着一些沙砾碎石,再也没有別的东西。 柳如烟喃喃道:“这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从地狱门下来,只有这条栈道能通向外边,我看,应该没有地狱门的人来过,否则我们在半路上就能遇到。”他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我离开时对香妹说过,一个时辰后我如果没回来,就让他们先行离开。难道是他们担心事情有变,进入了山后面的密林里?”他望着前面栈道尽头的一大片深邃的树林。 许枫不假思索,急忙道:“不错,如此说来,他们说不定已经下山了!走,我们到前面林中看看。” 两人再不迟疑,展动身形在栈道上疾奔而去。 片刻间,已奔出两里地,来到那片密林边。白雾笼罩的密林中十分寂静,除了林间此起彼伏的鸟鸣声和草丛里发出的虫叫声,再也听不见別的声响。 两人在树林里四处寻找,这里距地狱门已有数里之远。柳如烟和许枫一边寻找,一边呼唤罗香雪和雷震天。 叫了几声,林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两个人分头在林子里转悠。过了好一阵,还是没发现他们的踪影。 许枫快步奔向柳如烟,说道:“看来,他们不在这片林子里,你说他们会藏到哪里去了呢?” 柳如烟想了想,瞧着周围茂密的林荫,说道:“对了,这片林子外有个巨石阵,就在对面的山腰处,他们会不会去了那边?那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许枫皱眉望向林外那片倾斜的长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我看,他们带着两个神志不清的人,必然走不远,快,我们过去看看。” 不由分说,两个人箭一般掠出密林,片刻间,已来到这片巨石阵前。 两个人异常谨慎,分头在石阵中寻找,因担心周围有地狱门的人出现,他们不再高声叫喊。 正当柳如烟在一座座奇形怪状的石头间转悠时,突然冷不丁听见隐约的咳嗽声传来,他立即停下脚步,低沉的咳嗽声仍断断续续,他仔细判断咳嗽声传来的方向。 此处因大大小小的石头太密集,有什么响动时不容易辩別方向,柳如烟侧身倾听,发现咳嗽声来自正北方,他朝正北方向走过去,果然,越往前走,声音越发清晰起来,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他不得不更加警惕,握紧了手中剑,来到一块屏风似的石头前,他定了定神,那声音已听得分明,从这块石头背后传来的。 柳如烟沉声轻喝道:“什么人?”他俯身在石头背后。23sk. 那咳嗽声时断时续,一个女人的嗓音带着欣喜响起:“是柳大哥么?” 柳如烟心中一动,他已听出这正是罗香雪熟悉的嗓音。 第一百七十章:情伤情怯 拂晓,天色大亮,一轮火红的日头已爬上天空,霞光百丈,天地万物都沐浴在五彩斑斓的色彩里。 柳如烟听出罗香雪的声音,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掉了下来。他急忙快步转了过去,这时,巨石后面露出几颗人头来。正是雷震天,罗香雪,楚云飞和赵青竹,两张微笑着的脸,两张却是木然的。 还不待柳如烟先开口,罗香雪着急的问道:“柳大哥,可是找到了许伯伯?他怎么样了?”她眼中有了几道血丝,眉宇间布满焦虑憔悴。 柳如烟瞧她满头长发蓬乱,心头突然涌起一阵难言的忧伤酸楚。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眼前这个涉世未深的姑娘,她如此不畏艰险始终不离不弃陪在自己身边,她的心思,他又怎么能不明白呢? 只是自己身世未明,如今师傅又突遭劫难,往后的日子注定是颠沛流离,何去何从,也还只是个未知数。他又怎可轻易对她许以诺言?若是不能常伴她左右,带给安稳快乐的生活,又何苦让她心生幻想和执念! 柳如烟朝罗香雪微微笑着,缓缓转头望向身后,柳如烟挥手朝远处巨石后转悠的许枫,朗声呼道:“许伯伯,你快过来,他们在这里!” 许枫高大的身影在雾气弥漫的石阵间冒了出来,听见柳如烟招呼,探头瞧向这边,边应着,边快步走了过来。 罗香雪和雷震天也朝许枫挥了挥手。 一夜未眠,再加上一场恶战体力消耗甚巨,每个人只觉得又饿又累,罗香雪见林子里生长着一种青黄相间的野果,自己并不识得,担心野果有毒,犹豫着不敢随意采摘,可见到大家饥肠辘辘,于是自己先采摘几颗放在鼻子前嗅闻,只感觉一股浓郁的清香味扑面而来,外形看起来又酷似苹果,料想该是无毒。 为了缓解大家的饥渴困乏,她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采摘几颗在衣襟上擦了擦,试着咬一小片,只觉得其味闻之芳香,嚼着却有一股淡淡的酸涩。 这方圆二十里都是偏僻荒野,连一家酒肆饭店也没有,要是再不能寻些东西果腹,大家只怕连这座山也下不去。 许枫有些紧张地朝四周望了望,又朝地狱门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高耸的山峰因隔了这片林子,只能看见远处如方桌似的山巅。 许枫犹豫着说道:“原来大家真在这里。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要尽快下山去。走,大家快走!”他眉宇间神色凝重,似乎正在害怕着什么! 谁也不能再多问,尤其是在大家撤离后,许枫与那地狱门主究竟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恶战,战果如何?许枫又是如何脱身的? 柳如烟瞧着依旧神情木然的楚云飞和赵青竹,定定的说道:“香妹,师傅和赵兄怎么样了?唉,真是苦了他们!” 罗香雪突然想起自己先前采摘回来的野果,急忙道:“哦,对了,我方才见林中生长着野果,大家一宿都没吃点东西,一定饿极了,你们先吃点,填一填肚子。”她转身在巨石下解开一个黑布包裹,拿出沾满露水的野果分发给大家。 吃过野果,柳如烟背上楚云飞,雷震天背上赵青竹,一行人启程朝着山下走去。 许枫见雷震天身上本已负伤,便说道:“雷老弟,还是我来背负赵兄弟吧,你歇一歇!” 雷震天道:“我这点小伤不碍事,你力战西门笑元气大伤,还是我来吧!”他将赵青竹扛在背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你是怎么脱身的?” 许枫叹息道:“我算准你们走远后,我同西门笑又交手上百招,趁西门笑不备,我偷袭他的背后空门,无巧不巧点中他的环跳穴。”他顿了顿,目光变得迷离“这时,那白衣人已发现你们失踪,便追了出去,西门笑做梦也想不到,我会突然封住他的穴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从容离开,这穴道再过几个小时会自动解开,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他招呼众人赶紧上路。23sk. 山野间浓雾飘动,阳光洒落山林小道,透射出千百道斑斓霞光。 一行人自巨石阵沿盘山路蜿蜒而下,山道上异常湿滑,众人走得小心翼翼,罗香雪走在柳如烟身后,见柳如烟背上高大的楚云飞,这一老一少重叠着的模样,令她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想起了自己的爹娘,离开他们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现状如何?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不孝的女儿,为了故意气气他们,赌气不告而别。不知道,在自己走后,爹娘会是如何的着急伤心?她心里充满了深深的罪恶感,只觉得胃里一阵汹涌翻腾,似是有满肚子的苦水搅得她心神不宁。 看到柳如烟终究如愿救出了师傅,她打心底为他高兴,虽然历尽百般艰辛,但这个结果总算是大家愿意看到的。尤其是昨夜那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那种绝地求生的紧张和惶恐,似乎令她对生活有了更深的理解。 此刻,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曾经那些和爹娘朝夕相处的场景,有过欢笑,有过苦累,爹爹责骂的眼神,娘亲慈爱的笑脸,一一在眼前闪现,就像发生在昨天。 她想着想着,眼眶不觉间已湿润,竟有些恍惚,此刻,她恨不得即刻回到爹娘的身边,像小时候一样在他们膝下承欢,爹爹总是板起一张脸逼着她弹琴学剑,母亲则笑脸相看哄着她针线女红,煮茶作画。 春日的早晨,娘亲带着她在山后溪流边洗衣戏水,秋末的黄昏,爹爹带着她在林中骑马射箭。 这么些时日,她陪着柳如烟千里奔袭,为的是助他寻找养育恩师,生死相救,以报反哺之义。 年轻火热的一颗心为了世间至高无上的爱奔腾着躁动着,以为竭尽全力飞蛾扑火般的追随,便是爱的全部真义,以致失去自我也甘心情愿。 可每当她与柳如烟独处时,有意无意间向他坦露心迹,却不能得到对方肯定的响应,甚至柳如烟总是故意避开她火热的目光,让她内心惶惑不安。 她实在不明白,柳如烟这样的举动,究竟是为的什么?他分明是在逃避,可他逃避的又是什么?她只觉得迷茫,心酸和委屈,难道自己一腔热情,还是无法换得他一颗真心相许? 第一百七十一章:下野人山 今天无疑是个好天气,碧空万里,阳光温柔。这野人山林木苍翠,山岭纵横,山间峡谷溪泉叮咚如珠落玉盘,泛起白浪朵朵,崖壁上百丈飞瀑如一道道白练急坠而下,溅起一阵水雾,声势浩大响彻山野。 此地景致之胜,集峨眉之秀终南之幽太华之奇为一体,堪称奇绝。 众人步履匆匆穿行于山林中,沿着来时的路撤离。昨日上山时步履沉重,盖因愁肠百结,而当下脚步轻盈则缘于了却一桩心愿,如此心境自不可同日而语。 少时,一行人已下落到半山腹地,大家紧绷着的心这才总算松懈下来。 许枫带领众人来到一座山亭前,山亭破财不堪,一侧立柱已倾斜,仿佛随时就会坍塌。亭檐下却挂着一道木匾,上书“望月亭”三个大字。 许枫停了下来,回头望向地狱门的方向,地狱门所在的山头已隐没在崇山峻岭之中。他看了一眼众人,颇觉感慨地长长叹出一口气,幽幽说道:“地狱门的人并没有追上来,看来,我们总算是摆脱了他们。为了救出楚老弟,大家都辛苦了!”他又转头望着山脚下峡谷间一丛叮咚作响的溪流,微笑道“大家就在这里歇一歇吧!” 柳如烟将背上的楚云飞放下,安坐在亭中一块石凳上,雷震天也放下赵青竹。众人在亭子边石头上席地而坐。 柳如烟望着头发散乱憔悴不堪的楚云飞,他心里不由一阵隐隐作痛,自小长这么大,他从未见到过师傅这般模样,可以想见,他被囚禁在地狱门中的这些日子,遭受到了怎样煎熬的折磨,他只恨自己来得实在太晚了些。 如今楚云飞变得神志不清,也弄不明白地狱门的人在他身上究竟做了什么?若真是被人下毒,那后果自是极其严重的,楚云飞此刻显得异常平静,或许只因为他体内的毒性还未发作而已。 他担心这之后会出现有更糟糕的状况。眼下脱身要紧,待离开这里,回到阳平关镇上,再寻个郎中为他好生诊治。 雷震天望着同样神色木然的赵青竹,缓缓道:“真是奇怪,柳贤侄早已经清醒过来,他们二人却为何不见好转?难道?”他眉头一紧,呐呐着,似乎想到了什么。 许枫见他神色凝重,忙问道:“雷兄莫非发现了什么状况?” 雷震天踱着步子,抬眼眺望远方绵延山峰,犹疑着道:“许大侠可否听说过,昔日江湖上流传着一种专门控制人心魄的摄魂术?”他的瞳孔忽然收缩,目光变得深沉迷离。 许枫吃惊道:“摄魂术?雷兄的意思是他们被摄魂术控制了心脉,所以才会变得这般痴傻?” “不错,据我所知,中了摄魂术的人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大脑中一片空白,会进入失忆状态,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认得。时间久了,还会出现惊厥幻听抽搐等等举动。” 他回头望着许枫,定定地说道:“只是这摄魂术久已在江湖上失传,听说自武当一尘道人死后,再也没在江湖上出现过。而那一尘道人惟一的衣钵弟子唐骏也不知何故没了踪影。天下间,这摄魂术也只有他们师徒二人习得。我观察楚大哥和赵少侠许久,从他们的面色,瞳孔,嘴唇上来看,他们绝不是中毒征像,只是显得木呐颓废,反倒和那些中了摄魂术的人极其相似。”他的目光直直盯在那两人身上,目光充满了坚毅自信。 许枫皱眉淡淡道:“我倒未曾想到这些,我摄魂术我自然是听说过,只是创出这等阴邪密术的一尘道人原是武当的弃徒,只缘于他为人阴险狡诈,心术不正,屡屡糟蹋良家妇女,据说被他以淫邪之术幻春散祸害的女人已不下数十人。这个事情被早对他心怀不满的师兄发现,暗暗搜集证据,在掌门面前告了他一状,自此,他所犯下的风流事败露,武当掌门本欲将他诛杀,后又念在师徒情谊动了仁慈,才将他逐出师门,永不得再上武当山,并且就此事昭告武林。”许枫将长剑反手挽在身后,用手捻着胡须,踱着步子,接着道“这之后,一尘道人对师门心怀怨恨,在江湖上四处散播武当派内的丑事,致使武当派名声受损,武当派上下愤慨不已,下令无论各级门徒,只要在江湖上遇到一尘,便可清理门户人人得而诛之。于是不久,这一尘道人便独创了这神秘的摄魂术,以此谋财害命无恶不作,江湖上的诸多侠义之士集在一起,广发英雄贴,欲将除之而后快,最终这一尘道人还是丧命于武当派门人手里。”他一口气说完这个曾在江湖上广为流传的典故。???.23sk. 柳如烟始终观察着楚云飞和赵青竹的神色,皱起眉头说道:“那这个摄魂术可有解救之法?”他迫切的想要寻找到挽救这两个人的法子。关于自己的身世,或许只有楚云飞才知道其中详情。 许枫叹息着幽幽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他们真是中的摄魂术,恐怕普天之下,只有一尘道人和他那个关门弟子才有解救之法!”他忽然淡淡笑了笑,看着柳如烟,安慰着道:“世侄不必担忧,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先离开这里,总能找到办法救他们的。华山脚下有位传世名医,多年前我与他有过交往,兴许他会有办法,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不知他是否还在世上?好了,我们先不要想这些了,先回到阳平关再说!”他目中闪过一起奇异的光,转头望向巨石阵那片长坡。山道寂寂,一个人影也没有,山中不时传来飞鸟和野兽的叫声,偶尔有几只鸟雀从头顶飞过。 许枫不由皱起了眉梢,心中纳闷:“这些人居然未追过来?已过去半天,他们的穴道应该也已解开,方才在半山亭杀了那个白衣人,他们岂会善罢甘休?如今与地狱门结下这梁子,以后还须多加提防才是!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随它去吧!该来的终究会来!” 雷震天也望向那边,又回头看了看亭中安坐着的楚云飞,正色道:“我们赶紧上路吧,万一那些人追上来可就不好办了!楚大哥和赵少侠还未清醒,我看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得尽快找个郎中才好!” 众人随即动身加快脚程朝山下溪边又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急寻郎中 阳光明媚,前方传来更响亮的流水声。 众人已来到山脚峡谷边的隘口,路旁竖立一块写着“野人山”三个大字的石碑。 大家在山道隘口边停了下来,许枫回望着苍茫的野人山,幽幽道:“我们总算走了出来,幸而大家有惊无险,我们能救出楚老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这地狱门传得神乎其神,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我们走!”众人也望了一眼身后重叠的山峰,朝远处那座山亭走去,山亭边几株大树下,拴着他们的骏马。 众人望向山亭那边,几匹骏马正在低头啃食地上的青草,悠闲地甩动马尾。 过了一晚,令他们欣慰的是,这几匹马竟没被盗贼牵走。看来,这个野人山实在太过荒僻,连贼寇也没有一个。 柳如烟将楚云飞背到亭子旁,将他安放在石凳上,他屈膝蹲在楚云飞身边,观察着他脸上神色,此刻,楚云飞脸颊由青紫变得红润,眼中却依然黯淡无神,柳如烟心里焦灼不已,却不知该怎么办,他只得试探着唤醒楚云飞:“师傅?师傅?你醒醒,你感觉怎么样了?” 楚云飞呆呆地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过了半晌,他的嘴角微微颤动,喉咙里发出咕噜噜声响,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柳如烟颇感失望,显出深深的无力感,整个人仿佛被突然抽空了一般,一脸沮丧无助的望着许枫。 许枫看出他心里的惶惑不安,朝他投去热切的目光,走过来轻拍他肩膀,说道:“你別太担心了,我们既然已救他出来,就一定能找到办法让他清醒过来,现在所有的猜测都只是徒劳,我们得尽快找到一个医术高明的郎中为他诊治。我们走吧!”他说着,望向众人,目光充满了坚毅。 罗香雪望着树下的马儿,忽然说道:“我爹爹倒是认识一位名医,并且他们关系极好,我在家里的时候,常常见到他们坐在一起喝茶。对了,我母亲多年的风湿病就是他治好的。”她叹了口气,有些幽怨:“可是,我们离得这么远,一时之间也无法赶回家去,只怕楚伯伯的伤势……”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每个人都已听出她话语中的焦灼忧虑。 因为楚云飞是柳如烟的师傅,柳如烟的师傅也就是她的师傅!她见到柳如烟难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她惟一能为他做的,只有在心里陪着他难过了。 可就在她内心无比着急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她父亲的一个朋友,一个性格豪爽医术精湛的郎中。 这个人并不是开设药唐堂悬壶济世的郎中,他只是懂得一手好医术,却不是专以替人治病为生的。 这是她有一次无意听到爹爹和娘亲谈话时才得知的。 柳如烟闻言陡然精神一振,急忙说道:“香妹,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他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落水者在最后关头抓住了救命稻草。 雷震天说道:“罗姑娘一片心意,老朽替大哥谢谢姑娘,两地相隔千里,远水解不了近渴,我看,还是先就近找个郎中给瞧瞧再说。” 许枫又转头凝视着脸色铁青的赵青竹,定定道:“也只好如此了!大家一整夜未合眼未进食,走,先到镇上找间客栈填饱肚皮再说。” 他毕竟是深谋远虑的老江湖,不管遇到多么棘手的事都表现出冷静沉稳。这样的性情也是他从容化解各种危机的秘诀之一。 众人不再逗留,解下马缰,柳如烟在罗香雪的搀扶下,将楚云飞扶上马背,罗香雪用手倚着他,柳如烟脚蹬马鞍翻身坐上。楚云飞身子软绵绵靠在柳如烟怀里,柳如烟长这么大,师徒俩还是头一次这样亲近。 感受着楚云飞的体温和心跳,闻着他亲切的气息,柳如烟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温暖。楚云飞原本高大廋削,在他被抓走囚禁的这些日子,他的身体变得越发单薄,身体的折磨,精神的压力,令他似乎苍老了十岁。 柳如烟感受着自楚云飞鼻孔里喷出的温热,只觉得他的脸颊发烫,他一边挽起缰绳,一边在楚云飞耳边轻声呼唤:“师傅,你一定要挺住啊,我们即刻为你寻个好郎中,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师傅,花妹妹还在家里等着你呐!” 雷震天也将赵青竹扶上马背,由许枫搀扶着,雷震天纵身上马,长枪斜扛在后背,他朝许枫点点头,道:“我们快走吧!” 罗香雪也翻身上马,拉动缰绳跟在柳如烟后面,许枫一马当先,双脚一夹马腹,扯动缰绳,健马摆摆头发出一声轻嘶,四蹄翻腾冲了出去。 众人紧随其后,策马扬鞭,沿山脚一路飞奔,不过盏茶功夫已奔出野人山。 到了镇上,街上已聚集了不少赶集的人,一行人缓下马缰,在街边一家叫“云客居”的客栈门前停了下来。 小二见有客上门,快步迎了过来,热情地招呼道:“几位客官要是打尖还是吃饭呢?” 众人将马匹拴在路边大树下,进了堂中,找了个靠窗的八仙桌坐下。 许枫吩咐道:“多上些好酒好菜来。”小二听得有些懵,忙小心问道:“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干牛肉,炖羊肉,白切鸡,烘肘子,活水鱼,酒呢有陈年竹叶青,古城烧,女儿红……不知客官要哪几样呢?” 许枫道:“那就来五斤牛肉,两只白切鸡,两尾活水鱼,一个烘肘,再外加两瓶竹叶青。快些上来!” 过了半晌,酒菜全都摆上桌,大家都已饿极,大吃大喝了起来。柳如烟将牛肉夹到楚云飞嘴边喂他吃下,雷震天则照看着赵青竹,给一个认识不久年轻人喂食,这种事他还是头一次,总感觉有些別扭。天籁小说网 众人边吃边谈,柳如烟给许枫和雷震天各自斟满酒,自己也满上,他站起身双手举杯向两位前辈敬酒:“许伯伯,雷伯伯,晚辈敬二位前辈一杯,感谢两位伯伯出手相救,若不是你们不辞劳苦施以援手,只怕是再难找到师傅,大恩不敢言谢,日后若有用得上小侄的地方,请尽管吩咐!”说罢,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第一百七十三章:独臂郎中 云客居客栈是阳平关镇上最大,名声也最响亮的客栈。 此时,已近晌午,店中食客渐渐多了起来。留着花白胡须的老掌柜在柜台里拨弄算盘,认真清算昨日的账目。两个廋削的小二忙着端茶倒水,忙得不可开交。 众人酒足饭饱,许枫招呼掌柜的过来结账,老掌柜拘偻着腰,缓缓走了过来,朝许枫赔笑道:“这位客官,酒菜钱一共是一两五钱。” 许枫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老掌柜双手捧着,连声道谢。众人起身,拿起兵刃准备离去,末了,许枫刚一转身,突又顿住,似是想起了什么,向老掌柜招了招手,沉吟着道:“有个事想向掌柜的打听一下。 掌柜骤然一愣,睁大了眼睛,一脸疑惑的问道:“客官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他脸上瞬时闪过一抹惊色。 许枫望了一眼楚云飞和赵青竹,犹豫着说道:“我这两位朋友得了怪病,多方求治一直不见好,今日路过这阳平关,不慎受了风寒,眼看病势加重,不知这附近可有郎中么?” “哦,这前方南街尽头倒是有个独臂郎中,只是这郎中有晚睡的癖好,常常日升三竿才会开门迎客,这会儿兴许还早了点。”他笑了笑,说道“不过,这独臂郎中医术了得,周围十里八乡的人没有不知道他名号的!大家都叫他独臂神医,你们赶过去瞧瞧吧!”老掌柜笑容可掬,也是个厚道的生意人。 柳如烟一听,顿是展露笑颜,望着楚云飞,心道:“这下师傅有救了!师傅,你一定要挺住,快些好起来呀,花妹妹还在家等着你呐!师傅,徒儿的身世未明,这么多年了,你为何不肯告诉徒儿真相呢?”他心乱如麻,仿佛肚子里藏着条毒蛇将他的心紧紧缠绕,快弄得他喘不上气来。 罗香雪站在柳如烟身旁,望着他微笑道:“柳大哥,你别太担心了,楚伯伯一定能好起来的。事不宜迟,我们就赶紧去吧!” 柳如烟背上楚云飞,雷震天背上赵青竹,一行人急匆匆上了马,朝老掌柜指引的南街奔去。整个阳平关镇坐落在两座巍峨的大山之间,只有一南一北两条长街,街镇虽不大,却设有各种职能机构一应俱全。 此时,正是集市上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沿街各种商铺都已开门营业,四里八乡赶集的人一齐聚了过来。整个集市上喧喧嚷嚷好不热闹。天籁小说网 片刻间,众人已奔至南街尽头,一棵硕大的古槐下围站着许多前来求医的人,一间名为“百味堂”的药铺就坐落在古槐下。 众人下了马,径直来到堂前,却见堂中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廋削老人,老人看上去五十岁上下,慈眉善目,正伏案为病人诊治。许枫探头朝里瞧了瞧,心想:看来就是这里了。不知这郎中能否医治得了他们二人,只得寻寻运气再说。当即,吩咐柳如烟雷震天将二人搀扶过来。楚云飞的脸色依然泛红,而赵青竹的脸色却显得铁青,这二人虽都神志不清,但面色却是迥异。 门口一众病患见携着刀剑的江湖人过来,纷纷感到投来诧异的目光,大家瞧着痴痴傻傻的楚云飞和赵青竹,表现出惊奇,又带着几分惧怕。这个地方时常会有江湖上的人出现,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见到这两个面色怪异的人,却勾起了好奇心,看着吓人,只得敬而远之纷纷避让。 这时,堂中忙着抓药的伙计也瞧向这边,不由停下手上活儿,来到正在专心问诊的老郎中身旁,躬下身小声说道:“夫子,您看!”他皱起了眉头一脸困惑。 那老郎中抬起头望向这边,闪着精光的两只眸子微微收缩,也不由皱起了白眉。 许枫跨进一步,立在老郎中面前,微笑着客气说道:“打扰夫子,我这有两位朋友身患怪病,还请夫子给瞧瞧!”身后的楚云飞和赵青竹由两人搀扶着,双眼空洞无神,直勾勾望向堂中。 门口的一群人远远瞧着,不时悄悄议论起来。 老郎中又低头写出一道方子,递给身旁的伙计,吩咐他快去抓药。他缓缓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楚云飞和赵青竹,目中精光闪动,瞧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将他们扶过来!” 将两人带到跟前,老郎中仔细瞧着,伸手轻轻翻起两人的眼皮,瞧了瞧,犹疑着说道:“他们可曾受到过什么惊吓?”他转头看着许枫。 许枫点点头道:“正是,我这两个朋友先前被人所害,不知何以变得这般痴傻。请夫子瞧瞧,他们可得的什么病?” 那老郎中又伸手试了试二人的鼻息,缓缓说道:“他们二人双眼无神瞳孔散乱,且又鼻息不匀,更奇怪的是,一个面色甚于红润,一个又甚于铁青,唉!”他幽幽叹息,用伸手捋着胡须说道“乍看似是中毒之相,却又……”他伸手为楚云飞把脉,未了,又接过赵青竹的手腕试探着,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众人定定望着老郎中,柳如烟急着问道:“怎么样,夫子?他们得的是什么病?” 老郎中瞳孔微微收缩,沉吟着道:“这,这位病人脉相虚弱,面容潮红,神情呆滞,本不是中毒之相,却也不像染上了某种阴晦邪物,若是曾受到过恐吓,不知是何种惊惧?可否详告?”他仔细端详楚云飞和赵青竹,这两个人的表现截然不同,显然并非所患同一种病症。 许枫幽幽长叹,面色凝重的说道:“不瞒夫子,我这位朋友被仇家劫持,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黑屋子里长达半月之久,其间受尽折磨,待我们将他救出来后,便成了这般模样,唉!造化弄人!” 老郎中捋着胡须,目光闪烁着道:“如此说来,你也并不知晓后面的情形?”他围着楚云飞和赵青竹缓缓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却依旧愁眉不展。 过了许久,老郎中才缓缓说道:“我只是一个治病救人的郎中,你们江湖中人的手段,我是并不懂的,但以我行医多年的经验判断,你这两位朋友可能患得是虚妄之症!”他踱着步子,重又坐在竹椅上,吩咐身后正抓药的伙计:“常贵,你将我书房的那本岐黄经拿过来。” 那个叫常贵的伙计,应了声,转身快步入了书房,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白皮残破书籍。 老郎中瞥一眼门外等待求医的十数个病患,将那本残破的白皮书放在桌上,对许枫说道:“这位相公,您看,我这些病人都在外面等了许久,劳烦诸位在此稍候,容我瞧完这些病人,再慢慢为你两位朋友诊治如何?”他见楚云飞和赵青竹情形特殊,一时半会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又担心外面的病人久等,心生不快,若为此影响自己往后的生意却是不妥。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老郎中所说的话不无道理,他随即朝老郎中抱拳施礼,让众人在垂帘后歇息。楚云飞和赵青竹被安顿在垂帘后软榻上躺着。 柳如烟和雷震天则守在旁边观察着,许枫和罗香雪在门外耐心等待。 第一百七十四章:失魂秘诀 过了许久,老郎中为众数病人瞧完后,拿起桌几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喝下一大口,定定神,转头瞧向垂帘后。他翻开桌上那本厚厚的白皮书,仔细查阅起来。翻看了一阵,又招呼柜台后正在抓药的年青伙计:“常贵,你将他们请出来吧!” 那伙计应了声,将垂帘后等候着的众人带了出来。 柳如烟搀扶着楚云飞,雷震天则搀扶着赵青竹,两个同样神志不清的人坐在老郎中面前,他们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痴痴傻傻地平视前方。这时,门外的许枫和罗香雪也走了进来。天籁小说网 老郎中仔细观察着两个人的神色,又低头翻看着书页,他一页一页地缓缓翻动,一边翻开书页,一边抬头瞥一眼楚云飞和赵青竹,突然,他眉头微蹙,双眼发亮,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搭在楚云飞手腕上,微微闭上眼睛,良久,又缓缓睁开眼,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是了,是了,我看这位相公既不是中毒之症,也不是湿热淤堵,而是心脉受损所致。”他抬头看向众人。 柳如烟闻言一怔,忙说道:“心脉受损?夫子是说,他们两人是受了内伤?”他大感诧异,定定看着老郎中。 老郎中犹疑着道:“不错,从病人的面色神态和脉相盛衰上看,他必然是在一瞬间受到了极强的内力震断心脉,以致于心神散乱头脑混沌,才会表现出这等虚妄之相。” 许枫心头骤然一凛,忙问道:“那他们可还有救?” 老郎中神色凝重地说道:“这位相公虽然伤了心脉,但并未立即死去,说明受伤的程度并不严重,若是十分严重的话,他现在已不可能坐在这里。但对于你们习武之人来说,体内存有刚柔相济之气,两者相融,在他体内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以此减弱外力的伤害。兴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能令他活到现在。”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似乎明白了些,每个人都望着老郎中,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时,老郎中的目光转向依然痴傻的赵青竹,赵青竹仿佛木头般坐在那里,但他的面上神色和年老的楚云飞截然不同。这个神秘又陌生的年轻人,在大家的印象中是个身手敏捷武功不俗的人。不知为何也会变得如此神志不清? 老郎中将手搭在赵青竹手腕上,微微闭眼,凝神沉思,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对众人说道:“这位年轻人脉相浑厚有力,却面色铁青精神不振,两眼呆滞,这也是中医所谓的郁症之状,大多因七情六欲所困,但这个情况对于你们江湖中人而言,倒不可一慨而论。这位壮士可是有受到过何种刺激?” 柳如烟忙道:“我这位朋友一直同我在一起,不瞒夫子,我们也是被仇家所害,当时我们都被一阵迷烟袭击,随后便不醒人事,之后发生的事我们就不清楚了,直到醒来后,我只觉得头脑昏沉六神无主,幸而我于早年间练过驭气之术,暗暗运用内力阻止体内翻腾的燥动,很快便将那股阴邪之气压了下去,渐渐便恢复常态。而我这两位朋友却始终没有缓过来。”他想起闯进地狱门那个晚上发生的情景,心里翻江倒海般,不是个滋味。 老郎中沉吟着道:“如此说来,你们也并不清楚是中了什么暗算?那你可看清迷烟是什么颜色?” 柳如烟回忆道:“我们当时正与仇家苦战,突然一阵红烟迎面撒来,将我们罩在其中,我们惟恐烟雾有毒,忙掩住口鼻闭上眼睛,可为时已晚,我们全都浑身瘫软倒了下去。” 老郎中眉头紧蹙,思索着道:“从他们两个人的症相表现来看,他们并不是中毒,中毒之人不是七窍流血就是浑身痒痛,但他们两人却是神志不清,这明显就是郁症的范畴,这种情况我见过不少,以我行医多年的经验,治疗准则以疏肝解郁为主,辅以清心明目的方药,以打开心窍为上。” 众人相顾一眼,大家觉着老郎中并不能明确诊断他们两人的病症,但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心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柳如烟急忙问道:“那请夫子快给我这两位朋友诊治吧!他们已被耽搁好长一段时间,不知能否完全治愈?” 老郎中微微一笑,沉吟着道:“他们只是暂时心神被困,并非不治之症,用以针灸疏通血脉,用以汤剂清心开窍,休养一段时日方可无碍!现在,你们将这两位相公扶到后室里,你们就在外面等候!”说着,招呼伙计将一个药箱带进后室。 那伙计应了声,从橱窗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箱子,走进后室里,将门帘垂下来。众人在堂中等候,柳如烟坐一会儿又站起身来,在堂中来回踱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盯着门帘发怔,只希望他们能尽快好起来。 门帘内响起极细碎的声音,伴着略显沉闷的哼哼声,过了晌久,又传出老郎中粗犷的呼唤:“相公,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你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那呼唤声断断续续时高时低。声音浑厚而空灵,像在远方又像在耳畔。 里面除了杂乱的哼哼声和呼唤声,过了许久,又传出极微弱的呻吟声,带着沉重的喘息和痛苦。老郎中一遍一遍呼唤着,年轻的伙计用手拍打在两人的背上,发出阵阵“噼啪”的声响。 柳如烟正欲走上前,被许枫伸手拦住,示意他莫去打扰,罗香雪忙安慰道:“柳大哥,夫子都已说了楚伯伯和赵少侠没有大碍,你就别担心了,我们耐心等着吧。” 柳如烟道:“我没事,只是希望师傅尽快恢复正常,这些天他受了太多苦,我们好不容易救他出来,不想他又……”他突然说不下去,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面上闪过一丝伤感。 许枫看着他,缓缓道:“大夫已经说他们只是心脉受损,并非不可救治,说不定很快就能好起来!待他们清醒过来,我们就立即赶回去!这些天也没有你上官伯娘他们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目前怎么样了!”他幽幽叹息着,面上浮现一丝无奈。 柳如烟也叹息道:“这趟总算没白来,能如此顺利救出师傅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唉,我还有好多话要对师傅说,你说,许伯伯,万一师傅他老人家醒不过来?这该怎么办呢?”他脸上瞬时布满愁云。 许枫拍拍他肩膀,微笑道是:“放宽心,你师傅福大命大,会好起来的。夫子都说了,他有办法的,我们再耐心等着。” 第一百七十五章:药到病除 门帘内发出一阵急促拍打声和器具撞击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低吟。 外面众人或坐或立,或来回踱步,不时抬头焦急望向门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不见一个人出来。那低低呻吟声也不知是痛苦还是快乐,但勿庸置疑,必然出自楚云飞和赵青竹之口。 日上三竿,阳光倾洒在大槐树上,投出一片阴影。虽已入秋,但依然有些暑热,罗香雪拿出挂在腰畔的水壶喝了几口,柳如烟见她眉头紧锁,似是有了什么心事,忙问道:“香妹,你感觉怎么样。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是不是想家了?”他一脸温柔的看着她。 “我没事的,柳大哥,只要楚伯伯他们好起来,我们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她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不知道梦花和冷月他们怎么样了?你说,他们会不会还在客栈等着我们?”罗香雪幽幽凝望着他。 “如果不出什么变故,他们应该还在仙人居,再说,我们没回去,他们能去哪里呢?不过,我们出来那么久,我实在有些担心……”他幽幽叹息着,目光神色坚毅又充满淡淡哀伤。 “你在担心什么?”她眨动着眼,显出俏皮的样子,抿着嘴,目光四顾。 “没什么,我只是担心她们是否安全。”他微微笑着,许久以来笑得这样洒脱和轻松。他紧绷着神经也跟着松懈下来。 罗香雪看得出,柳如烟只是在故作轻松,她知道他心里有个尘封的秘密,像块大石头压在他心上,但不管怎么样,不管前面的路是平坦还是坎坷,是风雨还是阳光,她都要跟在他身边,陪伴他一起度过。 这世上,没什么比陪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更令人感觉幸福快乐的事了。她曾经无数次憧憬过的爱情,就是这样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找到这样一个人,她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撒手。 罗香雪故作打趣道:“我们的花妹妹肯定也在担心她的柳哥哥,也许,还不只有担心!”她幽幽笑着,笑眼里已有了红红的血丝,面色却显得有些苍白,显然疲惫已极。 柳如烟突然心上疼了一下,暗暗思量:“香妹对我一番痴心,我将如何面对?而我只是个身世不明的人,我又如何能带给她安稳幸福?待回去终南山后,我得将她送回家去。”他这样想着,心下已有了决心,不能再让她跟着自己四处飘泊吃苦受累。他又不忍心赶她走,怕伤了她的心。 风吹着门帘晃动,里面依然传出拍打声和低吟声。突然,一阵尖锐的嘶叫声响起,像怒吼像哀鸣,令人心胆俱裂毛骨悚然。 众人不由骇得一惊,柳如烟猛地一个箭步蹿到门帘前,许枫见势,欺身而上,一只手掌轻轻搭在他肩膀,看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先前同老郎中谈话时,已看得出,他是个医术高明的郎中,他眼中并没有江湖中人独有的警觉和心机。 里面传出楚云飞和赵青竹的吼叫,带着沉沉的压抑,仿佛竭力释放着心中所有的悲苦。 长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阳光照耀的街道上闪着白亮亮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丝丝暑热之气。 约摸一个时辰过去,门帘后的急促的拍打声消失,那撕扯般的吼叫声已渐渐变得微弱。门帘一阵晃动,两个身影自帘后走了出来,正是那须发皆白的老郎中和廋削精干的年轻伙计。 柳如烟见两人出来,急忙迎上去问道:“夫子,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清醒过来了?”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老郎中脸上。 老郎中目光严肃,眉头动了动,看着柳如烟说道:“正如我所料,这两位相公皆是为猛烈的外力所摧,以至于伤及心脉,神志受损,再加上精神压力大,肝气淤结,他们的情况并不是太严重,方才我已运用祖传的清心散结活血化瘀之针灸疗法,患者的心脉已有所修复,神志也略微清醒,虽然并不能药到病除,却也好了八成。你们大可放心,病人无性命之忧,切忌动怒,假以时日,便可康复无虞。”老郎中伸手捋一捋胡须,眼中已有了笑意,似乎对自己今日的表现颇为满意。 那廋削的年轻伙计朝众人笑道:“病人已清醒,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了!” 许枫和柳如烟相顾一眼,面露喜色,朝老郎中抱拳一礼,笑道:“多谢夫子搭手相救!” 那老郎中摆摆手道:“治病救人乃我的本分,他们能这么快清醒过来,还得益于他伤势不重,否则我就是使出浑身解数恐怕也无能为力!这也是缘分!” 柳如烟急忙掀开垂帘,快步走了进去,见楚云飞和赵青竹上身赤裸躺在软榻上,头颈胸腹数处都扎着银针,针眼处溢出淡黄色液体,空气中充斥着一种辛辣的香味。这无疑便是药液的气味了。 楚云飞和赵青竹都睁着眼睛,鼻腔里发出呼哧的气息声,喉咙里也发出轻微的声响,但神奇的是,楚云飞脸上的赤红色已逐渐消散,变得正常。赵青竹脸上的铁青色也已消失,变成微红的血色。两人眼中已有了灵动的神采,不似先前那般呆滞无光。 柳如烟激动不已,蹲在楚云飞身旁,在他耳边呼唤道:“师傅,你醒了么?你看看,我是烟儿,你还认得徒儿么?”他定定望着楚云飞的眼睛。 楚云飞的目光里已有了笑意,同时,也有了一丝泪光,他急促呼吸着,嘴里半开半合,终于发出了声音:“烟儿,是烟儿,真的是你,我们师徒终于又重逢了!师傅是不是昏迷了很久?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他眼睛四扫,忽然瞥见一旁笑意盈盈的许枫,他显得有些激动,微笑道:“许大哥,是你?你怎么也来了?”这时,罗香雪和雷震天也站了进来。 许枫握着楚云飞的手说道:“老弟,你总算清醒过来了,可把我们急坏了。你先不要说话,好好休息,我们日后再慢慢聊!” 这时,躺在一旁的赵青竹喉咙里也发出了声音:“我这是怎么了?我的头好晕,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头怎么那么晕呢?”他忽然觉得一阵晕眩,缓缓闭上眼睛。 23sk. 第一百七十六章:兄弟情深 阳光明媚,空气中散发出沉闷的温热气息,路边的垂柳在风中飘荡,街上行人渐少,不觉已到了晌午时分。 许枫将老郎中叫到一旁,询问楚云飞和赵青竹的病情,老郎中嘱咐他们要静心休养,万不可动怒,这个病症需要心情舒畅,再辅以开郁的草药汤剂,假以时日便可完全恢复神志。 老郎中为楚云飞开出药方,让伙计抓了十剂草药,叮嘱每日煎服一剂,分早中晚三次服下。又为赵青竹开了药方,也是十剂,也是每日一剂,分三次服下。 楚云飞和赵青竹并未完全清醒,脑子里昏昏沉沉,如坠百丈迷雾,只是身上血脉畅通,有了些许体力。而赵青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刚站起身来忽然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一旁的雷震天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赵壮士,你感觉怎么样了?再坐下歇歇吧!”雷震天道。 “我这是怎么了?我的头好晕好疼,像要炸裂一样。”赵青竹伸手抚着额头,表情狰狞。 雷震天安慰道:“你刚清醒过来,神志还没完全恢复,夫子说,你被人伤了心脉,幸好无大碍,休养一阵便会没事的。” “我记不起来,那天晚上的事……”他蹙着眉头目光闪烁,极力想忆起之前发生过的事。 “赵少侠,你别多想了,好好休息,我们今晚就在客栈住一宿,明日再启程赶路。”许枫自外面缓缓走了进来,目光落在赵青竹脸上,伸手拍拍他肩膀,微笑着朝他点点头。 赵青竹有些茫然的望着众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喃喃道:“那天晚上在地狱门,我们打了起来,然后突然被一阵奇香的迷雾熏倒,对,我们当时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向众人脸上,瞧见柳如烟时,他突然说道“柳兄,你没事吧?那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柳如烟走过去,拍拍他肩膀道:“赵兄,你终于醒过来了,真是辛苦你了!我们萍水相逢,你却能如此帮我,你这个朋友我柳如烟交定了!”他微笑着,笑得如窗外三月的暖阳。目中闪动着不知是欣赏还是感激。 这时,老郎中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小盒子,交到许枫手里,说道:“这是我自制的活血解毒丸,方才我为这位老哥推拿时,发现他血脉喷张,兴许是被某种毒物所咬,虽没有明显症候,还是需要服用些解毒之药。你让老哥每日睡前服一粒便是。” 许枫双手接过,转头瞥了楚云飞一眼,又回过头来,对老郎中说道:“夫子真是妙手仁心,今日我兄弟能遇上夫子,真是他的造化。大恩不敢言谢,请夫子算算药钱,我们这就要告辞了!” 老郎中望了众人一眼,招呼伙计去柜台里盘算,伙计应声而去,在柜台里一阵拨弄珠算,算毕,拿笔在纸上写了一通,捧过来对许枫说道:“这位官人,两位患者的药钱一共是十两五钱。” 许枫自包袱里取出一叠银子,足足有二十两,交到伙计手上。伙计见多出了十两,忙说道:“官人,您多给了十两?一共是……” 许枫忙打断他的话,微笑道:“我这两位朋友承蒙夫子全力相救,如今已脱离危险,我等心里感激不尽,这点钱算不得什么,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夫子收下!”???.23sk. 老郎中有些愕然,看看许枫,又望望众人,似笑非笑的说道:“这,这怎么使得。”他脸上表情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不瞒官人,我在这个街上开药铺已有二十余年,承蒙远近乡党厚爱和信任,常来我这里诊病取药,平时乡亲们也常给我们送菜送肉,作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我岂能随意收受乡亲们的东西?这么多年前,我只想尽己所能为病患解除病痛,以此养家糊口而已,并非只为敛尽钱财,许多人家境贫寒,我甚至不收取他们分毫!所以,还请官人收回多余,只需十两五钱就好。”他眼中已浮现出笑意,阳光洒在他身上,眉眼间闪着光泽,更显仁慈正直。 这一席话,直让众人暗暗感叹,眼前这老迈的郎中真是一身正气,仁义心肠令人动容。当今世上,这样不为名利虚怀若谷的良药已不多。 许枫见老郎中执意婉拒,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得将多余的十两银子收回。 众人辞別老郎中和那年青伙计,临行前,楚云飞和赵青竹双双向老郎中抱拳施礼以表谢意。看郎中对两人再三交待,回家后一定好生休养,明知他们是行走江湖的人,打打杀杀在所难免,但世上的恩怨情仇,又会催生人体七情六欲的泛滥,于他们的病情并无益处,是以再三劝戒。 众人收拾好,再向老郎中施礼別过,转身来到马驹前,解绳跨上马背,朝长街上疾驰而去。 念在楚云飞和赵青竹刚刚恢复神志,需要静养,不宜即刻长途跋涉,许枫再三思量,决定今日就在阳平关镇上歇息,休整一宿后,待明日一早再启程回去。 柳如烟看着楚云飞,关切地问道:“师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楚云飞笑了笑,道:“烟儿,为师没事,你就放心吧!在地狱门的囚室里,我以为今生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还有花儿,唉,这孩子从小没了娘,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也不知道,这些天她怎么样了?”他长长叹了口气,突然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柳如烟道:“师傅,这次能救你出来,多亏找到了雷伯伯,这事说来话长,待我们回去后,徒儿再事情原委慢慢告诉您老人家。你就放心吧,我们出来时,花妹妹和上官伯母冷月小姐她们在一起,她们就住在仙人居客栈,不会有事的。” 楚云飞目光闪烁,转头望向雷震天,刚欲开口说话,雷震天急忙说道:“楚大哥,什么都別说了,你现在就好好养病,待你身体痊愈,我们哥俩再开怀畅饮,这些天经历诸多波折,待日后我们再慢慢详谈。现在,我们就找间客栈,好好洗个热水澡,美美睡个好觉!” 众人策马扬鞭,直奔向他们刚到阳平关镇上时落脚的那个云客来客栈。 第一百七十七章:祭祀山神 晌午,云客来客栈。 阳光照耀在大堂前的旗幡上,光彩流动,门前坝子里停着几辆马车和十数匹骏马。 云客来客栈在当地颇有些名气,生意一向不错,就如同这店名一样,来客如云。 今天是农历四月初三,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按照当地的习俗,每年的这一天,阳平关镇上将举办规模盛大的山神祭祀活动。 人们事先会在附近村民里挑选两个年轻的男女后生,必须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组成。在祭祀活动开始前的一个月就要着手准备,由当地甚有名望的张姓社长和李姓社长,负责召集各自家族里说得上话的一批社员投票举荐,让两个年轻男女相识相知。 待两人渐渐熟络后,便会按照规矩,由八个壮汉将他们护送上山去。两个人将要在山里一个特意为祭祀建造的房间里相处七七四十九天。 据说,山神老爷有灵,愿意看见众生相亲相爱和谐共生,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取悦山神老爷,保一方福禄安泰。如果在这段时间内,他们之间萌生出感情,便要择个好日子,在山神老爷前焚香盟誓,许诺今生今世相亲相爱永不背弃。 若两个人在相处的过程中,未能滋生出爱意,则示为祭祀活动失败,未能令山神老爷开心满意,也预示两家社长挑选的祭祀男女并不符合标准,显示目光短浅能力不足,他们的名望和威信将会在老百姓心中大打折扣,甚至为此将重新更换两个家族的领导者。 当两个年轻人指天盟誓之后,会在山上的一个叫“情人谷”的峡谷边燃放事先准备好的爆竹,代表祭祀成功以示庆祝,也这种方式告知山下的村民,待爆竹燃放完毕,山下跪拜的村民便会集体上山去,将那两个年轻男女用花轿抬下山。 当晚便要拜天地入洞房,从此,他们便是山神派来的使者,任何人都要对他们恭恭敬敬,以此沾上他们的喜气和福气。 这个山神祭祀活动在当地已延续了上百年,代代相传。离此地尙远的知情者,为了看热闹,也希望沾上山神赐予的福禄平安,提前一天便会从十里八乡赶过来,这个场面十分宏大壮观,以至于影响甚广,在此间传为一个美谈。 许枫等人在“云客来”客栈里休息,此刻,已到了午饭时间,大堂里食堂云集,四处高朋满座,各种衣着打扮的人,操着不同方言口音在客栈里吃喝谈笑,堂中喧嚷不已热闹非凡。 许枫叫了一些当地颇有特色的菜品:红烧羊腿,清蒸桂花鱼,特色兰州拉面,迎客大盘鸡,水煮肥牛肉。这些都是当地上好的有名菜肴。之所以要了这么多菜,一,是为了庆祝顺利救出楚云飞,二来,则为了楚云飞和赵青竹的病情好转神志恢复,这两件都是可喜可贺的大喜事。 许枫从红琴居下山时带的银子盘缠,在路上的这些天已花去大半,幸而还预备了一些带有官印的银票。虽然平时买卖交易都以银子铜板为准,但这种带有官印的银票只是官府发给民间的限量品,只有那些名门望族和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拥有。 大堂上热闹得很,食客们一边大吃大喝,一边海阔天空的闲聊,这些人中,除了特意赶过来观看山神祭祀活动的之外,还有许多走南闯北的江湖客,和一些风尘仆仆的行脚商贩,还有光头的酒肉和尚,神神秘秘的牛鼻子老道,以及一些神态古怪独自喝酒吃肉的人。 很快酒菜就上到了桌上,许枫招呼大家举杯动筷,各自喝了一杯后,纷纷起筷夹菜。这些天来,大家吃不好睡不着,长途跋涉风吹日晒,打起精神赶路,应付一路上各种危险和艰辛,每个人早都疲惫不堪,看起来神情憔悴廋了一大圈。 许枫作为当中名声最响地位最高的领头人,首鲜举杯感谢了大家的不辞劳苦相助,说了一些感人至深的话。 楚云飞听得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柳如烟看在眼里,急忙劝慰师傅。楚云飞的神志思维以较先前恢复了许多,心里自然明白大家为了救他吃苦受累,他心头万分感激,不由悲从中来。本想借此机会向大家敬酒以示谢意,但他神志刚刚清醒,不便过多饮酒,只能小酌几口以表敬意。大家一边吃喝一边畅谈,谈笑间,桌上气氛已被推向高潮。罗香雪平时不胜酒力,渐渐已现出微醺之态,两颊泛红,颇显出几分娇羞楚楚动人。 赵青竹虽觉还有些头脑晕沉,但场上的轻轻氛围令他不由得情绪高涨,连连喝了几杯,他毕竟年轻,身体状态恢复极快,尽管他与在坐的这些人,只是萍水相逢交情本不深,但年轻人意气风发,再加上他为人本洒脱不羁,独自漂泊日久,养成我行我素的性情。 这样的欢乐气氛,令他找回了久违的人间温馨和真情。此刻,他居然越喝越清醒,越喝越畅快,趁着酒劲说了许多豪放的话。众人全都被这个年轻人逗乐了起来,彼此之间的信任和情意也渐渐加深。 柳如烟再喝完第十杯后,脸上也逐渐泛起红晕,这是他自出关这么多天以来,最为轻松自在的时刻。他的整个身心已放松下来,感觉到了无比的欢快惬意。天籁小说网 看到师傅安然脱险,精神状态也已逐渐转为正常,他思索着,待将师傅送回终南山后,重新为他和梦花妹妹建造好房舍,一切安顿好后,他便要师傅告知关他自己的身世,他绝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活一辈子。他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的父母亲和妹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年,他是如何收留下自己的?他的父母亲是已经死了还是尙在人世?杀害柳家庄上下数十口人的真凶究竟是谁?凶手与柳家庄之间又有什么仇恨? 这些问题,早已在他脑子里想过许多遍,他无论如何也要弄个明白。还有自己的同胞妹妹柳玉梅,究竟是死是活?在他年幼时的记忆里,妹妹应该是还活在世上,他永远忘不了那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 越是在欢乐的时刻,他越是会想起那些痛苦的往事!他发誓,这一切,总有一天他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一百七十八章:英雄相惜 云客来客栈外聚集了许多前来观赏山神会的人。 这些人大多都是为了观赏祭祀山神会而专程赶来。祭祀会传承百年来,名声在外,来的人除了时常进山的香客,更多的是慕名而来的外地人,这其中有贩夫商人,文人雅士,乡野村民,还有一些神神秘秘的江湖人。 一年一度的山神会喊山仪式定在下午两点开始。活动现场位于城郊的“丰禾牧场”。这里是阳平关镇最大的天然牧场,方圆三里的地界全是青青草坪。 许枫等众人开怀畅饮谈笑风生,好不快活。这些天来所有的疲惫在欢快的气氛中一扫而光。 许枫同雷震天频频举杯,推杯换盏之间,桌上的两壶陈酿女儿红很快便见了底。柳如烟则和赵青竹不时举杯相邀,各自也只是小酌浅饮,颇显得几分文雅。这可不像江湖人的做派,柳如烟偶尔盯着酒菜出神,却是一副失魂落魄心事重重的样子。 外面越发喧嚷起来,街道两旁聚满了围观的人群。只见一行长长的队伍敲锣打鼓穿过长街,他们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就像一支正赶着去接新娘子的迎亲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打扮极美的年轻女人,约摸二十几岁年纪,面容姣好,身材纤细,两人手里各自拿着一枝马尾似的花洒和一个小巧精致的提篮,篮中放着五色的花瓣和丝线,一边缓缓而行,一边捻着花瓣和丝线拋向空中,每拋洒一次便用细长的花洒朝空中挥舞,这番作派倒不知寓意什么? 紧跟在后面的是八个年方十八九的华服少年,四人为一组抬着一面圆圆的大鼓,由一只手抬鼓,另一只手拿着鼓槌,一个少年口里喊着字正腔圆的号子,随着一声号子的起落,其余几人随声应和,和声刚停,四根鼓槌便一齐敲击在大鼓上,“咚锵咚锵咚咚锵”,一阵极富韵律节拍的浑厚声响彻四野。???.23sk. 大面鼓后面跟着的是,八个身强体壮的中年汉子,每个人手里抓着一把长筒喇叭,待鼓声一落,尖锐宏亮的喇叭声便一齐响起,每个人双手捧着喇叭嘴含在口中,鼓起腮帮,吹得面红耳赤。最抢眼的是,在八个喇叭手的后面,出现了两顶大红轿子,由八个赤膊的高大壮汉抬着,大红轿门帘垂下,瞧不见里面坐着什么人。轿子随着喇叭声和锤鼓声的节奏上下颠动。 轿子的后面则跟着数十个挑担背篓的村民,担子里装着一些用于进贡山神的香烛糖果,背篓里则放了农家养的鸡鸭家禽。这些都是为山神老爷特意准备的,当然,也少不了淳香的美酒。 祭祀队伍浩浩荡荡,朝着长街尽头的丰禾牧场走去。长街两旁围观的群众尾随着队伍议论纷纷,这场盛大的山神祭祀会就要开始了。 云客来客栈,大堂里用餐的食客被外面的喧嚣声吸引,纷纷外出观看。楼上客房的人也陆续走下来,许枫等人放下杯筷,朝长街上侧目。罗香雪见外面十分热闹,她孩子般的童真被勾起,急忙挤进人群左右张望。 柳如烟和赵青竹也走了出来,观望着街上一派热闹景象。祭祀队伍已走到了长街尽头,往南一公里开外,便是当地赫赫有名的银屏山,也被当地人尊称为“神山”。辽阔的丰禾牧场便在银屏山脚下,山如其名,宛似一道巍峨的灰色屏障,又似一头雄壮的沉睡卧狮,仿佛已做了千万年大梦。 阳光下,祭祀队伍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喧嚷声也逐渐远去,街上的许多店铺也已关门歇客,赶上今儿这个好日子,大家都要前去凑凑热闹沾沾福气。若是这次祭祀大会圆满成功,让山神老爷高兴了,那么今年必定是个祥瑞的丰收年,一方百姓也能享受山神老爷赐予的平安福泽。 “柳大哥,你看,今天多热闹,我们也去看看吧?”罗香雪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想要柳如烟陪她去现场观看,拉了一下柳如烟的手臂。 “香妹,我们对这边的情况不熟,还是莫要去的好。我们刚刚从那个见鬼的地方跑出来,万一又遇到地狱门的人,可就麻烦了!”柳如烟瞧着身旁的罗香雪,眼中含笑,却又似乎带着点忧郁和无奈。 “柳大哥,我看你今天总是愁眉苦脸,又在想什么啊?是不是还在担心楚伯伯的病?”她眨眨眼,微笑着道“刚才那老郎中不是说过了么,楚伯伯的病是可以治好的,只要回去好生静养,我想用不了多久,楚伯伯就能完全恢复的。你别担心了!”她不想看见柳如烟难过的样子。想为他分担他心里的哀愁痛苦,却又无能为力。 赵青竹突然说道:“罗姑娘说得对,难得今天这么热闹,柳兄,你就陪罗姑娘去看看吧,这边有我照看楚老前辈,你们就放心去玩吧!”他伸出手拍了拍柳如烟肩膀,就像是认识多年的好兄弟。 这次经过地狱门一劫,让他对这个大自己两岁的哥哥有了更多的了解。彼此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也让各自打心眼里欣赏对方,两颗年轻的心渐渐滋生出友谊的种子。 这时,许枫和雷震天也走了出来,两个人喝了不少酒,酒逢知己千杯少,又同时经历过生死患难的人,彼此间的情谊也逐渐加深。 许枫看着三个年轻人,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柳如烟笑了笑,开口道:“许伯伯,要不是这次你出山,我只怕是无法救出师傅!伯伯的恩情,小侄定当铭记于心,他日若有用得着小侄的地方,但请伯伯差遣!” 许枫白了他一眼,摆摆手道:“贤侄言重了,我与楚老弟是八拜之交,他的事就是我许枫的事,兄弟有难,我做大哥岂能坐视不理!这次能找回楚老弟,我也算对得起死去多年的弟媳了!”他说着话,目光变得深沉,仿佛忆起多年前的那桩伤心往事。 许枫又转头看着赵青竹,微微一笑道:“我们应该感谢的是赵少侠,萍水相逢便能出手相助,足见赵少侠是重情重义的人!” 赵青竹朝许枫抱抱拳道:“许大侠义薄云天,才配称得上当世之英雄,此次有缘一见许大侠之风采,实在是青竹的荣幸!这次地狱门遇险,承蒙两位前辈及时相救,这个情意容青竹来日报答!”他微微躬身,朝许枫和雷震天抱拳施礼。 许枫忽然叹息着道:“今日之江湖颇有些萎靡不振,不似当年那般群雄争霸,虽已过多事之秋,却也出现不少像赵少侠这样的有志之士,我等都已经老了,今后的江湖,便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他看着赵青竹,又问道“不知赵少侠今后有什么打算?” 赵青竹淡淡说道:“自从一年前拜別恩师下山,本想在江湖中去见见世面,也好让自己历练一番,却不曾想,这次险些栽在这个地狱门主手里。江湖险恶,当真不是我辈所能领会的,青竹阅历尙浅武功不济,还望许大侠多多指点才是。” 罗香雪听几个大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尽说些恭维彼此的话,她实在有些憋不住了,忍不住扑赤一笑,调侃道:“唉呀,你们就別再这么客套了,还是陪我去看看热闹的好!”说着,逗得众人呵呵大笑起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花轿上山 丰禾牧场,微风拂面,阳光愈盛,远处的山峰在阳光里似是披上了一层金纱。 柳如烟拗不过罗香雪再三纠缠,还是陪着她去了丰禾牧场。偌大的草场,一眼碧绿,牛羊已被赶回圈,虽正值春末,草甸生长并不丰盛,却显出些许枯败颓废,这样的情况本不该出现的,兴许是当地牧民过度放牧所致。据说,今年早春时节,天气依然奇寒,已致草甸长势缓慢,牧民家的牛羊偏少,所以牛羊市价格上涨,较往年翻了三成。这样的行情,是有许多年没出现过了。 下午两点一刻,山神祭祀大会在一阵锣鼓喇叭声中拉开帷幕。 柳如烟带着罗香雪来到丰禾牧场,牧场入口处搭建起一个简易舞台,舞台中间放置着两面大鼓,两个光着膀子的少年围在大鼓旁,双手持两把鼓槌直身而立。 一个年迈的高大长者站在舞台中央,他身穿一身长袍,表情肃穆,目光深沉地眺望远方的大山。 在舞台的正前方空地上摆放着祭祀用的糖果花烛和一些新鲜的牛羊肉。两个大红抬轿停放在舞台两侧,分别由四个赤膊壮汉守卫。一张长方形的供桌前设置一口硕大焚香炉,香炉里燃着两株硕大的红烛,烛火在微风中摇曳,两排纤细的长香整齐插进香炉,烟雾缭缭中,十几个打扮精致的红衣女子正载歌载舞,现场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喜庆气氛。 柳如烟带着罗香雪挤在围观人群里,罗香雪掂起脚尖偏着头朝场中张望,显得兴奋极了,周围人群七嘴八舌议论着今年的祭祀会。 整个场中最吸引眼球的还是那两顶大红轿子,风吹起轿帘荡漾,大家对着抬轿指指点点,纷纷猜测里面坐着的是谁家的男娃和女娃。 有个满身打着补丁的人在赞叹,今年挑选进山的男娃和女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夸赞两位村长大人慧眼识珠,这对男女当是近几年挑选最好的。旁边有人打趣问道,哟,你这样说,敢情是瞧见那两个娃娃了?我们可都没能瞧见的。 另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口里嗑着瓜子,边嗑边吐壳,怪声怪气地说,这百年来祖宗立下的规矩,“朝贡男女”在进山之前是不能落轿的,若是被別人偷偷瞧见,那山神老爷是要嫌弃的,惹得山神老爷不高兴了,大家都別想过太平日子!哼哼,我看有的人还是规矩点的好,莫要败坏了大家伙的好运! 她这一番话说得有些盛气凌人,不过颇也在理上,旁人听得点头附和,就算没有的事,也无须辩驳。3sk. 此刻,台上的黄袍老人伸手扬了扬,他头上已戴了个金色的花冠,寓意家家户户麦田丰收金玉满堂。台下群众见黄袍老人扬手,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黄袍老人目光威严,朗声说道:“大家伙都静一静,今天是我们阳平关一年一度的祭山神大会,我们世世代代在山神老爷的庇佑下生活,是山神老爷带给我们年年丰收福禄安泰。今天是山神老爷的生日,我们准备了好酒好肉和阳平关上最俊俏的一对少男少女为山神老爷祝寿,祈愿风调雨顺大吉大利!承蒙各位乡亲父老捧场,各位官府大人支持,我们一定将这届山神会办好!现在,吉时已到,我宣布祭山大会开始!”他话音刚落,台上两面大鼓已被敲响,“咚咚锵!咚咚锵!”一声高过一声,与此同时,台下的两排号手鼓起腮帮也吹响了号子,十数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登台跳起了舞蹈,随着鼓乐声节奏跳得活泼欢快热火朝天。 少时,一阵歌舞停歇,黄袍老人扯起响亮的嗓门喊道:“吉时已到,起轿上山!” 台后八个大汉抬着两顶红轿缓缓起身,朝着草场尽头的银屏山进发。一条自草甸上开辟的进山路横穿整个草场,笔直延伸至山脚下。 大红轿在阳光下晃晃悠悠,轿帘低垂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而被四个强壮的轿夫抬起来,就像抬着顶空轿子,丝毫不显费劲。 两个身形纤细的少女在轿子前面引路,手里拿着花洒和一个竹篮子,一边走路一边将篮子里的彩色花瓣向空中拋洒,花瓣如雪花片片飘落,轿子上,草甸上,人们的头上脸上全落满花瓣,空气中充斥着令人沉醉的芳香。 几百人组成的送行队伍拉得老长,浩浩荡荡向着心中的神山走去,每个人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充满虔诚和敬畏去参拜那至高无上的山神老爷。 柳如烟不时警惕着朝人群里打望,方才在客栈门口,许枫并未阻拦他和罗香雪去观赏祭山大会,但特意叮嘱柳如烟小心观察周围的人,此地离地狱门并不远,若是有地狱门的人混在人群里搜查他们的行踪,那也不无可能,总之还是谨慎些的好。柳 如烟表面上显得轻松愉快,心上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们拼死突围才逃了出来,而柳如烟伤了好几个地狱门的人,许枫更是杀了那神秘的白衣人,这个人一看就是地狱门中份量极重的狠角色,却被许枫和柳如烟联手杀死,如今结下这道梁子,地狱门绝不会善罢甘休! 罗香雪拉了拉柳如烟衣裳,兴奋地说道:“走,我们跟过去瞧瞧!柳大哥,你说那两顶轿子里的人长什么样?” 柳如烟做出无奈的表情,摇摇头道:“谁也没见过,我想能被选中做进贡的人一定是很好看的吧!”他朝四周人群望了望“许伯伯让我们当心点,说不定这里面有地狱门的人!我们虽然已下山,但那些人绝不肯轻易放过我们的。香妹,师傅和许伯伯他们都在客栈里,我们玩一下就赶紧回去了!” 罗香雪脸上现出不悦,撒娇着笑道:“我们才出来一会就要回去啊,那太没劲了,柳大哥,我们快跟过去,你看,多热闹多喜庆!”她笑着望向渐渐远去的队伍。 第一百八十章:情满春山 阳光明媚,大地吐翠,春末的下午带着点温柔和孤绝。来自远山上的清风吹动原野里青葱似的草儿,已经成熟的嫩黄麦浪,入眼处,尽是一派丰收壮丽的春日景象。 祭祀队伍穿过数里长的草甸小径,来到雄壮的银屏山脚下。绵绵山脉纵横交错,如巨龙盘桓,巍然屹立在天地间。银屏山上峡谷林立,怪石嶙峋,数不情的参天古树点缀在陡的山岭间,将整个山头皆数覆盖。 临近山脚的时候,队伍停了下来,一个高高廋廋的中年汉子从队伍走出,手里拿了一条长长的大红鞭炮。他向前走出数十米远,将鞭炮展开,缠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又将竹竿头插进地里。随后他屈膝跪在地上,表情庄重目光肃穆,盯着面前高耸的大山,口中念叨有词,整个身子向前倾倒叩拜。三拜过后,缓缓站起身来,用火褶子将鞭炮引线点燃,一阵“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响起,火星四溅,爆竹声持续了数分钟,旷野上升腾起一片飘渺烟雾。待烟雾散去,队伍里的人全都就地跪倒,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学着那个燃放鞭炮的中年汉子模样,口中念叨着,纷纷向前叩拜。 拜毕,大家又都站起身来,对着眼前的大山欢呼,这便是祭祀仪式的“拜山”和“喊山”。所有人坚信,他们默默许下的愿望,山神老爷是能听见的,他们所有的心愿,山神老爷一定会帮助他们实现的。 入山口在一条幽深的峡谷边,一座雕刻精美的大理石牌坊赫然伫立,牌坊两侧坐着两头大张海口的石狮,牌坊横檐雕凿着两条飘逸长龙,正在抢夺一颗硕大的宝珠。这便是有名的“双龙戏珠”。牌坊正中间的石屏上刻着四个狂草大字“银屏胜境”。 大山静默,正在以另一种方式护佑着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子民。 柳如烟牵着罗香雪,随着围观的人群一起向大山叩拜。两个人相视一笑,默默闭上眼睛,像那些人一样念叨着,各自许愿。 半晌,两人睁开眼睛,罗香雪瞥着柳如烟,抿嘴问道:“柳大哥,你许下的什么心愿?”她眉目含笑地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卖了个关子,微笑道:“你倒是猜一猜呢!” 罗香雪眼珠子一转,古灵精怪地说道:“一定是祈求山神老爷赏赐你一个好姑娘。是也不是?”说罢,扑哧一声,掩嘴呵呵笑起来。 柳如烟白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不对,再猜猜看?” 罗香雪做思考状,叹息着,幽幽道:“那就是祈求山神老爷保佑楚伯伯的病尽快好起来啰?”她歪着头瞟着柳如烟,观察他的脸上表情变化。 柳如烟微笑道:“嗯嗯,这回总算猜对了一半。你呢,你又许的什么愿?”他平静地看着罗香雪,短短片刻凝视,突然发现这个敢爱敢恨的姑娘,竟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哼哼,我才不告诉你,人家说许愿要悄悄的,不能让別人知道,若是说出来了,心愿就无法实现了。”罗香雪昂起头,颇有些傲娇地说。 柳如烟举目四望,故作愕然地说道:“香妹,我们出来这么久,师傅和许伯伯肯定会担心了,我们该回去了。再说,万一这里面有地狱门的人,被他们发现就麻烦了!” 罗香雪不以为然,幽幽道:“这里都是些看热闹的村民,怎么会有地狱门的人来呢,许伯伯也说了,今晚我们再住一宿客栈,呆在客栈里好闷,我们逛一会再回去吧!”她突然伸手挽在柳如烟手臂上,默默含情地望着他,脸上荡起春风般温柔的红晕。 柳如烟念着师傅的病体,无心在此继续逗留,罗香雪却像是一只放飞的鸟儿,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悠闲自在。她在草地上奔跑起舞,唱着跳着,随人群一起奔向大山。 柳如烟心不在焉地走在她后面,不时随手摘一枝路边的野花在手里耍弄,他虽感无趣,但也不愿拂扫罗香雪的兴致,只得陪着她胡乱转悠。 阳光下,罗香雪在草地上翩翩起舞,见柳如烟在身后离得老远,她兴奋地朝他挥动着手,朝他喊道:“柳大哥,你快点,快点啊!轿子要上山了!快,我们跟着去看看!”m.23sk. 山脚下,鼓乐齐鸣,欢乐的人们载歌载舞,以这样的方式取悦山神老爷,希望能得到山神老爷的护佑。 罗香雪一边招呼柳如烟赶紧过来,一边朝热烈的场中张望,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顶漂亮的轿子上,八个壮汉抬起轿子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走过牌坊,朝半山腰一个叫“望月石”的地方走去,“望月石”是一块巨大的石头。 据说,在很久以前的一个夏日夜晚,这块巨石不知从哪里飞来,落在半山腰一处狭窄的峡谷中间,这块巨石无巧不巧正嵌入陡峭的峡谷裂缝里。人们管这块神奇的飞来石是天外的仙人所赐,能给这一方百姓带来太平吉祥,每逢农历四月十五这一天,山下的村民便会赶到这巨石边焚香祭拜,以求无病无灾福寿绵长。 有一天,村里来了个神秘的道人,他说曾亲眼见到有位仙人从天而降,手持拂尘,立于那巨石之上,俯看天下苍生。为表诚心,道人让村民在巨石旁建造一间石屋,里面供奉香烛糖果,以供仙人享用安歇。 除此之外,还要在每年四月十五这一天,挑选出两个未婚的年轻男女来这间石屋住上七七四十九日,至到两人生出情愫恩爱相合。这是仙人最愿意看到的,只有这对年轻男女结成百年之好后,这山下的一方百姓才能得到仙人的护佑。 翻山越岭,两顶大红轿子被抬到了半山腰上的小石屋。轿子停在了石屋前,一个壮汉拿出一串鞭炮在屋门前燃放,随着一阵响亮的炸响后,方才将屋门打开,里面陈设极其雅致,除了那一台供桌外,还放着一张木床,以及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 第一百八十一章:关山明月 两顶轿子被抬进屋里,放置于床榻旁,轿子里依然没有一丝动静。八个壮汉也不开口说话,一齐朝供奉的神案下跪参拜,拜毕,转身默默退出房间。这是祖辈上传下来的规矩,送神童上山后,切不可高声言语,不敢打扰仙人的安宁。 黄昏时分,八个人沿崎岖山道慢慢走下山,出了那座牌坊,依然有众多村民守在那里。见八个壮汉走出来,大家蜂拥而上,发出一阵欢呼。 罗香雪牵着柳如烟来到牌坊下,见到大家正围着那八个壮汉说笑,有人在高声打趣:大哥,见到山上的神仙没有?有人又接着附和:怎么不请仙人来家里做客?备上好酒好肉招待,仙人才会高兴了。仙人高兴了,自会为百姓降临福泽。 暮色四合,天空已逐渐黯淡下来,没有牛羊啃食青草,辽阔的草地显得愈加寂寞。 至此,祭祀山神的仪式便宣告结束。人们收拾好各种工具返回自己家里。外地来观看热闹的人也都各自散去。柳如烟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 罗香雪撒娇似的说道:“柳大哥,回到终南山后,你有什么打算?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柳如烟思索着,故作神秘道:“我啊,我回去后找到花妹,让他们父女团圆,再为他们建一座房子,然后……”他突然停顿,没有再说下去,转头看向远方,目中现出奇怪的光。 罗香雪听得发懵,追问道:“然后怎么样?柳大哥,现在我们已救出楚伯伯,你还有什么心事么?”她凝视着柳如烟,心里正在期待着那个答案。他心里的苦全都在他脸上和眼睛里流露出来。 柳如烟定定看着她,半晌,才又淡淡笑了笑,说道:“师傅的病虽已无大碍,但我们和地狱门的事就此结下仇怨,至到现在,我依然不清楚,地狱门的人和师傅之间究竟有什么牵扯,总之,我们一定要多加防范才好。他们这次没能得逞,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罗香雪叹息道:“终南山到塞外不下千里之遥,楚伯伯又怎么会和这个什么狗屁地狱门扯上关系?他们之间又会有什么深仇呢?”她怎么也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何止是她想不明白,柳如烟也是一头雾水。 “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又有谁能说的分明呢!这个件事,待我们回到终南山,向师傅问明其中缘由。自从当年师傅带着我上终南山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同什么人有来往,只是时常有江湖上的人慕名来向他挑战,不过,那些人只是为了借挑战师傅扬名,并不像与师傅有仇的样子。”柳如烟的思绪飘回到那些小时候见过的往事。越想越觉得这次事件,有着太多离奇的地方。 暮色愈浓,山风凛冽,草场上的村民悉数散去,空旷原野上只剩下柳如烟和罗香雪悠然而行。 两个人相识那么久,单独相处的时候并不多。罗香雪年方二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在美丽宁静的草场上,在星光升起的天空下,任凄清夜风肆意吹拂长发飞舞,她突然觉得这一刻好浪漫好幸福!在她心里,没有什么事比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更令人激动和快乐的了。 他们要沿着这条草场小道走出数里路,才能回到通向阳平关镇上的白马驿站。他们的两匹高头骏马就拴在白马驿站的马厩里。游玩了一个下午,两个人非但没有觉得疲倦,反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送惬意。这样完全放松的时光,简直太美妙了! 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已爬上银屏山黑暗轮廓的山峰,关山千里,月色如洗,梦幻般的黑暗沉寂,令人忽然有一种深沉的感动! 不觉间,两个人已走出老远,前方的白马驿站尖尖的房顶已经在望。在月光的映照下,灰白色的房顶显得庄重而宁静。 柳如烟牵着罗香雪的手,一股清凉的柔软直抵心窝,令他的心竟生出几分怯懦战栗。他不愿带给罗香雪某种朦朦胧胧的错觉,尽管他心里早已热血沸腾,但他试图努力克制住自己真实的心灵感受。 在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之前,他更不愿对这个痴情的姑娘许下任何胡乱的承诺,在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之前,在没有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之前,他根本就无心去涉及儿女情长之事。他早已断定,自己无法带给罗香雪真正的幸福!尽管他也并不明白,所谓的幸福究竟是什么? 罗香雪望着满天的星光,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动人的光泽,她忽然停了下来,拉着柳如烟的手,幽幽说道:“柳大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柳如烟一怔,扭头望着她,微微笑道:“怎么了?你想要说什么?” 罗香雪的脸上泛起一丝红霞,喏喏的说道:“柳大哥,你,你喜欢我吗?”她说完,猛然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柳如烟闻言呆了半晌,忽然说道:“香妹,这些天,我们朝夕相处,跟着我四处奔波,真是辛苦你了。走吧,天色不早了,我们快点回去歇息吧!” 他并没有回答,而顾左右而言他。他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罗香雪对他的一片心意,他何尝不知,只是自己还有太多事情未了,还无法顾及儿女私情。眼前这个姑娘,美丽善良冰雪聪明,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吃苦受累,从没有半句怨言,这样的好女子,又岂能不令人动心?但他心里清楚,他实在没信心接受这份真情。所以,他只能选择逃避。 他已转过身去,长久地沉默着,夜晚寒凉,山风吹在身上衣裳扑腾,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罗香雪盯着他的背影,目光坚定而痴迷,又充满了热切的期待。这句话藏在心底已许久,今天,她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香妹,我知道你对我一片心意,可是……”他说到一半又顿住,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什么?柳大哥,你心里在想什么?”她面上现出一丝凄惨,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苦涩。她轻轻咬出嘴唇,眉宇间布满了忧愁和痛苦。 柳如烟终于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她的脸上已浮现泪光,星光下,这张流着泪的俊俏的脸,更显得美丽动人。柳如烟缓缓伸手抚着她的肩,平静地说道:“香妹,我从小是个孤儿,是师傅收养了我,传授我武功,将我抚养长大,可我至今都不知道,关于我亲生父母的消息,我暗暗发誓,不论他们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他们,还有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所以,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什么。我不能带给你幸福。” “不,我不管,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要跟着你!”她猛地向前几步,一头扎进柳如烟怀里。 第一百八十二章:尘封秘密 天色已晚,云客来客栈里灯火通明,许枫等人左等右等,不见柳如烟和罗香雪回来,站在门口焦灼地眺望。 长街上人影稀少,不时有几架马车自街心驶过。雷震天望向长街尽头,喃喃道:“这两个孩子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许枫淡淡笑道:“他们难得有机会放松一下,让他们多玩一会儿吧!”他忽然皱起眉头,目光中似有深意:“只怕以后还有更艰难的事情要他们去办。唉,世事弄人,是福是祸也都是他们的造化。”他长长叹息一声,望向街角那挑在房檐下的红灯笼。 雷震天听得一头雾水,却也不便相问,只是隐隐感觉到许枫话里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这时,赵青竹也从二楼客房里走出来,望着门口站着的许枫和雷震天,他不由皱起了眉头。呆了许久,他提起长剑,缓缓下了楼。 赵青竹来到大堂,犹疑着走了过来,对许枫和雷震天打了招呼:“许老前辈,雷老前辈,柳兄和罗姑娘还没回来?” 许枫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唉,这两个人玩的乐不思蜀。兴许快回来了,年轻人嘛!贪玩也是正常的。” 雷震天幽幽道:“前一阵,为了寻找楚大哥,大家都很辛苦。是该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的。楚大哥已经睡下了吧?” 赵青竹道:“楚老前辈在房里躺着,看起来他神志已清醒了许多,方才我们还谈了谈。”他顿了顿,又说道“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分别了,两位前辈多保重!” 雷震天愕然道:“赵壮士,着是要去哪里?” 赵青竹淡淡笑道:“天下之大,想必总有个容身之处的。我们萍水相逢,有缘相识,也是个缘分!或许他日还有再见之时。” 许枫道:“这次能救出楚老弟,多亏了赵壮士大议相助,他日若有机缘,请务必来翠华山明月峰红琴居做客。” 赵青竹点点头道:“能认识两位前辈,也是晚辈的幸运,前路漫漫,天涯咫尺,期待来日方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枫微微一怔,笑道:“有什么话,赵壮士但说无妨。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请尽管说吧!” 赵青竹皱眉道:“和柳兄相处的这几日,我感觉他总是闷闷不乐的,好像有什么心事,我问过他,他也不肯说。大家朋友一场,若有用得着晚辈,千万莫要客气。”他微微一笑,薄薄的嘴唇向上翘着,更显得英俊洒脱。 许枫沉吟着道:“你们短短相处几日,情如兄弟,他心里若知道,你如此关心他,他一定会很开心的。”他忽然眉头一拧,缓缓道“你是何时拜在骆十三少门下的?多年前,我与令师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的一身武功可谓登峰造极,在湘西一带,声名极响。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归隐山林,再不问江湖中事?” 赵青竹踱着步子,面色凝重地说道:“不瞒老前辈,晚辈自幼父母双亡,是被义父收养长大,后来义父不幸抱病,在我八岁时就已离开人世,义父临终前将我托付给家师,家师念我身世凄苦,便传授我武功,以求安身立命。如今十八年过去,家师让我下山历练一番,不想,头一回就丢了师傅的脸。” 许枫拍一拍他肩头,微笑着道:“年轻人多出去闯荡闯荡是好事,以后的路还很长,只是江湖险恶,处处都须当心啊!”他幽幽叹息,盯着赵青竹看了半晌。???.23sk. 许枫眉头一拧,心道:“如果他还活在世上,应该也是这般大了!”他凝视着赵青竹良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撇开眼睛,望向別处。 正当他的目光落在长街尽头那盏高悬于房檐下的红灯笼时,猩红的灯火光影里,骤然出现两匹奔驰的骏马,马上坐着两个人,眨眼间已来到近前。 雷震天目光一亮,展颜笑道:“哦,是他们,他们回来了!” 两骑骏马在云客来客栈门口停下,果然是柳如烟和罗香雪,两人翻身下马,赵青竹迎了出来,笑道:“柳兄,罗姑娘,你们总算回来了。两位前辈在门口已等候多时。山神会好玩吧?” 罗香雪笑得一脸灿烂,开心地说道:“嗯,好热闹的,好久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了!” 柳如烟突然说道:“对了,师傅怎么样了?” 雷震天道:“楚大哥在房里睡着了!时候不早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大家都早些歇着吧!” 许枫平静地看着柳如烟,缓缓道:“贤侄,你们在山神会上没遇到地狱门的人吧?” 柳如烟笑了笑,道:“放心吧,许伯伯,那边全是平头百姓和一些达官显贵,士贾商人,看情形,鲜有江湖中人出现。我和香妹在草地上四处转悠,并没发现有人盯哨。” 罗香雪也附和道:“就算有地狱门的人混在人群里,也不一定能认出我们。你们没去,真是白白错过了,那山神会又热闹又精彩!尤其是那两顶轿子,不知道里面坐着什么样的人!” 许枫举目四望,空旷的长街已没有几个行人,倒是街边的酒店食肆依旧灯火通明。在这寂寞的大山深处,一丝人间烟火的光亮让漫漫长夜有了些许温柔之意。 这时,正在柜台里忙着拨弄珠算整理流水的老掌柜,叫了正收拾桌椅板凳的小二,吩咐小二上前来询问是否需要宵夜。 小二热情地向大家介绍本店的特色宵夜,还没等小二说完,罗香雪正觉腹中饥饿,忙说道:“逛了大半天,正有些饿了,那就先来两只烧鸡,一壶竹叶青吧!” 柳如烟和赵青竹对望一眼,面上神色变了变,显然有些吃惊,他们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罗姑娘居然还挺能喝酒。今日午饭时,她也喝了不少,却并没显出有几分醉意。 罗香雪显然看到了他们脸上的变化,她瞥了两个人一眼,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你们没见识过女人喝酒?行走江湖的人,不能喝点酒,如何算得上英雄豪杰啊,今天本姑娘心情大好,你们两个可一定要陪我多喝几杯!”说罢,自己也忍不住抿嘴失笑。 柳如烟和她相处了那么多天,还头一次见到她表现出女汉子的豪情来,心想,看样子自己同她喝酒,还未必能喝得过她。现在,他对她的印象,除了有情有义善良大方,还有像个女汉子有趣的一面。 许枫和雷震天已感觉有了困意,年纪大了,也不能像年轻人那样生龙活虎,随时都有用之不尽的精力。 夜已渐深,空气中寒意愈浓,二楼的房间里传来楚云飞沉重的咳嗽声,柳如烟急忙飞奔上楼,推开师傅房间虚掩的房门,见楚云飞正坐在床沿上,脸颊泛红,不停地咳嗽喘息着。 他猛地扑到师傅跟前,急切地呼唤:“师傅,你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肺病又犯了?师傅,你先喝点水,徒儿去为你抓点药回来吧!” 楚云飞喘息着,缓缓道:“不用,烟儿,你就在这里陪为师说说话吧!”说着,又是一阵“空空空”的咳嗽。柳如烟忙为他借了一杯水过来,喂了他喝下,柳如烟皱眉道:“师傅,你身体不适,就別说太多话了,待你病好了,我们师徒俩再慢慢说!” 楚云飞凄然一笑,缓缓道:“烟儿,你坐下,为师有话说,要再不说出来,只怕以后就没机会了!”他的目光瞬时黯淡下去,整个人显得十分虚弱。 柳如烟用一条湿毛巾为他擦擦脸,搬过一张椅子坐下来,这才问道:“师傅,你有什么话对徒儿说?” 第一百八十三章:惊人秘密 夜已深沉,星光满天,凛冽的山风吹打在窗棂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窗外,远方的天空,黑云下的银屏山在星光下,只可窥见隐约的巨大轮廓。 许枫和雷震天早已上到厢房,熄灯睡下。 罗香雪同赵青竹在楼下大堂喝酒,她今晚食欲大增,抓起一只烧鸡撕成一块块,大块朵颐起来,烈酒一杯杯下肚,只觉有一股烈火在喉咙里直蹿进肚里。 赵青竹陪着这么样一个大姑娘,刚开始还感觉有些不自在,两个人边吃喝边聊天,渐渐话题就扯开了。罗香雪谈起自己小时候在大山里的生活经历,顿时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赵青竹却是坐在一旁安静地倾听,听着听着,不时陷入沉默,似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那些苦难经历。 罗香雪兴致颇高,频频斟酒,先为赵青竹斟满,又自己满上,举杯相邀,见这情形,赵青竹只得苦笑,一杯接一杯陪着她喝。 二楼中间客房里的灯火还亮着,那是楚云飞入住的房间。微弱的灯火自窗纸上透出来,映出一片淡淡杏黄色,光影里两个人影在窗前对坐,楚云飞眉头紧锁,思索良久,终于开口说道:“烟儿,你我师徒缘分一场,如今你也长发大成人,有件事,为师琢磨了很久,决定今天亲口告诉你。”他叹息着,目光流露出痛苦之色,似乎这大半辈子聚集心底的所有愁苦一齐涌了上来,他目光闪烁,又接着道“曾经,你问过为师,关于你的身世,你的爹娘和妹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如烟心头一紧,定定地望着他,显然,他整个人已非常紧张。这么多年来,他每每问及,师傅总不肯相告,如今,他却突然松口,这又令他大感诧异之余,内心也不由隐隐不安。而他,又急需知道这个真相。 楚云飞缓缓站起身,背对着柳如烟,一边咳嗽一边吃力地说道:“为师与你爹爹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相识,那时,我们都还在江湖上闯荡,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我们志趣相投一拍即合,当即结为挚友。在你五岁那年,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在终南山卧龙谷密室里练功,突然收到你父亲飞鸽传书,说柳家庄发生劫难,你们全家被仇家围困,兴许无法脱身凶多吉少,你爹将你们兄妹俩藏在华山后山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室中,你爹托我务必将你们兄妹救出,带回终南山照顾。我接到书信后,当即快马加鞭赶往华山脚下的柳家庄,本想救你爹娘突出重围,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当我连夜赶到柳家庄时,柳家庄大门敞开,院子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尸身,所有人都被一剑洞穿咽喉,死状惨不忍睹。这时候,凶手早已不知所踪,我一边大声呼喊你爹娘,一边挨个翻看地上的尸身,却没发现你爹娘,当我冲进后院厢房,才发现你爹爹和你娘亲被双手捆绑在床上,被活活勒颈窒息而死。”他说到这里,嘴唇哆嗦,声音颤抖,目中的痛苦之色更甚。???.23sk. 回想起多年前那桩惨绝人寰的杀戮,他的脸已因激愤而抽搐,目中似欲喷出烈焰。 柳如烟呆呆地坐着,面色变得铁青,突然猛地站起身,手已握拳,指节已因用力发出脆响,他胸膛里的热血已沸腾,坚毅的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之意。 他喉咙里发出无比压抑的声音,一字一字恨声说道:“我爹娘为什么被害?是谁杀了他们?到底是谁?我的小妹又在哪里?”他盯着楚云飞苍老的背影,又是疼惜又是感激,他在等待一个答案。 过了许久,楚云飞才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声音也变得平静:“孩子,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为师传授给你的武功,你也领会精髓,已有八成火候,剩下的只是需要勤练心境,要知在同敌人交手时,冷静机智应对,配合武功招式的灵活运用,才方有取胜的把握。烟儿,今天为师想告诉你的是,明日,你不必再回终南山,这二十多年来,为师之所以没将你的身世说出来,一来,是因为你的武功还不到火候,不足以对付仇人。二来,为师也并不知道杀害你爹娘真凶的下落,为师只知道那人的名讳。”他盯着柳如烟的眼睛。 柳如烟双目睁大,激动地问道:“凶手叫什么名字?” 楚云飞凝视着他,终于说出两个字:“罗林。那个人叫罗林!”他说出这两个字,忽然长舒一口气,彷佛积郁多年的愁怨一朝得以倾吐。 柳如烟咬牙恨恨道:“罗林?他为什么要杀害我爹娘?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要灭我柳家庄满门?罗林,罗林,这笔血债我要他以血来还。我一定要找到真凶,为我爹娘,还有柳家庄上下数十条人命报仇。”他重重一拳击在床边木几上,木几顿时四分五裂。 楼下的赵青竹和罗香雪被这重重一击,震得心中一凛,两个人满脸狐疑地朝楼上望去。大堂上守夜的店小二正犯困打瞌睡,被这骤然一声巨响吓得一哆嗦,慌忙站起身来,满脸惊愕不明所以。 罗香雪本已有了几分酒意,这一惊,酒劲顿时消散,变得异常清醒,她喃喃道:“楼上发生了什么?” 赵青竹瞥向那间透着光亮的厢房,镇定地说道:“別着急,我上去看看。”他起身沿木梯缓缓走上楼去。罗香雪心中忐忑,寻思可是师徒俩话不头机吵起架来,她也想去问个究竟,随赵青竹一起上了楼。 两个人刚来到房门前,旁边厢房里也亮起灯火,许枫和雷震天也被惊醒,忙起身过来瞧瞧。赵青竹刚欲伸手敲门,罗香雪突然说道:“赵大哥,还是我来吧!”她随即朝里面轻声问道“柳大哥,你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柳如烟听出是罗香雪的声音,回道:“香妹,没什么事!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快去歇着吧!” 罗香雪眉头紧蹙,将耳朵贴近门扉,问道:“柳大哥,你开开门!” 第一百八十四章:下山追踪 夜凉如水,冷风凛冽,深山小镇的夜晚显得寂静萧索。 柳如烟的一记重拳,不仅将一张桌几四分五裂,也惊醒了隔壁几间厢房的住客。毗邻的两间厢房亮起了灯火,有动静传出,一个房客打开房门,站在走廊上朝这边望着,他满脸不悦,嘴上小声骂骂咧咧,瞪着柳如烟房门口站着的几个人,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认人睡觉了?”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矮胖男人朝这边吼叫着。 那个骨廋如柴的店小二也已来到楼上,见矮胖男人骂嚷,生怕双方发生言语冲突,忙来到矮胖男人面前,陪着笑,连声劝慰道:“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海棠厢房的客人喝醉了,吵了客官休息,小的在这里替他赔不是了!小的这就去劝劝那位客官,您別生气,请回房歇着吧!”他对着那矮胖男人赔着笑脸,一个劲地解释,惟恐双方一言不合闹出更大动静来。 站在柳如烟房门口的几个人也朝矮胖男人笑笑,以表歉意,罗香雪急忙说道:“对不起,我这个朋友多贪了几杯喝醉了,我替他向你赔罪。”那矮胖男人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白了众人一眼,转身回房,“嘭”的一声将房门带上。 这时,柳如烟也将房门打开,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声音平静地说道:“没事,你们都回房休息吧!”他目光呆滞,声音冰冷,面上如同蒙上一层寒霜。 众人都有些惊愕地看着他,罗香雪着急地说道:“柳大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让大家受惊了,我没事,大家快去歇着吧,明天还要赶路。”柳如烟声音平静,面如死灰,显得情绪低落。 “柳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楚伯伯吵架了么?”罗香雪定定看着他,一脸紧张神情。 柳如烟叹息着,有气无力的喃喃道:“香妹,我真的没事。別担心啊,大家请回吧!”他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这时,那店小二紧张的神色才稍稍平复,看着柳如烟陪笑道:“夜深了,几位客官早些歇着吧!小的这就不再打扰了!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他说完,讪讪着走下楼去。???.23sk. 柳如烟将大家请进房间,众人看见楚云飞一言不发地坐在床沿上,又看着柳如烟面色有异,料想兴许是他们师徒间起了什么争执,但并不明白内情,也就不便再说什么,只是劝慰两人歇着,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夜已深沉,繁星满天,一颗流星拖了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自黑暗中坠入山巅。 柳如烟并不想让大家知道自己的事情,故作轻松转移话题:“这个地方不可再逗留,明日一早我们就立即离开。说不定,地狱门的人已来到了镇上,大家一定小心为妙!” 楚云飞偶尔咳嗽几声,喘息着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快回房休息吧!”他的目光忽然转向许枫,平静的神色间似乎另有深意。许枫对着他淡淡笑着,似乎已心领神会。 楚云飞几次欲说还休,想说什么又犹豫着说不出来,雷震天看在眼里,以为他有什么心事,又不便当面相问,只是吩咐柳如烟好好照顾师傅。 大家各自散去,已经是下半夜,寂静的夜晚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更显得周遭寂寞冷清空旷幽远。明月在云层里穿梭,千里关山静默无语,似已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鸡鸣刚过,长街上已有了早起赶集的人,沿街店铺也陆续开门营业。山野间起了浓雾,雾锁长街,数米远的距离也看不清楚。远处原野上,全是一片白茫茫的光景,仿佛到了九天太虚之境。 昨日,镇上刚行了祭山大礼,今日突发浓雾,百姓们开始议论纷纷奔走相传,以为是山神老爷显了灵,降临这祥瑞之雾,以瑞泽田地庄稼。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有的放下身上家伙什,就地朝银屏山方向下跪,双手合十,磕头膜拜,以示敬畏。有的将刚采集的背袋里的米粒抓一把向空中拋洒,以敬天地恩赐。 众人陆续在窗外的喧闹声中清醒,许枫和雷震天走下木梯,大堂里已聚集了一些用早点的客人,两人在大堂上找了个邻窗的位置,留意着形形色色的食客,兴许这些人中混杂着地狱门的人也未可知。 这些人中,大多是一些南来北往的落脚客商,以及或独来独往,或三五成群的山野散人,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些手持刀剑打扮怪异的江湖客。 此刻,在大堂中间的桌上正坐着三个身背奇形兵刃的汉子,他们吃着点心和烧鸡,桌上放着两壶酒,正一言不发地喝酒吃东西。三个人虎背熊腰满脸杀气腾腾,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连家子。 许枫和雷震天不经意朝那几个人瞥了一眼,又招呼小二要了一些点心油条和豆浆,今日要上路,不宜饮酒,所以只要了简单的早餐填饱肚子。 雷震天瞧着窗外弥天浓雾,缓缓说道:“今日起了大雾,怕是行走不便。” 许枫淡淡笑道:“这大雾倒不碍事,待迟些时候太阳出来自会消散。”他叹息着,似有心事,沉吟道“昨晚他们师徒俩不知谈了些什么?你可有瞧出柳如烟神色怪异?” “正是,柳少侠似乎生了怒气,一拳将木几锤碎,如何又能当着他师傅的面发起火来?柳少侠一定是遇到什么难以承受的事,不过,若只是他自己的私事,倒也不便问起。”他将油条就着豆浆大口吃起来。 这时,中间桌上那几个默默吃喝的汉子正谈论着什么,不时目光四扫,朝堂上打望着。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光头大汉压低声音说道:“堂堂地狱门竟然让那几个人逃脱,门主可真是轻敌了,不仅马真和杜星林受了重伤,连平时自命不凡的白如雪居然也被杀死在半山亭,唉,真他娘的丢人!这个事要是传到江湖上,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另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汉子,脸上有一条蜈蚣似的长长刀疤,从左眼角划至腮帮下,看上去异常狰狞,他喉咙里发出尖细的声音:“门主那么高的武功,也栽在那老头手上,看来这几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如今让他们逃下山,要想追查到这些人的行踪,只怕困难得很,都过去一天一夜了,想必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那刀疤脸显得有些毛燥,嘴里不停地埋怨。眼睛却骨碌碌直打转,观察着堂上每一桌食客。 一直坐在西侧只顾着吃喝,一言不发的稍年长些的那个人,看上去五十出头,满脸麻子,头顶秃了大半,只周围有一圈杂草似的卷曲乱发,这人显得沉默稳重,待另外两人说完,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地狱门在江湖上已没有当年的声望,近些年,江湖上虽然太平,但也出了不少后起之秀,一些神秘门派迅速崛起,兴许再过几年,就没有人将这个地狱门放在眼里喽!这些人说不定早已走远,又岂能呆在这小镇上,等着我们来擒呢?” “若是找不到人,回去如何向门主复命?唉,真是愁死个人!”那刀疤脸气得直瞪眼,不住地唉声叹气。 许枫和雷震天相顾一眼,別过脸去,听这几人谈话,显然他们便是地狱门的人,奉命下山来追查自己的。现在,他们只有即刻离开这里,走得越快越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逃避追踪 浓雾飘荡,从每个角落流进客栈大堂,一股清冷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 进进出出的客人越来越多,整个大堂上越发喧闹起来。23sk. 那几个壮汉吃着东西,突然,满脸大胡子的秃头汉子站起身来,缓缓朝柜台里的老掌柜走去,他目中闪动狡黠的光,走近后,对老掌柜问道:“掌柜的,向你打听个事?”他细长的眼睛盯着老掌柜。 老掌柜低头在柜台里寻找着什么,闻声陡然一惊,忙抬起头来,见面前站了个凶神恶煞般的大胡子,不由骇了一跳,瞬时陪着笑问道:“这个客官要打听什么?” 那秃头大胡子壮汉瞟一眼周遭环境,幽幽道:“这两天可有见到五个关中口音的江湖人来投店的?四个男的,一个女的。其中两个男的是神志不清的病人。”他目光游离,扫向大堂上那些用餐的人。 老掌柜一眼便知这个人并非善类,更不敢轻易得罪,只得小心应付着,陪着笑脸说道:“您看,客官,小店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行走江湖的人也时常出现,您说的五个江湖人来投店,倒是真没留意。客官,您再找人打听打听!” 老掌柜心里一怔,想着四男一女的江湖人,昨天中午时分,正是有这么一行人,再加上昨晚迟些时候,许枫和雷震天站在大门口等候柳如烟和罗香雪的情形,这几个人倒是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想必,眼前这壮汉打听的正是那几个人。但看样子,这壮汉必是来者不善,他自是不愿将客人信息随意向外人透漏,只得假装糊涂,简单几句搪塞过去。 那秃头皱起眉头,盯着老掌柜,疑惑道:“你再想想,真没看见过?” 老掌柜故作思索状,摇摇头道:“真没有!我这客栈客人繁杂,天南海北什么人都有,哪能全记得清楚!” 那秃头颇显无奈地转身走了回来,大步一跨,一屁股坐在木凳上。坐在他对面稍年长的汉子,问道:“怎么样?老头怎么说,可有见过那几个人行踪?” 秃头叹息道:“老头说不知道,他说客栈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偶尔也有江湖人来,不过,他对那几个人没有印象。就算见到过,他也想不起来。” 另一个精廋汉子道:“说不定早已入关了,我们在这家客栈守株待兔,机会太过渺茫,虽然这是阳平关上最大也最有名的客栈,但人家也许压根儿就没来过。我看,我们还是再去別的地方问问吧!”他抬头望向二楼走廊,一些住店的客人陆陆续续沿木梯走了下来。 许枫观察着这几个人的动静,不时朝二楼柳如烟的厢房瞥一眼,柳如烟和楚云飞的房门紧闭,隔壁罗香雪的房间也没任何动静。 雷震天担心他们的行踪暴露,突然小声说道:“许大侠,这几个人明显是冲我们来的,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若是真被他们盯上,就不便脱身了。”他环顾四周一眼,接着道“都这样迟了,他们怎么还不见出来?要不,我上去瞧瞧!” 许枫瞥一眼那三个劲装大汉,朝雷震天默默点头,小声道:“你务必小心,別弄出什么动静来,你去吧,我盯住这几个人。” 雷震天起身离桌,若无其事地从那几个壮汉身边走过,踏上木梯,来到柳如烟厢房前,刚欲伸手敲门,突觉不妥,又探头向楼下俯视,见那几个壮汉依旧在喝酒吃肉,并未注意这上面。 他于是伸出手,犹豫着轻轻叩响房门,“咚咚咚”,半晌,里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房门打开,开门的是楚云飞,他一眼瞧见是雷震天,刚要招呼,被雷震天伸手阻拦,雷震天使了个眼色,朝楼下瞥一眼,小声说道:“莫出声,楼下有地狱门的人!” 楚云飞愣住,双目大睁,低声道:“可有被敌人发现?来了几个人?”他说着,回头朝床上熟睡着的柳如烟瞥了一眼,目中露出深深的焦虑。 雷震天俯在他耳旁道:“就只有三个人,一早,我同许大侠下楼用餐,听到那几个人谈话,正是地狱门的人,冲我们来的,趁现在没被他们察觉,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他望了一眼床上的柳如烟,问道“柳少侠还在熟睡,兴许是昨日睡得迟了。楚大哥,事不宜迟,快去叫醒他。” 楚云飞满面红光,精气神较昨日好了许多,他转身走近柳如烟床前,伸手轻轻摇一摇他肩头,柳如烟猛然睁开眼睛,见楚云飞一脸焦灼地站在面前,他翻身坐起,说道:“师傅,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唉呀,我都睡过头了。” 楚云飞忙小声说道:“快穿衣起来,地狱门的人找过来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越快越好!” 柳如烟不由一怔,喃喃道:“他们还是找来了!走,我去叫醒香妹!”他麻利地穿衣下床,将放在床头的长剑提在手里,迈步轻快朝隔壁罗香雪房间而去。 罗香雪早已醒来,起床,坐在窗下梳妆,整理好衣物,提起长剑便要开门出去。 柳如烟正欲伸手敲门,房门已经打开,罗香雪站在门前,一眼见到是柳如烟,有些惊讶地道:“柳大哥,你怎么过来了?”她意识到天色早已大亮,想起昨晚多贪了几杯,头脑还不甚清醒,有些难为情地红了脸。她昨夜的宿醉之态,定是被柳如烟瞧见,真是毁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 柳如烟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莫要出声,靠近她耳边,小,声说道:“大堂上有地狱门的人,我们小心点,別惊到了他们。没想到这些人还是找来了,我们要马上离开。” 罗香雪大惊失色,急忙问道:“他们还真是追下山来了,不会已经盯上我们了罢?”她微微探出头,朝楼下大堂瞥了一眼。这一眼,正好与许枫仰望投来的目光撞上。许枫面色平静,微微朝她点一点头。 柳如烟道:“他们正在楼下喝酒,应该还没发现我们。走,我们乔装打扮一下,这些人手里肯定有我们的画像,別被他们瞧出眉目。”说完,带着罗香雪来到长廊一个隐秘角落,罗香雪从包袱里取出一条花色粗布,撕下一块缠在头上,看上去活脱脱一个村姑模样。 罗香雪抿嘴一笑,俏皮说道:“怎么样,像不像洗衣做饭的邻家小妹?”她温柔地笑着,这个时候,难得她还能有心情打趣。 柳如烟忍不住笑道:“像,像极了,像个邻家村妇!走吧,我们下去。” 罗香雪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打起精神,一本正经地装作佝偻着腰一瘸一拐的样子。柳如烟也用一块粗糙白布在额头上缠了一圈。雷震天见两人这副模样,不由在心里暗暗好笑,他将自己的发髻解开,任由散落下来,遮住了半天脸,又在墙角朽木上弄了点污渍,将身上衣裳抹得脏兮兮的。这个样子,活脱脱一个丐帮长老。 第一百八十六章:不辞而别 阳光破晓,浓雾渐消,大堂里人声鼎沸,已聚集了不少的食客。 一行人装扮一番,正欲下楼,每个人都沉默不语,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正当三个人走下楼梯时,才突然发现,他们当中少了一个人,赵青竹没了影子。 众人正感孤疑,快要来到大堂,坐在中间位置那三个壮汉已付了银钱,起身朝木梯走来。三个人交谈着,每人手里拿着一副画相,东瞅瞅西望望,正在寻找着画相上的人。他们的目光自然都落在那些提刀提剑的江湖人身上。 柳如烟和罗香雪手中都提着长剑,惟有雷震天手中空无一物,他的长枪不便携带,放在房间里,打算待要离开时再回房取走。 那三个人与柳如烟三人迎面相遇。柳如烟,罗香雪和雷震天都只顾走路,故意避开他们的目光,但他们手中的长剑还是引起那三个壮汉的注意。 为首的壮汉是那个廋削的中年人,看样子五十岁上下,双方擦肩而过时,他瞥了一眼柳如烟和罗香雪手上的长剑,面上色变,警惕着问道:“几位请留步!”他眼角锐利,瞳孔收缩,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遍。 柳如烟面不改色,也不看他,停了下来,从喉咙里发出略显嘶哑的声音,问道:“这位官人有什么事?”身后的罗香雪和雷震天心头一凛,但也故作镇定,面上不动声色。 那廋削的中年人说道:“几位是从关中来的吧?”他锐利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游走。 柳如烟淡淡道:“哦,不是,我们是行路的,在此住店,客官是认错人了吧!” 那廋削中年人眉头一拧,将手中的画相摊开来,仔细瞧了瞧,又望向柳如烟三人,幽幽道:“我们正在找几个人,你瞧瞧,可有见到过?”他将画相上的六个人样貌展现在众人面前。 柳如烟皱起眉头,做出认真的样子,瞄了瞄,摇一摇头,喏喏道:“没有,没有见过。官人还是去別处问问吧!”柳如烟轻描淡写的摆摆手。 那满脸络腮胡的秃头胖子皱眉道:“诺,你再仔细瞧瞧。”他细长的眼睛瞥一眼柳如烟和罗香雪手中的长剑,疑惑道“我看几位也是行走江湖的人,当真没见过画相上几个人?” 柳如烟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茫然道:“没,真没有!我们只是过路人,并不是江湖人!官人,我们还要赶路,就先告辞了!” 那秃头胖子有些恼怒地挥挥手,叫道:“去,去!” 柳如烟陪着笑,带着罗香雪和雷震天从容来到大堂上,远远看见坐在窗下的许枫朝他们望了一眼。 柳如烟悄悄朝身后瞥一眼,见那三个壮汉急匆匆上了楼,待他们身影消失在楼道后,他才快步来到许枫面前,许枫只说了一个字:“走!” 众人走出客栈,快步朝后院马厩而去,门口一个看守马厩的伙计见众人行色匆匆,忙站起身问道:“几位客官,早!这是要出马么?” 柳如烟面色凝重,沉声道:“一号马厩五匹快马!赶紧牵出来!”说完,回头朝身后瞥一眼。 那伙计不敢怠慢,急忙快步奔进马厩,两手牵着五匹缰马走了出来。 众人接过缰绳,急忙翻身上马,临行前,许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那伙计交待道:“麻烦小哥,一会儿若有人过来打听,就说没见过我们。”说完,从怀里掏出一绽碎银抛向伙计。 伙计一惊,忙欣喜地双手接着,朝马上众人点头哈腰挥手致谢。 众人嘴里一声吆喝,策马奔腾起来,马声蹄蹄,一溜烟消失在长街尽头。 一口气奔出两里地,来到白马驿站,远处便是宽阔的青青草场,草场边一条官道延伸至层峦叠嶂的苍茫群山中。 前面不远处有一片苍翠茂密的树林。树林后便是被当地人奉为神山的银屏山。虽然阳光破云而出,霞光万道倾洒在山林大地,但山腰处依然弥漫着稀疏的白雾。 众人在官道上停了下来,不觉间已奔出数里路,回头望去,阳平关镇已远去,只能隐约望见坐落在山底的房檐轮廓。 早晨的官道上十分安静,偶尔有几个早起做工的老乡经过,他们肩挑担子或是背着竹篓去地里干活。见到一行人马过来,纷纷站在路边避让,好奇观看。m.23sk. 许枫望向阳平关镇方向,缓缓道:“那些人应该没跟过来,到了这里,算是安全了,前面就是入关的山道,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凤凰山,走出凤凰山便就入关了!”他叹息一声,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 这时,许枫才发现他们队伍里少了一个人,赵青竹不见了。他怎么没从客栈出来?他到哪里去了? “怎么不见赵青竹?”许枫疑惑地问道。 “早上我去叫大家时,也不见他出来,难道他还睡在客栈里?”雷震天道。 “昨晚,他单独住一间客房,就在我那间房隔壁,唉呀,我们当时也大意了,竟然忘了叫他出来。”柳如烟有些焦急和沮丧。 “他也许已经离开了。”许枫平静地说道。 “难道他昨夜已经不辞而别?”柳如烟沉吟着道。 “昨夜,我和雷老弟在门口等你们回来,他忽然走过来对我说,今日他要去別的地方。说不定,昨晚他已经离开。”许枫淡淡说道,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不会吧,他即便要走,也该同我们告別啊,难道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罗香雪终于开口,抿着嘴皱着眉,一副惊讶的表情。 许枫缓缓道:“他与我们本是萍水相逢,分别是迟早的事。这次他能出手相助,已经是条有情有义的汉子。希望他莫要遇到地狱门的人!” 楚云飞忽然叹息一声:“你们是怎么认识他的?仅是萍水相逢,他却愿意冒险上山来救我,这份情意,我楚云飞记下了,他日若还有缘相见,一定要好生感谢他才是。”他面上显露出深深的感激。 柳如烟嘴见浮现出一抹微笑:“赵兄义薄云天,真是个好兄弟!他日有缘,我一定要好好请他喝一顿酒。” 许枫沉吟着道:“他不辞而别,自然有他啊打算,但愿他一切顺利!我们走吧!”他朝四周望了一眼,扯动缰绳,双脚一夹马腹,又策马奔腾起来。众人嘴里吆喝一声,朝前面官道上纵马疾驰而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廋马西风 风吹林梢,树叶翻飞,发出哗啦啦的脆响。阳光穿透树林,在枝叶间露出斑驳光影,衬着周围的原野和群山,显出些许萧索苍凉之意。 一行人来到林子边,勒缰缓了下来,许枫望向林子深处,说道:“过了这片枫叶林,前面就是进山路了,这条阳关古道行人稀少,据说常有盗匪出没,大家要多加小心。” 雷震天忽然道:“我们兜兜转转,历尽艰辛,如今救出楚大哥,在剑门关时,我也如愿揪出真凶,大仇得雪。这次出山能遇见楚大哥,结识诸位英雄好汉,也不枉我走这一遭。”他说罢,仰天长叹,眉宇间神色凝重,似乎藏着心事。 楚云飞当即朝雷震天和许枫抱拳一礼,郑重说道:“雷老弟,你如愿报得大仇,可喜可贺!这次我被地狱门的人囚禁,若不是你暗中留下血书,大家是不可能那么快找到这里的。如此救命大恩,你让老哥该如何报答!”他面现激动,火热的目光看着雷震天。 雷震天摆摆手,面色凝重地道:“楚大哥,你我兄弟,何出此言?当真是折煞小弟,那晚我们被那伙蒙面人围困,我们拼死突围时,不知为何忽然倒地人事不省,当我醒过来时,天色已黑,大哥和那帮蒙面人却一同消失。我在四周找了半夜,还是没见你的下落。当时我悲愤交加,想要寻你却不知何去何从,我只能返回茅庐,就在残破的茅庐里熬到天亮,我想了很久,打算先前往剑门寻找仇人,临走前,我写下书信,藏在被褥里,希望柳贤侄回来能够发现。”他回想起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心里充满了痛苦,浑浊的目光却显出无比坚毅之色。 楚云飞听得内心百感交集,他本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患难兄弟间的真情,又岂是几句感谢的话可以替代的。想到多年不见的朋友能为了自己出生入死,他的胸膛里仿佛有热血沸腾,滚烫的热泪即将要涌出眼窝。 许枫看着两个情深义重的人吐露心声,也不由得心里一热,这样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情义,岂非也只有快意恩仇的江湖人才能体会? 柳如烟和罗香雪对视一眼,此情此景,似乎令他们心里泛起波澜,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在患难时刻显得多么珍贵! 柳如烟忽然说道:“这次能顺利救出师傅,多亏了诸位鼎力相助,以后大家有用得上如烟的地方,请尽管吩咐!”他朝众人抱拳致敬。 许枫打量着四下,幽幽道:“我们出来已有数日,不知道月儿她们怎么样了?她们要是知道,我们已救出楚老弟,一定会很高兴的,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他忽然想起分别日久的妻女,眼睛里闪动明亮而温柔的光。这些日子来,她们音信全无,他担心她们是否安全。 楚云飞也陷入沉思,叹息着道:“花儿和上官嫂子在一起,我一百个放心,但这丫头总是闲不住,整日不着家,这么久没见着她,我还真有些担心她。”他面上浮现出一抹微笑,又有了几丝愁绪,这种莫名的情绪,一半是怅惘,一半是快乐。天籁小说网 歇息半晌,许枫让大家即刻启程赶赴凤凰山,这里距凤凰山虽不甚远,但途中要经过一片巨大的密林和一道极为险峻的山崖,这两个地方都时常有盗匪盘踞出没,若不能在天黑之前翻过这座银屏山,就势必要在半路上过夜,深山老林里危机四伏,极易遭遇难以预料的困境。 众人勒缰打马上路,沿一条穿林小道疾驰而去,眼前的路况倒显平整,横竖成排的枫树生长得十分密集,叶片在风中打着旋儿,发出一阵沙沙声响,越往里走,林子里越发幽静。 一行人着急赶路,不多时已奔出老远,林间小道径直通向银屏山脚下,约有三五里路。一路上偶尔出现几个附近劳作的村民,倒也没见到那些奇奇怪怪的江湖人。马声响彻林间,惊起一只只飞鸟在草地上扑腾开来。很快,众人便奔出了枫林,来到银屏山脚下那座石牌坊前。 众人在石牌坊下停住,罗香雪眉目含笑,指着那道牌坊,说道:“柳大哥,快看,这个牌坊不就是昨天我们见过的么?只是昨天我们走的草场过来,是了,这就是进山路了。” 柳如烟点点头,平静地说道:“不错,昨日那两顶花轿就是从这里上山的。”他转向许枫,问道“许伯伯,翻越银屏山,只有这一条路么?” 许枫凝视着前方崎岖的盘山路,缓缓道:“我们出关的时候倒不是走的这条路,看来,这只是其中一条,我们原本是可以走阳平关镇以北,照来时的路原路返回,但那条官道上,肯定已有地狱门的人。所以,我们不得不走这条险路。”他目光转向柳如烟,坚定地道“我在逃下山时,恰巧遇到柳贤侄同那个白衣人恶战,我们联手将他杀死,地狱门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总有一天,他们会找上门来的。” 柳如烟道:“我们算是同地狱门结下仇恨了,他们能找到师傅,肯定也有办法找到我们,不管怎样,大家以后都要多加提防。现在更重要的是,赶回终南山和上官伯娘她们相聚。” 许枫沉吟着道:“她们想必还呆在客栈里,没见到我们回去,她们不会一走了之的。但愿她们全都安然无恙,马上就要进山,大家打起精神来。若是遇到盗匪,一定要见机行事。” 众人不再逗留,口中吆喝着打马从牌坊下朝山上奔去。盘山路蜿蜒曲折,荒草丛生的土路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碎石,山路还算平缓,只是越往上行,愈发显得清幽寂静。 不觉间,众人已奔出长长一段路,山道上尘土飞扬,马蹄声响彻在半山腰,山势巍峨,各种树木花草长满了山坡。翻过了一道长长的山脊,前面出现了一片树林。 第一百八十八章:凤凰山下 老虎林,位于银屏山南麓的山腰腹地。 这是一片密不透风的针叶林,树干粗大,枝叶茂密,大大小小的棕色松树长满了山坡。里面显得有些昏暗阴沉,因林中时常发现老虎的踪影,这片林子被当地人称为“老虎林”。附近村民常常在半夜里听到林中传来老虎的吼叫声。 一行人来到老虎林入口,要翻过银屏山,这片林子是必经之地。一条暗沉的小路自林中横穿而过,诡异的是,小路两旁的树干枝头上系着一条条红纱,纱条在风中飘荡,每相隔两三百米,伫立着用茅草堆成的怪兽模型,似怪异飞禽,似山川鬼怪,其状或威武霸气,或狰狞可怖。林中光线昏暗,行走其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诡异之感。 众人惟恐林中有异相,骑在马上小心翼翼打望着四周,缓缓进入密林。阳光投在树荫上泛起耀眼的光,雾气流动,逐渐消失。林子里除了鸟雀鸣叫,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许枫缓缓道:“大家多小心,留意周围的响动,特别是怪异的野兽叫声,这片林子之所以被称作老虎林,并不是故意吓唬人,这里时常有老虎出没。所以,许多年来,当地人将这个地方视为禁区,并不敢轻易涉足。这些彩色丝带应该是为了驱赶老虎的。” 罗香雪皱眉道:“这些东西能吓得了老虎么?我们要真遇到老虎该怎么办?我还这么年轻,可不想被老虎吃掉。”她白皙的脸上竟然浮起一丝淡淡忧郁。 众人被她打趣的话逗得忍俊不禁,柳如烟哭笑不得望着她,调侃道:“老虎有什么可怕的,它见了你只有躲在远处不敢过来,它还怕你吃了它哩!我们的罗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还怕区区一个纸老虎!” 罗香雪抿嘴一笑,幽幽道:“那可不是吓人的纸老虎,若真有老虎出现,我们说不定连手也奈何不了,只有逃命的份!” 许枫观察着周遭情形,山野寂寂,除了山坡下田地里耕种劳作的村民外,山林里没见到一个生人。当地乡亲对这片神秘的树林既爱又怕,每个人谈虎色变,只能远远的看,不敢靠近半步。许枫警惕着道:“大家莫要大声说话,若真有老虎,势必会被吸引过来。我们得尽快通过这片林子,出了林子,那边山脚下就是走马河,走马河上有座石拱桥,我们从桥上过河,过了河,路面就宽阔平坦了。然后再奔走数十里路便可到达凤凰山。” 众人赶马更急,约摸奔腾了一个时辰有余,前面豁然开朗,来到一片宽阔丰盛的草地,草地边有一条水流滚滚的大河,河水异常浑浊,裹挟着黄色的泥沙,这就是黄河的一条支流,名叫“走马河”。 几天前,位于走马河上游的洛吉镇突降暴雨,倾盆大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导致猛烈的山洪暴发,走马河涨水严重,倾泻而下,淹没了河岸两旁不少田地。草地上黄色啊河水横流,将成片的植被和庄稼浸泡。放眼望去,到时是一片颓败荒凉。 一行人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到,立马在距离河道不远的草地上踌躇不前。 罗香雪一脸懵圈的望向许枫,惊讶地道:“许伯伯,这条河就是您说的走马河吗?河水都漫上堤岸了,看,哪里有座石桥!”她声音明亮,伸手指向飞架两岸的石拱桥。仿佛落水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 许枫道:“看来是上游涨水了,幸好石拱桥没被淹没,大家上桥的时候小心一点,这座桥是通往凤凰山的必经之路。”他面色凝重,瞧一眼身旁的楚云飞:“老弟,你感觉怎么样?还能坚持骑马么?” 楚云飞微笑道:“大哥,放心吧,我身体已无大碍,感觉舒畅多了,多亏了那位医术精湛的郎中!” 雷震天接话道:“楚大哥是有福之人,平素行善积德,做了不少好事,才会在遭遇危难之际逢凶化吉转危为安!这就是大哥的福报啊!”他说着,苍老憔悴的脸上浮现笑意。 柳如烟也露出微笑,说道:“师傅,您要是觉着累了,我们就先歇歇脚,跑出了那片林子,前方的路当不会再有更艰难的了。照这个脚程,我们定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凤凰山的。那里便有落脚的地方了。” 许枫点点头,沉吟着道:“凤凰山下有座凤凰客栈,多年前,我与那位店家有过交集,不过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那客栈是否还在!”他眼中闪动着温暖的光,似乎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楚云飞和雷震天听得频频点头,像他们这种闯荡江湖的人,时常走南闯北,在路上遇见的奇怪人奇怪事都有不少。接触到三教九流和式人等,因了机缘的交集。这自然都是常有的事。 阳光洒在河面上,翻涌起一片亮光,似有无数的鱼儿在水面上扑腾。众人在草地上驻足良久,此刻,已快到了午时,许枫招呼大家继续赶路,这沿河岸一带倒是有十数户人家,远处青瓦房顶上已冒出淡淡青烟。 一行人策马穿过草地上的便道,径直奔向河岸边。河面上漂浮着许多自上游冲下来的杂草和树枝,还有一些农家使用的生活用品。 众人看了一眼,调转马头,朝石拱桥边缓缓走去,石拱桥由一块块青石浇筑而成,呈半圆形拱起,是此处惟一的过河桥。 大家骑马奔上桥面,桥下的河水已漫至桥颈,再高一些就要漫上桥头。桥上有些湿滑,众人不敢打马太急,只得小心翼翼走过另一边,桥身本不长,很快便走过了河对岸。连接石桥的是一条较宽阔平整的官道,官道两边的田地里种着荞麦和大豆等庄稼。 众人不敢耽搁,快马加鞭朝官道上奔去。官道上泥泞不堪,骏马飞奔溅起一片片水花。不到盏茶功夫,已奔出老远,奔走大半天,每个人都感觉有些饥饿,大家在路旁一棵大树下停住,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大口吃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蛇蝎美人 阳光温熙,山风轻拂,官道上寂静如常,不远处是一片青黛色的村庄房舍,周围田地阡陌,鸡犬相闻,河水绕村而过,好一副宁静祥和的农家景象! 众人胡乱吃了几口,略填一填肚子,这里距凤凰山虽已不远,但那边的情况只有许枫才了解,他先说那山脚下有一家客栈,那店家与他熟识,可这也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过了这许多年,那客栈和店家是否还在,也并不可知。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漫长的十年,会发生许多事,也会改变许多事! 楚云飞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悠远,思索着道:“凤凰山是金凤凰梅玉珠的地盘,这女人在江湖上已心狠手辣闻名。想当年,她行走江湖时,当真是美若天仙,只可惜,人虽美却心如毒蝎,金凤凰为人风流,仗着自己的绝代美貌,不知迷惑了多少男子。” 许枫听他说起这个曾被武林中视为“魔头”的女人,颇有些惊讶地说道:“楚老弟也知道这个金凤凰?” 楚云飞目光一闪,瞳孔收缩,幽幽道:“二十年前的陕北武林,有谁不知道这个金凤凰的。据说她来自西域,师从西域五毒门的毒娘子。不过,这个身份在她来到凤凰山时,是不为人所知的。她来到凤凰山以后,结识了一些当地江湖上颇有声望的人,云潭寺的方丈玄知大师,圣水门的门主史长天,揽月庭的郡主方若兰。这些都是在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她以何种手段让那些人对她有求必应,当有了靠山后,便此以女王自居,四处招兵买马。出高价网络了不少黑道上的浪荡子,成立凤凰居,以此壮大自己声势,明面上是做生意求财,暗地里却干着伤天害理的勾当,她的野心远不在财富上,而是想称霸陕北武林。”他说出这个故事,眼里扑闪着异样的光,竟显得非常激动。 众人停得频频点头,感叹不已,这上百年来,江湖出现的奇人奇事,不知有多少,有的名扬天下,有的却藉藉无名。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以自己的能力和风采,成就了绚烂传奇的江湖,他们的事迹被广为传说。 罗香雪听得出神,突然惊奇地问道:“那这个金凤凰后来怎么样了?”这样惊心动魄的故事引起了她强烈的猎奇心。 楚云飞淡淡一笑,打趣道:“后来嘛,你猜猜她后来怎么样了?” 罗香雪蹙眉苦笑道:“唉呀,楚伯伯,我又不是算命先生,怎么能猜得着嘛,您老就別卖关子了,您快讲讲嘛!”她定定地看着楚云飞,静等下文分解。 众人被她的一席话逗得哄然大笑,没有了当初千里奔波的疲累,没有了上野人山寻访地狱门老巢的紧张,这放松的当儿,她倒自然显露出可爱俏皮的一面,和当初那个不苟言笑的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楚云飞满脸堆笑,围着大树转着圈儿,突然又停下来,坐在路旁一块石头上,缓缓道:“后来,她就死了!” 罗香雪双目圆睁,惊讶道:“啊,死了?怎么死的?她势力那么大,谁又能杀得了她?” 柳如烟突然接口道:“唉,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想想看,她那么歹毒的女人,害死了那么多人,对她怀恨在心的人自然不少,对付这样的女魔头,谁还会讲什么江湖道义,自是人人得而诛之。”他故作思索状“最后一定是死在她仇家的手上了。”天籁小说网 楚云飞见这两个后辈,目光露出慈祥的爱意,点头笑道:“不错,还是烟儿猜对了,她正是死在宿敌的手里,不过,不是一个人将她诛杀,而是一群人经过周密布署才将她除去。” 雷震天原本沉默着一言不发,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种既兴奋又悲痛的诡异之色,他目光望向远处的苍茫群山,喃喃道:“梅玉珠,原来是她!她就是金凤凰!” 众人瞧他突然面色怪异,无不显出惊讶,柳如烟开口问道:“怎么,雷伯伯,你也知道她?” 雷震天幽幽道:“刚开始听楚大哥说起梅玉珠这个名字时,就感觉有些耳熟,好像是在那里听过,后来,楚大哥说出这个故事来,我才恍然,如果我没记错,二十年前发生在太行山下飞龙会的那件惨案,定是与她有关。唉,命中注定,二弟,你当年如何会遇上那个女魔头呵,一切都是命!”他长长叹息着,瞬间愁肠满腹,往事浮上心头,令他锥心沥血。 谁也想不到,雷震天和那个风流妖异的女魔头竟然还有一层牵扯。这倒真是令所有人震惊不已。 许枫面色一变,动容道:“啊哈,你刚才说到太行山下的飞龙会,你和飞龙会有过交集么?还有你那个二弟,也是飞龙会的人?”他忽然感觉这件事情千丝万缕纷纷扰扰中必是有着某种联系。 雷震天眼角微微抖动,叹息道:“实不相瞒,我二弟正是飞龙会的总瓢把子,因内部出了奸细,听信了歹人的一面之词,才被骗去了大悲崖,被人放了毒蛇咬噬而死。放毒蛇的人便正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梅玉珠,也怪我那二弟没能识破那女魔头的险恶用心,女魔头故意设局引诱他相识,以妖媚的美色迷惑,当时我二弟正当壮年,哪里经受得了这样的引诱,终究被她的花言巧语所骗,一步步掉进对方设下的陷阱,那个晚上,天气晴朗,月色正好,那女魔头派人来请他上山相会,在遇仙洞中,当两人正欲行美事时,突然,一条红蛇从那女魔头怀里蹿出,一口咬在了我二弟的脖子上,二弟当场气绝身亡。”他越说越流露出悲愤之色,声音已变得颤抖起来。 众人直听得惊讶不已,许枫疑惑道:“你二弟,可是你的手足亲兄弟?” 雷震天摇摇头,面色凄然道:“不是,他是我的一个同门师弟,师傅一共收下我们五个师兄弟,我稍年长一点,是为大师兄,二师弟小我五岁,在几个师兄弟当中,我与二师弟的关系最好。他也是我们几个里悟性最高武功最好的。所以,年纪轻轻便创办了这个飞龙会。创办之初,吸引了不少江湖上的年轻后生加盟,除了收纳弟子传授武功之外,飞龙会的主要宗旨是除暴安良,为受欺负的弱小穷人伸长正义,为了维持日常开销,偶尔也会接上一些押镖的买卖。” 柳如烟又问道:“真是英雄气短,看来这个美人关才是最难闯过去的。现在这女魔头已经死了,你二弟也该瞑目了!” 许枫朝柳如烟使了个眼色,说道:“过去的事就莫要再提了,江湖上的恩恩怨怨生生死死,都是逃不过的劫数,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好了,我们快走吧!争取快些入关,我真担月儿她们在客栈里的安危!” 第一百九十章:神秘过客 阳光明媚,一行人打马沿官道疾驰。空旷寂静的山道上,鲜衣怒马飞也似的向前狂奔,引得田地里劳作的村民纷纷驻足观看。这个地方甚为偏僻,平素少有外人出现,这样一群人马打破了空山寂寂,倒是一件新鲜事。 蹄声阵阵,在官道上扬起一片尘土,盏茶功夫过后,众人已奔出十数里开外,前面赫然出现一个三岔路口,左面一条是入山的路,正前方的是一条通向苍茫原野的路,右面则是通向一个深山集市,集市坐落在两山夹角的山坳下,山坳边就是那条水流浑浊的大河。 官道边立着一块界碑,上面刻着“汉中”两个正楷红字,看见界碑,众人这才恍然,原来已到了陕西汉中境内。 此刻,正值午后,阳光愈发猛烈,众人正停在岔路口踌躇不前,突然,自左面入山口走出两个人影,这两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高个子约摸五十出头年纪,面黄肌瘦,背上斜扛了把明晃晃的大马刀,裸刀无鞘,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闪动刺眼的光芒。 那矮个子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玉树临风眉清目秀,颇有几分书生气。手里提着个竹篓,圆圆的竹篓用黑布包裹着,看不见里面的物品。但见他提着竹篓毫无费劲,却显得十分谨慎,仿佛里面装着极贵重的东西。 这老少两人见一行人马疾驰而来,依旧不紧不慢低头走路,始终没说过一句话,不仅没觉得惊奇,甚至就像压根没出现这几个人。两个人从路边缓缓走过,马上众人朝他们瞥一眼,也并没在意,只当是普通的行脚路人。 待双方一闪而过,许枫才勒缰缓缓停下,回头望向那两人,狐疑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两个人透着点古怪?” 雷震天冷冷一笑道:“单看这两个人的打扮,必是耍刀弄枪的江湖客无疑,我们奔过来时,他们只是低头走路,没往这边瞧一眼,兴许是忙着赶路吧。” 许枫微微摇头道:“你有没有发现他们脸上的神色?当我们冲到他们身旁时,他们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只是一闪而过。所以,令人不易察觉。” 楚云飞也望着那两个人渐渐走远的背影,缓缓道:“还有那少年手里提着的竹篓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他目光收缩,盯着少年人手上的黑布竹篓。 那两个人渐行渐远,始终没回头瞧这边一眼。身影越走越快,不多时,已消失在一道山坳转角处。 柳如烟淡淡笑道:“这老少两人不过是赶路行者,我们恰巧遇到而已,管別人作甚,这里多出两条路来,走哪一条才好呢?” 许枫沉吟半晌,朝四下里望了望,说道:“凤凰山是入关的必经之路,此地已是汉中地界,距离那凤凰山还有四十里路。大家奔走半日,已有些饿了,我们还是先去那边集市上吃点东西,再购些补给吧!” 罗香雪展颜道:“还別说,我可真有点饿了,这里到终南山少说也得有数百里,我们得多弄点干粮和水才好。” 许枫首当其冲,带着大家走上右面那条通往集市的土路。长长的土路邻河岸铺开,径直通向大河对面的集市上。集市已经在望,街道上人头攒动,隐约有喧嚷声传过来。 几骑快马很快就赶到了集市上。这个集市并不太大,只有东西两条街,食肆酒楼,茶铺铁器,骡马布匹,一些家里常用的柴米油盐,锅碗瓢盆,各种林林总总的物品都挤在街铺里。叫卖声争吵声敲打声,一齐回荡在空中,形成杂乱的喧嚣。 众人来到一家名叫“醉红尘”的酒楼前,街上人来人往,虽已是午后,赶集的人大多已散去,酒楼里依然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正在划拳喝酒。 几个人说话含糊不清,满身酒气,显然已喝了不少,一个人站起身来,双手挥舞着,显得兴奋不已,说到痛快处,发出哈哈大笑。其他几个人也是晕动转向,还不停地划拳斗酒。 正在大堂忙着收拾碗碟的小二见有客人前来,忙拍拍身上围裙,笑着迎了上去。 将一众人引进大堂,就近落坐,小二热情地介绍店里的各种美食,许枫看向罗香雪,露出慈祥笑意,问道:“罗姑娘,你觉得吃点什么好呢?要不,这一餐,你来安排吧?” 罗香雪先是愕然,后又忍不住抿嘴一笑,难为情地说道:“唉,许伯伯,我爱吃烧鸡,红烧桂花鱼,干锅肥肠,葱爆羊肉,但我不知道大家喜欢吃什么啊,这些只是我爱吃的。”她说着,掩嘴扑哧一笑,有些秀涩地看了看大家。 许枫微微笑道:“好,就照这位姑娘点的菜上来,各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我们能如此顺利凯旋,实在可喜可贺!大家喜欢吃什么,随便叫,酒足饭饱才有力气赶路。”一番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观天色,还尚早,今日天黑之前赶到凤凰山下落脚,那是没有问题。眼下,楚云飞神志已恢复正常,见大家放松下来,他也兴致颇高,当即便招呼小二把酒端上来。 柳如烟见状,心下犯起了嘀咕:师傅大病初愈,身体才刚复元,万不可让他沾酒。再者,在他们临行前,老郎中早有交代,且不可动怒喝酒。怎么也不能让他喝了,可师傅心里高兴,若强加阻拦,又实在不妥,惟恐惹他生怒,这该如何是好? 他心里思量一番,只得先好言相劝:“师傅,您老人家身体刚刚恢复,可不能沾酒的。”他观察着楚云飞脸上的神色。 楚云飞脸色沉了下去,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痛快,但不像要生气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沮丧的说道:“今日大家伙儿高兴,本想陪大家喝个尽兴,但奈何身体抱恙,不敢喝酒贪杯,唉,罢了罢了,今日老夫只能以茶代酒了,敬大家冒死相救之恩!”他叹息一声,缓缓坐下。 第一百九十一章:独臂刀客 午后,醉红尘酒楼,堂中寥落几桌食客,喧喧嚷嚷。 一行人落坐后,静待酒菜上来,中间那几个醉酒的人依旧在猜拳喝酒,杯盏交错,醉意朦朦,相互打趣谈笑,气氛好不热烈。 这种酩酊大醉的人常常会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出来。这些人全然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目光,尤其是临桌一个独臂男人正独自小酌,不时朝这边瞥一眼,投来微微厌烦的目光。 这几个人依旧我行我素,高声说笑,将桌椅碗碟弄得叮当作响,说到兴奋处,一个矮胖圆脸的汉子又唱又跳,手舞足蹈,那样子又欢乐又滑稽。 这边众人对那几个人撒酒疯并不理睬,虽嘈杂声不绝于耳扰人心神,他们虽心有不快,但只是过路打尖稍作休息,并不想招惹事非,好不容易自魔窟中逃出,只求能一路上平安顺遂回到终南山,谁也没忘记,仙人居客栈里还有一群家眷在翘首期盼着他们归来。 见没人干涉他们,那几个人愈加变本加利嚣张跋扈,除了唱跳,还用筷子敲打着杯盏,发出一阵“叮叮当当”尖锐刺耳的声音,越是吵嚷他们似乎就越兴奋,全然不顾周围其他人的感受。仿佛偌大的厅堂就只有他们几个人。 柜台里矮矮胖胖的中年掌柜看在眼里,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不时摇头叹息来回踱步,对这几个烂醉如泥高声喧嚷的食客甚是不满,却也敢怒不敢言,可他们又实在太过无理,任由这样下去,不但会影响店里其他食客,若是传扬出去,酒楼的口碑也势必受到影响。 中年掌柜思索半晌,招呼正在后院忙着刷碗的清廋小二过来,胖掌柜在小二耳畔言语几句,那小二听得频频点头,面上却显出一抹愁容。 清廋小二暗暗咬牙,壮着胆子朝那几个醉鬼走去。来到跟前,小二腆着脸对那几人说道:“几位客官吃好喝好,实在不好意思,小店里还有別的客人,请莫要高声谈笑。”小二讪讪着不再言语,惟恐对方撒泼生怒。他甚至不敢看那几人的眼睛。 果然,那几个人闻言,纷纷朝他怒目而视,那肥头大耳的中年壮汉突然伸手猛地一拍桌子,只听“咔嚓”一声闷响,桌角已被拍断一截,桌上杯盏碗碟顿时四分五裂,哗啦坠落在地。 那壮汉嘴里骂骂咧咧,突然凑上前来一把抓住小二胸前衣襟,朝他骂道:“他娘的,爷爷来此吃喝,可会少了你银钱?竟然管在老子头上来了,你这破店还想不想开下去喽?他娘的,去去去,別打扰爷爷们喝酒吃肉,小心爷爷敲碎你狗头!”说着,趁着酒劲,张嘴淬了口痰在小二脸上。 小二被他这一着吓得瑟瑟发抖,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伸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黄痰,直觉得心里一阵恶心屈辱,眼里涌起一汪泪花,忙退避一角,双手蒙住脸,羞愧难当。 这边许枫等人正当开始吃喝,骤然瞧见店小二被那壮汉遇端羞辱,众人心里生出一丝怒火,雷震天沉下脸,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刚欲起身同那壮汉理论,突然被一旁的许枫伸手拉住,只得微微叹息一声,重重坐了下去。 许枫瞥一眼那边,回头朝雷震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莫要管那闲事。许枫自也怒火中烧,内心竭力克制抱不平的冲动,他们不过只是过客,犯不着再惹来一身臊。 此刻,那几个人东倒西歪瘫在桌边,整个大堂里荡着一股浓浓酒气。那中年掌柜见清廋小二吃了个哑巴亏,也颇感无奈地摇摇头,朝小二招呼,示意他回去。小二满腹委屈,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地转身回去。 坐在窗下桌子那独臂男子,宽额头,国字脸,大耳圆鼻,眉目丰俊,长发披肩,一脸坚毅平静,背上背着把宽锋大刀。只见他仰头吞下一杯酒后,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面前几只碗碟顿时跳了起来,滚下桌去摔得粉碎。 这独臂男子突然的举动,将堂上其他几桌吃饭的人都吓了一跳,每个人都一脸惊愕的望向他。大家见这独臂人似乎大动肝火,场上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纷纷起身离桌,躲到角落里,惟恐被殃及池鱼。 这边柳如烟等人依旧安坐如山,尽管大家心知不妙,却也不动声色,互相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眼下情形还轮不到他们插手,只得静观其变。 那独臂人眼角微微颤动,两只瞳孔已收缩,目中精光迸现,怒气更甚,缓缓转头瞥向那撒泼的肥胖汉子,冷冷地道:“你们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他面色冷峻,话音更冷。 那肥胖汉子晃一晃脑袋,被这句话一激,头脑似乎清醒了些,双眼瞪得如铜铃,缓缓朝独臂男子凑近,咬牙恶狠狠说道:“你他娘的又是谁?妈的,你这厮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管爷爷的闲事,今儿个爷爷就让你开开眼界!”话刚说完,一只碗大的拳头已重重朝独臂男子脸上砸了过来。 独臂男子面不改色,眼睛直直看向前方,并不正眼瞧他,就在这记铁拳带着劲风快要落在他脸上时,他原本纹丝不动坐着,突然间身子一矮,头向后一歪,堪堪避过这雷击般沉重的一拳。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胳膊陡然晃动,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他的这只拳头以重重击打在那肥胖汉子左侧肋骨上,那汉子顿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哎哟”撕裂般的声音中夹着惊讶与恐惧,声音未落,整个人已如一只空麻袋飘飞了出去,恰好重重砸在他那几个同伴的桌子上,桌子顿时被砸得四分五裂,满地狼藉。那肥胖汉子在地上卷缩成一团,脸上表情已因痛苦而扭曲,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滑落。 那几个同伴见自己人倒地不起,当即怔了一怔,早已看出这独臂男子身手了得,还没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那记重拳已击碎了肥胖汉子的几根肋骨。 第一百九十二章:事有蹊跷 堂中情形一发不可收拾,满地一片狼藉。 那几个醉汉眼见自己弟兄被別人打得满地翻滚,顿时被骇得不轻,几颗满嘴酒气的脑袋似乎瞬间清醒,睁大眼睛看着那独臂男子,眼里的怒火顿时变成惊骇之状。 几个人呆呆怔了半晌,吼叫着正欲扑上,其中一个高廋汉子见势不妙,急忙招手将几人拦住,口里轻喝一声:“今儿个遇到狠角色,算我们倒霉,罢了!”回头蹲下身,将地上那翻滚呻吟的胖汉子扶起,那胖汉子疼得满脸煞白,早已站不起身,刚将他扶起,又如空麻袋般折软了下去。 其余几个人仿佛脚下生了根一般,木立当场动弹不得,见对方如此身手,绝不是自己几招三角猫功夫能够抗衡的,若是就这样仓惶而去,堂中那么多双眼睛瞧着,脸上又实在挂不住。 一个个心里虽愤愤不平,却也只能在心里骂娘,将那个人十八辈祖宗全问候了个遍。那高廋汉子此刻竟显得异常平静,目光狠狠盯了那独臂人一眼,奈何技不如人,只好认栽。 那高廋个子搀扶起受伤的胖子,朝身旁几个招了招手,沉声道:“我们走!”那几个人瞧着独臂人,眼里露出又恨又怕的神色。 躲在柜台后的中年掌柜,见那几个人就要甩手离去,忙跌跌撞撞奔了出来,满面焦虑地嚷道:“唉,你们几位还没付酒菜钱呢?”追到几个人身后,一脸苦色的望着他们。 高廋汉子正无处撒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掌柜的怒目一瞪,吼道:“不就是几个酒钱么,少不了你的。”说着,转头看向身旁几人,皱眉嚷道“快,快,搜些银钱出来!” 那几个人丧着脸,颇不情愿地在身上一阵摸索,两个人慢吞吞摸了半晌,翻空衣兜,一靛碎银也没摸不出来,另外一个倒摸出几颗碎银。 那高廋汉子一把从那人手上夺过碎银,随手扔在桌子上,冷冷道:“拿去吧,就这些。”他沉吟片刻,走道“身上只有这几钱,若是不够,先欠着,改日再来奉还。”这后面几句说得轻言细语,较之前的蛮横无理,这倒显得妥当在理。 那中年掌柜脸上颜色数变,瞧了瞧桌上的几文碎银,心里已有了思量,这几文明显不够支付他们所吃喝的酒菜钱,但心下又转念:唉,遇到这样的无赖也算是倒霉,能得几文也就罢了!他点了一点头,脸上表情也不知是苦还是笑,倒像是被霜打了的秋茄。中年郎中唯唯诺诺,一个劲儿朝年轻伙计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过去取了过来。 这一幕被许枫等人瞧在眼里,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好笑。罗香雪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伸衣袖捂了嘴,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柳如烟看到她那副表情,暗道:我只当花妹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没想到这香雪也还是个孩子。而我自己呢,是了,我不也和她们一样么? 那几个汉子一溜烟消失在大门外,独臂人依旧在一杯接一杯喝酒,慢条斯理自斟自饮。似乎并没瞧见那几个人的离开,甚至都没正眼瞧一眼。 许枫等人依旧一声不响埋头吃东西,独臂人的目光朝他们瞥一眼,忽然伸手招呼小二:“小二,再来壶酒!”他拾起酒壶微微摇晃一下,酒壶里没发出一丝声音,壶底已空,他苦笑着摇一摇头。这时,他桌上已放着三个酒壶了。 小二看着打斗后的满地狼藉,正欲前去收拾,陡然听他一招呼,心中不由一凛,抬头颇有些惊讶地看着独臂人。他一个人已整整喝下三大壶烈酒,居然毫无醉意,还在叫酒,这个人莫非是个千杯不醉? 中年掌柜心里也暗暗吃惊,这独臂人不但身手了得,三两下就将那几个醉鬼吓退,而且酒量也是大得惊人。只是见他神情冷漠,且独自饮酒,兴许是心下有甚不易过去的事。今日幸遇他仗义出手与那几个泼皮打斗,虽破损一些桌椅碗碟,但独臂壮士仗义出手,帮忙将这些泼皮击退,算是帮了个忙,他心里充满了感激和佩服。 这时,小二已从后房端出一大壶酒来,中年掌柜忙叫住小二,掌柜在他耳畔低语几句,随即他接过小二手里的酒壶,径直走向那稳坐泰山般的独臂人。中年掌柜捧着酒壶,双手奉上,微微笑道:“多谢这位壮士出手相助,这几个人时常来店里吃喝,有时清醒付点银钱,有时喝醉了就借故发酒疯,长期以来真是深受其扰,却又不敢得罪。今日壮士将他们赶走,陈某万分感谢,这壶酒便送与壮士吧,聊表谢意。”他将酒壶放在独臂人桌上,转身就要离开。 独臂人忽然抬头望着他,依旧面无表情,幽幽说道:“店家莫要谢我,我出手是因为他们影响我喝酒。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要让他也不痛快。至于酒菜钱,我会如数奉上,店家不必客气!”说完,又低头自斟自饮,再也不看中年掌柜一眼,掌柜听得怔住,更觉这独臂人性情古怪。 中年掌柜只得陪笑道:“客官请慢饮用,陈某这就不叨扰了,有什么需要的,但请招呼。”说完转身离去。 先前堂中打斗,那些躲在角落里的客人怕被殃及,现在事态已平息,纷纷来到柜台结账,然后各自散去。每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很快溜得没了踪影。 许枫等人也已吃饱喝足,急着赶路,便招呼小二前来结账。 一行人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大门口,那独自喝酒的独臂人忽然开口招呼:“几位这就要走了么?”他斜眼瞥向众人。 众人闻言不由一惊,停了下来,许枫回头看向独臂人,疑惑道:“阁下有什么事么?” 独臂人道:“我看几位也是江湖中人,不知这是要去哪里?” 许枫微笑道:“阁下如何这样问?” 独臂人居然也笑了笑,缓缓道:“哦,我是想向几位打听一个人。” 众人相顾茫然,许枫皱眉道:“我等只是过路的,本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怎会向我们打听?” 独臂人依然在笑:“我看几位衣着打扮,像是来自关中,不知可否听说过翠华山红琴居的许枫许大侠?” 许枫陡然一愣,原来这个独臂人竟然是在打听自己?自己并不认识他,他为何要打听自己呢? 许枫凝视着独臂人,疑惑问道:“哦,阁下真是好眼力,不错,我等确实来自关中,却不知阁下打听这个人所谓何事?” 每个人都感觉到事有蹊跷,这个独臂人要打听的人居然正是许枫!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 3sk. 第一百九十三章:飞鹰宝刀 众人正觉奇怪,那独臂人忽然沉吟着道:“我是奉师命前去翠华山找许枫许大侠的,听家师说,家师多年年承蒙许大侠救命大恩,他老人家一直耿耿于怀,总想找时机报答。可家师近年来身体抱恙,如今每况愈下,希望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许大侠一面,所以我便一路打听,只因前段时间,许大侠已离开红琴居,如今也不知人在何处。”他说得声情并茂,字字恳切,不像是有意编撰。 这一番话直听得众人面面相觑,许枫更是心下大震,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这独臂人的师傅会是谁?而眼前这冷峻镇定的年轻人,他也是从未曾见到过的,这一瞬间,他在心里将自己数十年的江湖生涯中,结识的挚友全都仔细搜索了一遍,还是想不出到底会是谁!3sk. 许枫平静地看着他,语气也同样平静:“令师是谁?” 独臂人沉吟片刻,微笑道:“华山飞鹰辜志。” 雷震天闻言眉头一掀,脱口道:“华山飞鹰辜志!原来他就是你师傅?”他眼里充满了惊讶。 独臂人好奇道:“正是。怎么,你认识家师?” 雷震天目光闪烁,幽幽道:“令师的大名如雷贯耳,只怕江湖上不认识华山飞鹰的没有几个。当年衡山剑会,老朽与令师有过一面之缘,辜志的飞鹰剑法可谓是惊艳四座,令我大开眼界!”他目中浮现笑意,似是正追忆当年往事。 独臂人眼睛一亮,疑惑问道:“家师独创的飞鹰剑法自成一派,虽有独到之处,却飘逸有余凌厉不足,没想到前辈也知道家师名讳,不知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雷震天道:“飞鹰剑法以灵动变幻见长,若论实战,恐怕是要稍逊一筹,但辜志疾恶如仇一身正气倒是令人佩服。”他淡淡一笑“老朽姓雷,叫雷震天。” 独臂人沉吟着点点头,道:“哦,原来是雷老前辈,晚辈这厢有礼了!”他只有单手,遂向雷震天微微躬身行礼。 雷震天罢罢手,微笑道:“壮士方才仗义出手,可见身手不俗,颇有令师浩然风范,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独臂人道:“晚辈姓徐,叫徐子义。请问前辈可否认得许枫许大侠?晚辈自华山一路打听而来,虽找到了明月峰红琴居,却无缘见到许大侠,据红琴居上的家仆说,许大侠已于半个月前外出,至今未归。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若找不到许大侠,晚辈也不能完成师傅的嘱托。唉!”他幽幽叹息一声,神色间颇为无奈。 众人见他这般苦恼愁怅,而他要找的人明明近在眼前,他却并不认得,皆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好笑。眼前这情景,却当真是有几分滑稽了。 此刻,许枫却眉头紧锁,显得愁肠百结,这才明白其中缘由,原来这独臂人正是辜志惟一的传人。听到他说起当年衡山剑会的事,这位曾与他同历于危难之中,相忘于江湖之后的故人才逐渐在脑海里浮现出来。想起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他不由得仰首望天慨然一声长叹。往事历历在目,又恍若隔世! 许枫望着远处的高耸的青山,幽幽道:“唉,华山一別,已有十余年了!没想到竟在此间遇到他的高徒,令师这十年可生活如意?”他目光里浮现一丝淡淡的愁怅。 徐子义微微摇头,黯然道:“家师这些年来,身体欠佳,患上多种疾病,去年冬天奇寒无比,他的病情突然加重,恐怕不久于人世!”他说着眉头紧蹙情绪低落,言语间充满了伤感。 许枫面色凝重伸手招呼徐子义落坐,又叫小二沏茶过来。许枫和徐子义面对面坐着,身旁众人站立在许枫身后,楚云飞望了一眼柳如烟,目光中似有深意,似乎在向他传递出什么信号。 柳如烟见师傅向自己使眼色,心念一动:师傅的意思是让我提防一点这个人么?可见他言语间对我等似乎并无恶意,应该不像是居心不良之辈。师傅如此示意,自是有他的道理,这独臂人突然向我们打听许伯伯的下落,却实在有些意外,不过,这独臂人说他的师傅与许伯伯是相识的旧交,看许伯伯的态度,却也确有其事,这个人并非空穴来风,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当真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柳如烟心念急转,当即站在许枫跟前,悄悄欢察独臂人的神色举动,他的右手已搭在剑柄上,一旦独臂人有不轨之举,他也能迅速出手应付。方才,独臂人一拳击碎那胖子的肋骨,他已看出这个人手上的外家功力不容小觑。若是在没有任何防备下,他猝然出击,那得手就易如反掌。 楚云飞坐在另一张桌子上,静静观望这边的情形,他瞥一眼柳如烟,目中尽是赞许之色,显然,方才柳如烟和他目光交汇,是读懂了他的心思。他对自己这个惟一的徒弟是非常满意的。柳如烟五岁时便投入他门下,二十多年来,师徒间的情意幼如父子,无论是人品悟性还是机智,这个徒弟都可当上乘之选。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许枫突然微笑着说道:“我可以看一看你的这口刀么?” 徐子义心头一凛,当即笑道:“有何不可。”他伸手解下背上的大刀,放在桌上,揭开缠裹的黑布,说道“前辈,请看!” 宽厚的刀脊,雪亮的刀锋闪动着寒光,这口刀做工粗糙稍显笨拙,看上去平平无奇,但细下打量,刀柄处却刻有三个小字“华山鹰”。 许枫一眼瞥见那三个字,不由心中一动,面上平静如常,暗暗道:唉呀,这口刀正是华山飞鹰辜志的佩刀,看来这个人真是辜志的传人无疑,可辜志的刀又怎会到了他的手上,难道是辜志赠予他这个徒弟的?于武者而言,自己的兵器岂能轻易赠予?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这口大刀上,刀长两尺,约三寸宽,却有一个指头般厚,看上去至少有三十斤重,如此笨重的刀实属罕见,若没有纯厚的外家功力,要舞弄这口刀却不是容易的事。江湖中使用这种大刀的人并不多,能玩弄这种刀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 许子义看着许枫,淡淡笑道:“以前辈之见,这口刀如何?” 许枫沉吟着缓缓点头道:“这口刀外观略显粗糙,锋刃却是其利无比,削铁如泥不在话下,这倒是口好刀!”他幽幽道“如果我没看错,这口刀可是令师的随身佩刀。” 许子义目光闪动,惊奇道:“前辈识得家师的刀?” 许枫微笑道:“当年,令师便是以这口大刀砍下夜袭华山脚下杨家峪十二贼寇的人头。” 第一百九十四章:咫尺天涯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