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纱》 第一章 羊皮卷 洛阳的七月真的是非常炎热,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够引起爆炸,烈日似火,大地就像是一个蒸笼一样,热的使人喘不过气来。 我坐在店里拿着扇子不停地扇来扇去,身上的汗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鼠标那个胖子正在捣鼓昨天新进的花圈,时不时的用胳膊擦额头的汗,往下一甩,大把大把的汗便被甩在地上。 “你小心点,别把花圈给弄湿了。”我提醒了胖子一句。 胖子眯缝着小眼儿,嚷嚷道:“不中你来弄。”地道的洛阳话,听起来就觉得舒坦,不过胖子只有在熟人面前才会说洛阳话。 我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谁让咱们摊上个这么讲究的顾客,棺材我都弄好了,让你整个花圈,看你嘚瑟的。”说完,我把手里的扇子摇的更厉害了。 我和胖子是开冥店的,说的通俗点就是专卖死人用品的商店。平日里,大多数人都是到店里买现成的,随便挑个棺材,买个花圈,很少有人会讲究风水什么的,二十一世纪了,人们越来越相信科学。再加上现在国家不允许土葬了,冥店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差。 可这次碰到的顾客不一样,棺材非要楠木的,还要求在棺材四周刻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图案,还要求必须手工木刻,花圈非要八卦图案的花圈。 关于棺材的选择是很有学问的,木棺,石棺,玉棺,青铜棺……在古代不同身份的人用的棺材材质也不一样,棺材上刻的图案也不一样。中国人信风水,就像基督教信耶稣一样。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很多人还是很相信风水的。 特别是老一辈的,就连卧室里的床该怎么放,都要讲究风水。 本来我是不打算做这笔生意的,太麻烦,楠木棺材在洛阳是没有的,要到广东定制,况且木刻的技艺现在还做的人已经不多了。 可是对方出的价格高的离谱,二十万元。一口好的楠木棺材也不过七八万,算下来这一笔生意比我一年挣的还多,傻子才不干。 我索性就定制了口棺材,回来后花费了一个月时间,刻上四神兽的图案。这种棺材在古代是用来镇压邪物,有些人生前杀戮太重,死了以后就要用东西镇压着,以免发生不好的事情。 就在我思考着为什么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人用这种棺材时,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人。 披头散发的,脸上脏的都看不清模样,一身破烂的衣服,左手拿着一个脏兮兮的黑色皮包,像刚从土堆里爬出来一样。 我本以为是乞丐,正准备起身哄他走,谁知这人颤悠悠的从皮包里掏一张破布朝我举了举,“嘭”的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我心下一急,这货该不会是要讹我吧?你往这一躺,我过去一扶,不管有事没事都得从我身上掏点钱出来。 躺哪不好非要往我店门口躺,真是晦气。不过想归想,人倒在店门口,万一真出事了,还是脱不了关系的,于是连忙过去看看那人是不是真的昏了过去。 刚靠近这人身旁,一股恶臭就扑鼻而来,就像是死人腐烂的味道,我不停的用扇子扇着难闻的气味。 你说这人也真是奇怪,三十八度的大热天,把自己裹的跟粽子似的,就算是没病也得热晕过去。 不过这人的体形看起来似乎很熟悉,我扔下扇子双手将这人翻过身来,撩开遮在脸上的头发,吃惊道:“老展!” 老展此时已经昏了过去,胸前的衣服上有几个破洞,我连忙将老展的衣服解开,只见老展胸前有几个血洞,血已经凝固了,看起来十分瘆人,恶臭就是从这些洞里发出来的。 “鼠标,出事了,快拿香灰过来!”我对胖子喊道。 胖子连忙抱起供奉在阎罗王面前的香炉,跑了过来,看到老展也是吃了一惊,“老展!”我接过香炉,抓了一把香灰撒在老展胸前的血洞里。 血洞里便发出“滋滋”的响声,随后冒出一股黑烟,臭味也越来越浓烈,让人闻了只想呕吐。 黑烟消失之后,只见血洞中钻出来一只暗红色的小虫子,外形像蚯蚓一样,不过身体却只有小拇指那么长。 胖子捂着鼻子骂道:“我去,啥玩意?”抬起脚便要往那小虫子身上踩。 “别动,踩下去咱俩都得完蛋,这是尸蛊!”我连忙喊道。 胖子听了我的话,脸色一变,抬起的脚便停在了半空中,小心翼翼的缩了回去。这尸蛊看起来虽然小,但是如果身体被踩破,就会发出毒气,吸一口就得完蛋。 我抓了一把香灰,在尸蛊的周围撒了一个圈,那尸蛊便被困在中间,焦急地来回窜动。我连忙又在老展胸前的其他血洞上都撒了香灰,总共有七个血洞。忙活了一阵子,将七条尸蛊全部困在香灰圈内,总算松了一口气。 老展胸前的血洞在尸蛊刚出来的时候,还汩汩的流着黑血,过了片刻流出来的血便成了红色,我连忙让胖子去买了些消炎药和碘酒,把老展的胸口给包扎了起来。 胖子帮着我把老展扶到床上时,我才再一次注意到老展右手抓着的破布。老展死死地抓住这块破布,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他的右手中将破布拽出来。 这竟然是一张羊皮,由于年代久远了,看起来跟块破抹布一样。羊皮像是被从一整块羊皮上撕下来的,周边参差不齐。上面画着一个佛像的脸部,不过只有鼻子以上的半个脸庞,剩下的部分应该在完整的羊皮上。 这佛像的脸看起来十分熟悉,仔细想了想却又想不起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确实在哪见过。我又把老展的背包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小的强光手电筒,和一些照片。 我将照片取出来时吓了一身冷汗,第一张便是一个女人,七窍流血,趴在地上。这女的睁着双眼,眼神十分恐怖,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一样。嘴角却是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诡异。 我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这女的,把照片递给胖子说道:“鼠标,这女的怎么这么眼熟?” 胖子接过照片,表情变的十分惊讶,说道:“这不是老展的女朋友么?” “哦,对,是老展的女朋友,我说怎么在哪里见过,他不是和她女朋友分手了?” 胖子耸了耸肩膀表示不知道。 我连忙看了其他照片,总共有七张,都是女子死前的照片,表情和老展女朋友的表情一样诡异,不过有些是上吊的,有些漂在水里,也有胸前插着匕首的…… 这时老展忽然哼了一声,我连晃了晃老展的胳膊喊道:“老展!老展!” 老展身体颤动了一下便又再次昏了过去。只见老展的额头开始不停地往外冒汗,我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厉害。 “鼠标,快,先送医院,你开着我的车去,我去找古震弄清楚老展女朋友的事,老展肯定又下墓去了,记住他有什么特殊情况马上打电话给我!”说完,我把羊皮装进老展的背包,拎起来就朝警察局奔去了。 警察局离的不远,小跑五分钟的路程,一路上我都在祈祷老展别出什么事才好。从他身上的尸蛊来看,他已经进过墓穴的主墓室了,不过为什么只带了张羊皮出来? 那些照片又是怎么回事?他是一个人去的,还是和别人去的?如果是和别人,那会是谁? 一瞬间我脑子里冒出来太多太多的疑问。 老展本名叫展玉鹏,其实他并不老,今年才二十六岁,比我大三岁。 我,胖子,老展还有古震,我们四个都是爷爷养大的,老展说我们之前住在偏远的山村,在我很小的时候村子里发生了瘟疫,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我们四个便是在那场瘟疫中活下来的人,爷爷就带着我们离开了老家,跑到了城里,抚养长大。 以后爷爷便是我们四个人的爷爷,爷爷是搞盗墓了,这也是我们四个之所以对风水和墓穴有一定了解的原因,十几岁的时候爷爷也带着我们盗过几次小墓。 不过后来国家开始严查文物贩卖,爷爷的一个同行倒卖青铜鼎被判了无期,爷爷从那以后也就金盆洗手了不干了。 之后老展便开了家古董店,我和胖子开了间卖死人用品的店,就古震这小子有出息,大学毕业后进了警察局,还混进了刑侦科。古震是我们四个人中间唯一一个上过大学的人。 一个月前老展打电话说,要去趟广东,可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我当时也没在意,开古董店的,全国各地四处跑也是常事,没想到今天老展竟然成了这样子。 我一路小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警察局,刚进警察局的大门就看见古震手里拿着资料,一边低头看着一边往外走,“古震!”我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声。 古震一抬头,面露微笑的说道:“余晖,你怎么来了?” 第二章 诡异来电 我给古震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这里说话不方便,你找个没人的地儿。古震冲我点了点,把我领到他的办公室。 刚进办公室,古震还没来得及坐到办公椅上,我将办公室的门关住说道:“老展出事了!”古震本来要往办公椅上坐,听到我说这话,身子又直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老展中尸蛊了,现在还没事,我得弄清楚他盗的是哪儿的墓,不然蛊毒发作,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我把事情告诉了古震。 古震紧握着拳头在办公桌上砸了一下说道:“他还真去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古震从抽屉了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我说道:“你自己看吧。” 我将档案袋打开,里面竟然是老展皮包里放的照片,不过照片上标注了死亡日期,全部都是农历的十三号。 对中国古代风水有研究的人,对农历记的特别清楚,你说今天几号,他立刻就能知道今天对应的农历是几月初几。 农历一月十三,三月十三,五月十三……七个女人都是在农历单月的十三号死亡。老展的女朋友是今年的农历五月十三,死亡原因是跳楼自杀。 “老展的女朋友你见过的次数最多,你知道她为什么自杀么?”我问道。其实我和胖子只见过老展女朋友一次,毕竟我俩的职业不太体面,人家好歹也是一大学毕业的姑娘,所以有时候老展叫我们出来吃饭,很多次都给推辞了。 “她确实是自己从楼上跳下来的,跟其他六个女人一样,意外死亡,全部都是自杀。”古震说道。 “你把这些资料给老展了?” 古震点了点头,说道:“他不是来查死亡原因的,比起这个,还有更怪的事情,这七个女人的尸体全都不见了?” “不见了?”我大为震惊。 “这些人全是自杀,鉴定结果出来后,就由医院保管尸体,之后送到火葬场,结果在头一天晚上送进太平间的时候还在,第二天便不见了。医院的监控记录,每次丢尸体的时候,晚上12点到1点的录像总是莫名的消失。医院给的说法是无缘无故的停电了,后来我们联系了电业局方面,确实是故障停电。” “连续七次故障停电?这也太巧了吧?” 古震摇摇头说道,“又不是什么大案,丢个尸体,局里不重视,刚开始还以为是人为的案件,派人查了一段没什么线索,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这七个人确实是意外死亡。老展说那栋楼下面有东西,他要下去看看,我还以为他开玩笑,爷爷当时给我们四个说过,以后不准再碰墓穴一下,没想到他还真去了。他还不让我告诉你,说怕你知道了会跟着他去。” “哪栋楼?”我问道。 “洛阳大厦。” “古震,我先去医院看老展,这座大厦有古怪,你留心些,另外老展的事先不要告诉爷爷,他年纪那么大了,知道了再气出个好歹就麻烦了。” “嗯,我送你去吧,顺便看看老展。” “不用了,老展身上尸气太重,你都多久没碰过脏东西了,到时候你身体再受了影响就麻烦了。” “好吧,如果他有什么事你就打电话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出了警察局的门,直接拦下一辆出租车朝医院奔去。在出租车上给胖子打了电话,问了病房,一下车就直奔病房去了。 其实我是不愿意让古震再接触这些东西的,他从小就胆子小,特别害怕鬼神之说,半夜一只猫叫都能吓的一晚上不敢睡觉。 以前爷爷带着我们四个盗墓时,古震出来后连续发烧了一个月,爷爷说是让吓破了胆,肾出毛病了。 他不像我们,和死人打交道惯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也见得多了,自然就不害怕了。 到了病房,老展躺在床上,嘴上套着氧气罩,胳膊上输着点滴,我问胖子医生怎么说。胖子说,医生说是中蛇毒了,打了一针血清,输了些抗生素,心率总算稳定下来,不过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很难说了。 我把了把老展的脉博,似有似无,极为不稳定,又将他的眼睛翻开,只见他的眼白已经微微发青,明显是中了蛊毒。 “鼠标,老展估计撑不了多久了,那墓我得下去看看。找不到尸蛊的寄主,老展的蛊毒就没法解。”我把想法告诉了胖子。 胖子瞪着大眼睛说道,“你疯了?老展跟爷爷学了多少本事,去了这墓,差点把命搭进去,你下去能干什么?白白送命么?” “顾不了那么多了,尸蛊这东西邪乎的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展死去。这墓我必须得下去。” “那我跟你一起去!” 胖子刚说完,老展忽然坐了起来,死死的抓住我的胳膊,两只眼睛拼命的睁着,说道:“余晖!跑!这墓不是我们能动的!”说完,便又昏了过去。 我胳膊被抓的生疼,对胖子说道:“老展做梦了,看来目前情况还算好。他这边需要人照顾,你等会儿就帮他办理出院手续,带回店里,把那七条尸蛊取一条出来,放在他胸口的血洞里,有尸蛊在他体内,蛊毒就会重新回到尸蛊身上。” 这样他还能撑几天,记住尸蛊不能用手碰,你把那口楠木棺材削两根木条下来,做成筷子,轻轻的夹住尸蛊,一定要轻,夹破了尸蛊,你俩都得完蛋!我现在去找爷爷,看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 胖子点了点头问道:“那楠木棺材怎么办?过几天人家就要来取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等他来取的时候再说” “余晖,如果一定要下墓,我跟你一起去。”胖子说道。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并没有打算让胖子跟我一起下墓。老展盗墓的技术可谓出神入化,连和爷爷一辈的盗墓着,以前都称赞过他,说就算是盗墓泰斗来了也要让老展三分,这名号可不是白吹的。 可是就连老展这样的好手,都弄成这样子出来,这墓绝对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如果我下去真的没命活着回来,胖子会带着老白去找爷爷的。我忽然想起刚刚老展抓住我的手时说的那句话,“余晖!跑!这墓不是我们能动的!” 似乎老展知道我要去那座墓一样,不过令我好奇的是,墓为什么会在大厦下面?当时盖楼的时候没有被发现么?为什么七名女子都是在农历单月份的十三号意外死亡,表情还那么诡异?尸体都跑哪了?那羊皮上画的佛头又是什么意思? 老展为什么要下去,找尸体么?尸体在墓中?不过怎么可能呢? 这一大胆的想法,让我更加想要进那墓里面看一看。 就在这时,我手机忽然响了。上面显示的是老展的号码,我这才意识到,见到老展时竟然没留意他手机哪去了。 我接起手机,一名女子问道,“您好,请问是余小贱么?”声音听起来温柔好听。我却吓得背后出来一身冷汗,余小贱是我的小名,外人很少知道,这女人直接问我是不是余小贱,应该是老展告诉她的,难道她是老展的女朋友?她不是死了么? 想到这里,我头盖骨都开始微微发麻。我强装镇定的说道,“我就是,你是谁?” “余先生,展玉鹏先生的手机落在我们这里了,上面显示他最近拨出的号码是您的。” 听完这女子说话,我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们是在哪捡到他手机的?” “尸体上。余先生,有话我就直说了,和展先生一起盗墓的那个人,出事了!希望展先生能过来一趟!” 果然,老展不是一个人下去的,那么对方可能也是盗墓的,不过女的盗墓者十分少见,女性体质本来就阴柔,阳气不足,墓穴里阴气又重,很容易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出来。 不过听爷爷讲过,他老人家倒是认识个女盗墓的,盗墓的本领和爷爷差不多,后来死在我小时候的那场瘟疫中了。 “老展也出事了,有什么直接说吧,都是干这一行的,没必要藏着掖着。”我说道。 “既然如此,那请余先生过来一趟吧,有些事在电话里说不方面。”这女的在电话里说道。 我想了想,就决定过去了。既然他们下过墓穴,肯定知道一些大概情况,而老展到现在还昏迷不醒,问他什么也是白问。 我问了地址,又向胖子交代了一下便过去了。 这是一家大型医院,那女的在顶楼的一个房间等着我,乘电梯坐到顶楼,门口有两个穿西装的人,看了看我问道,“你是余先生吧?”我点点头。 穿西装的人从兜里拿出来一个手机,我一看是老展的,之后我的手机便响了。这人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余先生,因为事情重大,所以还是验明一下身份,还请余先生不要见怪。”说罢把老展的手机递给了我,我接过手机那人便把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