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醉》 第一章 荒阁 巽州孟家。 夜凉如水。 铅灰色的天空阴沉沉的,浓云如墨,如同晕开的墨色,隐隐约约带着一丝诡秘。 淡淡的苍白月光隐隐透过云层的裂隙,浮光微微略过檐底下的暗影,冷风呜呜呼啸,一股冷意让人从脚底窜起。 “嘶……”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阵阵低低的嘶鸣,更显得此景不详。 “呜呜” 破旧的大门大开,红色的漆皮已经被腐蚀得斑斑驳驳,被风摇晃吱吱呀呀地叫,里面漆黑黑一片。怪风呜咽,像女人的哭泣,低低切切,丝丝缕缕无孔不入的穿透,不由让人心悸。 四周静谧得可怖。 暗夜里,有点点微光在寒风中摇曳。 “白、白雪,我我、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白艾死死地扒着白雪的衣服,声音颤抖,手颤颤巍巍地拿着一盏灯。 她们站在大门口,颓圮的院落上,“清幽阁”的匾牌放置得歪歪扭扭,上面的三个大字也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鎏金色,显得破败又沧桑,在她们微弱灯光的照耀下,竟然露出邪异的血色。 荒阁、乱草、怪风、黑夜、血色,这一副模样,像极了话本里描写的冤魂出没的鬼宅。 白艾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她手用力地抓着白雪,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语气中已经带着哽咽: “这、这里是禁禁地,有、有有鬼的……会、会杀人……我们、回去好不好……” 白雪神情凝重,表情却是冷静。 她的手微凉,小心地握着白艾颤抖的手,压低了声音安慰:“别怕,我们只是来这里看看,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我们打赌输了,不许反悔的。” 白艾欲哭无泪,两股战战,强迫自己抬起头,脸色很是难看。 “嗯……” 白雪也有点紧张,手渗出薄薄的一层冷汗,却也是紧紧咬住嘴唇,表情坚定地抬脚迈了进去。 “哒”“哒”…… 她们两个的脚步其实很轻,但在这个安静得过分的地方却显得格外明显。 她们的脚步空灵而清晰。 “啊!” 突然,白艾惊叫一声,白雪也被她的叫声吓到了,急忙问道“怎么了?” 白艾整个人仿佛被下了定身术般僵硬在原地。她惊恐万状,哭丧着脸看着白雪。 “有、有什么在我头上……是不是鬼手……” 白雪闻言立刻往白艾头上看去,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诡异。 “难道真的是……” 看到白雪的表情,白艾有些悲怆,眼中带着视死如归。 白雪看到她的表情不由一乐。 “没,只是一片树叶,不要一惊一乍的。” 白雪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帮白艾拍掉落在她头上的树叶。 “沙沙” 旁边树叶被风卷起,落叶纷飞簌簌作响。 白艾惨白如纸的脸有了一丝血色,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还有点心有余悸。 她抬起嘴角,勉强让自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自我安慰: “哈……哈,我真是魔怔了,自己被自己吓到,我们孟家有强大的家主守护,即使这里是禁地又怎样,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呢,哈哈……额……” 她的话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白影,声音梗在喉间。 她颇有些艰难地开口: “你……是?” 娇小的白色身影披散着一头黑发,手里拿着一个红灯笼。 她有些可爱地歪了歪头,声音空灵甜糯,带着一丝疑惑:“你,在说我吗?我就是,你想的那个东西啊。” 白艾哆哆嗦嗦地往下看,女孩小脚悬空,没有影子。 “啊!!” 白艾惨叫,想起话本中的女鬼,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就这样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白雪接住白艾,似乎有些害怕地盯着白衣女孩,声音颤抖,却带着一丝肯定:“你……你是人,你不是鬼。” “嘻嘻。” 白衣女孩甜甜一笑,声音轻灵。 她快速靠近白雪,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搭在白雪的脖颈上。 “姐姐,你现在离开,本鬼就不杀你了。记住,不要靠近这里哦~” 白雪苦着脸,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待匕首移开,她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带着已经昏过去的白艾一溜烟跑走了,脚步跌跌撞撞,似乎吓得不轻。 …… “哈哈哈……真好玩,看把她们吓得……” 见人像兔子一样跑远了,谢清辞一把翻起乱散的长发,解下身上披着的白布,整个人笑的直不起腰。 “娘亲你看看,她们被我吓破胆了哈哈哈,阿辞是不是很厉害?” “噔” 原本漆黑一片的清幽阁突然照满了光亮,一个红衣女子婷婷站在那里,看到谢清辞,她冰冷的脸色瞬间柔和了下来。 红衣女子容颜美丽,那双桃花眼盈盈如水,如美酒一般盛满了醉人的温柔波光。 她虽然脸带病容,但丝毫不损其美貌,反而更增添了一幅楚楚动人的风韵。 见女儿得意的小模样,谢妩不由失笑,蹲下身子亲昵地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 她有些无奈,语气却很温柔:“玩够了吗?真是淘气。” 谢清辞嘻嘻笑,小手抱住娘亲的大腿,大大的桃花眼眯成一对可爱的小月牙,眸光潋滟迷离,笑容像蘸了蜜一样甜。 --- 白艾睁开眼睛,警觉地望了望四周,见周围是熟悉的环境心中那根绷紧的弦松了松,但感觉手脚还是冰凉的。 “吱呀” 白雪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看见她醒了似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丝微笑:“小艾,你终于醒了。” 白艾看见白雪,眼睛泛红有些激动,心中激荡有一种大难不死的释然,支支吾吾开口:“白、雪,我们还活着,呜呜……真是太好了,我们居然在厉鬼手里逃过一劫。” “哎,胡思乱想什么呢。” 白雪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由笑出声,嗔怒地瞪了她一眼:“那个不是鬼,是人啊,就知道瞎猜。” 白艾有些怔愣。 “不是……那明明就是……” “那个真的是人,货真价实的人。”白雪挤眉弄眼,“你知道我偷偷打听到什么了吗?” 白艾摇摇头。 “你可知这孟家的来历?” “知道啊。孟家原本只是一个小家族,祖地在震州,但是五百年前,孟家出了一个绝世天才,就是我们现在的家主,孟远珩。” “家主天资绝世,被玄霄门长老收为徒弟,家主实力强大,还娶了玄霄周家大小姐为妻,郎才女貌可称得上是一段人人称羡的好姻缘。家主提携后辈、获取资源,一连带着整个家族繁荣,走出原来的小城,现在我们孟家也是威震一方的大家族了……” 白艾像背书一样噼里啪啦讲了一通,中途一点都没有停顿。 孟家的发家史,这可是她们这些丫鬟的必修课呢,她早就烂熟于心。 “那你可知道,这周大小姐并不是家主的原配夫人,真正的原配夫人另有其人。刚好,就住在我们去的清幽阁里。” “啊?!”白艾忍不住惊呼,眼中震惊。 “这怎么可能呢?” 白雪叹了口气,说道:“这确实是真的。” “据说,那里关着一个心狠手辣的女魔修,是家主的原配夫人,当然这话你可不能随便乱说,被人知道我们可是要受重罚的。” 白艾冷汗直冒,使劲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听闻,家主受那女魔头迷惑和她有一段风月,后来得知其身份,家主大义灭亲废掉了她的修为,又心地仁善留她一命,只将那魔头封禁在清幽阁。后来家主娶了新夫人,这件事就这样被压下了,除了那些老人,没几个知道这件事的。” 白艾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完,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 “魔修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我早就听说那些女魔修大多不知检点,丝毫没有廉耻之心,整天袒胸露乳到处勾引男人,没想到在我们孟府居然有一个女魔修,还勾引了家主,真是不知廉耻!” “家主和夫人多般配啊,郎才女貌的,没想到差点因为这个魔女坏了这一桩好姻缘,真是气人,幸好家主圣明,不然夫人该有多难过啊。” 白雪叹了一口气,低低说道:“这件事只是偷偷说给你听,不能告诉任何人,要不然我们大祸临头。” 白艾很认真地点点头,表情严肃。 “我告诉你这个,只是想让你不要再怕鬼了,那个是有人装鬼吓你的。那里是禁地,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我们去过清幽阁,擅闯禁地可是死路一条。” “好好好……我知道。” --- 谢清辞娇小的身子窝在娘亲软软香香的怀里,双眼紧闭,小鼻子随着呼吸轻轻瓮动,憨态可掬,像一只熟睡的猫,乖巧可爱至极。 谢妩看着女儿睡得红彤彤的小脸,看到女儿嘴角还有可疑的液体,不由失笑。 她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摸了摸女儿毛茸茸的脑袋,神情温柔。 突然,她嘴角的笑容一凝。 她神情立刻变得如寒冬般冷冽,冷漠开口,声音泠泠如玉坠。 “出来吧。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的了。” 第二章 后山 清晨,万物初醒,大地尚宁。 但勤快的灵兽已经早起。 “叽叽喳喳” 外面的灵鸟挂在枝头上不停地啼叫,声音清脆悦耳,也打破了清幽阁的寂静。 “唔……” 谢清辞被这清晨鸟鸣吵醒,有些烦躁地把被子盖在头上捂住头。 “叽叽喳喳”…… 没想到,外边的鸟叫得更欢了,不绝如缕,丝毫不歇。 谢清辞皱紧了眉头,意识逐渐苏醒,有些烦躁又有些无奈,这下子好梦彻底被打断了。 她眯着睡意朦胧的大眼,抱着柔软的被子,小手摸了摸旁边,没想到触手却不是温热的。 她闭着眼睛,又在床上滚了两滚。 感觉身边空荡荡凉凉的,都是被子,她张开小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用手揉了揉眼睛,语气慵懒地嘟囔: “这么早,娘亲去哪了?” 困意仍酣,她半闭着双眼经车熟路地摸下床,穿好鞋子换上衣服就走出去了。她的的头发乱糟糟的,发丝蓬松柔软调皮得往四周乱翘,不安分的样子很是可爱。 她口中念念有词:“修炼修炼修炼修炼修炼修炼修炼……” 外面的灵鸟也一同叨叨:“叽喳叽喳叽喳叽喳叽喳叽喳……” …… 荒凉的小院子里,乱草丛生,小小的院落透着静穆与颓败。 这里草木深深,藤蔓悬挂,但是如有人看到这里却也会惊讶的发现,这过于荒凉的地方,竟也蕴含着勃勃的生机。 谢清辞蜷起小短腿,端正地盘腿坐在地上打坐,表情严肃一丝不苟。 她深吸了一口气,规规矩矩地摆好手势,面朝着初生的太阳开始修炼。 “咻,咻”…… 清晨是一天之始,大地还在沉睡,天地灵气尤为旺盛,珍贵的日月精华是修仙者的至宝。 此时,空气中蕴含的灵气最为精纯而浓郁,对于修仙者益处极大。因而,每当日出之时,圆月高悬之日,就有许多修仙者打坐修炼,吞吐吸收天地之精华,这是修仙者修炼的黄金时期。 起个早,也是趁着这大好的机会修炼。 谢清辞闭着双眼,手指虚握成半只,体内的灵气沿着经脉巡回了一个大周天,珍贵的日月精华源源不断地汲到她的身上,抽离转化成丹田的养分。 “咻,咻”…… 灵气涌入她体内,有仙乐梵音响起,低低切切,有大道符文若隐若现。 “万物生阴而抱阳,物形真去,大道怀朴抱真,盈则溢,破而后立……” 叮叮咚咚的声音神圣而醉人,似乎有仙人的低语,却如镜中花水中影,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谢清辞此刻心思澄明,境界的屏障不知不觉动摇了几分。 她的娘亲谢妩是一个魔修,她却没有走魔道的路。 谢妩说,魔道不是一个好走的路,如果可以,做一个道修过得会更加安稳些。 她就这样在谢妩的要求下一直修炼灵气。 从记事起她就住在这清幽阁里,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她们走不掉,外面的人却可以进来,从前年纪小,不明白为什么。 后来偶尔有一些人来,从他们的嘴里,她渐渐也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禁地,封闭,她和娘亲其实就是囚徒一般的存在。 她也从他们口中知道,她原来还有一个未曾谋面的父亲,只不过已经娶了别的女人。 长达九年的孤寂,只和她娘亲在一起,没有与外界有什么交流,偶尔还能听到一些侮辱和咒骂,谢清辞其实心智早就比同龄的孩子聪慧,不过是惯于在谢妩面前装傻充愣而已。 对于谢清辞而言,修炼,只是为了能早日离开这里,带着娘亲浪迹天涯。 很是单纯的愿望,却是她修炼的初心。 “哗” 周围的灵气像潮水一样涌入打坐的小小身影内,谢清辞稚嫩的小脸满是严肃,面对这种情况有条不紊地梳理体内的经脉。 “唰”“唰”…… 灵气像潮水一样冲刷着她的经脉,她的经脉被灵气冲胀得有些微的刺痛感。她牙齿咬住下唇,保持镇定疏通经脉里的灵气流通,使其可以顺利到达丹田。 丹田里的灵气越来越多,冲击着境界屏障。 “咔” 一声轻响,谢清辞顿觉身体一松,浑身通泰,丹田壮大了一倍,精纯的灵气引入丹田里积蓄成一汪小小的灵气潭。 “叮” 清亮的水声滴答凝聚,丹田灵气潭已经凝聚形成,她成功突破了! 突破结束,谢清辞蓦地睁开双眼,大大的眼睛里虽然还有点迷茫,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 “竟然成功突破到练气三层了,太好了,娘亲知道肯定会很高兴的。” 想到这,她不由眼睛一亮,迫不及待想和娘亲分享这个好消息。 她的小短腿呼呼地跑,像小旋风一会儿一样转遍了这清幽阁,奇怪的是,她都没有找到谢妩的身影。 她皱着眉头,小脑袋晃了晃,托着腮深思,神情很是疑惑。 “都不在啊……娘亲会去哪儿呢?” 她眼眸一抬,正看到不远处的一片山脉连绵,层层叠叠,青山苍翠。 她灵光一闪。 “难道娘亲是去后山了?” 她这样想着,脸上不由绽发出一抹笑意,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她毫不犹豫迈开脚步就往后山走去。 “嘻嘻,娘亲我来啦……” 她的声音随着风飘远,不一会那个小小身影就消失不见。 在谢清辞离开后,院落里空间突然一阵扭曲。 不久,两个身影就兀然出现,其中一个高挑的红衣女子,正是谢清辞正在寻找的谢妩。 谢妩看着女儿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眼神有点哀伤又有点骄傲。 这是她的宝贝啊,她的阿辞。 突然,她的脸色一白,整个人剧烈地咳嗽,咳得撕心裂肺让人闻之心惊。 “咳咳!咳咳……” 她一边咳,一边拿出一块手帕掩住嘴。 “咳咳……” 就这样咳了不知道多久,她才止住了咳嗽。 她把帕子移开,上面一滩鲜亮的血色格外瞩目,中间还夹杂着不太明显的乌黑。 谢妩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帕,眼神漠然,似乎毫无所动。 她语气淡淡: “阁下可以开口了。” “你的毒已经深入骨髓,你有没有修为在身,恐怕最多只有三日好活了。” 来人皱眉,认真地看着谢妩,语气有些惊讶: “奇怪……按理说,你本可不必如此快就毒发的,难道……你强行动用了丹田?” “你做什么了?” 谢妩不语。 场面一时冷寂。 谢妩神情冷漠,只看着枯瘦的手臂上凸出的青色的血管默默出神。 良久,她才幽幽开口。 “你不必知道太多。” “我答应的事,我会做到。我也希望,你们也可以践行你们的承诺。” --- 谢清辞兴冲冲地来到后山,小嘴嘟起,很流利地吹了一段长长的口哨。 “哔……”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树林里,随着风声飘远。 “嗖” 刹那间,一个红色的小光点如同犀利的闪电般迅疾飞来,晃过一道长长的光弧,绕着女孩的周围转了好几个圈圈,似乎很是激动。 谢清辞嘻嘻一笑,桃花瞳弯弯:“小灵,你是想我了吗?” 令人惊讶的是,小光点似乎有人的意识,它迅速往上下颤了颤,似乎是在点头,回应谢清辞的问题。 她见状不由伸出手指,轻轻地触了触小光点。 “呐,我也很想小灵呢。不过现在有急事,不能陪小灵玩了。” “小灵帮我一个忙好吗?我想问小灵,有没有看见有人来过这里……嗯,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小灵漂浮在半空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沉思。 过了半晌,它才似乎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在半空中晃了晃。 谢清辞一喜,追问道:“真的有?太好了,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小灵上下摆动,示意谢清辞跟着它走,小翅膀就开始嗡动,渐渐飞远。 谢清辞见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来娘亲确实是在这里。 想到这,她的不由兴奋起来,脚步轻快一步一步跟随着小灵的指引走远。 第三章 石盒 谢清辞跟着小灵来到了一个悬崖上,往下看,底下是深渊万丈,阴风阵阵。 “小灵,就是这里吗?” 谢清辞看着眼前的悬崖,有些惊讶。 娘亲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 小灵颤了颤,似乎是在着急比划着什么。 谢清辞愣愣的看着,突然灵光一闪,伸出手指向下指了指,问道:“你是说在下面?” 小灵往上下晃了晃,表示肯定。 谢清辞看着脚下的深渊,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视线移到峭壁上蜿蜒而下的长长的藤蔓时不由心思一动。 她一捏手诀,青色的灵气在她手里凝结,几根碗口粗的巨藤把她纤细的腰肢紧紧锁住,另外一头绑在悬崖边几棵粗壮的大树上。感觉差不多了,她就伸手抓住藤蔓,双腿扣紧,一点点往下爬。 她紧紧地抿住唇,握着藤蔓的手有点颤抖,不敢往下看那一片黑洞洞的深渊。 呜呜的风声在她的耳边呼啸,阴冷刺骨,她不由战栗,额头也是不知不觉沁出一层薄汗。 “这鬼地方……娘亲怎么会来这里……” 她心中疑窦丛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奈何已经爬到一定距离,她只得硬着头皮爬下去。 下面是一片的黑,小灵跟在她旁边飞着,用浑身散发出的红色光芒为她照明前路。 爬了大概半刻钟,越往下越是阴冷,风力越是强劲,谢清辞感觉手臂已经冻僵了,嘴唇有点泛白,略略哆嗦。 她已经渐渐肯定了,小灵绝对是搞错了,这种地方不太像是有人来的。 她还是爬回去吧…… 这样想着她就抬头准备沿着原路爬上去,一瞥,正看到一座山洞离她不远处的崖壁上。 她不由有些愣,指了指那个山洞,小灵说的就是这个? 小灵似乎明白她的心中所想,疯狂摇晃表示对的对的就是这个。 阴恻恻的山洞,黑漆漆的洞口,昏暗微弱的光,还有如同鬼哭狼嚎的风声……谢清辞不由咽了咽口水,心中犹豫,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决定去一探究竟。 她苦笑,一直装鬼吓人,没想到自己也还是怕鬼…… 黑沉沉的洞口打开,犹如择人而噬的凶兽,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食物的到来。 …… “滴答”“滴答”…… 悬崖下湿气浓重,气息阴冷,这个山洞也是弥漫了水汽,水珠掉落之声在这空旷的山洞里回荡。 谢清辞拿着一根火炬,微弱的光勉强可以看清前方,在这漆黑如夜的地方犹如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化为灰烬。 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小灵,这里……” 她惊呼,想说些什么,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就在这长长的廊道上幽幽回响,声音扭曲恍惚,诡异飘忽,如同幽幽鬼鸣,来来往往,反反复复。 “小灵,这……” “小灵……” “小……” 被虚化的声音凄凄惨惨戚戚,谢清辞忍不住抖了一个寒颤。 在这里她还是默默闭嘴好了。 …… 走到石洞的尽头,是一座长满了青苔的石台,一个石盒放置在上面,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居然还是纤尘不染,一点都没有被磨损的痕迹。 谢清辞拿着火炬,往四周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发现除了这座石台和上面的石盒,真的没有什么东西了。 她静静地看着这一个奇怪的石盒,心里莫名有一种被呼唤的感觉。 她不由自主的走到石盒面前,手指轻轻抚摸着石盒,眼神有些恍惚。 为什么,她会有一种熟悉感…… --- 孟家,南院主屋。 衣着华丽的美妇伸出手摸了摸硕大的肚子,眼睛有些出神,一个人喃喃自语。 “一定要是个男孩。” 她拿出水镜,细细端详她的脸。 镜中这张脸约莫二十余岁,端庄美丽,妆容精致,一颦一笑落落大方,一派世族大家风范,任谁见了不说一句好气度、好仪态。 她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眼中带着些矜傲。她已经两百余岁了,在修仙界算得上正当风华,也一直都有精心保养她的脸,效果显然是不错的。 她虽然不似少女般的美貌,但也是有着属于成熟女人的独特的风韵,知性温柔,端方识大体,容貌也是大气,可以说是一个美人了。 只是…… 她捏着水镜的手一紧,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张脸,那张她厌恶至极却又嫉妒至极的脸,跟那人的美貌相比,她这张脸简直不值一提,云泥之别。 她忍不住气恼,面色难堪。 “碰!” 她直接把水镜摔在地上,水镜接触到地面被弹开,碎裂成一块块,碎片亮闪闪地散落一地,映称着她恨毒的眼神,格外惊悚。 她的眼中有墨色翻滚,是化不开的深重的恨意和怨怼。 她恨啊! 她表面风光,可是有谁知道她的愁苦?她的可悲? 她堂堂玄霄周家大小姐周蕙玲,从小就是受人羡慕的存在,美貌、家世、气度、名声,除了资质欠缺以外,她有哪点差的?哪里比不过那个出身卑贱的魔女了? 她无忧无虑地长大,像公主一样被人呵护着,大家都喜欢她,也宠着她,她一路顺风顺水。直到遇见了那个男人。 孟远珩。 那是她的劫难,也是她的幸福。 她抛下身份主动去接近他,希望可以离他更近些,让他也喜欢她,早日娶她。 她觉得他对她也不是没有感觉的,他似乎也对她有好感。 她少女心思,一腔热情,多么欢喜,可惜他后来遇见了谢妩,那个让她恨毒了一辈子的女人,一个出身魔宗的妖女。 那种女人,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端着清高的架子,其实心里比谁都贱!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她只是爱上了孟远珩。 可是他,喜欢上谢妩了,不顾世俗的眼光娶了她。 明明是她先遇见他,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会是谢妩? 她堂堂周家大小姐,看上一个男人,就不可能放手,也没有人可以从她手里抢走他。利用身后的实力她硬要嫁给他,他不可能拒绝,谢妩,终究是比不上他的前途的。 但是,即使毁了谢妩,即使她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道侣了,他心里却一直惦记那个女人,放不下! 凭什么,凭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吗? 周蕙玲保养的精致细腻的手指握起,心中的愁怨简直压抑不住。 “夫人……” 屋外面的侍女听到东西碎裂声响,连忙慌张地走进来。 周蕙玲立刻收敛好情绪,又恢复了端庄华贵的模样。 无论如何,她都是最优雅端庄的孟家家主夫人,没有人比她更加适合这个身份,也没有人可以从她手里夺走这个身份。 她神态端庄,素手一挥,眼神犀利:“让你打听的东西知道了吗?” “有的,夫人……” --- 天机阁。 穿着墨蓝色长袍,戴着星冠的少年推着轮椅走入阵法,眼角朱砂鲜艳欲滴,像两颗娇艳红豆一样点缀。 他浑身周天星辰亮起,点点星光闪动,繁奥的符文围着他轻灵地转动,似乎蕴含着诸天之秘。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看透了一切,有宇宙星辰在其中错影闪现,变成了令人心醉的纯银,仿佛浮光月影。 少年右手轮动,巨大的光盘中有点点星辰明明灭灭, 他见状皱起眉头,沉思。 良久,他才出声: “天枢已经觉醒了,他已经动手了。”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眼角,看向他身后的人。 “你还不滚吗?” “天枢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我们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你最好早做准备。”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有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第四章 夺舍 谢清辞盯着这个神秘的石盒出神。 为什么,她会有一种熟悉感…… 她犹豫了一会,伸出手将石盒上的浅黄色的封纸揭开,轻轻弹开外面的锁。 “咔” 一声轻响,小锁打开,跌落在地。 在谢清辞紧张的眼神下,石盒缓缓打开。 一道白光闪过,谢清辞觉得眼前一黑,就这样晕过去了。 她的身体软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她的灵魂虚体闭上眼,悠悠地飘进石盒。 “砰” 一声轻响,石盒缓缓阖上,与外界隔绝。 --- 谢清辞觉得头痛欲裂,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里是哪? 她有些惊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极其玄妙的世界。 周遭黑漆漆一片混沌,她的身边有一条璀璨的星河缓缓地流动,有星星点点在她身边闪烁,不大却很明亮,一颗一颗镶嵌在这天幕上,陨落着光和热,静谧无声。 她好奇地用手戳了戳小星星,发现自己的手凭空穿透了星河。 “这……” 谢清辞呆住了,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 这里是虚幻的吗? 还是说,她的身体是虚幻的? 她不由产生了一丝害怕的情绪,望着四周,希望可以找到什么出路。 眼神四扫,在茫茫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看到了一束白色的光,恒定而温和。 她仿佛溺水者见到了一棵救命稻草,心中惊喜,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一束光走去,一步一步。 “哒”“哒”…… 她的脚步声回荡在这一片天地之间,空旷而空灵。 似乎时间流逝的很慢。 谢清辞半眯着眼,感觉自己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体的疲惫感在叫嚣着停步,她的身体却是控制不住在动。 仿佛朝圣之徒。 她有些疲惫,闭上眼,任身体走动。 突然,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朦朦胧胧睁开眼,那曙光的尽头是一扇门。 她看到了一个年轻女人,站在门的旁边,一身白衣,面目清秀,神态温柔,正朝着她微笑。 明明是不一样的脸,她却觉得她们很相似。 谢清辞眼神恍惚,有些犹豫,挣扎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 “请问,你是谁?” 白衣女人看着她,笑得很慈和。 她的声音温柔如春风,丝丝缕缕如柳絮,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气息。 “谢清辞,本尊是你的先祖,你不必害怕。” 谢清辞愣了一下。 白衣女人见她呆呆的样子,不由失笑,温声说道: “这里是石盒内部,在一炷香前,你已经死去了,是本尊把你的灵魂聚在这里,暂时护住你的灵魂。” 她眼神有点恍惚,心中诡异地不觉得惊讶。 她这是已经死了?不久就要魂飞魄散了? 奇怪……为什么呢…… 白衣女人低叹,眼中带着怜悯。 “可怜的孩子,你已经死去了,灵魂不久后就要消散,所幸身体还没有坏死,我可以进入你的身体,让你活下去。” “你可愿?” 谢清辞沉默。 沉默良久,谢清辞的声音有点干涩。 “对不起。” 白衣女人一愣。 “我不愿意。” 谢清辞很认真地看着她,语气严肃。 “谢清辞永远都只是谢清辞,失去了灵魂的谢清辞只是一个傀儡,其实已经死了。” “我也应该也没有死吧,是你把我困在石盒里。” 谢清辞想起那些曾经看过的话本,眼神一凝,有些犹豫地说。 “你是要……夺舍我吗?” 一口被戳破了心思,白衣女人面色有些难堪,脸上的温柔也挂不住了。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的眼神变得漠然,嘴角露出残忍的笑,低语:“那就别怪我把你打散了!” 谢清辞紧紧抿住嘴唇,手紧紧地捏成拳头,不知不觉手心被汗水濡湿了。 她有些紧张的扫视了全身,发现全身赤裸没有任何东西。 这…… 白衣女人看到她的举动不由嗤笑,语气嘲讽。 “没用的,你现在可是灵魂体,现实中的东西是带不了的。” 她双手打开,高扬起头,仿佛领主巡视土地的骄傲:“这里,可是我的主场。你死定了。” 看见白衣女人的模样,谢清辞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她这是,要完了吗? 她有些失神地跌落在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咯住了她的大腿。 这是…… 谢清辞眼神微微亮起,手轻轻移开东西,不着痕迹地往下瞄去。 居然是一把匕首! 谢清辞一喜,悄悄把匕首握在身后,眼神狠厉,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接下来,就看她了。 她的性命,掌握在她的手里。 …… “杀!” --- 清幽阁。 谢妩坐在窗前,面色有些苍白,唇色浅淡,嘴角却带着一抹笑意。 素手轻轻握住笔,她微微倾身,遮住袖子,眼神专注,一笔一划认认真真书写。 “阿辞,是我,我是娘……” 外面的灵鸟像往常一样,欢快地在枝头鸣叫,声音依旧是清脆悦耳。 她游走的笔一顿,不料笔尖迅速凝合,滴下一大块墨,晕染了薄薄的纸张,迅速扩散开来。 她蹙眉,毫不犹豫地将纸张揉成一团,拿出一张干净的纸重新写。 “……阿辞,娘亲希望你可以……” 她一丝不苟地继续写信,写到一半不由卡住了。 她快速扫视了一边信里面的内容,莫名觉得很不舒服。认真想了想,谢妩又把这张纸撕下,揉成一团扔了,拿出一张新的纸继续写。 …… “啪”“啪”“啪”…… 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扔下一个纸团,源源不断。 地下的纸团堆积的越来越多,谢妩看着手里的纸团,觉得还是不满意,继续撕了重写。 …… 不知道写了多久。 谢妩轻轻放下笔,神色终于满意了些,小心地捻起薄薄的纸页,轻轻吹了吹。 微风吹过,墨水很快就风干,变成了纸张上的一抹水色痕迹。 见墨干了,谢妩就拿起一张纸细细端详,柔软的指尖细细摩擦边缘,像抚摸着谁的脸,眼神温柔如水。 不知为何,外面突然起风了,吹得窗外的海棠花飘飘扬扬地落了一地,红色的花瓣像雪一样远远地飘扬。 仿佛一场遗世花雨。 谢妩蹙眉,小心地把纸张收好放在信封里,不让它被风吹散。 --- “咳咳……咳咳……” 谢清辞拿着匕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吸气,脖子上一条深深的红色勒痕瞩目。在她的面前,一个白衣女人惶惶躺在地上,她的身上被扎出好几个大洞,身体的灵气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疯狂逸散。 “我……我杀了你……” 白衣女人剧烈喘息,怨毒的看着谢清辞,以肉眼可见的,他的身体化成碎片速度,化成齑粉,轻轻散去。 谢清辞有些疲惫,眼神却很坚定。 “你输了,你的打算落空了。” “啊!” 白衣女人嘶吼着,眼眸赤红,像疯了一样想扑过去,可是身体却被禁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手变成碎片消失。 “你不得好死!” 已经无力回天,她声音怨毒,在最后发了疯的诅咒。 “碰” 霎时间,她的身体破碎,像烟花一样爆炸,神魂化作万千光点。 这些神魂碎片像星河一样环绕在谢清辞身边,融成一弯溪流缠绕,散发着星空般的光芒,滋润修复着谢清辞的神魂。 她有些疲倦的闭上眼,手中紧紧握着匕首。 再次睁开眼时,谢清辞就发现她躺在山洞的地上,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带着余温。 “我……还活着……” 她劫后余生满怀激动地看着四周,周围依旧是进来时看到的模样,好像似乎并没有过多久,她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谢清辞检查了一下神识,发现自己神识力量猛增,不由有些惊讶。 她站起来就发现头痛痛的,她伸手一摸,就看到了满手的血。 “啊?!” 她吓了一跳,立刻查看自己身上的伤。 她运气不好,摔倒时磕到了一块石头,额头上磕出一个血口,不过不幸中有万幸,除了头被石头磕到以外,就没有什么大的伤口了。 只是她看着满手的血,想到还有头上碰到石头砸出的伤,有些无奈。 唉,娘亲肯定会责备她。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有些头疼。 小灵正漂浮在她的身侧,看到她醒了很是激动。 感觉到它的担心,她忍不住笑了,心里一暖,摸了摸小光点表示自己无事。 看到光亮的匕首上倒印着的她的脸,她心情突然间又好了起来。 谢清辞收好匕首,看见眼前的石盒,想了想,还是把眼前紧闭的石盒也带上了。这个可能是宝贝,吃了这么大苦头总要收点利息。 她摸索着离开洞口,按照原来的路一点一点顺着藤蔓爬回去,心里是说不出的开心。 她想着,真好,我还是我。 --- 她没注意到,在她走后不久,悬崖边一个女子从一棵树上跳下。 她收回阵盘,望着谢清辞的背影,默默发了一个传音鹤。 传音鹤在天空划过一条弧线,轻灵地飞远。 第五章 离别 谢清辞去小溪边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换了套衣服,就兴冲冲跑回清幽阁。 清幽阁院门,谢妩婷婷袅袅地站在那里,脸色有些焦急,看到谢清辞,她冰冷的脸色瞬间柔和了下来。 谢清辞看到谢妩也是眼神一亮,晃着手臂大喊着: “娘亲,我回来啦!” 她一把扑倒谢妩怀里,亲昵而自然,脑袋蹭了蹭娘亲软软香香的怀抱,像一只出生的幼崽,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依恋。 谢妩一把抱住怀里的小姑娘,点了点鼻子,语气故作严厉: “刚刚又去哪儿了?怎么又到处乱跑,后山很危险知道吗,受了伤怎么办?” 见娘亲有些动怒的样子,谢清辞吐了吐舌头,撒娇卖乖。 “没有没有,阿辞很乖的才没有乱跑,阿辞要一直陪着娘亲的。” “小嘴真甜。” 谢妩轻笑,眉眼弯弯,嗔怒地瞪了谢清辞一眼:“就你调皮,别以为我会这样轻易放过你。” 她抱着谢妩的手臂一晃一晃地摇,像一只可爱的小奶狗,眼中星星亮亮。 谢妩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沉默半晌,手指轻轻拂过谢清辞的柔软的发顶,对着她轻轻哄道: “阿辞,想不想离开这里?娘亲想把你送离这个地方。” 谢清辞一愣,对这话有点诧异。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语气惊喜,眼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娘亲,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清幽阁了?是不是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可以闯荡江湖了?” 谢妩顿了顿,表情很认真。 “嗯……” 谢清辞开心得不得了,紧紧抱着谢妩的大腿,小身板摇了摇,大眼睛像星星一样亮闪闪的看着谢妩,拍手大呼:“那真是太棒啦!阿辞早就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话本都说,外面的世界很美呢。娘亲,我们去哪儿啊,什么时候走?” 谢妩摸了摸谢清辞的额头,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不急。” “就今晚,好吗?阿辞在后山等娘亲好不好,如果娘亲迟到了,不要等,也不要回来看,自己先行离开,照顾好自己,娘亲一定会追上你的,好吗?” 谢清辞皱起眉,眼神带着迷茫,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娘亲要迟到?” 谢妩温柔一笑,耐心地解释:“那是因为娘亲有些事情要忙,把事情忙完了才可以顺利离开这里,和阿辞去闯荡江湖啊。” “阿辞听娘的话,等到事情忙完娘亲就带你走。好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木簪子,打量了一番,轻轻地插在谢清辞的发髻上。 谢清辞有些好奇地用小手摸了摸头上的木簪,不由问道: “娘亲,这是什么?” 谢妩眼神有点恍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失神。待回过神来,她耐心地解释。 “这是一个储物簪子,是娘送给阿辞的礼物,喜欢吗?” “只要是娘亲送的阿辞都喜欢。” 谢清辞笑嘻嘻地拍自家美人娘马屁。 谢妩闷笑,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骂:“油嘴滑舌!娘是说正经的。” “如果到时候如果娘亲迟到了,你不要着急,你就在亥时打开储物簪子,那时候娘亲就会出现在你身边了。” 谢清辞有些疑惑,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阿辞听娘亲的。” “阿辞真乖。” 谢妩笑了,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眼中带着宠溺。 “说好了,我们一起离开,阿辞和娘亲浪迹天涯。” “嗯。” --- 太阳缓缓落下,天色在不知不觉中逐渐黯淡下来。 “咕咕……” 有不知名的鸟儿在落日余辉中嘎嘎叫嚷,声音戚戚,惹的人心慌。 谢清辞找到谢妩指的出口,小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小腿悬空晃悠悠的抖着,认真等待着娘亲的出现。 “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谢清辞喃喃自语,有些期待地望着出口外的世界,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期盼。 她想好了,等到和娘亲离开这里,她们便去一个谁也不认识她们的地方,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想着想着,她不由笑出声来,眼中含笑。 “娘亲好慢……”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谢清辞有些无奈的撅起小嘴。 一个时辰后。 谢清辞抓着一把莬丝花,拉直,编成一个精美的小花帽。 三个时辰后。 编制精美的莬丝花花帽落在地上,谢清辞原本轻快的表情渐渐冷却下来,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娘亲怎么还没来。 难道出什么事了? 她回想起谢妩对她说的话。 “如果娘亲迟到了……一个人离开……” 谢清辞一惊,不安像潮水一样席卷她的心,她思虑良久,决定悄悄回去。 她得把娘亲找回来。 …… 清幽阁。 谢妩坐在梳妆镜子前,盛装打扮,穿着一身华丽耀眼的红衣,此时正在细细地描摹着眉。 她轻点朱唇,原本显得寡淡的唇沾上胭脂,瞬间就变得娇艳欲滴。 轻描淡抹,描眉画唇,妙手执笔,如斯美丽。 谢妩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镜子里静静地倒映出一个艳丽绝色的大美人,眼神淡漠。 谢妩朝着镜子里的美人粲然一笑,美人也朝她一笑,整个人如同寒冰乍破,封冰清泠,这一笑如同春暖花开,挠到了人心底,风华绝世让人目眩神迷。 她挥袖转身,华丽的长裙曳地,像展翅的蝶,水袖飘动,身段妖娆,步步生莲,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极尽冷酷的笑。 “孟远珩,我来了。” --- 谢清辞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厚,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是觉得心慌,她像疯了一样冲回清幽阁,着急得一脚踹开通向后山的门,大喊: “娘!你在哪?” 没有人回应她。 谢清辞咬唇,拳头紧握,有些失控地到处寻找谢妩的身影。 她大呼: “娘亲,你在哪?我是阿辞啊!” “娘亲!” “……” 可是,哪里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眼锋一扫,眼睛直直地看向清幽阁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 娘亲是在那座门的外面吗? 谢清辞握紧拳头,眼神坚定,头也不回地冲向大门,一个透明的屏障在她靠近时突然亮起,拦住了她的去路。 “咚” 她额头被撞击反弹,谢清辞重重地摔在地上。 出不去…… 她心中莫名悲恸,小手使劲敲打着透明屏障,“砰砰砰”的声音接连不断,她的眼里不知不觉已经蓄满了泪水,语气中已经有了哭腔。 “你走开啊……放我出去……” “娘亲,你是不是骗我……”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远处的谢妩似有所感,浑身浴火燃烧,火光映着那血一样的衣,那张惊艳世人的脸更加惊心动魄。 “不好!有人偷袭,祖地被毁!” “……她居然自爆了!” “魔女!是那个魔女!” “……” 嘈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谢妩轻蔑一笑,肆意燃烧着身体,亲眼看着孟家的祖地在她眼中焚毁,她不由爽快地大笑。 “哈哈哈……孟远珩,你活该……” 她的声音畅快,此仇得报,即使浑身化作灰烬她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他们孟家不是最看重家世最看重身份吗?她倒要看看,毁了他们的祖地,他们是否还有脸去看他们的列祖列宗! 她的视线逐渐迷离,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张欣喜的小脸。 “娘亲,我们一起走吧。” 她有些苦涩地笑了,喃喃。 “对不起……” …… “砰!” 谢妩闭上眼睛,她的身体如同烟花一样炸开,火星四射,烟火迷离,巨大的爆炸声惊天动地,在上方天空,血红色的火光染红了一片黑色的天幕,是烟霞漫天的盛世之景,却代表着毁灭。 “娘……” 谢清辞看着不远处天空的烟霞,突然明白了什么,心神悲恸,眼中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溅出。 她稚嫩的脸糊满了泪水,眼前是氤氲的一片。 她嘶声力竭悲吼:“娘亲!” 可是再也没有人回答她了。 --- 火光冲天,喧嚣了原本安静的孟家祖地。一场火烧毁了一切,到处都是颓垣断壁,不少孟家宿老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天道不公啊!为何要这样降罪于我孟家?这是魔女之灾啊,可怜我孟家列祖列宗坟茔就这样化为灰烬,魔女无心啊!” “祖爷爷,老朽无用啊,连祖先的坟茔都保不住……” 孟远珩站在一边,眼神有些发红,有些震怒又有些伤感。 他喃喃自语: “阿妩,你好狠!” …… 离州。 红衣男人看着碎裂的玉牌,眼中是不加掩饰的震惊和心痛。 “孟远珩!”他悲吼,眼睛泛红。 他身形一闪,整个人立刻消失不见。 第六章 瑶池 夜幕笼罩,天暗沉沉的。 群山叠叠峦峦,树叶簌簌下坠,有凶禽猛兽在此蛰伏,发出窸窸窣窣擦过树叶的声音,时不时还有穿云裂石的尖啸声,更显得此地神秘。 “哒”“哒”…… 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步履沉沉。 一个小小的身影失神落魄地走在林中,大大的眼睛黑漆漆的,茫然无神。 她的眼眶泛着红色,脸上的泪痕还没有风干,脚步虚浮,跌跌撞撞。 “接下来,我该去哪呢?” 谢清辞呢喃,有些失神地看着远方。 有寒风吹起,她莫名觉得冷,双手裹紧了身上的衣衫。 小灵带着她来到一个隐蔽的山洞,谢清辞升起火,蜷缩在枯草堆里,静静地看着天空。 倏地,外面电闪雷鸣,浓云密集,天空开始下起雨来。 “滴答” “哗” 雨声越来越大,原本只有少少的、细小的水滴,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变的密集,水汽濡湿了一片,雨雾模糊了夜幕,让她觉得更加孤单了。 温暖的火光像一盏灯,照亮了整个石洞,小灵埋在她发间,安静无声。 谢清辞蜷缩在草堆上,把头埋进膝盖。 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眼睛还有残留的水汽,她平复了心神,擦了擦眼睛,想起谢妩最后留给她的木簪。 谢清辞伸手,从鬓间拔下谢妩留下的黑色木簪,捧在手里,眼神专注,细细地端详。 木簪的外表看上去很朴素,漆黑的木体雕刻出一朵精致的梅,摸上去细腻柔滑,但毫无灵力波动,就像一个凡器,除了精美别致些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她有些失神地抚摸着这个木簪。 “娘亲……你早就想好这一切了吗?” 这簪子似乎早就已经认她为主,她没有花多大力气就将自己的神识探入簪子内。 这储物法器空间不算大,但也不小。 她一眼扫过去,黑木簪里面有一堆发亮的石头,应该就是灵石;有一块紫色玉牌,细细打量,这玉牌光华流转,纹理精致,一朵血红色的曼珠沙华纹烙印在上面,栩栩如生,玉牌上用篆文端刻着“谢妩”二字,应该就是娘亲说过的身份玉牌;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灵符,一堆书,还有一张留书。 谢清辞的手紧了紧,那是她娘亲的字。 - 阿辞: 当你看到这张留书时,想必我已经走了。娘自知时日无多,只能匆匆留下这些东西给你。 娘测试过你的灵根,你是木灵根,极好的资质。 在两岁时娘就开始注意训练你的身体,教你认字,基本的法诀你要熟习,每日勤奋修炼,绝不可懈怠,在这修仙界实力为尊,一切凭实力说话,没有实力寸步难行。 娘曾经也是一个元婴魔君,也曾有过风光的时候,虽然储物戒指被人抢夺,但娘还是留下些灵石,这些灵石对于练气期修士而言已是巨富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绝对不能透露任何关于这根簪子的事情给任何人。 如果有难,可以去无道魔宗寻找一个叫宗笙的人,他是娘最信任的人。 记住,无愧于心,娘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娘留 - 谢清辞静静地看完所有,捏着信的手微微颤抖。 娘亲……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吗? 果然,娘亲早就想好了一切。 可是,娘亲忘了她啊。 …… 修道,还是修魔? 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火光照着谢清辞的脸,她的眼睛幽幽的,看着眼前的两部功法沉思良久,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她小手轻轻抚摸着书面,眼中犹豫尽褪,化作坚定之色。 正道又如何,魔道有如何?道路是不同的,目的却是相同的,凭什么修魔就会受到歧视? 她偏偏就要活出最风光的样子! 谢清辞摸着木簪,有些伤感地想着,娘亲会支持她的吧? --- 一晚很快就过去了。 清晨,一夜雨过,水汽氤氲蒸腾,颇有些清凉。 谢清辞来到小溪旁,在水边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上一身男孩装束。 她看向水中的倒影,轻轻对着里面的人儿说: “走吧。” 水中倒影的女童面孔仍然稚嫩,但眼中的天真却不再。 她的脸色苍白,桃花眼微眯,竟然带有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戾气。 谢清辞眨了眨眼,换上了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她抓了一把土糊住脸蛋,又弄皱衣裳,打扮成一幅土孩子的样子。 小灵趴在她的发间收敛起光芒,全身裹成一个银白的珠子,安安静静的像个装饰。 她既然已经决定做个魔修,那自然是要去魔修的地盘的,要去娘亲曾经待过的魔宗,还要找她的师伯宗笙。 离州又被称为魔州,在大陆南侧。 她一路南下。 根据书上记载,她现在所在的巽州与离州虽然相邻,但州际距离并不小,幸好孟家所在的邺城靠近两州边界,不然,在这块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大陆,凡人走一辈子也未必可以走完两个州。 谢清辞买了头凡驴,日夜赶路。 她年纪小,修为浅,穿着也不甚特别,整个人脏脏的土土的。一路上虽有人不时向她投向好奇的眼神,却也是风平浪静,没有多生事端。 到达叶城时,正是傍晚。 她洗干净脸上的土,换了套干净衣服就进了城。 叶城是一个小城,却占了个好位置,处在三大州交界处,平日有不少人在此地经过歇脚,故而这里甚是繁华。 谢清辞向守在门前的护卫缴纳了入城灵石,护卫却没让她离开,示意她将手放在一块玉璧。 谢清辞心中有点疑惑,却还是照做了,随后就拿到了一块白玉。 护卫示意她进城。 她看了看旁人,学着旁人的样子将白玉挂在腰上。 她第一次出门,也是第一次离开清幽阁,对外界所知仅仅来自于书本,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入城是要入城牌的。 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好驴子,她就慢悠悠的走进客栈。 客栈里的人很多,熙熙攘攘,许多正在用饭的客人看来人是一个年纪如此小的孩子,还是孤身一人,纷纷抬起头看她。 掌柜的很是亲和地问: “小道友需要什么?” 谢清辞笑了笑,表情天真可爱: “三间上房,一碗面。” 说完,她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语:“不知道爹爹和师兄们什么时候才会追上我……” 她的声音不大,但修士耳聪目明,自是听得一清二楚,顿时谢清辞感觉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少了一大半。 热乎乎的面很快就端上来了。 谢清辞坐在放了小板凳的座位上,一边默默低头吃面,一边竖起耳朵打听消息。 旁边的几桌客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嘿,听说了没,蜀山剑宗近日开山收徒呢,在我看来剑修可是最厉害的存在了,不知道这回会蹦出多少小怪物。” “这蜀山剑宗的怪物我不知道,但天才我还真知道一个。……我在莫家当差的二叔说,那莫家出了一个水系天灵根,那可真是小祖宗,整个莫家真是把她当宝贝一样供着。” “……” “……说到美女,多宝楼三当家唐天翊才是好艳福,身边不知道有多少红颜知己,老子到现在还没有个媳妇。” “得了吧,别嫉妒人家了,你又没实力又没财力还没势力,有哪个女修瞎了眼看得上你……” “你!” “吵什么吵!大家都没媳妇!“ “我倒是听说周大小姐最近生了一个女儿。” “……” 谢清辞低头默默吸面,不说话。 喜欢八卦是人的通性,修士当然也不例外。 低阶修士虽然弱小,却占据了整个修仙界修士的绝大部分,其中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他们之间消息流动快速,不容小觑。而这餐桌上可是探听消息的好地方。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个女人生了一个女儿,他应该很高兴吧,毕竟他们才是外人眼里名正言顺的一家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讽刺的是,她才失去至亲,一喜一悲多么鲜明的对比。 “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低下头,眼神带着隐藏的恨意。 议论声突然低了下来,周围渐渐变得安静。 谢清辞有些惊讶,抬眼望去,只见一群蒙着面纱的美貌少女袅袅娜娜、步履优雅地向这里走来。 她们是谁? 她们约莫都是二八年华,正美貌的年纪,飘扬的白色面纱轻轻掩住小巧的脸,美人只露出一双如水的美眸、秀气的眉,如此看上去眉目如画,气度澄净飘逸,显得神秘而又优雅。 她们皆是一身白衣,飘然若衣不染尘的九天仙子,纯净若遗世独立的绝美白莲。 最让人瞩目的是,在她们胸前都有一抹用粉色丝线绣出的重瓣芙蕖纹,栩栩如生,蕴含着灵气,这正是天阶宗门瑶池的宗门纹徽。 被众人注视,为首的少女没有半丝不自然,她走到掌柜身边低头询问: “道友,可有上房?” 掌柜的见少女靠近,淡淡地清香拂过他的鼻尖,不由有些局促,低下头回她:“有的,仙子需要上房吗?” 少女点点头。 “道友,来十间上房,麻烦备好清茶和热水。” 少女的声音如同莺般清脆动听,仿若仙音渺渺,只是声音就让人迷醉。 当今修仙界有人、妖、鬼三界。自几十万年前魔族被击退,妖界和鬼界损伤惨重,人族顺势发展壮大,现在已经是整个修仙界最强大的一股势力。 人族内部也是有区分不同的派系,通常分为正道和魔道,这之中正道势力更为强大。而正道有七大天阶宗门,也被称为七大圣地,分别是昆仑宗、蜀山剑宗、玄霄门、瑶池、桑明宫、稷下学宫、大雷音寺,这些门派都为传承万年的顶级势力,属战系门派。 与其相对也有五大辅系势力,分别是杏林、天机阁、多宝楼、御兽门、符器盟,对应医、卜、财、兽、器五个方面,虽然战力不强,但几乎没有人敢惹,因为在他们身后关联着无数的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 瑶池为首的少女气质不凡,端庄优雅,身段玲珑,一看就是一个大美人。 她们点了十间上房后,就目不斜视地身影袅袅地走上楼,身段优美如蒲柳轻盈动人,让人不由心神摇曳。 场面一时间安静,直到她们走远了才有议论声响起。 “好美……” “不愧是瑶池,真是美貌。” 谢清辞旁边桌的人见瑶池众美人走远了,眼神还有点依依不舍,开口赞叹: “瑶池不愧是圣地,出落的女子也是这样美,真想掀开她们的面纱一睹芳容,那简直死而无憾了。” 旁边的人闻言不由嗤笑。 “得了吧,你别不知道瑶池的规矩,除了本门的师姐妹,只有道侣才有资格摘下面纱,你想的到美。” “那个为首的女子是谁?” “看着气度,加上练气大圆满的修为,莫不是最近声名鹊起的,紫霞真尊的亲传弟子,那个有‘玉生烟’之称的仙子玉无瑕?” “话说,瑶池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最近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谢清辞默默听着心中谨慎起来。 瑶池来人,她作为魔修还是避开为好,不要横生枝节。 此地不宜久留,明天她就得离开。 为了装个样子,她一连订了三间上房,但其实她只能住一间。 走进房间,谢清辞马上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封符贴在房门。 感觉没什么问题后,她坐在床上打坐修炼。 夜幕渐渐来临。 谢清辞端坐在床上,保持着盘腿的动作,一丝不苟地修炼。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她没有注意到,一根管子透过窗纸悄悄探进她的房间,过了一会一缕无色轻烟随着管子透进屋内。 一盏茶的功夫,她就觉得身体突然动弹不得,眼前发黑,眼睛忍不住阖上。 “糟糕,中计了……” 谢清辞软倒在床上,试图挣扎,但没坚持多久就控制不住昏了过去。 一双大手抱住谢清辞娇小的身体,在月色中遁去。 窗外沙沙作响,屋内悄无声息。 第七章 初见 “唔……这是哪……” 不知昏迷了多久,谢清辞的意识渐渐回归。 她挣扎着打开眼睛。 刚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对墨玉般的清澈大眼,此时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谢清辞:?! 谢清辞双目瞪大,猛地跳起,身体跳起来才看出眼睛的主人是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谢清辞下意识摸了摸储物袋,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没发现储物袋丢了,又摸了摸鬓发,发现簪子还在才真正松了口气。 “还好……” 她抬头,那双眸子的主人正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的动作。 那看上去是一个小男孩,看上去与谢清辞年纪相仿。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的沾满了泥尘,破旧鞋子也烂了好几个洞,脚趾从里面可怜兮兮地伸出头。他的脸颊黑黑的似乎多年不曾清洗过了,一张脸只能看得清清冷的眼睛,肩上背着一个被布条包着的大疙瘩,狼狈的样子看上去像个小乞丐。 小乞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见她醒了,坐在一旁没有说一句话。 见他不说话闷在那,冷冰冰地看上去不近人情,谢清辞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知道这里是哪吗?我睡了多久?你是谁?” 小乞丐沉默不语。 场面一时安静。 他的嘴唇嗡动,像是在组织语言,但又说不出声来,看上去很是怪异。 当谢清辞以为他不会理她的时候,男孩有些沙哑的声音才响起: “不知、很久,” 又过了一会,他又犹豫地补了一句。 “小五”。 小五?是他的名字?好生特别。 “你好,我是谢清辞。” 谢清辞点了点头,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这个人的眼神很干净,虽然冷漠,却不冷酷。 对于她的友好,小乞丐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谢清辞怕了拍身子,观察四周。 这是一件普通的院落,有三张床,除了他们两个,谢清辞发现还有一个小女孩躺在另外一张床上,闭上双眼正沉沉地睡着。 只不过,相比乞丐似的小五和衣着朴素的谢清辞,这个小女孩的穿着明显高档了不少,似乎是来自富贵人家的小公主。 谢清辞有些疑惑,所以,这是哪里?谁带他们来的?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谢清辞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个黑衣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穿着一身黑,脸上用黑布牢牢地蒙起,只露出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寒光闪烁凶煞逼人。 此时,他正像拎灵薯一样拎着一个小男孩,悠悠地踱步而来。 “放开我嗷!” 这被他拎着的小男孩嚎叫着,声音响亮。 小男孩的容貌生的很是灵秀可爱,大眼睛圆溜溜的像两颗噙满了水色的葡萄,灵气逼人。他的衣衫微微敞开,梳好的童子头已经散开了,乱糟糟的像个鸟窝。 “哇哇哇!有坏人啊!快来人救我啊!” 他此时正手脚并用挣扎,哇哇大叫,使劲乱动,似乎是想挣脱男人的钳制。 黑衣男子看着手里不安分的男孩,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嫌他聒噪,他一拍手朝他施了个禁言术。 “你个……@¥……%¥#……” “……” 这下世界总算安静了。 说不出话,小男孩用他湿漉漉的大眼无声地控诉着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见他们醒了,一甩手把小男孩丢到他们这边。小男孩像球在地板上一样滚了两滚,屁股朝天脸朝地趴在地上,看上去很滑稽,嘤嘤嘤的呜咽。 “呜……呜……” 黑衣男人看着他们不由皱眉。 谢清辞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他们三个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他眼神的含义。 他们三个一个乞丐样一个穷酸样一个疯子样,没一个正常的。 黑衣男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大手一挥将他们带到澡堂。他们刚刚碰到地面,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帮他们脱衣服。 “小姑娘,沐浴。” 谢清辞被人强行解下外衫,脸上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挣扎。 小五见有人靠近,面无表情地把外衫直接脱了,动手之快让人目瞪口呆。 黑衣男人看向小男孩。 鸡窝小男孩憋红了脸,手脚使劲比划,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他顺手解开了禁言术。 小男孩小手捂住自己的下身,指了指谢清辞和小五,脸色绯红,眉毛倒立似乎很是不满,又似乎是在羞涩。 “你们都看不出来吗?她们都是女的!只有我是男的……” “啊啊啊你们想干嘛啊?非礼啊!” 没多久澡堂就传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 “吵。” 小五皱眉,难得开了金口说了一个字。 --- 三个小孩子穿着一样的白色衣服,脸上脏脏的泥被洗掉后,个个脱胎换骨。 小五是一个容颜颇为精致的小女孩,面如冷玉,年纪轻轻就是面瘫了,不苟言笑,身上自带冷气,让人不敢接近; 连望舒是一个长得十分俊逸的小男孩,身上的气质也是很特别,有一种超脱世外的潇洒,笑嘻嘻的样子痞气十足,加上嘴巴甜,很是惹人喜欢; 而谢清辞长得极其像她娘亲,明艳至极,只是没有那种冷艳和成熟,倒是有一种稚嫩的可爱和娇艳。 他们三个人站一起看上去还挺赏心悦目,侍候他们的少女一时怜爱之心起话多了起来,她和连望舒不由声色地套了许多话。 他们两个悄悄对视了一眼,心中了然。 哟,都是人精。 好一番折腾后,谢清辞总算了解到一些情况,顺便了解了一下他们三个人。 小五,练气三层;连望舒,练气四层,阵法师。 “说说你们是怎么被抓到这来的吧。” 连望舒懒洋洋趴在浴桶边上,水汽弥漫,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谢清辞和小五对视了一眼,开口简单地交流了一下“被害经历”,不约而同地都提到了城门的玉璧。 连望舒捏了捏下巴,神色了然,有些明白了:“看来是那个玉璧的问题了,我的话……也是这样被抓来的。如果是玉璧那就棘手了。” 谢清辞点头,暗暗思忖。这种事情绝对瞒不住城里的掌权者,能让那些城默认这样做,那抓他们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现在他们被迫来这里,幕后主使尚未出现,他的意图也尚不明。 谢清辞想了想,想不出什么头绪。 也罢,走一步算一步。 --- 他们三个回到醒来的房间。 刚一进门,谢清辞就发现刚才那个昏迷的小女孩醒了。 小姑娘穿着明橙色短裙,露出玉藕般光洁白皙的小腿,琼鼻大眼,樱桃小嘴,生得一副讨喜的相貌,长得秀气可爱,只是眼里的倨傲之色让这份可爱有些减弱了。 她旁若无人地打量着他们三,眼神中带着审视,这种眼神让谢清辞不喜。 “这里是哪?” 小女孩收回目光,暗暗估量。这三人气质不似世家子弟,衣着也不甚特别,感觉这三人并没有什么大背景。 这样想着,她的语气就轻慢起来了,有些矜持地仰起头,语气难掩骄傲,“本小姐是莫家三长老女儿莫秀秀,可是水系天灵根天才,你们没听过吧,那可是万中无一的资质,想你们也是不知道的了。” 小五毫无反应像个木头。 谢清辞想起在客栈听到的八卦,忍不住挑了挑眉。 哟,这就是那个天才嘛,大小姐脾气还挺大的,还挺势力眼,眼神明晃晃地瞧不起他们呢。 她脾气也不太好,不太想理她。 连望舒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头发,也没有搭理女孩。 莫秀秀见他们没有反应,有些羞怒。 “你们这些人好生无礼!” 她娇哼一声,一脸的嫌弃,撇过头没有继续搭理他们。 “吱”的一声,这时门再度打开。 这一次,走进来的不再是那个黑衣男子,却是一个陌生的老者,在他身旁还跟着一位看上去二八年华的少女,耄耋老者搀扶着芳龄少女,这个样子看上去着实有些奇怪。 这个少女长得美貌可人,但是眼角发黑,面色惨白,看上去很虚弱,骨相凸出,一副弱柳扶风的孱弱之态。 谢清辞注意到,这个少女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灵力波动,看样子似乎是一个凡人? “孩子们,欢迎你们来到这里。” 老者白眉长须,清癯矍铄,一身白衣仙风道骨,面目慈祥,腰间青玉青翠若滴,清光乍现,赫然是医修圣地杏林标志,卷草青璧英。 她有些惊讶,表面还是不动声色。 老者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开口道:“老夫杏林中人,道号春茗……把你们带来此处,是有一事相求。若你们愿意助我,待事成,老夫必然重重答谢你们。“ 不待他们反应,他枯瘦的手一挥,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赫然出现。 “首先,先请你们测一测灵根。” 第八章 灵根 “首先,先请你们测一测灵根。” 老者语气温和地对他们说,手伸向旁边的水晶球。 谢清辞有些犹疑,没有立刻上前去测灵。 她眨巴眨巴着大眼,装作乖巧懵懂地问道:“白胡子老爷爷,我们都好弱,我们能帮您什么呢?” “当然可以。”老者笑眯眯地看着她,眼中带着慈祥。 谢清辞抬起头,眼神无辜。 “为什么是我们呢?爷爷可以找别人吗?” “因为你们都是善良的好孩子啊。”老者捋了捋胡子,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伤感。 “爷爷只能够找你们了。” “爷爷呀,有一个孙女,年方五十八,几十年前在云湖秘境不幸被奸人所害,灵根被废。” “啊?!”莫秀秀闻言不由惊呼出声,脸上抑制不住露出震惊之色。 她眼神忍不住飘向站在一边的,默默无语的孱弱少女。 那少女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眼底漆黑,模样深沉。 老者叹了口气,眼中带着苦涩之意: “老夫不忍见孙女终日郁郁,全力寻找灵根重塑之法。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本旧书中真的发现灵根重塑的方法,需要单灵根幼童丹田里的一部分纯净先天之气,再配上众多珍稀药材熬成一锅灵汤。” 连望舒听到这不由眼底一沉。 “老夫请你们来此,就是厚着脸皮向你们讨要纯净先天之气,事成会给与丰厚的报酬。你们也可以选择拜在老夫门下,老夫是一个六品丹师,大半辈子的积蓄不少。如若收你们为徒,必然全心全意教导你们,把压箱底的好宝贝送给你们。只是……” 莫秀秀听到这里已经满脸激动,急急忙忙接话。 “只是什么?前辈尽管说,秀秀一定上刀山下火海,为了前辈的愿望在所不辞。” 她虽然霸道,却也不是个傻子。 她的家族凭着一个元婴老祖就可以在一个小城里称霸,但是普通的元婴修士如何也不能和杏林的元婴修士比的。那是杏林医修,有一手神乎其神的医术和炼丹术。 如果她做了春茗道君的徒弟,她就几乎不用考虑修炼资源的问题了。 春茗道君似乎有些苦恼的。 “只是这个过程可能要久一点,会辛苦一点,但是不能半途而废,一着不慎就会伤害到你们。你们可要陪老头子在这呆上一段时间了。” “不碍事不碍事,陪伴前辈是晚辈的福气。” “真是一个善良懂事的孩子……” …… 莫秀秀有心讨好,春茗道君又特意想表现出自己慈祥的一面,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投机,场面笑声不停。 春茗道君甚至许诺如果事成,定会让莫秀秀做他的弟子,这让莫秀秀更加得意了。 谢清辞默默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这件事情蹊跷太多,由不得她不慎重。 这春茗道君是把他们当傻子使,哪有这种好事,又偏偏是他们几个? 凭他的身份,在整个修仙界寻找几个单灵根孩子帮忙不是很轻易的事情吗?那些大宗门底蕴深厚,单灵根应该有不少。 偏偏找上他们,要还是用这种方式把他们带来的,说这其中没什么阴谋她可不信。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得见机行事。 他们三人隐晦地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流了一下意见,大概都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连望舒上前,拱手道:“前辈一番真心感天动地,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前辈,让前辈夙愿成真的。” 春茗道君闻言大笑,拍了拍连望舒的肩膀,很是高兴: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患难见真情。” 他捋了捋白胡子,指着水晶球。 “那就开始测一测灵根吧。” 他点了点莫秀秀,语气温和:“小姑娘,就从你这开始吧,一个一个来不用着急。” 莫秀秀上前,乖巧地把手放在水晶球上。 “咕” 两息后,水晶球渐渐变成深邃的蓝色,仿佛水波粼粼,浓郁的水汽扑面而来,整个水晶球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水的气息,莹莹地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不错,是水系天灵根。” 他点头,眼中有抑制不住的欣喜。 莫秀秀闻言骄傲的看了谢清辞他们一眼,很是矜持地抬起下巴,像一只骄傲至极的孔雀。 谢清辞无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是傻子吗? 春茗道君把目光移到谢清辞身上。 “小姑娘,你来吧。” 谢清辞乖巧地点点头,上前一步,也把手放在水晶球上。 “呼” 水晶球受到感应,由原来深邃的蓝色变成草绿色,有浓郁的木之气息扑面而来。 水晶球内变化,万物枯荣之景包容在一方小小的水晶世界里,散发出温和的绿色光芒,生气勃勃。 “木系天灵根。” 老者满意地点头,赞叹道:“很好。” 他这次又把视线转移到了沉默寡言的小五身上。 小五接触到他的眼神,没有犹豫直接上前,把手搭在水晶球上。 “滋” 霎时间,水晶球顿时充斥着紫色光芒,风雨欲来的气势滚滚而来,幽幽紫光带着闪电嘶啦嘶啦作响,还夹杂着不知名的锋锐气息。 谢清辞在一旁看着有些迷惑。 春茗道君沉吟片刻,眼神一亮,声音有些激动:“没想到,居然是变异雷灵根,这也不多见呢。” 小五收回手,默默退下。 连望舒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显得很是安分,安静得有些奇怪。 还没等春茗道君开口,连望舒就很自觉地站上台,很上道地把手搭在水晶球上。 “飒” 他把小手轻轻放在上面,表情严肃。这一次,水晶球反应的时间有些长了,迟迟没有反应。 谢清辞有些迷糊,眼睛看着连望舒,这家伙该不会没有灵根吧。 随着时间流逝,春茗道君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他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水晶球突然间震了震。 “这是……”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 水晶球这才开始渐渐被红色的光芒所包围,整个球体泛着火光,里面仿佛有一束火焰在跳跃,灵动闪亮。 这正是火系天灵根的标志。 莫秀秀原本脸上还有些幸灾乐祸,没想到突然发生这个变故,这让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单灵根资质万中无一,她被人追捧惯了,自从被测出单灵根资质后,过得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生活,谁不宠着她?让着她? 在图城,她还没有见过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单灵根修士,灵根一直是她骄傲的资本。 可没想到,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在这里居然变得普通了! 这些她不太看得起的人,居然也是单灵根,还一下子来了三个。 她突然觉得脸火辣辣的疼,有些难堪,这不是在赤裸裸打她的脸吗? “好好好……真是好孩子……真是太好了……” 春茗道君看到那一团火之后,紧绷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不由放声大笑。 那张布满褶子的脸舒展成一朵菊花,看着他们四人眼神发亮,遏制不住发出激动的笑声。 他带着抑制不止的兴奋,看着他身旁的少女,表情带着真心实意的慈爱。 “然儿,爷爷本来只有两成把握,现在有六成了,你有救了,爷爷一定能让你的灵根重塑!” 听到春茗道君的话,孱弱少女那张死气沉沉的脸终于有了波动,眼中也有了波动。 当然,看过他们的资质后,她的内心不免有些嫉妒。 毕竟,她被人称赞天资卓绝,也只是一个双灵根罢了。 只是资质好又如何,都终究是为我的踏脚石。 想到这,她看向谢清辞他们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 谢清辞盯着那一团火焰,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趁人不注意,偷偷地用神识探了探那团火,发现这火居然是中空的! 在火焰内部,她看到了一团五色光芒! 她大吃一惊,连忙收回微弱的神识,低头掩饰自己的异色。 这是什么灵根? 她有意无意地瞄了连望舒一眼。连望舒表情依旧是贱兮兮的,挂着无所谓的笑,似乎没有一点吃惊之色。 她默默把疑惑放到心里。 --- 春茗道君看着他们满意得不行。 几十年来,他陆陆续续找到了几个孩子,都是一个一个的,都是没有成功,甚至……还差点惹上大祸丢了性命。 他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而没想到的是,这次他居然一下子找到了四个,几十年的好运就集中在这几年里了。 他简直喜极而泣! 为了这个,他明察暗访骗走了小家族出身的莫秀秀,冒着得罪瑶池的风险。 他布局,几乎舍下所有身家在十几万座小城撒网,不知道炼了多少丹药,发了多少毒誓,得罪了多少人,只为寻找还没成长起来的无势力天灵根孩童。 城门的玉璧会对天灵根修士起反应,城主受他的恩惠,会示意守门护卫将特制的带有追踪器的玉牌交给让玉璧起反应的孩子。 他特意选在人流多人员复杂的小城,可能最近正值蜀山剑宗开山收徒的时候,机会又更大了几分,所以这些孩子都扎堆出现了。 一步步算计,苦心孤诣,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然真的给他找着了四个符合条件的天灵根宝贝。 他寿元已经无多,只是想着自己宝贝孙女不能这样毁了,拼了一把老骨头,连棺材本都没留,花了巨大的心血操办,之前的失败已经让他有了足够的经验了,再次尝试他已经有把握成功,更何况这次有四次机会。 四次机会,已经足够了。 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四个孩子,他眼神狂喜,语气却很温柔:“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再做安排。” 他有耐心等,现在需要做的,是把他们培养成最好的药材。 第九章 药浴 四个人安排同住一间房。 不过在他们之间,显然也是分出小团体的。 一回到住处,莫秀秀就将床远远挪到外间,好像他们是什么脏东西似的,怎样都不愿意和他们同住。 看到莫秀秀这幅德行,连望舒有点窝火。 “什么人啊?蠢成这样还想孤立我们,我们孤立她还差不多。” 连小五这样冷清的性子也有点生气,冷冷地说:“蠢货!” 谢清辞向他们使了个眼色,都是聪明人,他们很快冷静了下来。 谢清辞笑眯眯地说:“好啦好啦,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我们好好为道君做事就好,道君那样慈祥的人不会亏待我们的。嫣然仙子这样长得这般美貌,又温柔善良,失去灵根多可怜,我一定会好好帮忙的。真想成为道君的弟子呀!” 她小手呈捧心状,摆出一副期盼的模样,大眼睛灵动地眨了眨,示意小五接话。 小五一向平静无波的脸动了动,嘴角微微抽搐。 她感觉这样子有点用力过猛,但她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能“嗯”了一声,尽力配合表演。 连望舒笑了笑,厚颜无耻地接话: “那是,道君那是什么人。简直是天仙再世,慈悲心肠让天地为之动容啊,能为道君办事简直三生有幸,死而无憾,含笑九泉……” 小五眼角突突不停在跳动,这越说越不像话,演的比清辞还过分呢! 谢清辞和连望舒对视一眼,笑嘻嘻的滚到自己床上。 外间,莫秀秀正在指使着侍女帮她端茶倒水,威风凛凛,俨然一副道君亲传弟子的做派。 两方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这三个孩子还不错,私下还念着我的好呢,只可惜了……” 春茗道君用水镜观察着四人的一举一动,听到谢清辞他们说的话时,他露出一抹笑,对孙女说道。 刘嫣然看着水镜,冷漠的脸露出了一抹笑: “这三人确实心性淳厚质朴,一片赤子之心,” 她看向另一边的莫秀秀,忍不住嗤笑:“相比,这个莫秀秀的心性实在是不怎样,难堪大用。天灵根的资质配这一个猪脑子真是暴殄天物,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呢,呼来喝去的威风给谁看呢。” 她仰起脖子,语气轻蔑。 “爷爷,你要给她多吃点苦头。” “好,好......” 春茗道君一口一个好地应了。孙女讨厌的人,他也讨厌。 ___ 是夜。 谢清辞正在床上打坐修炼,一个微弱的童声在她耳畔响起。 “辞辞……” 她猛地睁开眼,警惕的探查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她心中疑惑,又闭上眼继续修炼。 “辞辞……” 那个声音又响起,只是这次,声音明显的多。 谢清辞中断修炼,脸色有些凝重,细细地探查全身,看是不是有什么附身了。 什么东西,难不成又是来夺舍的。 “辞......我……灵……” 谢清辞听到这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不由一愣,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小灵。 “咔” 躺在她她手心里的,原本拇指大的、乳白色的一个团子开始碎裂,裂开的缝隙里有橙色的光芒微微闪烁,灵气涌动。 她惊讶地看着小灵的变化,眼中带着欣喜,小灵这是进阶成功了? 谢清辞欣喜地看着躺在她手心的小豆豆,小团子胖了一圈,橙色的光芒一闪一闪。 这个橙色的光团子咬住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指咬出一滴血珠,吸收掉。一个精奥的白色魂印在她的手里缓缓浮现。 “小灵,你……” 这小家伙,居然这样和她结下了契约? 她压低声音:“小灵,你进阶成功了吗?你可以说话了?” “是的辞辞……我是小灵,我们签了平等契约。”识海里,稚嫩的声音响起,甜腻腻的带着糖丝,奶奶的声音可爱软糯。 “我不可以说话呢,不过我可以和你在识海沟通,辞辞,小灵现在筑基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谢清辞开心极了,她忍不住亲了亲手心里的小豆豆。小灵苏醒的正是时候,这样他们计划离开这里又多了一点筹码。 第二天天还没亮,谢清辞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小五的被窝瘪瘪,不知道去哪了,而一旁的连望舒睡的正香,一只脚丫子露出来,睡姿放荡不羁。 她懒懒地抬眼,打了个哈欠去院子修炼。 黎明时期,天空还泛着鱼肚白,此时周围的灵力经过一个晚上的积淀,格外浓郁,纯净的日精月精可是修炼的好宝贝,在此时修炼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一出门,她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院子里挥着一把石剑,招式带风,虎虎生威。 她望过去,是小五。 昨天她就注意到小五背着一个用布条包着的大疙瘩,现在看来原来是一把石剑。 淡淡的晨光洒落,晨雾未散,朦朦胧胧的有一份独特的美感,灵虫的清鸣声悠远,小五拿着跟她差不多高的石剑,表情淡然地用单手挥剑,一遍又一遍练习。劈、挑、砍、刺、压、收、挡,招式简单,动作却反反复复,很是枯燥的动作,她却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脸上也不显得疲倦。 她看着小五的动作暗暗吃惊。 小五这是在练剑?可是她才几岁,这个动作虽然简单,想要练成这个样子也是需要几年功夫的吧…… 她存下心中的疑惑,打坐开始修炼。 卯时,金色巨轮在天边缓缓升起,染红了一大片天空,瑰丽的场景如画中所绘,苍茫的大地一片神圣。 这个世界仿佛浇铸着金色的光芒,天际线有不知名的飞鸟经过,清亮的啸声此起彼伏,白色的羽毛也仿佛洒满了点点碎金,滢滢的模样眩人,空灵而又神秘,氤氲着荒凉的苍古气息,安静而生机。 谢清辞擦了擦额头的汗,睁开眼看着升起的太阳,趁此丹田运转魔功,吸收这宝贵的日月精气。 小五也停了下来,盯着太阳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一盏茶的时间后,就有人领着他们去炼丹房。 谢清辞悄悄打量着丹房暗暗咂舌。 春茗道君不愧是一个元婴丹修,他这个丹房是真的堆满了宝贝,以她看过半本灵草集的见识,大半灵草也认不出。她只能看出的是整个丹房是用雷击木做的,贴满了各种各样弯弯曲曲、她并不认识的符纹,各种草药跟白菜一样堆得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瓶瓶罐罐立在这不知道装了什么,还摆了一些灵兽骨头,瓦罐里还弱弱地还有点震动,罐边渗出一点血迹。 至于这是什么东西,谢清辞不敢多想…… 丹房的中心用白和玉砌成一座高台,高台上放置有四个玄铁大锅,火舌舔着锅底,火焰烧得正旺。 她望了望,锅里的液体已经染成了浓稠的黑色,浓似乌云稠似墨,各种药草恹恹地漂浮在上面。更恶心的是很清晰可以看到有一些虫子在水里浮浮沉沉,时不时起个泡泡,看上去让人反胃。 “这是本君自制的洗髓炼骨的药浴,这些锅里有精心配置的药汤,有易经洗髓和强体功能,对你们的身体益处极大,可以纯净你们的身体,祛除你们身体里的杂质,通敞阻塞的经脉,真是好处说不尽。” 春茗道君自顾自地说着。 “这是本君的独门秘方,效果很好,可能过程会有些辛苦,你们要每天泡两个时辰,现在去吧。” 她有些迟疑,连望舒笑嘻嘻地凑到她耳边:“这可是好东西啊。”他一点都没有犹豫,三下五除一脱得只剩一条亵裤一个跳跃就跳了进去,似乎还很兴奋的样子。 小五还是一副面瘫的样子,也紧随其后跳了进去。见他们都下去了,无奈之下,谢清辞只能解下身上的衣物,只留下一个肚兜,小心翼翼地踩了进去。 “你们把头也埋下去,不要浪费了。” 谢清辞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就沉入锅里。这锅药汤锅里的东西很多,搅一下黑色的水就有很多虫子尸体,层层叠叠翻滚。她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思索片刻,干脆自封五觉。 她想着,就他们三个在泡药浴,不知道莫秀秀在干什么。 另一边。 “道君大人,我为什么是这样的?我能不能和他们一样?” 莫秀秀表情挣扎,话语里已经带着哭腔。她看着被滚滚的火焰烧得通红的丹炉,乳白色的蒸汽一刻不停蒸腾而上,内心的惊恐已经压制不住。 “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你体质没有他们好,就应该这样。” 刘嫣然表情淡定,看着莫秀秀的眼神带着嘲弄,“其实也是他们嫉妒你,特意献上宝物整你的,这也是一个原因,我们也是没办法。” 她看着眼前烧得正旺的炉子,心一横跳了下去。 火舌烧舔着她的皮肤,她的皮肤噼里啪啦作响,很快就烧红了,不一会就有烧灼的气味传出。 “啊!好疼!……我要离开这里,呜呜……” 她从小锦衣玉食娇宠着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头,哀叫连连,痛得直欲死去。 莫秀秀想起那些“害她的人”,心中的愤懑简直如这火焰一样燃烧。 --- 一炷香后。 谢清辞沉浸在汤药里,渐渐发现锅里的水在剧烈翻滚。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各个经脉开始抽搐,体内的魔气乱闯,一颤一颤刺激着她脆弱的丹田。 她皮肤上的经脉凸起,像一条虫子那样扭动,青筋暴起狰狞无比。身体开始发痛,她感受到身体的痛楚,感觉身体里面有一把软刀子在乱穿,随着时间流逝越发剧烈。 “唔……” 她的身体! 她已经无法封闭住五觉,那边莫秀秀如丧考妣的嘶哑喊叫传了过来,惨叫连连不绝如缕,声声没入她的耳朵,这对她来说更是折磨,难忍至极。 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压抑着自己的痛呼,死死地坚持。 痛楚持续了大概一个时辰,谢清辞已经奄奄,对于痛觉已经麻木了。痛楚渐渐减弱,她把头露出水面,如释重负,这时候她的皮肤上排出了一坨坨黑色的杂质,像粘土一样稠,气味恶臭至极。 杂质越来越多,谢清辞手颤巍巍,掬起一捧药汤洗掉这些杂质。汤水变得更加浑浊,洗出的皮肤莹白如玉,闪烁着玉质的光芒。 “额……”她突然感觉身上的魔气一股脑涌到丹田里,丹田像一个巨大的吸盘一样源源不断的吸收着吸收着这药浴里的灵力,“咔”一声,她境界屏障居然破了!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双手,这是到了练气四层了? 第十章 人丹 谢清辞躺在床上,大致感受了一下身体情况。 这药汤虽然磨人,但确实是好东西。意外突破暂且不提,她身上也是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她发现自己变轻了,皮肤变得更白皙,柔软中带着坚韧,而且魔气转化的效率提高了。看来确实如春茗道君所言,这药汤有易经洗髓的作用,算是意外之喜。 她看向连望舒,连望舒不似她那般虚弱,他看着她们,似乎是想说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无声地朝他们做了一个嘴型:会写字吗? 小五摇摇头。 连望舒示意她们趴在床边,三个人头对着头趴在一起。 连望舒突然开始胡扯。 “你们感觉怎么样痛吗?你们不知道啊我刚刚差点痛死了那个就像被虫子咬一样我差点没有直接晕过去幸好哥身体结实耐打意志坚定即使刚刚这么痛我也没有放弃啊,因为我相信道君爷爷是大大的好人啊绝对不会还我们的果不其然啊我刚刚……” 连望舒嘴巴像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他说得多没停顿过速度还很快,不一会就讲了一大串话。 “……真的是大大的感谢道君大人啊……” 这人在说什么…… 他眼睛朝她们眨了眨。 哦! 她福至心灵,猥琐一笑,也开始跟着吹嘘。 “……” 两个小朋友开始面对着面一脸感恩地谈论方才的药浴,用词极尽夸张,表情极尽丰富,语言极尽煽情,感情极尽真诚,扯到春茗道君又是一水的吹嘘。 小五静静的盯着他们,这时候她还是不说话为好。 春茗道君一脸满意地移开水镜,这几个孩子真不错…… --- 一盏茶后。 “行了……”连望舒长舒一口气,舔了舔说的有些干的唇。“他没看了。” 她就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不是这个药,他似乎知道春茗道君的灵气窥探。 想起刚才,他们俩心照不宣地笑了。 “合作愉快哦。”连望舒笑得很猥琐。 她整了整脸色:“说正事吧。说吧,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说。” 她挺好奇,这人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是想说什么。 她和小五看着连望舒,连望舒表情突然间严肃起来了。 她有些愣,这是…… “你们听说过人元造化丹吗?” 谢清辞两人摇了摇头。 连望舒深吸一口气,表情很凝重。 “很简单,就是把人当材料炼成的丹药。” 闻言,谢清辞惊愣。 小五沉默:“证据?” “泡药里的东西不对,确实有易筋洗髓的作用,但是其效果更像是……” 他的表情有点古怪,似乎有点想笑。 “泡菜。” “……” “体内的灵力是充裕了,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体内灵气太多了,不像是正常的量,反而像储存。简单来说,就是让我们身体里充满灵气,让材料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谢清辞探了探丹田,确实如此,即使突破了,她体内的魔气也确实过多了。 “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方便透露,我只能说,我保证这是真的。” “灵根被废,一般情况是没有办法让灵根重生的。天道循环,往复不息。只有单灵根的单一属性才能满足单一属性的丹药要求,单灵根的数量冥冥之中是有定数的,” 他顿了顿,“只有把原来单灵根的人化成丹药,让无灵根的人服用,长出新的灵根,这样才会平衡,大道制衡之道莫过于此。” 谢清辞越听越是心惊,这样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她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向连望舒,他怎么知道的? “你是谁?” 小五深沉地看着连望舒,语气冰冷。 看到她们警惕的神情,连望舒一愣,苦笑,他连忙解释:“我只是一个孩子啊,我真的才十二岁啊,只是我比较聪明,看的书多,知道的比较多而已。” 谢清辞想起她差点被夺舍的经历,顿时眼神一惊,也不怕忌讳了,直接用神识扫过连望舒的识海,却发现他的灵魂跟他的身体是匹配的,没有任何被夺舍的迹象。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小五,小五人狠话不多,很干脆地爬起来,直接上手抓连望舒的大腿。 连望舒惊叫,“你想干什么?!” “闭嘴!” 小五很凶残地拿被子堵住他的嘴,压住他的挣扎,直接上手摸骨。这又是抓又是捏的,连望舒刚泡了药还痛着,这样子更是惨叫连连,还被捂着说不出声,只能“呜呜”地叫嚷,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小五眼神突然变得有点困惑:“十二岁。” 这家伙真的十二岁啊…… 她朝小五使了个眼神,小五放开了连望舒,连望舒脸色通红,哭唧唧:“你们这两个女变态,我只是个孩子!” 谢清辞冷哼一声,她还是一个孩子呢! “那就先姑且信你,不要想着坑我们,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自相残杀还不如联手想办法。” 她虎着个小脸威胁。连望舒虽然觉得这可爱的小女孩一点都不凶,还是很配合地抖了抖:“是是是……“ 她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家伙很诡异,但他知道的很多啊,很有用的样子,现在只能相信他。 想想现在的情况,谢清辞只觉得有点头疼。 他们实力低微,在元婴道君眼皮子底下几乎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这是一个死结。 她得好好想想办法。 “嗯……呜呜……”外间传来莫秀秀的痛呼,看来莫秀秀醒了。 她刚才直接痛晕了,现在才醒,醒了又要闹腾了。 --- 孟家。 一个神秘的红衣男子破空闯入,浑身毫不顾忌张扬着浓烈的魔气,惊动了整个孟家。 “有人入侵!” “大胆!何方妖魔,这里可是孟家,岂能由你胡来!” 孟家大长老闻讯而来,双眉紧皱,看到男人昳丽的脸不由一震。 他是…… 红衣男子冷笑一声,绝色的脸布满了鄙夷,他修长的手指直接指向孟家主院,声音冷酷而阴鹫。 “孟远珩那混蛋呢?!他娶了本尊的师妹,而本座师妹被他害死了,他是不是应该给本座一个交代?!” 躲在角落默默围观的侍从侍女们不由一惊,他们不由想到了那个禁地清幽阁,还有那些似是而非欲言又止的传言,这么美貌的男人,就是传说中那个魔女的师兄吗? 周蕙玲从主屋里走了出来,表情端庄严肃,见到红衣男子,眼中不由露出惊艳之色。 好出色的男子! 她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阁下何方来客?是否与我孟家有些误会?不如进屋聊聊。” “不敢来见我?孟远珩你个畜生!我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假惺惺的正道修士!你心中有愧,你负了我师妹,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答应过会好好爱护我的师妹的。现在呢,我捧在心里的宝贝被你这样欺负,你还把她给害死了,如果不是她阻止,我早就把你这小破家族给灭了!她去了,你们别想好过!” 红衣男人咬牙切齿,直接无视了周蕙玲,毫不顾忌直接开口大骂。 周蕙玲有些难堪,手指无意识绞动着宽大的衣袖,眼眸深沉。 他手掌一翻,巨大的黑色镰刀在他手里浮现,他怒气上头,毫不顾忌挥刀一劈就毁了数十座房屋,顿时整个孟家尘土喧嚣,到处都是房屋倒塌的残墟。 大长老怒喝:“你个妖魔!”他拿出武器冲上前,红衣男人冷漠的看着他,镰刀挥动下和大长老缠斗在一起。 “铿锵” 武器交接碰撞的声音响起。 大长老元婴后期,这一交手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你……你出窍期了?!你进阶了?!” 围观的人不由哗然,脸上带着十足的惊恐。 这是一个出窍期的大魔头,整个家族怕是除了家主无人可以应付! 红衣男子下手狠辣没有一丝顾虑,元婴斗出窍完全是鸡蛋碰石头,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不!!”大长老惊恐地大叫,想逃,可是却没有用。 “家主救我!” 在完完全全的的实力压制下,几息工夫,红衣男子就直接一刀割下了大长老的头颅,半点也不拖泥带水,一伸手直接捏爆了大长老的元婴,连元婴逃逸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自爆了! 大长老的身体在空中断成两截,从天上掉落。地上洒满了鲜血,都是属于大长老的,他的头在地上滴溜溜地滚着,双目圆睁,眼白翻起,眼中还带着惊恐,整个人死不瞑目。 “你……” 周蕙玲已经吓得整个人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大长老的尸体。 “宗笙……你闹够了吗?” 男子幽幽的叹气声响起。众人只见,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冷峻男人悬空浮在半空,表情复杂地看着红衣男子。 正是孟家家主,一代天骄,孟远珩! “你气出完了吗?阿妩……是我负了她。你也不必把气撒到无关的人身上。” “你还是这样,一点都不冷静。你又何必呢?阿妩最后选的是我,嫁的是我,就算是死也是葬在我孟家的。“ “你不过是她的师兄,而已。” 最后一句话简直诛心了,宗笙气的目眦欲裂,怒吼:“你有什么脸说我!?你个畜生!今天我就要替她报仇!” 他眼睛血红,怒吼一身,身形轻点,二话不说直接和孟远珩对上。他心里有恨,招招都是下死手,却总是被拦住。孟远珩虽然在防守,却是一点也不慌,完美地挡下了来自宗笙的所有攻击。 下面围观的人看得胆战心惊,这魔头明显一副疯魔的样子,幸好家主强大挡住了他的攻击,只是为什么家主不出手攻击他? 周蕙玲痴痴地看着上面,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怨毒和嫉妒。 这两个男人,都在为那个贱人而战,她凭什么?她有什么资格?不过是一个魔女而已。 “乒乓”“乒乓”…… 两个人不知道打了多久,战斗激烈,如火如荼。 宗笙无法突破孟远珩的防御,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孟远珩似乎有意让着他,就是不主动攻击他,气得他下手越发狠辣,却始终无法伤到孟远珩。 宗笙越打越是难过,眼眶有晶莹闪烁,漂亮的脸眼睛和鼻子微微泛红,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攻势也不再咄咄逼人,直到最后颓然地放下血月镰,放弃攻击。 他眼中是说不出的失落。 “我还是打不过你……我真没用,连替她报仇都做不到……怪不得阿妩不喜欢我……”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痛楚。 孟远珩没有说话。 宗笙看了一眼清幽阁,握着玉牌的手紧了紧。 他摊开手看向玉牌,玉牌已然碎裂,只是裂纹直直的指向南边,正是离州的方向。 难道…… 他盯着那道裂纹,突然想起了什么,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亮了亮。 他深深地看了孟远珩一眼。 “孟远珩,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定会死的很惨!” 他一挥袖,华丽的红色长袍轻扬,“刷”的一声,整个人直接破空而去。 孟远珩没有动手阻止,放任他离开了。 他看了一眼所有人,沉静开口:“收拾好残局,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违者,死!” 他最后一个字说得格外杀气腾腾,众人吓得噤若寒蝉。 他没有看他的妻子一眼,直接破空离开了。 感受着周围的视线,周蕙玲觉得脸火辣辣的疼,这可是她的夫君,他居然这么对她,理都不理她直接走了! 清幽阁。 孟远珩走到小土包前,看着石碑上刻着的大字愣住了,他突然想起他和阿妩还有一个女儿。 女儿…… 阿妩给他生的女儿…… 他们爱情的结晶…… 他拿神识扫遍了整个清幽阁,愣是没有发现一丝人气。 不在这里。 他冷峻的眼低垂,俊美的脸带着一丝失落,随后又变成坚定。 他们的女儿也离开他了吗?不会的!他一定会找到她的。 他记得,似乎是叫清辞。 第十一章 逃脱 他们几个平时行动受限。除了药浴以外,不能离开这间院子。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了各种手段打探这里的消息,大致了解到这附近的情况。 据说,这里是一个禁地,他们正处在禁地的外围。 在修仙界有十大禁地,分别分布在不同的地方,几乎没有人知道它们的来历,据说隐藏着关于成仙的大秘密,修仙界对此说法不一,但始终没有一个统一的观点。它们的来历,一直都是修仙界一个巨大的谜。 十大禁地各有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同样的诡秘,有去无回。千万年来,殒命在禁地的人数不胜数,即使有人侥幸活了下来,大多也是语焉不详,回忆不起太多的东西。因而几乎无人敢接近禁地这种地方。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禁地是一个保密性很强的地方,里面的天地禁制会压制住天地异象、能量波动。她大概也猜到了春茗道君的心思。人元造化丹是逆天之物,若是炼成,肯定会引来九天雷劫,这里的天地禁制或许可以掩饰住丹成产生的天地异象。 更何况,在这种地方,信息是无法对外传输的,这也就是说他们也无法传出信号让人来救。 不过,他们现在在禁地外围,禁地里面煞气浓重,为了防御煞风的侵蚀,春茗道君设了一个守护阵法阻挡禁地的煞气。每隔七日他就要暂时离开去修补被煞气侵蚀的阵法。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他们几个修为低微,春茗道君为了显示他的“慈和”并没有封住他们的修为,储物袋也没有收走。 “有什么主意吗?” “有,只是有点难。” “你们有什么好东西吗?” 谢清辞想了想,好像娘亲给她留有一些东西。 她使劲翻储物袋和木华簪,找到了一堆符箓。 “你看这些有用吗?” 她把找到的符箓给连望舒,这家伙或许能认出是什么符箓。 当初谢妩给她留下了不少的符箓,她认不出,只能让连望舒看看。 连望舒小心地捏过符箓,一张张观察。 “这些符箓用妖兽血液画成,隐隐有凶虐之气溢出,应该是攻击性符箓。” “这些是用朱砂画成,应该是是辟邪类的辅助符箓。” “至于这个……”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谢清辞,“这些是用时墨画的,蕴含空间之力,有可能是挪移符。“ “但我也认不太出这是不是真的挪移符,也不知道它能挪多远。” 她看着这些符箓,有些苦恼:“那这些怎么用?” 连望舒想了想,神秘一笑:“你这些是有大用处的,你不是还有只虫子嘛,看我的。” 她想起小灵,有些疑惑。这家伙要让小灵干什么? 深夜,平静无风。 在一间屋子里。 “爷爷,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开始炼丹?” 刘嫣然有些着急,一天不成丹,她的心就一天不能安定。 “然儿别急……过了一个多月了,也差不多了。”春茗道君笑呵呵的。 “可是……” “稍安勿躁。这次机会难得,他们身上的杂质清理得越彻底,身上的灵气越充裕,成功的机会就越大。” 他怜爱地摸了摸孙女有些干枯的头发。 他给孙女炼制了很多延寿丹,延长了孙女的性命,可是这灵根一日不修复,孙女就一日是个凡人,凡人的寿命是何等的短暂,不过百年,弹指一瞬。孙女服用的驻颜丹药效也是渐渐褪去了,这张年轻的脸很快就会变得垂垂老矣,这头黑发也是保不住了,他怎么忍心让孙女落的这种下场。只有让灵根重新长出来,才能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的道侣走了,儿子也去得早,只留下了这个孙女。他半生孤苦,唯一的牵挂也就只有这个孙女了。他的大限将至,他或许不在乎生死,只是他怎么放心让失去灵根的孙女一个人在这里无依无靠地活着?没用灵根,没有修为,怎么能在这吃人的修仙界好好的活下去? “爷爷一定会让你的灵根重新长出来,还变成更好的单灵根。” 他眼中带着坚定。 刘嫣然开心地抱着春茗道君,甜甜的喊着:“爷爷真好。” 春茗道君枯瘦的大手抱住刘嫣然,眼角有点湿润。 草丛里,一个橙色的小光点晃晃悠悠飞过。 --- 几人摩拳擦掌准备得充足,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一天,正是春茗道君补阵的时候。 “根据我的观察,这里一共六个人,只有春茗道君是元婴期,其余的都不是。而众所周知,修士只有只有到了元婴期才有初步的瞬移能力,如果我们把他们引走,我们几个逃得够快,是可以逃走的。” 连望舒很是得意地吹嘘:“本人不才,虽然只是个练气四层小修士,但兼职阵法师,布个小阵逃跑还是可以的,虽然拦不了几息,但总比没有好嘛。等逃出去了我有办法让他们找不到我们。” “更何况,我的神行阵堪称一绝!” 翻译过来就是,逃跑技术一流。 谢清辞回忆着昨晚的谈话,一边鄙视连望舒,一边又不得不承认,虽然连望舒这人很是欠揍,但是在这种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他们像往常一样被带着去炼丹房,后面有四个人寸步不移地跟着他们。 他们齐齐对视了一眼。 谢清辞往识海里传音:“小灵,开始吧。” 小灵一早就守在他们设想的地方,收到传音后,他全身散发出明橙色的光芒,神秘的符阵在他身边环绕,带着不远处的小包裹震了震。 小灵轻轻念着。 “三” 谢清辞眨了眨眼睛。 “二” 连望舒的手动了动。 “一” “轰!!!!” 在炼丹房的上空,一道无比闪耀的光芒突然迸发,一瞬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震撼了这一片寂静的土地! “轰隆隆!!” 巨大的蘑菇云从不远处升起! “啊?!” “不好!有人入侵!” “快!守护丹房!守护小姐!” “绝对不能受到一点损失!” 身后的四个人目眦欲裂,怒叱着,纷纷化作一道道流光,像闪电一样冲向炼丹房。 “跑!” 见四人已经被引走,连望舒低叱,嗖的一声,三人立刻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出口。 他们三个早已全身拍满了神行符,再加持连望舒的神行阵,全身所有的力量拧在这双腿上,整个人像流星坠落一样不要命的死跑,往他们想好的,和爆炸地相反的地方去。仅仅几息的功夫,他们就跑了几里! 那四人这时也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大喝:“不好!中计了!快回去!” 他们飞身而起,却发现自己怎么样都跑不了。 “这是……” 另一边。 这辈子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飞过,这一路可谓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身上的灵石剧烈燃烧,眼见离终点越来越近了,谢清辞心中抑制不住狂喜。策划了这么久总算是要成功了! 然而,事情没有如他们想的那样发展。 眼见着要离开了,本应该不在这里的人却在他们的前方站着。 春茗道君脸色阴沉地站在他们前方,莫秀秀站在他旁边满眼讥诮地看着他们。 “你们想逃?” 看见春茗道君,他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是你!”谢清辞抑制不住怒喝,千想万想,没想到莫秀秀会去告密。 莫秀秀看着他们,冷笑:“是你们不义在先,怪不得我!” 谢清辞暗咬银牙,失策了! 他们三个都只是炼气期,怎么可能是元婴道君的对手? 等待他们三个的绝对是生不如死! 生死关头,谢清辞当机立断! “连望舒!”她大喝。 连望舒一愣,突然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开始布阵。 她拿出一把时空符箓,虽然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种类的符箓,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了这些了! “嗒”“嗒” “疾!!” 她大叱,迅速把手里的符箓甩到他们三个身上,神光闪烁。狂风席卷,巨大的漩涡呼啸着,一片飞沙走石,烟尘四起。 “想逃?” 春茗道君看到她的动作,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怒不可遏。 “找死!” 他身形一闪,就瞬移到他们身边,企图抓住他们。 他大手渐渐逼近…… 在只有一寸的距离,青色的光芒大盛,眼前的三人瞬间消失不见,化做一道光飞入禁地。 春茗道君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光飞走。 “可恶!”春茗道君脸色难看至极,青筋凸起,眼神阴霾看向禁地。 “本君倒要看看,你们能够呆多久。” 春茗道君指着禁地。 “日夜守着!等他们出来我要她们生不如死!” 从阵法里脱身赶来的四个人惊出一身冷汗,齐齐单膝跪在地上。 “是!” 第十二章 禁地 禁地中心。 月色降临,惨淡的月光流泻一地,妖异的红色铺满了整个黑色祭坛。在祭坛中央,巨大的玄清玉柱威严耸立,有一个人影绑在玉柱上,手脚被玄色锁链禁锢着,全身上下虚虚晃晃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红丝线,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隐隐散发着吞噬之力。 不知感觉到了什么,那人眼皮微颤,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他开口,低沉暗哑的声音像极了华丽的云锦丝缎。 “哦,这次来的是什么人?” “太弱了,可不能随便死了啊。” 他轻笑,身上缠绕的红线颤了颤,一道血光像锋锐的针刺入暗淡的天幕。霎时间,禁地内部的镜像开始解构,极其诡异地碎裂,渐渐粉碎成齑粉,又飞快地开始重组再生…… --- 一道青色的光芒破除禁制飞进禁地内部。 “碰……” 谢清辞三个直直栽倒在地,凶戾的煞风狂暴地席卷而来,呼哧的气势夺人呼吸,禁地浓郁的煞气立刻就在他们身上破开几道的深浅不一的血痕! 连望舒见状,口中念念,双手列阵,立刻在三人身上布了一个小小的防护阵,暂时阻挡住这诡异的煞风,总算是让三人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借着这防御阵法,谢清辞艰难地站起身,看向四周,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这里是禁地?” 她心中有些发苦。她的符箓确实是瞬移符箓,可惜不是瞬息千里大挪移符,只是能移动几十里的小挪移符,还是随机的,这不就传送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是的。”连望舒答道,“这里的天机法则与外界不同,这个地方已经独立成了一个小世界,再加上这煞气……必是风狱禁地无疑……” 说着说着,连望舒猛地吐出一口血。 “你怎么样了?!”谢清辞和小五大惊失色,忍不住失声。 “哎,无事,只是阵法弱了。” 他手掌一推,加强了输出灵力,加固阵法的威力。 一番动作过后,他俊秀的脸有些苍白,喘了一口气,有些虚弱地说:“这阵法可以坚持三个时辰,现在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可你……” “我无事,放心,我绝对死不了。我怎么能让你们两个女的受伤,一点都不威风!” 他笑了笑,故意逗她们:“别太感动,不用以身相许的,你们太小了,太平……” 小五看上去有点迷茫,她却一愣,随后被他气笑了。 这家伙!以为她不懂吗? 她也是听过茶楼的荤话的! 她们才多大,这简直丧心病狂! 她忍不住一脚踹他腿上,大骂:“去你的,滚吧你!” “笑了吧?别担心嘛,我这不是在这里嘛。” 连望舒笑了笑,很是得意的样子,“有没有很感动?你们不知道其实我很强的。” 他这样还在逗她们开心吗? 谢清辞觉得心里堵堵的,有点难受,喉咙有点干涩,呛声:“我也很强的好吗!我是魔修,我能吸收一部分煞气,你不用在我身上布阵。” 小五沉默了一会,也跟着闷闷地说:“剑修,肉身,强悍。” 连望舒看着她们,眼眶有点红,却坚持着没有撤掉阵法。 “小样!我一个大男人,才不用你们两个小姑娘保护!” 她抿唇,扭过头去,不想看他,认真地找逃生的路。 放眼望去,这里是一片无垠的、诡秘的血红色沙漠,沙海像红云一样簇拥着,煞风卷过时,红色沙土像浪涛一样褶皱地翻滚而起,像潮水一样无韵律地铺过,煞气像风暴一样席卷红色的沙尘,时不时聚成一个红色的漩涡。而这里没有太阳,天空是暗沉的烟灰色,隐隐有银色的雷电像灵蛇一般撕裂天空,带着一丝不详。 这个世界看上上去都诡异无比。 她蹲下身,掬起一掌心的红沙,细细揉了揉,有些黏糊糊的;她又嗅了嗅,有淡淡的铁腥味。 她皱起眉头。 “杀气。”小五走到她旁边,有些不确定地说:“有杀气。” 她眼神凝重起来,想了想说道:“我用神识探探,试一试。”她试着放出神识,竟然发现神识可以使用。这让她很惊讶。 这号称绝对禁制的风狱,居然可以让她的神识穿过,这确实是让她意想不到。欣喜之余,她放出神识往前探,努力让自己的神识开到最大距离,神识穿透煞风,渐渐往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探去。 他们也不知道落到禁地什么地方,这禁地大得惊人,估计有几千里了,她的神识强悍,在此处虽受限制,但也能够感应将近二十里。关于能在这二十里能探出什么,她心里其实没底,只能一点一点地探索。 观察了将近一个时辰,满眼的红沙、巨石,几乎就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有点失望,但仍然不放弃的继续探索。 一定有办法的,他们一定能活下去。 突然,她的瞳孔一缩。 “这是……” 她的眼睛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她看到了一团茫茫的血雾,骨头堆积的山,以及一轮血红色的满月…… “噗嗤” 她闷哼一声。 仅仅只是一瞬,她的眼睛像是受到了什么攻击,开始剧烈地抽搐,果不其然她的神识立刻遭到反噬。 猝不及防的剧痛让她忍不住阖上了双眼。马上,就在连望舒和小五震惊的眼神下,她的眼角变红,缓缓流下两道血泪。 她咬牙,立刻引导体内的魔气到眼睛里,可是事发突然,她的眼睛遭到了严重的反噬,已经来不及阻止,这双眼睛现在算是废了。 “清辞你!” “臭丫头你怎么样了?!” 小五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的眼睛,连望舒也看着她的眼睛,面色震惊。 “我没事……”她头昏昏沉沉,晃了晃头,斯拉一声撕下衣裳的一块长条,轻轻绑住眼睛。 “这眼睛暂时用不了,也没有其他的损失了。”她开口安慰他们。 她算是个半瞎了,眼睛废了,神识也萎缩成十尺了。 她转头望向连望舒和小五,想起刚才看到的景象仍心有余悸,忍不住摸了摸眼上的布条,语气有些犹豫:“我探到一个地方,没有煞气,或许有恐怖的未知的风险,但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也有可能是万劫不复。” “你们愿意去吗?” 连望舒:“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选择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小五:“好。” 她没想到他们这么痛快地答应了,有些惊愕:“你们愿意信我?” “当然。”没有一丝迟疑,两人异口同声。 谢清辞内心震动,一种陌生的情感席卷她的心。 即使是在这种生死关头,她也简直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 她的神识受伤,眼睛也不能用了,只能凭着极其弱小的神识指路。 风沙越来越大,连望舒俊脸皱起,奋力加固这摇摇欲坠的防御阵法,小五微凉的手牵着她,他们三个在这大漠中犹如沧海一粟,微不足道,艰难挪动。 “唔……” 连望舒喉间涌出一口甜腥,他捂住嘴,又压抑住自己默默咽下去了。 他神情萎靡,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变,努力加固这防御阵法。 他本是肉身最为薄弱的阵法师,又花了死力布阵,痛苦不堪几乎晕厥,完全是靠着一股毅力撑到现在的。 “撤了。”小五出声。 “不要,我还可以的!” 连望舒不愿,说什么也不愿意撤掉阵法,死鸭子嘴硬“我一个男的要护着女的”,打死不愿意。 小五眉头一皱,趁他不注意,直接一手拍向连望舒的后脑勺。 “额……”一声闷哼,连望舒应声而倒。挣扎了几下,无奈晕了过去。 “啰嗦。” 小五语气很是冷酷。 这下他就没什么意见了吧。 苦中作乐,到这种时候,谢清辞还是忍不住想笑。 没有连望舒加固的阵法只能撑一个时辰了。 小五背着昏迷的连望舒,手死死牵着谢清辞的,小心地挪到一块巨石后面。 巨石挡住了部分煞风,这里煞气稍弱。 “小五,吃了它。”谢清辞拿出她身上的灵药喂给连望舒,又拿出一瓶递给小五。 见小五似有拒绝之意,谢清辞道:“我们三人我和连望舒重伤,已经没有自保之力了,只能靠小五保护,小五绝对不能倒下。” 小五最终还是乖乖服下丹药。 一个时辰后,防御阵法散去了,铺天盖地的煞风无孔不入。小五拔下石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文,镇住一部分煞气。她又把连望舒和谢清辞靠在巨石上,转身抱着他们,用背后帮她们挡住煞气,护住他们不被煞气伤到。 一隅之地,在这样恶劣的场景下,仿若天堂般温暖。 谢清辞被蒙住的眼眶有点湿润。 耳边风声呼啸,她却安好一隅,因为有人替她挡下了危险。 第十三章 故人 艰难行进了几日,他们总算到了禁地中心。 这就是那个没有煞气的诡异地方,其实这里就是禁地中心。 这是一个让无数人却而止步的地方,关于这里有太多太多的传言,大多都带着血腥的影子。可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可能只有那里,才会有一线生机。 他们的愿望很简单,只是好好活着,只是在现在这种时候,似乎也成了奢侈。 “握紧我。” “嗯。” 小五和谢清辞两人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相互支撑着前行。她们用竹筐拖着着昏迷的连望舒艰难行进,拖沓的竹筐拉出了一条长长的拖痕,在红色大漠中蜿蜒。她们犹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晃晃曳曳,步履艰难,一步一步在这红色荒漠中踽踽前行。 这里很荒凉,他们在此处呆了好几天,愣是没有发现一个生灵,更别说水源和食物了。不过,幸好她们都是修士了,虽然不至于完全可以辟谷,但几天不吃不喝也是能够坚持下去的。 “咳咳……”谢清辞喉咙干涩,忍不住轻咳。这煞风干燥又狂暴,此处又没有水源,好几天不喝水让她很不适应。 小五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拉着她的手更紧了。 越到禁地中心,这煞风越来越微弱,周遭的环境也是越来越寂静了。 “到了。” 不知道她们走了多久,小五停下脚步,嘶哑的声音很干涩。 谢清辞看不见,她不敢再动用神识,只能拉着小五的手,有些茫然。 巍峨庞大的青石祭坛像一堵看不见的围墙,很自然地隔绝了外面的煞气,在内外完全是两个世界,外面风声喧嚣,里面沉寂无声。 小五脸色冷肃,放眼望去,茫茫的白骨堆叠如山,竟然一眼望不到边界,不知道是由多少生灵的骸骨堆成的,怨气冲天,磷火点点,血迹森森,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人的视觉。或许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震惊寰宇的绝世大屠杀,这里本身是一个巨大的乱葬岗。 寂寥而又苍凉的气息席卷,阴森恐怖。 高高的青石叠筑而成的祭坛巍峨,不知经历了多久岁月,历经岁月汰洗而不倒,青石依旧光滑如洗,锃光瓦亮,仿佛不曾被岁月所摧残。让人惊奇的是,祭坛上还有未干的血迹,血迹很是新鲜,淋淋细细地流淌,顺着渗入青石的夹缝,夹缝已经染成了浓重的黑色,看人心头战栗;十几根黑色石柱围绕着祭坛矗立,祭坛上的柱子雕刻着精细的纹路,细细看去,上面描摹着无数张人脸,扭曲、惊恐、荒谬、杀戮、怨恨,眼中是呼之欲出如出一辙的幽暗。 祭坛的四周插满了破烂的黑色阴旗,上面描画着各种诡秘的图腾,无风自动。 这一切血腥而诡秘。 这里的一切都和谢清辞当初看到的一样,除了……那轮血月。 “没有月亮。”小五微微皱眉,仔细打量着天穹。 在这风狱,这个天,依旧还是阴森森的,如同永远不化的稠墨,压抑得人呼吸急促。 周围安静得有些让人毛骨悚然。这是一个完全没有生命的地方,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希望的地方,牵引着人心底里最深沉的思绪,仿佛万古的寂寥,永世的孤寂。 她看不见,却有一种陌生的悲切涌上她的心头,谢清辞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 这不是属于她的情绪。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幅场景——整个世界充斥着血和火,人头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堆着,有穿云裂石的尖啸声呼啸,她捂住自己的耳朵,试图驱散这些声音,却是徒劳,整个世界充斥着厮杀的哀鸣、血肉分离的撕裂声、各种武器的金属撞击声、疯癫的大笑声……她看不见的世界充斥这血色,厮杀的快感疯狂麻痹着她的神经。 她眼神狂乱,心知情况不妙,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走火入魔成为杀戮的傀儡。 她心一狠,立刻拿出小匕首狠狠地扎了自己大腿一下。 “呃……”腿部的痛觉顺着全身的神经像火一样蔓延,痛楚唤回了她的理智,她的脑海渐渐清明,耳畔的声音也渐次远去。她捂住胸口剧烈喘息,压抑住自己心里的负面情绪。 另一边,小五面色扭曲,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双手抱头,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脸上带着焦急和慌张,失声大喊。 “不要……不要……” 谢清辞听到声音,着急之下也不顾虑什么了,放出神识视物。 果然小五已经陷入魇境,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走火入魔! 她气急,当机立断一巴掌拍向小五的脸,大吼:“你给我醒醒啊!” 她用的大力,“啪”的一声,小五的脸立刻肿起一个大包,迷茫的眼神似乎有所波动。谢清辞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暴虐,见有效果,心中一喜,又一连扇了几巴掌,小五这才懵懂回神,眼中含着一滴晶莹。 见小五醒来,谢清辞松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连望舒,连望舒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身体站得笔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只是一直愣愣地看着那个祭坛。 “连望舒,你没事吧?”她开口。 “我没事,你们要小心。这里,很危险。” 楼望舒轻声说道。他一向顽劣的表情在此时此刻已经消失,直直地盯着那个祭坛,幽幽叹了一口气,“或许那个传说可能是真的。” 谢清辞愣住了,追问:“什么传说?” 连望舒眼神有些复杂,娓娓道来。 “据说几千万年前,这里经历过一场大劫。为了守护此界的和平,有几亿生灵以身为介,为了生存献祭了,向天道换取一线生机。本来是值得永世纪念的伟事,可是这么浓重的怨气,只能说明,这些人不是自愿的,后世对此记载寥寥,恐怕也是基于此,这其中应该还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几亿生灵献祭……” 谢清辞瞳孔猛缩,被这个数字震撼,她声音有些颤抖。 “如果不是自愿,那、那些献祭的人是谁?” 连望舒沉默,良久,他才出声。 “……并无记载。” 几千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里究竟为何会成为禁地,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生灵涂炭的模样,这或许涉及到此方世界的秘辛,无人回答,也几乎无人知晓,真相或许已经被深深地埋在历史的尘埃里,永远不见天日。 他们好像进入到了一个局,执棋者是谁,想要做什么,他们通通都不知晓。 连望舒心里莫名有些沉重,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但又不知道这来自何方。他现在等级太低,这种事情根本没资格接触,更没资格参与其中。 多思无益,他几乎很快就收敛好自己的担忧,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对于他们而言,眼前最重要的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你对这里了解多少?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清辞开口问道。她直觉,连望舒或许知道些什么。 她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她已经很信任连望舒了。 没想到,连望舒摊了摊手,表情很是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只听过传说,这些禁地还是故事有意思些,其他我才不管呢,鬼知道怎么办。” “……”谢清辞烦躁地简直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家伙,关键时候掉链子。 她双手抱拳,思索他们的处境。 小五一直没有说话,愣愣的看着祭坛,突然说了一句:“月亮。” 谢清辞回头。 小五指着天边。 三人望去,只见那方天空已经被血色光芒撕破了一角,那轮诡异的血月渐渐现出原形,静静地悬挂在半空,像无情嗜血的神祗,月亮升起的那一刻,恒古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这是……”连望舒的表情凝固了,眼底是不可置信。 祭坛上堆积如山的白骨被这血色月光照亮,颤颤巍巍地开始抖动,咯咯发出响声。 有谁在唱歌,如怨如怒,如泣如诉。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些。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归来兮!不可以久些。”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豺狼从目,往来侁侁些。悬人?娭,投之深渊些。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归来!往恐危身些!“ “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此皆甘人,归来!恐自遗灾些。” “魂兮归来!入修门些……” 低吟浅唱,仿佛暧昧私语,却幽怨又悲切。 这个声音华丽蛊惑让人沉溺,仿佛来自地狱的绝响,欣欣然盛开在奈何桥畔。 谢清辞仿佛看到了一双流银般的眸,有淡淡血色晕染,勾魂夺魄…… 她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身体开始变得僵硬。 不知不觉,他们静默在原地,眼神空洞表情僵硬,已然失去了意识。 青石祭台在血月出现的时候已经变成红色,在祭坛正中心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男人,正有些虚弱地被束缚在玉柱上。数以亿计的邪灵苏醒,散发着冲天的怨气,一步一步盘旋在他的周围,却始终不敢靠近这个似乎已经很是孱弱的身影。 “竟然被强行改命,有趣……” 一双银色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向谢清辞和小五,眼中一闪,表情有些玩味。 当他看到连望舒的时候,脸上很是突兀地出现了呆愣的神色,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连望舒,再也挪不动了。 他表情似喜似悲。 这个气息……他死都不会忘记…… 他突然张狂的大笑,笑声回荡在整个禁地。 “多少年了啊……无尽的岁月,多少人要我死,我还活着,你们却都化成一抷黄土……死的好啊,死的好!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越发笑得狂,却又显得越发悲凉。 “陈望瑜,你可曾后悔过……” 他低喃,指缝间不知不觉有了泪。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神变得温柔,声音仿佛情人般的低语。 “好久没有小朋友来了呢,我过的真是孤单。这次的小朋友,都不太普通呢。尤其是这个小朋友,我可真是怀念呢。” 他蹙眉,似乎有些苦恼。 “你们可不能死呢,得好好活着,得好好陪我活着。” 他抬手,血色月光下那一双手如雕玉般精致细腻。那双美丽的手一指,三束针一般的血光穿过,瞬间,三个人识海里就多了一些东西。 在连望舒的识海里,一颗小小的红豆以极其惊人的速度迅速扎根、破土、发芽,是不动声色的缠绵悱恻。 他莞尔一笑。 “我等着你。” 第十四章 亲人 谢清辞是被热醒的。 她朦朦胧胧睁开眼,就发现四周封闭,自己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身下还堆积着无数的灵草宝物。 她立刻瞪圆了眼睛。 这里是……哪? 她不是在禁地吗? 她伸手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清醒。 “醒了?” 阴森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冷冰冰的带着阴霾。 谢清辞闻言心中一惊。 这声音是春茗道君的! “你怎么在这?这里是哪?”她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越发觉得不妙,心中的不安像野草一样蔓延,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开口。 “这里是哪?这里是你们的归宿。”春铭道君声音漠然,带着一丝残忍。 “你们三个真是不乖啊,小小年纪的竟然心思这么重,怎么,在这里过得不好吗,要离开?” 春茗道君说到这,冷冷一笑,语气阴鹫,“你们三个倒是命大,居然在禁地里捡回了一条命,可惜还是逃不本座的手掌心。” “你……” “就在这好好待着吧,在这里发挥出你们的价值。” 春茗道君说完,古怪地笑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谢清辞有点慌。 她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有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燃烧。 她的眼睛还没有好,那本来就微弱的神识已经完全用不了了。 现在她是完全成了一个瞎子了。 谢清辞想起小五他们,心中一颤。 他们在哪? 该不会…… 她越想越心惊,顾不了身上蔓延的火焰,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摸索着四周寻找连望舒和小五。 “小五,连望舒,你们在吗……” 她的声音在这烧得噼里啪啦的焰火中显得格外孱弱无力,很快就被火声吞噬了。 谢清辞眼前是一片黑暗,混沌带来的无力和恐惧深深地压在她心中,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没有人回应她,周围危机四伏,谢清辞越来越害怕,挣扎着用小手在四周一寸寸摸索,盼望着可以找到他们。 触手却是一片空空。 他们真的出事了吗? “小五,连望舒……” 谢清辞低喃,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她想起那个失去娘亲的夜晚,她第一次尝到失去的滋味,那是她一辈子都不愿意再经受的梦魇。 如今,她在乎的人,她还要再失去一次吗? 谢清辞感觉自己一直绷紧的弦有些扭曲,脑子乱糟糟的,身体下意识蜷缩成一团,表情有些呆滞。 “我在……” 低低的声音响起,有些沙哑。然而在谢清辞耳里,这个声音宛若天籁。 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感觉到,有一双手正有些颤抖地抓住她的手腕。 小五的声音微弱而又沉静,温柔地安抚她的情绪:“别怕,阿辞。” 她紧绷的神经突然一松。 她有些失控地反手拉住小五的手,凭着触觉死死抱住小五,手指不由蜷起,有些失态地叫着: “小五……小五,真好,你还在。” 她窝在小五的细瘦的肩膀上,身体颤抖。 小五觉得肩膀有些湿润,愣了愣,反手抱回谢清辞,有些无奈地笑了。 “阿辞,别哭。”她轻声说道。 谢清辞身体一僵,急忙回嘴:“我才没有……”她的话戛然而止,她也感觉到她趴着的肩膀湿湿的。 她有些羞赧,干脆不说话了。 小五低低地笑了笑。 谢清辞这才想起连望舒,有些焦急地问:“小五,连望舒呢?” 小五静了静,半晌,才开口:“他在这,还昏迷不醒。” 小五牵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到连望舒脸上。谢清辞伸手一片细腻柔软的皮肤,试探性地摸一摸,触手是高挺的鼻子,纤长的睫毛,还有浅浅的呼吸,看来还活着。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手下使了点力,连望舒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惊醒,整个人像弹簧一样弹起来,又迅速摔倒地上。 “嘶……”他咬牙切齿,“谢清辞你个凶丫头!好疼。” 他转过头,看到谢清辞有些狼狈的模样愣了愣,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啧啧,你这眼睛怎么是红的?是被熏到了?” “哼!” 她冷哼一声,死死抿嘴,把头更深地埋在小五的肩膀上,不想让连望舒这贱男看她的笑话。 “快想办法,不然真的要死了……” 谢清辞皱眉,她看不见,但感觉到火焰正像附骨之疽缠上她的身体,沿着她的身体蔓延,很快就烧穿了她的外衣。 连望舒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不慌不忙,还很有闲情地评价:“这丹炉不错,是用梧桐金做的,这火也居然是一种异火,这些药材也都是上千年的好宝贝,看来那老头宝贝不少,是花了血本的。” 他继而一笑:“可惜,遇到了我。” 谢清辞双眼已经合上,她的意识已经极度虚弱,小五抱着她。 他收敛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双手合十,继而两手细擦交错,手心诸天星纹蕴含着神圣的奥义,圈圈符文像水纹一样突兀的在他身边浮现,一层一层的蔓延,一层一层的加叠,仿佛生生不息永不停歇。 “叮。”一个精妙的阵法融合着万天星辰,轻盈的铃声响起,叮咚的脆响像雨落的声音,遥远得仿佛天外之音。在小五惊讶的目光下,一座白玉铸成的小塔渐渐浮出阵法的幻影,滴溜溜的转动。 他嘴唇嗡动,正欲开口,突然神色一怔,手中的动作也停下了。 他双手一翻,流光溢彩的小塔立刻消失不见。 “怎么……”小五开口。连望舒拿出一罐瓶子,在他们身上撒了撒,冰寒的气息席卷这一片,他们身上的火立刻就被扑灭,有丝丝冰凉的冷气逸散,丹炉内壁也默默地结了一层不太明显的白霜,瞬间凉了下来。 他席地而坐,语气不慌不忙:“等吧。外面似乎有人来救我们。” 小五心里有些好奇,有谁会知道他们在这里呢? 丹炉外。 “噗” 春茗道君猛的吐出一口血,干枯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眼前这个红衣男人:“阁下与老夫有何仇怨,为何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大打出手,这也太不讲道理了些?” “本座魔修,鬼才跟你讲劳什子狗屁道理。说吧,人在哪?”宗笙面无表情浮在半空,脚下几座尸体堆积,均是死不瞑目的惨态。 他长袖轻抬,血色镰刀在他手之间浮幻现,飞速打着转,轮动出一道优美的轨迹。 他纤长的手指一伸,立刻抓住了一个男人的头部。男人面色惊恐,连连告饶,眼中带着哀求,宗笙内心毫无波澜,手指用力篡住男人的发间,掌下发力,黑色的魔气立刻把男人包围住,开始搜魂。 几瞬的功夫,男人就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显然是失了神志。 “血月镰?你是无景魔尊宗笙?!” 春茗道君失声大呼,连忙解释:“老夫道号春茗,是杏林中人,从不参与道魔之争,你这样无缘无故杀我也未免太心狠手辣,魔尊要不嫌弃,老夫这的宝贝可以让与你,只希望你留我等一命……“ “人丹?”宗笙睁开眼低喃,想起搜魂刚刚看到的画面,眼神瞬间变得如狼般凶狠,怒喝:“好胆!本座的人你们也敢动,本座送你死一死!” 他眼睛带着嗜血的阴霾,手指一动,金属清鸣,血月镰瞬间分成十把,像鬼影一样掠过,锋锐的刀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金属冷光,如同暴雨一般疾驰而来。 就在血月镰即将插入春茗道君身体的那一刻,一把长剑猝不及防从春茗道君身后袭来,穿胸而过。 “噗嗤” 金属插入血肉中的撕裂声响起。 春茗道君眼睛死死地瞪着,颤抖地回头,刘嫣然双手抓着剑,那把剑正是他胸口这把。 他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然儿,为什么……” 春茗道君声音颤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最疼爱的孙女竟然亲手伤他! 刘嫣然侧过脸,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嗫嚅道:“对不起爷爷,你犯了错,我应该要大义灭亲的……” “大义灭亲……大义灭亲……好一个大义灭亲哈哈哈……” 春茗道君沉默了一瞬,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大笑声,眼中是不能掩饰的痛苦。 “刘嫣然,你是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做这个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在你眼里,爷爷的付出就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春茗道君老泪纵横,怒吼:“我错了啊!是我养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是我错了!” 刘嫣然觉得很难堪,低着头不敢看春茗道君,只低低地抽泣。 春茗道君浑身伤口斑斑,却都不及胸口那一剑的痛,身体破败。他眼神灰暗,已经丧失生的意志,不愿挣扎,任凭血月镰撕毁他的身体,搅碎他的元婴。 “是我错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如是说。 --- 宗笙默默地看完眼前这一部闹剧,一言不发,手指轻点收回了血月镰。 刘嫣然转过头,看着他,眼中还含着泪水,似乎想说些什么。 “魔尊大人……” 她话还未说完,宗笙手一挥,血月镰像光一样瞬间割断了刘嫣然的头颅。 刘嫣然的头颅从她的身体掉落,在地上过了滚,她眼中还有不可置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宗笙转头收回血月镰,平淡的语气无端冰冷。 “以德报怨本座做不来,以怨报德本座更做不来。” “本座最讨厌狼心狗肺的东西!脏。” 第十五章 分别 不知过了多久,谢清辞悠悠转醒。 她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连望舒和小五都不在身边。 她揉了揉脑袋,脑袋上缠着纱布。她努力回忆,却想不起那天最后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她昏昏沉沉地睡在小五怀里,接下来发生的事她是一点印象都没了。 究竟是谁救了他们? 她挣扎着起身,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惊讶地摸了摸眼睛。 她的眼睛这是好了? 吱呀一声,门突然打开,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谢清辞抬眼望去,在看清来人的容貌后,她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好俊美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青年模样,步履轻盈潇洒。穿着一身极其灼目的红衣,那双天生的笑眼此时却带着化不开的愁绪,眉目似墨色晕染,朦胧而神秘,多情又无情。 “你醒了?” 男人有些惊喜地开口,声音清亮好听。 他看着谢清辞,眼中带着喜悦。他傻傻地看着谢清辞的脸,带着隐忍的怀念和伤感。 这样的眼神让谢清辞一下子愣住了,她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男人。 宗笙心中又苦又甜。 这个孩子真像她,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和她简直一模一样。 “小姑娘,你叫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却莫名对眼前这个人有好感。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会伤她。 她没有犹豫,开口回他:“我叫谢清辞。” “谢清辞,谢,姓谢……好好好!” 宗笙愣了一下,反复咀嚼她的话,抑制不住绽放出巨大的笑容。 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眉目和善,笑得很温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你好,我是你娘亲的师兄。” 他就是娘亲说过的那个师伯?她面色一喜,小手抓住他的衣摆,问道:“前辈,你是宗笙师伯吗?娘亲跟我说过你。” “你娘……她提过我?”他表情有些惊讶,连忙追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他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娘亲说,你是她最信任的人。” 宗笙手不自觉握成一个拳头,又渐渐松开了。 他沉默片刻,眼中复杂,终是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真好……” 那些回忆在他心中凝结,然后渐渐融化,那些求而不得的怨,那些愁与痛,都一点点在他心中消逝。 他闭上眼,感觉心中有些酸涩,也有一种轻松。心中那个坎终究是迈过去了,那些无解的心结终究还是解开了。 那个修为的瓶颈,原来是他的心。 谢清辞感觉,眼前的男人突然溢出一身浓郁的灵气,整个人仿佛进入了什么玄妙的状态,空灵静默,双眼阖上,嘴角带着风轻云淡的笑,整个人端坐着一动不动。 谢清辞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上去也不是走火入魔的样子,她不敢贸然打扰,只能看着师伯的盛世美颜发呆。 看了好一会,她眼睛有些疲惫,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躺回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他就这样入定了半天,到下午才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里面的忧郁之色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淡然。 宗笙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头,轻轻地说。 “谢谢你,阿辞。谢谢你,阿妩。” --- 她睡得很是安心,睡到晚上才醒来。 宗笙在她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她,见她醒了很是殷勤地端来一碗汤药:“小辞,来喝药了。” 他语气亲昵,谢清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 “谢谢。” 她尝试努力回忆,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在宗笙热情洋溢的殷切目光中,她忍住要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冲动,默默喝了一口药。 她突然想起连望舒和小五,连忙问道:“师伯,跟我在一块的两个人他们怎么样了?” 宗笙很顺手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不用担心,他们挺好的,身上的伤不重,好好养着就好,舅舅不愁钱。”看着谢清辞愁眉的样子,宗笙还是不忍心,很温和地哄她:“好了好了,我明天带你去见他们好不好?但是你得答应我今天好好休息。” “谢谢师伯,师伯真好。” 她开心极了,小嘴像抹了蜜,逗得宗笙哈哈大笑。 宗笙看着小姑娘毛茸茸的头发,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又假装不经意地摸了一把谢清辞的头,表情很亲切。 “以后叫我舅舅吧,我喜欢听。你娘是我最宠爱的妹妹,从此以后你是我最宠爱的外甥女了,我就是你的亲人。” --- 关于那天,宗笙向她解释过后,她才得知那天的来龙去脉。 本命玉牌碎裂,其对应的身份牌会有所反应,因为两者本为一体,都含有主人的精血。 在大闹孟家那天,宗笙就发现,他手里的碎裂的本命玉牌裂纹指向不是他本来以为的清幽阁,反而是南边。 他立刻意识到有人带走了谢妩的身份玉牌。 魔宗的身份玉牌不仅是魔宗弟子身份的象征,更是魔宗弟子相互联系的信物。一般而言,如果有别人拿走了身份玉牌,除非经过玉牌主人的解禁,其余人一碰到玉牌,玉牌就会自动碎裂,绝不会让旁人拿到魔宗的身份玉牌。 这些年,碍于对谢妩的承诺,宗笙一直没有出手插入孟家的事情。但他有在默默打听孟家的事情,他一直知道,他有一个素未蒙面的师侄。 在清幽阁,他在悲痛之下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直到后来冷静下来,发现本命玉牌的异状,他才意识到,他那素昧谋面的小师侄或许还活着,而且已经离开了孟家。 一路上,他随着各种踪迹寻人。他沿着蛛丝马迹,从孟家一路追踪,一路追踪到了风狱禁地。 当他赶到的时候,正好遇上他们被抓回丹炉的时候,也就有了那天的事情。 宗笙沉吟片刻,开口:“你们当时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你受伤很重,神识损伤极大,但有一股诡异的灵气护住了你的神识,才没有让你的神识完全废掉,这才让你现在的神识恢复。那股力量强横异常,我出窍期的力量,在那股力量面前也极其卑微。那力量来历不凡,像是大能所为。” “我不太清楚。” 在禁地里她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莫名其妙离开了禁地,在丹炉里他们又是怎样防御异火的侵蚀的……这些她统统不清楚,或许连望舒会知道,但那个家伙,身上的秘密多的跟筛子一样…… 她不太愿意把连望舒推到风头浪尖。 她下意识想回避这个话题,开口说道:“舅舅,我想去魔宗。”她暗暗催动木华簪,身上的流转的灵气立刻就转化成魔气了,她看着宗笙,表情很认真:“舅舅,我练气四层了,我是魔修。” 宗笙愣了下,忍不住笑了:“好,舅舅带你去。” --- 谢清辞后来才知道,她养伤养了三个月。 时隔三月,他们终于聚到一块了。 宗笙对他们很不错,他们都有被照顾得很好,各种灵药灵草不要钱地砸,到他们见面时,他们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谢清辞没有问连望舒那天是怎么回事。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这个神神秘秘的家伙心这么黑,估计也是有自己的过往的。 伤完全恢复时,他们就要分别了。 几个人碰头,看着他们的脸,谢清辞感觉恍如隔世。 这些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 她曾想过,娘亲死后,这一辈子是不是不再会有让她在乎的人了。或许是天意,她遇见了他们,她也有了朋友,不再孑然一人。 她开口:“我会跟着我舅舅去魔宗,你们呢?” 小五摸了摸背着的石剑,淡淡地说:“蜀山剑宗,剑修。” 他们几个秘密都不少。像小五,她没有问过她的过去,小五也没有主动提起过,但那一手剑术,还有她的孤僻清冷的性子,都让人疑惑。 谢清辞点了点头,望向连望舒,相比小五,这家伙更是浑身透着诡异。 连望舒嘴里咬着根草梗,吊儿郎当地说:“不知道,随便吧。我倒是想当个散修来着,多好啊,自由自在,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她本来还有点分别的伤感,听到这话什么伤感都烟消云散了,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连望舒笑嘻嘻的,很谄媚地鞠了个躬,好好一张俊脸作弄的很是滑稽:“这不挺好的嘛!姐姐们,你们一个道门一个魔门,要是混的好我去哪里都不怕,有你们罩着我。” 这个家伙,还是这样混不吝。 谢清辞啐了一口,骂道:“谁是你姐姐了,你最老好吗?” 她感觉自己上辈子绝对和连望舒有仇,不知道为什么总想怼他。 连望舒眉头倒竖,假装生气,叉着腰骂骂咧咧:“谢清辞你个小姑娘凶巴巴的,一点都不温柔,你这样子谁敢娶你?我赌你嫁不出去。” 他做了一个鬼脸,气得谢清辞七窍生烟。 “你!我揍你!” 她大喝一声,飞身跃起,扑过去就和连望舒打起来了。 连望舒见她来真的,表情夸张地哇哇大叫,声音震天响:“打人啦!凶巴巴的小姑娘嫁不出去了……” “连望舒你个恶徒!”谢清辞怒叱,轻喝一声,无数藤蔓在她身后缠绕飞扬,恣意飞舞。 她大吼:“不打爆你的狗头我就不姓谢了!” 宗笙藏在角落里默默听着,本来想出手制止住小朋友们无聊的打闹,听到这个默默收回了举起的手。 他还是不插手好了…… “谢清辞是猪头。” “连望舒是傻狗!” “谢清辞最蠢。” “你才最蠢,全世界就你最蠢!” …… 两人斗嘴的内容毫无营养,幼稚得让人不忍直视。 小五扶额,觉得头有点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几个打打闹闹了好久,分别时还“依依不舍”。临走之时,谢清辞趴在宗笙的肩上,小脚乱蹬,大喊:“舅舅你放我下来,我要揍死那个贱男!” “连望舒……你等着,我一定把你揍的满地找牙……” “略略略。”连望舒贱兮兮的声音远远传来。 “……” 宗笙默默加快了步伐,心中开始考虑应该如何把侄女养得实力强悍且温柔可爱。 唉,真是苦恼。 第十六章 魔修 谢清辞没想到,他们离开的第一天,宗笙居然带她去这种地方。 宗笙牵着她,走入一家装潢华丽的店。 一路花团锦簇,莺声燕语,香气扑鼻。她有些尴尬,宗笙倒是脸色很自然。俊美的脸、通身的气质和深不可测的修为让他一路接受来自各方的注目礼。 一个美貌的少女迎了上来,恭敬地行了一礼,面色绯红像初升的花瓣,含羞带怯,她娇声说道:“大人,您需要些什么?” 宗笙一挥手,霸气地说道:“把你们这最可爱的裙子都拿出来。” 谢清辞:?!这里不是…… 少女有些愣了,脸色呆滞。 “大人,奴家这里……” 宗笙甩了甩手:“你们这里不是号称有最完美的服务吗?我就要裙子。”他把谢清辞推出,“哝,给她穿的。” “……” “好的。” 神仙阁不愧是专业的服务机构,没多久就有一名少女推着一架子裙子走了过来。 宗笙看上去很有心得地拿起一条粉红色的纱质短裙,点了点头;又饶有兴趣地把玩一个玉玲铛,点了点头;手指夹起两条精美的蝴蝶发带,还有各种花花绿绿的发卡……全部随手扔给随侍少女。不一会,少女整个娇小玲珑的身子就被堆叠成山的衣服和饰品给埋住了,谢清辞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 宗笙拿起一条裙子,眼神亮的像黑夜的炬火,很兴奋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渴望:“小辞,来试试这些裙子。” “……” 她能拒绝吗? 谢清辞看着堆积如山的裙子,嘴角忍不住抽搐。 --- 清晨,夜间的露水还没有消散,太阳初升,万物初始,金色阳光洒满了这片大地。 一个橘色的小光点在草丛中飞过,一闪一闪地,穿过草叶,穿过花瓣,穿过骷髅眼。 青绿色的草丛长势茂盛,看不见的地下却挤满了白骨森森。 安静的大路上,一个长相艳丽的红衣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走过。 小女孩一身红装,柔软的黑发被灵巧地扎成垂挂髻,用红色的发带系了两个蝴蝶结,红色的小短裙精致可爱,缀满了小蝴蝶。她踏着精美的小靴子,手腕上的小铃铛随着步伐轻灵的晃动,清脆的声音让小女孩更显出几分娇俏灵动。 那双大大的桃花瞳天生带着水汽,懵懵懂懂的样子十分可爱。 牵着小女孩的男人同样是一身红衣,那张脸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笑容浅浅,身上没有一丝灵气,像一个普通人。 他趴在草丛里,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眼神像盯着肥肉的饿狼。 他舔了舔唇,眼神兴奋。 他在此混迹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貌的人。 极品!绝对是极品! 他眯了眯眼睛,暗自估量。 那个男人的价值无法估计,凭着那张脸,绝对可以卖出一个天价。而那个小女孩,虽然还小,但美人骨已经可以看见,长大了绝对是一个大美人,养成……估计很多人会喜欢这种。 他舔了舔嘴唇,表情淫邪。 “哔。” 清脆的口哨声响起,原本安静的草丛里突然跳出十多个黑衣男子,直扑两人,那两人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呆住了。 他欣喜若狂,心中痒痒,这种好货色他得先尝尝。 “弄晕就好,不要伤到脸。” 他有些兴奋地提醒兄弟们,似乎已经看到了两人被绑。 那个小女孩紧紧抿着嘴,嘴巴鼓鼓的,脸色深沉,表情很是严肃;那红衣男人面带慌张之色,神态楚楚可怜,漂亮的眼睛染上了晶莹,似乎随时都要落下泪,他大喝:“你们想要干什么?你们这些坏人!” “美人,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们的!” 他猖狂大笑,看着红衣男人修长白皙的脖颈,有些口干舌燥,一股邪火从他身体蔓延。 “美人,我会让你很快乐的。听哥哥的话,乖乖的,让哥哥开心了,你想怎样就怎样。” 这时,男人泫然欲泣的表情突然变了,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神采,笑吟吟地问。 “真的吗,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吗?” 他盯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觉得世间一切事物都无法与之相比,他怔怔的看着,仿佛失去了神志,痴痴的,满口应是,眼中只剩下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无视了他周围悄无声息倒下的的人。 “那,你为我死好不好?” 那温柔的声音如同鬼魅,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他已经被妖魔惑了神志。 “好。” 他痴笑,凝聚全身力量,手风使力一巴掌拍向天灵盖,顿时鲜血泵溢而出,他的身体软软倒下。 他临死前终于恢复了神志,无力地挣扎着,看着男人表情怨恨又悔恨,缓缓闭上了眼睛。 宗笙转过头,耐心地朝谢清辞介绍:“我刚刚用的是摄魂术,这是魅道的功法,也是魔修的常用法术,对付一些心思不纯的人特别管用,用得好不用自己动手,他们自己会去死。” 谢清辞看着满地鲜血和尸体:“……” 是不是魔修都比较心大,她才十岁而已,一点都不担心她心里的阴影面积的嘛? 这一路上,宗笙都在教她各种法术,各种保命手段,非常的细致和用心,可以说是手把手在教了。为了更好地让她理解,他还讲练结合,特意找一些危险的地方给她演示。 都说魔修残忍,这一路上她是真正见识到了。 一般来说,稍微有点实力的修士能飞天绝对不走地,金丹期就可以悬空飞行了,走大路的大部分都是小菜鸟,这些人就看中了这点,一路拦杀强撸,一路上都是横尸现场,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 可惜遇到了他们,在宗笙的眼里,他们就成了最好的磨刀石。 修士行事应和乎天道,魔修自然也不例外。因果报应,杀了人,他们倒是没有什么负罪感,毕竟他们本身就是罪大恶极的劫匪,杀了他们还算得上是功德一件。 宗笙有意无意给她灌输一些魔修间的潜规则,魔道的世界远远比正道的世界简单得多,也残酷得多。在这里,实力就是一切,人命如草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有人说,魔修就是穷凶极恶的歹徒。 其实这话也没说错。 魔道与正道不同,讲究一个恩怨分明,做不来什么以德报怨的事。 据多宝楼不完全统计,魔修的死亡率是除了鬼修外最高的,连杀伤力强大的剑修也难以比拟,究其根本在于魔修好斗嗜杀的秉性。 魔道的人地盘不大,不算海外界,大约占九州四分之一,九州八分之一是妖修的,其余都是正道的地盘。 地盘少就算了,大部分还不是什么好地,资源紧缺,魔修人数又多,彼此之间的争斗就更是激烈了,动不动就是打打杀杀,流血事件频发。 魔修拽破天际,不仅内里斗得你死我活,还特别喜欢和正道的人斗。 两方有事没事就要打,打得还得轰轰烈烈,非得把全家弄死才解气。 正道修士觉得魔道修士残忍,魔道修士觉得正道修士虚伪,双方都互相看不顺眼,大斗小斗就没停过。 道修那“斩妖除魔,匡扶正义”的名号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佛修痛恨魔修嗜杀好斗,祸害苍生,灭魔咒威名赫赫;儒修更是追求身养浩然之气,觉得魔修都是“邪魔外道”,有违圣贤之道。 说白了就是都看魔修不顺眼。 其实魔修好斗是真,嗜杀却不一定。 魔修内部又分正邪魔修。正魔修就是正统魔修,与正道的区别就是修炼方法和行事作风,同样是受天道管制的,不能随便杀人性命,是被天道认可的存在。 而邪魔修又称为邪修,是指那种用伤天害理的血腥手段获取力量的修士,不为天道所认可。 本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几千年来在有心人的传播下,不少人都认为邪魔修等同于魔修,魔修就这样贴上了“嗜杀残忍”的标签,臭名昭著。 再加上魔修确实天生带着一股邪性,杀人过于残忍,太过漠视性命,也就渐渐坐实了这个标签。 在几乎成为修仙界公敌的局面下,魔修为了更好地生存,只能选择抱团。 当今魔道有四大宗门。 有诗云:无道残风连夜起,万里随血灵为阴。天香遗媚绕极乐,浮屠魔音不可思。对应的四大魔门分别是:无道魔宗、血灵门、极乐宗和大魔音寺。 每一个宗门都有自身特色,实力强大。而其中,无道魔宗人数最为庞大,实力最为强盛,是公认的的魔道第一宗。 魔修的修炼方法源于魔族,魔祖罗睺创制出一套魔修修炼体系,魔修有其自身修炼特点,魔道修炼速度快于正道,但容易走火入魔,越到修炼后期越难升级。因而,资质对于魔修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因素,魔修更看重心性和悟性。 那些从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战斗技能,刀尖舔血培养出来的心性,才是魔修活得久的关键。 无道魔宗作为魔道魁首,自有一套“养狼”手段。 在无道魔宗,无论灵根资质如何,入门的新弟子全部会安排到外门,除了发放的资源可能会因为资质优劣而有所区分外,其余待遇一视同仁。即使是魔宗高层血亲亦是如此。 到了外门各凭本事,明面上内门的人禁止插手外门事宜,在外门就是适者生存,比的不仅是资质,还有心性。资源靠抢,名额要争,除非涉及性命,否则魔宗不会干涉外门纷争。 魔宗不允许伤人性命,不允许残害同门。当然,魔修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一昧禁止不是好事。为了正当解决外门的各种恩恩怨怨,魔宗特地建了个生死台,给弟子“公报私仇”的机会。双方签订协议后,即生死不论,是生是死,各凭本事。 这里是强者的天堂,弱者的地狱。没有什么纨绔修二代,有的都是真狼崽。 第十七章 都玄 万里之外的蜀山剑宗。 绵长的问心梯一眼望不到顶,苍苍青松肃立在一旁,蓊蓊郁郁,挺拔俊朗,显得庄重深邃。一块块玄色石头铺成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台阶,平凡却又带着玄秘。 一群人像蚂蚁一样匍匐前行。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面容精致,冷漠寡言的小女孩,正是小五。 小五面无表情,背着她的剑,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脚步不疾不徐。 身后的人大多已经在喘着粗气,她却面色如常,呼吸平和,似乎没有一丝压力,稳重而淡定。 大多数人都是在认真爬梯,表情严肃,一言不发。只是还是有不和谐的声音。 “你一个乞丐在这里干什么,滚回垃圾堆去吧,别丢人现眼了。” 小五抬起的脚一顿。 “果然废物就是废物,还是一个瞎子,爬都爬不起来,还想走下去,简直笑掉我的大牙。” “哈哈哈哈……” “你们……”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似乎想反抗,却显得孱弱而无力。 “哟,还敢顶嘴。杜少爷,把他打下去吧,让他滚回他该待的地方,我不想跟这种脏东西走在同一条台阶上,人家怕脏。”一道女声响起,声音甜美,却带着让人厌恶的刻薄。 “哈哈好……正好试一试本少爷的新法术。” 那被称为杜少爷的人放纵地大笑,小五感觉身后灵气涌动,似乎是想动手了。 已经可以想象这个小乞丐的悲惨结局了。旁边围观的人不由心生怜悯,但碍于此人背景,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小五停下脚步。 “够了!” 她猛地回头,那杜少爷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灵气还未凝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只呆呆的看着小五。 小五一把抽出身后的石剑,一个照面就劈过去,攻势犀利快速,瞬间那人就脸朝地倒在阶梯,啊呜呜地惨叫,痛的连连哀嚎。 一瞬间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惊住了。 小乞丐眼睛覆着白绫,僵了一瞬,抬头望去。 他看不见,但阳光正好,有淡淡的风拂过他的眉梢。 他听见一个声音,有些冷漠,却带着无言的温柔。 “跟我走。” 他怔了怔,忍不住笑了。 “嗯。” --- 在巨大的水幕前,一群紫衣男人围坐在一块,静静看着这一幕。 少商剑主秦少华指着杜少爷,语气淡淡:“心性不佳,专横霸道,这个可以滚了。” “这个好像是你家族的后辈吧?” 他表情不变,挑了挑眉,目光转向旁边的男人。 少冲剑主杜若语气有点咬牙切齿。 “纨绔子弟,家族之耻。我杜家不如你秦家会养人。” 他心中恨的牙痒痒。家族居然把这种人也塞给他,丢人现眼的玩意,他们杜家的脸都被丢尽了!就这心性别想来剑宗了,别败坏他名声! 秦家和杜家都是蜀山剑宗剑修世家,近半数族人都是蜀山剑修,势力庞大。两家暗搓搓地斗,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是杜家实力一直弱于秦家,一向都排在秦家之后,被人戏称剑修万年老二。 秦少华常年面瘫的脸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杜若觉得那就是嘲笑。 看见事情的后续,一群大佬都看向水幕上的小女孩。 “她不错,意志坚定,心性纯善。” “难得,居然是个女娃娃。” “不知道资质如何。” 崇阳剑尊有些犹疑:“那小女孩出剑不同寻常,怕是有古怪。” 在座的都是剑道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他们自然可以看出,依照那出剑的娴熟程度,这女孩至少练了有七八年剑术了。 他们都不是傻子,很快就想到奸细上了。 一时都有些沉默。 “她不是。”秦少华语气平静而肯定。 “你怎么知道?” “一个奸细,不会有那样清澈的眼神。” --- 小五不喜陌生人的接触,但这次她却是牵着男孩的手一起走的问心梯。 小乞丐一只黑乎乎的手被小五干净白皙的小手牵着,他似乎有些羞赧,低着头,另一只手有些不自然地在身上擦了擦。 他们两个速度不慢,很快就甩掉了身后的人,成功登顶。 问心梯上的蜀山露出真正的面目。放眼望去,雾霭弥漫,祥云飘飘,一片青山盈盈,如奔腾的巨龙般连绵不绝,苍黛凝重,层层叠叠,是一副巨型的写意丹青。 奇峰兀立,峘连山脉奇崛,峭拔挺立,陡峭的山壁随处可见,轻盈的流水婉婉约约,看似沉甸甸的山岚轻如蝉翼,掩住着一方世间净土,缭绕、缠绵、堆积、飘远、如潮水般生生不息。 奇珍异兽出林,山禽水猛,一派风光尽收。那用利剑刻成的巨大的“蜀山剑宗”四个大字,沉稳低调又锋芒毕露,古朴的剑意缭绕在上,混沌紫气若隐若现,有大道的气息收束其间,让人心生敬意,好一派锋芒,好一派宁折不屈的剑修气派! 他们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小五眼中更是不加掩饰的狂热。 小五目不转睛地看着,突然衣袖突然被人扯了扯。她转身,小乞丐正面对她,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似乎很是担忧。他的脸满是黑灰看不清表情,但他的语气却是可怜兮兮的。 “我是乞丐,还是个瞎子,他们会不会把我打下去?我好害怕。” 他有些怯懦的样子。 小五揉了揉额头,她不是多事的人,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陌生人有几分在意,明明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我会保护你。”她难得说出这么多字。 男孩露出了亮晶晶的牙,笑得很开心,黑黑的脸上露出的白牙耀眼。 上来的人渐渐多了,不少人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毕竟她是第一个登完问心梯的,还带着一个“累赘”。 “来大殿。” 洪亮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清晰而又震撼地传到他们耳畔。 众人顺着指引前行,就来到一个庄严恢弘的大殿。大殿上坐着数十个紫衣修士,劲装打扮,胸前印着一枚古朴的剑图,穿着统一的制服,表情或端庄或冷酷,锋芒毕露气势逼人。令人瞩目的是,他们男女比例极其悬殊,几十个男人里竟然只有两个女修,走进大殿,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硬汉气息…… 小五一进来,就感觉到有半个大殿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表情不变,淡定地鞠了一躬。 杜若偷偷瞧了秦少华一眼,内心暗暗嘀咕:这又是一张死人脸。 座上唯二女修的鸿凤剑尊是一个外表温柔娇小的女修,在一群汉子中如同灵石一样稀罕,仿佛浑身散发着光芒。她从座位上走下大殿中央,亭亭玉立,看着众人笑意盈盈,悠然开口:“首先,祝贺你们登上问心梯。” “吾辈蜀山修士,以一剑扬名于天下,不靠外物,手中有剑,心中有剑,足矣。修士,应有逆天而行的气魄,刚折不屈的精神,来到这里,说明你们有天资,有灵性。” “大道之始,在于灵根。灵根决定你们的起点。孩子们,你们依次上来,按照登梯的顺序,上前测试灵根。” 她看着小五,语气温和:“小姑娘,你先来。” 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小五很上道地把手伸到大殿中央摆着的水晶球上。 幽荧的紫色光芒亮起,瑰丽梦幻,正是变异雷灵根的标志。 鸿凤剑尊见到这抹紫光,眼中有些惊喜,还有一丝兴味。 她朗声开口:“上上等资质,雷系单灵根。” 小五表情不变,上首坐着的剑修大牛们闻言表情有点惊讶,居然是雷灵根。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将眼神移到秦少华身上,这个也是雷灵根。 秦少华老神在在,八风不动,看似面无表情,眼神却亮了亮。 他一览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眼神犀利,眼中的意思很明了了。 众剑修大佬们:…… 他们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中暗骂这家伙。 不跟你抢还行不行?他们可不想被秦少华这死疯子缠上。 秦少华表情缓和,缓缓开口。 “名字?” “小五。” 秦少华眉毛一挑,这什么名字。他继续问:“亲族?” “不知。” 这女孩竟然是一个孤儿吗? 在场的剑修大佬们都有点惊讶,那一手娴熟的剑术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教授的,他们本以为是这孩子的亲族传的,没想到这孩子是个孤儿。 秦少华沉吟,场面一时沉寂。 良久,他才出声: “本座赠你一名。” “慎敏都雅,怀玄抱眞,就叫都玄可好?” 他见小五有些怔愣,嘴角微微勾起:“本座为剑宗少商一脉剑主秦少华,秦家第二十三少字辈太上长老,今有意收你为开山大弟子,予你秦氏身份,入我秦氏一族,为我秦氏第二十八都字辈族人,易名秦都玄,可愿?” “这……” 周遭哗然,台下的人嘈杂低语,座上的剑修大佬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小五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蕴含着星河宇宙,包容宽宥。她不知道成为秦家族人意味着什么,她没有听到周围的吸气声,也没有感觉到来自各方的眼神,她只觉得,自己一直追求的,似乎有了明确的定义。 她下意识摸了摸背着的石剑,想起方才看到的山门大字,看了一眼眼前的冷漠男人,缓缓地跪下。 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 “秦都玄,愿为。” 第十八章 魔宗 谢清辞跟着宗笙一路游历,学到了很多东西,在路上她顺利突破到了练气五层。 秋去冬往,四季如常,又是一年飘雪季,她又大了一岁。 春茗道君虽然想把她做成人元丹,但是那些天泡的药汤确实是好东西。她经历一番彻底的易经洗髓,肉体力量和灵脉厚度远不是当初的她能够媲美的,晋升速度飞快。 只能说一饮一啄自有天注定。 宗笙把谢清辞悄悄带到无道魔宗山门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辞,按照规矩,你必须在外门先待着。魔宗的入门门槛不算高,有灵根即可,我们有五万外门弟子。但只有内门弟子才能被称作魔宗的弟子,你要争取早日入内门。” 宗笙怜爱地摸了摸谢清辞髻上的红色蝴蝶结,表情很慈爱。 谢清辞认真地点了点头,绷着个小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严肃些,使她看起来没那么幼稚。但她这一副表情配上她的打扮像是在撒娇,让宗笙更是喜欢得不行。 “舅舅不能明面上给你什么特殊待遇,但是你每月可以去藏书阁,那个老头会帮我给你送东西,到时候会有暗号的哦。”他眨了眨眼睛,妖孽的脸上是孩子般的调皮。 “去吧。” 谢清辞回头看了宗笙一眼,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跑向人群。 宗笙在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远去。 --- 无道魔宗山门。 偌大的山门外,只站着三个魔宗的人,均戴着鬼面具,腰间挂着统一的紫色玉牌,穿着样式不一的红色长袍,华美精致,一朵妖艳诡秘的曼珠沙华图案盛开在衣袍上,栩栩如生,有致命的魅惑力。 他们很是散漫的坐在椅子上,前面放置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球,山门外的空地非常大,今天密密麻麻的聚集了许多人。谢清辞挤进人群,发现周围的人像一座座小山一样把她的视线遮挡,她小小的身子完全淹没在这人海里。 现场嘈杂随意,来者鱼龙混杂。凶悍壮汉、斯文书生、妖艳美人、冷漠剑客……脸上的血还没干的,身上的煞气浓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通通都有。像她这样的孩子反而不多。 见来人差不多了,其中一个鬼面男人挥了挥手,现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谢清辞动了动唇,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说不了话了。 “全部排队,一个一个来,先闭嘴。” 他语气冷漠。 一个脸上带疤、浑身血气浓厚的壮汉强行破除了禁言术,脸色难堪,怒叱:“知道老子是谁吗?你算老几,敢管你爷爷……” 话音未落,壮汉就像突然被扼住脖颈一般,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黑紫。 “这!” 周围惊呼,谢清辞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碰!”壮汉梗着脖子,瞪大了双眼倒下,眼神还带着恐惧和怨恨,他的脖子青黑,血流如注,已然气绝。脖子上一根血红色的细线瞩目。 鬼面男纤长的手指露出,苍白的手指上同样圈着红色的细线。 周围如死一般的沉寂。 鬼面男有些不耐烦,语气森冷:“我管你你是谁,来了魔宗就得知道魔宗的规矩。冒犯强者,就是死路一条。” 他眼睛一睨:“现在,还有谁有意见的?” 周围一片安静。她发现,方才那些肆意散发着威压的人不知不觉沉寂下去了。 “那好,听清楚了。入门条件,有灵根,修魔,筑基期以下,四十岁以下。一个个上来测灵根。” 鬼面男语气散漫,说完就懒懒地回到座位上,饶有兴味地把玩一个木偶娃娃。 他身边的红衣修士站在水晶球旁边,眼神犀利而冷漠。 人一个个上来了。 “胡大壮,三十三岁,练气八层,火木水土四灵根。”这是一个络腮胡大汉,表情很是憨厚,他此时呵呵地笑着,像个老好人。 “过了。” “刘青峰,二十岁,练气十层,火土双灵根。”这是一个青衣书生,面白无须温文尔雅,手中一把折扇看上去气质翩翩,仿佛如玉君子。 “过了。” “霍娇儿,十八岁,练气四层,水火土三灵根。”这是一个妖娆少女,身材丰满,红唇烈焰,她披散着长发,此时正妖媚地看着鬼面男人,眼中是赤裸裸的挑逗。 鬼面男顿了顿,霍娇儿有些惊喜地看着他。 只听他淡淡地说:“太丑了。还有,你四十多了,老女人就别来凑热闹了。” “……” 谢清辞有些震惊地看着这名少女被拖下去了。 …… 鬼面男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看上去百无聊赖。 谢清辞上前,娇小的身材和可爱的外表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她把手放在水晶球上面,水晶球意料之中变成了青翠的绿色。 她立刻感觉到,顿时有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谢清辞,十一岁,练气五层,木系天灵根。” 鬼面男听到这,终于抬眼,慵懒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随意。 “呵,资质可以,不过我们魔宗可不是看资质的。” 他哂笑,突然直盯盯看着谢清辞的眼睛。那双眼黑漆漆,像看不见光的黑夜,吞噬住所有的光亮,轻视之意呼之欲出。他浑身威压暴起,魔气像潮水一样压向谢清辞娇小的身子。 “呃……” 她突然受压,闷哼一声,身体不受她的控制倒在地上,半条腿跪在地上,两只手死死地撑在地上,动作看上去很是滑稽。一股屈辱感在她心中渐渐涌起。 她死死地咬紧牙关,双手撑住地板,倔强着撑着威压,挺直肩膀,拼命仰起头与他对视,就是不跪下另一条腿。 两人双目对峙,就这样僵持着。一时间都有些安静,周围的人看着眼前的场景神色各异。 “哈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鬼面男突然大笑,猝不及防收回威压。 谢清辞受惯性作用,一个不留神栽在地上,浑身汗淋淋像从水里捞起来,头发被汗打湿乱糟糟的,衣服也湿透了,她小腿战栗,有些吃力地爬起来。 他看着她:“你不错,小姑娘骨头还挺硬。” 她身体已经脱力,但为了不当众趴下,她强忍着疲累,强迫自己朝鬼面男行了一礼,默默转身离开。 那鬼面男又补了一句,声音还挺洪亮。 他说:“最好的灵石配置,给那个小姑娘一份。” 顿时,谢清辞就觉得有更多不怀好意的目光瞬间盯死了她。 谢清辞突然很想打死那个鬼面男。 他实在是太可恶了! “下一个。” 一个玄衣少年走了上来,俊秀的脸很是冷酷。 他目不斜视的走过,把手放在水晶球上面,水晶球立刻爆发出海蓝色的光芒,看上去深邃而神秘,有水气环绕缠绵而过,围绕着海蓝色的水晶球打着转。 “钟鸣,十五岁,练气十层,水系天灵根。” 围观的人眼神都有些惊奇,刚走下一个天木灵根,这又来一个天水灵根。 本以为鬼面男又要像刚才那样刁难,出人意料的是,鬼面男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为难,很是平静。 “还行,过了。” 少年冷着一张脸,朝鬼面男微微颔首,默默离开。 --- 等在场的全部人都完成测试,鬼面男懒懒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开口。 “今天你们都算过了第一轮,当然,明天辰时还有第二轮测试,建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魔宗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他语气平淡,却又隐隐带着威压,“另外,那些人,你们听好了,本座不管你们是哪个势力的,过了的第一轮的人就算是魔宗的预备弟子,无道魔宗保了。要是有人想今晚搞鬼,掂量掂量,是他们的命重要还是你们的命重要。” 他眼神冷酷地扫视全场,戾气十足:“不要妄想和魔宗作对,你们不配。” 全场鸦雀无声。 他手一挥解除了禁言术,转身就消失了。 谢清辞感觉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少了些,略微松了口气,默默回味鬼面男的话。 好霸道的人,好霸道的宗门。 真是…… 太她合胃口了。 --- 乾州。 处于大陆西北的乾州,正是冰天雪地的时候,到处都是冰封千里的景象。 这天,冬日的阳光很温和。 连望舒正叼着一根草根,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朝着太阳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看着手中的书,看上去很是惬意。 温暖的阳光照着他浑身暖呼呼的,他舒服地喟叹:“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一位白衣老者站在他身旁,看着他懒洋洋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看看你什么样子!你能不能学学顾淮,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不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吗?” “急什么急!那些小鸡崽还没动呢,先睡一会不行啊!” 他有些烦燥,自从解封了小塔后,他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自在了,这死老头一天到晚就知道叨叨个不停,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早就把这臭老头给封了。 虽然他也打不过他…… “少主,有消息了,天机阁那边动了。” 一个黑衣男人突然出现。 连望舒挑了挑眉,合上了手里的书。 “走吧,去天机阁逛逛,我可想死顾淮那小子了。” 第十九章 魔狱 是夜。 谢清辞一个人盘膝坐在床上默默打坐。她紧闭双眼,身上魔气缓缓流动。 “唔……” 小灵在她耳边晃了晃,橙色的光点在深夜中格外明艳。 她紧闭的双眼立刻睁开。 她低喃:“果然……” 她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低声念咒。 连望舒给她留了些阵盘,这下可以派上用场了。 吴桐打扮得全身黑,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挣扎一番,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冒犯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剪纸,轻声念咒,把魔力注到小纸人上。剪纸人晃了晃,白色的纸片渐渐被染红,缓缓地立了起来,顺着门缝插进屋子。 “小姑娘,实在是冒犯了。” 他手指合拢,轻轻抹过双眼,顿时他的眼睛就出现了屋内的场景。 清冷的月光流泻,小纸片轻飘飘地飞着,飞着,飞到床顶上的纱幔上,正好可以看见下方的场景。 他定睛一看。 没人?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踌躇,思虑良久,还是决定悄悄推开门一探究竟 吴桐轻轻推开门,脚刚踏入,就感觉脑部一阵眩晕。 这…… 他立刻警惕了起来,手臂一挥,无数的纸片人像小雪花一样围绕在他身上,把他紧紧包围。 “唰,唰,唰” 从暗处飞过来无数支暗箭,划破周遭的寂静,铿锵作响,直直杀向吴桐。 “偷袭!”吴桐低叱,眼睛一眯,操控着纸片人抵挡。 雪白色的纸片人像精灵一样组成青白色的盾牌,抵御着暗箭攻击,四面八方突然又飞来许多火球,水剑,金刃,炸的盾牌“咚咚”乱响,猛烈无比。不一会,他脚下就落了一地的纸片。 攻势猝不及防,他一边抵御,一边四处观察。脚下的青色光芒像一波波水纹一样亮起,荡漾着圈圈水纹。 “是阵法!” 吴桐皱紧了眉头,只能抵御着不间断的攻击,来者攻势太猛,他一时半会找不到机会反击,只能静观其变。 “咯吱” 他一个不慎,踩到一个物什。 “这……” 他不由惊呼,心中顿觉不妙。 刹那间,在一股恐怖巨力的推动下,他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弹了出去! “轰”的一声,他直接被撞飞出屋子! 他化做一道光,整个人如鹰击长空,凌厉而又不失气势地飞了出去,直直冲向天际。 远远的还能听到他的惊叫,吓到了夜间出没的凶禽。顿时猛兽的怒吼自远处传来,呼啸而至,鸡飞狗跳好生热闹。 “吼!”又是一顿乱响。 谢清辞收回阵盘,默默从隔间里走出来。 “噗嗤。” 她想了想,觉得这个刺客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 修炼一晚,谢清辞伸了个懒腰,门外突然传来宗笙的声音。 “小辞,醒了吗?” 她回神,回应:“舅舅,我醒了。” 宗笙闻言推门而入。看到屋里狼藉一片,面色一凝,突然变得冷酷。他急吼吼走过来,上上下下认认真真无死角打量他乖侄女,感觉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开口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有人来袭击你?” “没有什么事。” 她想起那个被她弄飞的人,莫名觉得很有喜感,忍不住笑了。 谢清辞说:“昨晚来了一个刺客,感觉还挺好玩的。” 宗笙:“嗯?” --- 无道魔宗。 谢清辞打量周围,发现来人居然少了一半,眼睛忍不住瞄向老神在在的鬼面男。 她想了想,昨晚那黑衣人虽然行为鬼鬼祟祟,但似乎没有带杀气,应该不是想要她命的。 这偷袭,不像是暗杀,更像是试探。 她看着周围少了一半人,鬼面男也没什么反应,就知道肯定是魔宗的人搞的鬼。 鬼面男淡定地扫过四周,敲了敲手指,转身即走,很淡定地补了句“跟来”。 不知道第二场试炼是什么,她只能跟着大部队走。 走着走着她就感觉有一道犀利的视线一直盯着她,存在感强到连她都无法忽视。 她瞥了一眼,就看到钟鸣面无表情盯着她,黑黝黝的眼睛很是冷酷。 这人……她皱眉。 她脸上有灵石吗,干嘛用这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她。 他们一群人走到了一座黑色宫殿前,鬼面男打了一个响指,殿门缓缓地开了。 呜呜的声音传出,带着让人战栗的寒气,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鬼面男转过头着看着他们,“进去吧。” 他的眼神跃跃,舔了舔唇,似乎很是兴奋。 “你们会看到此生最难忘的景象……” 她踏入这个宫殿,见到眼前的场面,瞳孔蓦地缩成一点。 她心跳的飞快,感觉胃里一阵沸腾,有些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这是一片黑暗而又广阔的区域。 红色的血到处流淌,幽幽的火光烫红的铁砧铁针,上面黑色的血液甚至已经扑了厚厚的一层,夹杂着酸臭霉烂的腐臭,地上血水混着黑色的毒水氤氲着这一片。 “呜……呜……” “好好地看着。” “哈哈哈……” 黑暗的虚无吞噬着这里的一切,惨叫声和哭喊声回荡在这一片世界,嘶吼声化作呜呜的风声。 她看见,高高的柱子上,一个又一个血人浑身一种极为扭曲的方式绑在一起,他们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他们全身上下扎满了倒刺锁,深深地侵入肉体,狰狞的表情已经扭曲的看不清了,只让人觉得浑身抽搐,目眦欲裂,眼鼻嘴已经裂开血水汩汩地流。 有人在哭泣。“……求你……让我……死……” 有人在嘶吼。“啊!!” 红色衣衫的魔修立在上面,神情冷漠,毫无人的感情,麻木而又残忍。他们一身红衣如鬼修罗一般,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剃刀,磁针,磨骨刀……细长的手刀刺破肌肤,划过血管,开始解剖。 他们用刀将撕开的血肉翻卷成一团,搅碎凝成肉泥,扔到一边,直到血肉模糊,骨头显露。 他们拿出磨骨刀,用尖利的刀刃在雪白带血的骨头上雕刻出细细纹路,在骨头上面细细打磨,骨头的痛诛心般的疼,惨叫连连。 她觉得那些叫声声声入耳,灌入她的脑海里,让她整个人头皮发麻,不止地战栗。 她捂住耳朵。 “啊!!”撕裂般的声音响起,穿云裂石,凄厉无比,让人心底发寒毛骨悚然。 她身体一颤。 “嘶……” 众人头皮发麻,眼神昏厥,觉得胃里一片翻滚,眼睁睁看着内脏被挑出,搅成一团,不少人已经忍不住吐了。 谢清辞忍不住转过头。 “好好看着,这就是你们的第二场。” 鬼面男的声音阴森森的,谢清辞欲哭无泪,颤抖着双腿,强迫自己把脸转过去。 她的眼前都是一片血色。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灵觉在此时此刻灵敏了许多,她甚至能够感受得到当刀划过血肉时血管狰狞的律动,那人浑身的颤抖扭曲,还有凄厉的哭嚎。 修士的身体强悍,这样折磨一时半会不会死去,但绝对是生不如死。 她瞪大眼睛,死死地瞪着。 “你们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是这样的下场吗?” 鬼面男幽幽开口,声音冷寂空灵,带着血腥的颜色。 “因为他们背叛了魔宗,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我们魔宗有无数种手段,让人生不如死。” 他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勾唇:“你们如果想试一试,我只能说,会比这更残酷。当然,也足够美妙。” 谢清辞实在忍不住了,颤抖地倒在地上不止地呕吐,身体半趴着,身体颤抖,眼神溢满了恐惧。 “前前、辈我……我不去魔宗了……” 那个刘青峰颤颤巍巍地说,哇一声呕了出来。 他是正道叛门弟子,手上也有不少冤魂,只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简直挑战他的心理极限。 被他这样一激,许多人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倒在地上或干呕,或抱头,或闭眼,或哭泣。 “我要要退出……”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 “呜……呜……” “……” 见陆续有人放弃,鬼面男开口了,这次似乎很是善解人意:“想退出的,就走吧。你们大可放心,我们魔宗绝对不会因此报复,伤害你们一分的。” “墨阳,送他们出去。” 他这话打消了所有人的顾虑,一个红衣魔宗弟子走了过来。 他们看到这件衣服,铺天盖地的阴影又涌上心头,觉得胸口发痛。 一群人齐刷刷的顾不得形象,转身就跑,如遇大赦般跑走,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不一会,场面只留下一百多人了。 谢清辞半趴在地上,胸口压抑得生疼,眼前血光一片晃得她直欲昏倒。 她忍住胃里滔天的恶心之意,看着鬼面男,手指颤颤巍巍,眼睛有点红,颤抖地说:“我想留下……“ 她必须留下,她再怕也不能走。 鬼面男盯着她。 “你不怕?” “怕。”她眼眶有些红,抹了把鼻子,语气坚定“但我更怕弱。” “哈哈哈……” 听到这话,鬼面男忍不住放肆地大笑,宽大的手掌一翻,整个宫殿突然一震,谢清辞就看见周围的景象全都幻化成碎片,像脱落的鳞片簌簌而下。 “这……” 她震惊的看着这个宫殿化为飞灰,消失不见,震惊到失语。 “魔狱,岂可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带进去的。” 鬼面男冷哼一声,语气很是不屑,“区区出窍幻境就把他们吓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他转过身,看着剩下的人。 “你们合格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无道魔宗外门弟子。” “今天就搬过去吧。” 谢清辞听了,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忍不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总算是过了。 第二十章 见闻 一番折腾,谢清辞总算是进了无道魔宗外门。 在新分到的洞府里,谢清辞默默想着那天舅舅说的话。 “无道魔宗作为魔道魁首,魔道传承或许不是最强的,但绝对是最全的。” “怎么说?”她有些好奇地问。 “魔道四宗,血灵门血道和魂道功法最为强悍,极乐宗以其魅道和双修法门闻名于世,大魔音寺几乎都是堕魔的佛门弟子。而无道魔宗传承最为齐全,几乎什么传承都有。” “魔道传承究竟都有什么?” 宗笙想了想,摇了摇头,“太多太杂了,只要修炼魔力的都算。” “魔修不是邪修,在我看来,魔道与正道并无优劣之分,都是被天道认可的,不同的只是修炼方式而已。” “在外门人太多,魔宗分配的资源只有一万份,也就是说,只有一万人是有资源供给的,其余人只能自己拼资源。” 她想起鬼面男说给她“最好资源”,想到她现在低微的修为,不由有些忐忑:“舅舅,我会不会立刻被人盯上?” 宗笙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新入门的弟子有一年保护期,高三个境界以上的修士不可强抢新人资源。” 现在她还有一年的保护期,这段时间她得努力提高自己的实力。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把思绪转到了她的丹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丹田长了一棵小苗。 这小苗绿油油脆生生,无风自动,蒙络摇缀,参差披拂,光华流转间灵气氤氲,可爱灵动。 几乎什么都不干,就是长在她丹田里,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像是一棵再普通不过幼苗。 但是普通的幼苗怎么可能会长在她的丹田里?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有些疑惑地自语,盯着这棵苗苗,引动丹田内部的魔气戳了戳。 感觉到被触碰,这苗苗动了动。她惊讶地发现,她刚才用过的魔气,似乎精纯了些。 这…… 她被这个不经意的发现惊到了,又用魔气继续戳了戳,果然也是纯净了些,只是这速度很慢,但也是有明显的效果的。 她有些惊喜,绕着这个小绿苗研究了一个晚上,变着法子捣鼓。 “咚咚” “噗噗” “滋滋” “……” 旭日初生,谢清辞看着太阳,幽幽地叹了口气。 “唉……” 捣鼓了一个晚上,最后的结论是,这苗苗只能提纯魔气,没有别的功效了。 只能说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其实能够提纯魔气也是很了不得的了。 她暗暗安慰自己,这一晚上也不是没用的,至少发现了这一个宝贝。虽然不知道它怎么来的。 “辞辞,小灵想去丹田。” 小灵甜甜的正太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灵,你发现什么了吗?”她有些惊奇,立刻放出被遗忘多时的小灵。 小灵绕着她,很是激动地在空中飞者。 “辞辞,丹田里,有东西在吸引着我。我感觉到一种让我很舒服的气息。让我进去。” “嗯?好。”她想了想,就顺着小灵的意,把它收回丹田,看看那苗苗的反应。 过了一会,她内视丹田,只见一个小光电绕着一株绿油油的小苗飞舞,似乎很是惬意的样子。 这苗苗居然纹丝不变,和小灵相处甚好的样子。居然也不怕被抢地盘了。 “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嘟囔。她想不出,干脆懒得想了,把它放到一边。 她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身子,准备起身洗漱,没想到这时麻烦找上门了。 无道魔宗外门确实是鱼龙混杂,大多不是什么善茬。她这种长得粉粉嫩嫩的懵懂小孩子混在其中有点显眼。 再加上她被测出木系天灵根的资质后,她被“特殊照顾”,领的份例也很显眼。 她就猜到会有麻烦上门,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就有人找她的麻烦了。 她捏了捏小拳头,拳头“咯吱咯吱”响,心里有些跃跃欲试。正好看看她的魔气提纯后的威力。 “碰!” 一声巨响,她的洞府门就被人踹开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他们看到谢清辞,有些轻视地打量她的小身板,高傲的扬起下巴,指着她: “新人,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这里的规矩?” “在这里,拳头大就是规矩。” 谢清辞眼神看上去水汪汪的,单纯懵懂,看了他们一眼,突然甜甜的笑了,笑中带着糖丝,可爱至极。 “好呀。” “那师兄们可要当心了,”她笑得人畜无害,桃花眼眯成一个小月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哟。” 话音一落,她手指一动,眼神精光一闪,强横的魔气直直压向来人。 …… “控灵术!” “木爆术!” “叶刃!” “吸魂!” …… 有人送上门来挡陪练,何乐而不为? 她笑得开心,刚好试了试舅舅教她的法术,一一送给他们。 “噗” “嗷嗷”的叫声此起彼伏,拳拳入肉的声音也是响彻。这几个家伙被各种法术打得猝不及防,鼻青脸肿。 “靠!这小丫头不是菜鸟吗?怎么会这么多功法?!” “哪个家伙说这是肥羊的?这明明就是只老虎!” 谢清辞越揍越起劲,打得通神舒坦,下手越发狠。 “再来!”她有些上头。 一盏茶后。 她看着被打的满屋子爬的少年们,捏了捏其中一个人被打的青紫的脸,笑眯眯地说:“你说的,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把你们的灵石都拿出来吧。” 少年们哭丧着脸,颤颤巍巍地说:“是、是……” 这哪来的小魔头,看上去弱弱的小小的,竟然这么难对付,不仅没捞到好处,还被她倒打一耙。 他们肉疼地看着掏出的灵石,肠子都悔青了。 把他们打发走后,谢清辞掂量掂量地上的灵石,撇了撇嘴,小声嘟嚷“一群穷鬼……” 拥有一堆灵石的真富二代谢清辞,暂时还没有意识到底层魔修窘迫的财力状况。 不过这些修士等级不高,只是些小鱼小虾而已。 她不算高调,太过强悍的修士应该还没有盯上她,她现在最显眼的就是她的资质,但其实,魔修是最不在乎资质的修士之一。 不管怎么说,一大早有人送灵石还是很好的。 谢清辞心情很好,哼着小调,去外门大堂领取了资源供给。 送了个储物袋,空间不大,东西也少,就灵石和几瓶药,外加一套灰扑扑的衣服和一块身份木牌。 显然,他们外门弟子,不算正式弟子,还不配穿红戴玉。 这些就算了,最让她无语的是,她享受的“最好待遇”就是一个月三十块下品灵石外加三瓶补气丹…… 就这东西害得她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再一次感叹,魔修真的好穷…… 怪不得他们要抢,外门太多人,资源是有限的,僧多肉少,也由不得他们不抢。 “新生钟鸣在练武场对决外门老牌强者何斌。” “钟鸣乃这届新生中唯二的单灵根之一,练气十层修为,战力未知。而何斌是外门有名的强者了,一直以强横的鞭术著称,练气十一层修为。” “你看好哪位呢?感兴趣的就来一盘吧。练武场,等你哟。” 一个穿着蓝色华服的胖子嚷嚷着飞啸而过,圆滚滚的身子看上去臃肿,跑得居然很快。 她才刚想看细看,没想到这人不一会就没影了,溜的比兔子还快,只有他的声音还在四周回荡。 真是个奇怪的人,她默默想着。 “开场了!” 这时,身边的人听到他的话后都渐渐沸腾起来了,眼神发亮,不约而同齐刷刷跑过去。 谢清辞心下好奇,也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练武场人山人海。 “有热闹看!” “汤爷又开赌局了……” “哪个孙子踩你爷爷的脚了!?” “靠!这次老子一定能赢!” “那还用说。肯定何斌好吗!” “别挤别挤,一个一个来。” “……” 这有人的地方就有市场,魔修好斗也好赌,赌业是整个修仙界出了名的发达。 这样一堆人围过去,你一言我一句激烈讨论着,人声鼎沸,场面热闹至极。 谢清辞竖起耳朵听,大多数人都不看好钟鸣,都赌何斌会赢。 确实,不说他们的本身就差了一个小境界,何斌的强悍也是深入人心的,是外门有名的强手。 这个钟鸣比她拽啊,第一天就给闹了这么大个事情,很有本事啊。 “二十灵石!押何斌!” “五十灵石,何斌!” …… 一群人基本压的都是何斌,几乎没有人看好这个初出茅庐的新生。 谢清辞觉得,同为新生,她得支持下。 她有种感觉,这个钟鸣,不简单。 她凭着娇小的身子,直接挤上去,小手一拍,压上她新到手的灵石,脆声道:“三十灵石,押钟鸣!” 她的声音脆生生,在一群男人中很显眼。 更别说她押了钟鸣。 场面安静了一下,一大半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 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她也不在意,耸了耸肩,理由很肤浅。 “他长得好看嘛!长得好看肯定比较厉害的。” 人群静默了一瞬,众人将视线转移到一个黑衣少年身上,表情古怪。 黑衣少年长相俊俏,凤眼薄唇,脸色有着不正常的苍白。 此时他正盯着谢清辞,面色有点难堪还有些气愤的红艳。 谢清辞脑袋嗡地一响,脸僵硬了。 这什么鬼?这位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备战吗? 这真是一言难尽……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拱了拱手“打扰了打扰了”,立刻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没有管身后的反应。 她不敢回头,生怕这位老兄气得要揍她,她才练气五层而已,打不过这个练气十层的。 吾命休矣! 钟鸣脸色有点黑,旁边的赌局小哥有些不忍心,多嘴了一句:“那个小姑娘可是唯一押钟鸣赢的呢。” 少年愣了愣,表情突然有些复杂。 第二十一章 枪法 这天,谢清辞去了外门藏经阁。 无道魔宗规定,刚入门的弟子有在外门藏经阁选择一门功法的权利。她的法术学的很多,但却没有专门的武器和武诀,繁而不精,极大限制了她的实力,她急需要学会一门武诀。 藏经阁是一座巨大的叠层木质楼,高大雄伟,古朴厚重。 楼阁中央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用篆文写就的“藏经阁”字体刚劲清峻,意蕴深远,飒然若仙,单单看着就能感觉到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看似简单却又蕴含着不凡的气息。 谢清辞有点惊奇,左右观察,仔细打量这这块匾额。这字怎么也不像是魔修能写出来的,不在于字形,而在于其中蕴含的气质,过于阳刚浩然。 怕是其中有什么故事。 一走进藏经阁,她就感觉一股浓郁的墨香扑鼻。 藏经阁正堂里,巨大的髹漆屏风上,“天下无道”四字引人瞩目。 在她面前,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摇椅上,晃悠悠地摇着手中的蒲扇,抖着脚,似乎很是惬意的样子。 谢清辞心里腹诽。她早就注意到,这魔宗的人似乎都是懒骨头,鬼面男是这样,这藏经阁老头也是这样,如果坐在椅子上都是懒洋洋的没个正形,坐没坐样站没站像的。 她拿出身份木牌登记完,就走入藏经阁。 “你只可以选两个时辰。” 身后老头慢悠悠的补了一句。 她有些意外,点点头,踏入这神秘的外门藏经阁。 藏经阁功法浩如烟海,谢清辞刚踏进去,就被这漫天的书本晃花了眼。 她眼神扫视四周,随意看了看,这些功法虽然大多是黄级功法,但这么庞大的数量,这么复杂的类别,这么丰富的容量,也不由让人感叹魔宗的底蕴。 她想起宗笙跟她讲过的、关于魔宗的一些历史。 据说在百万年前,无道魔宗也有一段极致辉煌的历史。 那时候的无道魔宗强盛至极,堪称修仙界第一大宗门,几乎横扫修仙界,灭了不少门派道承,抄了不少门派宝库。如今魔宗虽然不复曾经的强盛,但是依然留下了不少曾经搜刮的功法,管中窥豹隐隐可以看出当时的辉煌。 这些功法都是灵物,蕴含灵气,在藏经阁内部巨大的空间下,各种乱七八糟的书像白鸽一样到处乱飞,显得很是生动活泼。 这不,她脚刚一进去,就有一堆的书把她团团围住,毛遂自荐般,使劲往她脸上怼。 她被这满天的书晃得眼晕,整个人不知所措。她看到它们身上溢出的灵气,灵机一动,立刻从丹田里发出小灵。 “小灵,你帮我看看这些书哪些灵气比较浓的。” 只给她两个时辰,她怎么可能一本本把这些书看完,这样想挑到满意的功法真不容易,幸好她有小灵,小灵会鉴灵,在这时候可以派上用场呢。 橙色的小光点出现,碰了碰她有些肉肉的脸颊,显得很是亲昵。 谢清辞感觉脸上痒痒的,咯咯直笑个不停,“别调皮,快干活”。 “好的呢。”小灵很是欣喜,语气很轻快。 感觉自己终于不再是没什么存在感的的无用灵兽了,小灵非常之兴奋,努力证明自己除了当诱饵搬东西,还可以鉴宝。 为了向辞辞展现它的才能,实现虫生价值,小灵非常卖力的干活。 “叮……” 它像一颗跌入书海的小星星,绕着整个藏经阁飞来飞去,时不时停着示意谢清辞方向。 “这个”,“这个”…… 她顺着小灵的指引,从成千上万的功法中,挑出了一百多本灵气最浓郁的书。 她扫了一眼,这些基本都是玄阶功法,在这里面算是比较高级了。她点点头,开始一本本地翻找。 “《御剑真诀》,剑诀?” 她想象了一下剑修的样子,印象中的剑修就只有小五。剑器样式多样,犀利强悍,但她似乎对剑不太感冒。 “《屠血刀》,刀诀?” 她想了想自己拿着一把粗狂的大刀砍人的样子,莫名感觉像是杀猪的…… 她摇了摇头,打断自己的诡异的联想。 “《炼血神功》,血道功法?” 嗯,拒绝。 “《姹女素心录》,魅道功法?” 嗯,拒绝。 小灵亲眼目睹了谢清辞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非常挑剔地扔了一本又一本功法。 谢清辞保持着十足的耐心,一本一本地翻看着。 “《合道阴阳功》?这是什么?” 在翻到一本书后,她的手停了下来。 这个名字,会是什么功法? 她有些好奇,认真地打量着这本似乎很是高深莫测的书。 她顺手翻开一页,就看见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画在上面,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交缠在一起,这画功了得,纤毫毕现,堪称绝品。 谢清辞:“……” 她面无表情地把这本书合上,扔的远远的。 埋头继续翻书。 …… 不知翻了多久,一本书引起了她的注意。 “《裂魂枪》,枪诀?” 她的手停了下来,凝视着这本功法,暗暗思考。 说实话,她对君子般的剑器欣赏有余,喜欢不足。器如其人,剑是武器之中的君子,她觉得剑并不像她。而刀,她又觉得不够优雅,她不喜这种过于粗犷的武器,总觉得不太合适。 当今修仙界武器多样,五花八门。正统的武器就是刀剑,现如今还有不少人的武器是镜子扇子笛子之类的精致小物,像枪这种武器已经很少见了。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本枪诀功法,着实难得。 她翻了翻功法,在里面有一张枪的模型图。她的手指轻轻抚上图纸,看着这张图,心中莫名有种悸动。 枪,霸道又优雅,很特别。 她又认真翻了翻,这是一本玄阶下品的功法,等级不算很高,不过对于她这种新手来说也是足够了。太过高级的枪决她反而看不懂,更别提学会。 她看着手中的《裂魂枪》,心中有了打算。 她拿着功法离开藏经阁内部,走到老头前面,把功法和身份木牌放好,朝着白胡子老头说道:“前辈,我选好了,麻烦您刻录。” 白胡子老头懒洋洋地坐在摇椅上,眯着眼睛,闻言眼皮细微的抬了一下。 看见《裂魂枪》,他语气有点诧异:“竟然是枪诀,这不太常见。” 他好似突然有了兴趣,又接着开口,“学枪法,走杀道是最合适的。枪是百兵之王,染血之器。若是走了他道,反而浪费了枪的杀气。” 他说着,接过谢清辞的身份木牌准备刻录。 突然,他看到上面的名字,眼皮动了动。抬头仔细打量她的脸,盯着她不说话。 她被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前辈……有什么问题吗?” 白胡子老头就直直的盯着她,也不回答。 一时间气氛很诡异。 过了一会,他冷不丁蹦出一句话。 他说:“舅舅的宝贝在哪里?” 谢清辞:“……” 这…… 藏经阁老头端着一张布满皱褶的脸,表情严肃,眼神凝重,一本正经地问着让人抖鸡皮疙瘩的话,语气十分公式化,态度很是恭敬,与方才随意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立刻明白了什么。 她面无表情:“舅舅的宝贝在这里。” 话一出口,她莫名觉得很羞耻。 这藏经阁老头一看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心理素质实在很过硬,听完她的话表情一点都没有改变。 他扫了扫周围,见无人,十分淡定的递给她一个储物袋,动作隐蔽。 她悄悄接过储物袋,老头把《裂魂枪》给她复印成玉简一同递给她。 谢清辞接过东西,半点都没有犹豫拔腿就跑。 真是丢死个人了! 她脸色爆红,气喘吁吁跑回洞府,把自己紧紧关在洞府。 她调整急促不稳的呼吸,控制好自己起伏的心绪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修炼《裂魂枪》。 在修炼时,她尝试着回忆刚才看过的其他功法,却很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怎么都想不起来其他功法的内容了,她立刻就明白那藏经阁有异。 好玄妙的手段,这是防止外门弟子偷学功法吧。 --- 没有武器,她怎么修炼枪术? 隔天,谢清辞就打扮一番,就去了一家武器铺子。 店里武器琳琅满目,流光溢彩,金属冷光映映。在其中,她一眼就看中了一把枪,眼神一亮,迫不及待地走过去。 “就这个。” 她指着一杆银色的枪,眼睛亮闪闪。 没有多大波折,很快武器就到手了。 她仔细端详着手里的枪。 精钢寒铁炼制,整体若冰雪浇筑般剔透,枪杆布满了菱形花纹,精致而光滑,大小合适。枪刃如薄冰般锋锐,由厚至薄,弧线优雅,收聚有力,冷气逼人,挥舞间有锋芒之气在上面流动,寒光若隐若现。 好枪!她暗暗赞叹。 虽然贵,但是值得。 她笑眯眯地看着手里的枪,思忖片刻,眼神一亮。 “冷如霜雪,似冰非冰,精美又华丽,你就叫霜华枪吧。” 她很满意地看着手里新入手的霜华枪,笑得很是满意。 第二十二章 首战 竹林外。 “吱吱” 一只魔竹鼠灵活地穿梭在竹林里,略圆的小身板灵巧可爱。它睁大一双红宝石般的大眼睛,吸了吸粉红色的小鼻子,耳朵动了动,听到有响声,它有些好奇地滚了过去。 “疾突刺!” 一声惊喝来的猝不及防,吓得魔竹鼠灰色的毛倒竖,吱呀尖叫一声,立刻嗖的一声遁远了。 “砰!” 一声巨大的声响,一根碗口粗的紫玉竹直直倒下,哐当一声倒在地上激起一地的尘土,周围的竹子也跟着飒飒作响,哗哗啦啦的颤了颤。在这根倒下的紫竹中心,赫然有一条一条深深的缝隙蜿蜒。 谢清辞擦了擦额头的汗,收回霜华枪。 “好像还行,但总觉得有些奇怪……”谢清辞自言自语。 她练了有两个月枪法了,照着功法练,虽然有了基本的形态,但总觉得不得要领。 她有些苦恼。 “辞辞,我回来啦。有没有想小灵啊?” 小光点快速地飞过来,衔着一根嫩生生的灵草。 她看到小光点晃悠悠地飞过来,忍不住笑了。 小灵自从发现了虫生意义后,时不时拖着她去外面修炼。她修练枪法,它就去搜刮灵药,这一来二去居然也是收到了不少珍惜的灵物,这回就是一棵灵草了。 不说话都能看出小灵的得意之情,小灵飞得像个得了失心疯的苍蝇,放下灵草很是狗腿地蹭了蹭她的脸,糊得她脸上一脸的泥。 “死开死开!”她嬉笑着大骂,双手像打苍蝇一样拍着小光点,吓得小灵到处瞎飞逃避她的神掌。 一人一虫闹腾了很久,谢清辞一屁股坐在地上,捏着掌心的小灵:“叫你皮,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小虫子”。 小灵趴在她的手心,依然散发着微弱的橙光,一动不动萎靡不振,连连告饶。 她一边打闹,一边又思忖接下来的打算。 她不愁资源,不缺灵石,可以满足她长期闭关的要求。只是一昧闭关总是不好,她自己在这里练了两个月,没有人和她对战,缺的是实战经验,倒不如去练武场打擂台,训练她的战斗技巧。 --- 魔修尚武。如果要说整个外门最热闹的地方,练武场说第二,没谁敢称第一,练武场可以说是整个外门最热闹的地方。 谢清辞去到练武场,正是正午时分。此时练武场人头攒动,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叫嚷个不停。 “想一本万利吗?想登上人生巅峰吗?” “来一把!来一把!赔率一比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个蓝衣胖子站在高台上,拿着扩声螺激情四射地鼓动着气氛,战斗在赌局第一线。 谢清辞一挑眉,居然是上次那个胖子! 魔宗里面赌业发达,她上次也赌了一把,她的直觉挺准,那钟鸣果然不是吃素的,那场比赛他居然赢了,可跌破了不少人的眼珠子,她也借他的福大赚了一笔。 这胖子很有名气的样子,他嚷嚷完,就有一大波人围过去压钱的压钱,讨论的讨论,现场火热。小胖子笑得牙不见眼,胖胖的手手速极快地收了所有灵石,连连说“好好好”。 她在一边围观的正起劲,突然一个惊讶的声音传来。 “小姑娘,是你?” 她回头,一个俊秀的青衣青年正看着她。 她问:“你是谁?” “你居然不记得了吗?” 吴桐皱眉,继续说道: “入门试验时,考核的那个人就是我。” 谢清辞愣了愣,努力回想,才想起有一位老兄在入门试验中夜袭她,最后被她坑走了。 她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刺客兄。” 吴桐表情严肃,一副老古板的样子:“想起来了?” “我们做修士的,与天争,与人争,要的是一个坦坦荡荡,无愧于心。你这样不与我正面交锋,反而埋下陷阱,不是君子所为。” 他说话自带浩然正气,像极了饱读诗书的大儒,一举一动都正义凛然。 谢清辞:??这人真的是魔修吗,难不成是正道派来的奸细。 谢清辞忍不住怼他。 “可是师兄偷袭,也不是君子所为。” 听到她的话,吴桐似乎有些羞赧,低下了头似乎很是羞愧,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君子。 “师妹所言有理,是吴桐有错在先。当日也是受师弟所托,君子一诺,不得食言,我也是无法,只得践诺。” 谢清辞看着吴桐微红的脸,心下惊奇,怎么还会有这么老实的魔修? 她不由心里产生了一丝兴味。 “其实师兄说得有理。我们做修士的,就应该顶天立地,努力为九州和平做出自己的贡献,顺从内心,符合天道……”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默默吐舌。 她居然说这个,真是太无耻了…… 吴桐的眉头舒展,露出了一抹笑。 “师妹甚好,甚好,孺子可教。” …… “小辞,你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魔修,我一直坚定着自己的想法,从来没有人支持我,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原来是有人明白我的。” 两人交谈了一刻钟,就已经称兄道妹了。 吴桐表情很是感动,眼里满满的开心。 “在我眼里,其实道魔本为一家,道魔可以和谐相处。我为了证明这一点,离开稷下书院加入无道魔宗,其实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傻子,可是我却是很认真的。人生在世,有灵根者少,无灵根者众,我有幸天生灵根,不代表我可以为所欲为,我应该要肩负起责任,努力让世界和平。就像我想的那样,魔修也不都是坏人,就像我师父,他就对我很好。” 谢清辞默默听着,心里有些复杂。 这个师兄……虽然很呆,但是很有主见呢。 原来以前是稷下书院的,怪不得身上一副浩然正气。 没想到修了魔…… 看吴桐师兄这个性子,在魔宗能活到现在估计他师父牺牲了不少。 嗯,师父? 她突然想到,在无道魔宗,只有内门弟子才可以拜师的。 她有点惊讶,问道: “师兄,你是内门弟子?那你来外门干什么?” 吴桐清秀的脸皱了皱,似乎有些委屈。 “我师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了,说我脑子有病,让我滚去外门呆几天。” “……” --- “下一个,谢清辞。” 见轮到她,谢清辞转过头,露出了一抹乖巧的笑容。 “吴大哥,我去比赛了。” 吴桐露出一抹儒雅的笑,点了点头。 “小辞,加油。” 谢清辞身体一跃而起,稳当当地站在舞台上。 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彪悍大汉,一身的腱子肉如虬龙般强健,皮肤呈古铜色,高大威猛看上去富有侵略性。 她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两相对比,看上去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谢清辞,炼气五层。”她拱手,声音清脆,小小的身子让人感觉很娇弱。 “蔡猛,炼气五层。” 他有些轻佻地打量眼前的娇娃娃,语气猥琐。 “小姑娘,怎么跑到这里,是迷路了吗?要不要叔叔送你回家啊?或者来叔叔家也是可以的。” 底下发出一阵哄笑,有轻佻的口哨声响起。 谢清辞笑得人畜无害:“叔叔真好,我问侯叔叔全家。” “噗嗤” 底下爆笑,蔡猛脸色一黑,看了看对面小姑娘懵懂单纯的脸,忍住了,只觉得是无意的。 他语气轻蔑:“小姑娘,要不要叔叔让你一招啊,把你打得满身血我是不忍心啊。” 谢清辞甜甜一笑,很乖巧的说:“好呀。” 话音刚落,大汉脚下突然长起藤蔓,粗壮而有力,如虬龙一样的蜿蜒顺着他的身体缠绕,很快就把他的身体牢牢绑住。 “缠萝锁!” 谢清辞手中盈盈地亮着绿光,猝不及防开攻。 “哇哦!”观战的人都兴奋起来了,脸上露出惊容。 “好快的施法速度,这小姑娘不一般!” 蔡猛突然被绑,眼露凶光。 “找死!” 他怒吼,古铜色的身体开始颤动,全身青筋暴露,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不断的扩大膨胀,不一会身体就变大了一倍。 他浑身魔气缠绕,像一尊魔兵一样强横,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 他直接用强横的肉身力量撑爆一部分藤蔓,意图把藤蔓撑破。 “喝!” 谢清辞口中念念有词,加紧了藤蔓的力度,藤蔓上尖利的倒刺凸起,扎入蔡猛的身体,上面的麻药让他的身体暂时动弹不得。 “啊!”蔡猛怒叱:“狡诈的丫头,看老子不打死你!” 谢清辞手掌一挥,纤长的霜华枪赫然出现在她手里。 她眼中精光亮起,神采奕奕,脚下飞动,身形像腾云一般高速移动,瞬间就逼近,直直冲向蔡猛。 “疾突刺!” 谢清辞手腕灵巧地转动,枪刃划破长空,破空声嘶鸣,冰冷的枪刃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寒气,刺骨的冰冷。 蔡猛眼神一惊,眼神惊怒。 “这小丫头很聪明,对付体修首先得限制住体修最强悍的身体,用叶麻可以暂时限制住。” 台下有人开口,语气赞赏。 说完,他又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可惜……经验不足。” “狂暴状态!” 蔡猛大啸,身体突然变得血红,强横的身体撕破了身上紧紧缠绕的藤蔓。谢清辞被这突然的变化一震,手中的霜华枪不由偏了一寸。 “刷” 霜华枪插入蔡猛的身侧,锋利的枪刃斩断了半数长发,蔡猛黑色的长发在舞台中飞舞。 “这……”她眼神一惊。 蔡猛看着她,凶残地笑了。 “你很不错,你成功让我怒了。” 谢清辞脸色不变,手腕一动,立刻调转枪头,正面与蔡猛抗击。 “锵”“锵”…… 体修的身体堪比法器,蔡猛直接用他的手臂抵挡住霜华枪,一碰一击之间竟有金属交鸣之声响起,火星四溅。 双方胶着,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随着时间流逝,谢清辞在对决中渐渐开始占上风。 谢清辞双手舞枪虎虎生威,气势如虹,她的动作从最开始的生涩,到后来渐渐流畅,攻势肉眼可见开始发生变化。 “好惊人的悟性!”众人看得心惊,不由感叹。 连旁观者都可以看出谢清辞的进步飞速,更别说当事人的蔡猛。蔡猛作为谢清辞的对手,更是亲眼目睹了谢清辞的蜕变,看着她越来越强。 他觉得羞愤,他这是被人当成了磨刀石! 气急之下,他准备速战速决。 “结束了!” 他大叱,双拳舞动成风,那双拳头已经变成了黑金色,犹如金属浇筑而成,强横而又霸烈。 就是现在! 谢清辞眼神一亮,轮动着霜华枪,迅速跃起! “一叶障目!” 谢清辞手指合拢,在她身后一颗巨大的植物拔地而起,像灵蛇一样肆意飞舞,把她托在上空,顿时万叶飘零,簌簌而落,场面宏大而震撼。 “你!” 蔡猛被这层层叠叠的叶片包围,叶片锋锐如箭齐刷刷坠落。他只能用身体挡住这些攻击,视线也不由涣散了起来。 谢清辞从半空中跃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枪尖侧劈而下,迅疾如雷电闪烁,直直指向蔡猛咽喉! “找死!” 蔡猛眼神一惊,大吼,将全身的魔气调动起来。他站在地面,黑金拳上血色花纹蔓延,有神秘反复的符文在上面显现,他眼神犀利,一拳迎击! “飒” 两人的魔气碰撞,形成巨大的龙卷漩涡,绵长而强劲,仿佛吞噬一切的饕餮神兽。 一时间,众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咚!” 巨大的光芒划过,叶片与狂风席卷,这场面混沌让人难以看清,遍地狼藉。 台下众人被这狂乱的旋风所影响,不由眯起眼睛,擂台自动浮起一个巨大的魔气罩,挡住了肆虐的狂风。 狂风渐渐安静下来了。 “居然……” 有人看清台上的景象,不由惊呼出声。 众人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擂台上,扛着枪,枪尖抵着蔡猛的咽喉,划出一道略深的血痕,蔡猛健硕的身体倒在地上,双目无神,肩部有一个狰狞血洞。 “我……认……” 蔡猛虚弱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擂台上极为明显。 谢清辞头发凌乱,衣衫也破了,嘴角有一条长长的血痕。 她咳了咳,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笑。 第二十三章 衡光 “我认……” 蔡猛声音微弱,略带不甘。 见他准备投降,谢清辞准备收回霜华。 “刷!”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话戛然而止。蔡猛眼神凶狠,浑身魔气四溢宛若凶兽,挥斥间呼啸如雷。 “死!” 他坦露的手臂一抖,黑色的气团凝聚成一把尖锐的匕首,一把刺向谢清辞胸口,竟意图直接让她血溅当场! 周遭被这猝不及防的转折给震惊到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的局势,看谢清辞如何应付。 谢清辞本能感觉不妙,紧急情况下警觉地一偏,匕首避开了胸口,闪避间刮到了左肩,左臂顿时被划出一条狰狞的伤口,血流不止! “卑鄙!居然偷袭!” 感觉到左肩传来的痛楚,谢清辞怒极,如鹰鸟般腾跃而起,口中吐气,霜华枪在手,以横扫千军的气势劈向蔡猛。 蔡猛意图未成,见偷袭不成,逼近没有达到目标,反而使他濒临危机,不自觉有些慌张。 这么近的距离,他手中只有一把匕首,不会是她的对手。 见到谢清辞杀气腾腾的眼神,蔡猛立刻大喊:“我认输我认输!” “噫” 台下传来一阵又一阵嘘声。 这蔡猛太怂了,居然不打算再和谢清辞对上,直接投降,真是丢人! 谢清辞银牙一咬,还想继续攻击,裁判立刻阻止了她。 “他已经认输了,不能再打了。” “他刚才也投降了,还是继续攻击我!”她觉得很不服气,质疑道。 “他方才没有说完认输,不算投降。”裁判淡淡地解释:“比赛结束,谢清辞胜!” 台下一阵骚动,围观的人已经迫不及待跑到赌局取钱。 “汤爷,我的钱……” 也有人骂骂咧咧,“蔡猛这个软蛋,居然打不过一个娘们!” 台上,谢清辞狠狠地瞪了蔡猛一眼,甩手而走。 “嘶”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甩手的幅度过大,她的伤口撕裂了,心中更是窝火,心中后悔应该多捅那人几枪的。 她站在擂台,拿出手帕擦了擦沾血的枪刃。 感觉心中还是很憋屈,全然没有胜利的喜悦,她牙一咬,拿出一把丹药一口吞下去,大声喊道:“再来一场!” “好嘞!” 汤源小胖子闻言眼神一亮,拿出扩音螺开始营业。 接下来她又打了一场。因为心里恼火,又吸取了教训,她不再有任何犹豫,攻势犀利半点也不含糊,左肩的伤还在犯疼,让她时刻警惕,她不想再因为她的大意受伤。 台下的人看得畅快淋漓,大喊:“好啊!打的好!” “漂亮啊,攻击他的头啊!” “……” 当她一脚把一个练气五层的魔修踢下台时,已经是傍晚了。 一连打了三个时辰,中途没有休息,只用灵药补给,她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谢清辞微微喘着粗气,略有点狼狈,手掌一翻收起霜华枪。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她跳下擂台,结束了她的比试。 旁边围观的修士已经一哄到汤源那边,叫嚷着分钱分钱。她也拿到了她的比试成功的灵石,她掂量掂量,似乎还不少。 她看着他们欣喜的背影,有点后悔刚才应该押一押自己的,扮猪吃老虎或许可以赚好大一笔灵石的。 她回忆着刚才的战斗,将平时学习到的枪法应用到实战,确实不一样。 但她也意识到,她的枪法攻击力不足,导致战局僵持,一场比赛需要打很久,虽然也有她经验不足的缘故,但这个问题也很突出。 攻击性魔修攻击力不强,哪能讨得好? 她静静站着默默思忖,暴露出的问题让她又陷入沉思。 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 思考无果,谢清辞的选择是,继续打擂。 一连两个月,她每天都去练武场比试,在其中有赢有输。 在战斗中,她的枪法逐渐精进,感悟到了许多战斗技巧,这让她受益匪浅。 她也意外在战斗中突破到练气六层。 因为多日的打擂,她在外门也有了些名气,人送绰号“扎心小魔女”。 谢清辞:?我明明扎胸不扎心。 宗笙一直惦记着他乖侄女,找人去外门打听谢清辞的近况。 他翻了翻刚刚送到他手上的资料,不由乐了:“这丫头,真有我当年的风范,不愧是我乖乖侄女。” 他有些感慨地说:“想当年,我可是被称为偷心郎君的。” “……” 他转身,吩咐身后的人:“找到那个裁判,让他多加点灵石,我来垫。让他嘴巴紧点,不要让你师妹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找人暗中关照了?” 面容凶戾冷漠的青年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宗笙摸了摸下巴。 “我有空找小辞玩吧,关心一下侄女的感情生活……啊不日常生活,展现一下舅舅的慈爱与温暖。” “……” “您开心就好。” --- 蜀山剑宗。 秦都玄已经是练气五层修为,一大早在少商峰上练剑。 正是朝阳初生的好时候,天地灵气涌动,生生不息。她一丝不苟地练着最基本的剑法。 突然,她眉一皱,朝着一旁的树丛淡淡一瞥,有些无奈。 “出来吧。” 白衣少年温柔一笑,拍了拍身上的树叶从树丛里走了出来。 他一身白衣如雪纤尘不染,腰间悬挂卷草青璧英,青翠欲滴。 “又被你发现了,阿玄。” 即使是在这样尴尬的情形,少年依旧风姿翩翩,一身白衣,温润如玉。 他的面容俊逸温柔,长发如墨,秀逸的眉如远山雾霭般深沉,唇色稍浅,天生带着笑意浅浅。让人惊讶的是他的眼睛裹着一条白绫,但这样不仅不显得丑陋,更让他身上多了几分柔和与神秘。 秦都玄看着少年的眼睛,明明隔着条白绫,她却感觉他在深邃又温柔地看着她。 她皱眉,颇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 “温衡光,你干嘛总是跟着我。” 少年含笑:“当初是你说要我跟着你的啊。” “你……”秦都玄噎住,不知道为何当初那个怯懦的少年变成了现在这个厚颜的模样。 当时,她牵着他走完了问心梯,她顺利被蜀山剑宗收下,而他被测出来是木火双灵根的资质,这是天生的医修料子,当时杏林的太医令刚好在蜀山剑宗,看到他的灵根大喜,当下就要收他为徒。 没想到他竟然拒绝了。 他固执得很,说什么都要留在蜀山剑宗,直到后来知道杏林就在蜀山剑宗隔壁后才勉强答应了。 蜀山剑宗的剑修被公认为修仙界最拼命的修士,身上常年带伤,剑修人一根筋,耿直,还穷,基本不会好好养伤。 本人不在意,可是宗门高层在意啊。这有伤不治时间久了可是要闹出人命的。 所以对于杏林就在蜀山剑宗隔壁这件事,有不少人猜测怕是当初蜀山剑宗开山祖师跟杏林开山祖师订了什么秘密协定,两方相互往来,倒也是各自得利。 因为离得近,所以经常有杏林医修来蜀山剑宗扶贫。 在解决剑修各种作死弄的伤后,杏林谷蓦然发现他们的医术高明了好几个档次。 由此可以看出那群蛮牛似的剑修多能搞事情。 虽然来往密切,但像温衡光这样经常来“看朋友”的也不多。 剑修的直男属性没有让他们意识到什么,只觉得他们关系好,而已。 秦都玄练完剑就坐在石头上休息,没理他。温衡光拿出一个玉葫芦,步履缓慢地走到她面前。 他有眼疾,虽然修炼后有神识视物,但他并不习惯,走路也颇为艰难。 他温声说道:“这是我新炼制的生肌膏,专治外伤,我还没有找人用过,你能帮我试药吗?” 他语气温柔带着企盼,还带着一丝怕被拒绝的自卑。 秦都玄不知道为何,在这种目光下总是会轻易败下阵来。 她有些别扭的转过头,沉默地接过玉葫芦,轻声说:“谢谢。” 见她接受了,温衡光笑了,眼中带着一丝宠溺。 他看到秦都玄青紫斑斑的手臂,还有额头的被砸的红印子,心疼地叹气。 “阿玄,你不要太拼命,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我以后会来给你送药的,你用了我的药或许身上的伤会好些的。到时候你想练多久就练多久,我不会阻止你。” 秦都玄皱眉,她不想欠他人情,正想开口拒绝。 “你是不是嫌弃我的药做的不好?也是,我一个瞎子,做的药也应该是不好的……” “……” “我长这么大,只有你一个朋友,你是嫌弃我吗?” “……” 秦都玄眼角抽了抽,感觉一阵头疼。 她干巴巴地解释,语气无奈:“没、没,我要就是。” 温衡光纯真地笑着,翘起的嘴角藏满了狐狸般的狡黠。 是夜。 温衡光独自一人坐在炼丹室里,丹炉里几个刚炼成的丹药躺着,浑身还冒着白雾。 在那圆滚滚的丹药上布满了神秘的脉纹,像树根一样,一脉脉,一枝枝,缠绕精致。这天然形成的美丽,有种奇异的蛊惑。 他看向窗外的天空。 今夜的浓云很厚,把月亮都给遮掩住了,可是有点点碎金般的星星在天边,微弱的光芒执着而又坚定,也不觉得暗淡。 他摸了摸遮眼的白绫,喃喃: “不记得我了吗?” “还是这样心软呢,对我。” “我就喜欢你那冷冰冰的样子呢,你对别人笑了,我会很嫉妒的。” “就对我笑好吗?” 安静的炼丹室,只有他低喃的声音在徘徊。 第二十四章 墨闻 “定心端坐,调胎息呼吸法,息息归根。候一初生之魔气,以胎息呼吸法,用武火采入,聚于丹田。用文火封固温养,久而则丹田气满,充于五脏。五脏气足,散于百骸……” 谢清辞打了个哈欠,盘腿坐在蒲团上,身在此处,心已经不自觉飘远。 在无道魔宗,外门时不时会有内门的人来讲道,算是一种福利。 只不过…… 她看着周围空荡荡的蒲团,一阵无语。 只不过没什么人愿意听。 这讲道堂是一个跟练武场截然相反的地方,那边门庭若市,这边门可罗雀。 不过,这讲道确实是挺无聊的。 魔修的急性子哪能让他们愿意安坐听讲,大多数人更愿意去打一场,手底下见真章。 因此,不仅外门的人不乐意听,内门的人也大多不乐意来,即使有宗门贡献点。 谢清辞来这里已经听了几天了,虽然枯燥,但也是很实在,她也多多少少学了些东西。 只是今天这位师叔,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这位墨闻师叔长得一副凶恶的模样,生得高大雄伟,鹰眸闪着犀利的精光,脸色阴沉凶戾,一副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灵石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这个师叔时不时往她这个方向看。 她晃了晃脑袋,只当是错觉,打起精神认真把剩下的内容听完。 “气之行固有其常态,大道之行等量转化,一什一道量级所限,非吾等蝼蚁之辈可撼,然,量级不改,质用可换,等质之物因形异而威力不一……” 她听着,若有所思。 形异而不一吗? --- 今夜月凉如水,夜色正好。 谢清辞心有所悟,在月色中舞动着霜华枪。 她的身影在月光下轻盈而敏捷,翩若游龙,宛若一塑精美的丹青美人图,袖里生风,矫健如鸾,衣袂飘飘有大道之律动摇曳,有大道符文显现,在她脚下步步生莲。 霜华枪冷光冥冥,划过一道又一道犀利的弧度,枪所指之处魔气簌然,激起一阵阵旋风,卷啸急速飞转,飒飒,带着风驰电掣的力度。 “浮光掠影!” 她口中低叱,眼中有光芒一闪而逝,戗风如雷鸣,隆隆作响,轰斥而过,瞬时间紫竹林里的半数紫玉竹往后倒伏,有风呼啸而过沙沙作响,柔韧的身体轻轻向后一弯,然后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谢清辞反手握住霜华枪,看着眼前震动沙沙作响的紫玉竹若有所思。 今天的效果明显有了好转。 她摊开手掌,玉白色的掌心里灰青色的魔气在她手里涌现。 这一团如火焰般的魔气,在她的手里默默变幻形态,谢清辞心思一动,在脑海中描摹,眼前的灰青色火焰渐渐变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她尝试着引动体内的魔气,聚集在这朵小小的花上。花朵逐渐变得更加逼真,也更加精致,灰青色的花瓣脉络也隐隐可现。 谢清辞手掌移动,素手轻挥,把这朵花甩向紫竹林。 “飒!” 巨大的狂风呼啸而过,像方才那样紫玉竹被吹得弯折倒伏成月牙状。 不过,这一次,最前排的紫玉竹倒伏后,弯曲,再也不能变回原来的形状。 “果然是这样。”她收回霜华枪,喃喃,“我之前过于重视魔气的量,而忽视了魔气的控制和运用,用得好,即使是一丝魔气也可杀人于千里之外。” 她冷汗直冒,像她以前那样大开大合地用魔气,魔气没有枯竭,也是多亏了丹田里那颗提纯魔气的灵苗。 她用量太大而用法效率太低,白白浪费她的魔气,如此威力自然不大。 “原来是这样。” 她整个人如醍醐灌顶,眼神中有璀璨神采,这困惑她已久的问题终于给她找到了原因。 突然,紫竹林剧烈颤动,摇晃耸立,竹叶像下雨一样哗啦哗啦掉落一地,地面上顿时被一层又一层的紫竹叶掩埋住,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谢清辞心神一动,眼里露出惊讶之色。 这是…… 一个红衣男人挂在紫竹上,长发如墨披散,宽大的衣袍飘逸而洒脱,胸前露出一大块白得像初雪一样的肌肤,称得红衣更艳,肌肤赛雪,莹莹地眩人目光。 他穿着华贵的长袍,重重叠叠的花纹华丽而繁复,让人眼花缭乱,陡然生出一抹尊贵之感。 此时,这人眼眸含笑,看着她,语气轻快。 “小辞,想舅舅了吗?” “舅舅!” 谢清辞眼神一亮,桃花剪瞳清亮而透彻,像极了清澈的潭水。 她眼中带着惊艳,忍不住赞叹:“这样穿真好看。” 宗笙很是骄傲地甩了甩披散的墨发,从紫玉竹上优雅地跃下,像一只矜傲的千扇孔雀。 他看着侄女眼中不加掩饰的惊艳,内心得意不已。看来效果很不错,不枉他精心打扮了三个时辰,可见他风采如昔,光华不减。 他很是自然地走了过去,眼带笑意摸了摸小侄女毛茸茸的头,在谢清辞抗议的声音下把侄女的头发弄乱,才咳了咳,假装深沉地问,“小辞,最近怎么样了?修炼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还好,要是舅舅不欺负我就更好了。” 谢清辞懊恼地整理着她被弄得乱糟糟的头发,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有些嗔怒。 宗笙笑嘻嘻的。 “修炼上,我确实是遇到了些问题。” 想到这,她变得正经起来,“之前不太明白自己的攻击力为什么这么弱,现在……好像有所感悟了。” “今日内门里来了一个师叔讲道,我听得有所悟。好像是叫……” “墨闻。” 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清辞下意识点了点头,“对,就是墨闻师叔……” 她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噎,震惊之下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怎么了怎么了?”见她咳得狠,宗笙有些紧张,一边用手拍打着她的后背,一边瞪了一眼她身后。 “钟谷,凶巴巴的,你看你把你师妹吓了一跳!” 谢清辞努力止住喉见想咳嗽的冲动,震惊地往身后看。 在她身后紫竹林的阴影里,一个高大的红衣劲装男人施施然伫立,双手抱胸,面色冷厉,正是墨闻真人。 只不过此时墨闻真人表情不太好看,臭着个脸。 “墨闻师叔?您怎么在此地?” “他是我徒弟,是舅舅要来看你,我让他跟着来的。”宗笙向她解释,拿出一罐灵药递给她,很心疼地看着她,“是不是太辛苦了?神识受伤了吗?来来,这些补灵丹你快吃了,可以补一补。” 谢清辞看着一大罐灵药,又听到这些都是补灵丹,眼角抽搐。 “……不用不用,舅舅我很好。” 补灵丹,高阶丹药,专治神识和神魂损伤,是万金难求、有价无市的宝物。 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舅舅这是把她当玻璃娃娃养了吧,她皮糙肉厚哪这么娇弱。 “不行,你必须给我吃了。” 宗笙态度很坚定,说什么都要她吃药。 “过度服用丹药会残留丹毒,影响根基,无事不宜吃药。” 墨闻真人淡淡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紫竹林里格外明显,宗笙听完愣了一愣。 之后,宗笙才有些不情愿地说:“……好。不过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舅舅说啊。” 谢清辞如小鸡啄米连连点头,各种保证就差发毒誓了,这才让宗笙满意。 她有些惊奇地看着墨闻真人,这位师叔不简单啊,居然可以治得住她舅舅。 墨闻真人把视线转到她身上,沉吟片刻,方才开口:“今日的讲道,你可有所得?” “回墨闻师叔,有所得。” 她恭敬答道:“如师叔所言,一什一道量级所限,量不可逆,但是,量级不改,质用可换,同样的魔气,我可以将它使用得更加精细,一份可用出两份的效力,我先前不懂得真正使用好魔气,只是粗糙地使用,没有意识到魔气操控的重要性。这才让我的攻击受限。” “不错,你悟性很高。”墨闻真人君点点头,深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浅的微笑。 “师父是你的亲人,你叫我师兄即可,不必太过拘谨。” 谢清辞看了宗笙一眼,宗笙对她眨了眨眼睛。 她笑了,道: “好的,墨闻师兄。” “师兄,你可知道有什么加强我的攻击力的方法吗?” “嗯……”墨闻真人低下头,沉思片刻,回答。 “有,不过需要你长期坚持。需要特地的时间训练。” 宗笙听着他们对话,拍了拍墨闻真人的肩膀,很认真地说道:“钟谷,为师给你个任务。教导你小师妹一年,做得好为师会有奖励。” “小辞,听你墨闻师兄的指导,绝对靠谱。你这个师兄……嗯在这些方面比舅舅强那么一丢丢,当然都是我教出来的。你别怕他,他只是长得凶,如果他敢欺负你,告诉舅舅,舅舅一定打得连他师父都认不出来。“ “……” “噗” 谢清辞憋笑,感觉墨闻真人听完舅舅的话脸变得更黑了。 墨闻真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平和。 “谢师妹,一年过后,我在魔雾森等你。这一年时间里好好准备。” 第二十五章 顿悟 谢清辞在魔宗的生活很简单,整天就是修炼、打架、修炼、打架,两点一线,古板得像个修仙多年的老人。 她渐渐爱上了挥枪劈刃的感觉,在日以继日的努力下,她的枪法不断精进。 拖舅舅的福,她收到了一堆功法。 谢清辞单手托腮,看着面前堆积的玉简,默默思索。 过犹不及,她得慎重地学。 “辞辞,保命重要,要学遁法。” 小灵在她身边盘旋,一闪一闪的,为她参谋,“还要学一些拼命用的法术。” 此言有理。她点点头,翻看玉简。 “隐术也需要呢,还有木系魔功也得加一些,枪法的话原本的《裂魂枪》也是不够用了呢,要多学点……” “等等等……” 小灵自顾自地在念叨,谢清辞听的头都大了,怎么这么多。 “辞辞不能偷懒呢,这些都很重要的。”小灵很认真地对她说,嫩生生的语气带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成。 “天大地大命最大,吃好喝好才算好,话糙理不糙。” “……行。” 谢清辞想起一年后的魔雾森之行,魔雾森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地方,如果她没点逃命的本事,恐怕小命都会折在里面。 再说,以墨闻真人那种性子,训练怎么可能会简单? 现在这一年她得多学一点保命的功夫才是。 这样想着,她就浑身充满了动力,一头扎进玉简堆里。 --- 时光如逝,转眼间就过了半年。 谢清辞整整闭关了半年,在紫竹林里自己修炼武技。 “唰” 谢清辞脚尖轻点,整个身子如矫健的鹰隼一样跃起。 一道残影掠过,脚步轻移之间犹如善行的六角金鹿,看不清身形,只能看见一丝暗影,行走时安静悄无声息,步履轻盈无风。 她呼出一口气,脸上带着笑意。 “这五方天魔步,第一层总算是练成了。” 谢清辞轻笑,想看看遁法效果,扭头朝着小灵大喊: “小灵,来比一比谁更快!” 橙色的小光点颤了颤,谢清辞识海里立刻传来小灵的声音: “好啊,比就比,小灵可是很快的呢。” “飒” 橙色的光点高速移动,只能看见一道细长的光线在浮动,迅速超越了谢清辞赶到了前头。 谢清辞眼睛一眯,大笑:“好你个小灵,速度很快啊,攻击力不行逃命倒是很可以。” 一人一虫在这不算大的紫竹林里开始比赛。 谢清辞练成遁法后,速度已经有了一个质的飞跃,高阶遁术已经可以让她的速度快于绝大多数炼气期修士,算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可没想到,即使是这样,她依旧跟不上小灵的速度,这让她大吃一惊。 小灵速度如雷电般迅猛,光速前行,把谢清辞远远地甩在身后。 “嘻嘻,比速度,小灵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输过谁。辞辞还得继续努力啊!” 谢清辞心里惊讶不已,刚练成遁法的自得也不由自主地淡下去了。 她心中通明,突然脑中一警。 是她自负了。 这天下,修士遍地走,天才多如狗,她在强者的眼里还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她没有理由骄傲,也没有骄傲的本钱。现在就自满只会让自己停滞不前。 谢清辞这样想着,心思通明剔透,就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整个人进入到了一种空灵的状态。 “咦?辞辞?” 小灵飞着飞着见不到谢清辞的人影,有些惊讶地往回飞。 在回途中,它就看见谢清辞盘腿坐在地面上。 她双眼紧闭,神情安详而宁静,整个人莹莹地散发着光彩,有大道诵读的经文在她身边环绕,灰青色的魔气在周围包裹着她,整个人有一种奇特的圣洁感。 “这是顿悟了?” 看到这个场景,小灵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语气很是愉悦。 “真好啊,顿悟可遇不可求,炼气期就有顿悟的经历了,不愧是辞辞呢。” 它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心神沉下来感应。 果然,在这片区域内,有灵兽活动的迹象,还有修士在此留下的打斗痕迹。 这让它有些担心。 它知道,顿悟的时候最忌打扰,一旦打扰则前功尽弃。 “决不能让辞辞受到干扰!” 小灵眼神坚定,身形一颤,小小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一阵温和的光,轻轻柔柔的,把整片紫竹林团团地笼罩。 顿时间,就有一个看不见的光罩在这里围起,挡住了外界的探视,也挡出了外界的喧嚣。 “嗯?” 在不远处,玄衣少年心神一动,默默地往这个方向看来。 这个感觉…… “钟鸣,你怎么了?” 旁边的人见他转头,有些奇怪地问:“是有什么不妥吗?” 钟鸣转过头,依旧面无表情,淡淡道:“无事。” “我们继续……” --- 谢清辞端坐在地上,感觉心思沉浸在一个美妙的境界中。 她就像回到了母亲的怀里,整个人如乳燕归巢,浑身光裸,没有任何束缚,暖洋洋地泡在液体中。 周围有仙音缭绕,她的眼中呈现出一面面奇异的景象。 有日月星河,鸟兽虫鱼,电闪雷鸣,溪河湖海,霞光漫天,极致的绚丽,极致的精彩。 她看见了北边的皑皑冰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雪上下一白,而地下藏着不可说的秘密; 她看见了南边的森森青木,森森白骨,浓浓的魔气徘徊在上空,像一朵终年不散的云; 她看见了东方无量之海的浩瀚,山脉伟岸沉默,海外之洲是另外一个奇妙的世界; 她看见了西方妖界的变化莫测,火山、湖海、丛林、雪山、草原……方寸之景,多样的美丽。 终年阴森的鬼界,黄泉之畔,奈何桥下,水晶兰生得纯净美妙。 日出日落,月圆月缺,潮起潮落,花开花谢。 她仿佛看尽了这万千河山,风光湖海,阅尽千帆,而生出万古不灭的孤寂之感。 这是怎么了? 她试着动了动,尝试舒展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 恍惚中,她看到一个身影徘徊在一棵高耸入云的伟岸巨树下。 有落叶盘旋着跌落,轻柔似羽。 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抚上苍劲有力的树干。 “你是不是又骗我?” 清浅的声音滑过,如涟漪般划过她心湖。 --- 坎州。 顾淮端起玉杯,轻轻地刮了刮漂浮的茶末,抿了一口灵茶,安静地听着对面的人喋喋不休。 “顾淮,你说追影那老头烦不烦?一天到晚就知道逼我干这干那的,没事就来呵斥我,一点都不温柔,我还只是个孩子,他一点都没有感觉的嘛?我这几个月过得真是苦,实在没办法才跑过来找你玩的。” “你很烦。” 顾淮放下茶杯,语气淡淡。 连望舒顿时就不开心了:“我说顾淮啊,你这话说的就很没义气了。你这破天机阁荒无人烟就没几个人,沈缪那老家伙一天到晚跑来跑去不见人影,其他几个各玩各的,你手下也就小猫两三只,你这文曲星君做的可真的不过瘾。要不是我偶尔还来陪陪你,你早就闷死了,我看你这臭嘴也是给我给惯的。” “你很烦。” “你有没有别的话了啊,说来说去都这么一句,真的很没意思。” “你很吵。” “……” 连望舒一噎,气到不想说话。 见连望舒闭嘴了,顾淮嘴巴微微向上弯了一个弧度,眼角的朱砂动了动,更多了几分绮丽。 突然,他眼神一凝,脸色立刻变得严肃,手掌立刻召唤出一本书,不停地翻找着。 连望舒看得好奇,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顾淮没有回答他,手指依旧在不停地翻找着。 连望舒也没有再插诨打滚了,安静地看着。 终于,他翻到一页,手指停了下来。 “有人动了不该动的禁忌,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他喃喃,手指忍不住抚摸纸页。 “难道是天枢?” 他抬头看着连望舒,神情严肃。 “你得早点弄清天枢的身份,我位列天权之位,是无法算出天枢的身份的。天枢的动机不明,我们得尽快知道他的意图。不然,或许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 谢清辞盘腿坐在地上,眼皮动了动。 她慢慢打开双眼,眼中带着迷惘的神色。 她似乎被消除了记忆,方才的情景几乎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唯一记得的,就是一双修长的手。 还有那个声音。 “你是不是又骗我?” 直到现在,那个声音依旧在她脑海中回荡,挥之不去。 她感觉头很胀,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后知后觉,谢清辞突然意识到身上的魔气开始凝聚到丹田,丹田里那棵幼嫩的苗苗在轻轻晃动,一刻不撤地净化提纯着她体内的魔气。 “我这是又要进阶了?” 丹田里微微发热,这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由一震。 她立刻摇了摇脑袋,清醒自己的意识,调动自己的魔气,让自己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突破之中。 小灵默默地看着,没有出声,只是将这光罩变得更加稳固些。 一天后。 谢清辞宝相庄严,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灰青色的魔气外溢而出,浑身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光点。 蓦地,她睁开双眼,嘴巴呼出一口浊气。 “功成!” 她浑身宝光闪烁,双眸炯炯有神,整个人神采奕奕,一股不凡的气息在她身上萦绕。 谢清辞,正式突破练气七层! 她面带喜色,感受着突破后不一样的感觉。 突破了练气六层,就算是到了练气高阶的层次了,这是一条分水岭。 在此之前她的身体至多称得上是强横的凡躯,如今终于褪去凡体,开始修炼自身魔躯。 历经半年闭关,她受益匪浅,整个人有了质的变化。 她一回到洞府,就有好几只传音鹤停在半空,似乎等待已久。 她一个个打开传音鹤,有舅舅的,有吴桐师兄的,甚至还有汤源小胖子的,问她什么时候再去打擂。 她一个个耐心回复了。 就在这时,一个传音鹤飞了过来。 谢清辞盯着这只传音鹤,有点好奇,这时候还有谁会来找她? 她打开传音鹤。 “现在,任务大殿,宗门任务,捕捉风螣蛇。” 是陌生的少年音色。 谢清辞一挑眉,这人谁啊,比她还拽。 她一拍衣裳,立刻往任务大殿的方向去。 她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 外门任务大殿。 一个玄衣少年静静地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 他旁边的人说道:“五缺一,还差一个人,你找了谁?靠不靠谱的?” 少年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什么。 直到看到一个小少女,迈着腿快速向这里赶来,他才淡淡道:“这不来了。” “是谁?” “谢清辞。” 谢清辞赶来时,看到一个少年平静地看着她,还有一群男男女女也有点吃惊地看着她。 他们没见过谢清辞,但听说过她的名号,外门战斗狂魔,扎心小魔女谢清辞。 只是,这炼气七层的修为,在他们一堆炼气十一层、十二层的人中,实在是很低微。 少年也不多话,只说:“她的木灵根,有用。” 谢清辞看到少年的脸,眼中带着惊讶。 原来是他。 水系天灵根,钟鸣。 第二十六章 捕蛇(1) “是你?” 谢清辞看到钟鸣时,不由惊呼。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是钟鸣。 在魔宗,宗门任务不是谁都有资格领取的,最低要求都是炼气六层。 她虽然在外门有些名气,但不算是什么强手,也不是什么八面玲珑的交际花,跟她相熟的人不多。 没想到有人会找上她,还是这个“深居简出”的水灵根、有名的冰山钟鸣。 与她的疯狂出门战斗相比,这个钟鸣简直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除了当初刚入门时闹出了大动静外,其余时间安静的像个透明人,洞府大门终日紧闭,深居简出,平时神神秘秘的。 没想到这个大冰山居然会邀请她去做任务。 这些人的修为她一个都看不透,毋庸置疑她肯定是最弱的那一个了。 一群大佬带着一个小菜鸟干什么,提携后辈关爱儿童吗? “就她?一个炼气七层的小丫头能干什么?” 果不其然,立刻就有一个美貌的女人开口质疑,眼睛有些不屑地打量着她。 钟鸣立刻回话: “相信我,她有用,她不弱。” 虽然是在为她说话,但是这种被当成白菜让人指指点点的感觉真让人不爽。 她面上保持着谦逊单纯的微笑,心里却不太痛快。 她可不想上门送脸给人踩。 谢清辞正打算拒绝这件猝不及防的“好事”,钟鸣突然传音给她: “我们去的魔雾森黑水潭,有宵烛进阶需要的灵物。” 听到这话,谢清辞心里一惊,藏在她发髻上装死的小灵也忍不住“呀”了一声,似乎很是吃惊,“他难道看出我了?” 谢清辞暗自心惊。 他看出小灵的真身了? 还有,魔雾森? 她低下头,暗自思忖。这人或许是在诈她,但他既然可以看出小灵的真身,就说明他不简单,十有八九他的话是真的。 事关小灵进阶,她不能轻易对待。 况且,她自认身上没什么值得他图谋的,如果是假的,这样费尽心机她实在想不到他的目的。 在她低头思考的时候,钟鸣继续传音: “怎么,你怕了?看来这只宵烛在你眼里也没有那么重要啊。” 谢清辞一咬牙,去就去! 她还就非去不可了! 谢清辞抬起头,立刻说道:“我的木灵根在树林里有天然的优势,可以在林子里提前感知很多东西,甚至可以和树林里的灵植沟通。” 见他们犹豫,她心一横,又接着说: “风螣蛇任务我不要报酬,只当是开开眼界。我不需要你们保护,死了算我的,我绝不会拖后腿!”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钟鸣一眼。 去你丫的,这笔账老娘记住了。 --- 说好了条件,六人组成的临时小队就出发了。 他们很快就到了魔雾森外。 魔雾森,地处离州北部,位于无道魔宗管辖范围,是无道魔宗的私有森林。 魔雾森坐落在此,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几百万年前。 据说,魔雾森深处有当年魔族入侵留下的遗址,只是多年以来一直都没有人去证实这个传言。 或许无道魔宗知道某些内幕,但对外,仍是保持沉默、闭口不言。 谢清辞细细观察着这大名鼎鼎的魔雾森。 这魔雾森景如其名,周围萦绕着一层又一层浓郁的魔气,浓滞的灰白色雾霭看上去有种沉重感,不似平常雾气飘飘袅袅,灰压压的一大片在树林上空盘旋,如同浓烟一般氤氲在其中,称着树林里黛色的青,有一种让人呼吸不畅的阻塞感。 “这魔雾森怨气和瘴气很重,如果不防备,即使是筑基修士,也会横死。” 钟鸣悄悄给她传音。 一旁的队友们已经各自拿出清瘴丹服下,没有解释什么,更没有提醒她服下丹药。 她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也拿出一颗清瘴丹服下。 心下惊诧,这钟鸣为什么要提醒她? 服用完丹药后,小队里修为最高的队长童威让她放出神识探索。 “你的木灵根在这个地方适合探查,你放出神识探一探情况。” 其实在这种诡异的地方,放出神识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这人显然是把她当炮灰看。 谢清辞在心里默默把这个人拉入黑名单。 形式所迫,虽然不太情愿,她还是放出神识去查探情况 木系天灵根在树林有着天然的亲和力和感知力。用神识感受了一下,谢清辞大概了解了她的感知范围,斟酌了一下,保守说道: “大概可以感知到十五里吧。” 其实她可以感知到二十里。 一个同队的魔修有点吃惊地看着她,说道:“木系天灵根这么厉害吗?我等级比你高,但最多只能感知到十里。” 谢清辞:“……或许吧呵呵。” 早知道就再说少一点了。 这时候队友看她才收敛了一点轻视。 感知能力过人,别的不说,能够提前预知危险意味着可以提早撤退,关键时候可以保命。 --- 谢清辞做探路炮灰很是尽职尽责,一路前行。 凭着谢清辞过人的感知能力,他们绕着路走,避开了很多危险。 小灵在路上还感知到了很多灵植的传送信号,但谢清辞只能装作不在意走开,内心滴血默默发苦。 真是太可惜了!这简直是在她心口割肉! 谢清辞觉得她以前真是太蠢,白白浪费了自身灵根的优势,还有忽视了小灵的寻灵功能,她早就应该来森林混的! 这里简直就是她的天堂,简直遍地都是宝啊! 谢清辞暗暗下定决心,此间事了,她以后有事没事就去树林里逛。 就这样一连走了三天。 他们运气不错,在路上没有遇到大型凶兽,只遇到一些低级的黄阶兽,很轻易就被他们几个收拾掉了。 没有受到太多的阻拦,他们小队赶路的速度很快,谢清辞估计明天早上就能到黑水潭。 天色已晚,他们留在原地扎营过夜。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们对她这个免费的苦力还算是友好。她大致了解到,他们队的五个人,除了她练气七层,其余的就是炼气十一层的钟鸣、何航、叶玲玲,还有炼气十二层的童威。 这样看来,她的确是修为最低的。 他们几个都被分配了任务,谢清辞负责柴火。 趁着天色未暗,她在扎营的四周来回转悠,蹲在地上拾柴火。 她人小力微,只能干点这样的活了,顺便注意探测放风。 “辞辞,我感觉不远处是有什么在吸引着我呢……” 小灵在她识海里出声。 谢清辞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感觉意外。 那钟鸣一看就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能够认出小灵的真身,那他十有八九说的是真的。 “小灵,你藏在我头发里,不要乱动,不要让其他人发现你的存在。” 她低声嘱咐。据她了解,宵烛兽并不常见,在修仙界数量极其稀少,如果小灵被别人发现,必然会引起争端,现在她实力低微,还是少惹事为妙。 小灵乖巧地“嗯”了一声。 “辞辞,在你七点钟方向有一株智兰花,被枯枝落叶给盖住了。” 小灵突然出声提醒,谢清辞闻言眼神亮了亮。 她假装不在意地走到那株智兰花旁边,低头认真地拾柴火。 她往左右扫视了一眼,见没人注意,才伸出手轻轻挖走这株智兰花,隐蔽地收起。 她暗自欣喜,这可是炼制凝血丹的主材料,没想到被她碰上了。 见四下无人,机会难得,谢清辞在识海里提醒小灵: “小灵你快看看,还有没有了。” 她继续拾柴火,顺便听着小灵的指示,顺手牵羊采摘些灵草。 “有人来了。” 谢清辞一震,连忙收手,假装认真地拾柴火。 她假装不经意地抬头望去,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叶玲玲。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叶玲玲就这样走到她旁边。 这位姑奶奶想干嘛? 叶玲玲走到谢清辞旁边,蹲下来,和她一起拾柴火。 她看着谢清辞,语气有些不自然。 “喂,我之前说话刻薄了。你不错,不会扯后腿。” 谢清辞看向她,有点惊讶。 她这是在给她……道歉? 叶玲玲看到她的眼神,有点羞怒,大喊: “看什么看,还不干活!” 谢清辞微微笑了。 这个人不坏呢,有些别扭,但还挺可爱。 天色渐渐暗了,浓重的雾霭在广袤的森林里蔓延,蕴含着致死的毒瘴气。黑暗中,有各种颜色的眼睛散发这幽幽的光,盯着他们,看上去很是瘆人。 钟鸣拿着一个权杖,轻点几处阵脚,就临时布下了一个死气结界。 浓厚的死气掩盖住他们的生气,意外地让那些虎视眈眈的凶禽猛兽收回了贪婪的目光,去别处觅食。 她有些好奇地戳了戳身上的死气罩,默默感受,居然有一丝死之意境的雏形在里头。 她不由惊讶,钟鸣才练气十一层吧,居然已经有对大道意境的感悟,真是好惊人的悟性! 据任务发布者说,那条风螣蛇有炼气大圆满的修为,而且常年躺在潭底,他们想捕杀它还真不容易。 他们几个在讨论着击杀的策略,谢清辞默默在一旁听着,没有插话。 她懒得动脑了,捕蛇关她什么事?再多的好处也不是她的,她只是凑个热闹,顺便来捡点宝贝。 这些屠蛇的事情,她只要不拖后腿就好了,她干脆躲起来算了,费脑子的事让那些厉害的苦恼去吧。 谢清辞可没忘记她来这里的初衷,她悄悄传音给钟鸣。 “钟鸣,你说的让小灵进阶的灵物是什么?” 她暗搓搓的想着,拿到东西她就脱身走人,她才不想趟入这滩浑水。 钟鸣:“风螣蛇的蛇蜕。” 谢清辞:“……” 利益相关,看来她想不出力都不行了。 第二十七章 捕蛇(2) 第二天一早,谢清辞咬牙切齿地整理好东西上路。 风螣蛇是上古血脉遗留的混血异种,经历了无数的代际相承存留至今,据说拥有吞天蟒的血脉。 无尽岁月过去,虽然那血脉已经十分稀薄,但也远远胜于普通的灵兽,属于玄阶灵兽一列,有很大的可能突破金丹期。 据书上记载,风螣蛇是风属性灵蛇,以其风驰电骋的速度著称,同时兼具水遁能力,水陆两栖。 因其惊人的速度和灵活性,这风螣蛇一直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存在。它的战斗力或许不一定强,但是它速度快,容易逃跑,保命能力绝对是一流的。 因而,要想捕杀一条练气大圆满的风螣蛇,其难度不亚于活捉一只普通的筑基期灵兽。 谢清辞想了一晚上也没什么头绪,有些苦恼。 不过看童威面色,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咻” 何航轻吹了一声口哨,婉转绵长,霎时间就有一个黑紫色的身影像音波一样迅疾而来。 谢清辞望去,这竟是一只暗影血蝠。 暗影血蝠急速地扇动着肉翅,在半空中停了停,然后飞下,恭顺地立在何航宽阔的肩膀。 那双肉翅半开半阖,细细的看上去像是薄薄的一片肉膜,有种透明的质感,可以看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血丝脉络。 它抖了抖身体,将张扬的翅膀收敛,血红色的眼睛恭顺,似乎正在给何航传音。 何航眼神一动,抬起头看着童威。 “它说,那条风螣蛇正在产蛋,正是虚弱的时候。” 他颇有些兴奋,“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捕捉风螣蛇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稍安勿躁。” 童威眼睛闪过一丝兴奋,摆了摆手。 “我有一个想法。” “我有一袋蛇果,被我用重力丹药粉泡水浸泡过,吃了会在十个时辰内增重百倍,可以拖慢它的速度。这蛇果对蛇类有巨大的吸引力,有它这风螣蛇一定会被我们引出水潭。” 他顿了顿,继续说到。 “作为队长,我有一些安排。” “钟鸣,你是远程攻击法修,你负责引蛇出潭。“ “待风螣蛇增重,谢清辞,你负责引诱风螣蛇到我们埋伏的空地里。而我则在此处布下阵法,守株待蛇。” “钟鸣事了,就回到我们的埋伏地,和叶玲玲、何航一起上前牵制住这条蛇,我们联手在阵中将它拿下。” 他舔了舔唇,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众人一时之间都沉默。 谢清辞面无表情,手不由自主握紧成拳。 这童威是真把她当炮灰了啊,居然让她去当诱饵,引蛇出洞,真是好计策。 她可不是什么谁都可以来捏一捏的软柿子! “我怕是不行吧?我哪里快的过风螣蛇呢?” 她眼睛眨了眨,直直地看着童威:“我等级低,怕是没有这个实力。” 童威一笑,很是自信地说: “无妨,你的灵根在此地有优势,更何况这蛇加重速度减慢,大不了你多贴几张神行符就是。” 谢清辞仰头,头上的发髻隐隐约约亮了亮。 她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纯真的笑,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噢,原来是这样啊。那好啊,我没有意见。” 其余众人见状,神情各异,也没有出言反对,就这样默认了。 --- 捕蛇行动正式开始。 谢清辞娇小的身子藏在草丛里,默默打量着四周。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小灵方才告诉她,那只暗影血蝠说那条风螣蛇已经筑基期了。 她没有这么好心提醒童威,是他想算计她在先,那就别怪她不义了。 只是…… 她想到何航,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他明明知道他们这样是去送死,居然也没有说什么,看来是有自己的主意。 这人很危险。 不过,你有你的张良计,我也有我的过墙梯。有人想让她送死,她可不会白白听命。 她露出了一抹微笑,对着小灵眨了眨眼睛。 “小灵,这回靠你了,我知道你的速度无兽能及。” 小灵:“……我太惨了。” 埋伏处。 童威左手拿着一个亮银色的阵盘,右手手指轻触地面,巨大的螺旋魔气阵赫然显现,乌金色的狻猊兽纹在中心滴溜溜的打着转转,铺天盖地的魔气席卷了这一寸土地,黑色的魔火幽幽燃烧,飞溅得到处都是。 “这是……魔冥狻猊火阵?” 何航在一旁默默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指关节,有些惊讶地开口。 “正是。” 童威眼中带着自得,摸了摸手里的阵盘,忍不住多嘴道,“这是我从我哥手里借过来的,威力极大,虽然发挥不出完整的威力,但对付一条小小的炼气期风螣蛇绰绰有余了。” “真好。”叶玲玲看着,眼中带着艳羡。“有人护着就是好啊,命都金贵些。” “确实是很好啊。” 何航低低地笑了笑,默默接话。 “钟鸣,你可以开始行动了。迟了恐怕多生事端。” 布好了捕蛇阵,见时机成熟,而钟鸣仍然不为所动,童威开口催促。 钟鸣面色冷凝,没有说话。 他手中寂灭权杖闪现,脚下顿时显现一方水潭,深邃的绿宛若被揉碎一般荡漾,水波粼粼之间,波纹闪现,他整个人瞬间消失不见。 “他的水遁倒是练的越来越好了。” 何航抱胸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 黑水潭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整个水潭宛若一块水镜,平淡无奇且毫无波澜。 整个黑水潭雾霭弥漫,迷迷蒙蒙得让人看不真切,巨大的树荫遮挡住太阳光,吞噬住所有的光亮,潭水更是深邃一眼望不到底,宛若一个死潭。 谢清辞躲在附近,用断息术封闭了她全身的生气,用藤蔓把身体捆成一个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圆球,悄悄地藏匿于黑水潭边的树丛里。 周围静谧无声。 突然,有水纹自地面圈圈层层荡漾开来,光阴幻灭间,钟鸣清瘦的身影浮现。 感受到有人来了,谢清辞身体一僵。 钟鸣冷厉的眸子往四周环绕了一圈,黑黝黝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有人?” 他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诡异的黑水潭一遍又一遍的回响,似乎毫不顾忌风螣蛇的出现。 谢清辞眼睛无声地瞪大了。 这人好邪门,他真的发现她了吗? 她加大输力,维持住法术,保持镇定。这人可能是在诈她,她不能露馅。 “不承认?也罢。” 钟鸣自言自语,他看着手里被封印的蛇果,鼻子轻哼,忍不住嗤笑。 “引出一条蛇,哪里需要花这么多功夫?真是麻烦。” 他眼神犀利,双眸突然燃起幽蓝色的火焰,有丝丝冰寒之气显露。 他一指,原本通身漆黑的寂灭权杖遍布诡异的血色暗纹,静静漂浮在他的身前。 寂灭权杖顶部黑紫色的魂珠亮起,毁天灭地般的怨怼之气激射,仿佛有一个苍白色的巨大虚影在其中猛烈地撞击,向左向右疾冲,发疯咆哮。 他脸色漠然,指着黑水潭中央。 “天魔咒印。” 话音刚落,一道炫目到极致的光刹那间照亮了方圆万里整片树林。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刺耳到失声,带着席卷一切的恐怖气势。魔雾森里的魔气和瘴气像被搅起的水剧烈涌动,有狂风逐渐形成。 谢清辞困在藤蔓球里,整个人像龙卷风卷走的破布球,咕噜咕噜一刻不停地滚了几千里远。 这种时候,谢清辞的断息术也撑不住了,整个人像激啸的箭矢迅疾飞出,她整个身体在藤蔓球里跌跌撞撞连续不停地滚。 “轱辘轱辘” 她身体翻来覆去,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终于等到翻滚停止的时候,谢清辞双目无神,浑身瘫软,感觉自己一条小命都要没了。 一只颤颤巍巍的手从已经磨烂得不成样子的藤蔓球里伸出来,露出了谢清辞苍白的脸。她身体趴在地上,感觉胃里一阵翻滚,一股恶心之意从喉间溢出。 “呕……” 谢清辞感觉脑中一片混沌,身体仿佛也不是自己的,只凭着本能不停地呕吐。 不知道吐了多久,她才虚脱的躺在地上,头晕目眩。 她瘫在地上,想起钟鸣,用尽全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好好的蛇果不用,偏要放什么大招,钟鸣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她想,她上辈子绝对跟钟鸣有仇,每次碰到他都没什么好事。 爆炸后的黑水潭,空气有一瞬间安静。 突然,原本平静的潭水开始剧烈搅动,升起一个巨大的螺旋漩涡,整个水潭充满了风雨欲来的气势。 一个高达百丈的蛇影陡然出现,巨大的蛇身遮天蔽日,镗亮的深青色蛇鳞不规则地排列,密密麻麻,像坚不可摧的铠甲。 它巨大的红色的竖瞳闪着冷光,有一种凶兽天性便有的凶残。它巨大的得吓人的蛇嘴微张,尖利的牙齿呈倒三角的形状,锋利如剑,白森森地散发着凶残的腥芒。 “嘶嘶” 它露出猩红的细长舌,竖瞳直勾勾地盯着潭边一堆红艳艳的果子。 它张开血盆大口,舌尖一挑,就把那堆蛇果全部吃了。 肉眼可见的,它的蛇腹开始鼓起,整个人像充了气一样膨胀起来。 “嘶!” 风螣蛇狂啸,声音嘶哑尖利,像失心疯一样翻滚着自己庞大的身体。 它已经有了一定神志,感觉到身体的下坠感,已经意识到中了人类的诡计。 这时候,一抹幽幽的橙色光芒飘过。 它身体一震,眼神仿佛淬了毒,死死地盯着这个光点。 突然,原本慢悠悠的小光点刷的一声飞到百里外,消失不见。风螣蛇见此怒吼,身体像风一样闪射飞过,跟着这抹光急速跑远。 …… “轰”“轰”…… 童威等人正在此处等候,听到动静不由大喜。 童威眼神一亮,喝道: “风螣蛇来了,上!” 叶玲玲和何航点了点头,纷纷提起武器。 不多时,就有一条巨大的青蛇以一种极其暴烈的姿态狂奔而来。 “它来了,准备!” 童威拿出阵盘欲激发魔冥狻猊火阵,让他惊愕的是,阵法居然失效了!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几息之间,那条风螣蛇很快就逼近,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他们大吼了一声。 “轰!” 音波像飓风一样呼啸而至,过境处树木被刮得东倒西歪。 童威愣住了。 他猛地转头,绝望地大吼。 “快逃!消息有误,这条蛇已经筑基了!” 第二十八章 捕蛇(3) “快逃!消息有误,这条风螣蛇筑基了!” 童威惊恐地大喊,急急转身想要逃离。 “嘶嘶嘶!” 风螣蛇移动着它巨大的身子,血红竖瞳森冷。它嘶吼一声,全身筑基期的威压铺展,身形在风中留下一道残影,呼啸着追向那些对它不怀好意的人类修士。 它身体如腾云驾雾,灵活的穿梭在森林间,扬起一路烟尘,一眨眼就迎到了童威等人面前。 “飒” 伴随着一阵狂风,他们惊恐抬头,就发现一个巨大的竖瞳盯着他们,血红色眼睛暴虐而凶残。 “这……” 看着眼前的巨大蛇躯,童威瞳孔猛地缩成一点。 见避无可避,他一咬牙,抡起武器跃向风螣蛇,大吼:“老子跟你拼了!” 他全身光芒闪烁,法术暗器疯狂地砸向风螣蛇,风螣蛇受痛尖啸,浑身与童威扭打在一起。 叶玲玲和何航也起身冲向童威,加入战局。 “啪!” 风螣蛇巨大的蛇尾一甩,正好打到何航的身上。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下,何航在半空吐出一口粘稠的鲜血,整个人像流星一样从空中快速坠落,重重地倒在地上。 “何航!”叶玲玲大喊,何航却没有半点反应,浑身的血液汩汩流淌,不多时已经濡湿了一片。 叶玲玲眼睛赤红,怒吼: “畜生!我跟你拼了!” 没人注意到,何航的身体软倒在草丛中,流淌的血液不知不觉凝固了。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 --- 风螣蛇被小灵引走,黑水潭周围渐渐安静。 谢清辞休整片刻,恢复好自己的状态,就回到了黑水潭。 远处隐隐有打斗的巨响时不时响起,谢清辞直接无视了,并不打算加入战局。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眼前的水潭,眼中若有所思。 这条风螣蛇已经进阶成筑基期灵兽,肯定会蜕皮。 或许,趁着眼下风螣蛇不在,她可以捡个便宜。 谢清辞低低念咒,使了一个避水术,一个巨大的人型透明水泡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她四下打量,并没有发现有别的生物靠近。心下一松,她一个腾身,就跳进黑水潭。 “嗖”地一声,水花溅起。 随后她整个身子淹没在深深的潭水里,再也看不清踪影。 “吱吱” 有奇怪的声音响起,一只暗影血蝠在黑水潭上空徘徊。 它血红色的大眼灵动,骨碌碌地转动。 盘旋片刻,它翅膀闪动,默默飞远。 这黑水潭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无声无息。 --- 谢清辞睁大眼睛观察这潭底的环境,一边看,一边随着水流轻轻地游动着。 她的身体柔软轻盈像一尾轻巧的银鱼,身形优美而灵敏,在这潭底灵动自如。 她的眼中是一片的漆黑,这黑水潭底部黑压压的一片。阳光透不过这里的水层,使得这里常年黑暗,看不见光源。 “这黑乎乎的,难道没有一点光?这蛇平时怎么过活的。” 谢清辞口中念叨,自言自语,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夜明珠。 小小的夜明珠闪烁着柔和又稳定的光芒,将这黑幽幽的一片照亮。 借着夜明珠的光,谢清辞小心翼翼地探路,潭水深深,她不知道游了多久,感觉还是到不到潭底。 脚下不知不觉踩到了实地,硬硬的粗砺的触感谢让谢清辞心中一喜,她这是到了潭底了。 “总算到了。”她有些感叹的叹了口气,拿起夜明珠往四处照。 有光照明,她就发现她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脚下都是一些碎石和沙砾。这里有些异常安静了,看不见任何水生灵兽,连水草都没多少,石头表面光秃秃的看上去很是荒凉。 她四处望,依旧是黑幽幽的一片,没有光亮。 谢清辞伸腿一蹬,又游到了另外一块大岩石上。 突然眼神一眯,她瞪大了眼睛。 她揉了揉眼睛,看了许久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前面似乎有光源。 这阴暗的潭底,竟然也有光吗? 她向着光源游去,一点一点飘过。 那个光源大约拳头大小,在这广袤无垠的潭底世界中显得极其微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暗淡了。只是在这异常漆黑的黑水潭底显得异常闪亮。 渐渐靠近这个光源,谢清辞才发现这里居然长了有一大片的水草,绿油油迎着水轻轻飘摇,繁茂而生机,在静水中也颤动着微微摇晃。 她定睛望过去,那散发着光芒的的东西就藏在这茂盛的丛丛水草之间。 “这是什么?” 谢清辞有些好奇,用力拨开水草。去掉一层层水草的包裹,那个神秘的发光物才真正显露在谢清辞眼中。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东西,居然是一块石头? 谢清辞想了想,觉得此物不凡,还是取走带回去研究为好。 她正准备伸手取下,变故突生! 原本安静的水草突然暴动,极速生长,交织缠绕在她的大腿上,把她的腿捆住,有一股劲力拉扯着她的大腿,居然像是要把她拉入水草里! “该死!” 谢清辞一惊,尝试着用身上的魔气引导它们松开,可这些诡异的水草就像咬住了什么美味佳肴一样,像一块牛皮糖死死地缠着,死都不松开。 她拿出霜华枪,试图劈断这些缠着的水草。可没想到,这些水草看上去柔弱,居然意外的强韧,连灵器都不能将它们斩断,只能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锋利刀痕。 她眼神一紧,咬了咬下唇。 “我就不信什么东西都弄不断你们!” 她一手抓住储物袋和木华簪,一件件地拿出她的所有武器。 宗笙给的、谢妩留的、她自己买的……枪、刀、剑、匕首……都试了一轮,居然也弄不断这些诡异的水草。这些水草受到攻击,反而更加猖狂了,绑着她的大腿绑得更紧,像一双双手,似乎要把她抓进水草丛里,成为水草的肥料。 她心下有些紧张,将魔气聚集在掌心,尝试着用魔气切开缠绕在她大腿的诡异水草,依旧是徒劳。 她额头不由出现点点汗珠,神情凝重。 她的避水术坚持不了多久,得尽快脱身,不然她会淹死在这潭底,成为这些诡异水草的肥料。 谢清辞认真翻找着木华簪内部的空间,眼睛扫过一个物什时停住了。 这把匕首…… 她看着她从孟家清幽阁捡来的小匕首,银牙一咬,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试了试。 小匕首微沉,利刃不是多么锋芒毕露,略显粗糙,有一种钝感,匕身萃上了粉红色的木漆,还镶着一块看上去成色暗淡的浑浊玉石,匕首的握柄上还雕刻着有精美的蝴蝶花纹和爱心圈圈,怎么看就只是一件小女孩玩闹的东西。 谢清辞看着这把匕首犹豫片刻,还是拿着这把匕首试了一试。 “唰”她几乎没有使多大的力气,只是轻轻一划,这些原本缠人得像牛皮糖一样的水草像残垣断壁上颓圮的墙皮,一触即掉,不多时就掉了一大片。 “这……” 谢清辞惊讶至极,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玩具”,居然就这样子解决掉了? “这到底是什么匕首,怎么会有这样的威力,真的只是一把我小时候无意捡到的的玩具吗?” 谢清辞喃喃,盯着这这把匕首眼神有些幽深。 她开始在脑海中寻找关于这把匕首的记忆。 她当初捡到者把匕首的时候,是在九岁,是她无意间在清幽阁的墙角挖到的。这把匕首华丽过头显得刻意又累赘,着实看上去太过廉价,一点都没有神兵利器的样子,像极了小女孩用的玩具。这种外形,大人不一定会喜欢,但是身为孩子的她一定会爱不释手。 想那时,她不就是因为它的“漂亮”才决定把它捡回来的吗…… 她不吐槽当初她的审美,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在她和那个想抢夺她身体的女人搏斗时,用的也是这把匕首。 她猛然意识到,魂体状态下,她连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没有了,为什么这把匕首会出现在她的神魂空间,还能助她杀死那个夺舍她的女人? 想到这,谢清辞心下一沉。 这究竟是无意,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 黑水潭边。 “前辈,您说您要什么,我可以帮您取来。” 一个男声响起,语气谄媚,带着一丝刻意的讨好和不易察觉的恐惧。 如果叶玲玲等人在此,见到此景必然会极为震惊。因为此人,正是被风螣蛇蛇尾攻击、“重伤濒死”的何航。 突然,何航原本谄媚的表情一变,表情蓦地变得阴森。 他舔了舔唇,古怪的笑了笑,脸上诡异地开始蔓延血色纹路,瞳仁泛着血红的光。 “桀桀桀……” 有阴冷的笑声响起,声音嘶哑尖利。 “那个小姑娘身上有本座想要的东西,她的身体,是很珍贵的血料。” “你去为本座取来。” 话毕,何航的表情又开始变换,换上了属于何航的情绪。 “前辈,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得到绝世魔功?“ “你急什么急,是你的,终归是你的。” 不是你的,永远也不是你的。 第二十九章 捕蛇(4) 谢清辞手起刀落,唰唰几下麻利地把身上缠绕的水草全部砍碎。 她紧紧抿着唇,手指有些不自然地摩擦手里握着的匕首,思索再三,终究还是暂时放下了内心的疑虑。 也罢,该知道的东西,她迟早会知道,强求不得。 想通这一点,谢清辞心里就轻松了些。她就把视线从手中的匕首身上收回,将注意力转嫁到正静静地躺在她手心里亮着光、差点害得她变成草肥的诡异石头上。 她尝试着用手指掰碎表层的石皮,怎么掰都掰不开。这石头通体呈黄褐色,脏兮兮的像是刚从泥浆里挖出来的,看上去平凡至极,唯一特别的就是会发光。 但是,从它周围丛生的水草看,这必然不是什么凡物,一定蕴藏着秘密。 研究了这块石头半刻钟,谢清辞最终还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只得暂时放弃探究,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玉盒,好好地保存。 解决了古怪石头的问题,谢清辞就在周围寻找她此行的主要目的——风螣蛇蛇蜕了。 这块小小的地方,在这几无生机的黑水潭里十分之特别。在死寂的黑水潭里,这里蕴含着生命波动,有水草,有活物。和别的地方相比仿若一块乐土。 谢清辞猜想,这风螣蛇应该就在这里活动,即使不是,也应该不会与这里相隔太远。 果不其然,在一处直径达百丈的大凼坑里,密密麻麻的水草葳蕤繁茂处,几个人头大的乳白色蛋静静地躺着。 “这是,风螣蛇蛇蛋?” 谢清辞走近,看到眼前白花花的蛇蛋,眼前一亮,极其惊喜地出声。 居然是蛇蛋,实在是太幸运了。要知道,凭着这些玄阶风螣蛇的蛇蛋,她绝对可以大赚一笔灵石。 储物袋不能放活物,但木华簪可以。 谢清辞把这些蛋收辍收辍,在木华簪里找了块大空地,轻轻地把大蛋放进去。 她略略数了一下蛇蛋的数量,笑得简直合不拢嘴,连同周边散乱的蛇蜕蛇鳞她也毫不客气笑纳了。 此行,她算得上是钵满盆盈了。 谢清辞把东西放妥帖,挺身向上回游。 “哗” 谢清辞的脑袋从水面露出,她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放松。 “你终于出来了。“ 阴鹫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谢清辞闻言猛地回头。 “何航?!” 一个青衣男人正直勾勾地瞧着她,眼神邪异。她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和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的何航。 如果说以前的何航算得上是一个正常人,现在的何航,浑身煞气肆虐,全然一副疯魔模样,眼里空荡荡,充斥着狂暴和嗜血,像极了一个失控的野兽,没有半分属于人类的情感。 “桀桀桀……”何航口中咕哝,溢出诡异的怪笑声,嘎嘎的像极了黑魔鸦的声音。 他眼神肆意地扫射她全身,赞叹:“你这具身体真是完美,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灵气,真是太好了……” 谢清辞眼神一沉,从水里扑腾一声跃出,手中霜华枪锋芒湛湛,寒光闪烁。 她身形一跃,挥舞着霜华枪,五方天魔步开启,脚步若虚影渺渺,如灵鸢般迅疾冲向何航。 她喝道: “想要夺我的身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何航眼神一凝,哈哈大笑,黑色的长指甲尖利如箭,血色的魔气如同汹涌的浪潮席卷,化作一道道犀利的箭矢,金属的光泽镗亮,散发着吞噬一切的黑暗之力,直直射向谢清辞。 谢清辞眼中尽是飞射而来的剪矢,脚步轻移,身形如影子般摆动,侧身如猫行般闪避密密麻麻破空而来的箭矢。 “飒” 何航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移动,轻飘飘如同魂灵,脸上带着诡异的嗜血笑意,手指弯曲,如同黑虎掏心一般直直杀向谢清辞的心脏! 谢清辞一惊,连忙向后闪避,大喝: “你不是何航,你是谁,何航被你夺舍了?!” “我是不是何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他阴冷一笑,手中血气成形,黑色的指甲如同精铁所铸,泛着镗亮的金属光泽,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被这指甲刮过的树木,居然立刻如同吸干了生气一般迅速瘪了下去,变成一块干燥的皱皮。 “锵“”锵”…… 他身形如鬼魅一般徘徊在谢清辞身边,谢清辞用霜华枪攻击回防,挡住来人的魔甲。 “嘶嘶……”不多时,霜华枪上传来嘶鸣,谢清辞就发现霜华枪坚硬的冷铁枪刃居然渐渐腐蚀掉了! 她有些震惊地看着何航的细长的黑色指甲,它居然可以腐蚀武器? “桀桀,束手就擒吧,你的破灵器已经要废掉了。来多少武器都是一样的。” 何航张狂地大笑,手指不断收缩攻击,没多久,霜华枪就多了很多刮痕。 谢清辞心里不由慌乱,依旧用霜华枪抵挡着何航的攻势,大脑在高速运转。 她心里一动,既然武技不可,那么法技…… 谢清辞眼神一亮,双手扬起,玉石般的掌心相触,震起一波波魔气波纹。她脚尖一动,带着风,身体呈螺旋状转动向上飞跃,逃开何航在地面上的包围伏击。 “寄生噬灵魔种!” 她轻喝,催动《青阎魔录》,调动全身上下所有的魔气,用尽全力魔气化种。就在她魔气化种时,她丹田里的灵苗微微颤了颤,丹田里的魔气高速运转,源源不断地输出,净化出更加精纯、更将强悍的魔气。 “咚”“咚”…… 千千万万星星点点的魔种像雨滴一般从天而坠,溅得满地都是。魔种掉落在地面上时,十分有灵性地自动附上何航的身体,透过衣服、皮肤,混入他的身体内部。 “什么鬼东西?!” 何航有些惊愕,眼神凶狠,大吼,浑身魔气像龙卷风一样肆虐涌动。 “我先杀了你,再解决这些小虫子!” “十易血魔!” 他长发披散,冲天而舞,双手张开,血色的魔气像火焰一样蔓延,合成一个诡异的血纹符,把谢清辞团团围住。 谢清辞闷哼一声,皮肤上的毛孔开始沁出细细的血珠,她见状一惊,立刻打开身体的防护罩,抵挡身体内部血液蒸腾。 这个法术是要将她整个人围困在此处,血液蒸发榨干,把她活活蒸成干尸! 谢清辞心中一狠,下定决心。 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得把这个家伙解决掉! 谢清辞手指一动,催动着混在血液里流淌、已经转到何航跳跃强劲的心脏的魔种。 “噬!” 她轻叱,催动魔种,囤在何航心脏的魔种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生根发芽,吸摄何航体内的魂气和魔气,迅速成长。 “呃……” 何航脸色一白,喉咙中不自觉溢出含糊不清的痛呼。 “你……做了什么?” 他捂住心口,感觉他体内的魔气和魂力正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形态流逝,不由有些慌乱。他眼神犹如一把淬了毒的宝剑,如果眼神有实质,在这种择人而噬的目光下谢清辞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谢清辞不语,继续催动着魔种爆发。 “啊!!” 何航仰天怒吼,皮肤爆裂,有密密麻麻的根条从他心脏部位冒出,层层叠叠缠绕,如同一只贪婪的饕餮张大血口不间歇地吸食这他身体的力量,他的身体迅速风干,老化。 何航震惊,试图放弃掉这个身体,可没想到他的神魂居然也被这奇异的根枝缠住了,囿于这个身体让他逃无可逃。 法术实施者的魔气流散,法术也就犹如飘零的浮萍,失去了根基,他的十易血魔术也无法维持住了,谢清辞趁势破法,从危难中逃出,看着疯癫的何航,眼神漠然。 “可恶……我恨啊!如果不是这具身体太弱,区区蝼蚁怎么会伤到我!” 何航仰天长呼,声音嘶哑悲恸,带着浓浓的怨气。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他的身体像破了的气球一样,肉眼可见开始缩水,变得瘪瘪,像一颗失去了生气的、发霉的干瘪果实。 到最后,何航的眼里出现了一抹真正属于何航的情绪。 怨毒而又充满悔意。 寄生噬灵魔种茁壮成长,一棵参天大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成,挺直耸立,枝繁叶茂。在它的根部,有一个风干的尸体默默地躺着,眼神凄厉,怨气浓郁,全身上下缠绕着盘盘圈圈的树根,已经完全成为这棵树的肥料。 “终于结束了……” 谢清辞一屁股坐在地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满脸的疲惫。 她浑身的魔气已经被抽干,看着眼前的大树,心里有些震惊又有些庆幸。 不管如何,总算还是保住了一条命…… 她调息片刻,恢复好魔气,就走近这棵大树。 她伸手从尸体的手骨里褪下储物戒指,匆匆掩埋了周围的战斗痕迹,将何航的尸体埋掉,就起身前往他们的埋伏地。 --- 这边的战斗仍是很激烈,这里的树木已经被激烈的战斗破坏的七七八八了,露出了一块巨大的林窗。 “嘶嘶……” “滋滋。” …… 人与蛇之间的战斗开展得如火如荼,人与人之间的暗算也是防不胜防。 谢清辞到时,正好看见童威一把将钟鸣推往蛇口方向,企图让钟鸣成为他的肉盾,好趁机脱身。 “钟鸣,情势所迫,这怪不得我,要怪就只能怪你太弱,来日我会替你多烧点纸钱的。” 童威狞笑,把身侧的钟鸣一把推向风螣蛇张开的血盆大口。 谢清辞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边童威的攻击猝不及防,那边钟鸣似乎早有防备,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他身形如水,缥缈轻盈,很轻易地向侧边转身,逃离了蛇口。 “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送还给你。” 钟鸣冷笑,侧身站稳,手中寂灭权杖挥舞,电光火石之间反推了童威一把。 童威自以为偷袭成功,防备松懈,脸上的狞笑还没消失,没想到钟鸣会突然来这么一手,整个人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倒入蛇口的方向。 “啊!“ 风螣蛇嘶鸣,血口一张,竟然直接把童威整个身体吞了下去! 谢清辞被这突然变幻的局势给弄懵了,深吸一口凉气,眼神震惊看着风螣蛇的蛇腹,看着钟鸣漠然的脸,眼中忌惮。 好一个杀戮果断的狠人! “唔……唔……” 童威陷在蛇腹里,如同发了疯一样的挣扎,心中是满腔对钟鸣的恨意无处发泄,他用手中的利器狠狠攻击蛇腹,欲破腹而出。 风螣蛇收到痛击,整个身子如同被挤压到极点的弹簧腾跃而起,巨大的身躯剧烈地扭动,在地上乱甩着,砰砰砰地翻滚,嘶吼,蛇身徒劳的拍打着地面,似乎要被腹里窒息的痛感折磨而死。 童威想要再补上几刀,被外面突然的震动打断。他没坚持多久,很快就被蛇腹里的胃液和毒气腐蚀肉体和神魂,渐渐失去了意识。 风螣蛇受到重创,已经是外强中干,虚弱地倒在地上有气进没气出,看上去脆弱至极。 钟鸣悠悠迈步上前,将寂灭权杖顶在巨大的蛇头上,杀气横溢。 “死!” 一道尖锐的光剑穿透了风螣蛇的头颅,风螣蛇眼神赤红,痛苦地嘶鸣一声,整个蛇身软软地倒在地。 “哐当” 巨大的声响震起满地的尘土,这片土地都似乎抖了抖,风螣蛇眼中带着不甘和怨恨,缓缓的闭上了血红色竖瞳,终究是断了气,丧命于眼前人类手下。 钟鸣面无表情,收回寂灭权杖,俊脸依旧是万古不化的冰寒。 旁边草丛里躺着叶玲玲浑身浴血的身体,她早就浑身受创,身上伤痕累累,重重昏迷了过去。 见战局结束,谢清辞显露身形往这边跑来。 谢清辞蹲下身子,用手指探了探叶玲玲的脉搏,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死。 钟鸣一身黑衣宛若杀神,面上还有着战后的血迹,让少年的白皙的脸颊多了几分沧桑。 他眼神还含着煞气,眼睛却看着她,意味不明。 “你才来吗?在黑水潭,你估计拿了不少好东西吧?”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他的语气很是肯定,明晃晃地在说你就是。 谢清辞:“……” 她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把身上剩余的魔气都调动起来,做好开战准备。 见她戒备的样子,钟鸣嘲讽地一笑,指着地上的风螣蛇: “你也是沾了我的光。这条蛇,全部归我,你没意见吧?当然,你的东西我也不会过问,怎样?” 谢清辞看着长达百丈的蛇身,忍不住嘴角抽搐,这人好大的胃口。 “行。” 心里如何腹诽先不论,至少在面上她答应得很爽快。 这蛇不是她杀的,她确实没有资格染指,各拿各的算得上是公正了。 谢清辞看着重伤昏迷的叶玲玲,血流了一身的样子实在是很惨。 毕竟是队友,她也不讨厌她,谢清辞叹了一口气,良心发作拿出疗伤丹药喂给叶玲玲。 钟鸣在旁边默默打坐疗伤,看见她的行为,冷嗤一声:“浪费!” 谢清辞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看来你还不是很懂魔修的规矩啊。” 钟鸣转身看着她,眼睛暗沉,突然开口:“我们魔修没有队友,只有利益。那个童威,平时看上去很端正靠谱的样子,关键时候推队友去死那是半点都不犹豫的。你也看见了。既然你救了她,算是给了她一条命,那就要让她还你,不然就是赔本的生意。” 谢清辞默默听着,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个煞星说的确实是对的。 他们魔修,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第三十章 黑市 回到宗门,谢清辞立刻回到洞府,闭门谢客。 她拿出何航的储物戒指,放在桌子上,借着微弱的光破除禁制。 “咔” 戒指主人已经身死,何航在储物戒指上留下的神魂印记也同样消失了。谢清辞很轻易就破开了戒指的禁止,将神识探入。 让她意外的是,何航的身家竟然颇为富足,戒指里居然有满满一堆的灵石,与之前她看到的所有练气魔修都不相同。 “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有钱的。果然是练气高阶修士了,身家比那些练气低阶修士不知道高了多少倍,看来平时好处没少捞……” 谢清辞自言自语,目光从那一堆亮闪闪的灵石移开。何航储物戒指里还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一件件地清理,目光转到一块黑色的玉简上时,不由愣了愣。 这是什么? 她心下好奇,拾起这块与众不同的黑色玉简,将神识探入。 “身外种魔裂神术?” 谢清辞喃喃,继续念下去。 “血煞化身,身外化种,一身二体,一魂二魄,一体身死,二身复活……这……” 她越看越是心惊。这门功法,可以让她的神魂裂成两份,让她同时拥有两魄,如果有另外一具躯体,那就有了另外一具分身,那就相当于她有了两条命。 “嗯,这是?” 她拿着玉简细细打量着,眼神一转,突然发现玉简边上有一个细细的裂缝,上面还留这熟悉的血魔气息。 “这是那个夺舍何航的老魔头留下的吧?没想到他居然蛰伏在这块玉简上,那何航也是倒霉,碰上了这个魔头。” 她捏着这块玉简,不由犹豫了。 虽然好处巨大,但裂魂之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可能会让她神魂受创,反噬自身,轻则修为倒退,重则道灭身陨。 “还是先放着吧,以后若有机会再考虑。” 谢清辞叹了一口气,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放下,以后若有契机,再行修炼也不迟。 大致清点了一下何航的储物袋,最宝贵的东西就是那块玉简了,其余的都是一些普通的灵药、灵物,还有各种各样的头盖骨。 谢清辞皱眉,这何航爱好真是变态,居然喜欢收集头盖骨。 她又清点了一下在黑水潭潭底的的收获。风螣蛇蛇蜕到手了,留下给小灵;蛇鳞坚硬如铁,是极好的炼器材料,可以卖了;这蛇蛋也卖了;至于这块石头…… 谢清辞捏着这块奇特的石头,想了想,决定还是找人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 休整了两天,她就离开魔宗,去了离州最负盛名的地下市场——黑市。 谢清辞吃下易容丹,身形变化成一个高大的男子模样。 她对着水镜,左看右看,对自己现在的模样很满意。变换成这副模样,再加上木华簪的遮掩,除非是极为亲近之人,不然估计没人可以看出她的身份。 她穿上一身黑袍,带着一个遮灵面具,就动身前往黑市。 黑市。人群如织,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黑市里的东西多半是脏货,来往的人也是三道九流,这里的人无论是卖家还是买家,几乎都或多或少用东西遮掩住了身份。在这里,无论身份如何,实力如何,踏进黑市,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买卖者。 听闻,曾经有一魔修大能在黑市当众闹事,意图直接抢走看上的宝物,可被黑市的守护者击成重伤,被迫狼狈逃离,一天后就被发现横死在住宿的洞府里。 当年,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黑市的名号也随着这些传言在九州传扬开来了,所有人都知道,黑市身后有有很深的势力,轻易不能招惹。 黑市立威,效果是很显著的,在此之后,再没有人敢轻易在黑市闹事,大家也默许了黑市内部的规则,自觉遵守这里的秩序。 关于黑市背后真正的靠山,一直都是众说纷纭,许多人猜想,地处离州的黑市或许和魔道有关。 谢清辞顺着指示通过许多条小路,绕过许多巷口,来到一座巨大的貔貅石雕前。 这浮雕看着已经有一定年岁了,青苔铺展蔓延,藤萝圈圈,还有不知名的树根残留于此,但这雕琢的貔貅栩栩如生,利齿森森,即使不是真的,也透着一股血腥的煞气,让人望而生畏。 谢清辞看着手里的指示,确实是在这里了。 她往四周又望了望,观察一番,发现貔貅石雕座下有十个凹槽。看上去像是…… “难道要放灵石?”谢清辞拿出十块下品灵石放进去,发现没什么动静。 谢清辞想了想,把灵石换上了上品的。果然,当她把最后一块上品灵石嵌入凹槽时,那貔貅石雕震了震,张大血盆大口,原本石质瞳仁变成流金色,扑哧射出两束光。 “咯咯”的砖块摩擦声响起,谢清辞回头就看见,光束照过的地方,两块地板渐渐挪移,一间地下门轰然打开。 她往前走,顺着地下阶梯往下。 “咔咔” 貔貅嘴巴阖上,瞳仁的光束逐渐淡下,地下门关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 黑市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上面的货物琳琅,种类繁多,有些甚至血迹还没有擦干,就这样大咧咧摆出来售卖了。 谢清辞一路走,一路瞧。这里买卖规矩很特别,路边不少人在摆摊,但场面却十分有秩序。摊主不吆喝不立牌,就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摊位上整整齐齐地地摆放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整个集市都嘈杂但不喧闹。 “这位道友,可知道在这黑市哪里可以鉴定宝物?” 她走到一个摊贩面前,拿出一块中品灵石放在摊前,开口问道。 摊主身形佝偻,穿着一身黑袍,像一个老汉。他乐呵呵地接过灵石,出手迅疾带风。 他指着不远处一栋华丽巍峨的楼阁,开口道:“好说,好说。就在不远处的多宝楼,那里有专业的鉴宝师。” 谢清辞点头,转身就离开。 她望着眼前高大的楼阁,有些惊奇,这多宝阁势力当真强大,居然在黑市也有他们的分阁。 当她踏进多宝楼时,就有一位美貌的女修上前,表情恭敬地询问:“尊贵的客人,不知您需要什么?” “鉴宝。” 谢清辞开口,被修饰的声音粗粝沙哑,像一名刚猛大汉。 “好的,在三楼鉴宝室,您请。” 谢清辞点头,迈着大步,走路虎虎生威,径直上楼。 在三楼的隔间里,坐着一位老者。老者穿着金色的长袍,腰腹间烙印着貔貅兽纹,须发尽白,眼神不时有光芒闪过,显得很是精明。 看到她来,他开口: “客人,您需要鉴定什么?请拿出让老朽一观。” 她径直走过,拿出玉盒,声音刻意压低,显出沙哑的威严感:“替本座看一看,这块石头究竟是何来历。” 老者很是恭敬地接过玉盒,缓缓打开。在发现里面是一块模样普通的石头后也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拿出手套戴上,用手轻轻抚摸,很专注地观察着这块石头,时不时在估量着什么。 谢清辞看着他忙碌,眼睛扫过桌上摆放精美的灵果,不由有些馋,忍不住拿起一个灵果咬了一口。 一刻钟后。 老者把手搭在下巴,沉吟片刻,方才看着谢清辞,有些犹豫地开口: “这似乎……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噗” 谢清辞嘴里还含着灵果,听到老者的话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她大吃一惊:“什么?怎么可能?!” 老者看上去有些犹豫,嘴唇动了动,犹豫良久还是开口了:“也有可能,这石头中心里面有别的东西。但看着这成色,这灵力波动,还有这重量,估计不会是怎样珍贵的东西。如果切开这个石头,可能里面有什么东西。它是一块极其标准的赌石。” 谢清辞脸色变幻。 老者继续说: “这样吧,如果客人愿意的话,可以把这块石头卖给我们多宝楼,我们的赌石场到处收购石头,也不算让您空手来一趟,与我多宝楼也是结个善缘。市场收购赌石的价格是一千下品灵石,不知客人是否愿意?” 谢清辞一听这话愣了一下,身体僵硬,语气有些沉。 良久,她开口道: “罢了,只是本座故人的一个纪念的石头,不必了,睹物思人而已。” 老者闻言叹息:“也罢,既然此石对贵客有不同寻常的意义,那小楼也不横刀夺爱了。贵客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及时联系多宝楼,多宝楼会努力为您服务。” 谢清辞点了点头,起身就离开了。 老者目送着她远去,眼中深沉。 “刘老,这石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牵引谢清辞而来的侍女在一旁,有些疑惑地开口。 “唉,这块石头里面包着的……可能是元精髓。” 老者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可惜这个人没有把这块石头卖给我们,不然我们多宝楼就赚大了。” “此人……我看他虽然龙行虎步,脚下生风,但身形略单薄,锐气隐隐显露,胆大心细,嗯,还会吃桌上的灵果……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俊才。” 少女兴味盎然地挑了挑眉,眼中有些好奇:“这人有点意思,我来这这么久,还没见过几个人敢这样大大咧咧吃我们多宝楼的灵果的,应该是一个有胆量、有所依仗的人。” 刘老张了张口,白眉皱起,欲言又止。 “嗯,小姐,其实有可能他就只是贪吃而已。” “……” --- 谢清辞脚步迅疾,使出遁法,身形若幽灵般缥缈,不一会就离开了。 “奇怪……这多宝楼居然没有派人跟踪……” 她再三打量,再三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心中颇有些惊奇。 “这多宝楼老头不厚道,尽不说实话,想占我的宝物,但做生意还算是有原则,没有干出这种杀人越货的事情,也怪不得这多宝楼实力强大,富甲天下而屹立至今。” 她一直注意着那老者的灵气波动,看到他是有一瞬间灵气颤动的,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但那一瞬间却正好被她看在眼里。 后来他又开口提出收购她的石头,这让她更加确信她的猜测,这石头不是凡物。 赌石吗? 谢清辞笑了,那她回去时就把这石皮给剖开,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三十一章 天洛 确认了手上的这块石头是宝贝后,谢清辞才放下心中的疑虑。 把手上的风螣蛇蛇鳞和蛇蛋转手卖出一个好价钱,她揣着新到手的灵石,踏入了一间武器铺。 在魔雾森,她的霜华枪在与何航的对抗中损坏了,需要修理一番。 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拿起霜华枪掂了掂,捻了捻霜华枪被腐蚀的裂口,沉思片刻,开口:“你这把枪,基本上是废了,它本身就只是一把中品灵器,修复它的灵石足够你买一把新的中品灵器了。” 谢清辞皱眉,有些诧异地问道:“这枪刃不是还算完好吗?只是换一把枪杆就好。” “这把枪的枪刃用料只是普通的精钢寒铁,这枪刃看上去还算完好,其实内里已经被腐蚀了,要修复其实就相当于再锻造一把全新的枪,你倒不如换一把。“ 谢清辞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把霜华收回。 “行。” 谢清辞打量着这间铺子的枪,心中默默思量。 中品灵器,可能等级过低了;宝器对于她现在炼气期的级别而言太过打眼;这样看上品灵器会更加合适。 想好了目标,她就有意识地寻找上品灵枪。 谢清辞边走边看,看到一把灵枪时不由眼前一亮。 这把枪枪文刻上“尧木”二字,枪杆材质很是特别,竟然是木质的。枪刃锋利,光亮可鉴,却不显锋芒,枪杆呈深青色,像是用某种灵木制成,整个看上去低调内敛。 她感觉到,虽然是木质,但这杆上品灵枪坚硬异常,和她的木灵根也是相得益彰。 谢清辞看着这杆灵枪,心下一动。尚未来得及开口,便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她身后先她一步响起。 “本小姐要这个!” 谢清辞有些诧异,转身,就看见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少女指着尧木枪大声喊道。 这面具少女不像其他人一样穿着黑袍,反而穿了一件广袖流仙裙,除了脸没有刻意去遮掩。她的身材玲珑娇小,看上去清纯活力,很是娇美。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此时此刻这个少女没有看着枪,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很是炽热。 谢清辞微微皱眉,手不自觉摸着储物袋,看着少女眼神有些警惕。 过了半会,这少女还是没什么动静,反倒是她被这炽热的眼神盯着有些不适应,正准备说些什么,面具少女突然开口了,面具下眨巴的杏眼像珍贵的宝石一样亮闪闪地发着光。 “喂,那个道友,我看上你了。如果你愿意跟我交个朋友的话,我就把这个让给你如何?” “……额?” 谢清辞被这突然的发展弄得有些懵,手搭在储物袋,呆呆地站着。 这姑娘抢她看中的枪,是想威胁她……和她交个朋友? “你怎么不说话啊?难不成是个呆子?” 见谢清辞愣住了,兔子面具下唐天洛不由皱了皱精致的琼鼻,大眼睛灵动地转了转,嘟着嘴有些不开心地嘟囔:“嫂嫂跟我说就是要这样主动出击搭讪啊,怎么好像没什么用呢,难道真要套麻袋绑走吗……” 她这样想着,干脆娇声大喊:“喂,你挺有意思的,我有钱,这东西我买来送给你,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洛洛,你叫什么?” 谢清辞回过神,眼角抽搐,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这就是纨绔子弟的搭讪方式吗?真是够奇葩的。 “道友,以后有缘自会相见。” 谢清辞拱手行了一礼,学着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文绉绉地开口,拿起尧木枪就走了,没有多理会面具少女。 唐天洛见谢清辞无视她,有些气鼓鼓的,两腮鼓起像只可爱的寻灵鼠。 “不许跑!你给本小姐站住!” 她娇喝一声,在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谢清辞。 “你怎么不理我?你是没有看到本小姐的财富和美貌吗?” “道友……初次见面,萍水相逢,我年纪大了和你聊不来,我们不熟。” “你挺有趣的,我看上你了呀,当个酒肉朋友嘛。你别想骗我,你顶多二十几岁,装什么中年大汉呢!” 谢清辞脚步一顿,面具少女趁着这个机会继续在身后喋喋不休。 “呐,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就好了,我就是认识你一下,你如果有事的话,我就不吵你了……诶你……” “嗖” 谢清辞身形一动,唐天洛话还没说完,谢清辞就一个木遁混入穿着黑袍的人群中,一下子就消失了。 “你、你要去哪?” 唐天洛看着眼前一堆的黑袍人眼花缭乱,撅起小嘴,小脚丫蹬了蹬地板,有些恼怒。 “狡诈的小子,居然敢甩开本小姐,还吃了我们多宝楼的灵果,等着吧,下次见面本小姐一定好好收拾你!” --- 谢清辞混入到人群中,见身后那个面具小丫头没有跟上,方才舒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终于甩开这小丫头了……” 这个小丫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她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被人搭讪。看这身材和语气,应该是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这让谢清辞感觉有些复杂。 不知道为何,她心里隐隐有种直觉,她们还会再见面的。 “洛洛吗?”她低喃。 谢清辞拿出新到手的尧木枪,上品灵器对于她现在应该是够用了。 她来的着实不是时候,黑市拍卖大会还没有开始。但难得来一次黑市,小灵得了风螣蛇蜕在祭炼,现在只能看她的眼力和运气了。 趁着这个机会,谢清辞又在周围逛了逛看能不能找到合心意的东西。 谢清辞有些随意地瞄着,一个摊位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摊位的东西摆放得不像其他摊位那样的齐整,又多又杂,脏兮兮的像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她之所以停下,是因为她感觉当她靠近时,丹田内那棵神秘苗苗动了动。 摊主是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坐在小矮凳,脸上带着一个面具。见有人光顾,他语气有抑制不住的欣喜,连忙开口介绍:“这些是密山秘境的东西。”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摊上的东西,寻找着让她丹田里的嫩苗有所动静的东西。 当她的手靠近一块木板时,在丹田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嫩苗动了动。 她一怔,心中一动,随即就面上不动声色地指着这个木板旁边的储灵珠,询问道:“这个怎么卖?” “储灵珠可是战斗时恢复灵气的宝贝,有了它相当于有了两个丹田的灵气。” 摊主见她感兴趣,开始吹嘘起这储灵珠来:“它是在密山秘境捡到的,应该是某个去秘境的修士落下的,储存的灵气量很大。至于价格,就一万下品灵石。” “这储灵珠虽然有用,但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物,况且在秘境里放了这么久,谁知道有没有损坏呢?”谢清辞讨价还价。 虽然她对储灵珠的市场价不了解,但她不是傻子,这明显就抬价了,怎么可能有一万下品灵石这么贵。 她沉声,态度强硬:“一口价,五千下品灵石。” 见摊主有些犹豫,谢清辞很干脆地转头就走。 见谢清辞想走,摊主有些着急了。 他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语气有些艰难,有点不情愿地说:“这位道友,你等等,我愿意卖!” 谢清辞在心中默数了五个数,听到他的话不慌不忙地回过头,指着储灵珠旁边的木板。 “嗯,那是刚才的价格,五千块下品灵石还是你赚了,不如把这个木板当做添头。” 摊主看到这块木头,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无关紧要不值钱的东西,很大方地摆了摆手:“行,拿去吧,就当是添头。” 谢清辞面具下的脸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取出装着五千下品灵石的储物袋扔给摊主,收起摊上的东西就走了。 她又顺路走了走,出手买下了一些灵药。 悄悄离开黑市,谢清辞换回弟子服就回宗。 --- 洞府内。 谢清辞拿出那块古怪的石头,拿出小匕首,小心翼翼地把黄褐色石皮给剖开。 在锋利的小匕首下,石壳被削成片一块块掉落,渐渐露出里层的真正面目。 谢清辞不自觉放缓了呼吸,心中有些期待。 “啪” 随着最后一层石皮的掉落,石皮内部赫然出现了一块暗金色的晶体,大约婴儿拳头大小,神光流转,莹莹生辉。金灿灿的模样像极了上好的神王蜂蜂蜜,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显得温润光滑,看上去很是漂亮。 “真漂亮……这是什么?” 谢清辞微张着嘴,被这炫目的金色晃得有些眼晕,马上警醒起来,立刻把东西收入玉盒里好好保存防止灵气外泄。 谢清辞拿出谢妩留给她的修仙界灵物大全,对着这灵物的模样一页页翻找。 在找到矿物材料时,翻页的手停下了。 “元精髓,天地生养灵物,色若琥珀,触若温玉……高温熔炼成金色液体,涂抹至利器中,能极大提高武器品质,可以提高道器的品质……” “这……我运气太好了吧。”她瞪大了眼睛,拿着手里的玉盒左看右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得到了这样一个宝贝。 收获了这么一个大惊喜,谢清辞对这个木板也充满了期待。 她拿出木板捣鼓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发现。 经历了惊喜,她抱着满满的期待,见此,不由有些失望。 谢清辞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木板,指下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她心中一动。 难道…… 她眼睛一亮,手指一动,魔气凝聚成一个放大水晶,她拿着水晶放到木板上,瞬间木板上那些凹凸不平的触面呈几何倍数地放大,在谢清辞震惊的目光下,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显现…… 第三十二章 无暇 瑶池。 “无暇,这次游历,感觉如何?” 紫霞真尊看着眼前的端庄温柔的白衣少女,眼中忍不住露出一抹骄傲。 玉无瑕依旧是白纱覆面,长裙曳地,只露出一双盈盈如水的美眸,遮住了引人遐想的盛世美颜。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温柔美妙,温软清和如同仙乐般声声醉人: “师尊,无暇此次游历收获良多,巩固了练气大圆满的修为,学到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也在一路上开阔了自身心境。无暇想,如果不出意外,明年便可突破筑基,更进一步。” “好,不愧是我最疼爱的徒儿。”紫霞真尊很是愉悦地笑了,说道:“一介女修,能在这危机四伏的修仙界以十八岁之龄成就筑基,实属少见。二十岁以内筑基,在整个修仙界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你做得很好,为师很是高兴。” 玉无瑕好似有些羞涩,低头一笑,“师尊莫要高看无瑕了。当今修仙界天骄辈出,女修之中也不乏惊世之才,昆仑云纱纱、玄霄周蕙雅、桑明唐天洛……这些都是女修中的佼佼者,无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为师知你性格温和谦虚,你这心境,着实不用师尊为你多费脑筋。”紫霞真尊笑了,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对了,上次让你去找的那个莫家的水灵根女孩,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那个女孩名字叫莫秀秀。无暇是在风狱禁地外面找到她的,当时她已经重伤昏迷了,现场留下有尸体和血迹,还留下魔气痕迹,无暇猜想应该是哪个魔修所为。” 紫霞真尊闻言皱紧了秀气的眉,“这魔修,当真是猖狂,竟然都把手伸到道修的地盘上来了。那小姑娘现在如何了?” “她的情况还是不错的,没有伤到要害,性命无忧。只是脸部受到了重创,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疤痕,无暇试过玉容膏,似乎也是不行……”她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惋惜,“真是可惜了,容貌对于女子何其重要。” 紫霞真尊沉吟片刻,开口:“可怜的小丫头……也罢,既然她资质不俗,那为师便收她为徒吧。也是希望护佑她几分。” “不日为师就公布收徒的消息,无暇,这段时间劳烦你多多看顾你的小师妹了。” “好的,师尊。” --- 玉无瑕端着一蛊灵药去往莫秀秀的房间。 花想容跟在玉无瑕后面,看着玉无瑕手里的药蛊,心里有些酸溜溜的,语气可怜巴巴。 “无暇师姐,你怎么对她这么好?容容是不是要失宠了?” 玉无瑕闻言轻笑,美眸似嗔非嗔地瞪了花想容一眼,低叱:“你这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她是我未来的师妹啊,我作为师姐当然要多照顾着些。什么失宠不失宠的,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偷偷去看话本了?” “没、没有,我才不看那些无聊的话本。”花想容一口被戳破了底细,有些慌张地解释。 玉无瑕笑了笑,心下了然。 --- 莫秀秀睁开眼,看着四散的轻纱帷幔,眼中有些愣神。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时,不由狂喜。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哈哈……” 她有些疯狂地压抑住自己的笑声,眼神溢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手紧紧抓住了柔软的被裘,手指深深地陷入其中。 “谢清辞、连望舒、小五,你们等着,既然我还活着,那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她眼神怨毒,眼神中有抑制不住的仇恨。 “莫道友,你醒了吗?”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温柔的叫唤。 莫秀秀愣了愣,立刻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恨意,躺在床上假装虚弱地咳了咳。 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咳嗽声,知道她醒了,轻轻推门走进。 莫秀秀眯着眼望去,看到两个覆着面纱的白裙少女逆着光向她走来,那个走在前面的少女,浑身带着温柔端庄的气质,宛若九天妃子般的惊艳。 “你醒了。” 那为首的少女端着药蛊走到她床边,眉眼温柔,轻声细语:“把这药汤喝了吧,养好身子要紧。” 近距离看着眼前这个光华四射的少女,莫秀秀藏在被子里的手不由握成拳,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自卑。 “……你是谁?” 少女笑吟吟地回复:“这里是瑶池啊,我是玉晗峰紫霞真尊门下大弟子玉无瑕,师尊已经承诺收你为徒,以后我便是你的师姐了。” 她把药端过去,“来,莫师妹,起来喝药。” 莫秀秀被这个天大的喜事震的有些呆愣,待反应过来后激动地抓住玉无瑕的皓腕,有些用力:“你说什么?!我、我进了瑶池,还成了出窍真尊的弟子?!” 玉无瑕被这突然的一抓抓的有些猝不及防,微微皱起眉,随后又迅速恢复了端庄的微笑,看上去很是好脾气,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很耐心地回答她,“是的,这里是瑶池,你是紫霞真尊新的小弟子。” 花想容看着莫秀秀紧紧抓住玉无瑕的手腕,隐隐露出些红色,不由大怒,喝到:“你干什么呢!松开,师姐都被你抓痛了!” 莫秀秀被她一喝,有些慌张,猛地松开玉无瑕的手,撞到玉无瑕端着的药蛊。 “哐”的一声,药蛊被她的手打翻在地,碎裂成片。 “你干什么!这可是无暇师姐辛辛苦苦熬的!”花想容看见药蛊碎掉,药汤洒了一地,大怒:“连我都没喝过无暇师姐熬的汤药呢,你居然把它打翻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莫秀秀似乎很是慌张,眼睛瞬间红了,蓄起一汪晶莹的泪水,有些哽咽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师姐我不是故意的……” “容容,你够了。” 玉无瑕皱起眉,转头呵斥花想容,“莫师妹身上还有伤,你这是什么态度。” 花想容有些委屈,看到玉无瑕沉下的脸,急忙解释:“我错了师姐,我错了,师姐不要生气……” 说着,她低着头小声嘟囔:“吼一下就哭,真是柔弱……” 玉无瑕看着花想容,表情很严肃:“容容,你快给莫师妹道歉。” 花想容立刻就炸毛了:“凭什么啊我明明就没错……” 在玉无暇的注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细若蚊吟。 花想容有些烦躁,不情不愿地看着莫秀秀,开口:“对不起莫师妹,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凶了,吓到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不要难过。” 莫秀秀语气很是温和,态度很是宽容。 “没事,都是同门的师姐妹,容容师姐性格很是直爽呢,我很喜欢。” 她低头咳了两声,眼中露出一丝得意,随即脸色又变得虚弱。 玉无瑕默默看着,眨了眨眼睛,眼神有些晦暗。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就不打扰莫师妹养伤了。这药汤我会让人再煮一碗送过来,师妹一定要亲自端起喝下哦。” 玉无瑕笑意盈盈,温柔端庄的样子像极了国色天香的牡丹,半遮半掩,是纤薄的面纱掩不住的风流美丽。 莫秀秀看着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内心不由憧憬。她生的不错,或许她在这瑶池圣地待上十年,在浓郁的灵气滋养下,她也会有像这个师姐这样惊人的美貌。 “师姐慢走。” 玉无瑕柔柔一笑,拉着有些郁闷的花想容,离开了这里。 路上。 花想容心中还是很委屈,小声开口:“师姐……” “嗯?怎么了?” “我不喜欢那个莫秀秀。” “嗯,我知道。” “那你还为了她凶我。” 玉无瑕停下脚步,转过头,很是温柔地摸了摸花想容的脑袋。 “她这人心眼多,心术不正,我凶你不过是为了看清她的真面目,防止被她骗了。” “原来师姐你都知道……可是,我心里还是很不爽。” 玉无瑕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素手掩住嘴,语气玩味。 “无事,她很快就会很难过的了。” 她很期待今后的日子呢,一定会有趣很多。 --- 莫秀秀看着她们走远,脸上一扫之前的虚弱。 她嗤了一声,表情不屑: “这瑶池的人真是单纯,这玉无瑕还真是蠢呢,就这样还能成为师姐,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想到花想容委屈又吃瘪的表情,她就觉得很开心。 她很期待今后的日子呢,一定会很有趣。 莫秀秀有些得意地打量着四周,啧啧赞叹:“瑶池不愧是六大圣地之一,区区一间客房都布置的如此精美。” 这段经历实在是凶险异常。本以为自己性命难保,没想到她福大命大,不仅脱离了生死危机,还进了瑶池,成了出窍大能紫霞真尊的亲传徒弟,真是天都在帮她! 莫秀秀想到谢清辞他们,心中一狠,再相见时,她一定让他们几个死无葬身之地! “吱呀”一声门打开。 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碗口有些特别,比一般的碗要大一倍。 少女捧着汤药,很是恭敬地把汤药放在她床边,默默离开。 莫秀秀表情悠闲,端起汤药,低头正准备饮下。 “啊!” 惨绝人寰的尖叫响起,夹杂着瓷碗碎裂的清鸣声。 “我的脸!” 莫秀秀目眦欲裂,黑色的汤药撒得满床都是,让她显得狼狈不堪。 她急急忙忙幻化出一个水镜。水镜中是一个少女,面容姣好,只是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左额头一直蔓延到下巴,血肉已经结痂,但是依旧狰狞丑陋异常,像一条巨大的蜈蚣。 “啊!为什么会这样!” 她悲痛大呼,嘶哑地尖叫。 端药的少女闻声赶过来,看见莫秀秀一身狼狈的样子,不由惊呼:“师姐,医修说这脸上的疤痕是好不了了,但这身上的伤是可以治好的,这药还得喝。” 莫秀秀闻言,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训练 寅时。 天色尚黯淡,天幕黑沉沉的一眼望不到边界,怪鸟孤嗥,野兽低鸣,一副混沌未开的模样。 谢清辞脚下生风,若幽灵般在路上轻盈飘过,留下一串串残影。 “飒” 魔雾森依旧是初见时那般雾霭沉沉、灰暗无垠的模样,在一棵巨大的树下,有两个人在默默矗立着。 “墨闻师兄,你来了。” 谢清辞加快了脚步,待走近时,就发现墨闻真人和钟鸣两人站在树下,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谢清辞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钟鸣:“你怎么在这里?” 钟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哥让我来的。” 你哥是……谢清辞有些好奇,不由自主把眼神转向一旁的墨闻真人,恍然大悟。 钟谷,钟鸣…… 原来他们是兄弟。 “谢师妹,这一年里,你会和钟鸣一起在此接受训练。” 墨闻真人穿着一身红色劲装,紧身衣勾勒出伟岸的身躯,显得几分冷峻。 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表情严肃:“训练是封闭式的,我已经申请把魔雾森这一块地方给封了,这一年没有人会来打扰。既然师父将你托付与我,我必然不会随意了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谢清辞点点头,表示自己省得。 “这是我的胞弟,钟鸣,看样子你们认识,那就更好了。他是我特意找来的陪练,你们会一起训练,经常会有对练战斗的机会,彼此之间最好熟悉些。” 钟鸣死鱼眼看着她,表情还是如往常一样的冷漠。谢清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上次的帐她可还记在小本本上呢! 见他们相处气氛还算是“友好”,墨闻真人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 墨闻真人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两个盒子。谢清辞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两对银光闪闪的手环和脚环。 “这是……”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墨闻真人。 “这是特制的玄重环,可以压制你们的魔气,有一定的滞灵和增重作用。从现在开始,你们每时每刻都要戴着,不可摘下。你们现在就戴上吧。” 谢清辞拿出手环和脚环戴上,陡然产生的压力让她呼吸一窒,她顿时感觉自己体内流转魔气滞涩起来,效率如龟速。 她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很是艰难。绑上了铁环,她的手脚宛若绑上两块巨石,别说跑了,连走路都慢吞吞的很是不易。 一旁钟鸣也比她好不到哪去,额头隐隐有冷汗冒出,面色隐隐有些苍白,看上去很是不适应。 他是法修,虽然修为比她高,但身体素质或许还比不上她这个战斗系武修。 墨闻真人皱眉,看着他们的样子,摇了摇头:“你们身体素质太差,肉身力量太差,太弱了。连这个都适应不来,怎么使用武器?你们现在,绕着这块地方跑,一直跑到午时。” 谢清辞看了看黑沉沉的天色,手指动了动,默默算了算到午时的距离。 八个时辰…… 谢清辞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迈腿跑步。 脚下沉重异常,体内魔气阻塞,与其说是跑,不如说她是在走,不过比一般的走还要吃力得多。 钟沉闷着脸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的。相较于她,他似乎更加疲倦和吃力。 她有过泡药经历,经历过一番彻底的易经洗髓,身体强度早已经不是一般练气修士可比的,堪比体修。 谢清辞虽然觉得肌肉有些疲软,但觉得还过得去,还算得上轻松。一路上看的都是一样的风景,谢清辞早就看得无聊。有心想打发一下时间,她转头看向钟鸣,有些好奇地问: “墨闻师兄是你亲哥哥?” 钟鸣喘了两口气,语气闷闷的。 “……嗯。” 谢清辞想起曾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墨闻师兄是不是让你私底下照顾我?所以你邀请我去魔雾森捕捉风螣蛇,还偷偷提醒我,连黑水潭的东西也不和我抢了,不是因为你好心有原则,而是因为你哥哥的嘱咐?” “……嗯。” 谢清辞恍然大悟。她就说,她和钟鸣不熟,八竿子打不到一快的关系,钟鸣这种冷心冷肺的冰山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找她做任务,果然是有内幕。 “那我还得谢谢你。”谢清辞喘了口气,朝着钟鸣微微笑了笑。 钟鸣沉默良久。 “你,很不错。” 钟鸣突然抬头看着她,平日冷漠的脸上有了波动,眼神里是熊熊燃烧的战意。 他说:“虽然你现在挺弱的,但你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谢清辞:“……” 钟鸣的表情很是严肃,态度诚恳认真,让人百分之百相信他说的绝对是真心话。 谢清辞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盯着钟鸣,一字一句地说:“老娘谢!谢!你!的!赞!赏!啊!” 谢清辞脸黑黑的,一咬牙,脚下立刻加快了速度,卯足了劲要远离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冰山。 钟鸣见她加速,心中的胜负欲被激起,也跟着加速。 两人就这样拼了命地往前冲,很有竞争意识地你追我赶,跑步速度在不知不觉中快了一倍。 一旁围观的墨闻真人冷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 果然,把两个好斗的人放在一起修炼,效率会高很多。 --- 午时。 谢清辞瘫在草坪上,拖着手环和脚环连续跑了八个时辰,她全身酸软得不行,有气进没气出。 都怪钟鸣,非要和她比,本来她的底子好,不会这样疲累的,那个疯子拼着一口气还要和她争,真是不要命了。她现在已经累的不行了…… 钟鸣也远远地瘫在草坪上,目光涣散,脸色惨白如纸。 墨闻真人走过来,看到他们瘫在草坪上生无可恋的模样,脸色不太好看。 他很直接粗暴地扳开他们的嘴,很粗鲁地往他们嘴上塞了几颗灵药。 “唔……” 口中灵药像柔软的冰雪一样,入口即化,还带着草药的清香。谢清辞瞬间就觉得身上的酸软感渐渐缓和,好受了很多。 “你们做得不错,这是奖励。” 谢清辞有些惊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墨闻真人。 墨闻真人依旧是一副凶凶的模样,很严肃地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 “以后的每次训练,都没有奖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谢清辞一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干嘛要说出来,这下连幻想的机会都没了。 “以后的训练,虽然没有奖励,但是会有惩罚。” 谢清辞一惊,眼神立刻认真起来,钟鸣也默默挺直了腰杆。 “你们两个的训练项目是一样的,一同训练,但彼此之间总有高下之分。所以每次训练,表现差的会有惩罚。每周会有一次实战,由你们两个比试,我会把你们的修为压制成相同的境界,输了的,也会有惩罚。” 谢清辞看向不远处的钟鸣,正巧钟鸣也看向她,两人眼神对视,火星四溅,火药味十足。 “从待会开始,表现不好的人要去负责挑水。” 墨闻真人还是那一副冷厉的表情,只是语气带着一点戏谑。 “休息一会再继续吧。你们现在还不能适应这个铁环,你们待会再继续跑到酉时。” 谢清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钟鸣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比这个他明显不如谢清辞。 她看到钟鸣黑沉的脸色,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由烦转喜。 比这个,钟鸣这小子可比不过她,那她岂不是可以“公报私仇”了? --- 跑了一天的步,谢清辞感觉浑身酸痛,像一条咸鱼瘫在床上。 胳膊酸的直不起来,明天可怎么继续生活,还要赢过钟鸣那个好斗狂。 她非常严肃地想着这个问题,突然想起储物袋里还有灵药。 她眼神一亮,墨闻真人没有收他们的储物袋啊,她自己带着疗伤的灵液和灵药的。 拿出一个木桶,她在热水里放下一瓶绿色的温养液,把自己全身浸泡在热水里。 热气蒸腾,雾气氤氲,谢清辞躺在木桶里,温养液默默滋养着她身体的经脉,身上的酸痛感渐渐淡了下去,她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呼……真舒服,看来还得靠自己的灵药。” 而另外一边的钟鸣,也默默拿出了药膏涂在酸软的肌肤上。 他的表情黑黑的,默默扛起两桶水…… --- 一连一整周,他们两个都在跑步。 从一开始的步履缓慢,到后来的速度与平时走路大致相似,谢清辞渐渐适应了戴着手环和脚环的日子,越发的自然了。肌肉力量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强了。 这一周里,谢清辞可谓是占尽了优势。她的肉身力量本身就底子好,这种训练肉身力量的比赛她不会输给钟鸣,钟鸣一连被罚加跑和挑水,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这一天,是第一次小比。 “第一次小比,检验你们实力的时候到了。” 墨闻真人面无表情,语气严肃:“你们的境界已经都被我压制到练气五层,境界不再是一种借口,也不再是什么优势。竭尽全力,输的人就是实力问题。点到为止,决不能伤及性命。” 谢清辞拿出尧木枪,钟鸣拿出寂灭权杖,战意熊熊。 “来,在此一战!” 谢清辞一挥尧木枪,大喝: “一决胜负!” 第三十四章 小比 谢清辞看着钟鸣,豪气冲云。 “一决胜负!” 话毕,谢清辞抓住尧木枪,脚下生云,身形如矫健的灵猫,弹起跳跃身形如幻影,嗖的一声冲上前进攻。 墨闻真人在旁边围观,见此不由点了点头。 谢清辞是战斗型武修,擅长近战强攻。钟鸣是法修,不擅长近战反而擅长远攻,这场小比的关键其实就是谢清辞和钟鸣谁能占得攻击优势,谁占得优势,谁就有更大的机会胜出。 谢清辞能明白这一点,钟鸣亦可明白。 果然,见她欲近身攻击,占据有利地形,钟鸣俊脸严肃,眼神一眯,握紧手中寂灭权杖施术欲打乱她的近身攻击! “滞灵魔咒!” 他轻喝,寂灭权杖镶嵌的黄泉珠墨色混沌,洋洋溢溢,一道道锋利的攻击光束就这样猝不及防朝谢清辞的方向飞射而来。 谢清辞表情镇定,面对密密麻麻呼啸而来的光束,她身形移动,灵巧地躲开如箭矢飞射般的光箭。虽不至于被击中,但也是拖慢了一定速度。 墨闻真人见状沉吟,若有所思。 “拖慢对手速度,先打乱对手节奏,在等待时机酝酿杀招讲究一击制胜,阿鸣想的不错,计划也可行。只是格外冒险,强攻型武修的反噬可能就在一瞬之间,稍有不慎,便会遭受猛击。” 墨闻真人自言自语,眼神清明:“更何况,谢师妹可不仅仅只是武修,她也是一名法修。” “天叶散!” 果然,见步伐被拖慢,谢清辞眼神凌厉,没有慌神,反而使出木系法术远攻。片片锋利的魔气叶片如同锋锐的飞刀一样激射而去,与钟鸣的滞灵魔咒交织碰撞在一炁,嗡嗡作响。 “砰!”法术碰撞产生的余威如雷电般惊人,符文道印飞溅,撕裂般的碰撞让人心惊。 “你没有别的招数了吗?待我近身,你便避无可避,论近身战斗你不是我的对手!” 谢清辞大喝,眼神精光乍现,尧木枪挥舞虎虎生威,宛若一尊魔神,全身散发着霸烈而又强横的气息,趁势逼近钟鸣,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战意。 墨闻真人眼神幽深,密切关注战局。 现在的局势有些奇怪了。 凭阿鸣的实力,他绝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近身,除非……是他故意的! 现在已经被人近身了,阿鸣会如何应对? “你过于自信了。” 钟鸣嘴角微微勾起,举起双手,眼神冷酷,表情庄重而肃穆,犹如一个无情的神祗。 他的手掌渐渐变成黑金色,不断地酝酿蔓延,手指翘起正正指向谢清辞的位置,修长的手指亮起一道金色的光芒。 “黄泉一指。” 手指轻点处,有微微的破空声响起,破裂混沌般的巨力瞬间围住了谢清辞,呼啸着碧落黄泉的意志,还有种种来自地狱的魔冥之声呜呜响起,阴风四溢澎湃着幽冥晦暗的死之意志,迎面朝着谢清辞赶来。 墨闻真人暗道,果然,阿鸣是想酝酿一击结束战局,这一指,就是他对付谢清辞武修的特性设计的,猝不及防的必杀之计! “这一指,已经有了死之意志的雏形,看来阿鸣的黄泉涅槃诀已经有所小成。” 他眼中带着一丝兴味。 “接下来,谢师妹会如何应对?” “咻” 一个大指虚影带着穿山裂石的强横威芒,呼啸而来,炸起的风暴飒飒作响! 谢清辞一惊,心中大骂。 该死,是她大意了,这里还有一个大招等着她,钟鸣这人精真是用心良苦!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一击决胜!” 她眼神坚定,毫不畏惧,手中尧木枪分毫不让,凝聚魔气,迎难而上,直接对上这含有死之意志的黄泉一指! 钟鸣,你有你的必杀技,我亦有我的决胜击! “九幽炼冥斩!” 魔雾森周围的煞气像是被吸引,抽离而来,一道犀利的枪芒如同疾驰的流星,有血月虚空临现,带着万古不灭的幽幽煞气,风嗥尖啸,神光大盛,呼嚎间气势逼人。 一暗金一灰青两色交织在一起,相互碰撞。 “砰!” 顿时铺天盖地的余威像狂风一样呼啸,火光与枪芒碰撞出璀璨的光华,火光滔天,如同两个巨大的星辰正面撞击在一起,威势震撼带着湮灭所有的煞气,直冲上云霄! 墨闻真人蹙眉,飞身上前,大手带着破山断水的巨力如同佛门金钟罩般盖住了这一片诡异的天地意象,掩住了这一方破灭之气。 “碰!!” 爆破声响起,魔云升天,烟云席卷是毁灭的气息在流传。 一时间,魔雾森里沉睡的凶禽猛兽不由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眼神嗜血又冷漠,威压渐起。 “何方人类在此争斗?无道魔宗的条约是不打算践行吗?” 墨闻真人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动静这样大,怕是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加大力量镇压爆炸的余波,把爆炸波及控制在圈定的结界之内,压住了外溢的混乱魔气。 “噗” 谢清辞被震出一口腥热的血,被余震卷啸飞身倒地,从空中直直地俯冲。 “咚”一声巨响,谢清辞整个人直直的撞到一棵巨大的树干上,心跳失率,五脏震动,额头也撞出了一个窟窿,有温热的血缓缓地流下。 谢清辞晃了晃神,撞到树上感觉头晕目眩,吐出一口血沫子。 她看着依旧在站立,身上也被撕裂出伤口的钟鸣,大喊:“再来!” 跟她的惨样比起来,钟鸣的情况简直不要太好。 虽然也是身上带伤,但明显没有她这么严重,还能站起来,用他的标准死鱼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她,一言不发,但眼神依旧是战意熊熊。 见他们不想停,墨闻真人上前,一把将他们两个锁定住,语气严厉: “斗什么斗!都已经把魔气耗尽了,你们是不要命了吗?!适可而止,以后有的是机会打!” 谢清辞和钟鸣两个被呵斥,不由默默低头。 墨闻真人走到谢清辞旁边,拿出一瓶灵药递给她。 “回去把伤治好,明天记得训练。” 他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关心的样子,显得有些温情。 谢清辞有点感动,一向凶残的墨闻真人这次居然这么温柔,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这次比赛,钟鸣更胜一筹,师妹,你的惩罚是泡一天的寒潭,明天你就去吧。” 谢清辞脸上的笑突然凝固。 她真是想太多了。 温柔是不可能温柔的。 --- 谢清辞依旧像一条咸鱼一样瘫在床上,额头绑上了厚厚一圈绷带。 “吱呀” 房门突然打开,谢清辞望去,就见墨闻真人端着一个餐盒子走了进来。 墨闻真人依旧是阴沉沉的脸色,只是语气有些温和。 他开口:“师妹,修仙之人辟谷,是为了防止杂质堆积,但灵食却不会产生杂质,这一盒灵食你用了吧,也有利于你的伤口恢复。” 谢清辞简直惊喜,对墨闻真人的举动简直不要太感动。 她也不瘫着了,一个矫健的鲤鱼打挺就坐在床上,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很是感激涕零地说:“墨闻师兄你太好了,我太谢谢你了。” 墨闻真人凶戾的脸似乎动了动,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种类似高兴的表情。 “你自己解决掉这盒子灵食,明天你就去寒潭。” “……” 你能不提这茬吗…… 等墨闻真人离开,谢清辞满怀期待地打开餐盒,看到东西却愣了愣。 红富果、水晶梨……全都是灵果。 灵果果肉娇嫩欲滴,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但她却是没了食欲。 “唉,我想吃肉……” 谢清辞放下篮子,自言自语,看着外面的月光,语气有点凄凉。 “嗷呜……” 月光下,有孤狼的嚎叫声在这黑夜中回荡,随后,一群不知道什么种类的凶兽也跟着一同嚎叫,此起彼伏,宛如深夜的交响曲。 谢清辞默默听着,突然眼神一亮。 这些,不就是肉吗? 她立刻兴奋起来了,从储物袋拿出一个传音鹤,录音后寄给钟鸣。 传音鹤在空中扑凌着翅膀,在深夜中默默飞远。 --- 钟鸣正在床上打坐,此次小比,虽然伤的没谢清辞重,但他也是受了伤。 他默默思索小比中的情形。 他赢了,但这并不让他很开心。 他本身就比谢清辞高了几个境界,虽然境界压制成一样的练气五层,但那些战斗经验却是在的,比起原身在练气七层的谢清辞,他有更多经验,也有更多的感悟。 赢了谢清辞本是意料之中,但让他震惊的是,他们小比时的最后一击,他虽然胜过一筹,但只是险胜。 若是谢清辞有更多的战斗经验,他不一定会胜过她。 他还不够强。 正当钟鸣在自我检讨时,一只传音鹤扑打着翅膀,飞到钟鸣窗前。 钟鸣眼神一挑,打开这只传音鹤。 “钟鸣,你饿不饿?你想不想吃肉?你有没有觉得很无聊?趁着晚上,我们偷偷溜出去看看吧,去吃野味怎么样?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下次就让你一招怎么样?收到的话,半刻钟后,院子里见。” 钟鸣嗤笑,烤野味什么的,亏她想得出来。 也罢,反正他也不太安得下心来修炼了。 钟鸣嘴角弯了弯,起身离开。 第三十五章 野味 谢清辞赶到时,钟鸣已经来了。 钟鸣站在月光下,长身玉立,清冷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颇有几分神圣感。 此时,钟鸣正用那双万古不变的死鱼眼瞧着她,很是经车熟路地冷嗤一声,惯用的嘲讽语气: “你不是受伤了吗?还有心情去玩,看来你还没打够,还想再去惹事情。还去什么吃野味,幼稚!我们魔修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谢清辞刚刚赶来,还有点诧异钟鸣居然这么快就到了,一听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看看,看看,又是这种老子最拽老子最牛的语气,真是欠怼! 她暗暗想着,等她有朝一日可以实力碾压钟鸣,她一定要往他的臭脸甩几个掌丫子,打得他哥都认不出来,以解她被怼之气。 她也开启嘲讽模式,白眼一翻,凉凉地说:“是呀,我这么无聊幼稚,没想到钟鸣大爷这么有内涵的人居然来得比我还早,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钟鸣一噎,死鱼眼有了波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你废话挺多的,胆子也肥,魔雾森这么大,你想好我们两个筑基期不到的小修士去哪里打野味了吗?” 谢清辞一愣,这她还真没想过。 钟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她,幽幽叹了口气,拿出一张兽皮卷。 谢清辞凑过去看,这张兽皮卷是一张地图,看这轮廓,正是魔雾森。兽皮卷上面密密麻麻的标志着很多点,地点旁边标注着一些常出没的灵兽,很是详细。 比较详细的是外围层,越往中心深处资料越来越少,直至没有。 谢清辞默默打量着,突然指着一个地方,语气兴奋: “这里怎么样,灵兽多,等级也不高,可以多挑几只。” “你是傻子吗?这里容易有兽潮,你想被踩死还是咬死?” “……我哪知道这个,那你看这个可以吧?” “这里去的人太多,估计没有多少灵兽了。你是想吃骨头?” “……” 谢清辞嘴角抽搐,还可以这样?她干脆自暴自弃了,摆了摆手:“那就随便了。你选吧,反正你懂。” 钟鸣认真地看着兽皮卷,思索片刻,指着一块地方,淡淡开口。 “这里可以。” “哪里?“ “魔雾森,玉沉湖。” --- 夜晚的玉沉湖,月光如水般流泻,荡漾在湖面,剔透晶莹,波光粼粼。 有微风吹起,湖面蒸腾的水汽与草木的芳香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微醺的凉意。 钟鸣坐在柔软的草坪上,手里拿着一杆自制的简陋鱼竿,正聚精会神地坐在湖边钓鱼。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响,不一会,谢清辞就抓着着一只梅山羊从树林里钻出来。 “这个地方不错,似乎比较少修士活动的痕迹。” 她抓着羊走进,看着正在安静钓鱼的钟鸣,问道: “你钓到鱼没有?要不要来烤羊?” “不用。” 钟鸣眼神认真地盯着湖面,一丝不苟地握着手里的鱼竿,半点心也不分的样子。 谢清辞坐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找了块空地升起一堆火。将整只羊绑在尧木枪上,她做了一个简陋的架子,把羊放在火上烤。 火舌幽幽地舔着羊肉,“噗滋噗滋”的声音传出,时不时有油花冒起。 不一会羊肉就被烤成了金黄色,犹如黄金一样灿烂夺目,浓郁的香味在玉沉湖周围飘散,经久不息。 钟鸣依旧端坐在玉沉湖畔一丝不苟地钓着鱼,香气这么浓他居然没有一点想吃的意思。 难得痛快自在一番,谢清辞很是豪气地直接掰下一大条金黄色的羊腿,一边吃一边赞叹:“真是人间美味”。 钟鸣那里依旧是八风不动。 她瞄了一眼,笑得有点恶劣,朝着钟鸣大喊:“钟鸣!你要不要来一块,太好吃了,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 钟鸣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吵,影响我钓鱼了。” “啧啧……”她咬着另外一只羊腿,看着钟鸣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顿时觉得这人过得真是无聊。 “没用的,我就赌你钓不上鱼。” 钟鸣一言不发,继续钓鱼。 一个时辰后。 谢清辞摸了摸有些胀的小肚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有些惬意地躺在草坪上看星星。 这么多年一直过得这么辛苦,今天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吧。 那边钟鸣脸色有点黑,他依旧没钓上鱼。 谢清辞忍不住嘲笑,看着漫天洒落的璀璨星光,突然有些失神。 不知道连望舒和小五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在这一片星空下,像她一样看着星星? --- 蜀山剑宗。 秦都玄若有所感,不自觉往天空望了一眼。 “都玄,你在看什么?” 少商剑主的声音突然响起,秦都玄回神。 “无事。” “师尊,有何事?” 少商剑主看着她,语气严肃:“两年后,便是门内大比。都玄,你要及时做准备,在两年内修炼到练气十层,争取拿下练气期首座大师姐的荣誉,剑宗会授予秘传剑法。我少商一脉,从来都是宁缺毋滥,每一代,都是傲视各脉的绝世之才。” 他似乎有些感慨,“师尊当年也曾引领一代风骚,我们少商一脉,从来都是越界战斗如履平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闭关多年,潜修已久,也是时候出来检验自己的实力了。” 秦都玄闻言,摸了摸剑鞘,眼中燃烧着战意。 她说:“是,师尊。” --- 月光下,连望舒默默地走在一条长街上。 身旁鬼物摩肩接踵,挨肩迭背,或好奇、或仇恨、或恐惧地看着这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的人类。 他无视所有眼光,默默往前走,没有回头。 “你终于还是来了。” 幽幽的叹息声响起,连望舒抿了抿嘴,迈步走进眼前华丽的宫殿。 一个黑裙少女坐在宫殿的宝座上,容颜精致如同玻璃娃娃,双眼漆黑如同这夜色幽幽,眼眸大而冷漠,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和着长裙铺洒一地,显得五分妖异,五分美丽。 她歪着头,很是可爱地打量着他:“故人相见,你还是没变啊。” 连望舒看着她,神情认真。 “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他开口,语气已不复随意和戏谑。 黑裙少女大眼一闪,手指摩擦着宝座上的玉石,语气淡漠。 “那得看你的诚意了。” 连望舒轻笑,眼眸幽深。 --- 谢清辞把烤的羊全部吃完了,星星也赏完了,钟鸣还是端坐在那里。 谢清辞:“……” 她友情提醒:“你已经钓了两个时辰的鱼了。” 钟鸣闷着脸,一言不发。 谢清辞叹了一口气,“你这人,真是和鱼无缘。钓了这么久还没钓上一条鱼,我也是服你。” 钟鸣依旧不为所动。 收拾了一下残局,谢清辞把客串烧烤杆的尧木枪默默洗干净,蓦然听到一阵响声。 “咚”“咚”…… 她有些好奇,转过头问钟鸣: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钟鸣整个人都和这鱼卯上了,全心全意钓鱼,并没有回答。 谢清辞侧耳听了听,有些疑惑:“奇怪……似乎是灵兽弄出来的声响,什么灵兽会有夜跑的习惯?” 她没有多想,趁着这月光正好,懒洋洋地躺在草坪上,感受着晚风的和煦和月光的温柔,舒服地眯起了眼。 “咚”“咚”…… 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好像更加猛烈和明显了。 她隐隐有些不安,爬起来尝试呼唤小灵。 “小灵小灵,听得到我说话吗?你能帮我探探发生什么了吗?” 过了一会,小灵久违的声音响起:“唔……我不能出来,但我可以帮辞辞感应一下周围的情况。” 半刻钟后。 “妈呀!!” 小灵的尖叫声突然在她脑海里炸开,谢清辞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到,捂住头,急急传音: “叫什么呢?咋咋呼呼的,发生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小灵欲哭无泪,声音带着一丝惊恐和凄凉:“辞辞,大事不好了!我感觉方圆百里的所有灵兽都在朝这个地方赶来,好像……是被什么吸引了。” 谢清辞一惊,眼神四移寻找着那个吸引灵兽过来的罪魁祸首,这一转头就看到了她扑灭不久的火,还有她留下的羊骨头…… 谢清辞:“……” 为什么别人烤东西可以烤来绝世高人,而她烤个羊只会引来这么多灵兽?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现在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逃呗! 趁现在它们还未赶到,立刻逃,马上逃,逃得越早越好,越远越好! 谢清辞冲过去二话不说立刻抓起钟鸣的袖子,晃了晃,大吼:“快走啊!有兽潮!” 感觉到鱼竿有动静正暗自开心突然被这一晃鱼被吓走的的钟鸣:“……” 他嘴角隐晦的微笑凝固了。 谢清辞毫无所觉,见他没什么反应,一把扯过他的鱼竿,直接抓住他的袖子发动身法把他拖走了。 被谢清辞拖了一会,钟鸣就甩开谢清辞,自己使出水遁瞬间消失了。 谢清辞:?这脸怎么比平时还黑了。 她有些疑惑,看着手里的鱼竿,没多想,默默加快了速度离开这个地方。 过了一会。 “啊啊啊啊!钟鸣你是不是疯了?!怎么把灵兽引过来?!” 谢清辞气得七窍生烟,五方天魔步施展到最快,一边骂一边往身上贴着神行符。 “嗷呜”“轰”“吼”…… 身后的各种凶兽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山林,谢清辞欲哭无泪。 “钟鸣,你等着,日后我不揍死你我不姓谢了!” 第三十六章 寒潭 闹腾了一夜,绕着魔雾森瞎转了一晚,谢清辞勉强还算是记得自己是一个受罚者,还有墨闻真人心心念念的寒潭惩罚要去。 对于钟鸣,谢清辞只能呵呵。 她一身狼狈地回到住处,就被墨闻真人喊去受罚了。 谢清辞:心累,但是不能睡。 “跟我来。” 墨闻真人很是酷炫地踩着一个阴风旗,看着她摞下话就很直接地飞走了。 “……” 谢清辞有些无奈地看着墨闻真人飞远,内心憔悴。 谢清辞只是练气期,只有筑基修士才可以御物飞行,她也没有飞行法宝,只能用腿在地面上跟着墨闻真人的位置跑,铁环随着她的步伐颤动摇晃。 “这也算是试炼的一种吧?”谢清辞摸了一把有些湿的额头,调整呼吸尽力跟上墨闻真人的步伐。 她跟着墨闻真人一步步走进魔雾森内部,在地面上中途偶尔会有凶兽阻道,她或躲避或与之搏斗。 对于这些事,墨闻真人也不如何插手,他会停下来很有耐心地默默看她打怪,只会偶尔帮她打跑那些过于强悍的凶兽。 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他们来到了一座树壁前。 这所谓树壁,其实就是一堵长满了各种藤蔓花木的破败石墙,绵延不断,隐隐可以看出一些曾经雕刻的纹路,如今已和这一片土地融为一体。 谢清辞有些好奇地盯着眼前的树壁,问道: “师兄,这就是你说的寒潭了?在哪?” “稍等。” 钟鸣点点头,拿出一块血红色的身份玉牌立在虚空,他手指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奇异的符文。 顷刻间,树壁前诡异的夔龙酋纹石壁“咯咯”震动起来。 谢清辞在一旁默默看着,眼神有点惊讶。 “咯咯咯” 有石板摩擦的声响,轰隆隆的震彻天际。 “嘭” 蓦然烟尘四起,这绵长的树壁就在她眼前深深地陷入地面。在那里,有一处深深裂谷显现。 逼人的寒气沁出,她站在外面已觉寒意凛人。 “此处便是寒潭了,下方有一潭万年冰穴。” “此处较为隐秘,为魔宗所封印,一直是魔宗历练弟子的绝好去处。” 墨闻真人说着,拿出一瓶丹药。 “这是火炎丹,你肉身太弱,这寒潭是给金丹期修士锤炼肉身的。服下这个会比较合适。” 谢清辞接过药瓶。 墨闻真人看着她,语气暗含催促:“此处是锤炼肉身,锻炼意志的好地,事不宜迟,你这便下去吧。” 谢清辞点点头,转身看着眼前深深的裂谷,有些愣。 这怎么下去? 墨闻真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冷静干脆:“跳下去。” 她咬了咬唇,随即点头, “好。” 谢清辞身体跃下,很干脆地跳了下去。 墨闻真人见她跳下去了,转身坐在一块岩石上默默盘腿打坐。 --- 谢清辞纵身跃入底下深深的裂罅中,有短暂的失重感,刺骨的寒意拂过她的脸,让她不由眯了眯眼睛。 她立刻掏出火炎丹,一口气吃了五个,瞬间身体就热了起来。 身体里炎热,身体外酷寒,虽说是适应了一点,但也是冰火两重天。 “墨闻真人是想坑我吧?” 下坠时“呜呜”的寒风在她耳边呼号,让她的眼睫和发梢悄悄蒙上了一霜梦幻般的白。 “扑通” 重物跌落到水面的声音如期响起,溅起巨大的水花,水珠若珍珠一般四射,略略折射出一丝冷光。 奇异的是,当那四射的水珠离开水潭的那一刻,在空中迅速凝结成冰,跌入潭底,然后消失不见。 “嘶……” 谢清辞身体一触到水面,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沿着她的颈椎像毒药一样迅速蔓延到四肢,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深吸一口冷气。 “冷……” 她身上的火炎丹药效被激发,合着这股冷气一同在她身体里翻滚,让她觉得又冷又热。 “呼……” 她吐出一口气,霎时间眼前的世界就被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所侵袭。 潭水浸湿了她的身体,她感觉整个身子都被冻成冰块。 她尝试动了一下身子,“咯吱咯吱”地响,干涩而又脆弱,像脆冰一样不堪一击。 见此,谢清辞沉下心神,赶紧引动着体内的魔气往四肢百骸涌动,让她的气血活起来。 受寒气所侵,她的肉身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萎缩了一点。 寒潭果然名不虚传…… 她哆哆嗦嗦,整个人僵硬成一块冰石,身体是冰火两重天,忽热忽冷。无法,只得让肉身充盈魔气,一刻不停地运转魔气。 肉身在这多方的交击碰撞中渐渐塑形,意外地变得坚韧了些。 谢清辞闭上眼。她的肉身渐渐适应起这种诡异的现状,虽然觉得仍是难忍至极,却也是撑着一口气坚持下去。 寒潭水缓缓流动,一刻不息。里面深藏暗洞,地下暗河密密麻麻,汩汩的水声清脆轻灵。 谢清辞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闭锁五觉,适应着这里的环境,保存自己的体力。 身体渐渐结成冰块,顺着水流的方向飘去,不一会就离开了原来的地方。 她渐渐飘远。 …… 不知道在这潭水里漂泊了多久,待她睁开眼,破开附在她身上的浮冰时,眼前的情景让她一愣。 “这是哪里,这是什么东西?” 她低语,呼出的热气凝结成一块冰膜,这里似乎要比刚才的地方更加寒冷。 在她的眼前,赫然封着一座巨大的透明冰棺,静静地虚浮在潭洞内测的陡崖上,被一个巨大的冰柱镇封。 她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这冰棺里居然有人。 冰棺里躺着一个浑身血色的少年,紧紧闭着双眼,隐隐蕴含着一丝生气,这个样子不像是一具尸体,更像是在默默沉睡,安静无言。 在那悬浮冰棺的旁边,同样冰封着一个成人男子高的沉香棺。 谢清辞有些惊讶地打量着,一切都和方才她看到的情景类似,只是多了眼前的诡异事物。 一个巨大的冰柱将冰棺锁住,延伸到潭底,看上去似有神光涌动。 “我这是又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有些好奇地靠近这根巨大的冰柱,近距离看着冰棺少年的脸。 那张脸苍白得毫无人气,清峻深刻,棱角分明,嘴唇是诡异的浅紫色。 她伸出手,手指轻轻触上冰柱。 “咔” 极轻微的冰裂声响起。 谢清辞神情一愣。 霎时间,从她触碰过的那一点开始,一条极其细微的裂缝嘣出。 “嘶啦” 一出现,这条裂缝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止都止不住,不断向上扩张蔓延,吡嗒咔擦直响。 “这……” 谢清辞呆住了,不明白为什么轻轻一碰就会有这种后果。 事发突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裂缝越来越大,碎裂的冰块像雨滴一样簌簌撒撒坠落。 那个冰柱顷刻间就化为粉碎,亮晶晶的冰粉冰片满天洒落,折射出满天虹色,瑰丽美妙。 木然地看完了冰柱断裂全程的谢清辞:“……” “我……干了什么?” 谢清辞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相信,她力气这么大吗? “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谢清辞急忙回头,却发现冰棺从冰柱里落下了。 就在冰棺裂开的一瞬间,冰棺中的神秘少年突然睁开了双眼,双眸是深沉的暗金色,眼中是深深的绝望和迷茫。 “你……” 谢清辞瞪大了双眼,看着少年嘴唇嗡动,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还活着?” 少年看了她一眼,就仅仅只是一眼,就让她仿佛坠入血海,森森的杀气几乎可以化为实质。 那双眼睛纯真与邪恶交错,善良和残暴并存,两种截然不同甚至两相对立的气质,在他的身上完美融合。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沉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从已经摇摇欲坠的玉棺里破出。 “你是谁?” 那神秘男子愣了愣,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似乎想起来什么,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旁边的沉香棺,将它抱起。他凭空一跃而起,抱着巨大的棺材转身飞远。 “嘭” 少年拳头如铁,无言而有力,直接破开了冰壁,自下而上破出。 外面。 墨闻真人禁闭的眼睛猛地睁开,眼神犀利地看着突然破开的地面,目光深沉,大喝:“来者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无道魔宗的试炼之地之中?” 少年从裂缝中跃起,面无表情的与墨闻真人对视。 他并没有说什么。 墨闻真人眼神一沉,身上魔气剧烈涌动,浑身爆发出浓重的杀意。 少年蹙眉看着他,一个转身看到旁边的百丈山崖。 寒风凛冽,隐隐的风声像极了哭泣。 他站在山崖边,嗜血的眼神突然柔化了。 他深深地看了墨闻真人一眼,猝不及防抱着沉香棺一跃。 “你想干什么?!” 墨闻真人大喝,想阻止这少年的举动,没想到少年抱着沉香棺跌落时迅疾如雷,跃下山崖直冲而下,不带半点犹豫,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飒” 墨闻真人追过去,看着脚下深不可见底的山崖,已经看不见人影。 他沉吟片刻,默默发了一个传音鹤。 谢清辞泡在寒潭有些懵。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她又惹祸了? 她面上淡定,心里在默默思考对策。 思索片刻,她点了点头,表情凝重,心里已经有了最合适的答案。 面对这种情况,她的选择是—— 把全身浸泡在潭水里,默默装死,当一只鹌鹑。 …… 别找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 无道魔宗。 一个正在闭关的男人蓦地睁开眼睛,就在刚才,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波动。 “这种气息,难道这是传说中的……” 他自言自语,眼神犀利,身形一动顷刻就破空而去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 “轰” 巨大的爆破声响起。 男人神色阴霾,怒极之下一掌将石桌拍了个粉碎。 “可恶!究竟是谁把他放出来了!多年的筹划就这样功亏一篑了!” …… 山崖下。 少年正抱着沉香棺,眼睛幽幽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眼中有着本能的防备。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 “我记得你,没想到你还活着。” 少年紧紧抿住唇,眼神如狼一样嗜血,又带着一丝孤傲。 “有意思,你想去哪?你要找的东西,或许本座会有办法呢。” 男子低低地笑了笑。 少年握紧拳头,迟疑了一瞬,抱着沉香棺一步一步走近…… 第三十七章 一年 对于当日寒潭事,谢清辞心里一直有些忐忑。 因为觉得自己闯下了什么大祸,她十分老实地泡了一整天的寒潭,直到整个人都冻得僵住了、麻木了、五感模糊了,火炎丹的药效也是过了,才被墨闻真人捞了起来。 把她安置好后,墨闻真人就急匆匆走了。 这让她一直有些忐忑。 当她问起时,墨闻真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有隐隐赞赏之意:“无事,你做得很好。” 谢清辞:? 当日在寒潭里的事,墨闻真人似乎没有想深究的意思。 随后,墨闻真人就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情揭过了,再也没有提过。 谢清辞有些好奇,暗戳戳猜测是不是这被封的少年有些名堂,估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知道这些事情她不宜知道太多。 既然魔宗不过问,她也就乐着装傻了。 --- 一年后。 玉沉湖畔。 这里俨然成了他们的休息放松的好地方,谢清辞有事没事就喜欢来这里摸鱼。 玉沉湖是一如既往的清幽美丽,湖水清澈,湖光潋滟,泛泛一汪看不尽的水色清艳。 此时,这个美丽的地方,有一缕火光在岸边跳跃,有阵阵清香蔓延。 一年过去,他们两个都有所改变,但也有不变的地方。 比如说,钟鸣再也没钓上过鱼…… 至于她,一连训练了一年,谢清辞明显可以看到自己的变化。 比如说,修为提升了,突破到练气八层了;比如说,打斗更加有条理,魔气操纵更加熟练;比如说,身体长高了,略略看来大约有七尺了;比如说,她更能吃了,周围所有能对付的灵兽他们都试吃过了。 钟鸣:“……” 他看着谢清辞熟练地拿起一只七煞魔牛腿放在火堆上烤着,很是惬意的样子,不由沉默。 “你不怕兽潮吗?”他指着烤牛腿,质疑道。 谢清辞啃着牛腿,不慌不忙地解释:“我已经用阵盘封住了这一片地域,从外面是感觉不到这里的。” 她突然有些好奇,不知道连望舒知道他送她的阵盘被这样对待,会不会很生气。 看到钟鸣一言难尽的眼神,她抓起一块烤牛排往钟鸣那里晃了晃,语气引诱:“鼎食,你要不要来一点,很不错噢。” 钟鸣脸色黑了。 “我不需要。还有,我不叫鼎食,不要乱叫!” 无趣。 谢清辞“切”了一声,低头继续啃。 多亏了这些吃的,她才没有无聊死。 “谢清辞,在这里呆了真么久,你想不想去魔雾森里面看一看?” 钟鸣突然出声,眼睛盯着她,神情很是认真的模样。 “嗯,有点想。”她咬了一块肉,说道。 本质上,其实她和钟鸣其实挺像的,都是那种坐不住的惹祸性子,就喜欢去找点乐子。 “可是,墨闻真人说过里很危险,没事最好别靠近。” 她虽然喜欢去找点乐子打发时间,但是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只有给兽送菜的份。 虽然她也很眼馋那里的灵草来着。 只是这种不着调的建议居然是一向冷静理智的钟鸣提出的,这让她十分之惊讶。 “我说钟鸣,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是说认真的。” 钟鸣也不跟她抬杠了,表情严肃,这让她不由也正经起来了,默默放下手中的牛腿。 “过几天便是月圆之夜,在月圆之夜所有妖兽会进入一种比较虚弱的状态,身上的妖气会被抑制,我们伪装一番,应该可以混入其中,瞒过那些大凶。赫赫有名、神秘的魔雾森中心,你不想去看看?” “你想干什么?”谢清辞这下牛腿也不吃了,擦了擦嘴,眼神肯定地看向他。“你肯定有什么目的。” 钟鸣:“……” 他不由沉默。 谢清辞看着他,幽幽说道:“混了一年,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你什么性子,别人不清楚,我自认还算有点了解,没点好处,只因为什么猎奇心理,你怎么可能会冒这个险?” 钟鸣心思很深,有一种天生的残忍和冷漠,她早就看出来了。 他外冷内冷,是那种万事不关心的冷血性格,但有一种十分明显的急于变强的执念,已经到了疯魔的程度了,这样反而修炼浮躁,不利于日后的发展。 她能够看出来的事情,肯定也瞒不过墨闻真人。只是,墨闻真人似乎对此表示沉默,没有多加干涉。这一个个的态度都这样奇怪,真是由不得她多想。 钟鸣这人,有秘密呢。 她虽然也渴望变强,却是一直有保持好自己的心态,不显得过于急躁也不显得过于随便。毕竟,日子还长着。 “……你不必知道,与你无关。” 良久,钟鸣才开口,声音冷硬。 她眼神一挑。 “当然和我有关,因为我也去啊,这种好事怎么可以少的了我。” “你……”钟鸣一愣。 “那你就要想好怎么出去了。这一块小结界可是墨闻师兄设下的,我们被封闭在这里,外面进不来,里面也出不去,墨闻师兄未必会同意我们去冒险。” “他会同意的。”钟鸣信誓旦旦。 “你怎么这么肯定?”谢清辞疑惑。 “他骨子里就喜欢看热闹,看我们去惹事。对他来说,只要人不死,其他都没问题。” “……” 墨闻师兄知道他在他弟弟的心中是这样一个形象吗? “如果他不同意,我也有办法。” “……好。” 洞府里。 谢清辞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白球,用指尖戳了戳。 “小灵啊小灵,你怎么又变成球了。这次连话都说不了了。” 她叹气,又从怀里拿出一份玉简,犹豫了一会,默默打开。 玉简内部,扉页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身外种魔裂神术。 谢清辞手指有些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叩叩”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她若有所思。 她记得,有传言说魔雾森内部有溯源肉藕的存在,这是可塑造一具肉身躯壳的灵藕,正好可以提供修炼身外种魔裂神术的躯体。 “他不提,我也不会想起这件事,难道是天意?” 这一个个的都神神秘秘的,这钟鸣的心思她实在是猜不透。 但是这样的话,她去这一趟也未尝不可。 --- 三日后。 不知道钟鸣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墨闻真人知不知道他们逃出去了,总之他们很顺利地破除了结界,离开了这一块区域。 “嗖”“嗖” 有两个身影在林间像两只灵狐一样矫健而迅猛地穿梭在森林里。 谢清辞一边穿梭,一边传音给钟鸣: “鼎食,你说的让我们伪装成妖兽是怎么回事?” 钟鸣脸有些黑,但仍是解释道:“我有化妖丹,可以暂时把我们幻化为兽形。” 谢清辞有些惊讶,这种丹药她知道,但已经失传很久了,没想到钟鸣会有。 她点了点头,用敛息术收敛身上散发的魔气,身轻如云,和钟鸣在这一片树林里灵活穿梭。 “魔宗的高层和魔雾森的一些大凶有过协议,在魔雾森内部不得杀害凶兽,同样的,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能杀害魔宗弟子,这件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 钟鸣脚下生风,一边迅疾而过,一边给她传音,“私底下不清楚,但明面上,双方还是很遵守协议的。” 原来还有这种密辛。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人敢以身试险。 只是,他们两个小虾米,死了也估计不会闹出大动静。 …… 他们现在离魔雾森内部还远得多,魔雾森的奇异之处,除了它终年不散的瘴气和煞气外,还有它的位置挪移变化。 整个魔雾森像一片巨大的迷宫,每一天这里生长的树木都会发生挪移换位。 谢清辞望着头顶上遮天蔽日的虬龙般干枯扭曲的树干,光秃秃的已经一叶不剩,只有层层叠叠的破败树枝横伫其中,时而有奇异的鸟兽在嗥叫。 “这里……我们是不是来过了。” 钟鸣拿着方位罗盘,又拿出兽皮卷仔细看了看,脸色凝重。 “魔雾森挪移了,我们失去方向了。” 钟鸣表情严肃:“三天后就是月圆之夜了,一定要在那个时候去,不然我们即使用了化妖丹也瞒不过那些大凶。” 谢清辞想了想,观察了四周,道:“这样吧,我们两个分开去探路,有事传音鹤联系就好,不然困在这里坐以待毙只会越走越乱。” 钟鸣沉默,沉思片刻。 “也好。” 谢清辞颔首,转身施展遁法,化作一道影子就飘走了。 钟鸣拿出方位罗盘,表情复杂。 他看着谢清辞远去的身影,默默走入一条小路。 --- 一个人穿梭在这茫茫的森林之中,谢清辞神情严肃,不敢泄出半分气息。 “额……” 一声娇哼从一处树丛中传来,谢清辞一惊,立刻躲到草垛里,隐蔽身形。 她竖起耳朵留心听这里的动静。 第三十八章 被拐 【难过(?﹏?)我放弃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世界河蟹】 【是我输了,爸爸nb,书友圈也不可以,大噶想看的私信我就好。。这章真的不是很皇的,不知道为什么。。】 闹腾了一夜,绕着魔雾森瞎转了一晚,谢清辞勉强还算是记得自己是一个受罚者,还有墨闻真人心心念念的寒潭惩罚要去。 对于钟鸣,谢清辞只能呵呵。 她一身狼狈地回到住处,就被墨闻真人喊去受罚了。 谢清辞:心累,但是不能睡。 “跟我来。” 墨闻真人很是酷炫地踩着一个阴风旗,看着她摞下话就很直接地飞走了。 “……” 谢清辞有些无奈地看着墨闻真人飞远,内心憔悴。 谢清辞只是练气期,只有筑基修士才可以御物飞行,她也没有飞行法宝,只能用腿在地面上跟着墨闻真人的位置跑,铁环随着她的步伐颤动摇晃。 “这也算是试炼的一种吧?”谢清辞摸了一把有些湿的额头,调整呼吸尽力跟上墨闻真人的步伐。 她跟着墨闻真人一步步走进魔雾森内部,在地面上中途偶尔会有凶兽阻道,她或躲避或与之搏斗。 对于这些事,墨闻真人也不如何插手,他会停下来很有耐心地默默看她打怪,只会偶尔帮她打跑那些过于强悍的凶兽。 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他们来到了一座树壁前。 这所谓树壁,其实就是一堵长满了各种藤蔓花木的破败石墙,绵延不断,隐隐可以看出一些曾经雕刻的纹路,如今已和这一片土地融为一体。 谢清辞有些好奇地盯着眼前的树壁,问道: “师兄,这就是你说的寒潭了?在哪?” “稍等。” 墨闻真人点点头,拿出一块血红色的身份玉牌立在虚空,他手指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奇异的符文。 顷刻间,树壁前诡异的夔龙酋纹石壁“咯咯”震动起来。 谢清辞在一旁默默看着,眼神有点惊讶。 “咯咯咯” 有石板摩擦的声响,轰隆隆的震彻天际。 “嘭” 蓦然烟尘四起,这绵长的树壁就在她眼前深深地陷入地面。在那里,有一处深深裂谷显现。 逼人的寒气沁出,她站在外面已觉寒意凛人。 “此处便是寒潭了,下方有一潭万年冰穴。” “此处较为隐秘,为魔宗所封印,一直是魔宗历练弟子的绝好去处。” 墨闻真人说着,拿出一瓶丹药。 “这是火炎丹,你肉身太弱,这寒潭是给金丹期修士锤炼肉身的。服下这个会比较合适。” 谢清辞接过药瓶。 墨闻真人看着她,语气暗含催促:“此处是锤炼肉身,锻炼意志的好地,事不宜迟,你这便下去吧。” 谢清辞点点头,转身看着眼前深深的裂谷,有些愣。 这怎么下去? 墨闻真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冷静干脆:“跳下去。” 她咬了咬唇,随即点头, “好。” 谢清辞身体跃下,很干脆地跳了下去。 墨闻真人见她跳下去了,转身坐在一块岩石上默默盘腿打坐。 --- 谢清辞纵身跃入底下深深的裂罅中,有短暂的失重感,刺骨的寒意拂过她的脸,让她不由眯了眯眼睛。 她立刻掏出火炎丹,一口气吃了五个,瞬间身体就热了起来。 身体里炎热,身体外酷寒,虽说是适应了一点,但也是冰火两重天。 “墨闻真人是想坑我吧?” 下坠时“呜呜”的寒风在她耳边呼号,让她的眼睫和发梢悄悄蒙上了一霜梦幻般的白。 “扑通” 重物跌落到水面的声音如期响起,溅起巨大的水花,水珠若珍珠一般四射,略略折射出一丝冷光。 奇异的是,当那四射的水珠离开水潭的那一刻,在空中迅速凝结成冰,跌入潭底,然后消失不见。 “嘶……” 谢清辞身体一触到水面,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沿着她的颈椎像毒药一样迅速蔓延到四肢,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深吸一口冷气。 “冷……” 她身上的火炎丹药效被激发,合着这股冷气一同在她身体里翻滚,让她觉得又冷又热。 “呼……” 她吐出一口气,霎时间眼前的世界就被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所侵袭。 潭水浸湿了她的身体,她感觉整个身子都被冻成冰块。 她尝试动了一下身子,“咯吱咯吱”地响,干涩而又脆弱,像脆冰一样不堪一击。 见此,谢清辞沉下心神,赶紧引动着体内的魔气往四肢百骸涌动,让她的气血活起来。 受寒气所侵,她的肉身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萎缩了一点。 寒潭果然名不虚传…… 她哆哆嗦嗦,整个人僵硬成一块冰石,身体是冰火两重天,忽热忽冷。无法,只得让肉身充盈魔气,一刻不停地运转魔气。 肉身在这多方的交击碰撞中渐渐塑形,意外地变得坚韧了些。 谢清辞闭上眼。她的肉身渐渐适应起这种诡异的现状,虽然觉得仍是难忍至极,却也是撑着一口气坚持下去。 寒潭水缓缓流动,一刻不息。里面深藏暗洞,地下暗河密密麻麻,汩汩的水声清脆轻灵。 谢清辞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闭锁五觉,适应着这里的环境,保存自己的体力。 身体渐渐结成冰块,顺着水流的方向飘去,不一会就离开了原来的地方。 她渐渐飘远。 …… 不知道在这潭水里漂泊了多久,待她睁开眼,破开附在她身上的浮冰时,眼前的情景让她一愣。 “这是哪里,这是什么东西?” 她低语,呼出的热气凝结成一块冰膜,这里似乎要比刚才的地方更加寒冷。 在她的眼前,赫然封着一座巨大的透明冰棺,静静地虚浮在潭洞内测的陡崖上,被一个巨大的冰柱镇封。 她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这冰棺里居然有人。 冰棺里躺着一个浑身血色的少年,紧紧闭着双眼,隐隐蕴含着一丝生气,这个样子不像是一具尸体,更像是在默默沉睡,安静无言。 在那悬浮冰棺的旁边,同样冰封着一个成人男子高的沉香棺。 谢清辞有些惊讶地打量着,一切都和方才她看到的情景类似,只是多了眼前的诡异事物。 一个巨大的冰柱将冰棺锁住,延伸到潭底,看上去似有神光涌动。 “我这是又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有些好奇地靠近这根巨大的冰柱,近距离看着冰棺少年的脸。 那张脸苍白得毫无人气,清峻深刻,棱角分明,嘴唇是诡异的浅紫色。 她伸出手,手指轻轻触上冰柱。 “咔” 极轻微的冰裂声响起。 谢清辞神情一愣。 霎时间,从她触碰过的那一点开始,一条极其细微的裂缝嘣出。 “嘶啦” 一出现,这条裂缝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止都止不住,不断向上扩张蔓延,吡嗒咔擦直响。 “这……” 谢清辞呆住了,不明白为什么轻轻一碰就会有这种后果。 事发突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裂缝越来越大,碎裂的冰块像雨滴一样簌簌撒撒坠落。 那个冰柱顷刻间就化为粉碎,亮晶晶的冰粉冰片满天洒落,折射出满天虹色,瑰丽美妙。 木然地看完了冰柱断裂全程的谢清辞:“……” “我……干了什么?” 谢清辞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相信,她力气这么大吗? “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谢清辞急忙回头,却发现冰棺从冰柱里落下了。 就在冰棺裂开的一瞬间,冰棺中的神秘少年突然睁开了双眼,双眸是深沉的暗金色,眼中是深深的绝望和迷茫。 “你……” 谢清辞瞪大了双眼,看着少年嘴唇嗡动,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还活着?” 少年看了她一眼,就仅仅只是一眼,就让她仿佛坠入血海,森森的杀气几乎可以化为实质。 那双眼睛纯真与邪恶交错,善良和残暴并存,两种截然不同甚至两相对立的气质,在他的身上完美融合。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沉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从已经摇摇欲坠的玉棺里破出。 “你是谁?” 那神秘男子愣了愣,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似乎想起来什么,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旁边的沉香棺,将它抱起。他凭空一跃而起,抱着巨大的棺材转身飞远。 “嘭” 少年拳头如铁,无言而有力,直接破开了冰壁,自下而上破出。 外面。 墨闻真人禁闭的眼睛猛地睁开,眼神犀利地看着突然破开的地面,目光深沉,大喝:“来者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无道魔宗的试炼之地之中?” 少年从裂缝中跃起,面无表情的与墨闻真人对视。 他并没有说什么。 墨闻真人眼神一沉,身上魔气剧烈涌动,浑身爆发出浓重的杀意。 少年蹙眉看着他,一个转身看到旁边的百丈山崖。 寒风凛冽,隐隐的风声像极了哭泣。 他站在山崖边,嗜血的眼神突然柔化了。 他深深地看了墨闻真人一眼,猝不及防抱着沉香棺一跃。 “你想干什么?!” 墨闻真人大喝,想阻止这少年的举动,没想到少年抱着沉香棺跌落时迅疾如雷,跃下山崖直冲而下,不带半点犹豫,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飒” 墨闻真人追过去,看着脚下深不可见底的山崖,已经看不见人影。 他沉吟片刻,默默发了一个传音鹤。 谢清辞泡在寒潭有些懵。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她又惹祸了? 她面上淡定,心里在默默思考对策。 思索片刻,她点了点头,表情凝重,心里已经有了最合适的答案。 面对这种情况,她的选择是—— 把全身浸泡在潭水里,默默装死,当一只鹌鹑。 …… 别找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 无道魔宗。 一个正在闭关的男人蓦地睁开眼睛,就在刚才,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波动。 “这种气息,难道这是传说中的……” 他自言自语,眼神犀利,身形一动顷刻就破空而去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 “轰” 巨大的爆破声响起。 男人神色阴霾,怒极之下一掌将石桌拍了个粉碎。 “可恶!究竟是谁把他放出来了!多年的筹划就这样功亏一篑了!” …… 山崖下。 少年正抱着沉香棺,眼睛幽幽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眼中有着本能的防备。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 “我记得你,没想到你还活着。” 少年紧紧抿住唇,眼神如狼一样嗜血,又带着一丝孤傲。 “有意思,你想去哪?你要找的东西,或许本座会有办法呢。” 男子低低地笑了笑。 少年握紧拳头,迟疑了一瞬,抱着沉香棺一步一步走近…… 第三十九章 脱身 “江师妹!” 一个响亮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洪亮而清晰。 谢清辞注意到美艳女人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不禁对来人产生了浓浓的好奇之心。 能让这位剽悍的女人变脸,这位老兄绝非常人! 话音刚落,很快,就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呼啸而来,迅疾带风,一身青色儒袍随风飘扬,格外显眼,像一棵会移动的挺拔小白杨,浑身气质干净,眼神澄澈,浑身正义凛然,带着不可侵犯的浩然之气。 他看到江紫烟,眼神一亮。 “江师妹,原来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又甩开我,刚才又去哪了?” 清亮的男声响起,带着一丝明显的兴奋。 竖起耳朵的谢清辞听到这个声音,不由怔住。 这个声音…… 她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谢清辞立刻就来精神了,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男人的脸,可惜她整个身子横躺在飞毯上,头朝着他们的方向,是一个视线死角,怎么看都看不见。 谢清辞面目狰狞,眼睛有点抽筋:“……呃” 巨大的八卦之火在她的心中熊熊燃起,谢清辞心里简直像猫抓一样,痒得不行。 她干脆心一狠,拼尽全力眼睛直直向上看去。 若有人看见,必然会惊讶,她居然翻成了一个完美的白眼。 谢清辞:我拼了! 好不容易看到神秘男人的真面目,视线触及,谢清辞不由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果然,这人她还真的知道。 这是没想到,居然是吴桐…… 那个有点呆的话痨刺客…… 江紫烟看见吴桐,脸色臭臭的,手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语气不太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找的啊。” 吴桐回答很是直接,语气轻快,似乎心情不错。 谢清辞不由腹诽,这算什么回答…… 江紫烟有些头疼,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好听些,只是说出的话还是很直接: “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我都说了你别管我。像你说的,整天跟着我成何体统!你不用修炼的吗?” 谢清辞躺在飞毯上,吴桐没有看清她的脸,也根本没有往她这里看。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江紫烟,神情很是认真,语气很是严肃: “我说过了,我会对你负责的。紫烟师妹,我不是随便的人,我吴桐虽然身处魔道之中,却有一颗正义的心,修仙最重要的是遵从内心,遵守大道秩序。你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就应该结为道侣,我这样撒手不管是对你的侮辱……” 江紫烟很烦躁,眼角突突乱跳。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这是在修炼魅道,我们魔宗不是还有很多跟我一样修炼魅道的师姐妹吗?你怎么不说她们应该结道侣?!” 吴桐语气很真诚。 “她们又没有跟我有夫妻之实,但是你有。” 江紫烟感觉一口气没喘上来,心中简直五味杂陈。 要说感想,她现在最想说的就是很后悔,十分后悔,非常后悔! 她恨啊!她当时是抽了哪门子风,居然一时兴起睡了这个魔宗出了名的智障,结果这个固执得跟道修一样的牛鼻子就缠上她了! 她就说,怎么这男的居然还是处,还好奇师姐妹居然没下手。 果然…… 她简直后悔死了! 见吴桐又在絮絮叨叨,江紫烟终于忍不住了,骂道: “你很烦啊!闭嘴吧你!男欢女爱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需要负责个毛线!老娘都不在意,你一个大老爷们在意什么?” 吴桐一愣,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问道:“你需要毛线吗?” “……” 江紫烟噎住,差点气得原地去世。 在一旁偷听的谢清辞表示也听不下去了,对吴桐的关注点表示惊奇。 这人……还挺幽默的,吧? 江紫烟表情经历无数次变化,面色略带狰狞。 终于,她咬牙切齿,硬是从从牙缝里咯出几个字。 “……特么的!” 吴桐皱了皱俊挺的剑眉,表情略委屈,还是一副劝说的语气。 “师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女子要有女子的样子,爆粗口是不对的,你要优雅端庄,不然会显得你很粗鲁,虽然我不会嫌弃你,你也要注意形象,夫不嫌妻丑。还有你的头发也应该梳成高髻,披头散发成何体统。你这衣服也是,不好好穿,扣子要全部扣上才是,不然……” 吴桐仍然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江紫烟安安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 良久。 她把谢清辞放在飞毯上,纵身一跃,把挂着的红色流苏耳环摘下。 摘下耳环的那一瞬间,红色的流苏迅速变长,散散的红带被编织成一跟血红色的华丽的鞭子,灵巧如蛇,缠绕在她的手臂上。 她嘴唇轻启,语气冷酷: “老娘,今天就打死你个憨逼。” …… 谢清辞瘫在飞毯上,竖起耳朵,那边只有吴桐滔滔不绝的唠叨声。 突然,空气有一瞬间的静寂。 阴风习习,雾霭沉沉。 谢清辞吞了吞口水,脸色凝重。 开始了……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个话痨刺客吴大哥,怕是要遭遇不测。 她在心里默默为他点了一支蜡。 会不会英年早逝很难说,不过肯定下场凄惨。 …… 趁现在,谢清辞试了试扭了扭头,动动手指,发现似乎可以动弹了。 太好了…… 她暗喜,趁着江紫烟的理智丧失注意力转移,她一把翻了个身,猝不及防滚下飞毯。 趁他们不注意,她得赶紧溜。 她真心祝愿吴桐大哥好人有好报。 --- “呜呜……” 从空中滚落,脚下空空,有下坠的失重感。 呼啸的风声在谢清辞耳边乱窜,她紧紧闭住双眼,低声念咒,手指颤动在半空中施术。 “唰” 一道灰青色的魔气迅速地像种子一样摔落在地面,深深扎入土地。 在谢清辞即将掉落的正下方,一棵巨大的幼苗突然拔地而出,以一种极其惊人的速度迅速生根、长叶,成长、壮大,花托上的粉红色花苞如同木桶一样巨大,几息之间就绽放出了一朵极其巨大鲜艳的花。 花心朝上,直直对准谢清辞跌落的方向。 “砰!” 巨大的闷声响起,拖住重物花杆微微一折,又迅速恢复了原状。 巨大的花朵牢牢地托住了自由落体谢清辞的小身体,把她牢牢地护住,没有让她与大地亲密接触。 谢清辞侧身躺着,感觉身下触感柔软。 她鼻子吸了吸,只觉得在花心里奇香无比,花粉炸起沾了她一身的香气,飞舞的花粉骚挠着她的鼻尖,让她不由鼻子一痒。 “啊、啊嚏!” 谢清辞抑制不住打了个重重的喷嚏,这个喷嚏吹得刚刚平静下来的花粉又随意乱舞,飘飘扬扬。 谢清辞直起身,赶紧滚下花朵,抑制不住连连打喷嚏。 “啊嚏”“啊嚏”…… 谢清辞暗暗发苦,想着下次绝对不弄这种花粉多的植物了,真是呛得她浑身难受。 远离了花粉源,谢清辞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总算是感觉自己的鼻子活过来了,终于可以正常呼吸。 她看着全身黏黏腻腻沾着的花粉,不由皱眉。 “太脏了,我得找个地方洗洗。” 她这才想起她的处境,这是又回到魔雾森里了。只是……她打量着四周的花草树木,表情有些懵。 这里又是哪里?她又迷路了? “算了,先洗洗身子。” 感觉脑仁疼,谢清辞干脆不想了,敛息术隐身符防御阵法全部上阵藏身,四处找水潭打算洗个澡。 --- 另一边。 钟鸣一手拿着兽皮卷,一手拿着一个拳头大的浑浊珠子,正一点一点极其谨慎地往前走。 浑浊珠子内部翻滚着不知名的黑气,整个珠子散发着浅黄色的光芒,光芒一闪一闪,显露的气息阴冷血腥,仿佛有幽冥地府的气息在其中萦绕。 “小子,你这样是找不到的。” 珠子闪了闪,一个黑色的影子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钟鸣身边。 “桀桀……跟着本座的指示走吧。本座从来没有骗过谁,你可以也只能信我。” 钟鸣依旧瘫着脸,对黑影的话无动于衷,脚步不停。 “我说,你在执着些什么呢,我们两个合作不好吗?想当年本座也是叱咤风云的一代人物。” “本座当年号令群雄的时候,你父亲估计还没出生。遇到本座是你的幸运,珍惜你的福分,小子……” 听到这,钟鸣终于有反应了。 他唇角翘了翘,语气阴恻恻。 “哦,是吗?” “你说,你这么厉害,要是燃烧成血料,该有多强悍。” “……” 黑影瞬间闭嘴了。 钟鸣见他安静如鸡的模样,冷笑: “你少给我瞎吹,老实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榨干你的价值。你想干嘛我们都心知肚明,想保住你的老命,想苟活,那就听话一点,别给我惹麻烦。我死了,你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黑影低下头,默默回到了珠子里装死。 他默默垂泪。 他好难,现在的小修士,怎么这么难对付。 第四十章 化形 一路走来,谢清辞心里一直不太踏实,总觉得哪里很怪异。 这魔雾森,未免也太安静了些。 在这里,不说高阶大型凶兽,就连低阶灵兽都很少见,安静得有些诡异。 谢清辞越发谨慎,步履轻轻前行,走过一层又一层的密林,很快就看到了一汪水潭。 谢清辞有些惊喜,看着这一个水潭。 这个水潭不大,但也不小。潭水泛着透亮的青色,是一种瑰丽的碧,晶莹剔透的质感像极了光滑的镜面,倒映出半片林窗上的蓝天白云,水面上澄净得没有任何杂质,连一片漂浮的叶子都没有,通身干干净净。 谢清辞看着水潭,心里迫不及待想下去洗洗。 她小心谨慎地放出神识扫视四周,再三确认周围真的没有什么灵气波动时,就放下了了顾虑。她很直接地将外袍褪下,穿着亵衣,光着玉白的小脚轻轻踩进潭水里。 谢清辞将身体潜下水面,顿觉心神一阵清爽。潭水沁凉,轻轻地包裹住她的身体,温和又舒适,她表情惬意,不由喟叹,“真是舒服……” 泡了一会儿,谢清辞就掬起一捧水细心地擦拭着身上沾上的花粉。自修仙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沐浴了,这是难得的放松。 谢清辞洗干净身上的花粉,看着岸上沾满花粉的衣服,想了想,就游到岸边轻轻将衣服拉下潭水。 拉扯下,衣袍里抖落出一个白色的小团。 “咚” 清脆的一声,溅起一滩小小的水花,谢清辞闻声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糟了,我把小灵扔进水潭里面了!” 她有些紧张。眼见那白色的小团掉入水中后迅速沉入潭底,谢清辞马上低头潜入潭底,人型水泡泡浮现,她双手张开,像鸟的翅膀一样微微扇动,划动水流,小脚轻轻摇晃,身形像人鱼一样灵敏柔软。 潭水深深,潭水下却不是无光的。谢清辞抿唇,借着微弱的光亮,眼神直直盯着白色团子,顺着它的轨迹视线下移。 “叮……” 白色团子跌入水里如同坠落的无光流星,划出一道优美而纤长的痕迹,水纹荡漾,余韵悠长。 谢清辞双腿一蹬,整个人加速疾冲,逐渐靠近白色团子。 她伸出手,想要接住。 在与指尖触碰的那一瞬间,白团子突然碎裂。 谢清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一个白团子如同剥了壳的蛋,一片片破碎、跌落。 霎时间,一个巨大的水底漩涡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迅速生成、壮大,犹如狂风过境带着摧枯拉朽的磅礴气势猛地向上,形成一个小龙漩涡。 谢清辞整个人就像被风吹打的树叶,在这种力量下毫无反抗之力,还没反应过来情况就被卷入小龙漩涡之中。 小龙漩涡像直直的往上冲。 “砰!” 巨大的水花从潭底炸起,周围的树木都被洒了一身的潭水,仿佛丛林新雨,哗啦啦带着雾气洇湿了一大片,溅起的水霹雳啪啦的打在树叶上,树叶奇异地变大了些,脉络透着隐隐的金色。 “啪!” 谢清辞整个人从潭水里冲上天,有被狠狠甩到地上,重重地撞在草坪上,头发上沾了一头的草屑,湿湿的贴在脸上,脸上还带着泥土,整个人看上去极为狼狈。 谢清辞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吃痛地摸了摸头。 “我怎么又被甩出来撞东西了,嘶……头好疼……“ 想起小灵,谢清辞顾不上身上的狼狈,赶紧看向害得她飞出来的罪魁祸首。 水波被炸开,纷繁四溅,水汽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 待到一切都落定,谢清辞才看见有一个娇小的身体静静的浮在潭水上。 谢清辞看着潭中央漂浮的身影。 那是一个极为可爱的小女孩,看上去五六岁大小,一头白色的长发犹如月光般,轻柔地漂浮在水面上,五官稚嫩却精致,娇小的身体赤裸,此时正紧闭着双眼,似乎是在沉睡。 谢清辞看着小女孩,心里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突然,小女孩身体动了动,那双一直紧紧闭着的眼睛蓦然睁开。 她的瞳孔是深邃的红色,大眼睛漂亮而灵动,但此时此刻眼里有一些迷茫,转身,就看到在岸边的谢清辞。 女孩原本有些迷蒙的眼睛突然一亮,表情惊喜,就这样光着小脚丫,像炮仗一样朝谢清辞飞奔而来。 “辞辞,我来啦!” 她大喊,声音甜蜜而软糯。 谢清辞闻言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你、你是小灵?” 虽然是疑问句,但这熟悉的声音,这说话的风格,她其实已经有八成的把握认定那个小女孩就是小灵。 只是,为什么小灵会变成人形? 不是说只有到了元婴期,灵兽才可以化形吗? 小灵笑眯眯地飞过,一把抱住谢清辞的大腿,驾轻就熟开始撒娇,声音甜的仿佛加了蜜糖,嗲声嗲气: “辞辞,人家是小灵呀,你不认识小灵了吗?” 谢清辞被这声音抖出一身的鸡皮疙瘩,仗着身高优势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装作严厉:“给我好好说话。” “哦。” 小灵很是委屈,可爱的脸耷拉下来楚楚可怜,大眼睛一眨一眨很无辜,“辞辞好凶,这段时间小灵不在,是不是有别的人跟小灵争宠?” 谢清辞莫名其妙想到江紫烟,表情突然有点诡异。 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诡异想法甩掉,正色道:“小灵,你怎么会突然化成人形了?” 小女孩小手抱紧谢清辞大腿,皱紧眉头,嘴巴嘟起。 “小灵也不知道呢,我一直在沉睡,莫名其妙碰到了什么凉凉的东西,好像是水。就感觉身体发热,然后就变成人形了。我也想问为什么呢……” 闻言,谢清辞不由看向这潭水。 这潭……难道还有什么玄机? “你想的没错。”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谢清辞转身,就发现一个白衣男子站在潭边,抱着一只兔子,正微笑着看着她。他的气质儒雅谦和,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心生好感。 “这不是普通的水潭,这里是化形池。” 谢清辞心里惊讶又警惕,这人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她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她有些犹疑地问: “前辈是?” 白衣男子轻笑,修长的手指摸了摸怀里懒懒趴成一团的兔子,开口道:“魔雾森一住客而已,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你可是魔宗新入门的弟子?某感觉似乎不曾见过你。” 谢清辞一震,住在魔雾森,不太可能是人类,那应该就是化形大妖了。 化形大妖……那一只指头就可以碾死她…… 她神色恭敬,态度恭谨,礼节严谨:“回前辈的话,晚辈无道魔宗外门弟子谢清辞,确实是新弟子。今日有幸遇见前辈真是晚辈三生有幸,晚辈激动不已。” 说完,谢清辞在心中默默唾弃自己。 生活不易,她这话实在是太无耻了…… 听到她的话,白衣男子似乎愣了愣,过了一会忍不住笑了: “你们这些魔修,别人说你们不知天高地厚,狂傲自大,目中无人,某看你们倒是惜命的狠,一个比一个油嘴滑舌,说得某都不忍心下手了。” 谢清辞也跟着一起笑了,笑容尴尬而不失礼貌。 小灵一直默默地听着,没有插话,小手紧紧地抱住谢清辞的大腿,有些警惕地看着白衣男人。 他们妖界向来等级分明,除了实力,血脉也是判定妖兽等级的一种标准。 她的血脉传承已经很高了,返租比较彻底,接近纯血的荒古异种,没想到这只妖兽的血脉浓度丝毫不弱于她,甚至隐隐高过她一头。 她已经是接近纯血的存在了,比她高一头那就是…… 小灵眼中带着忌惮之色,红色瞳孔宛若两束火焰燃烧,警惕地看着白衣男人,心里紧绷着一点都不敢放松。 这个人十分危险! 白衣男子将视线转移到小灵身上,顺手摸了摸怀里兔子。 “这个小姑娘不一般呢。接近返祖纯血血脉,筑基期就化形了,前途不可限量。” 谢清辞有些惊讶,感觉小灵抱着她的身体震了震,似乎很是紧张。 她安抚性地摸了摸小灵的白发,表情严肃而恭敬:“冒犯前辈,是我们不对。小灵承前辈化形池的一份机缘,谢清辞铭记在心,日后若有能力,必然会回报前辈的恩德。” 白衣男子失笑。 “不用这般小心翼翼,某没有要你们性命的打算。大道万千,一切皆是一个缘法。你们能来到这里是你们的运气,说明你们与这有缘。这是你们的缘法,某不会也不愿改变。” 他看着谢清辞,俊雅的脸带着友善,说道: “小姑娘,奉劝你一句,最近魔雾森不太安宁,某好心劝你离开此地,凭你现在的实力,不宜知道和参与过多的事情。下次如果遇到的不是某,有坏脾气的可能直接会把你杀了,到时候你有苦也难言。” 谢清辞闻言,如同被泼了一桶冷水,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在干什么? 她一个筑基都不到的修士,居然胆大包天想着浑水摸鱼去魔雾森深处取那溯源肉藕。 她在发什么神经?是嫌命太长了? 想到这,她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还是多亏了她运气好,没有遇到什么大妖,要不然,她现在估计已经是孤魂野鬼了。 钟鸣这混蛋误我! 她表情凝重,对着白衣男人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提醒,晚辈明白。” 她现在最需要做的事,就是赶紧离开魔雾森。 离开这一滩浑水,保住一条性命。 “不用谢,某只是顺便。” 白衣男子转身似乎是要离开,突然脚步一顿,朝谢清辞回眸一笑。 “小姑娘,日后有缘还会再见。” 谢清辞一愣,眨了眨眼睛,发现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第四十一章 月夜 谢清辞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白衣男子消失的地方,有些迷茫。 小灵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小声说道:“辞辞,小灵没衣服穿,小灵想穿漂漂亮亮的衣服。” 她低头,发现小灵还是浑身光溜溜的抱着她的大腿,长长的白发遮掩住了她的后背,算是勉强遮羞。别说小灵,她现在整个人也是只穿着亵衣亵裤,着实有些尴尬。 她把弟子服简单清洗一下就烘干穿上,至于小灵…… 谢清辞瞧着她五岁大的身板沉思,不知想到什么眼神突然亮了亮。 小姑娘的衣服,她有的是啊。 …… 迷路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谢清辞一脸懵逼。 她拿出方向罗盘和地图,四处打量,认真地辨认着方位,寻找出去的路。 去魔雾森之前,她也是有所准备的,相关的认路工具她也是有的。只不过这地图比不上钟鸣的精致,但也总比没有的好。 她们两个分工明确,谢清辞负责认路,而小灵则负责探测前方情况。 “辞辞,前方三百里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妖气波动,似乎是大妖。” “辞辞,小心,在你南边有一只魔爪蝎,内含剧毒,触之即死,灵力波动似乎是金丹期……” “……” 小灵穿着漂漂亮亮的粉纱小裙子,长发扎成一条高高的辫子,短短的刘海显得机灵又可爱,正拉着谢清辞的手,尽职尽责地当一个灵敏的祸福童子。 谢清辞闻言脚步默默加快,远远地绕过那只趴在石壁上倒挂着、浑身是岩石般的灰褐色、与周围环境区分不太明显的金丹魔爪蝎。 走远后,她忍不住朝魔爪蝎藏身之处瞄了一眼,正巧那只魔爪蝎也用它那平静无波的眼睛瞧着她。 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对,无言以对。 谢清辞:“……” 她无数次感叹自己命大,在这种全是高阶妖兽的地方,一路走来居然也没有受到袭击。 要知道这里随便一只妖兽都碾死她了好吗…… 小灵牵着她的手,转了转,小裙子飞扬成一个优美的圈圈,小辫子一晃一晃的很机灵。看上去,小灵她似乎很喜欢这条裙子。 谢清辞暗道,果然,舅舅就是把她当五岁的小姑娘看待的。 “辞辞不用太过害怕,妖兽也依据着血脉区分等级高低。在小灵的血脉压制下,一般的妖兽是不敢对我们出手的。” 谢清辞一路谨慎,小灵倒是十分之自信,拍了拍小胸脯,豪气满满:“辞辞别害怕,就让小灵来保护辞辞吧!” 看到小姑娘满满的志气,谢清辞不由笑了。但看到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她不由蹙眉。 她记得,今夜好像是月圆之夜。 --- 魔雾森内部。 “嗒嗒嗒”…… 一只巨大的噬灵蛛正在地面爬行,浑身漆黑,附着的护甲水火不侵隐隐泛着冷光,八条长腿走路不显别扭,灵敏自若仿若天生,血红色的瞳孔嗜血而妖异。 在他的额头上,一个浑浊的黄色珠子正镶嵌在上面滴溜溜地旋转,显得很是神秘。 这只噬灵蛛很是特别。他的气势稍弱,但身上的妖气却是意外的浓郁。 “卡卡卡” 他神情冷漠,脚步没有一丝停顿地往里面爬行。 “喂,你是哪个区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一只魔臂猿懒懒地倒挂在树上,看着下面路过的噬灵蛛,神情有拟人化的疑惑,口吐人言: “喂,新来的吗?月圆之夜不得擅自外出,违者死,你从哪里来的就从哪里滚回去。” 噬灵蛛神情冷漠,没有搭理魔臂猿,自顾自地走着,脚步仍是不停。 魔臂猿觉得自己被无视了,大怒:“喂,居然敢无视你猿爷爷,不想活了是吗?” 他心中怒火中烧,一个敏捷的翻滚从树干上一跃而下,浑身魔火燃烧,那只手臂如同钢筋玄铁一般透着金属的质感,拳风刚猛直冲噬灵蛛而来,欲将其打成肉饼。 噬灵蛛正面对着他,死鱼眼无神没有任何情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感,让魔臂猿看得更加恼火了。 “靠!看老子不打死你!” 噬灵蛛一动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就这样呆愣愣地看着呼啸而来的魔臂猿,眼神没有半点波动。 三尺……两尺……一尺…… 他的拳头靠得越来越近,当他靠近一寸之地时,噬灵蛛额头镶嵌的珠子转了转。 魔臂猿一惊,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被剖离开,他眼睛立刻变得空洞,身体软软倒下。 他的灵魂体毫无抵抗之力地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进珠子里,珠子里魔火烧灼,让他不由痛呼。 “啊啊……” 他的灵魂在黄泉珠内被地狱火灼烧,整个人疼痛到扭曲,无止境地怒吼。 他眼中带着深深的怨恨,还带着一丝了悟。 “你……你不是妖!你是人类,你是谁?” “桀桀……” 一个尖利阴鹫的笑声幽幽响起,一个巨大的黑影像鬼魅一样飘过来,在一旁看着他挣扎扭曲的魂体,眼神贪婪,带着垂涎之色。 “金丹期的魂体……修炼不易呢……可惜不是老夫的对手……” “不过,这魂体可是好东西呢……” 他舔了舔唇,有些残忍的咕哝,咧嘴一笑。 “少磨磨唧唧的,快点解决掉他,吵死了。” 钟鸣皱眉,有些不耐地催促。 被钟鸣这样催促,黑影也是没了继续逗弄猎物的心思,靠近魔臂猿血口一张立刻把魔臂猿的灵魂含在嘴里。 魔臂猿的灵魂体剧烈挣扎,神情痛苦而狰狞。 “咔咔咔”…… 黑影一口一口地咀嚼,碎裂,魔臂猿的惨叫声起起伏伏,魂体被嚼烂。 “咔咔”的咀嚼声听上去让人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嘶……” 很快魔臂猿的魂体就被他消化掉了,没有留下一点残骸。 见黑影完事了,钟鸣把地上的魔臂猿尸体收起,看着天上已经渐渐显现的满月,神情凝重。 “开始了……” 他呢喃,血红色瞳孔的眼神犀利。 月光照过的地方,群山万壑间,无数不知名的凶禽猛兽高声咆哮,嘶吼,震动整片魔雾森林,吼声此起彼伏,让人闻之心惊,声音连绵不歇,白惨惨的月光撑着凶兽的呼啸,阴风习习像利剑一样让人心悸。 “嗷呜……” “吼……” “……” 钟鸣凭着妖兽的身体和气息小心翼翼地深入内部森林,有些艰难地顶着各种凶兽的威压前行。 在看到一座巨大的石台时,他不由停下了脚步,眼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我找到了……” 他浑身魔气涌动,迅速变换回人型。 他的手一挥,无数的聚阴旗和镇魂旗像箭矢一样“飒飒”射出,稳稳地插在四面八方,他又拿出一叠的辟邪符箓,在石台边上不要钱一样的四处贴。 …… 见布置得出的不多了,钟鸣停下脚步,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袋人头大小的血囊,将手指伸入。在蘸上血液后,他蹲在地上,沾上了血液的手指触地,在月光照射的地方一点一点描画。 “唰”“唰”…… 在他指下,一个纹理复杂、图案奇特的、巨大的鬼面阵法渐渐显现,妖异的红色染红了石台,显出几分阴恻恻的感觉。 外面的喧嚣震天动地,树林被晃得“沙沙”作响,已有脆弱的树被拦腰折断,恐怖的气息靠近。 钟鸣仍在专心致志地描画着阵法。 突然一个暴怒的声音传来: “尔等人类,来此地是为何?!” 钟鸣一惊,从思索中打断,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巨大得恐怖的蛇形身影逆光站在月光下,如同山岳般高耸,带着遮天蔽日的气势,身上的威压浓重而强悍。 他一声高吼震得这一方天地也忍不住颤了颤,剧烈震动。 “不好!” 钟鸣脸色难看,那双万年不变的死鱼眼也终于有了波动。 他看着即将成形的阵法,心中复杂。一咬牙,他迅速将黄泉珠放在了阵眼。 没办法了,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只能够强行催动! “咚” 黄泉珠落入阵眼中就开始滴溜溜地旋转,转的速度是越来越快,气息越来越恐怖。 刹那间,石台周围风声大作,电闪雷鸣,虚空中一个空间裂缝被撕开,隐隐露出混沌的空间之力。 钟鸣见此,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迅疾如狼, “唰” 一瞬间,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你!” 蛇影大怒,尖利的蛇尾带着翻山镇海的气势甩向阵法。阵法在这种恐怖的力量下像蝼蚁一般不堪一击,迅速崩溃,但此时此刻钟鸣已经被传送离开。 黄泉珠也跟着主人一同离开了,只有被破坏的血阵和碎裂成粉的石台留在原地。 巨大的蛇影见到钟鸣逃脱,不由怒吼,整座魔雾森也不由为之颤栗: “无道魔宗,这就是你们定下的约定吗?好得很!” “本座要看看,你们怎么给出一个解释!” 白衣男子坐在化形潭边,轻轻地梳理着怀里兔子的白毛,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失笑。 --- 魔雾森另一边。 一只噬灵蛛敏捷的穿梭在树林里,一只橙色的小光点挂在她身上一同前行。 正是服下了化妖丹的谢清辞。 半刻钟前,不远处的魔雾森突然暴动,她心知必定出了大事,赶紧服下了钟鸣给的化妖丹掩妖耳目。 月圆之夜小灵也维持不住人型了,虚弱地变回了兽形。 见小灵虚弱的样子,她在心中默默有了一个猜测。 该不会,钟鸣在那里干了什么大事吧? 她一边思索,一边往相反的方向逃走,动作越发急促。 她得赶紧避开这是非之地,稍有不慎她就会被迁怒,遭受池鱼之祸。 “嘶……” 眼前突然出现一条空间裂缝,她一惊,八条腿却是没有收住直直地撞上去。 “啊” 瞬间一束白光划过,谢清辞就被吸入空间裂缝。 第四十二章 冥界 “啊!” “刷”“刷”“刷”…… 谢清辞身体被一种强横的吸力卷入空间裂缝,顿时觉得一阵空间乱流击打着她的噬灵蛛身体。 噬灵蛛身上的外甲坚硬镗亮,堪比灵宝。在这突如其来的乱流猛烈的攻击下,居然被磨刮,被这乱流撞着“铛铛铛”得震动个不停。 原本锋利的尖刺也被磨擦得光滑,坚硬的甲面被削得渐渐变薄、变轻,然后碎裂、掉落,化为齑粉,被吹得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不是它的本体,但服下了化妖丹后这噬灵蛛的外甲也连着她的肉体,被这样攻击剥落,那种痛苦如同十指穿心,谢清辞被这痛楚压得眉头紧紧皱起,面色痛苦,嘴巴无意识地咕哝低哼。 她的意识逐渐淡淡,半昏半醒之间,眼前黑黑的一片,头脑混沌无意识。 她几欲就此沉沉地昏过去,在睡梦中不愿醒来。 “辞辞!” 小灵看到她有些无力地闭上了双眼,不由惊呼,眼中是浓浓的忧色。 她努力打起精神,顶着空间风暴在此处幻化为人身,小手紧紧抱住谢清辞噬灵蛛的身体,眼神犀利而坚定。 “小灵说过的,危急时刻小灵会保护辞辞的!” 小灵心一狠,一口咬住柔软的舌尖,一股刺痛沿着她的舌尖传入她的神经。 小灵颤了颤,在巨大的痛苦下硬是皱着眉头,张口吐出一口精血。 “噗” 这一口红艳艳的精血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轻轻的一团,在虚空中悬浮,小灵身形旋转,手掌拍向精血。精血在她手中融化成一道光。 一时间飒风起,她的裙摆飘舞,风在她身边环绕凝聚,她面色严肃,捏着手指施术。 小灵浑身散发着橙色的光芒,白发飘舞,身体虚化,小小的身体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橙色的光圈,静静地漂浮着,宛如神祗的光环。 橙色的光圈温和而神圣,笼罩着,紧紧地包裹住谢清辞伤痕累累的身体,轻轻地呵护抚慰着她的伤口。 她的伤口迅速结痂了。 “唔……” 谢清辞双眼紧闭,眉头似乎舒展了些,不由舒适地吟哦。 小灵见状一喜,光环更加明亮耀眼,加大力度继续治愈剩下的伤口。 “嘶……” 在这光环的照耀下,谢清辞浑身散发光亮,原本化妖丹化成的蛛身也开始虚化,渐渐变成人类的身体。 小灵有些开心,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突然,从谢清辞的天灵盖飘出一个魂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被卷入空间乱流里。 “啊!辞辞的灵魂!” 小灵被这突发情况弄懵了,等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不由惊骇。 她控制着灵气,橙色的光环霎时就分裂出一条光钩,“嗖”地一声直射飘逸而去的灵魂,试图想勾回谢清辞的灵魂。 可是没想到,当这灵魂进入空间乱流后,犹如汇入浩瀚大海的乱流,倏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瞬间的时间就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谢清辞的肉体僵硬地躺在原地,和欲哭无泪化作光环待在原地护着谢清辞身体的小灵。 “呜呜……我该怎么办啊……” --- 谢清辞感觉头有点疼。 “%¥#……” 她不由皱眉,周围有各种陌生的声音在她身旁围绕,闹哄哄的。 “这谁啊?新来的吗?” “魂力还不弱,似乎有筑基了。” “死的时候应该是个全尸,看这全须全尾的还挺让鬼羡慕……” “……” 周围喧嚣吵闹宛如闹市,让她不由从黑黑的梦中惊醒。 谢清辞有些艰难地抬起耷拉的眼皮,挣扎着起身,一个没有头的身体正对着她,还有血液在缓缓流动。 “啊!” 谢清辞瞳孔缩成一点,被这吓得大叫,整个人蹦起来,脑子瞬间清醒了。 这、这什么鬼?! 谢清辞震惊地往周围看。 在见到周围的“陌生人”后,她的眼睛不由瞪得大大的,像一双铜铃,嘴巴也张得大大的,毫不掩饰惊骇之色! 谢清辞:??!! “你醒了?” 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人”围着她,带着好奇之色。 他们有的断了一只胳膊,有的脚被砍掉,有的腰以下全部都被截掉了,有的整个头都没了,还有的已经成了一团肉酱,像极了一坨泥团,还在蠕动,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稍微好点的就是浑身发黑,一副中了剧毒的样子,或者胸前一个大洞瞩目,血液汩汩流动。 更恐怖的是,他们的“伤口”并没有结痂愈合,而是维持着血淋淋的“新鲜”模样,伤口上血肉翻滚倒腾,经络凸起,像一个独立生命体一样慢吞吞地蠕动,血肉模糊的样子让人看着便觉得恶心至极。 “咕噜咕噜” 谢清辞看着,脸色发青,隐隐透着惨白,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差点忍不住当面呕吐出来。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点头微笑。 她开口问道: “……道友,你们好啊。这里是哪里?” 一群鬼看见她醒了,都有些好奇地凑上来,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开口。 “你哪来的?连这里都不知道?” “这里是冥界啊,死了做鬼就来这里。” “没有人和妖,只有鬼物。” “……” 有一个被腰斩的男人打量着她,眼中带着审视,有些警惕地看着她,语气有些好奇: “你是怎么死的?怎么身上没有一点伤口?肢体也是完好的。也没有中毒。” “对啊,我是因为头被砍掉死了的,你是怎么死的?” 一个无头男不由接话,眼中是满满的惊奇。 “看来你的死法还不错啊……” “啊?我也不太清楚……” 谢清辞有些懵,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确实是完整的……只不过…… 她怎么身体是虚化的? “我为什么是魂体?”她问道。 “这里是冥界,你该不会不知道冥界是什么吧?” 谢清辞摇摇头。 无头男有些怜悯地看着她,语气很是感慨。 “也是……看着年岁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估计还没在修仙界待多久,就被杀了……修仙界多凶险啊……” 谢清辞一听这话,不由震惊,眼睛带着难以置信。 “原来我已经死了吗?” 她记起了昏迷前最后见到的那一幕,她的身体被卷入空间乱流里,被空间风暴侵蚀,然后…… 看这样子,她看来是遭遇不测了吧。 她有些失落,突然想起小五和连望舒,又想起宗笙和谢妩,莫名有些难过。 断臂男看着她有些低落的样子,心生怜悯,叹了口气安慰她: “不必过于低沉失落。来到冥界那是你的福气,你修鬼道或许可以重头再来。” 谢清辞愣住了,随后心中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她有些颤抖地问。 “我……我还可以活下去?” “当然。” 腰斩男接话,语气中带着祈盼:“我们冥界,其实就是鬼修界。鬼修界就是鬼修的地盘。” “据说,人或妖死了之后大部分会去地狱轮回,而有一小部分会来到冥界,会保持着记忆,这样就有了当鬼修的机会。在冥界当鬼修好好修炼,或许有朝一日可以重塑身体,另一种意义上的死而复生。” “我们现在都是灵魂体,面容形象都保持着临死前的模样,像我,就是腰斩而死的一个妖修。” 他裂嘴,露出白森森的如同刀刃一般的利齿,腰部鲜血淋漓,血还在“滴滴答答”地掉落。 谢清辞:“……额。” 这是说明她的死状还不错? 她心中也有了盼头,有些欣喜。 也许,她有机会好好活下去。 --- 据这些“前辈”的说法,所谓的鬼道其实就是修炼灵魂体。 她拿着鬼修的基础功法尝试着修炼,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的本体本来只有练气期的实力,可是她的灵魂体居然达到了筑基期的强度。 也就是说,她现在算是个筑基鬼修了。 这些“前辈”对她很是关心和热情,她虽然觉得奇怪,心中暗暗警戒,却也保持着面上的友善和感激,平日的交谈中她也顺便从他们嘴里也套出了不少关于冥界的事情,初步了解了一下冥界的情况。 冥界,就是俗世中常说的鬼修界,是人或者妖死后部分灵魂聚集之地。 不是每一个人或妖死后都可以来冥界的,或许得靠机缘巧合。 据说,传说中的地狱就在冥界,有传说中的地狱判官根据生死簿判决灵魂的去路,六道轮回,但这只是一个传言,还没有鬼真正见过。 现今,冥界最大的势力就是鬼殿。 鬼殿来历神秘,历史悠久,里面的弟子极其稀少,而且几乎都是深居简出,不与外面接触。鬼殿的名声在外,实力也是强悍,一直都是巨无霸般的存在。 在冥界,除了鬼殿外还有不少散鬼势力,不过大都不成气候,因而在冥界几乎是鬼殿独大的局面。 据说,鬼殿掌握着关于冥界和地狱的究极秘密…… 谢清辞默默思索着得到的信息,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她得想办法进鬼殿。 或许,在那里有让她回去的办法。 第四十三章 幽都 冥界一处角落。 天色灰蒙,透着阴森森的邪异之气。 钟鸣从黑暗中悠悠醒来。 眼睛睁开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没有半丝迷茫之意,带着狼一般的狠意,直勾勾的戾气十足让人心惊。 “你醒了?” 沙哑的声音响起,一道黑影在他身边出现,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还有一丝隐晦的惋惜。 “小子,你的命挺大啊,强闯时空裂缝居然没死,还如愿以偿好好地到了冥界,真是让人羡慕的运道……” 钟鸣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黑影。 “怎么,我没死,你很失望?” 他眼神犀利,带着一丝迫人的煞气,在这种眼神下,黑影愣了愣,下意识地回应: “没……” 黑影被这凉飕飕的眼神打量得莫名惊悚,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后又暗自懊恼,觉得脸面尽失。 实在是丢人,他一个老祖一般的人物,年纪可以当这小子祖爷爷了,居然被一介小小的晚辈的眼神给慑住了。 钟鸣看着他,开口: “无论如何,现在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到了冥界了,而你说的那个东西在哪里?” 黑影静默了一瞬,似乎是在思索。 良久,他才默默开口: “几万年前吧……本座当年入侵冥界,记得是在鬼殿。现在几万年过去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具体的本座就不太清楚了……” 他顿了顿,“问题是,现在冥界还有鬼殿吗?“ “当然有。” 钟鸣闻言毫不犹豫点点头,语气中带着肯定。 他自然是在书上了解过相关的信息,虽然记载寥寥,虽然语焉不详,但也是肯定现在的冥界有鬼殿的存在的,而且鬼殿还不是什么小势力。 “鬼殿盛名在外,是冥界的第一大势力,统治冥界十几万年,当然现在也是在的。如果你的话是真的话,那应该是在鬼殿。” 钟鸣微微低头沉思。 “富贵险中求,先混进鬼殿再说。” 他抬起头看着黑影,“你知道怎么混进鬼殿吗?” 黑影有些犹豫地看着钟鸣,眼神有点古怪。 “本座当年倒是有一个方法,不过好几万年前的法子了,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不过应该可以的,你有这个资本……” 他说的含蓄,钟鸣却不由一愣,心中莫名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 这边,谢清辞也在想着怎样进鬼殿。 这些鬼修这几天都在跟她说一些关于鬼殿的事情,过分刻意了。她了解了不少,也逐渐有了自己的打算。 “小青,你现在适应得怎么样啊?有什么想要叔叔帮忙的吗,尽管说,叔叔一定帮你的啊。” 无头男很是豪迈的朝着谢清辞一摆手,爽朗一笑,一派亲和的模样,称着无头的身体,略带几分诡异。 谢清辞已经对这种场面从难以忍受到后来的习以为常了,没有半丝不自然。 谢清辞看着眼前的“叔叔们”,低头酝酿感情。 过了一会,谢清辞抬起头,眼睛闪闪亮亮的已经带着一丝水光。 她似乎深受感动,感激涕零,软软地开口:“叔叔对我这样好,小青真的很感动。很想做些什么报答呢。” 她皱了皱眉头,似乎很是纠结,想了很久还是有些犹豫地问: “各位叔叔,我初来乍到,对鬼殿很是向往,想去鬼殿试一试,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进去学到更加高深的鬼修功法,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她本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这些鬼修们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有眼睛的都在极其兴奋的看着她,对她这话反应很大。 谢清辞被这种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磕磕巴巴开口: “……怎、怎么了?” “哈哈哈……” 无头男大笑,一掌拍向她瘦瘦的肩膀,很是激动地说:“你是说,你自愿想去鬼殿学习?” “嗯……” 谢清辞被这态度搞得有点懵,愣愣地点头。 “我们当然有办法让你去鬼殿了,你真的愿意,是自愿的,发自内心的?” 谢清辞有些惊讶:“原来真的有办法吗?” “当然!” 腰斩男拖着血淋漓的残躯,有些激动地爬过来,大声说道:“现在,我们现在就可以把你送去鬼殿……” 断臂男皱眉,踹了踹腰斩男的腿,打断了腰斩男的话,低叱:“闭嘴!” 腰斩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闭上嘴。 谢清辞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让断臂男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叔叔真好,可是鬼殿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叔叔要帮我呢?” 谢清辞眼睛还是亮闪闪的,看着眼前这些过分热情的鬼修,像小孩子一样可爱地歪了歪头,故作迟疑。 断手男看着她眼中难掩激动,故作淡定的咳了咳,眼神带着慈祥之意: “小青啊,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都喜欢你这种乖巧的小娃娃。” “你跟叔叔在这住了这么多天,我们都真心实意喜欢你。” 腰斩男急急忙忙插嘴:“我们早就把你看作自己人了,是吧?” “对啊!” 鬼修们异口同声,声音洪亮,震得周围都不由自主抖了抖。 谢清辞面上笑着,大脑在快速运转。 这些鬼肯定有问题,这是不用怀疑的了,他们似乎很想把她送去鬼殿啊,还一定要她自愿的…… 那她现在应该怎么做比较合适呢? --- 一天后。 “妹子,你日后若是发达了,不要忘记老哥哥们啊。” “道友啊,你受伤昏迷那几日,一直都是俺们照顾的。” “我当初……” “……” 一群鬼修围在谢清辞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和她说话,仿佛感情深厚,依依不舍。 谢清辞一边假笑一边回应鬼修“叔叔”们的热情。 昨天考虑了很久,决定还是顺水推舟去鬼殿算了。 一方面机会难得,光明正大混入鬼殿的机会可不容易有。 再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她拒绝后恼羞成怒把她宰了…… “走吧。” 一个白森森的骷髅架子走过来,对她说道。 他手中拿着一盏血红色的灯笼,血幽幽的光芒渗人。 他大大的眼洞中没有瞳孔,只有两束幽幽的蓝色火焰哧哧地燃烧,仿佛要让人的心灵给深深地陷进去,阴森森让人毛骨悚然。 “嗯。” 谢清辞低头应是,背着个小包,在一群鬼修的注视下默默离开。 骷髅使者踩着一个扫帚飞行法器,把谢清辞载起,在空中飞离。 谢清辞坐在扫帚上,看着骷髅使者冷漠的样子,尝试着去说说话。 她语气可爱地问: “叔叔,你要带小青去哪里啊?” “鬼殿。” 骷髅使者声音一板一眼,僵硬冰冷,犹如毫无感情的傀儡,只有眼眶的蓝焰闪了闪。 谢清辞默默腹诽,这她还知道呢。 想努力知道更多的事情,她只能厚着脸皮继续套话。 “叔叔,鬼殿是不是很好玩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有趣的东西?” “……” 骷髅使者沉默,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操作着法宝。 “叔叔……” 谢清辞有些不死心地继续开口问。 “噤声。” 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杀意。 顿时,谢清辞觉得一阵威压压制住她,压得她喘不过气,差点就没抓稳扫帚掉下去。 谢清辞心中暗骂,咬紧牙关,不情不愿地乖乖地闭上嘴, 一路无言。 就这样一个时辰过去,他们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鬼殿。 谢清辞左顾右盼,四处观察,很是诧异。这里只有一大片空地,哪来的宫殿? 骷髅使者不语。他的骨指虚空半握,一道光芒闪过,一个骷髅头在他手心浮现。 “叱” 他低喝一声,把骷髅头扔向一片空地,骷髅头在空地上骨碌骨碌滚了几滚。 “滋滋” 突然间,原本安静的空地突然起风了。风声如雷般,轰轰作响,像是来自九幽深处的靡靡之音。 一个巨大的圆形血灵阵脉络蔓延,细细丝丝如同人的血管,霎时间就充斥了整个地面。 血光反射到灰蒙蒙的天边,反射出让人意想不到的画面。 “这是!” 谢清辞瞳孔睁大,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竟一时无言。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天边,一座巨大无比的浮岛停在上面,浮岛中心,一座由深深的、浩瀚无尽的白骨筑成的巍峨宫殿静静矗立,鬼声呼啸,妖魂悲鸣。 一条黄色的河流如同长长的绸带,从浮岛上落下,宛若神迹一般的震撼。 这条河浑浊而无声流淌,沿着地面深深浅浅的河道流经四面八方,蜿蜒而下,密密麻麻的水系遍布整个冥界。 那水也不是凡物,带着死寂的气息和强烈的腐蚀性,毁灭者一切靠近它的生灵,毫不留情。 “额……” 谢清辞觉得脖子一紧。 骷髅使者抓起她的领子,没有管谢清辞的反应,直接就这样吊着她,将她带上了浮空岛。 谢清辞皱眉,但是没有挣扎,任由骷髅使者将她带上去。 岛上的场景却和她想象的不同。 不是什么血海炼狱,也不是什么风卷残云,十分具有人情味。 岛上绿树成荫,杨柳依依,风光明媚,一派人间烟火气。 矮矮的建筑成片成片,是一片一片的集市。 就像所有人间的集市一样,灯笼高挂,水旗飘扬,佳肴生香,小摊小铺上的货物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只不过,这集市空空荡荡,没有半丝人气,寂静得有些诡异。 美则美矣,却带着几分不真实感。 莺飞草长,碧天暖阳,小桥流水人家,如果不是这过于寂静,谢清辞真的会产生一种她还在九州的幻觉。 更让她吃惊的是,这片天地居然有一颗太阳。正高悬在半空,毫不顾忌地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这难道不是鬼城吗? 为什么会有太阳这种至阳之物? 骷髅使者转过头,终于说了几个时辰来的第一句话。 他说:“欢迎来到幽都。” 第四十四章 鬼奴 这片浮空岛,就是大名鼎鼎的幽都了,也是鬼殿所在地。 浮空岛不大,却充满了烟火味,就像千千万万的普通而又温馨的人类小镇,让人不由打心底里便放下警惕。 酒旗飘扬,佳肴飘香。 莺飞草长,鸟语花香。 “飒” 有微风若羽毛一般,轻轻拂过她的脸颊,鼻尖嗅到淡淡的花香,来自不知名的奇花异草。 谢清辞闭上眼睛,任由太阳照着她的身体,奇异的是,她的魂体居然没有半点不适之感,仿佛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不是一个鬼魂。 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颇有些惊讶。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怎么也想不到,让无数人闻之色变的幽都,居然是这个模样。 谢清辞走过边界,有些惊奇地从幽都往下看,俯瞰整个冥界大陆。 可浓云笼罩,无边无际,她只能看见下面灰蒙蒙、白茫茫的一片云层,只能看见泛着黯淡的黄的、如同九天落河般震撼的河流一泻千里,从天而坠,神迹一般的震撼。 一往无前的气势迫人,那水声却是平静的,隐隐藏着吞噬之息。 如此隐蔽,真是让人不易察觉。 谢清辞有些庆幸。她怎么想都没想到传说中的幽都是一个浮空岛,而鬼殿是在一座浮空岛上。如果没有人带她上来,仅凭着自己的力量,或许她还真的找不到这个地方。 她像小萝卜一样蹲着,扭过头看着骷髅使者,有些疑惑地娇声问道: “骷髅叔叔,我们已经到了幽都了,小青现在要去哪呢?” 骷髅使者幽蓝的瞳火动了动,语气依旧如机械般僵硬:“鬼奴统一分配、至鬼樊楼。” “鬼、鬼奴?!” 谢清辞闻言,眼睛瞪大不由震惊,很快就明白过来,是那些鬼修搞的鬼。 果然他们不安好心,可是没想到这么狠,居然想把她送去鬼殿当鬼奴。 谢清辞在心中暗骂,等她下去,有机会一定要给那群家伙一个教训,真是好毒的心。 鬼奴是一种什么存在? 简单地说,就是一种玩物,没有鬼格的那种,专门供鬼修驱使娱乐的工具。 在修仙界有一条公识,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越没有生育能力,而鬼修因其特殊的存在,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生育能力,注定无后代。 或许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鬼修界鬼殿于色之一道极为看中,甚至光明正大地在幽都开设鬼樊楼供门徒取乐,堪称修仙界一绝。 鬼修太过稀少,许多人或许一辈子也遇不到一次鬼修。因此,这并不是什么家喻户晓的事情,修仙界绝大部分人对此其实并不知情。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宗笙在教她魅术的时候曾经说过,有魔宗的前辈当年混过鬼樊楼迷过一个大能鬼修,骗鬼感情了,结果被鬼追杀到魔宗来了,被要求负责…… 想到这,谢清辞表情颇有些复杂,看了看自己的身板无言。 所以说,她这是历史重演了? --- “啪” 钟鸣面无表情地甩开手里的纱衣,眼中蕴含着暴雨雷鸣,阴恻恻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他咬牙切齿地说:“……滚!” 一个骷髅使者在他旁边,面无表情:“鬼奴就是要穿这个的,给你一刻钟时间,脱衣服穿上这个。” 他眼眶中的幽蓝色的鬼火静静地燃烧,语气带着一丝杀意: “不穿,则魂散!” “你!” 钟鸣闻言青筋暴露,拳头捏的紧紧的,面露凶光欲动手。 “我说小祖宗啊,你悠着点啊,凭你这筑基不到的修为是翻不起什么水花的。只有被镇压的份哦。” 黑影的声音在他识海里回荡,钟鸣眼神一惊,突然恢复了理智。 黑影低声劝导他,语气带着一丝严肃:“我说小子,你别小看鬼奴这一个身份,这要是混的好可是风光极了,做事也很方便的。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你自己要有决断。别忘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钟鸣死死地抿唇,沉默不语。 “况且……” 黑影嘿嘿咕哝一笑,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猥琐:“桀桀,你以为谁都可以当鬼奴的嘛?还不是你这皮相生得俊俏,我才想到这法子……啧啧,要我看,这种冷冰冰的气质可是那些老鬼婆最爱的……” “滚!” 钟鸣脸色黑如锅底,看着脚下的纱衣,面上不由露出狰狞之色。 挣扎了一会,他黑着脸,还是把衣服穿上了。 黑影在黄泉珠默默看着他换衣服,啧啧赞叹,时不时吹几个轻佻的口哨,不怕死的吆喝: “小子,你这肉体当真不错……啧啧,看这结实的小胸肌,修长的大腿,俊俏的脸。” “哟~这皮肤不愧是练过黄泉九狱的人,滑溜溜白嫩嫩看着就让人喜欢。” “你折模样,要是再乖巧一点,听话一点,别说那些老鬼婆了,就连老夫也忍不住动心了呢~嗯哼~” 他的声音苍老,像一个耄耋老者,嘴里却说着这种娇羞的话,真是让人从心底里恶寒不已。 钟鸣抖了抖,面色狰狞地从牙缝里咯出两个字。 “闭嘴。” 见这凶巴巴的冰山终于有了反应,黑影就像三伏天喝下一口清凉的泉水,整个人真是感觉舒心不已。 他在心中狂笑,真是现世报啊,终于给他逮到一次机会反击了,让钟鸣这死小子平时不尊重前辈,这就是报应。 黑影兴致盎然,又向钟鸣甩了一个娇羞的媚眼,欲语还休的样子娇滴滴。 他娇声道:“你真讨厌啦!” 钟鸣:“……” --- 另一边。 谢清辞看着身上的几块布,默默感叹这些鬼修真会玩。 这套衣服堪称暴露了,只遮住了关键部位,露出了一大片的白花花的肌肤。 这外表还套着一件轻如蝉翼的黑色纱衣,称着雪白的肌肤真是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谢清辞才十二岁,平日里穿得多不觉得,脱下衣服才发现身体发育的居然还不错,身前身后都有点肉,也长对了地方,确实有那么一点妖艳贱货的资本。 镜中少女面容尚且有些稚嫩,但五官精致,眉目间已经有了一丝娇艳风情。她眼波流转间,魅意横生,称着那张有点稚嫩的、尚未长开的小脸也鲜活起来了,潋滟生辉。 少女白皙如雪的皮肤大片大片地露出,黑色的布料堪堪盖住关键部位,若隐若现的诱惑。 她那张小脸明艳,墨发懒懒地披散在身后,身体如同暖玉精美,小腿修长如玉竹,脚趾像一颗颗剔透晶莹的小珍珠一样玲珑可爱,让人看着就想放在手里细细把玩。 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媚,身体却显得有点稚嫩,纯真与魅惑交织的风情最让是人着迷,激发人心中的欲念。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玩心一起,学着江紫烟的样子摆了几个撩人的姿势。 “嘻嘻,看来效果还不错的样子。” 谢清辞转了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很满意。 突然觉得,当鬼奴或许是一段很有意思的经历呢。 她又试着抛了几个媚眼,又皱眉嘟嘴卖萌,搔首弄姿了一番,感觉兴致盎然。 “啵~” 她朝镜子甩了个飞吻,眨了眨闪亮的眼睛,就学着江紫烟的样子袅袅娜娜地走路,稍微练练看上去还有模有样的,有点娇艳妩媚的味道。 谢清辞心中已经有点期待了。 “你可以走了。” 外面传来骷髅使者的声音,谢清辞兴致瞬间就被激起。 她眼神一亮,立刻学以致用,迈着猫步袅袅娜娜地走出去,黑纱罩衣扬起,黑白对比看得人眼晕,风采炫目。 她看到骷髅使者,娇滴滴地应和一句“是的”,又假装不经意地朝他甩了一个媚眼,如糖丝一般勾人又缠绵。 “……” 骷髅使者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谢清辞表情一僵,心中有点失望,又有点生气。 这真是木头毫无感情的那种,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谢清辞暗暗腹诽,心中很是不爽。 随即,她又昂首挺胸,翘起兰花指,步伐优雅地率先走在前面。 哼,她就不信了,她堂堂魔修,也是学过魅术的,怎么可能一点魅力都没有? 骷髅使者表情不变,看见她走了,从怀里拿出一本记事簿。 “唰”“唰” 他的骨指在虚空中轻轻划过,一些字符隐现,没入记事簿里。 很快,原本泛黄的空白的纸张上多了几个字。 “小青,极品,住鬼樊楼上坊。” 他写完后,保持着冷漠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谢清辞身后。 第四十五章 樊楼 第一次扮演这种角色,谢清辞心中不但不慌,还兴味盎然。 多亏了江紫烟“前辈”的示范,她勉强可以装一个模样,一路上走的那是个风情万种,步步生莲。 谢清辞走着走着还有点自得。 “看来我还不错嘛,有那么点魔修的天赋。” 鬼樊楼的招牌很大,巨大的粉红色旗帜瞩目,在风里飘扬,远远地就可以瞧见。 谢清辞走在前面,有些惊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这里清幽而雅致,烟雨濛濛堪可入画,仿若人间一幅纯净水墨画。 镗亮的青石板路铺成一道长长的、安静的巷口,清澈的河水依偎在长长的巷道旁,花繁柳路,街桥相连,一路上花团锦簇,一幅繁华人间富贵景象。 “哗” 河流上有一个带着斗笠、穿着黑色长袍的船夫安静地摇桨,橹声欸乃,水波荡漾。 他一边摇橹,一边放声歌唱。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稍踟蹰……“ 船夫的声音沧桑,高高低低毫无起伏,却莫名显得空寂凄凉,穿过岁月长河而来。 他转过头,帷帽和长袍把他的全身都遮得严严实实。 他看着谢清辞,语气平静无波。 “坐船吗?“ 谢清辞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船夫,这是她在幽都见到的,除了骷髅使者以外的第一个“人”。 “两人。” 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谢清辞回头,就看见骷髅使者不知不觉已经走在她的身后。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船夫。 船夫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 上船,开桨,顺流而下。 “袅袅青烟焚上天,谁人见过鬼蹁跹?离别隔断阴阳路,痛苦悲戚也枉然……” 船夫继续一边歌唱一边摇橹。 谢清辞坐在船边,看着静静的水面,听着歌声,莫名觉得伤感。 小船静静地飘远…… --- 钟鸣表情有点僵硬。 一个脸上画着吊死鬼妆的老女鬼步伐优雅地走过,她看着眼前齐整站着的一排男男女女,表情有些傲慢。 她拿出镜子动作缓慢地正了正发髻上的步摇流苏,又好整似暇地瞧了瞧她的妆容。 就这样过了一炷香时间。 钟鸣站在原地,浑身穿的清凉,眼神沉沉带着晦暗。 “忍啊,忍啊,你惹了事,这老鬼婆是故意想要刁难一下你们的,杀杀你们的个性,你得忍下去啊……” 鬼影在黄泉珠内给钟鸣传音,钟鸣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硬是忍住了心中的暴虐。 过了半晌,感觉差不多了,绣娘才幽幽开口: “来了鬼樊楼,就得好好听妈妈的话,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得好好学着,不要有你们的小脾气,妈妈的脾气更大呢。” 她的声音如同鬼魅,少女与老妪的声音来回变换,听得起鸡皮疙瘩。 绣娘脚步轻移,仔细地打量着他们。当看到钟鸣时,她突然笑了,声音回荡在大堂内,显得诡异。 “咯咯咯……这倒是挺稀罕的,没想到,来了一个这么俊的小哥。”绣娘一边说着,一边身体靠近钟鸣,嘴角带着微笑。 钟鸣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一股浓浓的香气拂过他的鼻尖,让他很想杀人。 “忍忍忍……” 鬼影的声音如同咒语在他脑海里循环。 “咯咯咯……” 绣娘苍白的手枯老,肌肤松松垮垮地抵在钟鸣的脸上,捏着钟鸣的下巴,在他的脸上揉来揉去,似乎很是享受。 钟鸣眼角突突突地乱动,眼神深处变得更加凶戾。 “忍忍忍啊……” 鬼影见状赶紧加大音量,就怕钟鸣忍不住动手了。 钟鸣只觉得魔音灌耳,拳头不知不觉中握起,心中的火焰眼看就要压制不住了。 “咔”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 绣娘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看着来人。 “呼……” 眼见绣娘注意了转移,停下手,钟鸣心中的暴戾之火渐渐熄灭了,鬼影才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埋怨钟鸣:“小祖宗,你能不能悠着点,小命是不想要了……” 钟鸣低着头沉默。 谢清辞看着眼前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大堂,看见所有鬼的目光全部看着她,不由有点尴尬。 骷髅使者从她身后走出,幽蓝色的瞳火看着绣娘,语气淡淡: “小青,极品阶,住上坊。” 绣娘闻言,有点震惊地看着谢清辞,喃喃自语: “居然一开始就是极品阶的鬼奴,这丫头何方神圣?” 她的神色变幻,一瞬间她的脸上就堆满了笑意,袅袅娜娜地走过来,亲昵地牵起谢清辞的手,开口道: “小青姑娘吗?我是绣娘,鬼樊楼的管事妈妈,以后就叫我绣妈妈就好了。” 见谢清辞还有点愣怔,她一拍自己的脑袋,笑道: “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向你介绍了。这里是鬼樊楼,以后你就住上坊了,待会妈妈会给你安排位置的。刚才妈妈在管教这些小蹄子呢,咯咯咯真是让姑娘见笑了……” 谢清辞没有多看绣娘,眼神愣愣的,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排鬼中,一个颇为突出的高大身影。 那个穿着暴露的家伙……居然是钟鸣这厮?! 钟鸣微微低着头,脸色黑如锅底,浑身穿的光溜溜的,似乎很是难堪。 “噗嗤” 看见钟鸣的样子,谢清辞忍不住笑出声,心中爽快不已。 她何时见过钟鸣这般狼狈的样子,简直大快人心。 听见她的笑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谢清辞觉得钟鸣的脸更加黑了。 谢清辞一边努力憋笑,一边指着那一排人,看着绣娘,装作好奇地问道:“绣妈妈,他们是?” 绣娘麻利地接嘴: “哎哟,那些是住在下坊的鬼奴,都缺乏管教,都是新来的。” 谢清辞装作懵懂地眨了眨眼睛,指着钟鸣:“绣妈妈,那里怎么有个男鬼?” “咯咯……那是不服管教送过来的,身份不如你,今儿我也觉得稀奇,居然来了一个生的俊的男鬼,几百年没见过的大奇事……” “小青也觉得稀奇呢,”她眨了眨眼睛,很隐晦地用了一点魅术,抱着绣妈妈的手臂撒娇,声音软腻腻的:“小青可不可以找他来陪小青玩儿啊?小青初次来这里,也不认识谁,孤零零的好无聊哦……” “这……” 绣娘被这小姑娘看着有点心软,心下有点犹豫。 她心道,怪不得是极品货色,这小模样真让鬼吃不消。她悄悄抬起头看了骷髅使者一眼,骷髅使者一动不动地站着,毫无反应。 “好不好嘛~妈妈是不是不许,不要嘛~” 谢清辞嗲声嗲气,嘟着嘴用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绣娘,似乎很是委屈。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绣娘看着骷髅使者没有什么反应,就认为他没有意见,当做默认了。 她心想,这极品小祖宗可得好好看顾着,将来可是要有大用处的,这一回就依着她也无妨。 “谢谢绣妈妈,绣妈妈真好~” 谢清辞似乎很是感动,眼神亮晶晶的,兴奋不已。 她一扑,少女的身子扑到了绣娘的怀里蹭了蹭,绣娘也觉得舒心,眉开眼笑,心中的顾忌也少了些。 “小青可是妈妈的小心肝儿啊,肯定要宠着的……” 谢清辞趴在老鬼婆的肩上,朝着对面的钟鸣悄悄眨了一下眼睛,模样很是得意。 钟鸣面无表情,只是脸色更黑了些。 --- 隔间里。 “说吧,你怎么来冥界了?我意外来到冥界也是你搞的鬼吧。” 谢清辞慵懒地靠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脚丫子晃悠悠的,看着前面一直安安静静的钟鸣。 钟鸣低头不语。 见他沉默,谢清辞冷笑一声,捏起一颗果子放进嘴里。 “现在就装死了?我还没揍你呢。我猜,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来冥界吧。” 谢清辞语气没有半丝犹豫,十分肯定。 她直直地看着钟鸣的眼睛。 “古书上写着,月圆之夜乃妖兽虚弱之时,虚生阴阳之向,曝则扭曲时空,鬼影森森若隐,黄泉幽都,冥界地府。我以前一直以为是传说,没想到还真是这一回事。” “你把老娘害死了,这笔账怎么还?” 钟鸣沉默。 良久,他才开口。 “其实你没死,我也没有死……” 谢清辞愣住了: “你说什么?我还活着,可是明明我……” “是魂体对吧。” 钟鸣接过她的话,语气严肃: “但我们的灵魂,却是生魂,不是死魂。我们的身体还在,可以想办法回去。鬼殿大能不少,好在幽都白天禁行,绣娘道行太浅,骷髅使者是死魂傀儡,他们都无法看出我们的真实身份,不然现在我们的下场就很难说了。” 谢清辞也沉默了,喃喃自语:“原来我还活着,那就好,那就好……” 她突然眸光一转,冷冷一笑,一脚把钟鸣踹到地上。 “砰” 猝不及防,钟鸣重重地摔倒地上。 “……你干嘛?” 钟鸣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语气愠怒:“你发什么疯?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回去,得靠我们联手。” 谢清辞高傲地仰起头,小脚踩着钟鸣的腿,冷冷说道: “那又如何?” “你现在可是我的仆人,还得靠我罩着,不然我就把你丢给那个老女鬼蹂躏。” 谢清辞意气风发:“现在我是老大,老娘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劝你嘴巴甜一点,坑我的帐可以下次再还,但若是再摆一副臭脸,看我不抽死你!” “哈哈哈……“ 黑影在黄泉珠笑的直不起身子,用力敲打地面,大呼爽快: “臭小子,你也有这一天哈哈哈哈,这小姑娘不错,老子喜欢哈哈哈哈……“ 钟鸣脸臭臭的,表情很难看。 第四十六章 夜街 鬼樊楼。 钟鸣很“尽职尽责”地当一个“小丫鬟”。 他面无表情地端着灵果,身体半蹲着,显得恭敬有礼,微低着头挡住气死人不偿命住死鱼眼,语气毫无波澜:“青小姐,您的灵果,请慢用。” “嗯……” 谢清辞应了一声,懒散地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条披风,手指时不时伸向钟鸣的盘子捏起灵果就吃。 在冥界,这灵果当然不是真的灵果,只是被称为“灵果”的、鬼修的零食而已。 谢清辞斜眼看着钟鸣,手握拳抵在唇边,努力憋住笑,语气故作傲慢地点评:“不错不错,小谷做的很不错,不过语气还是太平了,没点起伏,要再接再厉。” “……” 钟鸣低头,似乎很是内向和羞涩。 一旁,绣娘默默看着,眼中带着满意之色。 她轻掩住殷红的嘴唇,优雅地笑: “小青心肝儿,可真有你的,管教的真是好呢……咯咯……” 她转头,就向钟鸣抛了一个媚眼,随即眼睛放肆地扫视着钟鸣的身材,啧啧赞叹:“哎呀……这小谷的身材真是不错呢,脸也生的俊……青青宝贝,我看小谷也调教的差不多了,不如交给妈妈安……” “砰” 突然,钟鸣手一滑把手中的茶杯给摔了。 他面无表情,立刻低头道歉:“对不起。” “笨手笨脚的成何体统!今晚就罚你去清扫整个鬼樊楼!” 趁着绣娘还未开口,谢清辞立刻大喝,语气带着愠怒。她转头看这绣娘,很是歉意:“绣妈妈,这小子笨手笨脚的,看我不好好收拾他,看来调教的还不够到位,看来还得让我好好训练训练……” “……行。” 绣娘颇有些不甘,但还是不得不接受了。 “青青说得对,妈妈听你的。”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就变了,看着谢清辞堆满笑意: “宝贝儿,妈妈交给你的书研究了吗?你得好好的学,以防突然被贵客翻牌,虽然你是新来的,暂时还没有接客,不过也是差不多了……” 谢清辞想起那一堆春宫图,嘴角抽了抽。 “好,我省得。” 绣娘走后,谢清辞终于憋不住笑,看着脸黑黑的钟鸣,忍不住打趣道:“看来你的魅力还挺大,绣娘可是对你念念不忘呢……” 钟鸣:“……” 见钟鸣徘徊在爆发的边缘,谢清辞见好就收,马上转移话题。 她仿若无事地靠在软榻上,懒懒地问道:“好了好了,讲正事吧。对于这里,你知道多少?” 钟鸣闻言,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正了正脸色,语气严肃: “据我来之前查阅的资料,再加上最近打听到的东西,大概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了。” “魅力不小,是那些花痴小女鬼告诉你的?” “……” 谢清辞闷笑,眼见钟鸣脸色越发难看,才慢悠悠地打圆场:“好啦,说吧,你了解到什么?” 钟鸣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内心。 他开口说道:“幽都白日禁行,除了骷髅使者,其余任何鬼都不可在外游荡,只有晚上才允许鬼修出行,原因未知。外面的商铺到晚上会开业,据说很热闹。” 他顿了顿,自顾自说着,“据说地府与冥界之间沟通的纽带是黄泉,跨越奈何桥,便可到达传说中的地府。只是黄泉之水遍布整个冥界,连幽都上流淌的水都是黄泉水,黄泉之源在哪无从得知……” 谢清辞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打断钟鸣的话 “等等……你想找黄泉干什么?我们不是想如何回去吗?” 钟鸣面色沉凝,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 “因为……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碧落河沙,找寻黄泉真水的踪迹。只有死魂才可以通过奈何桥,我们是生魂,经过奈何桥会被遣返回肉身……” 谢清辞低头沉思。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喜地抬起头。 “你说……晚上会有夜市,鬼来鬼往的很热闹?” 钟鸣一愣,不知道谢清辞为什么要说这个,只点了点头。 她幽幽一笑,看着钟鸣眼神颇有几分兴奋。 钟鸣看着,莫名觉得不太对劲。 果然,谢清辞神秘一笑。 “鼎食,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 “嘎嘎……” 夜蝠在半空中叫唤,嘶哑的声音响彻天际,显得几分诡秘。 天空呈现紫黑与赤橙相混合的色彩,黑暗吞噬掉最后一丝亮色,夜幕渐渐降临。 原本静寂的幽都,随着太阳的消失,变得活跃起来。犹如一潭静水,突然被煮沸,搅动起潭底的暗涌,呈现出不一样的景象,鬼声鼎沸,纷往杂沓,熙熙攘攘,往来不绝。 戴着各种面具的鬼修们,穿着各色奇怪的服饰,幽灵般在巷道街市来往,一派繁华景象。 鬼樊楼。 绣娘站在门口,热络地与来往的鬼打招呼寒暄,端庄而又不失亲切,热情却又不流于谄媚,一派当家风度。 她的脸上堆满了笑意,震得脸上搽的白粉也掉了掉。 “牛公子,好久不见了,今日看来风采依旧啊。” “涂二使,今儿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真是让小楼蓬荜生辉。 “这不是小三爷嘛,今儿又是来找宁宁的?” “……” 这幽都着实有意思,明明是鬼修,却比人修更加在乎人情味,礼仪规矩、行为举止都很明显的透露出一股人修的精明老练。 而这鬼樊楼也不愧是鬼修有名的红粉冢,销魂窟,来来往往的鬼修当真是络绎不绝,门庭若市繁华至极。 绣娘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安排着接客事宜,虽然业务能力超群,但也不免忙得团团转。 “小辛,你去把刘公子带到包厢里……” “小案,快上茶。” “……” 趁着鬼来鬼往,谢清辞带着一个骷髅面具,披着一身经典黑袍,就这样施施然走了出去。 她走的隐秘,趁乱离开,也没有惊动谁。 …… 夜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真不错啊……” 谢清辞看得眼花缭乱,有些兴奋,有一种想冲过去扫街的冲动。 可是又想着自己目前的“鬼奴”身份敏感,不能轻易暴露,而且时间有限,谢清辞只能暗自可惜,按耐住心中的热情。 不过终究是观感新奇的,内心是雀跃的。谢清辞一边看着两旁的商品、美食,一边观察着附近的环境,玩的津津有味,不亦乐乎。 走着走着,谢清辞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留在鬼樊楼做替身的钟鸣。 “不知道钟鸣现在怎么样了……” 她有些幸灾乐祸。 “嘻嘻……真的英雄,从来不惧别人的眼光。对于大冰山而言,这应该是一段十分难忘的回忆吧。“ “不愧是我魔宗新一辈翘楚钟鸣呢!哈哈……” 而此时被谢清辞“钦佩”的英雄钟鸣,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应付着绣娘的突然来袭。 “青青心肝儿,你怎么了,快开门让妈妈看一看。” 大门紧闭,绣娘在门口喊道,语气有点担忧。 钟鸣面摊着俊脸,躺在床上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终于狠下心。 拼了! 他手捏着脖子,声音故作颤抖:“……青儿感觉有点紧张,羞于见鬼,想着今晚没有贵客点青儿,青儿想单独静一静,休息一下,为接下来的生活做一点准备。” 见门外安静,没有什么反应,钟鸣忍不住皱眉,捏起脖子狠狠地咳嗽。 “咳咳咳咳!” 这声音响亮且嘶哑,吓得原本在犹豫的绣娘真有些紧张了。 她急急忙忙问道,有些着急:“青青心肝儿,你怎么样了?” “……咳咳……咳咳……我,我没事,只想休息。” 钟鸣简直用尽全力演戏,心中恨恨已经用黄泉法杖诅咒了谢清辞一万遍。 门外的绣娘闻言,一咬牙下了决定,心道:罢了,小蹄子紧张,那就让她缓缓吧,反正来日方长。 她立刻回应道:“好的,那今天就不用出门了,心肝儿好好休息一下哦。” “绣娘,这里加水酒……” 不远处的包厢突然传来吆喝声,绣娘一边熟稔地应和道“好的公子,这就派人来,小案,快去天字二号包厢加水酒……“一边看着紧闭的门,大声说道:“那宝贝儿,妈妈先忙去了,你好好休息。” “好……” 钟鸣装作虚弱地回应。 …… 感觉绣娘走了,钟鸣才从床上跳下来,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低喃,“这下子应该没问题了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钟鸣脸色突然变得冰寒,咬牙切齿:“谢清辞,真是好胆子,可真有你的!”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声音传不过来,钟鸣有些疲惫地躺在软榻上,看着身上的裙子,只觉得一阵烦躁。 他是疯了才会答应谢清辞当她的替身! 屋子里很安静,让人心中安宁。 过了不知道多久,钟鸣感觉心中的烦躁渐渐被抚平了,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没想到这时候又传来了敲门声。 “砰砰……” 声音急促,似乎来者很是着急。 钟鸣一惊,立刻滚回床上放下帘子,假装虚弱地问道:“是谁?”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声音,正是小案。 “青儿小姐,你快起来吧!今晚突然来了一个贵客,指名道姓地要你接客,待会就要来了,绣妈妈让我给你送个口信,你快准备吧……“ 钟鸣感觉脑袋一阵激荡,只觉得耳朵嗡嗡嗡地响,已经听不见小案接下来说的话了。 他冰封多年的冰山脸终于碎裂,面容崩坏,表情狰狞。 “谢!清!辞!你做的好事!” 第四十七章 心思 幽都,多宝楼。 “不知道客人想知道什么?” 一个戴着元宝面具的鬼修穿着貔貅金袍,看向坐在对面的骷髅黑袍客人,沉声问道。 谢清辞假装咳了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音,才缓缓开口: “本座想知道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生魂如何离开冥界回到人界?” 金袍鬼修闻言,有些惊讶,忍不住脱口而出:“难道客人……” 谢清辞皱眉:“道友僭越了。” 金袍鬼修一惊,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面露后悔之色,立刻拱手连连道歉: “抱歉!抱歉!是老夫言行不当,是老夫的过错。请客人放心,多宝楼知晓事理,做的一向是互惠互利的买卖,绝对不会泄露关于客人的任何一丝隐私。” “嗯……” 谢清辞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她靠在座椅上,老神在在地抿了一口茶水,也不说话,就看金袍鬼修的反应。 场面一时安静,莫名显得压抑。 金袍鬼修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率先开口。 “其实客人的问题很好解决。众所周知,生魂若想回到人界,需要借助地府的帮助,地府里的都是死魂,会将生魂遣返。如果客人在人界的肉身尚存,自然是可以回到原身,灵魂归位即可。” 谢清辞内心默默点头,看来钟鸣没有说错。 她又接着问:“那地府又在何处?” 金袍鬼修沉吟片刻。 “客人想要找地府的话,以幽都为起点,一直走,沿着黄泉走遍整个冥界,应该找到黄泉的河源,那里便是地府所在之处了。” 他皱了皱眉,似乎很是苦恼,“这具体的方位老夫却是说不准,每一次月圆之夜黄泉河源就会变动一次。客人如果想回去,还是早做安排,尽早动身为好。” 她一愣,又是月圆之夜?这到底是什么日子? 见谢清辞沉思,金袍鬼修神秘一笑。 “生魂回到人界其实不难,只是在这幽都若生魂被发现会遭到捕杀,客人如果想遮掩住生魂的身份,不妨考虑一下小楼的遮魂锁,买一送一。” 金袍鬼修说着说着就暴露商人本色,开始推销起多宝楼的东西来。 见谢清辞感兴趣,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咔” 一声轻响,被锁住的盒子打开。 轻轻打开后,谢清辞就看到一把黑漆漆的精致小锁躺在里面,正是他说的遮魂锁。 一拿出遮魂锁,金袍鬼修就兴致盎然地开始向她介绍起来。 “客人您看,这遮魂锁通身用珍稀的魂铁铸造而成,又加上了镶嵌了隐石,锁质镂空设计,花纹精美,质地轻盈,最关键的是遮掩效果极好,十分有效,如果不是金丹期或以上等阶,普通的的鬼修基本看不出端倪。” 谢清辞看着眼前的锁,想了想,觉得确实有必要。 她马上拍了一下桌子,很爽快地大喝: “好!先赊着!”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 “本座现在手头没有魂石,到了人界再向多宝楼还清灵石。” “行。” 金袍鬼修也很爽快地答应了,伸出一只手,笑眯眯。 “那客人留个神识印记就可以了,赊账专用,还了债自然会消失。” --- 魔雾森。 小灵有些绝望地抱着谢清辞已经有点僵冷的躯体,看着身边的空间风暴,还有已经闭合的空间裂缝,感觉一阵眼黑,欲哭无泪。 “呜呜……辞辞的灵魂都被吸走了,这下子我该怎么办好?” “小姑娘,看来你遇到了点麻烦。” 温和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小灵听到这个声音一愣,就感觉到一股天生的血脉压制扑面而来,让她的灵魂不由战栗。 这、这是…… 小灵又是惊讶又是欢喜,着急之下顾不得心中的忌惮,她朝着四周大喊:“是、是化形池的前辈吗?” “前辈,可不可以救救辞辞,辞辞的灵魂被吸走了。” “飒” 她的话音刚落,身边狂乱的空间风暴倏地停滞了,仿若被冻结住。 “唰!” 在小灵呆滞的目光下,在暴乱的空间内部,有另一道空间裂缝破出,如同一柄巨大的刀从腹口中强行破开,霎时间,撕裂般的气息宛若神祗之力,神秘的符文乍现,带着难以言喻的玄妙诡秘,瞬间就控制了这一片天地法则。 “咻” 小灵感觉身形一晃,脑袋一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魔雾森的一片密林里。 她脸色震惊,手中半拖着谢清辞僵冷的躯壳,有些无措。 周围平静无波,静穆如常。 小灵静静地站着,想起方才的经历,不由心中一寒,暗道:这就是纯血祖兽的大神通吗。 由不得她惊骇,在这种强悍的力量下,她居然毫无反击之力,直接别压制住,当真是可怖至极! 她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一抬头,就看到那个白衣男子坐在树上,手中怀抱着一只雪白色的兔团,眼眸含笑地看着她。 “小姑娘,某就说我们会再见的。” 妖兽自然是有天生的野性的,但也极其崇拜强者。在绝对的血脉和力量压制、且有求于人的情况下,小灵不敢再托大,乖乖地收起玩乐的心态,老老实实端端正正地站着。 小灵看着怀里无意识的谢清辞的身体,不由鼻尖一酸。 “前辈,辞辞的灵魂被一个奇怪的空间裂缝吸走了,现在身体也开始僵硬,小灵该怎么办?” 她抹了把眼泪,语气低低地哀求:“若前辈能救辞辞,小灵……小灵一定会竭尽全力报答。” 白衣男子漫不经心地笑了,手指陷入怀中兔团厚软的毛发内,似乎是在思考。 良久,他才开口: “你可不是一般的宵烛兽,确实太弱了些……且无用,平白堕了你祖辈的威名。” 小灵紧紧抿住唇,低头不语。 白衣男子看到她有些失落的样子,不由来了兴致。 他说:“某可以帮你,只是需要你付出相应的代价。你愿意吗?” --- 巽州孟家。 周蕙玲看着眼前的跪着的少女,有些急切地问: “你说,你发现了什么?住在清幽阁的贱……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还有一个孩子在?” 白雪低下头,拿出在后山捡到的孩童衣服,语气冷静: “夫人,清幽阁已经成了禁地,被家主下了禁制死死封锁了,奴婢没办法进去,但奴婢意外发现后山那边有孩童的衣服……后山那边刚好靠近清幽阁,平日里也没人去。奴婢打探过,府内没有这么大的孩子,所以奴婢大胆猜想,这应该是那位的孩子留下的。想着夫人,就来报告了。” 周蕙玲闻言,有些失神地跌坐在凳子上,喃喃自语:“我就说……我就说,果然……” 她用手捂住眼睛,抑制住眼里的酸涩。 白雪见状,马上懂事地低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有低低的呜咽声响起,一直持续了好久。 周蕙芳难得在下人面前失态,但这一次是真的忍不住了。 “呜哇……” 一阵哭声响起,很快外面就传来了侍女有些着急的声音。 “夫人,夫人,小姐醒了……现在哭了,吵着要吃奶。” 周蕙玲抓着帕子轻轻抹了抹眼泪,眼眶泛红。 她大喝:“慌什么慌,让她哭!哭累了就叫奶娘喂去,这点事别来找我!” “……是。” 外面的哭声更加响亮了,周蕙玲听得心烦,伸手一挥。 “还不把小姐送回房,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是。” 等到外面女婴的哭声渐次远去,南院渐渐安静下来,周蕙芳才喘了口气,控制好自己突然的情绪,开始冷静清理思绪。 清澜两岁了,前不久她私下给她测了灵根,却让她大失所望,清澜只是极其普通的三灵根。 原本在修仙界女子继承家主的可能性就比男子小,即使有,也无一不是凭借强悍的实力上位的。 清澜的资质如此普通就算了,又是女子,更是不堪大用。 即使周家的势力强盛,也不能够直接干预孟家的家事。 若她强行让资质普通的清澜上位,只怕会遭到孟家族老的强烈反对。 孟家血脉不只有清澜,那个女人居然也有一个孩子……虽然不知道是男是女,资质如何,但只要那孩子活着,就是对她在孟家的地位的最大威胁! 况且,还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周蕙玲不自觉握紧拳头。 她微微低头,就看到地面上跪着的白雪,见白雪低着头乖巧懂事的模样,她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叫白雪……你不错,算懂事,也很机灵。” 白雪把头低得更低了,诚惶诚恐的样子,连忙回道:“不敢当夫人一赞,为夫人办事是白雪的荣幸。” 她闻言不由低笑,手优雅的轻掩住嘴,一副端庄的模样:“真会说话,呵呵……还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周蕙玲看着外面的翩翩飞舞的灵鸟。 “本夫人记得你好像是有灵根的吧,怎么会卖身来孟府当一个小小的丫鬟?” 白雪低头,语气有点伤感:“家破人亡,奴婢只得流落街头,幸亏孟家的收留,奴婢才得以苟活。” “你既然有灵根,脑子还算机敏,算是个可造之材,以后就跟着本夫人吧。 白雪闻言一喜。 “是,奴婢谢过夫人的恩赐。日后必定报夫人的大恩。” 第四十八章 客人 寅时,谢清辞穿着黑袍戴着面具,偷偷摸回鬼樊楼。 夜已经深了,鬼樊楼依旧热闹非凡,灯火通明、明亮如昼。靡靡之音、丝竹之声绵绵不绝,声声不断。华丽的大堂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众客起座而喧哗,酒意浓浓,一幅醉生梦死之态。 “来来来,再来喝,今天好好地喝!” “宁宁,给爷满上,我们再来!” “宝贝儿,给爷亲一口……” “……” 谢清辞戴上遮魂锁,扯了扯黑色的衣袍,低调而又淡定走上台阶,往她房间的方向回去。 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客人,您是新来的客人吗?欢迎来到鬼樊楼,请问您要找找那位小姐?“ 谢清辞闻言脚步一顿,但面色不变,假装没听见少女的话,没有多加理会大踏步走远,只留下一道神秘的背影。 “奇怪……怎么不理我?” 小辛端着茶水,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渐渐走远。 那个房间……好像是青儿小姐的? “上茶!” 有客人大喊,小辛一愣,立马回过神来,忘掉了方才的疑惑,熟练地回应:“好的客人,奴婢这就来……” --- 谢清辞面上稳如老狗,其实心中隐隐发紧,导致脚步挥动间呼呼带风,走得匆忙。 “真是……差点被注意到……” 她心中庆幸,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快步走到自己的房间。 她远远的就看到房间里亮着光。 “这么晚了还亮着钟鸣看来还……” 谢清辞喃喃自语,刚一抬头,她的声音就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卡住了脖子,噎住了。 “额……” 谢清辞瞳孔猛烈收缩,眼中满是震撼之色,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心中天雷滚滚,呆若木鸡僵硬在原地。 微光投射在窗帘上,十分隐晦、隐隐约约地可以显出两个修长的人影,他们身体靠得极近,贴的紧紧的,投影的模糊不清,但仔细听还是可以发现时不时有奇怪的闷哼声响起。 看着两条交错身影的谢清辞:??!! 她不在的时候,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谢清辞赶紧伸手捂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东西,心里不知道是一种感觉。 好像有点诡异的兴奋,激动的心在跳动…… “我……现在怎么办?” 谢清辞现在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站在门口很是苦恼。 犹豫良久,她还是下定了决心,抑制住不平的心,颤抖着手,敲了敲门。 “叩叩……” 清晰的敲门声响起,里面外面突然都寂静下来了。 见里面没有反应,谢清辞看了看四周,担心有鬼修会经过,不由有些着急。 思虑片刻,她的脸换上了微笑,十分公式化地、礼貌地开口: “青儿小姐,麻烦开下门,我是小谷,我来送酒……” “砰!” 话音还未落,眼前的门猛然被一阵狂暴的卷啸一把撞开,撞得门哗啦啦乱转。 “额……” 谢清辞下意识闭眼,被这突然的狂风猝不及防被吹了满脸,黑袍翻起,发丝飞扬。 这一着动静闹得挺大。果然,谢清辞就发现有别的房间的鬼修准备打开窗,探头来看热闹,她心里立刻就紧张起来了,匆忙之下二话不说赶紧冲进屋子。 “嗙”一声,她就光速把门关上了。 谢清辞如劫后余生般让背无力地靠着大门,头低低的,还是感觉有些心有余悸,忍不住拍了拍胸口。 “你回来了?” 钟鸣的声音传来,如同浸了冰水一般的寒凉。 谢清辞闻言回神,想起刚才的事情,她抬头正打算说些什么,登时却被眼前的场景给震到了。 钟鸣穿着一身男装,脚下的裙子已经被揉成了一团麻,手里赫然握着寂灭权杖,表情凶狠。 谢清辞一惊,这钟鸣居然动手了? 正在和钟鸣拳对拳对峙的是另外一个青衣男子,他的身形修长,背对着谢清辞。 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觉得这个背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是谁? 谢清辞心中疑惑,但碍于紧张局势来不及深思。现在看来对峙双方都使了狠劲,一副誓死不休的拼命模样。钟鸣眼神凶狠如狼,带着嗜血的狠辣,似乎是想要把对方给撕碎。而对方看着也不是吃素的,稳稳地和钟鸣对峙着,不慌不忙。 谢清辞看着这气氛,似乎是要动手了。 突然,那个和钟鸣对峙的青衣男人转过头看向谢清辞,对她很乖巧地眨了眨眼睛,笑容如清风朗月: 他说“嗨,凶丫头,好久不见啊?” 谢清辞见到男人的脸,不由愣住了。 “连望舒?!” 她有些惊喜,不由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声音刚落,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冷却下来。 钟鸣面色震惊,看着谢清辞,指着连望舒。 “你们……还真是认识的?” 连望舒很潇洒地甩了甩头发。 “忘记自我介绍了。兄弟,我叫连望舒,初次见面,不打不相识。” --- 几个时辰前。 鬼殿的一座阁楼里。 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连望舒像没骨头一样懒懒地靠在座椅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表演打了个哈欠,心里只觉得乏味,看着眼前的美貌鬼奴更是兴致缺缺。 旁边的胖鬼修见他衣服兴致不高的模样,悄悄把头凑过来。 “道友看上去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啊。” 连望舒半仰着身子靠在座椅上,语气散漫:“是啊,挺无趣的。” 胖鬼修嘿嘿一笑,有些神秘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趁着没鬼修注意到这里,偷偷递给连望舒。 他挤眉弄眼。 “道友你看看这些,有没有喜欢的,既然无聊,不如今晚去找点乐子,要知道鬼樊楼的鬼奴可是出了名的极品。”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猥琐一笑,接着说道:“那功夫……真是让鬼欲仙欲死啊……” 连望舒顶着胖鬼修殷切炽热的目光,很给面子地伸手接过小册子。 他眼神飘忽,顺手翻了翻,突然翻到一张图片时停下了。 他原本平静的眼睛如同被一块石子意外击碎的死潭,瞬间动了起来。 连望舒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图上的少女,眼神有点诡异。 他伸手指着画里的少女:“这是谁?” 旁边的鬼修见他露出这般情态,不由心中一喜,看这图片上的美貌少女赶紧介绍道: “这个啊……这是鬼樊楼新来的极品鬼奴,名字叫做小青,虽然年纪还很小,但容貌可称绝色,目前为止来鬼樊楼还没有接过客人,道友有没有兴趣见见这位小姑娘?” “小青?” 连望舒喃喃,语气玩味:“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啊……” 他翘了翘嘴角,神秘一笑,那平时总是耷拉着的眼皮终于在此刻抬起。 他指着这个少女,语气漫不经心: “就她吧。” “安排一下,我马上就要见到她。” 鬼樊楼。 小案是声音在外面响起。 “青儿小姐,你快起来吧!今晚突然来了一个贵客,指名道姓地要你接客,待会就要来了,绣妈妈让我给你送个口信,你快准备吧……” 钟鸣只感觉脑袋一阵激荡,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烦躁,放出了暴虐的野兽。 他的眼神阴冷恐怖,仿佛要择人而噬,如同一头濒临失控的凶恶的狼王。 他咬着牙,面色青黑,一字一顿地从嘴里咯出几个字: “我、知、道!” 站在门外的小案闻言,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抖了抖。 为什么他觉得青儿小姐的话杀气腾腾的…… 他感觉有些不安,赶紧脚下抹油,一溜烟跑了。 房间里,钟鸣黑沉着脸,神态挣扎。 “你得控制住控制住啊!能睡得起极品鬼奴的不是实力强悍就是势力强盛,谢清辞这小丫头还没回来,你还得先掩饰着,不然……“ 黑影在黄泉珠里苦口婆心地劝说,难得这样真心实意。 真是累煞他一把老骨头,真是生怕这个小祖宗一时冲动干出什么了不得的坏事。 钟鸣这臭小子要是死了,他可怎么办啊?他的小命可是很宝贵的…… 钟鸣冷笑,回他。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自觉给那个''客人''如何如何吗?受辱也不怕吗?” 黑影小声嘀咕:“也不是不可……额……” 在钟鸣的眼神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他表情悻悻,有些自暴自弃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你爱怎样怎样吧,魔修就是要顺从本心,一昧压制你的天性总是不好……” 他这话说的好听,钟鸣不由嘲讽一笑,很迅速地掀开被子和床幔,把身上的裙子脱了,换上自己的衣服。 黑影看着他的动作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 “你想干什么?“ 钟鸣面无表情。 “这破事老子不干了!我绝对不允许男人碰我!” 他舔了舔唇,眼神翻滚着嗜血的杀意,晦暗深沉。 他语气坚定。 “谁怕谁!与其忍气吞声受辱,大不了就一起死!一了百了!” 第四十九章 过程 连望舒吹着小口哨,慢吞吞地走进鬼樊楼。 他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看着大殿里金碧辉煌的装饰,时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这鬼樊楼不愧是冥界出了名的宝地,堪称鬼修的神仙阁,我看确实如此啊,光看外表就觉得很是不凡。” 他随手指了一个站在旁边的美貌鬼奴,语气赞叹:“这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在这鬼樊楼是随处可见,真是倾国倾城。” 绣娘站在他身边引导,闻言忍不住笑开怀: “咯咯……贵客真是谬赞了,夸得绣娘都有些骄傲了。小楼的鬼奴只能说还不错,离倾国倾城还远得很呢。”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她眼中的得意和骄傲的神色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显然,她也是对自己经营的鬼樊楼十分自信的。 连望舒看着绣娘明明很开心,却硬要忍着得意故作谦虚的样子就觉得很有意思。他真是替她累啊,这些鬼修都不好好说话,明明本身只是鬼修,行事做派却比人修还人修,做到这样也真是不容易。 两人心中的想法迥异,此时绣娘在心中暗暗打起了小算盘。 有小道消息称,这个连公子,据说是一个人修。这是一个生魂,当然,也是鬼殿那边的贵客,据说和鬼殿那几位关系不同寻常,圣女很欣赏他呢。 鬼殿那边的态度让绣娘心生敬畏之心,她向来八面玲珑,不然也不会把这鬼樊楼经营成现在的水平。 自然,她也不敢怠慢这位生魂连公子。 她转了转眼珠子,思索片刻,偷偷向小案使了个眼色。 小案明白了她的意思,面露恍然,马上跑远了。 待小案跑远,绣娘就转过头看着连望舒,掩唇微笑: “听说贵客对小楼的极品鬼奴小青姑娘很感兴趣,绣娘已经安排好了,小青正在房里等着公子的光临呢,公子是要现在就去吗?” 连望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涌起一股戏谑,低低笑道:“好啊,现在就去吧。” 他露出一抹奇特的微笑。 “在下对这位小青姑娘,可是仰慕已久……” --- 钟鸣面无表情地坐在床幔里,身体端正,手里拿着搁置已久的寂灭权杖,酝酿力量。 鬼影已经被钟鸣扔回黄泉珠深处禁言了。他表示很委屈,想控诉钟鸣的罪行,却只能在钟鸣的强权下默默闭嘴。 鬼影:哼,不就是怕我看见你出糗嘛。 过了一会,外面的门打开了。 随即传来绣娘的话,熟悉的声音带着兴奋而又荡漾: “到了到了,连公子,这就是小青姑娘的屋子了,快快请进。” 外间空荡荡的,没有半丝身影。绣娘皱眉,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温柔地叫着: “小青,客人来了,你快出来迎接客人。” 来了。 钟鸣的手紧了紧,眼中带着狠厉之色。 一个清亮的男生兀然响起,接过绣娘的话,声音潇然如风,让人闻之便心生好感。 “无妨,我自己进去就好,美人总是有特权的。”他轻笑,随即轻轻的脚步声逐渐响起,慢慢靠近内间。 绣娘用帕子掩嘴,善解人意的样子:“咯咯……好吧,连公子爱怎么来。良宵苦短,那绣娘就不留在这里碍眼了。” 她转身离开,临走之时还很有眼色地关上了门。 “绣娘祝连公子玩的开心啊~” “承你吉言。” 连望舒手中拿着把折扇,故作风流地晃了晃,步伐悠然地靠近床帏,语气一派正经地调笑。 “真是期待啊,我倒要看看,这青儿姑娘是怎样的天姿国色。” 到他靠近时,床帏依旧是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哟,还挺冷漠的,那我就亲自来瞧瞧……” 没有人理会,连望舒一点也不尴尬。他很自然地伸出折扇,轻轻地挑起床帏。 他嘴上还带着笑。 “滋啦” 一道雷暴从床帏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激射而出,连望舒眼睛一眯,低笑,暗道果然。 他早有准备,故作惊讶地“哎哟”了一声,侧过身子灵活地避开。 他故作害怕,捶了捶胸口。 “哎呀,这是什么啊?好凶哦。” 凶猛的雷暴“噗嗤”一声撞到了旁边的柜子上,顿时柜子就在让人头皮发麻的“滋啦滋啦”的声响中寸寸断裂,电如银蛇绵延而去,须臾之间,木柜便化为灰烬。 连望舒见状眨了眨眼睛,眼中含着笑意。 “凶丫头没想到你还是这么……额……” 他一边调笑,一边转头,在看到眼前的人的容貌时愣住了。 连望舒:? 面前坐着的人面容清隽,气质森冷, 一派冷冽之气。更重要的是,不是谢清辞就算了,居然还不是女的,这小青“姑娘”居然会是一个高大的阴冷少年? 钟鸣神情冷酷,如同尊贵的主宰者一般,举起手中的寂灭权杖,黄泉珠直直地对准连望舒。 他的神情冷厉。 “死吧,色鬼!” …… 不多时,里面便传出了声音。 里面响起的爆破声过大,连用隔音能力极好的鬼梧桐做成的房间也挡不住,站在外边还能清晰地听到声响。 路过的鬼修听见里面传出的动静,都不由惊愕,这也太猛了吧? 绣娘路过时听到声音不由笑的花枝乱颤。 没想到这连公子,看上去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其实很是会玩呢。小青这小蹄子也是,嘴上说着身体不适,其实身体还是很精神的嘛。 听听这声,看看这动静,啧啧啧……看来战况很是激烈呢。 她听着心中一动,赶紧吩咐下去: “听好了,尽量远离这里,越远越好,不要打扰了贵客的兴致。要是坏了贵客的好事,呵呵,看我不抽了你们的魂打个稀巴烂!” 说完,她便身姿袅袅,满脸笑意地离开了此处。 而此时,谢清辞还在回来的路上…… --- 连望舒啖了口酒,润了润喉咙,继续说。 “……所以说,整件事情是这样的。” 连望舒嘴皮子功夫了得,很快就把事情给梳理了一通,谢清辞听着他的描述,总算是大致明白了情况。 听完,她忍不住第一时间朝连望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连望舒,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点我接客,还故意戏弄我。” 连望舒闻言嘿嘿一笑,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细腻的白骨杯,一派玩世不恭的模样。 “我这不是看到图上那张漂亮又熟悉的脸嘛,这名字又这么相似,想着是不是巧合,这不就来看看是不是有人假扮谢大小姐嘛。” 谢清辞抱胸转头,表情不屑。 “哼,鬼话倒是说的好听,说到底你还不是想要戏弄戏弄我?” “没有没有……我哪敢逗你,你这么凶……” “你说什么呢!” “……” 钟鸣在一旁默默听着两人对话,一言不发,就这样静静地站着。 钟鸣笑嘻嘻地和谢清辞斗嘴,眼眸一转,看到站在一旁默默无言的钟鸣。 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钟鸣的肩膀,眨了眨眼睛。 “兄弟,不打不相识,我已经自我介绍过了,礼尚往来,你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钟鸣突然被人靠近拍肩膀,身体不由有些僵硬。 他有些恍惚,看到连望舒的眼神,心中的警惕不由淡下来了。 他不由自主开口。 “我是钟鸣,十七岁,魔道法修,水属灵根,擅长咒印和……“ 他说着说着突然愣住了,声音戛然而止,表情有些呆滞。 谢清辞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钟鸣,眼中满是惊奇。 按照钟鸣的臭脾气,怎么可能会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讲这么多事情。 她忍不住开口:“钟鸣,你怎么了?” 钟鸣脸别过去,很是后悔,似乎有意避开谢清辞的眼神,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谢清辞心中越发疑惑,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皱起眉头,表情难得严肃。 “我说钟鸣,最近你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啊。就像这一次,你的脾气怎么这么暴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按照你的性格,肯定不会这么冲动去动手的。” “要知道,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了连望舒这个家伙,你八成是敌不过对方的。暴露身份是其次,更可能会危及性命。” “你怎么了?” 钟鸣那张脸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似乎不曾有所波动。只不过,此时此刻他的眼神恍惚,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最近的行为和心理有些不太对。 他摊开手掌,有些愣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不语。 对啊…… 他这是怎么了?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着,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 “……我也不知道。” 谢清辞心中满是疑惑,钟鸣眼中是迷惘之色,显然都不太明白这种诡异状态的缘由。 倒是连望舒看着钟鸣,伸手托腮,眼中若有所思。 第五十章 向阳 连望舒看着钟鸣若有所思。 他思忖片刻,不由开口: “你这样子,倒有点像修炼时不小心损了心智,你是练了什么特殊的功法吗?” 钟鸣闻言不由一愣,想了想,随即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 他也不避讳什么了,直言:“确实,我修炼了黄泉功法,需要黄泉真水洗涤肉身和神魂,不然容易反噬,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 谢清辞有些惊讶,语气有些羡慕:“与黄泉有关的功法……怪不得威力强横如斯,恰好你是水灵根,你倒是好运道……” 钟鸣有些沉默,喃喃:“是吗?” 谢清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那正好,我们要回去不是要经过黄泉吗?顺便找找咯,看能不能找到黄泉真水,本来你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她面上善良大方,其实在心里暗搓搓地想:难得来一次冥界,不带点土特产不是很可惜嘛,怎么说都要捞点好处再走啊。 她眯着大眼,经车熟路的露出了可爱的笑容,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一旁只顾着吃的连望舒,眼中的意思很明了了。 刚刚把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的连望舒:“……” 谢清辞眨了眨桃花瞳,眼神纯净:“你好像对这里很熟?” 连望舒舔了舔嘴角残留的糕点屑,眼角抽了抽,“友情”提醒:“喂,凶丫头,你刚才可不是这个态度的,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谢清辞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潇洒地甩手,嘿嘿一笑:“哎,我们谁跟谁啊?那可是过嘴的彩虹屁,过命的兄弟情,你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 “要命的兄弟情还差不多……”连望舒小声吐槽。 谢清辞继续保持微笑,直盯盯地看着连望舒。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认命地摊了摊手:“行,谁叫我是你帅气的大哥呢,我答应了。不过话说清楚了哈,我只能把你们带到地府的入口,帮你们掩饰一下,剩下来的路你们还得自己走。” “你不回去吗?” “我……我有点事要办,不用担心我的,我在这里混的可好了。” “我没有担心你啊,谁担心你了?” “……” 谢清辞笑的合不拢嘴,手超大力拍着连望舒的背,差点没把脆皮连打出血。 “哈哈哈,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你一定长生不老。” “……” “借你吉言。” --- 至于如何离开鬼樊楼,那就很简单了。 “啪!” 连望舒一脸败家子的骚气样,把一大袋子的魂石甩到绣娘身上,震得绣娘脸上的白墙粉都抖了一层。 绣娘把袋子从脸上扒拉下来,悄悄瞄了一眼里面的魂石,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这特么是个金大腿啊!一大袋子的极品魂石! 连望舒叼着根牙签,拽破天际,一副你不点头我就砸店的气概,头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他眼神睥睨,浑身的王霸之气熊熊燃烧,震鬼心弦: “这两个鬼奴,爷全要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谢清辞在旁边默默听着,忍不住浑身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她眼角抽搐,给自我感觉很良好的连望舒隐晦地甩了个眼色。 得了,差不多就得了,演得太过了! 绣娘哪有什么意见,笑得花枝乱颤,毫不犹豫点头同意了。 虽然说鬼樊楼的鬼奴一般不给外客赎身,但看这大爷的气势和财力,也值得。况且,万一这位神秘的爷疯起来,她拦不住,要是砸了她的鬼樊楼,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笑得温柔和善,脸上的皱纹都堆出来了,层层叠叠的: “没意见没意见,连公子想怎样就怎样。这不仅为我的宝贝找了个值得托付的公子,与我鬼樊楼也是结个善缘,绣娘举双手双脚赞成,毫无异议。” 说着说着,绣娘拿出一个小帕子擦了擦眼角,眼眶微红,看着谢清辞,一脸依依不舍的样子。 “我的心肝儿啊,要好好听连公子的话,不要耍性子,有机会要记得回来看看,呜呜妈妈不舍得你啊,妈妈想你啊……” 谢清辞在一旁抱着小包袱,见状也悄悄地捏了一把大腿,然而发现并没有什么感觉。 谢清辞:??? 这些都是什么戏精啊。 她只能假装难过低头。 谢清辞:“嘤!” “……” 在一旁面无表情当木头人的钟鸣忍不住抖了抖。 这一群人好恶心! --- 谢清辞三人走到黄泉边。 连望舒使了个手势,嘴中念念有词,不多时,随着符文的交换变动,一座巨大的浮舟就凭空出现在迅疾流淌的黄泉水面上。 “走吧,我现在带你们去地府。” 连望舒首先跳上浮舟,脸带笑意地向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上来。 钟鸣有些惊讶地看着这艘浮舟。黄泉之水腐蚀万物,这浮舟居然可以在上面漂流,绝对价值不菲,这个看上去跟谢清辞交好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连姓?这倒是少见,是什么隐世大族吗? “我来了。” 谢清辞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她朝那边喊了一声,就毫不犹豫地一个飞跃就跳上了浮舟。 一旁的钟鸣见状,迟疑了一瞬,也跟着上去了。 这里黄泉的水势似乎比较大,谢清辞有些好奇地趴在浮舟的栏杆上,转头看着连望舒,出声询问。 “连望舒,为什么这里的水似乎比较急?” 连望舒躺在藤椅上,轻轻摇晃,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 “那是因为……待会有惊喜啊。” “啊?” 谢清辞听得一头雾水,刚想询问,没想到这时原本平稳的浮舟突然间颠簸得厉害,舟体在剧烈晃动,震得谢清辞晕乎乎的。 谢清辞有点,“连望舒,这怎么了?” “我说了,有惊喜啊……” 话音刚落,霎时间,整个浮舟成垂直状自由落体,极速坠落。 船身被翻了一面,保护罩挡住剧烈的冲击力,但下坠的突然感和船身的震动感是挡不住了。 “嗯?!” 突然失重的感觉和旋转敢让谢清辞脑袋一片浆糊,她半趴着身体,随着水流冲下舟体更是刺激了。 谢清辞眼中直冒金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晕船啊,这么快是想要她的小命吗?! “啊啊啊啊!” 浮舟一边下坠,谢清辞一边大吼,声音响彻云霄。 她闭着眼睛骂骂咧咧。 “啊啊啊!!连望舒你个阴险狡诈的小婊砸!!这是公报私仇……啊啊啊!!” 浮舟沿着垂直而下的幽都河流,一路驰骋,飞流直下,夹杂着谢清辞的叫骂声,很快就没了踪影。 鬼殿。 黑裙少女晃着光洁的小脚丫,懒懒地靠在宝座上,有些无趣的把玩着手里的红色骷髅头,任由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和着黑色的华丽长裙铺洒一地。 突然,她似有所感,轻轻地朝对面的壁画说了一声“阿白,望瑜呢”,声音清甜却带着一丝深入骨髓的幽冷。 “咯咯” 原本安静的壁画震了震,上面浮雕上雕刻的人渐渐成型,幻化成真物。 一个全身白色的奇特生物出现,没有五官,没有身体,浑身灰白色,形态似人非人。 他看见黑裙少女,缓缓跪下,诚挚而狂热。 “回圣女殿下,连公子现在已经离开幽都了。” 花无忧看着浮雕上的图画,看了一会不由冷笑:“望瑜带着两个鬼奴走的?又沾花惹草了?找本宫帮完忙就走,果真是过河拆桥陈望瑜呢!” 白无常有些犹豫地补了一句。 “殿下,其实连公子说过他会回来的……” “本宫信他个鬼!” 她眼神犀利,红唇轻启,稚嫩的脸兀然生出了几分高贵和成熟:“现在去,跟着他!交易还没完,想跑?没门!” 她将娇小玲珑的手摊开,然后缓缓地,将手指一根根合拢握成拳头,眼神带着果决和狠辣。 “陈望瑜,这辈子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 无道魔宗。 一个身形修长,略显瘦弱的少年背着一个黑漆漆的沉香棺,静静地走进内门大殿。 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麻布衣,面容俊秀却面无表情,眼睛黝黑隐含着煞气,浑身气息几近于无,仿若一个死人。 在大殿里,坐镇的内门长老见有少年朝这里走来,先打量了一番,随即语气平静地说道:“这里是内门大殿,外门的人不要来这里,速速离开。” 他却一动不动,没有一丝要离开的意思。 “啪” 内门长老皱眉,正想开口呵斥,只见眼前的少年面无表情的从腰里甩出一个暗金色的玉简,语气依旧是平淡无波:“是这个人叫我来的。” 他低头一看,看到上面的刻字顿时心中骇然。 无道?这不是宗主令吗?!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出等级玉简,准备登记,并不打算多问。 宗主令都出来了,宗主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个孩子直招内门,不容违逆不容置疑。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不觉眼中带上了一丝慎重。 他尽量把态度变得亲切,语气温和问道: “师侄,你姓甚名何?我来登记你的身份玉简。” 少年愣了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瞬。 他的喉咙有些干涩,尝试动了动嘴型,却无声。 内门长老有些诧异,但还是耐着性子等他开口。 他低头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黝黑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丝光彩。 他说:“周向阳,我叫周向阳。” 第五十一章 地府 “轰轰轰……” 奔腾的河水从高处泻下,破珠溅玉气势磅礴,咆哮滚滚如同惊雷,势如千军万马,洒洒然奔腾在这一方天地之间,既急促、又平稳,排排黄浪从天而降宛若神之意志,撞击地面碎成片片浊浪。 “飒!” 九天落河轰鸣,水声激荡如许,倒挂的河流依旧在不停地下坠,船头往下,疯狂而又刺激。 “呃……” 谢清辞已经喊得有些脱力了。她闭着眼睛,趴在浮舟的甲板上,眼睛半开半阖,迷迷糊糊一副虚弱的样子。 随着时间流逝,她渐渐适应了这种突然激荡的不适感和虚弱感,肚子依旧涨涨的在翻滚,却没有了那种让人窒息的呕吐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发现整个船体依旧呈垂直下落的模样,她贴着船身,正直面水流前行的方向。 她扭过头,发现连望舒和钟鸣也跟她一样躺在甲板上。钟鸣似乎很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眼中明晃晃地带着兴奋之色;而连望舒则双手交叠枕在脑袋上,面容轻松,似乎是在哼哼唧唧什么,表情很是惬意。 他看到谢清辞睁开眼睛,正转过头看着他,不由爽朗一笑,露出一口亮亮的白牙: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刺激?晕船的毛病是不是有所好转?这就是以毒攻毒了。” 谢清辞:“……” 她虚弱地翻了个白眼。 “我谢谢你啊。” 连望舒无视了她的白眼,嘿嘿一笑,目视前方。 “我们差不多要到了哦。” 谢清辞有点诧异,他们这不是还在垂直流下的幽都河上吗? 她正想开口,连望舒突然就转头看着他们,把一根手指点在高挺的鼻尖上,做出了一个“嘘”的姿势。 他眨了眨眼睛:“待会不要说话哦,千万不要太惊讶……” 谢清辞不语,默默地看着他的动静。 连望舒平摊开修长的手,手掌晶莹如玉,手心奇异的诸天星纹静默浮现,莹莹地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一个塔形虚影在他的手中浮现。 “叮。” 轻盈的铃声响起,仿佛融合着万天星辰般的神秘,一座白玉铸成的小塔渐渐浮出阵法的幻影,在他的手心里滴溜溜地转动,轻盈无声。 一直在黄泉珠装死的鬼影看到这一座小塔,像是老鼠看见猫,整个人僵住了,惊恐不已,瑟缩在黄泉珠里不敢乱动。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塔,又看着连望舒,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的,那人早就死了……难道是那人的后人?” 连望舒神情静穆,操纵着手里的白玉小塔,塔尖直面下坠的地面。 “破!” 连望舒轻喝。霎时间,一道耀目的白光如同星火燃烧一般爆炸洒落,光芒以一种难以用肉眼捕捉的速度直直地冲向地面。“砰”的一声,在白光触碰地面的那一瞬间,地面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混沌漩涡,黑漆漆的洞口散发着浓烈的死气,黄泉水源源不断的流入,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了,没有产生一丝波澜。 “哗” 船身慢慢的穿过这一片地面,进入黑色的混沌洞口,连带着这滔天的洪水,一同注入遥远的深渊。 光芒太过耀眼,谢清辞觉得眼睛生疼,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眼前铺天盖地的鬼泣和阴力,奔腾的深褐色河流,岸边长满了血红色的曼珠沙华,迎风绽放,生的靡艳妖异。 她有些恍然。 原来……地府是在幽都河下落的地面吗? 看见他们两个有些呆滞的眼神,连望舒笑了笑,伸手弹了弹谢清辞的脑门: “看傻了?没想到吧,这里就是地府了,一般人还来不了呢。” “啪” 谢清辞脸黑了,一手拍掉连望舒的魔爪,脸气鼓鼓的像个粉嫩嫩的包子,让连望舒看着手痒很想捏一捏。 她低头看着颜色变深的河流,有些好奇。 “这黄泉源头不是地府吗,怎么是从幽都河的方向留下来的?” 连望舒闻言忍不住嘲笑。 “哈哈,这黄泉离开地府是反向流的,要是按照你那个说法,你一辈子也找不到这里。” 谢清辞不屑地撇了撇嘴,也没多说什么。 不能夸,连望舒会上天的,看把这家伙能的。 她很是大度地想,她大人有大量,看他做了一件好事的份上,她就不怼他了。 钟鸣感觉怀里的黄泉珠震了震,他传音问道:“怎么了?” 鬼影不断地给他传音,语气激动:“这小屁孩说的是真的,本事还不小,这里还真是地府!快,快去找黄泉真水。” 他沉吟片刻,看向连望舒,问道:“连道友,你知道黄泉真水在哪里吗?” “唔……” 连望舒托腮呈思考状,砸吧砸吧几下嘴巴,“你们两个生魂,一般情况有天道规则在,倒是不用担心会被攻击,不过要是被人发现你们抢地府的东西,可能会被攻击。”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皱眉。 “至于黄泉真水嘛……我也不太清楚,应该跟黄泉源头有关吧,反正你们死不了,重要的是要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要被发现了。” 谢清辞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来到这里她才算是暂时安全了,不过想捞好处还得冒点风险。 连望舒看了他们一眼,嘴巴翘起,纵身跃上浮舟。 他朝他们抱拳一笑: “我得走了,你们注意安全,后会有期。” 说完,他朝谢清辞眨了眨眼睛,语气调侃。 “丫头,我猜你这两年过得不容易。你这年纪好好要养身体,这两年过去了,你还没长大啊。” 谢清辞乍一听有些懵,顺着连望舒的目光低头,就看到了自己平坦的胸…… “……” “滚!!” …… “钟鸣,待会我们怎么走?” 谢清恶狠狠地目送连望舒的浮舟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看着一旁安静的钟鸣。 钟鸣没有立刻回她,他若有所思地从怀里拿出一个浑浊的黄色水晶球。 “老头,这地府你知道多少?” 连望舒走了,一直默默装死的鬼影终于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他的声音有点疲倦:“有点了解,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毕竟沧海桑田……” “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突然一声厉喝响起,谢清辞和钟鸣一惊,朝着声源一看,原来是一个小骷髅。 小骷髅正背着一根巨大的骨棒,伸出他白森森的指头,恶狠狠地指着他们:“这里是地府,不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还不快速速离开!” “随便撒野”的谢清辞和钟鸣对视了一眼:“……” 他们做了什么吗? “你们是聋子吗?让你们走你不走,那就休叫本鬼小使无情了!” 那小骷髅见他们两个没什么反应,感觉自己被忽视,有些生气,拔出骨棒似乎是想动手。 谢清辞偷偷感应了一下小骷髅的等级。 嗯……大概刚筑基不久吧,年少有为啊…… 她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看着钟鸣。 福至心灵,钟鸣也点了点头。 “飒” 谢清辞抬手,手掌盈盈绿光闪动,黑青色的魔气如同雷暴一般翻滚、撕裂,须臾之间就凝聚了强横的势能; 而钟鸣身前黄泉珠滴溜溜地转着,隐隐有漆黑色的光芒闪动,吞噬之力如同饕餮巨口,压抑着疯狂的气息。 他们两个突然间气势大变,小骷髅还有些懵。 “你们想干、干嘛……” 谢清辞嘻嘻一笑,一跃而起,五方天魔步让她的身体如同幻影,瞬间就逼近了小骷髅。 她头侧过去,在他黑漆漆的耳洞细细低语: “绑你呀……” 他蓝焰瞳孔猛地一缩,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冷酷少年毫无表情的脸,还有一个急速驶来的黑色光剑…… --- 一处隐秘的温泉,雾霭轻盈,烟霞漫天。蒸腾的雾气氤氲,洇染了这一方世界。 稚嫩的童音响起。 “前辈,这样真的行吗?” 小灵看着躺在温泉里全身光裸、昏迷不醒的谢清辞,有些担忧地问: “这个真的有用吗?这么久了,辞辞还没有反应……” “稍安勿躁。” 白衣男子坐在旁边的藤椅上,一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模样。 “可是……” “小姑娘,不要着急,某说可以就是可以。这个净灵泉不是凡物,某在送她一个大造化。” 白衣男子笑呵呵地捋了捋怀里兔子的柔软的兔耳朵,看着小灵,眼神有些迷离,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人,有些感叹地说: “你们先祖也是这样心善,你也是这样,果然是一脉相承……” 小灵有些羞涩,摆了摆小手:“不是不是……只是因为是辞辞,小灵才这样关注,小灵比不得先祖的风采与博爱,只是一个普通的妖兽而已。” 白衣男子闻言觉得有趣,不由笑了。 “真是单纯的小姑娘……” 话音刚落,他眼睛闪了闪,看着小灵语气有些愉悦。 “你的辞辞,好像有动静了……” 第五十二章 回魂 “嗖” 黑色的光剑疾刺而来,若雷驰电鸣,嘶嘶的响声暴戾恐怖,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 谢清辞手握成爪,上面萦满了青黑色的魔气。她伸手锁住小骷髅脆弱的喉部,青色藤蔓透过小骷髅身上的骨架缝隙将它结结实实地绑成一团,让它浑身动弹不得。 钟鸣手持寂灭权杖,长袍无风自动,静立在原地操纵着光剑。 “啶” 在距离小骷髅还有一尺的距离时,碗口粗的光剑突然细密分散成针刺般的细丝,千丝万缕缠绕在它的头颅部位。 “额……” 小骷髅发出一声哼叫,随即便被缠绕的细丝缚住颅部。缠绵细丝深深扎入脑颅,他幽蓝色的瞳火一震,惨叫一声,随即渐渐熄灭。 他整个身体倾斜,“哐当”一声,无力地倒在地上,已然失去了魂力。 钟鸣面无表情,他寂灭权杖上镶嵌的黄泉珠却是亮了亮。 他闭上眼睛默默接收黄泉珠反馈的小骷髅的灵魂记忆。 “怎么样?” 谢清辞有些好奇,凑过去问道:“知道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钟鸣睁开眼,敛眉低语:“他是一个小鬼卒,刚突破筑基,只是巡逻到此处,对于……” “嗯?!” 钟鸣话还没说完,突然传来谢清辞的惊呼。 钟鸣沿着声音看去,就发现谢清辞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她的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 “我、我的身体怎么消失了?我是要魂飞魄散了?” 谢清辞欲哭无泪,接收到钟鸣的眼神,她有些心虚地悄悄摸了摸怀里,那里有刚从小骷髅身上摸到的一个小锦囊。 她哭丧着个脸,心里五味杂陈。难不成她的小动作被哪方大牛发现了? 钟鸣眼睛专注地盯着她,观察着她的状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皱紧了眉大喝: “不对!不是强行轮回,你这是被强行招魂了,你马上就要离开地府!” “什么?” 谢清辞嘴巴略略张开,正想说些什么,却不料身体猝不及防被一道大风卷起,随即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结界把她缓缓笼罩住。 她眼睛瞪大,有些慌,不一会整个人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 隐隐还能听见谢清辞有些不甘的声音在周围环绕,渐次渐远。 “……我还不想走。” 钟鸣默默站在一边,表情有些古怪。他看着逐渐渐渐淡去的结界不语。 “......算了,我自己来。”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在地上躺着的、已经被搜魂的小骷髅,略加思考,把它身上的鬼卒装扮脱下…… --- 魔雾森。 “哗” 巨大的风暴聚成一条蛇形漩涡,天空被一种未知的力量撕开一条虚空裂隙,一道光芒从里面闪出。 “唰”的一声,一道刺目的光芒划破周遭的寂静,直直地冲向一处幽静隐蔽的温泉。在那里,一个少女正浑身赤裸地浸泡在温泉水里,双眼紧闭,宛若沉睡的精灵。 “噗” 光芒掠过,化作点点碎光洒落在少女周围。 霎时间,少女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整张脸蓦地变得鲜活。 她像是受惊了一样整个身体弹跃而起,站在并不深池子上,溅起一池的水花。 谢清辞看着周围热气氤氲的环境,又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身子,脑袋里还有些懵。 “我……这是在哪?” “辞辞,你终于回来了!” 一声猝不及防的惊叫打断了谢清辞的思索,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一怔,随后便惊喜地回头,正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婷婷地站在岸边,用力地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很是兴奋的模样。 “小灵?” 谢清辞惊喜,这岸边的小女孩正是小灵。 她朝着小灵呼喊:“小灵,我们这是在哪里?” “呵……” 一声低笑悠悠在她耳畔响起,谢清辞依然静静地站在水里,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上了一条白色的毛毯,把少女无意间流露的春光遮掩住。 “哒”“哒”...... 岸边传来了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循着声源望去,一个白衣男子噙着一抹淡笑施施然出现。 他看着面露惊讶之色的谢清辞,温和一笑。 “好久不见啊,小姑娘。” 谢清辞恍然,仿佛明白了什么,恭敬地行了一礼。 “原来是前辈救了晚辈,谢谢前辈,来日必定还前辈大恩。” 白衣男子微笑,瞥了一眼正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小灵:“不必多礼,这恩情,你的小灵兽已经还了。” “啊?” 谢清辞有些惊愕地看着在一旁默默装死的小灵,在她强烈的眼神询问下,小灵终于憋不住了,苦着一张小脸,语气细若蚊呐: “是、是的,是小灵答应前辈要待在魔雾森十年,可能……可能这十年很难再和辞辞见面了……” “不行!”谢清辞闻言脸色瞬间黑了,脱口而出,“你是要留在这里为奴为仆吗?我谢清辞的灵兽怎么可能去当别人的奴仆,受这种委屈?” “不是,不是啦。”小灵听得有点慌,悄悄地瞄了一眼一旁表情悠闲的白衣男子,见他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她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小短腿动了,小脚丫“哒哒哒”地跑到谢清辞旁边,像以前一样依恋地抱住谢清辞的大腿,乖巧可爱。 “辞辞不要误会,小灵只是跟前辈学东西啦,不是当奴仆,不会受委屈的,小灵这么可爱,前辈很喜欢我的,才不会被欺负呢。” 她蹭了蹭谢清辞的大腿,大大的眼睛里中有浓浓的不舍,却强行抑制住了,露出一抹甜甜的笑: “没事的,才十年而已,修仙无岁月,很快就可以过去的。小灵现在太弱了,很没用,什么事都做不了。等到小灵变强了,修炼有成了,小灵再去找辞辞,去保护辞辞,好不好?” 谢清辞一动不动,似乎没什么反应。小灵头埋在谢清辞身上,感觉鼻子有点酸,抱着大腿的小手环得更紧了。 她很用力地扭了扭身体,故作娇嗔:“好不好嘛?人家想去嘛。” “……” 谢清辞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一声。 “嗯。” 小灵有些酸涩地笑了,抱着谢清辞的手一晃一晃的,努力卖萌: “我就知道辞辞最好了。小灵可不是白走的哦,辞辞你没有发现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她一愣,这才认真打量自己的身体。在发现莫名其妙突破到练气八级了,她不由有些震惊。 “我怎么又突然突破了?” 小灵嘻嘻两声,小鼻子动了动,很是得意的小模样。 “是前辈用净灵池来给辞辞招魂,净灵池洗涤了神魂,辞辞你的神魂已经有了筑基期的强度了,顺带着本体等级也突破了。” “神魂到了筑基,以后的突破瓶颈会少很多的,修炼速度会变快哦。净灵池还有别的功效,小灵也不清楚,不过有益无害啊。” 她很可爱地嘟起红润润的嘴巴,“嘘”了一声,样子神神秘秘的,“这个地方要保密哦,似乎来头不小,千万不能给别人知道了。” “嗯。”谢清辞点点头,仗着身高优势摸了一把小灵的脑袋,突然明白舅舅为什么这么喜欢摸她的脑袋了,这感觉还真的很不错。 她一边揉着小灵的头发,一边看着小灵,轻轻地说:“谢谢,小灵很棒。” 小灵听得心中难过,差点忍不住哽咽的声音。她瓮声瓮气地说:“小灵不在的时候,不准有别的灵兽靠近辞辞半步。辞辞不准‘移情别恋’,不然小灵就与你‘恩断义绝’。” “啪” 谢清辞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眼角抽搐,一巴掌拍在小灵的脑袋上,叱道:“瞎说什么呢你!这些你从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不像话!” 小灵有些心虚地吐了吐舌头,默默当鹌鹑。 白衣男子见她们说的差不多了,安静地走近。 “某答应了小灵兽,要送你离开魔雾森。” 白衣男子笑了笑,眼中带着戏谑。 “她说,你很傻,很担心你会迷路呢。” 谢清辞把目光移到小灵身上,小灵小手死死抓着谢清辞的大腿,似乎不为所动,只是脸低得更低了。 小灵:嘤嘤嘤,我什么都没说。 --- 谢清辞站在魔雾森外围,看着里面的天空不由有些感慨。 鬼知道这些日子,她经历了什么…… 墨闻真人看着失踪已久的谢清辞突然出现,脸上也没有半点惊讶之色,甚至没有过问钟鸣的去向,很是平静的样子,只淡淡地撂下一句话。 “收拾一下,明天继续训练对打。” 谢清辞:? 她忍不住问道: “钟鸣不是不在吗?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对打?” 墨闻真人用一种极其无语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指着郁郁葱葱的魔雾森。 “这里是魔雾森,你可以和妖兽打。” 第五十三章 两年 密林深处静谧而幽深,天色略显黯淡,但依旧可以看见地面上的丛丛簇簇。没有群山万壑,一望无际的,只有连绵不断的林岚树木摇颤间,便是一方秘土。 “碰!” 在地面的丛簇间蓦地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霎时间气势滔天,震得方圆几里的凶禽猛兽都晃荡一颤,也跟着嚎叫起来,声音汇喝间此起彼伏,潮水一般的连绵。 “喝!” 谢清辞挺拔的身体犹如一只神枪,俊俏而有力,双目如同溢满了星空显得炯炯有神,明亮至极。 只见她一声低叱,眼神闪过一道神光,单手操纵着尧木枪,身形如灵鹿飒飒疾行,脚下生风一把冲向眼前的一头面容凶恶的夜冥虎。 “嗷” 夜冥虎见到敌人居然近身作战,不由也是怒吼,这个人类居然跟它比肉身近战,它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 这头夜冥虎已有筑基修为,肉身力量强悍,肌肉强健若石块一般。它见谢清辞冲上前强攻,咆哮一声,修长而尖锐的的利爪不甘其后地迎上谢清辞的尧木枪,与她正面厮杀起来,一时间尘土飞扬。 “锵”“锵”…… 利器相互交击、碰撞,叮叮的声音伴随着一来一回的击打中反复,战况激烈。 面对强敌,谢清辞面色冷凝,身上魔气驱动欲使用法术配合攻击。 “不可用法术,你就用枪法强攻。” 一道冷漠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带着些许强硬:“这夜冥虎肉身强悍,正是你练枪术的好对象。” 谢清辞闻言,手掌一动,翻手就收回在体内涌动的魔气,专心用尧木枪与之对决。 “嗷!” 这只夜冥虎凶恶异常,似乎知道自己陷入了绝杀之境,撕咬越发迅疾和凶狠,那双利爪直欲撕扯掉谢清辞看似柔软不堪一击的皮肉。 谢清辞十分侥幸地躲开夜冥虎的致命一抓,心中不由更加谨慎,下手也更加狠辣了。她神情严肃,两手握起尧木枪,驱动身法贴近夜冥虎,手中尧木枪灵敏如妖蛇,绕着它不停地旋转,寻找合适的角度攻击、刺劈。 墨闻真人站在一旁出言指点。 “不可距离过近,夜冥虎近战强横,凭肉身你不一定抵得过它。” “夜冥虎灵敏不足,你抓住这个特点。” “对,快攻,就是快攻。” “……” 谢清辞一咬牙,手下杀招越发狠,找准机会将手中的枪刃送往夜冥虎庞大的身躯。 “噗叱” 一杆锋利的枪刺入夜冥虎的身体,洞穿了夜冥虎的心脏,鲜红色血液四溅,粘稠的温热液体将脚下的草地染成红色。 夜冥虎受到致命一击,不由“嗷呜”一声,整个身体像疯了一样颤动,眼神凄厉凶狠扑向谢清辞。它自知命不久矣,意图与她同归于尽。 谢清辞神情不变,身影如影一跃而起,趁其不备攀越到夜冥虎的背部。 她骑在虎背上,看着下方如同疯魔一般颤动的巨虎眼神一狠,她卯足了劲,举起枪再补了一刀。 “嗷呜” 身下的夜冥虎爆发出一声嘶吼,浑身颤抖,可是攻击不了伏在它背上的谢清辞,只得拼命抖动着身躯,想要把谢清辞从它的背上摔下来。 谢清辞上手抓着虎毛,剧烈颤动下紧紧地抱着虎身,默默地等待着夜冥虎力竭。 夜冥虎的血液不断地流失,最终重重地倒在地上,眼神带着不甘,缓缓地闭上了眼帘。 墨闻真人静静地看完全程,见夜冥虎终于被制服,出言点评: “不错,在压制了法术的情况下,还能凭借肉身和枪术解决掉一头筑基期的夜冥虎,说明训练到家了。” 谢清辞微微喘着气,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从夜冥虎的尸体上爬起来。 她熟练地把尧木枪从夜冥虎身上拔下来,血液随着枪刃的拔出猛地溅出,泼在地上汩汩流动。她拿出一个帕子很小心地擦拭着尧木枪上沾染的血迹。 在听到墨闻真人的夸奖时,谢清辞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墨闻真人居然夸人了? 两年过去,原本说好的一年训练转眼间就成了三年。每天高强度的训练,不断强化她的肉身,壮大她的神魂,战斗技巧在生死中磨练。 谢清辞的身体看似纤细柔弱,却带着让人震惊的爆发力和承受力,单轮肉身而言,她已经不逊于一般的同境界体修了。 两年的强训,一年两层的进度,练气十二层修为。 对此,谢清辞只想说:累。 她看着面色暖化的墨闻真人,斟酌片刻,有些小心翼翼地说: “师兄,我自己感觉好像不太晕车了……” 墨闻真人知道她这个臭毛病,最喜欢让她去和大型妖兽对打,还要求要从上攻击,对于谢清辞而言不亚于一场酷刑。 在妖兽背部晃来晃去的让她生理性头晕,让她的战斗力骤减,提枪上阵都有些头晕目眩。 墨闻真人斜着眼盯着她,眼神阴恻恻的:“所以?” 谢清辞心中一跳。 “虽说实力算是上得了档次了,但击杀过程过长,击杀速度太慢,在虎背上有明显的停顿,明显是有晕车迹象。你感觉自己还行吗?攻击力太弱,你别忘了你是强攻型武修,这种攻击力只够给我挠痒痒的……” “你似乎高兴的太早了,路还远得很,比你强悍的天才比比皆是。” 墨闻真人一言不合冷刀子就呼啦啦地往外飚,句句扎心,嘴巴毫不留情。 谢清辞听着有些后悔,刚才干嘛要找死说起这个,现在好了…… “……” 谢清辞很乖巧的听完了墨闻真人的“谆谆教诲”,一边腹诽一边微笑地点头,假装自己很认真。 墨闻真人话少,但对于她要求格外严格,关于训练总是话很多。 谢清辞:老师太认真也是一种苦恼。 墨闻真人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谢清辞半句话都没有说。她太懂他的脾性了,这种时候顶嘴是没用的,除非你打得过墨闻真人,不然会被收拾的更惨。 墨闻真人说着说着,语气渐渐缓和了。 谢清辞正觉得奇怪,就听见墨闻真人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 “师妹,训练结束了,你过关了。” “嗯?” 谢清辞骤然听到这话还有点懵,眼神迷茫。 这三年的训练结束了,她可以离开这里了? 她打量了一下三年后全新的自己,有些感慨。 和三年前相比,她强了太多。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她渐渐褪去幼稚,变得沉稳起来。 谢清辞心中欣喜,看着墨闻真人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心中一动。 “师兄。” 她面色恭敬,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道礼。 他们魔修一向不喜欢这种仪式上的东西,对这种一向是敷衍了事,不甚在意,但这一次她的道礼却是做得很认真。 她语气诚挚。 “谢谢你,墨闻师兄。” 墨闻真人闻言把头移开,语气依旧是平淡: “……不必多礼,师父在等你。” 谢清辞闻言一愣,随后有些惊喜,舅舅在等她? “师兄再见。” 她赶紧行礼匆匆离开,脚步轻快,带着喜悦。 墨闻真人背过身子,看着谢清辞远去的身影不语。 谢清辞看不见他的表情,墨闻真人也不自觉,他那终日戾气十足的脸上,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 --- 谢清辞一路小跑有些急切,突然想起不知道宗笙的位置。正有些苦恼,没想到这时候就有一只传音鹤飞了过来。 她眼睛一亮,立刻打开这只传音鹤,果然宗笙的声音就传来。 “乖侄女你在哪儿?舅舅在你院子里,快回来哦。” “嗯。”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低低的应了一声,立刻动身回她的院子。 多年不见,她也很想念舅舅。 一进门,谢清辞就看见宗笙翘起二郎腿,懒懒地躺在小榻上,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把玩着桌上的小杯子,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因为脸生得好,他这不甚斯文的动作看上去竟然还有点慵懒祸人。 “舅舅!” 她眼神亮亮的,朝着宗笙远远地脆声喊了一声。 宗笙闻言马上回过神来,看到谢清辞站在不远处的身影,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神色。 “小辞。” 他语气亲昵,突然看到自己不文雅的动作,有些尴尬。暗搓搓的、矜持的把翘起的小腿放了下去,腰也直了直,挺拔如松,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咳咳” 他看着谢清辞跑过来,假装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张开双手。 “舅舅。” 谢清辞没有掩饰自己的高兴,一把扑到宗笙的怀抱,亲昵地蹭了蹭。 宗笙也很高兴,摸了摸谢清辞的头,嘴里絮絮叨叨:“小辞长大了,都高了很多了,感觉也是重了不少,看来钟谷没欺负你……” 他说着说着,语气突然变得惊讶:“嗯?突破到炼气十二层了?” 谢清辞点了点头。 “哈哈哈。好!” 宗笙闻言大喜,二话不说就抱着侄女原地转了两圈,笑得皱纹都压出来了。 好家伙,十四岁的炼气十二层,看这速度二十岁前估计就可以筑基了。 “不愧是我宗笙的宝贝侄女,果然厉害。” 他笑眯眯地看着谢清辞,眼中带着骄傲。 “小辞,你知道魔宗的规矩。你的天资极高,进内门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是还需要应对外门大比。” “外门大比?” “对,外门大比。”宗笙语气严肃了一些:“魔宗的规矩,在外门大比进入前二十名,就可以成为内门弟子。但以不同的名次入门,受到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恍惚。 “在魔宗,不争不抢就是自寻死路,只有尽力一搏,才能得到更多的机会。前十名会得到更多的资源,你要以前十的身份进入内门,争抢更好的资源。” “嗯,我明白的。” 谢清辞点头,她自然知道魔修之间残酷的竞争,有时候无为就是一种无知。 宗笙摸了摸她的头,暗含鼓励:“舅舅看好你,要加油。”说着,他拿出一个玉瓶,很慎重的把它交给谢清辞:“这是我给你弄到的净灵液,可以增强体质,净化灵根,你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三天后就开始报名了。” 净灵液? 谢清辞看着手中的玉瓶,突然眼神一瞟,不自觉看向魔雾森的方向。 她记得,那里有一个净灵池。 她看着手里精致的玉瓶,看着宗笙希冀而温暖的眼神,想起某些传闻不由心中一酸。 她的舅舅啊…… 她低头,声音闷闷的: “舅舅,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 宗笙笑了笑,摸了摸谢清辞的头。 第五十四章 开场 这一次外门大比,宗笙重视,谢清辞自己也很重视。 对于她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跳板,还是她检验自己三年以来努力成果的一个机会。 在无道魔宗,几乎所有的内门弟子都是从外门弟子做起,都是经历了外门的磨炼后进来的。想这几万外门修士,在这种你争我抢的环境下逼迫自己变强,每一个人都格外拼命,其中的藏龙卧虎之辈更是不计其数,强手频频。 然而僧多肉少,资源有限,仅仅只有二十个内门弟子名额,可谓是大浪淘沙,强中更有强中手。魔宗可不是什么慈善机构,资源只投给有价值的人,所以导致整体实力两极分化极其严重,强的越强弱的越弱。 要想出人头地,只能用实力说话。 “谢清辞……练气十二层……嗯。” 管事低着头,将她的资料计入收集玉简中。 “这是首轮对战号码,你收好了。你的对手就是五十三号。” 管事登记好她的名字和资料,就递给她一个木牌,淡淡嘱咐。 谢清辞点点头,紧紧地捏着手里精巧的小木牌。小木牌上面朴素至极,就简简单单地雕刻着“五十四”三个字,还有一个宗门曼陀罗花徽印。 旁边的人在说话。 “今年的人很多啊,那些平日闭关不出的家伙都出来了。” “这一次与我无关,敢来报名的都是练气高阶的人。” 有人叹气,语气包含着无奈:“我已经参加了四次外门大比了,每五年一次,我就没有一次进入前二十的,这辈子估计就只能在这外门老死了。” “与其自己上,倒不如提前看好一名黑马,赌一把,还能赚些灵石好好修炼。” 有人忍不住感叹,语气悲观:“几万人选二十个,当真是千里挑一,能进入内门的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真的轮得到我吗?” “……” 谢清辞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不发声。 看来这竞争的激烈,远超她的想象。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想她得提前去探探对手的底子,做好必要的防备。 至于怎么探…… 谢清辞看着热闹的人群,想起刚才听到的一个词不由心中一动。 赌? --- “小魔女,好久不见啊,长大了变漂亮了呢。今天想赌什么?” 练武场上,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胖子看见谢清辞眼神一亮,远远地挥手吆喝。 这胖子名叫汤源,在这外门玩得很开,名声在外,是一个开赌局的小哥。 他长得圆滚滚的,白白胖胖看上去憨态可掬,显得几分亲切和可爱,一副很让人放心的模样。一身蓝色的衣服在这一水的灰色外门弟子服中可谓是格外显眼。 这胖子不是魔宗的弟子,来这里有十年了,没见他动过手,实力未知,默认允许在宗门内开设赌局,曾经也有人想闹事赖账,但后来都被宗门处置了。 这也让许多人暗自惊奇,这胖子似乎来头不小,宗门居然会护着他。 找茬的人渐渐少了,他也积攒了良好的赌场口碑,一直冲在赌场前列,堪称赌场界开场劳动模范。 “汤小胖。” 谢清辞带着笑容挥了挥手,算是回应。 想她刚入外门时天天去练武场打架,打架上瘾,还得了一个“扎心魔女”的诨号。这一来二去的打,和这爱开赌局的胖子也混的挺熟。 见胖子一副欣喜的模样,她很给面子的笑了笑,回他:“今天不赌。” “哎哟,大客户不赌,真是可惜了。” 这胖子闻言,马上用肉肉的手捂胸,包子般的脸皱成一团,一副遗憾痛心的模样,看上去还真的有那么点像。 谢清辞:果然是商人,本色演技可比连望舒好得多了。 她默默吐槽,没有多说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汤小胖,那些参加外门大比的修士,你大概了解多少?” 她一边说着,一边很上道的拿出一袋灵石,很爽利地塞进胖子怀里。 汤源反应很快,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先假意谦虚了一番:“哎呀不需要我们不是好搭档好朋友嘛拿你的灵石真是不好意思使不得使不得”,一边手脚麻利地把灵石袋收走,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谢清辞:…… 已经习惯了胖子无耻之处的谢清辞没有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面带商业假笑,尽力配合他的表演。 胖子从小背包里找了找,就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她。 “哝,在这里。” 谢清辞接过,有些好奇的翻了翻,看着里面的一些内容略有些惊讶。 这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画像,还标注了各种信息,堪称全面完整查户口般的贴心服务。 见她面露惊讶之色,汤胖子很是骄傲地摸了摸鼻子: “要说起这个,那你就真的是问对人了。”他故作矜持地咳了咳,语气深沉:“这是我花了大心血收集的独家资料,论买卖,我是专业的。参加外门大比的大概几千人,我可是特意蹲了几个月的点,有潜力有能力的都放上去了,什么禁制也拦不住小爷追求真理直面真相的心!” 谢清辞很捧场的点了点头,顺口赞扬了几句,夸得小胖子心花怒放,对于他而言,还有什么比自己辛苦得来的成果被别人肯定更加激动的呢。 ---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谢清辞翻开本子研究,这第一个就是她的老熟人——钟鸣。 她有些好笑,突然来了兴致想看看胖子是怎么形容钟大冰山的。 “钟鸣,十七岁,水系天灵根,练气大圆满,极少出手,实力神秘,性格冷漠孤僻,据说曾经杀过一条筑基期的风螣蛇,法修,武器是法杖,最强击杀是……” 说的还挺是个样子的,别的不说,打听人底细的事这胖子还挺专业的。 但谢清辞却是皱眉,略略摇了摇头。这些信息都有些年代了,不过钟鸣也确实是很久没露面了。 她可是和钟鸣对练了差不多一年,论了解,在这魔宗没有谁比她更了解钟鸣的套路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恍惚了一瞬。 “说起来,钟鸣这家伙还留在地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次比赛能不能参加。” 她摇了摇头,打断自己的思索,钟鸣这烂人运气好的很,反正应该死不了。 她翻开下一页,上面的画像是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少年。 “嗯?”她眼神一凝。 “宋忧,十九岁,金木双灵根,练气大圆满,法修。特殊身份傀儡师,能操控一只初通灵旱魃,据说是他的同胞妹妹……” 她沉吟,居然是傀儡师。 她看着最后一行的字,忍不住抖了抖,觉得有些恶寒。把同胞妹妹做成傀儡什么的,感觉还有点恐怖。 “古方,二十三岁,水土双灵根,剑修,练气大圆满,……” “叶雨,二十三岁,金木水火四灵根,法修,练气大圆满……” “叶玲玲,二十岁,火系天灵根,法修,练气大圆满……” “……” 谢清辞很是认真,默默研究对手的资料,表情逐渐凝重。 这次大比藏龙卧虎,平日里那些闭关的大牛出关了,想赢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思忖,还得早做安排为是。 她从木华簪里取出一块木板,手指轻轻抚摸它有些粗粝的表面,想起什么,眼中有些跃跃欲试…… --- 三天后。 谢清辞领取到的顺序牌是“五十四”,算是比较靠前,她早早地就来到名幽台等待上场。 这名幽台就是外门大比比赛地点。巨大的擂台式构造风格有点类似练武场擂台,但是两者有着巨大的区别。这名幽台光是大小就是练武场擂台的五倍了,用来铸造的淬铜砖也是价值不菲,还有宗门大能加固过的防御阵法,谢清辞看着就觉得一整片台子的灵石。 看着眼花。 她静静地就坐在看台上,离别人远远的,但她这样也显得不特立独行。 这魔修大多喜欢个人行动,独来独往的,难得成群结伴。 谢清辞默默的看着,大脑在思索。这样看下来,大部分报名的都是练气大圆满修士,别说其他的了,连她这种练气十二层都不多。 当前在台上是一个练气大圆满器修对战一个练气大圆满法修。这器修有些不同寻常,的武器居然是一个大盾牌,这法修也是出了名攻击温和的土灵根修士,双方都不是强攻型修士,一个比一个难对付,战局一时胶着,就这样死耗着。 谢清辞托着下巴,感觉有些无聊。接下来拼的是谁的魔气储备更加浑厚了。 谢清辞看得无聊,觉得眼睛有些酸,忍不住揉了揉眼。 这一抬眼,就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人,正抱胸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谢清辞有些惊讶,脱口而出: “钟鸣,你没死啊?” 钟鸣原本平静无波的脸瞬间黑成一块焦炭。 他阴沉着脸盯着谢清辞,眼神冷冷的。 谢清辞也自知失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赶紧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呵呵,我开玩笑的,你命大怎么可能死呢。” 钟鸣抿着唇一言不发。 这厢那边胶着的乌龟战局也是结束了,器修小哥凭着他那乌龟壳一样的盾牌硬生生是耗死了对面的土灵根法修小哥。 比赛结束后两人都脱力般的倒在地上,脸色有些青白,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 裁判长面无表情地宣布。 “此战,李秋实胜。” “下一场,四十五号对四十六号。” 话音刚落,刚在谢清辞身边飕飕飕散发冻人气息的钟鸣道友身形一动,直接来了一个漂亮的水遁,整个人如同泡沫涟漪一般悄然浮现在台上。 他依旧是冷着脸。 “钟鸣,练气大圆满。” 和他对决的是一名看上去很潇洒的翩翩公子哥,他很有风度地行了个道礼,态度谦逊。 “古方,练气大圆满,请道友多多指教。” 谢清辞马上打起精神来了,整个人从懒洋洋昏昏欲睡的状态瞬间变化,像标枪一样挺直了身子,表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三年过去了,她在魔雾森特训进步飞快,而留在地府游历的钟鸣,实力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第五十五章 媚体 钟鸣站在台上,冷峻的面容如昔,却多了几份肃杀。 而他的对手却与他相反。 方止冥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身体纤细,俊雅脆弱,仿佛易折的琅琅青竹,显得几分风流可怜之态。 他面如冠玉,每一个角度都精美得如同艺术品,一身白衣风采翩翩,如同桃花清雪一般迷人,带着一股让人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让人一见便难以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钟鸣与对面的方止冥面对着,双方特色鲜明。黑衣白衫,犹如严冬对上了暖春,霜雪对上了熹风,交织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方止冥优雅地拱了拱手,看着钟鸣,琅琅开口: “钟鸣道友名声在外,未见面之时,止冥也是有所耳闻。今日有幸得见,惊叹果然是名不虚传,道友身若渊渟岳峙,气若韬光韫玉,气度潇然,真是让人一见心折。” 钟鸣闻言忍不住皱眉。 他这一番话说的极其……雅致。 谢清辞也听见了,忍不住吐槽,怎么又是一个披着道修皮子的魔修?现在都喜欢这种风格了吗。 她一边腹诽,一边远远地打量着方止冥,这越看越觉得移不看眼睛。 这人怎么生的……这么好看? 她不知道为何,就这样呆呆地望着,眼睛没有焦距,看上去有些痴。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张俊脸并非世间独有,但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人方止冥越看越觉得迷人,越看越觉得惊艳,气质纤然仿佛落入凡尘的谪仙,让人不由怜惜。 “叮” 就在此时,呆在她体内安静了许久的那个神秘的小幼苗有动静了。它动了动自己的小叶片,洒下一抹淡淡的绿光,微微摇曳,包裹着一股浓郁的清气。 “砰” 绿光犹如烟花一般炸开,却安静无声。霎时间,一团浓郁的、绿色的灵气如同蒸腾的霞蔚一般,流离盘旋在她的识海之间,久久不散。 “呃……” 谢清辞意识恍惚,迷迷糊糊只觉得突然有一阵清气从头灌下,沁入心脾,整个人舒爽至极,宛若到了仙境一般的美妙。 她的意识渐渐清醒。 待她回过神来,记忆恢复,突然想起自己方才的的反应,心里惊骇,不由冒出一身的冷汗。 她赶紧扭过头,不再看那站在台上的翩翩公子,眼里带着浓浓的忌惮与惊疑之色。 此人有古怪! 她还没来得及深思,不远处爆发出一阵轰天的尖叫,带着少女的狂热,呼声震天,打断了她的思索。 谢清辞听见有人在大喊: “方止冥,我们爱你!” 谢清辞静静地看着对面少女像失了魂一般尖叫,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这又是怎么了? 除了对面的一群,又有一群魔修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来,塞满了这边整个看台。 此时,他们高举着牌符,疯狂地朝着台上的那个俊秀的身影摇晃,似乎想让那人施舍一个目光。 他们嘶声力竭地呼喊,声音大得仿佛要将这穹顶给呼哧掀开。 “啊啊啊啊啊冥冥我爱你啊!冥冥!!” “爹爹爱你,爹爹爱你,看我快看我!!” 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声音。 “你们都滚开啦,他是我的啦!冥冥,娘亲爱你!” “都挤死了,能不能守点规矩!” “冥冥我们永远爱你,啊啊啊啊他看我了!!” “……” 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嘈杂声如同狂风席卷,瞬间呼啸了整个名幽台,他们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诡异的狂热,直勾勾地盯着站在台上身姿风流,玉树临风的方止冥。 方止冥转过身子,朝着他们温柔一笑,眼中波光粼粼宛若酝酿着一湖平月秋水,荡漾着让人迷醉的波澜。 他轻轻笑了,声音如同陈藏多年的醇酒一般醉人,轻轻的如同柔和的片羽,纹路清晰可辨,一呼一吸之间都蕴含着巨大的魅惑,优雅低沉。 “都不乖,不是说不要来看我了吗?撞疼了哪可让我如何是好?” “啊啊啊啊啊啊……” “儿砸,娘不怕的!” 被这眼神和声音一荡,这群魔修仿佛失了魂一般尖叫,痴痴地望着台上的翩翩公子,眼中尽是迷醉之色。 “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清辞看着这诡异的场景不由呆滞,周围的人也没有半丝诧异之色,仿佛司空见惯了。 这有些恐怖啊,怎么这么多人,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方止冥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多追随者? “因为,那是方止冥啊。” 身后突兀地传来一个声音,她闻言转头,就一个蓝色的身影走过来,顺势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汤小胖,你怎么会有兴致来观战?不开赌了吗?” “嗯……”汤源有些尴尬,拿出一个小本子:“有些资料不全,我来补资料的,我可是老实人,绝对不坑客户的。” 汤源看着谢清辞,语气有些疑惑:“你难道不知道方止冥?你在深山老林我可以理解你不知道,但我给你的小册子明明里面有写到方止冥啊。” “记录的人太多了,我还没看到这里……” 谢清辞有些尴尬。她昨晚研究了一夜,人太多,她只是看了半数,还没有看到关于方止冥的资料。 她只能够眼神迷茫的看着胖子,摇了摇头。 “方止冥是一个很特殊的人吗?” 汤胖子也不说话,只是深沉地看着台上的方止冥,眼神有显而易见的惊叹: “这方止冥不愧是天生媚骨,果真是……不凡。不愧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天生媚骨?” 谢清辞抓住了关键字。 “对的,天生媚骨。” 胖子表情不复随意之色,难得认真起来,解释道: “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体质,天生的魅道传人。但天生身体赢弱,极易夭折,活到成年的不多。这种特殊体质一般出现在炉鼎身上比较多,几乎都是女人……活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成年的天生媚骨的男人。” 他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小声嘟囔: “而且,他还把自己的媚骨利用得很好……” 方止冥俊秀的脸常年泛着一丝桃花瓣一般的粉,总显得娇弱。他看着眼前不受一丝影响的钟鸣,轻轻勾唇,剔透的瞳色深了深,如同暗沉无光的寂静深夜,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摄力。 “开始了吗?” 钟鸣一言不发,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方止冥,眼神同样的深幽,仿佛无边着无尽的深渊。 战局早就开始,只是双方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一丝要动手的意思。 两人双眸对视,若不是瞳孔失焦,真如同情人之间脉脉含情,盈盈若水。 下面的人看得一头雾水: “他们这么还不开始?两个大男人腻腻歪歪地看着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打了吗?这样看着很不过瘾……“ “不,他们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台下有人死死的盯着他们,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他们这是在比神识吗?还是说……在比别的什么?” 两人就这样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地对视着,连瞳孔都没有转过,一副深浸其中无法抽离的模样。 底下的人声渐渐安静下来,那些为方止冥加油助威的魔修们也安静下来,面带忧色地看着方止冥。 “冥冥遇到强手了啊……” “噗嗤” 突然,原本一动不动的方止冥猛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液,鲜血飞溅到地上,让他的脸色蓦地变得苍白。 “冥冥你怎么了!?” 方止冥闷哼一声,突然瞳孔瞪大,面露惊色,眼神晦暗的看着钟鸣。他的身子如同折翼的仙鹤一般无力地倒下,倒在台上,就这样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钟鸣意识回归,面色不变,只舔了舔嘴角,把不慎溢出的血沫咽下。 他背着手看着裁判,扯了扯嘴角: “可以结束了吗?” 裁判也有些惊讶,连忙上前查看方止冥的状态,意识到他只是暂时昏过去了,并无性命之危,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高声宣布: “本局,钟鸣胜!” 钟鸣步履依旧是沉稳,顶着众多打量的目光,淡定的走下了台。 他的气势过于强悍阴冷,经过他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给他让了一条道。 他远远地看了一样谢清辞的方向,眼神犀利。 谢清辞也是一愣,随后也不甘落后地给钟鸣一个挑衅的眼神,感觉心中战意熊熊。 汤胖子在她身边啧啧感慨:“这两个人都不简单,我估计都能进内门,没想到这么快就对到一起了。” 谢清辞思索着刚才的战局。 “他们刚才是在对决神识?” 胖子笑了笑,“你可知,天生媚骨最厉害的地方是什么?” 谢清辞有些迟疑,嘴中吐出两个字: “魅惑?” “差不多。”汤源突然站起来,背过手,盯着被背下台的昏迷的方止冥若有所思:“天生媚骨无时无刻不在放魅,魇术尤为了得。他方才在迷魇钟鸣呢,应该是踢到铁板被反噬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一边拿出一个小本子记记写写,一边自言自语: “这钟鸣确实厉害,虽然有所受伤,但不严重,实力必须再重新评估了。” 谢清辞看着钟鸣离开的背影,眼睛闪过一丝狂热的战意。 这家伙,还是很强呢! …… “五十三号对决五十四号。” 很快就轮到她了,谢清辞轻巧地跃上台,她抽到的的对手是一个炼气十一层的修士,她没有多大压力,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人打下台。 她一边琢磨着今天观战的一些细节,一边思考着对策,若有所悟。 大比第二天。 谢清辞像往常一样利落地跃上台,抬头看向她的对手,不由一愣。 “嗯?” 与此同时,她的对手也看着她,这两双眼睛相对,在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后不由都怔住了。 “是你?” 那人似乎也很惊讶,不由低呼,显然都认出了对方。 谢清辞歪了歪脑袋,真是有缘,这抽签没想到还能这么早就遇上熟人。 魔雾森,风螣蛇,叶玲玲。 第五十六章 战玲 谢清辞跃上台,看到她的对手时,不由一愣。 竟然是叶玲玲。 叶玲玲看见她显然也有点惊讶: “是你!” 几年前魔雾森风螣蛇一战,他们这个临时搭组的五人小队损失惨重。队长童浩死于风螣蛇之口,何航被魔头夺舍而她用魔种将他汲灵化树,而叶玲玲则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但她和钟鸣两人倒是获利不少,不虚此行。 自当初分别后,她和钟鸣不久后就去魔雾森特训,这么多年过去也是一直没有再见面,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上。 裁判看她们站定,就示意双方互报名号。 “炼气十二层,叶玲玲。” “炼气十二层,谢清辞。” 叶玲玲看着她,眼神复杂,语气有点唏嘘: “真是后生可畏呢,没想到当初那个炼气七层的小丫头竟然在短短几年成长的这么快,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和我等阶相同,同台竞争了。” 谢清辞笑笑,不语。 “我还得多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不然我此时应该葬身魔雾森了。” 她很认真地看着谢清辞,突然笑了:“当然,师姐是不会因此手下留情的,各凭本事。” “自然是各凭本事,请叶道友指教。” 叶玲玲闻言一愣,眼神一凝,随即哈哈大笑:“好!让我看看当初那个小丫头现在的实力。” 在名幽台同一时间对决的还有其他组,但她们这一组却格外特别。不为别的,只因为她们都是女魔修。 在修仙界,魔修不少,女魔修不少,漂亮的女魔修不少,但以实力著称的女魔修却不多。 在修仙界,男尊女卑是常态。倒不是说女修一开始就处于弱势的一方,修仙界以实力为尊,如果是强者,无论男女都会受到尊敬,都是规则的制定人,但在修仙的道路上,女修天生就会受到更多的阻碍,以至于成名日久的强者,大多以男修为主。 虽然也有女性掌权者,但在修仙界,现实中大部分女修还是依附于男人的,都是男人的附庸品。而台上的谢清辞和叶玲玲实力不俗,且都是相貌出色之人,这并不多见。 漂亮的女修对决总是会吸引更多人的目光,而强大的女修之间的交锋更是罕见。 “这两个女修是谁?总觉得有些眼熟。” “南边那个是叶玲玲,外门有名的魔剑客,不是个好对付的娘们。” 有人看着谢清辞,眼神有些猥琐。 “至于另外一个小美人嘛……爷几个没印象,不过看上去很是动人,功夫应该不错。” “哈哈哈……” 台下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些轻佻地看着谢清辞渐渐长开的身段和面容。 “本场,开局!” 裁判在一旁没有理会外面的喧闹,见台上准备就绪就朗声宣布开始,声音冷肃。 他的声音一落,谢清辞就猛地起身,尧木枪化作一道青木色光芒在她手中闪动,青黑色的强悍魔气在枪尖凝魂聚成一个小小的螺旋漩涡,形状不大,却隐隐有爆裂之声炸开,酝酿着极其恐怖的能量。 另一边,叶玲玲也不甘其后,手指虚握,霎时间腰间一道乌光闪过,众人就听见嗡嗡耸动的剑鸣之声,气势恢宏。 “喝” 她低喝一声,眼中划过一道神光,直直冲上前。 两人皆是眼神清明,心中战火燃燃,皆是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她们不约而同都选择了强攻,没有半丝拖泥带水,直接提起武器上前猛攻。 谢清辞驱动五方天魔步,犹如战神一般飒然。她是枪修,所修枪道本就勇猛霸烈,以攻为守,强猛凶悍。而叶玲玲是剑修,剑修本就要求一往无前,百折不挠无所畏惧。 两个都是进攻型魔修,锋芒毕露,武技大开大阖,她们之间的正面交锋也显得震撼人心,光芒蔟蔟如同烟花一样噼里啪啦炸响,让人目眩神迷,自然格外精彩,让观者大呼过瘾。 “好!打得带劲!” “铛!”“铛!”“铛!”…… 枪与剑交际之间金属轰鸣,急速碰撞下交织出无数星星点点的花火,嘶啦落了一地。武器碰撞的声音响彻整个擂台,此起彼伏,铿锵有力。 两人的身法速度极快,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几个呼吸间刀枪轰鸣之声不绝于耳,谢清辞觉得真是打得畅快淋漓。 她嘴角带笑,心中热血沸腾,抚掌大笑:“再来!” 台下的男修士分成两种反应,一种吆喝呐喊,脸上带着兴奋激动,连连叫好;而另一种则表情呆滞有点破裂,安静如鸡,互相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这些女修,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猛? 那个方才出言调戏谢清辞的男修也是默默闭上了嘴,心中暗自震惊,又有些庆幸谢清辞没听见。 他看着台上轰轰烈烈的战斗交鸣,两个交错强攻的身影,不由吞了一口水。 没想到这两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竟然这么凶猛,打得比他们还狠。 另一边。 首席看台上,一直在唠嗑的魔宗高层注意到了这边的情景,饶有兴趣地旁观。 “哎,这两个小姑娘人家看着不错,咯咯。” 一个浑身蒙着红色轻薄纱衣的女人斜躺在毯子上,看着打得正欢的谢清辞和叶玲玲,笑得花枝乱颤,一旁站立的俊美青年乖巧温柔地一笑,倾身吻住女人的红唇,将嘴里的美酒小心渡到她口中。 女人眯着眼睛,表情很是享受,嫩白的手挽住青年的腰,整个人跟没有骨头一样靠在美男身旁。 “人家的宝贝真乖,嗯,亲一个……” 旁边还坐着其他人,她却视若无睹,娇笑着与俊美男人开始调情,浓情蜜意的样子。 周围的人对她的行为已经司空见惯,没有露出半丝异色,表情正常。 “我觉得那个红衣服的小姑娘很不错。” 宗笙坐在一旁,假装漫不经心地看着水镜,优雅地端起酒樽抿了一口酒。 他面上淡定,稳如老狗,其实心里激荡无比,骄傲的不得了。 看,他宝贝侄女多厉害!不愧是他的侄女! 他说完,一旁在调情的无媚真尊挑了挑精致的柳眉,性感地舔唇,眼神挑逗:“人家觉得无景你也很不错呢,这健壮的身体一定很有力,很迷人,咯咯咯……” 宗笙闻言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吐出来。 另一边,一个面相阴柔的男人看着谢清辞,眼神闪过一丝玩味,也舔了舔血红色的唇: “她发狠的样子真美,真是个小野猫呢,在床上一定很有味……” 宗笙脸一黑,手猛地紧握,差点没把手里的酒杯给捏碎。 要是这个变态敢对他宝贝侄女动手,他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唔……她的身体很完美,如果再长大一些,她可以成为最美丽的傀儡。” 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盯着谢清辞,幽幽开口,修长的手指在红色丝线上灵活的跳跃,旁边一个俊美的傀儡眼神呆滞,面无表情,默默为他收拾凌乱的红色丝线。 宗笙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眼神晦暗地盯着周围,默默记下那些有过“危险发言”的人。 他开始后悔不应该一时得意忘形就把话题扯到他侄女身上了,这么多年相处,这群人的尿性他早就一清二楚,这魔宗就没几个正常人! --- 谢清辞和叶玲玲两人皆是气势宏伟,打得难分难舍,直面进攻谁也奈何不了谁,胶着的状态持续了差不多有上百个回合了。 下方的男修很多都看得呆了。 “嘶……” “好强悍的攻击力,我在此攻击下,怕是很难撑过十个回合,没想到她们居然打了上百回合了……” 谢清辞一边战斗,一边磨合着自己的枪术,感觉自己又有了一些战斗感悟。不得不说,与妖兽对战和人对战总归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对手是一个厉害的强攻型剑修,钟鸣虽然厉害,但并不是强攻型魔修,没有这种大刀直入,纯靠武技厮杀的畅快之感。 只有这种可以正面厮杀的对手,才能激发她的武技的潜力。 她的身体经过净灵池水改造,又有那颗神秘的小苗为她精纯灵气,其实她体内的魔力存储量已经远远超过她这个等级本该有的存储量,这种大开大阖毫无顾忌地运用大型武技,她并不在意,但叶玲玲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她体内的存储魔力已经耗费了大半,所剩不多,但依旧没能把谢清辞拿下。更让她心惊的是,与她对决的谢清辞没有一丝后劲不足的样子,整个人越打越精神,越打越有力,隐隐有了上风之势。 她心中警铃大作,她必须速战速决,不能耗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绝对会输! 她看着离她不足三尺距离的谢清辞,看着她挥枪劈杀的强猛姿态,眼睛一眯。 “嗖!” 叶玲玲猛的一个转身,纤细的手指一挥,一道光芒闪过,霎时间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魔火网,正急急地冲向谢清辞。 “啊!” 台下哗然,这番攻击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谢清辞是木灵根,而魔火网异火正是木系克星,加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太短,攻击太过突然,谢清辞几乎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要被魔火网罩上! 第五十七章 链枪 “啊!” 两人距离过于靠近,在加上火克木的特性,谢清辞几乎避无可避。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这魔火网兜头盖上,要么主动出击! “嘶……”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全场人的瞳孔不自觉收缩,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凝神看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假装在认真饮酒,其实一直在默默关注战局的宗笙见此,不自觉捏紧了酒樽,杯盏停在半空,面色沉凝。而一旁正在嘻嘻哈哈调戏美男的无媚真尊余光一扫,无意间瞥到他的神情,不由有些惊讶。随即她有些玩味地看着水镜里陷入困境的少女,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抹魅惑的笑。 有意思…… 这边,谢清辞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很慌张,依旧保持镇定,大脑在飞速运转。 她的眼中有什么东西想流星一样一闪而过,只一息,她就做出了防御反应。 见谢清辞似乎有所动作,台下的人都在暗暗猜测她如何应对着猝不及防的危局。 是硬抗,还是主动出击? “飒” 台上一时风云诡动,凛冽的风呜呜作响,局势如同紧张绷紧的铉,一触即发。 “喝” 谢清辞低叱,伸手凝聚魔气,瞬间一股精纯的青绿色的魔气在她手中盘旋,呼吸之间竟交织成铺天盖地的叶刃,密密麻麻。突然腾起的叶刃化作青黑色的光芒把她重重包围,魔气凝结沙沙作响,叶刃轻舞,像蝴蝶一样翩翩,掉头就迎向魔火网。 “什么?!” 见到谢清辞的应对,台下的人一时哗然,眼中满是震惊。 她居然选择依旧使用木系法术应对,以木攻火!这是疯了吗? 谢清辞脸色沉静,没有多言,只认真地操纵着手中的魔气,引导叶刃攻击突如其来的魔火网。 “砰” 一时间火光四溅,光芒炸起,过于炫目的光芒林罩着整个擂台,台下的人不自觉眯了双眼,几乎看不清台上的局面。 台上,谢清辞眼神坚定,一丝不苟地操纵着叶刃,叶刃虽小,却有奇效。 她看着眼前的场景,脑海里浮现出一段记忆。 她想起来,在最初她修习木系法术时,总是练不好。因为操纵魔气的能力粗糙,她的招式大开大阖,肆意滥用,以至于很多珍贵的魔气被白白浪费掉,攻势雷声大雨点小,在对决中总是吃力不讨好。 后来,她遇见了墨闻真人,她修行之路上真正意义上的最初的指引者。 墨闻真人冷漠凶戾的脸浮现在眼前,他的话在她的耳边响起,犹如黄钟大吕: “气之行固有其常态,大道之行等量转化,一什一道量级所限,非吾等蝼蚁之辈可撼,然,量级不改,质用可换,等质之物因形异而威力不一……” 谢清辞眼神清明,喃喃: “小而精致吗……” “叶刃群杀!” 她眼神凌厉,手掌在虚空中划过,身旁蓦然浮现出几个巨大的法阵,呈螺旋上升之态,数以万计的叶刃在这之间生成。那叶刃翩翩而飞,宛若轻敏的灵蝶,竟不惧火光威慑,直直穿过熊熊燃烧的火焰,迎面就冲向魔火网。 “嘶啦” 叶刃锋锐,海量的叶刃更是如同蝗虫噬咬一般,直接将巨大的魔火网搅碎成一片一片的。 这魔火网面对这些锋利的叶刃,犹如一块破布,很轻易的就被撕碎,零落成片。 火光和绿光在台上交相辉映,竟融为一体,远远地看上去像一场烟花盛宴,骤然炸响,悄然落幕。 电光火石间,叶玲玲的魔火网被破! “这……” 叶玲玲见魔火网被破掉,立刻反应过来,眼神一眯,举起宝剑正打算趁着晃眼的光来个突袭。 却不料这时,脖子上兀然架上了一块锋锐的枪刃,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不知不觉被一根诡异的银链绑起来了,登时惊骇无比。 她愣住了,面色呆滞,整个人僵硬得如同木头,看着还在眼前的谢清辞,眼中带着震惊之色。 怎么会……她什么时候到她后面去了…… 这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的局势发展也让台下的众人有些反应不过来,待看到叶玲玲浑身被绑成一个粽子,以及架在她脖子上的寒光凛凛的锋刃时,他们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众人嘴巴张大,场面寂静了一瞬随即就爆发出巨大的讨论声。 “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刚才不是还对付魔火网吗?” “靠!这暗枪难防啊!” “这枪……有点不同寻常啊,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枪。” “……” 谢清辞站在原地,看着已经被困住的叶玲玲,微眯着双眼,眼底里闪过一抹计谋得逞的笑意。 嘻嘻。 她当然没动,她一直在施法对付魔火网,动了的是她的武器——尧木枪。 尧木枪在方才混乱的局面下迅速分解,银色的枪杆断成一段一段的锁链,收起了张扬的光芒,悄无声息的、暗暗的、变幻莫测。 它像矫健的灵蛇一样趁着晃眼的光华交映,像光芒中的幽冥使者一样灵活地流穿在其中,悄悄地拐了个大弯从背后包围住叶玲玲。 叶玲玲一心投在魔火网以及在眼前的谢清辞,哪里会注意到身后已经有一把暗枪伺机而动。 台下众人明白其中的关窍后,不由深吸了一口凉气。 这谢清辞好灵敏的反应,好巧的心思,在被攻击时她是真的惊讶,想必是真的没有料到,但她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好了对策对抗,还将计就计,借此偷袭反攻,趁对手松懈之机一击必杀。 “好巧的心思,声东击西,果然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们看着谢清辞的眼神中满是忌惮,还有一丝隐隐的佩服。 修仙界以强者为尊。谢清辞虽然是女修,但她强悍的实力,丰富的战斗经验足够让他们从内心里付出尊重。 叶玲玲感觉脖子上抵上了一个冷冰冰的枪刃,浑身被这奇怪的锁链死死地绑住,动弹不得。 她咬唇,试图从中挣扎出来,却不料抵在她脖子上的枪刃往她纤细的脖颈靠近了微毫,她雪白的脖子瞬间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有隐隐的刺痛感传来,让她清醒了一瞬。 有丝丝冰寒的气息从锋利的枪刃之中肆意溢出,微微颤动,叶玲玲只觉得心中一凉,整个人不止地战栗。 她看着谢清辞,眼中带着不甘,但还是半张着嘴,哑声道: “我……认输。” 谢清辞笑眯眯地看着她,拱手道:“承让。” 结果已经明了,裁判朗声宣布:“本次比试,谢清辞胜!” “哗” 话音刚落,台下登时就响起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他们看着站在台上的谢清辞,高声叫好: “好!打得好啊!真他娘的精彩!” “哈哈哈老子看得很过瘾啊,你们很强!” “再也不敢小瞧女人了,一个个打得比我们一群大老爷们还狠。” 也有人想起谢清辞的身份,有些惊喜地喊着: “我想起来了,是四年前练武场那个的‘扎心魔女’谢清辞吗?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他正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震惊地看着谢清辞:“卧槽!你四年前不是还是个练气五层吗,怎么嗖的一下练气十二层了?!老子四年才升了两层,跟你一比,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 谢清辞闷笑,收回尧木枪,挺直腰板站在擂台上,笑意盈盈,眼中满是意气风发。 她轻轻地抚摸着手里的尧木枪,眼神温柔,还带着一丝被人肯定的骄傲。 四年前。 她第一次去魔雾森,和钟鸣他们组成小组捕杀风螣蛇。虽然在最后的风螣蛇任务中,她没有得到什么任务好处,但她自己在黑水潭拿了不少宝贝。 她去黑市转卖东西的时候,在一个摊子买下了一块奇异的木板。 说它奇异,不过因为它是能让她体内的神秘小苗起反应,木板本身看上去平平无奇。 研究了大半个晚上没有什么发现,她本欲放弃,却无意间发现其中的奥秘。 木板粗糙的质感,不是毫无来源的,粗糙的木板源于其中刻满的、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极其细小,也极其容易让人忽视,被她无意发现。 惊喜之下,她费尽心思修复与研究,终于让木板上的字完整地复录。 这木板上记载的竟然是一本残缺的九节鞭功法,名曰《断恨鞭》,等级不明。 她尝试简单地练了残缺的功法,令她惊喜的是,这部功法即使是残缺也强悍不已。这让她不由对那个“密山秘境”也向往起来。 但谢清辞主修枪道,不打算再修九节鞭,但又不愿意放弃这难得的功法。灵机一动,她尝试着改造枪杆的构造,将枪和九节鞭结合在一起,请人重新炼造了尧木枪。 可以随时变换为锁链的尧木枪,更加灵活诡异,更加防不胜防,在对决时或可起到奇效。 谢清辞笑得张扬肆意,忍不住摸了摸触感冰凉的枪,心中豪情满怀。 这是她的链枪的首战,大胜落幕。 她相信,她的链枪会和她一起,扬名九州。 第五十八章 谋起 这几天名幽台上异常热闹。 “谢清辞对刘晓明。” “谢清辞胜!” “谢清辞对杜云” “谢清辞胜!” …… 一连着几天,谢清辞都在战斗,一路连胜晋级,战果喜人。 她自身修为未到大圆满,对手不乏成名已久的练气大圆满魔修,可谓强者如云。但谢清辞仍以丰富的魔力储备、强横的战斗力、奇诡的战斗路数悉数击败对手,越界杀敌。 如果说外门大比前,她只是在魔宗小有名气,经历了几场精彩的战役,若问起,整个外门还有谁不知扎心魔女谢清辞? “号外号外!外门大比最新战况,看看目前统计出来的数据,十块下品灵石一份……” 外门大比关系着外门升内门的名额,在无道魔宗,只有成为内门弟子,才能对外声称是无道魔宗弟子,拥有身为魔宗弟子的特权,故而外门的人都十分关注这次大比。 这种商机,汤胖子看在眼里,自然不会放过。每天勤勤恳恳统计最新比赛情况,做成数据卖出,即使是十块下品灵石的小本生意也赚得不少。 “汤爷,我要一份资料!” 一群人看见汤源蜂拥而上,纷纷掏出灵石。有不少人在关注着外门大比,这些资料只是十块下品灵石而已,大多数人还是愿意出这个灵石买的。 “卧槽!居然有五个十局全胜的!” 有抢先买到的已经叫嚷出声,旁边一群人听了连忙围过去。 “谁?” “十局全胜……那不就是一局都没输?谁啊?” 那被围观的男修甩甩手,扯开那些挤过来的人。 “哎,莫挨老子……我念念啊……目前排名高居前五的是……谢清辞、钟鸣、林霜、刘枫还有宋忧,都是全胜的战绩,并列榜首。” 听闻此言,有人面上露出恍然之色,叹息道: “果然是他们,刘枫和林霜是老牌强者了,不足为奇。但我记得谢钟宋三人都没满二十吧,这届新人都很强势啊……” “不只是他们,这方止冥也是才十七岁,九胜一败,除了与钟鸣的那一战其他都是全胜,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有人小声嘟囔:“嘁,那方止冥哪里配,不过是个妓……”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他旁边死死地捂住嘴巴。 “唔唔……” 捂住他的人冷汗直冒,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压低了声音骂道:“卧槽!你想死啊,你忘了上一个说这话的人的下场了?” 那人只是因为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出此言,听到这话,登时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乖乖地闭上嘴,往四周打量,生怕见到什么人。 他越想越是紧张,脚底生寒,两股战战,有些哆嗦。 “我……” 旁边的人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以后闭嘴吧你,再这样迟早惹出大事!” 他脸色有些苍白,头如捣葱般点头。 --- 在外门众人议论大比战况之时,谢清辞正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认认真真地研究刚从胖子手里拿到的最新情报。 她翻翻找找,拿出一支墨笔在宣纸上圈圈画画,时而冥神思索,一边写一边嘀嘀咕咕: “钟鸣估计应该拿到黄泉真水了,被黄泉真水淬炼过神魂肯定很强悍……从他和方止冥一战就能够看出来了,短板……或许是肉身?” “这宋忧都是召唤他的旱魃作战的,旱魃实力强悍,水火不侵,他自己倒是没有动过手,或许他自身的实力不强?听说傀儡师和阵法师好像都是脆皮?” “这林霜资历深厚,闭关多年,习的是修罗杀道,招式也是以狠辣阴毒著称,跟他作战要注意他的刺杀偷袭……” “至于这方止冥……” 谢清辞挠了挠头,有些无从下手,感觉有些头疼。此人的风格多变,她捉摸不透,招式也是五花八门,魅术魇术毒术暗器都有所涉猎,可以说很全能了。 同样,也很难对付。 她觉得,方止冥输给钟鸣不是因为他比钟鸣弱多少,而是因为他战略的失误。他不了解钟鸣,居然会跟一个经历过黄泉真水淬炼、在冥界混过的魔修比神魂强度,简直就是找死…… “叩”“叩” 她正胡思乱想,外面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一声一声,清晰可辨。这每一声的节奏和韵律都恰到好处,不会显得急躁无礼,也不会显得卑微无力,很有分寸。 谢清辞突然对来人起了几分好奇,收好桌上的宣纸,挥手解开门外的禁制,道: “请进。” 院门缓缓地打开,她只看见有一个俊秀单薄的身影迈步走了进来。来人容颜端方如玉,修容温雅,带着一丝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意,正是让谢清辞头疼的方止冥。 他看见谢清辞,温柔一笑,行了个标准的平辈道礼,朗声道: “止冥仰慕仙子芳名已久,渴求一见,故冒昧上门拜访,还望仙子见谅。” “……” 谢清辞闻言面色有些诡异,低头看着她现在的打扮。 因为是在自己的小院子,她没有太多拘束,顺手拿了一条宽松的罗裙。她的胸部发育得挺快,这罗裙宽松,一举一动之间隐隐可见波澜,抹胸设置将精致的锁骨和胸前一片晶莹的皮肤都露出来了,这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仙子。 “……道友随意就好。” 方止冥七窍玲珑心,很快就意识到谢清辞的想法,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他不由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有意无意露出白嫩的仙鹤脖颈,低垂的俊颜更显娇弱,让人不由从心底里升起一股保护欲。 他略红着俊颜,声音低沉: “止冥此来拜访,是想和清辞谈论一些事情,不知道清辞可有余暇?” 谢清辞眼珠一转,看着方止冥羞答答的模样,心中戏弄之意迭起。 这家伙明明就是个老狐狸,对她施展魅术,还在这里装小白兔呢。 她心思一动,嘴角悄悄弯起了一抹顽劣的弧度。她假装不经意地挤了挤胸口,很快就露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春光乍泄。 她双手慵懒地撑着下巴,朝方止冥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声音柔得要滴出水来,抛了个媚眼: “当然可以啦。” 方止冥眼神一暗,也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声音低哑。 “那止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石室内。 钟鸣闭上双眼,端坐在石案上打坐,灵气顺着他的经脉流入他的丹田,化成精纯的魔气。 在他的身边,一颗混黄色的奇异珠子滴溜溜地旋转,吸取着他身上的魔气。天地灵气透过钟鸣的丹田转化成精纯的魔气汇入其中,显得几分玄奥,几分妖异。 “呃……” 钟鸣闷哼一声,嘴角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血痕,他马上拿出一个玉葫芦,倒出一颗药丸服下,这才觉得体内紊乱暴动的魔气安分了些。 “阿鸣,你这是何必。” 耳边突然传来墨闻真人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着站在他身前的高大青年。 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静静地对视着,缄默无言。 看到他有些虚弱的样子,墨闻真人一向冷厉的脸柔和了下来,声音冷漠却蕴含着压抑的自责: “阿鸣,不要这么倔强。你还没有长大,还没有能力参与一些事情,那些事情……让我来处理就好,你不要强迫自己提升实力……不需要这么迫切……” “我知道你恨,我也恨,我的恨绝对不会比你少,但是绝对不能因为这个牺牲掉你的前途,偌大的钟家,也就只剩下我们了。” 钟鸣低头,表情倔强,唇瓣被她咬得有些发白: “不用管我,其中关系我自然会处理好……” “不,你没有处理好。” 墨闻真人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肯定:“你急了,急于变强,却适得其反。” “谢清辞跟你一样心中有恨,但她很聪明,她将怨恨蛰伏在心中,这个分寸她拿捏的很好,有朝一日,若她有能力,她绝对会亲手毁灭她的恨源。恨不是她的压力,而是她的动力。” “而你,你用了最笨的方法,自损一千毁人八百,或许还毁不了八百。” 钟鸣的脸色惨白,手紧紧握成拳,沉默不语。 “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没有想清楚,我作为你的兄长,有权帮你做出决断。” 墨闻真人深深地看了钟鸣一眼,转身离开。 而钟鸣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心中五味杂陈。 “呵。” 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个低低的笑声。 听到这个声音,钟鸣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惊讶,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来了。” 很快,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在石桌旁显露身形,看着钟鸣眼神薄凉,语气带着嘲意:“真是一出好戏,你哥哥还是挺关心你的,真是一个好哥哥呢……” 钟鸣皱眉,撇开脸,似乎是在躲避什么,并不想深入讨论这个话题。 看着他的反应,男人喉咙里溢出低沉的笑声:“真是个无情的弟弟,你哥知道了或许会很伤心。” “……” “你为什么要帮我?” “嗯?” “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从哪里知道我的事情,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出手帮我?” 面具男笑了笑。 “你不必知道太多,记住本座的话,好好修炼就可以了。”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什么。 “弱者,是没有资格过问太多事情的。” 他转身,黑色的披风扬起,一个诡异的太阳形徽痕一闪而过,整个人霎时间消失不见,没有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钟鸣凝视着面具男消失的地方,眼中闪过一道晦暗的光。 第五十九章 宋忧 方止冥半眯着眼,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谢清辞,显得几分单纯无辜。 他朝谢清辞恭敬地行了一道礼,眉眼弯弯。 “止冥在此,多谢清辞的指点。” “客气客气……”谢清辞打着哈哈,并不当一回事。 他看出谢清辞的不经意,只是笑笑,没多说什么。 “此次贸然叨扰,如有缘请许止冥再来拜访,告辞。” 翩然行完一礼,他朝谢清辞点了点头,就噙着一笑翩然而去。脚步如云,身姿清琅如竹,背影也是清逸端方。 谢清辞拢了拢衣服,默默地打量着方止冥远去的白衣身影,啧啧出声。 没想到这方止冥居然会来找她谈论……钟鸣。 上次他在和钟鸣的比赛中输了,想必一直耿耿于怀,来她这里打听情报。 她撇撇嘴,这方止冥心眼比筛子还多,心脏得很,有意无意地勾引她,要是她是个纯情少女或是个色魔,早就被他撩得不要不要的。 可惜她不纯情,也不是色魔。 她突然有些好奇,这方止冥过得不累吗?整天这样行礼,时时刻刻保持着优雅的风度,总是会疲倦的吧,这样是为了什么,他看上去不是那种会做无用事情的人,这般斯文清雅的姿态是做给谁看呢? 人活一世,过得自在些不好吗? 谢清辞弯起嘴角,很舒适地翘着二郎腿,低声哼哼小调,心情极好。 她方才,可是很“不小心”地告知了方止冥关于钟鸣的一些信息,应该会有些用处吧? 她闷笑。 “方止冥可是个难缠的家伙,心思深套路多,送这样一个对手给钟鸣,钟鸣应该很爽吧?他可得好好谢谢我才对。” 她嘴角翘起,眼中满是玩味之色。 --- 方止冥回到自己的洞府,静坐了一会,随即看着手里的翡翠色玉镯,低声问道: “阿竹,你觉得谢清辞的话有几分可信?” “飒” 他的话音刚落,顷刻间翡翠色玉镯就散发出盈盈的绿色的光。 光芒潆绕间,玉镯上面雕刻的精细花纹慢慢凸起,转化成镗亮透明的鳞片,层层叠叠放置得精细。冰凉滑腻的蛇身蜷缩在方止冥如玉的手腕上,蛇首高傲地扬起,气势不凡,竖瞳清冷,蛇信血红。 这玉镯,竟是一条颇具灵气的青玉小蛇化成的。 小蛇“嘶嘶”地吐了吐信子,蕴含着危险的气息,而方止冥却是无动于衷,有些期待地看着小蛇。 小蛇白唇颤了颤,开合之间,竟传出了人语,声音清冷。 “那个谢清辞的话,半是可信……她的神情有异,但似乎不是针对你,或许……她与钟鸣有过节?……” 小蛇洋洋洒洒地分析,口吐人言却字字清晰,颇有道理的模样。 只是这话似乎有点多…… 方止冥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它最后总结了一下陈词:“……我觉得她是特意引你与钟鸣相争,她好坐山观虎斗。” “嗯……我也这样认为。” 方止冥闻言点点头表示认同,摸了摸下巴,眼神有些奇异,又有些欲言又止: “她似乎知道……知道我在对她施展隐魅,而我的魅术竟然对她没有作用。” “那个谢清辞,应该也是同道中人。”小蛇懒洋洋地回他。 “可是……她的容貌很艳,气质却很干净。与我是不一样的。” 他呢喃,心中复杂,忍不住抚摸着缠绕在他皓腕上的小蛇,触碰它冰凉的细腻鳞片。小蛇被抚摸觉得舒畅,忍不住眯上了竖瞳,一副享受之态。 “无事,你的媚骨还得加紧修炼。眼光放长远些,这一次大比结果不必太过在意,大概能进入前二十就可以了。若我预料得不错,无道魔宗魅道的人应该已经注意到你了。” “嗯,我省的。” “唔……你打听那个钟鸣是为何?他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扬起俊秀的脸,眼角眉梢蔓延着喜悦,温柔地说了一声: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阿竹。” --- 这一天有点不太寻常。 谢清辞身姿挺立地站在台上,长发飞扬,呼呼的风吹着她的衣袍,发出猎猎的啸声,气势逼人,一副飒爽之态。 她此刻也是习惯性地挂着一丝笑,只是那眼神中却带着不同寻常的慎重之色。 这战……可不好打。 站在她对面的一个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少年。此刻,他正牵着一个小女孩,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上台。 少年有一双明亮的杏眼,面容清秀,一身血红色衣袍披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像穿着大人一副的孩子,有些滑稽。 在他的衣袍上挂满了各式各样、密密麻麻的杏黄色符带,衣摆上也烙印着镂空黑色符文,一举一动也带着说不出的韵律感,颇有几分玄秘。 而他身旁的小女孩则系着少女髻,穿着一身嫩粉色留仙短裙,手腕和脚踝上都缀满了金色的小铃铛,行走之间铃铛清脆的“叮当”声不断,环绕在名幽台,显得活泼可爱,在她的裙裾上亦是缀上了繁奥的黑色花纹,与少年的类似。 她的瞳孔涣散无神,双目无焦距,嘴角却带着一抹甜甜的微笑,看上去颇有些诡异。 她拉着少年的手,又蹦又跳的样子像只快乐的灵雀。 “哥哥走路好慢,还不如乐乐快,真是羞羞脸!” 少年表情很是温柔,手牵着女孩的藕臂,很耐心地哄着玉娃娃般的小女孩: “乐乐走慢些,小心不要摔倒了,会很疼的。” 若忽略他的身份,谢清辞看着只会觉得对面是一对普通的兄妹,没有半丝威慑力。 少年站到了台上也是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只一颗心思地哄着妹妹。 这一场比赛,台上奇异,台下也很奇异,大多数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的,诡异的乖巧。 当然也有很多人在传音,彼此之间也有交头接耳,但谈话的声音明显刻意压低。 台上的裁判对这兄妹友爱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见双方都站到了相应位置,就示意他们可以待命了。 谢清辞半扛着尧木枪,仰起头懒洋洋地看着少年,显得几分漫不经心和傲慢。 面对强敌,首先气势上不能输,必须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 她将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更有气势: “炼气十二层,谢清辞。” 少年也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没有一丝波澜,面无表情: “炼气十二层,宋忧。” 果然是他,熟悉的名字,传说中的天才傀儡师宋忧。谢清辞暗想,眼神不自觉瞄到了站在他旁边的小女孩,那他牵着的就是传说中他早夭的同胞妹妹,不过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旱魃。 这旱魃小女孩颇有灵性,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有些懵懂。 郭忧抓着小女孩的手,指着谢清辞,温声说道: “乐乐,看到对面的姐姐了吗?我们待会又要玩游戏了呢,期待吗?” “嗯嗯。” 小女孩乐乐似乎很开心,点了点头,抬起头看着有些惊愕的谢清辞。 她甜甜的笑了,声音若银铃一般轻快。 “和漂亮姐姐玩吗?真好,乐乐最喜欢玩游戏了。” 台上突然开始了温情的儿童频道,台下的修士习以为常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传音。 有人在悄悄咬耳朵: “这旱魃看上去不是挺可爱的吗,一点都不凶残啊?” 旁边的人闻言冷笑:“你倒是挺可爱的。你是没见过她把一个人的身体撕碎的样子,我看那个时候你还觉得她可不可爱。” “……” “宋忧长得显小啊,十岁出头的少年模样,其实已经快二十了吧,谢清辞看上去都比他高。” “据说,修炼傀儡术要修炼骨骼,所以看上去年轻,你也可以试试。” “我倒是想,可是太难了……” 也有人酸溜溜地嘀咕:“这宋忧一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模样,看上去也没多特别啊,不就是有一只通灵旱魃嘛。” “……” 谢清辞安静地看着对面的温情小剧场,以及旁若无人的对话,面上淡然,其实心里已经暗自警惕起来。 这只旱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一只有灵性的旱魃,远远比一千只没有灵性的旱魃恐怖得多。 “本场比赛,谢清辞对宋忧,开局!” “咯咯咯咯咯……” 他的话音刚落,上一刻还在聊天的小女孩就动了。 她一蹬小脚,留仙裙像蝴蝶一样飞起,整个身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化,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獠牙,红润的面容也变得青白。 “这么快就尸化了?” 谢清辞心中惊讶,马上反应过来,她早有准备,酝酿已久的魔气握在手中,水桶粗的巨型藤蔓像柔韧的蛇一样拉长,锁住女孩的来路。 小女孩舔了舔猩红的唇,面上还是带着甜美的笑,那小身子却是像一个小炮仗一样倏尔飞了过来,浑身散发着凶戾之气,无惧谢清辞的封锁直冲而来。 “好快!” 台下有人惊呼。 女孩那双黑色的眸子逐渐晕染成璀璨的碎银色,白嫩小手的粉色指甲伸长,渐渐染成一种墨色的黑,双手虚握,直直地抓向谢清辞布下的藤蔓。 “嘶啦!” 坚韧强硬的藤蔓在她手里如同一块软绵绵的豆腐花,指甲深入,直接将巨大的藤蔓对中撕裂,强悍如斯,中途没有半丝艰涩之色。 “轰!” 藤蔓被碎裂成一块块,重重地从空中坠落,“啪”一声摔在台上,扬起一地烟尘,风云变幻。 宋忧宽大的红袍被风卷起,长发乱舞。 他修长的手结下一道道繁复的手印,红绳牵引,烙印在他衣袍上的奇异符文与旱魃女孩衣裙上的符文遥相呼应,起起伏伏宛如暗夜星辰,从衣袍间撕裂开来,静静地在半空中漂浮盘旋。 他手指灵活地弹跳,像操纵着一条无形的线,眼神犀利,锋芒毕露。 他眼神冰冷。 “杀!” 第六十章 战忧(1) 随着战斗的深入,场上的局势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一方面,是宋忧的步步紧逼,攻势猛烈。而一向喜欢走强攻路线的谢清辞却在此时避其锋芒,选择防守和远攻,让人看得疑惑。 “奇怪,谢清辞她想做什么?” “滋滋……” 台下是如何议论,台上的人是不清楚的。宋忧双臂符文闪烁,手中极快地结印操控,嘴中念念,身体如同魔神一般环绕着一圈乌金色的光晕,显得又是神秘又是邪异。 他的手指如同跳跃的精灵,操纵着最强悍的人型武器。 “咚!” 小女孩娇小的身体仿佛蕴含着一只威震上古的夔,双拳如同击锤,小脚踩过的一方也是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凹陷,让人心神俱颤。 她粉嫩的小拳头此时萦绕着一圈乌光,如同寒铁浇铸一般,渐渐变换成一种近似于青铜的色彩,凶威惊世。 挥斥之间,“铛铛”的、如同金属一般的声响不绝,仿若真实存在的宝器。 有人认出了这门功法,不由惊骇大呼: “以身炼器,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一只旱魃,如何能修炼人类的功法?” “这不是普通的旱魃……”旁边的人面色惨白,咽了咽口水:“这恐怕是传说中的地级旱魃!” 台下哗然,许多看着小女孩的眼神中掠过一丝贪婪。 旱魃是一种特殊的天地灵物,通常是后天而成,是一种奇异的生物。他们的身体本以强悍著称,堪称有阻断万斤、水火不侵之能,更恐怖的是他们还号称拥有不死之身,虽然有些夸大,但他们确实有着堪称恐怖的生命力,一般的攻击伤不到他们。 旱魃总共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黄阶旱魃毫无灵智,多以僵尸为称,只有最基本的行动和撕咬能力,战力微弱;玄阶旱魃开发有一定的灵智,或可口吐人言,战力强悍,但无法自控,野性大于人性;而地阶旱魃已经有了接近于人类的智商,比之玄阶更上一层,也更加恐怖。 这女孩既以身炼器,修炼人族锻体之术,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地阶旱魃。 至于天阶旱魃,那便是天生天养的后卿,几千年内都不曾听闻有过,只有在古籍上有只鳞片羽的记载。但若有出世,必然会在修仙界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只一个地阶旱魃,已经足够让人眼红心惊。 “嘶……区区炼气期修士居然拥有一只地阶旱魃了?现在的新生这都是什么运道?” “魔宗里,应该有大人会对这只地阶旱魃心动吧?”有人心中酸溜溜的,嗤笑道: “这种杀伤底牌居然轻易就曝了出来,从来只知道他的旱魃强悍,可一直以为是玄阶。地阶啊……如果没有人护着,他的旱魃过了今晚就不属于他了。” 听闻此言,旁边略懂傀儡术的人不由翻了一个白眼:“你懂个锤子!这旱魃一看就是订立了天地契约的本命傀儡,与傀儡师生死本源,除了神仙谁也夺不走!” 说着,他不由有些感慨,道: “我第一次听说有地阶旱魃愿意与一个这么弱小的傀儡师订立生死契的。想地阶旱魃灵智不输于人,高傲无比,相与它结契难于登天,这宋忧真是……让人羡慕。” “可那旱魃原尸不是他的同胞妹妹吗,对他而言应该不难吧?” “话虽如此,但死人一旦尸化成旱魃,过往的记忆也几乎是不会再有了。那女孩……已经不完全是他的妹妹了,完全是靠他后来的努力。” “哧!” 小女孩如同一只太古凶兽,眼中凶光四射,娇喝一声,一拳头打下去,瞬间台中央像蛛网一样层层碎裂。 她用距离强行打碎了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擂台,看着让人心惊肉跳。 一时间乱石崩飞,震得整个名幽台都不自觉颤了颤,地面也抖了三抖。 “这……这也太强了吧?” 谢清辞眼神凝重,这旱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她腾跃而起,手向前一指,祭出分解成链的尧木枪,操纵其封锁攻击那个看似娇小的女孩。 “嗯,这是什么?可以吃吗?” 小女孩看着环绕在她身边的链枪,一脸的天真无邪,配着她青白的脸,尖尖的獠牙,黑利的指甲,竟有些渗人。 她似乎满不在意,咯咯一笑,张开小嘴一把咬住了正在飞的链枪,牙齿用力,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竟然活生生把这一把坚硬的上品灵枪咬出一个口子! “咯吱咯吱”她嘴巴在嚼动,一脸的兴奋,看着不远处的宋忧,欢呼道:“哥哥,这个好好吃啊!乐乐喜欢这个味道。” 宋忧笑了笑,道:“乐乐喜欢就好,喜欢就多吃一点。” “……” 霎时间,整个名幽台仿佛都静止了,一片死寂。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在“咔嚓咔嚓”有滋有味地嚼着上品灵枪的小女孩,和云淡风轻劝女孩多吃点的宋忧,感觉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过了半晌,才有人弱弱道: “这地阶旱魃……这么厉害的吗?” 谢清辞也是面色扭曲,看着嚼灵器嚼得咯嘣咯嘣脆的小姑娘,看着已经报废的尧木枪,只觉得一阵眼晕。 她暗骂:“靠!准备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是思虑不周,低估了旱魃的变态程度。” 失去了武器,谢清辞脸色很难看,恼怒之下调动起丹田里的魔气,青黑色的魔气在擂台上肆虐,如同暴风雨前的压抑天幕,气势如虹,侵略力极强。 如同铜筋一般的藤蔓纷纷立刻从擂台缝里拔地而起,挥挥荡荡,隐天蔽日,整个擂台像是变成了一片茫茫的藤蔓丛林,那浮现的藤蔓上布满了令人心悸的倒钩,荧光闪闪很是锋锐。 “她是想做什么,这是气疯了吗?” 台下的人看着谢清辞的目光有些迷惑。 刚才已经证明了藤蔓术是锁不住这只恐怖的旱魃的,她却依然大规模地使用密密麻麻的藤蔓术,让人费解。 她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 首席看台上,一群魔宗大佬一边磕着灵瓜子,一边看着名幽台上的热闹。 无媚真尊毫不优雅地嘟起红唇,“噗”一声吐掉嘴里的瓜子儿皮,模样潇洒。那吐出的瓜子皮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潇洒的弧度,最终神异地消失不见。 一旁的无景真尊宗笙也是如此,只不过他现在的状态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无鬼真人苍白的脸微抽,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用空间术法嗑瓜子,你们可真能。” 右尊脸色也有些不悦,毫不顾忌地开口:“当着徒弟的面,你们能不能要点形象?” 一旁的吴桐只觉得浑身尴尬,瑟瑟发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生怕这些阴晴不定的前辈秋后算账杀人灭口。 他在心中默念了一句圣人言,见周围没人注意,忍不住悄悄抬起头看着同样站在无媚真尊旁边,给无媚真尊捏腿的江紫烟,神情不自觉露出一丝温柔。 江紫烟只觉得对面有一道灼灼而不自知的目光傻傻地看着她,老脸一红,心下有些慌乱,连忙低头装死。心中大骂吴桐这傻子不会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手下也不自觉加大了力气。 “哎呀,好疼,捏的太大力了呢。” 无媚真尊突然夸张地大喊,饱含深意地看了江紫烟一眼。 “师尊,我……” 江紫烟呐呐。 她看着有些神情有些愣仲的江紫烟,不由扑哧一笑,忍不住伸出长长的指甲摸了摸她的脸,有意无意地蹭了蹭她饱满的胸,眼神暧昧。 “烟烟,你在想什么呢?这么不专心是在想谁呢,小心师尊罚你哦。” 江紫烟咬了咬唇,随即露出了一抹娇媚的笑,撒娇道: “没什么啊,烟烟在想师尊呢,想着师尊好像又漂亮了~烟烟更喜欢了呢。” “咯咯……” 无媚真尊闻言,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人有些无力地攀在一旁上身光裸的英俊美男身上,胸前的波涛起起伏伏汹涌澎湃,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她看着穿着青衣方巾,面容儒雅,浑身散发着一股与魔修截然相反的浩然正气的吴桐,舔了舔唇,开口道:“右尊师兄,小墨言……” “无媚!” 右尊冷冷地瞥了无媚真尊一眼,眼神带着警告之意,阴寒得让她如置冰窖。 “别打墨言主意。” “嘁!”无媚真尊被他威慑,等反应过来后觉得面上有些难堪,不屑地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有些恼怒地转过头。 不就是个小徒弟吗?至于护的跟个眼珠子一样吗? 江紫烟不自觉捏起的拳头也渐渐松开了,紧绷的心弦也松了下来。 还好…… 无媚真尊只觉得气愤,难得认真地瞧着水镜里的画面。 她看着看着,突然轻轻地“咦”了一声,随即有意无意地看着宗笙,捂嘴笑道:“哟,这不是那个很厉害的小丫头吗?怎么好像被一个小男孩打得有些狼狈?” 宗笙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语气平静地说道: “那是无鬼师兄看上的人,自然是不同凡响。” 他眼神冷漠地看着无媚真尊: “至于这个丫头……我看着甚好,打算收她为徒。” 第六十一章 战忧(2) “碰”、“碰”…… 铜筋铁柱一般的树木纷纷立刻从擂台缝里拔地而起,巨大的青黑色漩涡直达天穹,如同雨后春笋,蓬勃而旺盛。 树木宛如千万只嗥叫的灵蛇漫天肆意挥舞,挥挥荡荡,爆破的气势恢弘,隐天蔽日。 整个擂台像是变成了一片茫茫的藤蔓丛林,青木冲起,越长越是高耸,竟完全遮掩了这一片擂台,将擂台下面的视线遮掩住,而那草垛、那浮现的藤蔓上怎蜿蜿蜒蜒地布满了倒钩,令人心悸,荧光闪闪很是锋锐。 台下的人见此,面露惊色道: “没想到,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布下了一个结界?” 谢清辞身姿如燕,足下轻点腾越如风。她的身后是漫漫如海一般的诡异树林,而她的身子如同灵鹿一般闯入一片林海,如同溪流汇入一片洋海,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她眼中带着满满的自信。 这一片林海,是她的主场! 宋忧眉头紧锁,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心中惊疑。这一片林海结界完全改变了原来他熟悉的擂台环境,在这种情况下,他原有的优势可能会因此消失。 而小女孩则有些懵懂地看着这一片突然崛起的林海,眼中带着好奇。 她歪了歪小小的脑袋,突然面上露出喜色,道:“这是森林吗?好有趣。”随即像一尾欢乐的小鱼一把扑进这茫茫的林海中,小身板灵活地穿梭其中,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乐乐!” 宋忧惊讶地看着小女孩飞快消失的身影,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看着已经侵略到他身前的林海结界,一咬牙,也跟着走了进去。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这局面…… “我们现在怎么看,两眼一抹黑?” 这林海结界隔离了他们的视线,且他们的神识也无法探入,这下子这可如何是好? 裁判倒是反应迅速,板正着脸,登时就从怀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小圆珠,往笼罩在擂台上的防御一扔。 “铛”一声,小圆球击到透明的防御结界之中,瞬间就融化其中。奇异的是,那结界犹如水波轻轻荡漾,有涟漪轻轻翻起,不久就显出了里面的场景,竟然无视了谢清辞布下的林海结界。 台上的场景渐渐清晰,有人眼尖,看清里面的情形就喊道:“出来了,他们在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清辞正站在结界里最高的一颗树顶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望着正在底下徘徊的宋忧和小女孩,手中一道光盘闪烁,一步步控制着林海结界。 小女孩真是一脸的兴奋,在树林里若脱笼之鹄,整个人像一只活泼的鸟儿一样到处乱闯,显然是忘了正事。而与此同时,在另一方位的宋忧看着周围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树木微微蹙眉,马上通过生死契感应小女孩方位。 这林海结界是她模拟魔雾森构筑的一个结界,虽然还有些粗糙,但使巧劲对付难缠的地阶旱魃,应该是足够的。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啪嗒” 不知过了多久,电光火石间随着一声轻响,这片寂静的树林像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禁忌,整个结界开始运作起来。 “开始了吗?” 宋忧看着周围绕着他不断移动,快得只能看见一道残影的树木,眼神沉凝。 这方小天地哐啷啷地震了震,突然开始晃动起来,所有的植物像是魔化了一般,围攻其中的一切入侵者! “开始了。” 谢清辞喃喃,手中又发力加大了魔气的输入。 “叮……” 一声清鸣,她体内的那颗小苗也随着做出反应,在丹田里轻轻摇曳,小小的叶片扇动。精纯无比的灵气环绕,往来翕忽,源源不断地补给输出。 而这边,那泛着冷光的倒钩藤蔓如同疯魔一般,死死地缠绕在小女孩胳膊和腿上,那些高大的树木也纷纷将树根拔起,“刷刷刷”地攻击着有些突兀地站在林窗下的小女孩。 “哼!”小姑娘见此面露轻蔑之色,冷哼一声。 “又来?那乐乐可就不客气了!” 她红润润的小嘴张开,露出白森森的獠牙,一把咬掉缠绕在她身上的藤蔓,邪戾无比。她青铜色的小拳头拳风如雷,横扫一击如同翻海填岳,轰隆隆地锤击着周围高耸入云的树木。 “轰轰轰”的声响过后,一大片一大片的树木像被呼啸的狂风蹂躏一般,恹恹地倒在地上,被连根拔起,七仰八叉地乱扭。而那些空出来的地方又重新生出了一株高大的树木,声势浩大,仿佛无穷无尽。 “居然还有?” 小女孩也有些愣了,抡起拳头继续横扫。 宋忧听到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打斗声响,不由一惊,匆忙地赶往小姑娘所在的方位。 “喝!” “哈!” 小姑娘正打得起劲,没注意到自己周围的环境渐渐变了。 “再过来一点,再过来一点……” 谢清辞在树顶上操纵着全局,额头上不知不觉已经沁除了一层细汗。 她银牙一咬,更加使劲调动起体内的魔气。必须加快速度,这种大型法术消耗的魔气极大,时间长了即使她有海量的魔气储量也是吃不消。 她一边在半空中操纵着结界里的树木移动,引导小旱魃投入她给她布的局,一边防范这宋忧的突击,一心二用。 对于她而言,整个局势宛如一盘棋局,而她正是执棋之人。 但这棋中子可不是好糊弄的对象,必须打起十万分的精神。 台下愣愣的看着谢清辞将宋忧和他的小旱魃分开,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了悟:“她这是打算分开傀儡师和傀儡?可是这种大型结界她能够坚持多久?” “分开了也不长久啊,在契约相互的感应下很快他们就会重新聚集在一起。这样围攻旱魃只是白白废了她的魔气而已。” “不对!”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面露恍然:“她是想困住那只旱魃!可是旱魃如此强悍,如何能困住?” 刚猛的力量确实难以摧毁,几乎所有计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苍白的。 但,善将者,其刚不可折,其柔不可卷,故以弱制强,以柔制刚。 “陷!” 谢清辞低喝,眼中闪过一道神光。 霎时间,那群被旱魃推倒在地的树木突然结成一个巨大的阵引,有黑色的光芒燃起,登时小女孩踩着的一块地就猛地向下凹陷,不断软化成为一块魔沼地,粘住她的小脚丫,强大的吸力拉着她一块下移。 她猝不及防,对此毫无准备。不多时,她的小腿已经没入其中。 “哎呀!”小女孩惊叫一声,明显有些受惊,使劲挣扎想要逃离这恶心又黏稠稠的沼泽潭,却发现凭借自己的力量居然挣脱不出它的束缚。 “这……” 在另一边的宋忧瞳孔瞪大,显然也感受到了什么,一直平静的脸庞不由有些慌张。 “该死!” 他眼神发狠,一咬牙,干脆收起手中的红丝线,抽身从腰间拿出了两把软剑,整个人一跃而起冲往高处。 破了这个结界,看这谢清辞还如何应对! 台下的人看着他挥剑的身影,都有些吃惊: “小看他了,他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宋忧他原来也有修炼武技?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傀儡师,皮脆柔弱……” 这场比赛着实是刷新了他们对傀儡师的看法,谁能想到作为傀儡师的宋忧居然也有不低的武道造诣呢? 那些认为牵制住他的傀儡宋忧就毫无反击之力的想法,真是太过天真。 宋忧不愧是老手了,思考片刻马上就明白了症结所在,当下就打算破界了。 他一跃而起来到高处,果然看到了正在操纵结界的谢清辞。 他眼神蓦地变得凶狠,拿起双股剑就斩向谢清辞,剑势犀利,虹芒席卷。 谢清辞看着拿着双股剑气势汹汹的宋忧,暗道果然这家伙还有一手,幸亏没小看他。 她倒是想用枪和他正面杠上一杠,拼拼谁的攻击力更猛。论正面强攻她自认不输于谁,可惜尧木枪已经报废了,只能用法术应付。 她暗暗腹诽,一捏手诀,祭出自己的法术。 “笼围!” 郭忧浑身被缠,脚下突然生出坚硬的刺状植物,喷薄出暗色的瘴气,席卷了这一片天地。而那刺笼一层一层地把他叠在一起,创造了一个幽闭的植物囚笼,竟然暂时把郭忧锁起来了。 “咔”“咔”的砍伐声不断,谢清辞撇撇嘴不予理会,看这样子应该能困一阵子。 她没武器,才不和他硬碰硬。 要对付的,是小旱魃。 小女孩小脑瓜子聪明,已经明白了其中关窍,整个身子一动不动止住了继续陷入其中的迹象,只是也是束手无策,一时半会想不出脱身的主意来。 谢清辞嘻嘻一笑,看着浑身僵硬的小女孩,摊开手轻轻一吹,由魔气化成的绿色小种便随风飘过,紧紧附在其身。 “呜呜,哥哥你在哪,快来救乐乐……” 小女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种粘在她头上,小脸像一个皱巴巴的包子,面露苦色。 这片魔沼地已经陷到她胸口了,她的巨力在这里完全使不上劲,越是挣扎越是陷落得越快,吓得她只能一动不动地努力维持现状。 可是想不到办法,无法抽离,她只能在这里干耗着,乖乖地束手就擒,这对于她而言无异于一场煎熬。 小种子飞到小姑娘的发顶上停了下来,“啪嗒”一声,小小的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她的头发为其提供了天然的温床,不一会她的头顶就是绿油油的了。 “咚!” 这个时候,捆着宋忧的笼围猛地发出一声巨响,就地爆炸。那余波破坏力极强,被炸翻的藤蔓枯草直冲上天际,又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均是黑漆漆的一片,宋忧从中解困。 他气喘吁吁,面色有些苍白,浑身也是黑乎乎的狼狈不堪,显然是花费了不少力气。 谢清辞惊讶,这人果然有底牌,这比她预想的出笼速度还要快一倍! 宋忧从上往下看着困在魔沼地的小女孩,也看到了她头上的绿植,不由心下骇然。 他自然是见识过木系魔修的抽魂术法的,登时目眦欲裂,朝着谢清辞大吼道:“你要干什么!?放过我妹妹!” “乐乐!我认输!你放过她!不要伤害乐乐!不要抽魂!” 谢清辞撇撇嘴,嘀咕:“我是这么残暴的人吗?” 见宋忧认输,她也不迟疑,出手停住了疯狂生长的绿植,那林海结界也消失不见。 小女孩也从魔沼地解出来,还有些懵,配着头上绿莹莹的一片显得有些可爱。 “啪” 谢清辞笑了笑,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些植物又瞬间动了起来。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那些绿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出花来,丛丛簇簇的一片。 粉红色的细碎小花从头发上蔓延,丝丝缕缕,一直环绕在她的衣裙上,不多时就织成了一条粉色碎花留仙裙。 “哇!” 小女孩张大嘴巴,眼睛亮闪闪的仿佛镶了钻。 她看着一簇簇一团团缠绕在她身上的小碎花,咯咯直笑,又蹦又跳开心不已。她已经解除了尸化,整个人又恢复了萌哒哒的小姑娘模样,称着这条别致的碎花留仙裙,整个人如同花中精灵一样耀眼可爱。 她激动地一把扑过去,抱着谢清辞的大腿,软软地撒娇道: “漂亮姐姐真好,乐乐好喜欢。” 站在一边,从来没有见过乐乐和其他人说过话的宋忧见此已经呆住了,看着乐乐熟稔地抱着别人,神情亲昵,真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他心下震惊,忍不住唤道:“乐乐……” 小女孩转过头,看着自己哥哥马上松开谢清辞的大腿,小腿哒哒哒地冲过来,笑得甜甜的: “哥哥,裙子好漂亮,乐乐真的很开心呢。” 郭忧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看着她的笑颜,不由也展露出了舒心的笑意: “乐乐开心,哥哥就开心。” 他望向谢清辞,表情复杂。 过了半晌,他的嘴唇动了动,轻声道: “谢谢……” 整个场面一度安静,所有人都在发愣。 他们想到了开头,却没有想到结局。 没有血瀑,没有断肢,粉红色的小花飘扬在赛场上,居然有点唯美? 不过,真的很漂亮呢。 “这一局,谢清辞胜!” 第六十二章 戏子 与宋忧的这一仗谢清辞打得很漂亮,可谓是打出水平,打出风采,打出友谊,可谓是收获良多。在这之后谢清辞也就没有遇到像宋忧这样难缠的对手了。 她也难得喘了口气。 外门大比是胜败累计制,为了确保比赛的客观性与公平性,每个参赛的人无论实力如何平均下来也得打个二十场,分别抽签与不同的人对战。 因而,这是纯粹实力的对决,站到最后的人都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杀上去的,没有侥幸,没有意外,更没有黑幕。 从目前的局势看来,打到现在的场次,各参赛者的实力已经可以充分展现了。如果不会爆冷门的话,排在前列的精英已经可以看得出了。 像与钟鸣对决,第一场就不慎落败的方止冥,在现在也只有一场败绩,其余全胜;而上回输给了谢清辞的宋忧,在之后也是一如既往的强势,亦无败绩;而钟鸣、林霜、谢清辞三人则是很完美地保持住了他们全胜的战绩,一路高歌猛进。 值得一提的是,方止冥在其中斩落了前全胜者,“毒刃”刘枫的头颅。这在魔宗外门赫赫有名的存在最终落得个血溅当场、身首分离的下场,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外门大比生死由命,死伤之事常有,宗门不予干涉,这里算是个让人“公报私仇”的地方,因而死伤率很高。 只是谢清辞一向遵守“你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犯我灭他满门”的行事准则,不轻易取人性命,大部分时候都是点到即止,认输即收手。 当然,若有人恶意攻击,杀气腾腾欲夺她性命,她也不会心慈手软,直接杀了便是。 她不嗜杀,不代表她是个好欺负的傻子。 只是这方止冥一事,多少还是有点不寻常。 汤胖子在她的小院子转了转,啧啧称奇: “你这个地方在我看来不简单啊。依山傍水,灵气充裕,看似偏远却不离群,反而自在安静少有人打扰,是难得的一块好地。在这群新生居所中可谓是首屈一指的,真是让胖爷羡慕了。啧啧,不简单不简单……” 谢清辞自然不会全信这家伙的鬼话,只是听到这个还是心中一动。 这间院子,是舅舅悄悄给她安排的吧…… 她心下一暖,看着这胖子突然觉得亲切多了,暗叹这家伙确实厉害,一番话就让她对他好感激增。 她咳了咳,道:“我找你就是想问点事,我对方止冥有点好奇,你对他的事知道多少?” 她感觉,她和方止冥是一类人,但方止冥远比她狠辣,也远比她不择手段。 方止冥虽然一直是在笑着的,但他的笑不到眼底,仅仅浮于表面,眼底常年萦绕着一团挥之不去的郁气。 他开朗而又忧郁,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鬼斧神工般汇聚在他的身上,不显得突兀,反而很自然。 他有一颗善于察言观色的七窍玲珑心,做事滴水不漏、面面俱到,说话永远让人如沐春风,聪明而冷静。他还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她知道不仅仅是因为他天生媚骨,还是因为他身上独特的气质。 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会养出像他那样复杂的气质? 胖子沉默了一瞬,眼神忧郁而又严肃地看着谢清辞。 谢清辞心中猛地一跳,心中一沉。 难道…… 她深呼了一口气,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指头。 “……” “一千下品灵石,不能再多了,我只是听个故事而已。” 果然,这死胖子马上就变脸了,笑眯眯地伸出一根小肥指头点了点她的手指,笑吟吟道:“成交。” “这事吧,说简单也挺简单的。” 啖了口茶水,胖子突然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不属于他自己。准确来说,是他的身体,属于另外一个人……” --- 无道魔宗内门。 轻薄的床帏摇曳,巨大的床发出剧烈的震动,随即有压抑的喘息声和低吼声响起,还有低低破碎的呜咽声。 周围的人已经全部屏退了,似乎对这场景司空见惯。 方止冥面无表情地站在大殿里,听着里面的声响,拳头控制不住攥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声音才渐渐歇下。 他踌躇片刻,忍不住摸了摸手腕上的青玉镯,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意识清醒了一些,他方才决定迈进。 里面充满了欢爱后的气息,淡淡的腥气和着迷醉的熏香盘旋在其中,显得无端暧昧。而方止冥只觉得这个味道令人作呕。 他强忍着不适,嘴角露出了最完美的微笑,那种俊雅中带着一丝脆弱的笑,让人看着就心生怜意。 目光触及之处便是一张巨大的床,一个浑身上下布满红痕的清秀少年正像死鱼一样趴在床上,瑟瑟发抖。而在他的旁边则侧身躺着一个浑身赤裸、身材有些臃肿的中年男人,他的眼中还残余着餍足之色,粗胖的手指还在少年身下游离。 见方止冥进来了,他眼神一亮,露出迷醉之色。 见方止冥面色似有些忧郁,他赶紧撇下一旁的残花败柳,扭动着肥胖的身体过来,哄道:“宝贝儿,怎么了?” 方止冥低头不语,过了一会才抬起头,眼眶微红,带着一丝让人心碎的倔强:“你不是说要一直对止冥好的吗?这又有了新欢……如果想弃了止冥了大人就直说,止冥绝无二话。” 男人只觉得被这嗔怒的眼神勾得心都要碎了,连连哄着,生怕这小宝贝气坏了身子,发誓待会就把床上这少年给送走,听得床上少年原本苍白如纸的脸更白了几分。 方止冥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没有过多纠缠于此。 偶尔使使小性子别人会纵容你,甚至还会让别人觉得你特别,对你更加迷恋。但过分使性子那就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自掘坟墓徒惹人厌恶了。 他纤长的睫羽微颤,像一片易碎的雪花,精致又美丽。他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看上去有些傻气,但十分可爱,说着霸道但不惹人厌恶的话: “那就说好了,大人有了止冥不许再找别的人,不然止冥会吃醋的,就、就不理你了。” 男人被他这娇气的小模样吃得死死的,哈哈大笑,大手捻着方止冥骨节分明的手细细把玩,眼神晦暗,气氛很快就变得暧昧,欲火一触即发。 “大人还是先去沐浴吧,止冥……止冥想把这里收拾一下,不愿意在别人睡过的地方……” 一笑过后,男人很爽快地应了,转身就去了浴池。一会儿,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方止冥和在床上的少年。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低头清扫这一片狼藉,没有多留一个眼神。 少年咬了咬唇,看着他,踟蹰片刻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 “你……你好过分!你爬上了无奠大人的床从中获利,难道就不允许我们这样做了?” 方止冥的手顿了顿,面上毫无波动,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 少年用被子捂住身体,看着方止冥的眼神既愤恨又嫉妒。在外门大比上方止冥名声大噪,他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才越发不甘。 凭什么,不过是一个爬床的卑贱玩意,居然也可以在外门大比中扬名?恐怕不过是靠着无奠魔君的照拂上的位。既然他可以,他凭什么不行? “你不过是一个玩意,在大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天生媚骨?我呸!天生贱骨才对!” “你居然还有脸去参加外门大比?这么多胜局,你是卖了多少次身?还有那个刘枫,恐怕你也是给他玩得很爽吧!都愿意为你死了,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魔君说了,你不过是他的泄欲工具而已。还真以为自己魅力无限了?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一副肮脏的样子看着就恶心!” “……” 他越骂越起劲,越骂越恶毒,仿佛这样子可以把自己内心的嫉恨全部倾倒而出,面色扭曲眼睛赤红,显然是失去了理智,整个人像魔鬼一样可怖。 “住口!你在说什么?!” 无奠魔君刚走到殿门前,心中正荡漾着,就听见少年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扭曲。 他怒极之下猛地甩过一把巨斧,直劈床上还在喋喋不休的少年,直接把少年拦腰斩成两段,连一丝挣扎都来不及就丧命。 “噗” 顿时,一大片鲜红的血液爆出,溅得整个大殿到处都是,鲜血淋漓。那雪白的床单也被染成了深暗的猩红色,看上去有些骇人。 两段残尸孤零零地躺在上面,断裂的腰之间牢牢地插着一把寒光凛然的巨斧,临死前的眼睛还带着惊恐之色,似乎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轻易丧命了。 “……” 方止冥低着头,静静地站在原地,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单薄的身体一动不动,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倒。 无奠魔君见此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心虚。他悄悄地靠近方止冥,拦住他纤细的腰肢,赔笑道: “有没有被吓到啊,宝贝儿?他实在太过分了,居然敢骂我的小宝贝,看我已经帮你把他弄死了,有没有觉得很畅快?” 方止冥依旧低着头,身子一动不动像一块石头。 无奠魔君心道坏了,这真的生气了,赶紧哄道:“你不是想进内门嘛?我同意了好不好,以后你就做我的小师弟怎么样,嗯?” 这一次,方止冥终于有了反应,缓缓地抬起头。 无奠魔君正开心着,却见他满脸泪痕,鼻尖和眼眶都泛着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用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看着无奠魔君,一句一句地问:“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无奠魔君正想说不是,打个哈哈过去,可触及少年坚定的眼神,刚到嘴边的否定不由自主迟疑了。 方止冥看见他迟疑,露出了一抹痛苦而又释然的笑,哑声道:“止冥明白了。” 他挣脱开无奠魔君放在他腰肢上的蒲扇大手,转身就离开,催动身法疾行,不一会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无奠魔君刚想追过去,可是想起一位师侄曾对他说过的话,不由迟疑了,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 也罢,让小东西好好想想。让他知道,在这个魔宗,他才是他唯一的靠山。 …… 方止冥两颊带着泪痕,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向洞府,看上去可怜又狼狈,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砰!” 在他锁上洞府大门的那一刻,他的神情马上就变了,冷漠如冰面无表情。 “小郎君,你回来啦,奴家等你等了好久了~”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他回过头,就看见江紫烟正懒懒地躺在他的床上,床上摊放着许多小零嘴。 见他看过来,她很自然地朝他摆了一个诱惑的姿势,眨了眨娇艳的丹凤眼,媚眼如丝。 他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语气有些无奈: “阿姐,你还玩。” ------------------------------------------------------------------------------------------------------------------------- ps:(写在这电脑端看得见)作者君昨天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推荐票已经兴奋得反复翻来覆去原地去世了!!(?°艸°?)/嗷嗷嗷!!! 我太开心了,开书这么久没见过这么多推荐票!!是心肌梗塞的感觉嗷?*??(ˊ?ˋ*)??*!!谢谢各位看官,太谢谢了!!! 本周我努力日更,虽然在期末有点难,但我一定打鸡血一样做一个无情的码字机器既青,顺便修一修文、捉捉虫,不辜负你们的推荐票。希望你们能够喜欢这本书,鞠躬拜谢!! 上架前的碎碎念 一直拖着不上架,怕上架就没人看了,硬生生拖到二十万字,最终还是今天上架了。 _(:3」∠)_ 瑟瑟发抖向生活低头.jpg 感谢一直活跃在文文周围的菜菜子、晴空夏夜君,还有基友什么时候修仙君的大力支持,也很感谢那些默默为我投推荐票、给我打赏、加入书架收藏的人,尤其是导致最近作者反复去世的罪魁祸首(狗头)。挺开心的,很幸运可以通过这本书认识你们。 我虽然嘴上嚷嚷着首书成绩不在意,自当爱好使,不当饭碗吃,但如果没人关注还是会有一点点失落的(矫情哈哈哈),你们给了我很多动力,我很多次卡文愁死的时候想起我还有读者,逼自己开脑洞,就会有力量得多,果然有压力才会有动力(///`o′///)。 写网文的人太多了,书也多,好书也多,我就像是茫茫宇宙中一颗渺小的星。其实我的文笔也就一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写作纯粹为爱发电,我这人又不日更,你们还没有抛弃我,真是真爱了(自我检讨一番)。 我是热乎乎刚出炉的网文萌新,以前只写过又红又专的社会主义大作文_(:3」∠)_(二十四真言护体),拍爸爸马屁我很会,绝对舌灿莲花天花乱坠典籍箴言顺手拈来不带重复的,可是写书还是头一遭。 因此,我知道我的文笔和章节布局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我也一直在努力改变自己。 像什么每日三省吾身:更文否修文否学习否?每天对着镜子微笑:今天,你更文了吗?每天对着电脑wink:秃头,你怕了吗?以此来激励自己奋发图强码字更新,做到码字学习两不误。 噫,好像有点变态。。 我深深地向你们鞠一躬,眼眶里饱含热泪,为你们不嫌弃那个垃圾的我,为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 谢谢你们,么么哒~(?w?)~ 咳咳,说一下正经的。 《几醉》在我的构架中其实是一本剧情为主的小说,我构思了很久,我相信故事绝对会让你们感兴趣,只是看我能不能把这个写得好。 一开始其实不叫这个书名,可惜想好的有人用过了,这年头起个好书名难如登天,这个书名除了它没人用过以外也是我特意挑的,有一点内涵。 (曾经有看官吐槽这个书名很小清新风很像青春伤痛文学。。好吧是有点像,我也有点后悔的说,可惜改不了了o(╥﹏╥)o) 在这其中,当然阿辞的成长是毫无疑问的主线,中间也是穿插着各种各样的分支,分线人物很多,会有很多配角,每一个人我都是很用心地考虑过的,会努力把配角写得出彩。 所以可能会有点群像,但阿辞绝对是首位的主角,虽然她的金手指是最少的,还总是被坑,但她才是引导风云变幻的神之女鹅(* ̄︶ ̄)_╭?~ 听说一本小说的巅峰期就是它完结的时候,作为一个从前只看完结文的人,我深感认同。 本书很幼,给大家打一个预防针,我自己大概规划了一下,整理了一下大纲,发现按正常剧情走大概有100w+,不到200w,但如果我一时上头加支线副本可能会变多==。 所以这本书可能会更两年我估计。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坚持这么久,慢慢养着就好。 看官们就偶尔冒个泡调戏一下作者君,证明你们还在,我看着就挺开心的。 如果喜欢而且有能力的话尽量支持,看能不能上个推荐位,赚点小钱钱啥的,作者会更加有动力爆肝。。φ(>ww?*)? 既青 写于2019年12月10日 第六十三章 姐弟(后面的那个VIP63章不要订阅,删不了了) 方止冥看着搔首弄姿的江紫烟,幽幽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道: “阿姐,你玩够了没?是不是太闲了。” 江紫烟一个人玩的正起劲,听闻此言不由生气地瞪了方止冥一眼,嗔怒道:“还不是因为你不陪我玩,有你这样做弟弟的吗?” 他揉了揉额角,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也懒得回她,只是沉默。 江紫烟嗑着瓜子,懒洋洋地问道:“喂,你又去坟地了?” 方止冥自顾自地收拾着残局,闻言嗯了一声。 “咔”、“咔”…… 江紫烟原本吃得不亦乐乎,见弟弟乖巧的样子不由叹了叹,突然没兴致继续吃了,开始把玩着自己的红蔻丹:“算了不闹你了。这破事算是完结了,我找人打点过了,以后没人会盯着你了,不用再演了,跟着姐吃香喝辣。” 方止冥不由笑了,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靠在墙上看着江紫烟:“你想让我去修魅道。” “废话。” 他挑了挑眉:“可是我不喜欢。” 江紫烟一顿,装作若无其事道:“不想和姐在一块?还是嫌弃了?” “没有。”他认真地看着江紫烟,声音铿锵有力:“只是觉得魅道还是太弱了些,你这样也是辛苦,我总得……要想办法。” “啧,心疼我了?” 江紫烟闻言,翻了个白眼,玉白的手臂将身子支起,语气漫不经心:“不必多想,你姐我潇洒着。不喜欢就算了,修什么都行,日后有人欺负你告诉我一声就好,怎么说也是我罩着的人。” 见弟弟不说话了,她用削葱般的手指戳了戳方止冥的额头,喋喋不休:“不要胡思乱想,我现在好得很。有这个本事你先筑基,把命保住再说,就你这三脚猫功夫……” “阿姐……” “你好吵,听我说。” “哦。” …… “呃。” 秦都玄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面色煞白,面容憔悴。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脏像被什么噬咬一般,一阵阵抽搐一般的疼。 痛苦之下,她的拳头不知不觉攥起,整个人汗淋淋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原本就浅淡的唇色更是惨白透明,显得脆弱至极。 “大师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听到声响,守在外面的小弟子马上跑进来,看见她醒了直起身子惊喜不已,马上跑出去通报:“师祖师祖,大师姐醒了……” 她看着小师弟远去的背影,抬手抵住额头,只觉得胸口堵堵的,钻心的疼。 “什……么?” 她的眼眶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酸涩难忍,脸上有清凉的液体流过。她下意识摸了摸脸,满手的水痕,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满面。 有模糊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盘旋,反反复复,一帧帧画面如同碎影一般,在她的脑海走马观花般浮现。 她看到一把锋利的剑,一个小小的玉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张开手…… 她还看见了一双瑰丽的紫色眼睛,流光溢彩,美丽至极…… “噗” 蓦地,她喉见一痒,一口浓稠的黑血从她的口里喷薄而出,浑身灵气紊乱,面色惨白如纸。 一口黑血离口,秦都玄顿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飘飘然仿若梦间,又再次闭上了眼。 “阿玄!你醒了!你怎么样了?” 秦少华接到通报就即刻动身,一脸紧张扛着一个人急匆匆地破空赶来。 没想到这刚一踏进门就看到这一副情景,着实把他惊得不清,只能使劲摇着被他强行绑过来的灵枢子,满脸的焦急:“灵枢!你快看看,我徒弟怎么了?” 灵枢子头发乱糟糟得像个鸡窝,眼皮子耷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有些不在状态。 秦少华越看越是心急,全然没有了剑主的风仪,疯了一样使劲晃着他的肩膀,喝道:“老头你给我醒醒,你给我说话!救人!” “住、住手,别……别晃了,老夫头晕。” 灵枢子实在是肚子里憋着一股邪气。 这大半夜的,堂堂少商剑主破空移动到他的洞府,看着还在休息的他,二话不说就把他从床上拖出来绑到蜀山,这种强盗作风实在是让人气愤。 只是此时此刻,见到这冷冰冰的家伙一脸焦虑的模样,他心中的火气也不知不觉熄灭了。犹豫片刻,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算放过他一马。 可恶,他还是忍不住心软。 只是,他看着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秦都玄,还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想使劲戳戳秦少华的脊梁骨,看看这人有没有人性! 真是活久见!这秦少华修炼几千年,不收徒则已,一收就惊人。平日里把孩子往死里训,折腾得半死不活,连他这个局外人看的都心惊肉跳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孩子折腾没了。 这孩子也硬气,愣是一丝不苟地任由折腾,发了疯一样修炼,这受了伤也一声不吭,纯靠他杏林扶贫吊着一口仙气续命。不然即使没死,也早早的就成了残废。 灵枢子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看着昏迷的小姑娘,看着看着心里就软了。 多俊的姑娘,年纪不大,性子也好,就是跟她师父一个样,平日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也倔得像头驴,一旦下了狠心十头龙都拉不回来。 蜀山剑宗练气大师姐,说得好听,他难以想象背后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在那一群不懂怜香惜玉的剑修蛮子里凭借实力脱颖而出。 灵枢子越看越觉得孩子可怜,一边暗自唏嘘,一边谴责秦少华残暴,手中的动作倒是没停过,默默地输入灵气诊断修复。 秦都玄方才吐了一口黑血后就再次陷入昏迷,此时她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红润。 调理完毕后,灵枢子看见被子上的污血,心下好奇,顺便就蘸着一抹血细细观察,这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仿佛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秦少华看着灵枢子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心中一跳,追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 “这不是血,这是一种毒。”灵枢子沉吟片刻,就下了论断,道:“老夫行医数千年之久,从来没就见过这种类型的毒,恐怕这中毒一事不是偶然。” 他的神情慎重,摸了摸胡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秦都玄,道:“孩子是没事了,你可以放下心。孩子福大命大,这毒莫名其妙被她吐出来了……唔,真是一大奇事。” “等这孩子醒来,你问问她是怎么中的毒。这毒来历非同寻常,若是无意间染上还好,若是有意为之……那可就难说了。” 秦少华自然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慎重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正闭着眼睛、显得格外乖巧脆弱的秦都玄,伸手替她捻了捻被角,面无表情,心中却是隐隐觉得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第六十三章 风雨欲来 方止冥看着搔首弄姿的江紫烟,幽幽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道: “阿姐,你玩够了没?是不是太闲了。” 江紫烟深深沉迷于自娱自乐活动,一个人玩的正起劲,听闻此言不由生气地瞪了方止冥一眼,张口就是一顿臭骂: “我不就是闲得蛋疼嘛!你自己回来得晚居然还嫌弃我,方止冥你有没有心啊,亏我还帮你糊弄那个老色鬼,这翻脸就不认姐了没良心的!” “……” 他揉了揉额角,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努力压抑住将要溢出的喉间芬芳,静静地看着自家作妖的姐姐不说话。 “……” 忍耐半晌,方止冥终于是卸下了虚伪的温柔面具,露出了刻薄又犀利的真面目,开口就是刀子直戳人心窝子:“呵呵!恕我直言,你确实是挺闲的。整天暗搓搓惦记着人家吴桐,别以为我不知道呢。你那眼神直勾勾的跟百八十年没见过男人一样,眼珠子就差粘到人家身上去了好吗?!“ “次奥!”江紫烟的小心思被他无情戳破,顿觉羞愤欲死,怒气冲天。 她只不过是多看了一眼,居然就被这小子编排成这样,她纵横情场多年,怎受得了这种“污蔑”。 怒极之下,江紫烟抓起旁边的玉杯一把摔过去,怒吼道:“方止冥你滚!老娘不认你了!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垃圾弟弟!给老娘滚!滚的越远越好!” 玉杯没有如预想那样摔在地面上碎掉。方止冥伸手接下玉杯,慢条斯理地放到一边,继续开口扎刀:“呵呵,这里可是我的洞府,我才没有这么蠢的姐姐,你凭什么让我滚?” 方止冥冷笑一声,抱胸而立,眼神鄙视,看得江紫烟心头窝火,觉得养了百年的好气度统统没了。 方止冥没有意识到,也只有在这个新认的便宜老姐这里,他才会恢复毒舌又小心眼的龟毛本性,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他们真是亲姐弟,长得相似,性格也像,都……很虚伪…… 如果有外人有幸看这两人疯疯癫癫如同斗鸡一般的样子,绝对会惊得下巴落地。 谁能想到这形如泼妇的女子是娇媚美丽、艳名远扬的墨烟真人江紫烟?而那满嘴刀枪、气死人不偿命的少年是以斯文谦和、温润娇弱著称的美男子方止冥呢? …… 那些帮他们传谣的人看见这一幕,恐怕都恨不得自戳双目。 江紫烟闻言也觉得有点心虚,毕竟不是自己的洞府……但这种情况下,她的气势绝不能输。 她高傲地仰起头,挺起傲人的胸脯,理不直气也壮,振振有词道:“你是我弟,我是你姐,我是长辈!所以你的东西不都是我的吗?” “……” 方止冥被这无耻的言论惊呆了,竟愣在原地,无言以对。 场面一时冷寂。 江紫烟修炼年份尚浅,脸皮还没有修炼到刀枪不入的境界,其实自己也觉得这番话强词夺理,顺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表情略显尴尬:“咳咳……那个,我随便说的,你别当真啊,我才不是那样的人,我会是那样的人吗?” “……” 她梗了梗脖子,犹犹豫豫地抬头,看了眼前一言不发的少年一眼,斟酌了片刻,才呐呐道: “阿冥,那个……你的那事怎么样了?还需要老姐出手吗?” 方止冥听到这里,真正沉默了。 江紫烟见他这个反应,只觉得胸前压着一口郁血,这个人憋屈得难受,让人发狂。 她转过头,心里堵堵的,既是心酸,又是后悔。不忍再看眼前瘦弱的少年一眼,生怕自己一个冲动跑去杀人。 她曾无数次地想过,如果她早些发现阿冥的身份,该有多好,或许就不会…… 可惜,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如果。 江紫烟表情冷酷,一把抓过方止冥的肩膀,压住他的肩胛,逼着他与她对视。 她眼神赤红,隐隐冒着杀气:“你说,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一个元婴老修士而已,没什么本事,人倒是恶心至极!占着师叔的名分,就是个人渣,等我去……” “不用了,姐。”方止冥突然打断她的话,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呼吸有些急促:“我……我没让他碰我,你不必出手,我会保护好自己。” “可是……” “他毕竟是元婴长老,阿姐你不好出手……有些事,你不方便做。” 他抬头,露出一抹纯良的笑,洁白的牙齿露出显得有些森然,阴恻恻的仿佛一只觉醒的恶魔:“我想亲自动手,他如此对我,我怎么能让他死得这么容易呢?” “……” 沉默片刻,江紫烟叹了一口气,终是无话可说。 也罢,积攒了十几年的恨,如果不亲自报仇雪恨,始终是意难平。 方止冥眼睛黑沉,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有一道鲜亮的血痕,应该是方才无意间溅到的。 他表情变得很复杂,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自言自语: “我难得好心帮人,没想到你却不领情,自寻死路。” “这一切都能怪谁呢……” …… 这一切,都能怪谁呢? …… “呃。” 秦都玄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面色煞白,面容憔悴。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脏像被什么噬咬一般,一阵阵抽搐一般的疼。 痛苦之下,她的拳头不知不觉攥起,整个人汗淋淋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原本就浅淡的唇色更是惨白透明,显得脆弱至极。 “大师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听到声响,守在外面的小弟子马上跑进来,看见她醒了直起身子惊喜不已,马上跑出去通报:“师祖师祖,大师姐醒了……” 她看着小师弟远去的背影,抬手抵住额头,只觉得胸口堵堵的,钻心的疼。 “什……么?” 她的眼眶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酸涩难忍,脸上有清凉的液体流过。她下意识摸了摸脸,满手的水痕,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满面。 有模糊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盘旋,反反复复,一帧帧画面如同碎影一般,在她的脑海走马观花般浮现。 她看到一把锋利的剑,一个小小的玉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张开手…… 她还看见了一双瑰丽的紫色眼睛,流光溢彩,美丽至极…… “噗” 蓦地,她喉见一痒,一口浓稠的黑血从她的口里喷薄而出,浑身灵气紊乱,面色惨白如纸。 一口黑血离口,秦都玄顿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飘飘然仿若梦间,又再次闭上了眼。 “阿玄!你醒了!你怎么样了?” 秦少华接到通报就即刻动身,一脸紧张扛着一个人急匆匆地破空赶来。 没想到这刚一踏进门就看到这一副情景,着实把他惊得不清,只能使劲摇着被他强行绑过来的灵枢子,满脸的焦急:“灵枢!你快看看,我徒弟怎么了?” 灵枢子头发乱糟糟得像个鸡窝,眼皮子耷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有些不在状态。 秦少华越看越是心急,全然没有了剑主的风仪,疯了一样使劲晃着他的肩膀,喝道:“老头你给我醒醒,你给我说话!救人!” “住、住手,别……别晃了,老夫头晕。” 灵枢子实在是肚子里憋着一股邪气。这大半夜的,堂堂少商剑主破空移动到她的洞府,看着还在休息的他,二话不说就把他从床上拖出来绑到蜀山,这种强盗作风实在是让人生气。 只是此时此刻,见到这冷冰冰的家伙一脸焦虑的模样,他心中的火气也不知不觉熄灭了。犹豫片刻,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算放过他一马,他还是忍不住心软。 只是,他看着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秦都玄,还是想戳戳秦少华的脊梁骨,真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活久见!这秦少华修炼几千年,不收徒则已,一收就惊人。平日里把孩子往死里训,折腾得半死不活,连他这个局外人看的都心惊肉跳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孩子折腾没了。 这孩子也硬气,愣是一丝不苟地任由折腾,发了疯一样修炼,这受了伤也一声不吭,纯靠他杏林扶贫吊着一口仙气续命。不然即使没死,也早早的就成了残废。 灵枢子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看着昏迷的小姑娘,看着看着心里就软了。 多俊的姑娘,年纪不大,性子也好,就是跟她师父一个样,平日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也倔得像头驴,一旦下了狠心十头龙都拉不回来。 蜀山剑宗练气大师姐,说得好听,他难以想象背后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在那一群不懂怜香惜玉的剑修蛮子里凭借实力脱颖而出。 灵枢子越看越觉得孩子可怜,一边暗自唏嘘,一边谴责秦少华残暴,手中的动作倒是没停过,默默地输入灵气诊断修复。 秦都玄方才吐了一口黑血后就再次陷入昏迷,此时她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红润。 调理完毕后,灵枢子看见被子上的污血,心下好奇,顺便就蘸着一抹血细细观察,这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仿佛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秦少华看着灵枢子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心中一跳,追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 “这不是血,这是一种毒。”灵枢子沉吟片刻,就下了论断,道:“老夫行医数千年之久,从来没就见过这种类型的毒,恐怕这中毒一事不是偶然。” 他的神情慎重,摸了摸胡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秦都玄,道:“孩子是没事了,你可以放下心。孩子福大命大,这毒莫名其妙被她吐出来了……唔,真是一大奇事。” “等这孩子醒来,你问问她是怎么中的毒。这毒来历非同寻常,若是无意间染上还好,若是有意为之……那可就难说了。” 秦少华自然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慎重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躺在床上,呼吸渐渐平缓的秦都玄,微微蹙了蹙眉。 他看着正闭着眼睛、显得格外乖巧脆弱的秦都玄,伸手替她捻了捻被角,面无表情,心中却是隐隐觉得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第六十四章 九幽盟会 魔宗外门大比赛制进行到这里,前二十内门弟子名单已经比出来了,时至今日,外门大比第一赛季总算是结束了。 而具体排名赛将会在一个月后开始,届时比赛的模式将会改变,会以抽签淘汰的方式进行实力排序,决出的前十新人,会有一次登藏魔塔的权利。 藏魔塔类似于道门里的剑冢,是有名的藏宝地,里面藏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器,价值和等阶不一,每一个前往藏魔塔的人都可以拿到一件法器。 每一件武器会自动择主,能否拿到厉害的法器纯看个人运道。在藏魔塔,你有可能拿到绝世法器,也有可能拿到绝世垃圾,之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谢清辞一向坐拥金山而生活贫苦,平时的花销都砸在修炼上了,也不常出门游历,没有杀人夺宝的经验,因而身上唯一的一把能够日常使用的厉害武器就是尧木枪了。 而尧木枪在不久前与宋忧一战时,不小心被小乐乐吃成了报废,据说乐乐亲口验证味道似乎还意外可口……总之是用不了了,只能随便拿一把灵枪凑合着,一直没有找到合心意的灵枪。 也因此,谢清辞将目光移到了藏魔塔,想着从中拿一根耐用的高阶灵枪。 毕竟,在她手里的枪,大多活不过几年。 对于谢清辞而言,魔宗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那些前二十大比修士,除了一些和她有过正式对决的人,大部分人对于她来说都是都是陌生的,她几乎不太认识。 她入门时间不长,除了刚入门那会喜欢出门打擂台外,其余时间要么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苦修,要么就去魔雾森跟着墨闻真人特训,对宗门内部的事情了解的并不深。 以至于,当她回到洞府后收到许多“邀请函”时,还是一脸懵的状态。 谢清辞随手翻出了几个灵函,顺口念叨:“裂魂帮?无一盟?刀会?天地会?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玲玲坐在她旁边,闻言惊奇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只与世隔绝的珍稀生物。 “你居然不知道这些?这些可是魔宗里赫赫有名的盟会组织,据说里面高手如云,势力范围广大,大多都是拥有元婴强者坐镇的大势力。” 她脸上带着些兴奋,认真地向谢清辞解释:“魔宗分发的修炼资源一共就这么多,外门弟子数万,内门弟子也有几千,若无身后的势力支撑,仅仅凭借个人是难以从中捞到什么油水的。这些盟会组织魔宗也是默认存在的,毕竟,我们魔宗需要的不是那种只会杀戮的人。” 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眨了眨眼睛:“这里,智商也很重要。魔宗喜欢有脑子的强者,这样的人会活得更久。” 谢清辞算是明白了。她看着叶玲玲,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神情似笑非笑:“所以,你是哪家势力派来的?” “咳咳……”被谢清辞用那种洞穿一切的眼神看着,叶玲玲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嗯,你猜对了,其实我是九幽会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个九幽会是新设立的盟会,名气不太大,实力不太强,人也不太多。成员的话,目前好像就我一个……” 谢清辞闻言,有些惊奇地看着面色尴尬的叶玲玲,突然来了兴致:“九幽会只有你一个成员?这是你创立的盟会?” “嗯。”叶玲玲有些尴尬,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厚着脸皮继续说下去:“那些大盟会对我们新人太不友好,我想让我们这届的外门大比前二十弟子组成一个新盟会,于是就创立了九幽会。” 她见谢清辞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不由有些惊喜,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兴奋地介绍起这个九幽会来: “我虽然只是个练气修士,也没有什么经验,实力也不是很强,人脉也不算很广,但对盟会的管理经营有比较充分的了解,日常盟会运作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想创造一个新的势力,我们当元老。” 她偷偷瞄了谢清辞一眼,呐呐道:“那个……虽然九幽会还尚未成形,也很弱小,不过相关的安排我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组团干活的,就是……就是还差点人……” 谢清辞低头思考了片刻,看着有些忐忑的叶玲玲,突然笑道:“好啊,我同意了,我加入九幽会。” 叶玲玲本来没报太大希望,只是凭着一腔热情登门问询,闭着眼睛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没,没想到谢清辞猝不及防来这一句,她的脑袋瞬间当机,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面色绯红,眼神激动,有些手足无措:“你你你你说你要加入我我我我们九幽会?” “嗯,没错,我决定加入九幽会。”谢清辞看着叶玲玲的眼睛,认真地重复了一边方才的话。 叶玲玲自己默默消化着这两句话,浑身颤抖,激动得一把抱住谢清辞的腰,就差就地高呼旋转了,整个人兴奋得不可自抑。 “清辞清辞清辞你太好了,我真是太谢谢你了……我真是太难了,终于有人愿意跟我搭伙建盟会了,我真是太不容易了,幸好遇见了你,你是我第一个盟友啊……” 她显然兴奋得有些神志不清了,激动之下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谢清辞看见她这个模样,赶紧打住她的长篇大论,道:“不要太过开心。整个九幽会就我们两个怎么发展,还需要更多的人加入啊,你还有找了别人吗?” 叶玲玲听到这话,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马上就冷静下来了。 “我想想,我还找了谁呢……” 她皱着眉,有些苦恼地回忆,苦苦思索了半天,嘴巴碎碎叨叨的。 过了一会,她才低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呐呐道:“其实我还找了很多人……只是大多数人都拒绝了,加入了老牌强盟。毕竟我们是新盟会,吸引力有限,这么久看来,只有你同意加入……” 她弱弱地看着谢清辞,语气有些委屈:“还有几个说是要考虑的,其实就是变相的拒绝了。好像……真的就我们两个……” 谢清辞:“……” 她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她们这个会刚开张就要倒闭了,前途渺茫,实在是内心复杂。 她看着眼前面容委屈的叶玲玲,揉了揉额角,沉吟片刻,决定肩负起扩展九幽会势力的重担,斩钉截铁地说:“我去拉人,我有办法。如果我想到的那些家伙没有加入什么盟会的话,或许能成。” 叶玲玲听到这话又惊又喜,眼带希冀之光:“清辞,你真有办法?你说的他们是谁啊?” 谢清辞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语气低低,故作神秘道:“这你就先别管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九幽会?新盟会?” 钟鸣收起手中的寂灭权杖,拧紧眉头盯着谢清辞,眼底露出了一抹奇色。 他想了想,眼神闪过一道神光,语气中隐含兴奋:“创立新盟会,你是对现在的魔宗势力划分不满吗?想自己组建势力,想自立门道。有点意思。” 他的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光彩,冷冰冰的脸有了松动,谢清辞就知道那是隐藏在钟鸣心中的不安分因素开始捣鬼了。 她嘻嘻一笑,就知道这个不安分家伙对这种事情感兴趣,连忙出言诱惑,添油加醋:“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在这魔宗,你难道愿意屈居人后,当别人的小弟吗?即使那人很强,但也是很憋屈吧。倒不如我们几个凑合着当个开山元老,人少也好,潇洒快活。” 钟鸣盯着她,眼神清凌凌的仿佛看透了一切,幽幽地道:“话是这样说。但凭什么我就要加入你们会?我怎么不自己创一个,这样不是更加自在?” 谢清辞:“……” --- 另一边。 “乐乐,你在看什么呢?” 宋忧看着妹妹正坐在洞府外面的小板凳上,小手托着腮帮子,眼神深沉地望天,一脸的忧郁之色,不由有些好奇。 宋乐乐看到哥哥走过来眼神一亮,但脸上还是维持着满满的忧郁,故作委屈,只低低地喊了一句:“哥哥。” “乐乐,你怎么了?”宋忧越看越是担忧,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安抚道:“乐乐今天好像有点不开心,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哥哥去帮你教训他好不好?” 宋乐乐闻言暗暗腹诽。在这外门的地盘,谁敢欺负她啊。那些人看到她个个吓得眼珠子都要掉了,跟见鬼了一样恨不得拔腿就跑,别说欺负她了,怂得像鹌鹑吱都不敢吱一声…… 她神情忧伤地看着宋忧,鼓着腮帮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里都没人敢和乐乐玩,乐乐好孤单,好无聊哦。好想那个送乐乐裙子的漂亮姐姐哦。” 宋忧神情一动,面露挣扎之色。 良久,他摸了摸妹妹的发顶。 “好,哥哥带你去找漂亮姐姐玩。” 宋乐乐心里偷笑,悄悄地看着藏在怀里的小花圈,觉得不负重托,任务圆满完成。 …… 谢清辞笑吟吟地看着方止冥,笑眯眯的像只小狐狸。 “方道友,上次你好像欠我一个人情,我看现在就可以还了。麻烦同意一下,以后我们同舟共济,互帮互助。” 方止冥:“……” 第六十五章 虎纹金蝶 无道魔宗,一处幽静偏僻的洞府。 理事长老一大早就躺在自己洞府外的躺椅上,眯着眼睛,懒懒地晒着太阳。 他听着周围的鸟语,闻着周围的花香,心情美丽无比,感叹又是美好的一天。 他叼着一根竹签,旁边泡着热气腾腾的灵药壶,案边搁着一本《今日修仙之八卦》,笑容不自觉地绽放像一朵娇艳的菊花,准备开始一天的清闲养老生涯。 自从谋了这个差事,他这小日子真是过得清闲又美丽,幸福得可以酿蜜。 他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地翻开手中的八卦杂志,偶尔抬眼瞧瞧,神情悠闲。他低头啜了一口壶药,眼睛眯起,心情愉悦至极,忍不住喟叹:“哎哟,真香。” 他表情极其舒适,可惜悠闲日子没有保持太久。他不经意间抬头,就发现自家洞府外不知不觉齐刷刷站着几个人,表情各异,此时正看着洞府里的他,目光灼灼。 “……”他额头跳了跳。 为首的一个少女看了看洞府外的标记,又看了看他的模样,眼神炽热得像燃烧着一团火。她行了一个道礼,恭敬问道:“请问前辈是盟会理事长老,无方师祖吗?” 他面无表情,把刚放下的八卦杂志一把盖在脸上,声音冷漠如冰:“我不是!他不在!这不是他的洞府!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诸位请回吧。慢走不谢。” 谢清辞:“……?” 身后众人:“嗯?” --- “我说,这九幽会就才我们这几个人吗,不嫌太少了吗?” 钟鸣抱拳,看着眼前屈指可数的几人,不由挑了挑眉。 他斜眼看着谢清辞,眼神怪异。 “咳咳!” 谢清辞咳嗽两声,面色如常,硬是厚着脸皮狡辩道: “是你不懂。我们九幽会走的是精英路线,宗旨是宁缺毋滥,我们只要优秀的,不要凑数的。目前的会员就五个,彼此的实力也是比较了解的,大家都在外门大比上见过。” 叶玲玲在一旁看着钟鸣煞气十足的黑脸有些心惊,身体悄悄地靠近谢清辞这边,暗暗给她传音:“这个钟鸣果然还是像当年一般不近人情,甚至煞气比当年还要恐怖了,不愧是被人称为‘钟阎王’的人物,惹不起惹不起。” 谢清辞闻言,有些无语地看了钟鸣一眼,发现钟鸣并没有故意装凶,是天生煞气,看着就凶,顿觉无话可说。 她看着明显不在状态的几人,强打精神继续说道:“这几位分别是方止冥、钟鸣、宋忧,都是大比中的佼佼者,这是我们九幽会的创立人叶玲玲,再加上我刚好五个,你们都打个招呼吧,彼此之间熟悉一下。” 宋忧有些心不在焉,他此时正忙着学习折蝴蝶结,根本没注意她说了什么,只呆呆地“哦”了一声,随后便投入自己的世界中,与外界脱轨。 钟鸣则一脸“靠近我相当于挑衅我”的表情,黑着脸的模样宛如一个行走的冰棺,拒人于千里之外,冻人于微毫之间,显然不会乖乖听话,偏过头表情冷酷。 而最狡猾也最圆滑世故的方止冥,此时正一脸深情地看着叶玲玲,双眼习惯性放电,硬是用几个眼神就把才打过几次照面的叶玲玲撩得满脸通红,迷得不知道天南海北,显然已经忘记了正事。 冷眼看着一切的谢清辞:……擦。 心好累。 她就这样看着,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感觉自己瞬间苍老了十几岁,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前路渺茫,一派黑暗。 她看着这一帮不太着调的家伙,开始自我怀疑,找这帮人搭伙合作,到底是对还是错? …… 在谢清辞的再三“善意”提醒下,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叶玲玲总算还是保住了一点理智,清醒过来,只是脸还是绯红异常。 她含羞带怯地望了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她的方止冥一眼,心中小鹿乱撞,在谢清辞威逼的眼神下才想起正事,颇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 “我是九幽会的盟会主管叶玲玲,平时盟会的日常组织和经营都由我来负责。我们已经完成盟会注册,正式成立,人数也是凑到盟会要求的最低底线,现在可以准备开展盟会活动了。” 她讲到这里,眼神亮亮的如同火炬一般,心中燃起了熊熊斗志:“经过我认真的总结,通过分析我们九幽会的现状,我发现,拦在我们眼前的只有一个问题。” 她伸出了一根手指,激情澎湃地道:“只要解决了这一个问题,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并它对接下来的发展有巨大的激励作用,意义深远。” 宋忧表情呆萌,挠了挠头,语气天真:“听上去好像不难样子,那个问题是什么啊?” 叶玲玲指着天,慷慨激昂: “没钱!” “……” 谢清辞眼角抽搐,用眼神暗暗戳了戳叶玲玲,示意她快点说正事。 叶玲玲接收到这个眼神,赶紧继续解释道:“不过大家千万不要被眼前的困难吓到,我们可以赚灵石的,只不过需要各位的努力。” 她神秘一笑,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沓的玉简,神情高深莫测: “我帮你们接下了很多宗门任务,完成这些任务,既可以打响九幽会知名度,又可以赚灵石,何乐而不为?你们四个都是强手,自然不会怕这些小小的任务,我说的对吧?” “所以,这就开始干活吧!” --- 日上三竿,囷灵涧。 “唰唰!” 宋忧蹙眉,拿着双股剑一把劈开挡在前路的浓密的灌木丛,开出了一条新路。 他望了望四周,表情茫然,忍不住看着正在用木灵根感应的谢清辞,问道:“已经快过了半天了,你现在感应到了虎纹金蝶的踪迹吗?” 谢清辞紧紧抿着嘴唇,神情严肃,没有理会他,眉心有淡淡的绿光闪烁。她此时专注地与周围的植物感应,试图从中发现有关虎纹金蝶的一丝踪迹。 钟鸣看着四周的环境不由皱眉,从怀里掏出囷灵涧的地形图细细观察,眉毛越拧越深。 过了片刻他摇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我这里没有关于虎纹金蝶具体聚居地的记载,虎纹金蝶行踪诡秘,平日里修士很难遇得上,更别说去取虎纹金蝶的蝶翼粉了,完全看机遇。” “怪不得这个任务即使报酬高也没什么人愿意接,实在是太靠机缘。要是运气不好,我们可能要在这里拖个十天半个月,恐怕也找不到虎纹金蝶。” 而站在一旁的方止冥则蹲下身子,伸手捻起一小撮泥土,碾成碎末,放在鼻尖细细地闻了闻,神情微动,脸上若有所思。 “等等!” 谢清辞眼神一亮,眉心绿色的光芒闪烁,有些欣喜地转头朝他们说道:“我刚才好像隐隐约约感应到了一个巨大的蝴蝶影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虎纹金蝶,就在正南方向!我们快去看看!” 几人闻言,脸上不由露出欣喜之色,马上起动身就前往谢清辞所说的地方,没有半刻停顿。 临走前,方止冥猛地一挥袖,从袖口里洒下一大片灰白色的粉末,软软地散在土地上,空气中也漂浮着不易察觉的凝沉。 他笑了笑,神情莫测,随即便跟着几人离开了此地。 钟鸣状若无意般看了他一眼,眼神晦暗,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也跟着一同离去。 在他们走后不久,又有一群修士出现在他们方才待过的地方,四处勘察打探。 他们胸口皆是挂着一枚银光闪闪的太阳月亮胸章,一身气势不凡,身上有淡淡的魔气溢出,隐隐感觉到其中蕴含的雄浑的力量,身上带着独属于筑基期修士的威压。 “老大,这里好像有人来过。” 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细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看到刚才被宋忧拦腰砍断的灌木丛,神色惊奇,不由出声道:“似乎是一群人,组队来这囷灵涧,难道也是奔着虎纹金蝶来的?” 真是稀奇,谁都知道他们天地会接了这个难度系数达到五星、悬赏了三个月的任务,无关人等早就避其锋芒,早早屏退。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敢在太岁土里拔萝卜,对着老虎屁股反着摸,与他们争锋相对,真是好大的胆子。 “难道是裂魂帮那群孙子搞的鬼,想抢爸爸的战利品?” 为首的高大男子眼神一暗,思索片刻,随即说道:“不,不对,应该不是裂魂帮。胡定钦那家伙最近忙着何海那破事,没有心思来跟我们抢,应该不是他们。” 那消瘦男子闻言惊奇道:“不是他们?那还有谁,我们的死对头也就他们,难道是哪个孙子狗胆包天来撸咱们天地会的羊毛,那还了得?” “哼。”高大男子冷笑一声,高傲地仰起头,语气轻蔑: “不过是一群宵小之辈,还怕他们不成?追!跟着他们留下的痕迹,追上他们!若是他们抢先一步找到虎纹金蝶,我们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们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在这魔宗,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惹。” 第六十六章 金心花海 这边,谢清辞一群人还在循着蛛丝马迹,寻找虎纹金蝶的踪影。 “按照感应,应该就是在这里附近了。”谢清辞朝他们说道。 她走在最前方,拨开拦在路上的灌木丛,一抬头就看见眼前的一片低矮的明黄色花海,眼神一亮,不由有些惊奇,由衷地感叹道:“这里真漂亮。” 方止冥见状,低头拈起一枝花细细观察,道:“这些都是金心草,一种普通的灵花,修仙界随处可见。没想到在这里生的这样好……这样一看,虎纹金蝶倒是有可能来这里采蜜。” 在谢清辞询问的目光下,他微微一笑,认真解释道: “虎纹金蝶生性谨慎,血脉高贵,且实力强横。但性嗜香,恋明黄,痴之若狂。金心草香气单薄,色泽明黄。虽几不可闻,单株不足为奇,但如此庞大的数量,若全部聚合起来,对于虎纹金蝶绝对是极大的诱惑。”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利用这一片金心草引蝶出巢?”宋忧眼神亮了亮,恍然道。 方止冥笑着点了点头。 宋忧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一片花海,语气不解:“可是,这些金心草还没有完全成熟……” 他话语一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像两个小太阳散发着炽热的光亮,直盯盯地看着谢清辞:“话说回来,你是木灵根,应该有办法可以快速催熟这一片花海吧。” 被那灼灼目光看着的谢清辞:“……” 她有些无语地看着这方圆几百里范围的金心草花海,忍不住嘴巴抽了抽,语气无奈。 “方法我好像真的有,只是你太高看我了。以我现在不到筑基的实力,顶多可以催熟一里的金心草,真的不能再多了。” 宋忧闻言,原来欢喜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整个人成了霜打的茄子。 他有些失望:“那我们怎么办?” 一直沉默的钟鸣看了谢清辞一眼,突然开口:“其实,不需要这么多的金心草也可以做到。” 一旁蹲在地上观察的方止冥闻言,抬头看了钟鸣一眼,粲然一笑:“钟兄说的极是,如果不用这么多金心草,或许也有办法吸引到虎纹金蝶。正巧我有一个想法,或许会与钟兄的想法不谋而合。” 钟鸣瞄了方止冥一眼,转过脸不说话,一脸傲娇:“我跟谁都不一样。” 方止冥:“……”他们说的是同一个话题吗? 看热闹的谢清辞和宋忧:???他在说什么。 方止冥的笑容有些龟裂,表情有些懵,似乎没想到钟鸣会这样说,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拥有一个七窍玲珑心、花花肠子可以绕肚子三圈、一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方止冥方美人,今天第一次对不上别人的话来,诡异地噎住了。 场面一时尴尬。 最后,他露出了一个春风化雨的微笑,云淡风轻道:“钟兄天赋异禀,眼光独特,止冥拜服。” 谢清辞看了方止冥一眼,心里头嘀咕:总觉得他在骂人。 …… 要问如何引蝶,答案唯有一个——招风。 至于这风嘛,这不好说。 或许它已经乖乖地自己送上来了。 …… “啊嚏!” 蹲在金心草花海底下的闻人通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他的声音巨响,喷在花丛中溅得他们一身的花粉,被胡定屠怒目而视,骂道: “你给我小声点!要是被天地会的人发现了看老子不揍死你!” 闻人通吸了吸鼻子,神情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解,问道:“小帮主,为什么我们要私自跑来捉虎纹金蝶啊,我们才两个人,天地会人多势众,哪里抢得过他们啊……” “哼!” 胡定屠生的燕颔虎须,一身黑皮粗肉,发若铁丝,看着是一个粗猛的汉子。 外貌如此粗犷,他的脾气也很暴躁,也没什么脑子,直来直往。一听这话,他当下就冷哼一声,呵斥道:“真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怕甚天地会那帮龟孙子!我们裂魂帮可不是吃素的,墨海师叔的事情还没有找他们算账!看他们得意的样子,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闻人通心中还是有着顾虑,皱眉道:“这样擅作主张,会不会被帮主责怪啊,这回去如何交代……” 胡定屠其实也有些心虚,不过自己干出来的事,死都要维护着,当下便斩钉截铁道:“怕甚!我哥哥一向疼我,肯定不会说什么的,顶多责骂几句,不痛不痒。” 说着,他斜眼看着闻人通,眼神轻蔑:“你要是怕了,可以现在逃。不过以后别想跟着老子打秋风了,老子身边不需要这种没胆子的孬种。” 闻人通脸色一青,拳头忍不住握得紧紧,面上有些无奈。 都这样了,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心一横干下去了。 他暗暗说服自己:小帮主是帮主亲弟弟,身上宝物众多,自身也是筑基期。即使打不过,小命应该保得住,即使胡闹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这样想着,他也顺势放下心中的担忧。看着周围长势茂盛的金心草花海,他有些惊奇,不由问道:“小帮主,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这里真是块宝地,好美的地方。” 胡定屠闻言,眉头轻扬,得意道:“我哥曾经给过我看过囷灵涧的一些资料,其中有提到虎纹金蝶。这虎纹金蝶虽说行踪诡秘,飘忽不定,但栖居地也是有迹可循,这一片隐蔽的金心草花海就是它们最常出没的地方之一。” “这份资料想必凭借天地会的势力也拿得到,十有八成他们也会来这里。虽说杀不了他们,但给他们添点乱,弄死几个人,让他们完不成任务也是大快人心。” 他越讲越是兴奋,想着死对头被他们坑死的场景,心中就觉得开心不已,觉得一定可以让他哥对他刮目相看,让那些老家伙无话可说。 他对帮里那些“老资格”一向看不顺眼。他们总说他个性狂暴易怒,且没有半丝作为,不适合做裂魂帮的继任帮主,总是三番两次搅黄他的好事。 胡定屠对此颇不以为然,对他们看法嗤之以鼻。在他眼里,不过是那群老谋深算的家伙想自己上位,找理由拉下他罢了。他哥是帮主,他也是一个天才,凭什么没这个资格? 胡定屠心中正想得入迷,却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全身动弹不得,不由心惊。这一瞧,就发现有一条黏糊糊的白色胶网粘在他的身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粘稠的胶网包裹了一层又一层,脑袋眩晕。意识里最后一个画面是闻人通惊恐的目光。 他随即觉得身子一空,脑子一震,很快便陷入了黑暗。 …… 闻人通整个人惊恐地跌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前一刻还在侃侃而谈的胡定屠,突然被一个胶网包裹住,蒙的密不透气,一下子就拖入了金心草花海里,再也不见踪影。 他脸色苍白如纸,看着眼前这一片绝美的明黄色花海,只觉得下面掩埋着数不胜数的白骨,看着这花也不觉得美了,只觉得瘆人。 他整个心像坠入冰窖一般,冷得吓人。趁着自己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智,他连滚带爬,像疯了一样离开这一片花海,步履踉跄,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离、离开这里!马上离开这里! 身后,有微风轻起,吹得这一片花海像涟漪一样高高低低浮起,黄色的花瓣像雪花一样肆意飘舞,场景绝美,任谁见到不赞叹呢? …… 谢清辞催动着体内的魔气,催动功法打算强行催熟这一片金心草花海。 “飒” 青黑色的魔气化作一团团绵软的云,在天空渐渐聚集到一片,不多时便有一朵巨大的乌云出现在天幕中,默默蓄积能量。 见酝酿得差不多了,谢清辞看了站在一旁抱拳看热闹的钟鸣,出声道:“喂,鼎食,借点水,效果会更好。” 钟鸣闻言脸意料之中地黑了黑,但他此时没有多说什么,很直接地就出手帮忙了。 他祭出寂灭权杖,眼神一动,就这样向上一指,一道神光划过。 谢清辞瞬间就感觉到那朵云沉了沉,几乎拖不住上面的魔雨了,不由欣喜道:“干得好,鼎食!” 谢清辞没有再注意钟鸣的脸色了,全身心投入其中,控制着魔雨水下落。从只有几滴下落,到后来洋洋洒洒地下落,这个分寸她把握的极好。 “刷刷刷……” 雨声轻轻,细雨滴滴答答坠落,像雾一般温柔,慢慢地渗入地面上的金心草花海里,一层又一层地浇灌。 很快,在魔雨的浇灌下,那些低矮的金心草动了,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拔高、生长。 宋忧见状欣喜不已,惊呼道:“长了长了!它们长大了!真成了!” 那金心草迅速拔高,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它们结出了一颗颗硕大的椭圆形花苞。 然后,花托一歪,那些大得惊人的花苞全部掉落在地上,一动不动,再也没有开放的那一天,而那片花海也变得光秃秃一片,只剩下长长的细杆,看得有些可怜。 三人见状,都以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谢清辞,眼中都是一个意思—— 请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被三双眼睛看得毛骨悚然的谢清辞:“……” 她怎么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第六十七章 招风引蝶 谢清辞看着他们诡异的眼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地呐呐道:“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我也很疑惑,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见他们还有些不信的样子,她继续解释:“……别这样看着我,我真的不知道,施展的就是实打实的春风化雨术。”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其实谢清辞好像隐隐约约有点察觉到原因,似乎是跟丹田里的那株幼苗有关……刚才发力的时候,丹田里那株幼苗有有了动静。 只是这小苗秘密不少,她还是不方便说出真实原因,只能打马虎眼哈哈糊弄过去。 过了半晌,还是方止冥给了个台阶下,叹了一口气,算是出来主持公道:“或许确实如此。春风化雨术是道修的法术,魔修甚少用得上。或许……用魔气施展的效果不一样也说不准。” 宋忧蹲下身子,抓起了一颗掉落的巨大花苞,定睛瞧着,有些新奇地道:“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金心草花苞呢,真是特别。” 见三人已经在一旁热闹地讨论着,他也不参合了。他想了想,从腰间摘下一个一直挂着的布偶娃娃,轻轻地放在地上,伸手点了点布偶娃娃额头上的血色纹路。 “叮当”一声,随着一道璀璨的光芒闪过,炫目至极。光芒中,一个娇小的身影静静地出现,正是很久都未出现的小旱魃宋乐乐。 “哥哥,你终于肯让乐乐出来玩了,乐乐快要憋死啦。”小姑娘刚一出来,就开始埋怨宋忧一通,小嘴撅得可以挂一把茶壶了,神情委屈。 宋忧听着有些尴尬,看见谢清辞不自觉看过来的目光,觉得这样说下去自己像一个欺负小姑娘的坏哥哥。自己也觉得心虚,不敢还嘴,只能有些歉意地看着谢清辞几人,眼神无奈。 小姑娘眼睛闪亮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灵活地转了一圈,很快就被周围的环境给吸引了。 她蹦蹦跳跳地到四处转了转,拍着小手欣喜不已,笑靥如花:“哇!这里好漂亮吖。好多花花,乐乐喜欢这里!” 瞧着瞧着就有些心痒痒,宋乐乐老毛病又犯了,狡黠一笑,趁人不注意就想一把往花海里扑。 宋忧对妹妹的性子已经很熟了,对此早有准备,一把拉过妹妹的手,发动契约锁住她的身子,不让她到处乱走。 宋乐乐被拦,皱着个肉乎乎的小脸,眼神委屈像被抛弃的幼崽,娇声道:“哥哥……” 宋忧难得严肃,板正着个脸,没有一丝妥协的意思:“来到这里不许胡闹,让你出来不是让你捣乱的。喜欢花可以看,但是不许乱跑,老老实实跟着哥哥,不然以后就不把你放出来。” “哦……”宋乐乐闻言,像一只瘪了的球,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闷闷不乐道:“乐乐知道了。” …… 另一边,谢清辞一群人正在研究这掉了一地的大花苞。 “现在这个样子你想怎么办,你的计谋还有用吗?”谢清辞瞥了一眼方止冥,问道。 方止冥神情凝重,看了一眼已经变得光秃秃的花田,眼皮子挑了挑:“……” 方圆几百里的明黄色花海,这一片的光秃秃可谓是格外扎眼。变成这样,他也是回天乏术,有心无力。 钟鸣看了一眼谢清辞,问道:“你还能够用春风化雨术再把金心草催熟一次吗?” 谢清辞闻言,摇摇头,有些无奈道:“可以勉强一试,但很麻烦,八成会失败。何况再来一次说不定还是这个效果……不是法术的问题,可能是施术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暗中腹诽,这她可没骗人,可不是是那颗苗苗搞的鬼嘛…… 宋乐乐跟着宋忧在这里四处转悠,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 宋忧看得有些不忍,看着脚下已经掉满了一地的黄色大花苞,想了想,就捡起一颗对着宋乐乐晃了晃,哄道:“乐乐你看,好大的花苞啊,很好看是不是,是不是很特别?” 宋乐乐就抬眼看了一眼,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顺手接过这颗花苞,感觉到花瓣触感柔软清凉的,小手下意识捏了捏。 “碰!” 登时就是一声巨响爆出,米黄色的粉末轰然炸开,四射一地,顷刻就有一股浓郁至极的香气随着风蔓延扩散开来。 宋乐乐小脸苍白,一脸的不知所措,心想自己是不是又闯祸了,只可怜兮兮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看哥哥。 而站在他旁边的宋忧已经有些呆了,愣愣地看着突然迸发而出的浓郁花粉,眼中突然闪过一抹惊人的亮光。 这里的爆出的动静已经惊到了谢清辞他们,他们几个急匆匆赶来,就见宋忧一脸惊喜地看着他们,指着宋乐乐道:“我、我发现了这其中的玄机了!或需不需要再催熟了!乐乐,快捏!” 宋乐乐闻声点点头,按照哥哥的吩咐又麻利地捏爆了一个花苞。顿时浓郁的金心草香气四溢, 谢清辞几人面面相觑,面带惊讶,眼中都漾着喜色。 没想到,这花苞里还藏着乾坤。 方止冥点点头,眼睛眯过一丝算计,笑道:“很好,既然这花苞非同寻常,有这么多花苞,那应该足够了。我们可以开始布置了,来一个瓮中捉鳖。” 宋乐乐一脸迷茫,看着这一群人齐刷刷露出了诡异的笑不觉明历。 她伸腿又踩爆了一个金心草花苞,笑声如银铃一般响起,觉得这个真的好玩。 …… 另一边,天地会众人也跟着谢清辞他们留下的踪迹,来到了金心草花海。 为首的高大男人扫视了一下四周,看着手里的资料,道:“这群人敢与我们争,果然是有些本事的。这一片金心草花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发现的。” 他看着消瘦男子,催促道:“罗鑫,还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吗?” 罗鑫皱着眉,眼神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打探着四周,语气有些疑惑,道:“奇怪……应该就是在这里附近的,怎么好像没什么动静。难道他们发觉了我们,已经藏起来了?” 他扫过四周,突然看到一片光秃秃的金心草花海地,有些惊愕:“那些金心草怎么就只剩下花杆了,难道是他们搞的鬼,?” 他嘴上这么说,看着却有些迟疑,并没有贸然走过去。他看着身后的弟兄们,对着高大男子道:“老大,他们留下了痕迹,人却不在,不如上去探探?” 陈一梁眼神闪过一丝狠辣之色,眉心一跳,闻言颔首,示意他们上去。 一群人都是胆大心细之人,一脸谨慎地上前,却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不禁都有些迷惑。 “奇怪……” 陈一梁喃喃,盯着这一大片开得繁盛葳蕤的金心草花海,眼神一暗,突然喝道:“何方宵小,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本事!” 他抬手间祭出一柄巨大的黑风旗,如一头飞天巨魔一般猛地横冲而来,直冲着一片开的正艳的金心草花海。 “呼呼……” 一时间天地风云变色,天色阴沉如墨,有呼啸的狂风逐渐聚成一条蛇形龙卷漩涡,卷起一地的花瓣,震散了这一片花海。 “喝!给我出来!”他身前突然升起九座巨大的黑风旗,不停地旋转,黑色符文缭绕飞起,阴气四溢。 他眸中凶光乍现,如两道激射的雷光闪电,气势逼人,惊人直接将这一片的金心草花海连根拔起,欲直接毁灭这一切! “老大!”罗鑫满头乱发被狂风吹得飞散,用手挡住脸,朝着天空上那个宛若一般的男人喊道:“老大!你想毁了这里吗?” ”轰!” 陈一梁身前的黑风旗向前刺去,挥斥之间阴气冲霄,万重黑浪霎时间卷起,翻滚着层层叠叠的戾气,似乎要将这里的一切堙灭成灰烬! 像是开启了一个尘封已久的香气魔盒,一股浓郁得让人昏厥的香味从那金心草花海中爆出,随着这狂啸的风传到更加遥远的地方,让人猝不及防,一瞬间蓬勃燃烧竟占据了整片苍穹! 谢清辞一群人藏在地底深处,默默观察着上面的场景,见此不由暗暗咂舌:“这人真是强,这实力必然是筑基期!” “本来还想着如何催动风来,多亏这位道友,我们不用考虑了。” 方止冥笑吟吟,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这位道友又是大老远的送风来,又是加了一把火,帮我们把这些金心草花海里的香气全部聚合到一起,可真是我们的大恩人。” 谢清辞挑挑眉,笑得有些恶劣:“有朋自远方来,自是两肋插刀。” “现在,只等看谁是这只黄雀了。” …… 罗鑫一闻到这浓郁的香气就惊觉不好。他自然是知道虎纹金蝶嗜香的特性的,这么浓郁的香气,再加上陈一梁造的一手好风,显然会引得虎纹金蝶来。 果不其然,浓郁的香气过后,成千上万的虎纹金蝶蜂拥而至,巨大的身子密密麻麻地悬浮在天幕,让人看得便目光生晕。 陈一梁眼神锐利:“来得正好!” “老大……你是故意的吗?” 罗鑫看着陈一梁的神情,有些惊疑。在他身后的天地会诸人已经纷纷拿出了法器,训练有素,做好了战斗准备。 “呵。”陈一梁冷笑一声,看着空荡荡的地面,眼神一暗,有些嘲讽地道: “忘了说,我有土灵根,有些事情可瞒不了我。” 第六十八章 争锋相对 “好戏看够了,也该收地鼠了。” 陈一梁看着下方的土地,冷笑一声,当下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巨大的泥土色石珠,手指虚划在半空中画出一道符文,轻喝一声,将其镇压在下方的空地上。 “砰!” 下方的天地会诸人看到这颗平淡无奇的石珠,瞳孔猛缩,都忍不住露出了震惊之色。 罗鑫呆呆地看着此情此景,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失神:“居然是镇海珠……没想到会长居然把这个宝贝借给了陈一梁,只为了这个小小的任务吗……” “轰隆隆!” 符文轻飘飘落地,顿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带着碎天裂地般的威芒,一时间雾霭腾起,煌煌若初升之阳,浩瀚滚滚惊动四面八方。 “嘶啦……” 整块大地猛地一颤,像远古的巨兽缓缓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兀然在地面上撕裂出一条条深深浅浅斑驳不一的裂隙,从一个角度往四面八方流淌蔓延,气势恢弘震撼。 “呼噜噜”地底下翻起的碎屑泥石滚落,凝结成块的石头碎裂成一片片,被这强大的威压直接碾成粉末。 整个空旷的花田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变,整个连土带皮倒转翻了起来,底下的土地也跟着完全倒盖而起,一时间烟尘四起,挥挥扬扬奔腾如野马尘埃。 “不好!他是在故意逼我们出来!”谢清辞站在地洞下,看着周围不断振动抖落的黄土不由一震,随即惊喝道,“那人真是个疯子,为了逼我们出来,居然直接毁了这一片金心草花海!” 一旁方止冥脸色有些苍白,身体随着大地的震荡摇摇欲坠,暗暗咬牙:“是我失策了……他知道我们的存在,这是故意给我们埋坑,逼我们出来……” 钟鸣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他挥动着寂灭权杖,向外面激射出一道犀利的光线,曦光流转间,强大的爆破力孕育而至,“轰隆”一声巨响暴起,顿时也把这一片本就破碎不堪的土地从下面给炸裂开来,直接将其炸翻天际。 “轰!!” 一阵烟尘呼啸,喧嚣翻滚。不多时,地面上就出现了四个身影,身姿挺拔,冷冷地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陈一梁,正是九幽会谢清辞四人! “嘶嘶”…… 在天穹上部,成千上万的虎纹金蝶聚集长鸣,在天空扑打着翅膀,盘旋飞舞,似乎随时有可能从天袭击。 它们浑身布满了麟甲般的倒刺,幽绿色的瞳孔大而锐利,蕴含着凶兽特有的凶狠暴戾,长翅凭空竖起,相互之间层层叠叠,将这里锁得严严实实,将他们牢牢地围住,堵了个水泄不通。 “鼠胆之辈,终于舍得从地底出来了?”陈一梁看着他们,语气淡淡。 他没有多看那些已经蓄势待发的虎纹金蝶一眼,似乎并没有把它们放在眼里,并未将目光转移到眼前的危难之中,只凝神看着谢清辞四人。 他凝视着他们的脸,随后皱了皱眉,有些疑惑:“你们是属于什么势力的,这些脸似乎不太眼熟。倒真是个无名小辈。” “呵。” 方止冥看着眼神难掩轻视之色的陈一梁,心中不爽,冷笑出声,倒是抛开了谦谦君子的外壳,出言讽刺: “如阁下所愿,现在谁也逃不了。阁下真是好生霸气,毁了方圆百里的金心草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我们这些无名小辈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遇上阁下这种勇气可嘉的人。” 宋忧仰头不语,看着天上数不胜数的虎纹金蝶,只感觉心凉。 他死死地牵着宋乐乐的手,心里有些紧张。这些可不是普通的灵兽,全部都是虎纹金蝶,难以对付的高阶灵兽。 陈一梁闻言有些诧异,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很是惊奇,随即哈哈大笑,“不过是想认识几位道友,用这种隆重的方式将道友请出,没想到还遭了嫌弃,道友们可真是不够意思!” 他瞥了一眼天空密密麻麻的虎纹金蝶,颇不以为然。 “不过是一群虫蠡而已,有什么可怕的。”他神色淡淡道,仿佛意有所指。 天地会众人已经默默走到他身后,看着站在对面的谢清辞等人一脸敌意,显然态度并不如何友好。 谢清辞听到他的话怒极反笑,只觉得这人口气生来就是一副欠揍模样,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讽刺道:“确实不如何恐怖,道友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拿下,要身后的手下作甚!” 罗鑫闻言,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谢清辞抬眼望去,只见满天盘旋的虎纹金蝶这时候动了。 “噗”、“噗”、“噗”! 一大群的虎纹金蝶如同锋锐的箭矢,就这样朝他们疾射而来,铿锵作响,空气也似乎变得炽热了些。一时间,满天的幽绿色光芒映照着这一片天地,他们轻如蝉翼的翅羽莹莹的,如同烟火一般散发着逼人的光,飚飚然如同天火坠落,是气吞山河的狂猛与暴裂。 “该死!别人做的事居然要我们背锅!” 谢清辞看着突然朝他们冲过来的虎纹金蝶只觉得懊恼,忍不住骂道。 她暗咬银牙,狠狠地瞪了陈一梁一眼,随机眼神一凌,瞬间就祭出灵枪对上这一群铺天盖地飞来的虎纹金蝶。 先挡住这一群红了眼的虎纹金蝶再说,被坑了的事过后再向那个混蛋讨回来! “锵”、“锵”…… 谢清辞旋转着手里的灵枪,舞枪虎虎生威挡住一大群虎纹金蝶。她五方天魔步轻移,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飒飒飘过,用寒光凛凛的灵枪横空劈过。 “擦”!“擦”!“擦”! 随着她手起枪落,天幕中顿时像陨星一般划过数十道枪芒,气势恢宏磅礴,锐芒滚滚如云,喷薄而出,直劈向虎纹金蝶的死穴头颅部位。 枪芒落地,一闪而过,就这样一把割下几只虎纹金蝶的头颅,令人心弦一颤,不由自主震撼!兽头滑落,断成两截,顿时白色的血液就从断痕处崩溢而出,汩汩直流。 “当”的一声,兽头重重坠地! “愣着干什么?快帮忙!” 谢清辞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转头看着身后的钟鸣诸人,大声喝道。说话间,她又一把斩下了一只虎纹金蝶的头颅,神勇之姿惊艳若太古战神,却不敢分一丝的心。 钟鸣闻言眼底一凛,手持寂灭权杖,重重地往脚下碎裂的大地一顿,顿时在他的脚下浮现出一座长达百米的巨大圆形阵印,带着铺天盖地的威能。 乌黑色的暗光流转,血色的符文叮叮叮地浮现在半空闪烁,竟围成了一个血色魔罩,将这一方天地紧紧地围住,固若金汤,暂时挡住了谢清辞的压力。 “嗷!!” 天空中,虎纹金蝶放声嗥叫,声音穿云裂石,浑身精光闪烁,张口就是吐出一道道虹芒,“噗嗤”一声,竟直接就这样腐蚀掉钟鸣架起的这一个小阵,将其就地解构! “叱!” 趁着这符阵解构,宋乐乐娇小的身体像小炮仗一样猛地跃出,在半空中渐渐变换形态,白皙的皮肤变成死尸一般青白的色彩,小指甲也变得漆黑,尖利细长散发着金属寒芒。 宋忧在地面上眼神凝视着宋乐乐,神色冷凝,手中红线泛着乌光,凝结成串,沉着而又冷静地操纵。 他通过契约传达指令:“乐乐,咬一头虎纹金蝶!把它变成我们的傀儡!” 宋乐乐接收到指令,血红瞳孔闪过一道锐利的光,登时张开饕餮大嘴,如同利剑一般的牙齿直接往上一咬,就猝不及防啃噬了一只在半空低飞的虎纹金蝶。 趁着噬咬的功夫,她又将自己尖利的手指狠狠地插入它庞大的身体,尸毒从她指缝间穿过,渡到这头不幸的虎纹金蝶身上。 “嗷!!” 这只虎纹金蝶遭到突袭,痛苦不堪,忍不住仰天激啸一声,眼睛赤红状若疯态。它疯狂地抖动,想要摆脱这只像血蛭一样牢牢地吸住它的旱魃。 随着震动的加剧,宋乐乐手抓的越发狠了,张开嘴一把咬住这只虎纹金蝶的半只翅膀,“嘶啦”一声,居然将其直接掰折撕裂,凶悍异常。 很快,它的身体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青黑色。双眼翻白,茫然而无神,显然已经成了行尸走肉般的存在,随宋忧操控。 宋忧的马上手里又多了一条红色丝线,正是这只虎纹金蝶的命线。 宋忧首战获利,却神情严肃,并不敢轻易放松。他绷紧着一张清秀的脸,操纵着新出炉的傀儡,继续冲向这数不胜数的虎纹金蝶群中。 …… 方止冥看着在站一旁,玩味地看着他们匆忙应对虎纹金蝶的天地会一行人,眼睛一眯。 他眼中闪过一丝血色,神情很辣。 “既然是你们造的孽,必然是由你们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ps(必看):下周渣青就要期末了,12月31号会考完所有科目,到时候就可以绑起来给你们更新了~具体通知请看作品相关,改为周更模式,防止投资失败,希望看官们理解。渣青已经努力撑到现在了,实在扛不住了,嗷嗷嗷再不复习我真就要死了┏┛墓┗┓...(((m@__@%%)m。。挂科什么的我真的不愿意面对o(╥﹏╥)o,希望大大们可以理解,鞠躬拜谢,我没有进宫,不要担心。(狗头)在渣青不在的时候,看官们可以猜一下作者的脑洞,坑很多,会总结一下放到作品相关上去,希望你们可以讨论一下~】 第六十九章 祸水东引 “锵”、“锵”、“锵”…… 谢清辞众人纷纷祭出法器,与铺天盖地袭来的虎纹金蝶对峙,法术交撞,星火点点,刀枪轰鸣之声不绝于耳,锋芒冷冽。 脚下的虎纹金蝶头颅不知不觉也已经堆积成山,但那虎纹金蝶攻势却还是丝毫未曾减弱,像是不要命般朝他们冲来。 罗鑫看着已经被虎纹金蝶围得黑乎乎一团、完全看不清人的谢清辞等人,又看了看围在他们周围稀疏几只虎纹金蝶,问道:“老大,我们这里怎么这么少虎纹金蝶?” “咻!” 陈一梁一杆劈死一只虎纹金蝶,听此,颇不以为然道:“想必是镇海珠的作用罢。等他们收拾完虎纹金蝶,我们再去收拾他们。” “唰”“唰”…… 谢清辞又是挺身,长腿一把踹飞几只虎纹金蝶,身体旋转一枪斩下一只虎纹金蝶的头。法术与枪术交加而行,光芒炽盛,威芒猎猎,凶悍异常,但她的手臂也是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她有些气喘,抡起枪就是一顿猛杀,但魔气显然是有些不足了。 “怎么没什么虎纹金蝶攻击他们?”她盯着站在半空的天地会诸人,不由眯上了眼,心中不解。 而且……她看着脚下的虎纹金蝶尸首,有些诧异。 虽然这些虎纹金蝶看上去数量极多、密密麻麻的气势不凡,阵仗看起来吓人,但是大多都是筑基低阶的虎纹金蝶,并没有出现金丹期的虎纹金蝶,着实是有些奇怪。 “噗!” 一旁的宋忧已经操控着数十头虎纹金蝶傀儡了,疯狂厮杀魔气输出显然也让他有些体力不支,脸色苍白得吓人,手中的红线已经搅成了一团,难得他还在有条不紊地操纵。 “黄泉界!” 钟鸣眼神一沉,手中寂灭权杖一顿在地,猛地一转,瞬间光芒大盛,青黑的魔霭蒸腾,一条暗黄色的河流犹如神迹从天上洒落,暗哑的咒音环绕在他们周围,将他们围成一个圈。 “嘶嘶!” 虎纹金蝶一靠近这一片地域,马上就被恐怖的黄泉真水给溶蚀成一堆白骨,总算是将它们暂时挡住了,留下了一片地域。 “呼。” 宋忧有些无力地瘫在地上,沉沉的呼出一口浊气,手指已经僵硬。趁杀戮间隙,他马上掏出一瓶丹药,咕噜噜地像喝水一样往嘴里灌,这才使得脸色红润了些,恢复了些魔气。 他舔了舔嘴唇,有些庆幸地道:“筑基期的虎纹金蝶……果然难对付,更何况是这么恐怖的数量。幸好他们灵智还尚未开发完全,要不然凭我们练气期的实力,恐怕只能饮恨于此。” 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痕,长时间的强力作战即使强悍如他们也吃不太消,但这个黄泉界显然是撑不了多久的。 “嘶……”谢清辞咬咬牙,捂住手臂上的血痕,眼神狠厉:“不行,我们必须尽快脱身,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车轮战耗死!” 钟鸣看着天上地下、已经把他们团团包围住的虎纹金蝶,眉头深锁,沉思片刻道:“这些虎纹金蝶数量太多,散打是没有用的,我们还是联手,四个人找到一个薄弱点突破出去。”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这里没有哪里是明显薄弱的突破口……” 谢清辞闻言有些无奈,迅速扫了一眼四周,看着眼前仿佛怎么也杀不尽的虎纹金蝶,只觉得一阵头疼:“还是说,我们就随便找一个地方破出?但肯定会被天地会那帮人拦住,他们怎么会放我们跑,恨不得榨干我们跟那帮虎纹金蝶同归于尽。” “若是没有突破口,我们就创造一个。” 一直蹲在一旁沉默的方止冥突然抬起头说道。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相风乌,眼神中带着奇异的亮光。 “我推演了风向。半刻钟后,坎向巽风,疾噬迅猛,我们可以加一把火气,把那些老家伙都给引出来。” “嗯?”宋忧有些不解,钟鸣却是若有所悟,深深地看了方止冥一眼:“所以,你先前的布置可以派上用场了?” 方止冥闻言倒是有些惊讶地看着钟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点点头道: “不错。我早先就在路上留下了兽云粉,想必他们身上应该留有不少。这兽云粉是用六角雀的粪便做成的,单独用则有避兽之能。” 他说着,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水缸大的包裹,眼神晦暗:“可若是七魔花粉与一起用,则效果相反,会诱使妖兽陷入狂暴状态,绝对是吸引妖兽的大杀器。” 宋忧呆呆地看着水缸大的大袋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着方止冥的眼神中带着震惊。这么多的七魔花粉,中招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谢清辞也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方止冥。这人怎么随身带这么多这种东西…… “行,就这样吧。”谢清辞揉了揉额头,确实也是没有办法,此招虽然阴损,但是却极为管用:“待会,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方止冥看了谢清辞一眼,笑得有些无辜,隐隐带着狠戾之色。 “一会风就来了。风力虽大,但想卷起这么多的七魔花粉还是有些难度的,待会还得借用一下你们的力量。” 他眼神突然暗了暗:“至于如何造风……” 他摊开手掌,手心一闪,就祭出了一把精致的山水折扇。山水折扇扇尾黑色穗子环珮,仿佛有水色淌落,灵异至极,有幽荧的光芒点点,华光内敛而气势不凡,一看就知道是一件宝物。 居然是一把上品宝器! 谢清辞见此眼睛猛地一缩,有些惊讶,忍不住看向方止冥。 这居然是一把上品宝器。怪不得方止冥平日从来不显露法器,怕就是因为它了。毕竟,上品宝器本不是身为炼气期的他应该拥有的。 她抬头,就看到方止冥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神色不明。 她还没来得及琢磨这个眼神,只见方止冥蓦地大喊:“风来了!准备!” 她瞬间眼神一凌,投入作战状态。钟鸣福至心灵,抬手间把黄泉界给撤掉,瞬间,如山如海的虎纹金蝶就朝他们奔来,轰隆隆的阵势吓人,千军万马般的惊天动地! 方止冥站在最前面,迎面对着冲上前的虎纹金蝶,瞳孔猛地一缩。他有些艰难地打开手里的折扇,顿时一股冲天的煞气就喷涌而出,扇面上墨色山水缓缓流动,放映着的画面一帧帧都是栩栩如生,精美至极。 “呼!” 他举起手里不算大的折扇,眼神犀利,用尽全身力气,顺着风向一扇! “碰!!” 霎时间,巨大的暴风席卷而过,横空直撞,让人颤栗,将直冲上来的虎纹金蝶吹得四零八落,一瞬间就没了踪迹。 “喝!”谢清辞趁势,挑起巨大的七魔花粉包裹,朝着风向猛地一甩,刹那间无数浅黄色的粉末像爆炸一般混入其中,化作一道蛇形的漩涡龙卷,朝着天地会诸人飒飒撞去,气势磅礴。 “呜呜呜!”风声嘶叫,大地惊鸿! 方止冥转头,眼神赤红,朝他们喝道:“快!魔气!助我一臂之力!” 谢清辞三人闻言,马上调动起体内的魔气,顿时宏大的魔气像沸腾奔涌的潮水一般,通入到方止冥手中的墨吾扇中,犹如生生不息的奔涌。 “呃……”方止冥脸色苍白,清瘦的身体摇摇欲坠,似乎有些撑不住了。他用自己的身体来充当这传送媒介,体内的魔气混乱的如同万马奔腾,显然极其痛苦。 “轰轰轰” 而汲取了魔气的墨吾扇宛若一柄开了窍的神剑,神光猎猎,鸣声霍霍,气势迫人。 “这是……”罗鑫看着那边突然狂啸的风,有些惊骇。 “呼呜呜” 在方止冥的控制下,墨吾扇起落,又扇出一轮狂啸龙卷风,顿时又有一只更大更强猛的蛇形漩涡陡然出现,卷起一堆的虎纹金蝶尸体,浩浩荡荡奔向天地会众人! “尔等欲何为?!” 陈一梁见状惊怒,顿时也没了看好戏的心情,抡起镇海珠就往前欲镇压这两道气势汹汹的龙卷漩涡。 “飒!” 镇海珠与这强劲的狂暴旋风厮杀在一处,一时间天地风云变色,天色暗沉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风声嘶吼,震人心魄。 罗鑫看着眼前急速袭来的、与镇海珠势均力敌的浅黄色的龙卷,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味。 这是…… 他有些失神,那个龙卷漩涡怎么会是黄色的,还带着一股……他似曾相识的味道…… “哔!” 从一处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妖兽尖啸,此起彼伏,伴随着的是强悍的妖兽威压,铺天盖地般袭来。 站在半空中的陈一梁只觉得心神一荡,看着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黄色风暴,突然明悟。 他喃喃道:“……七魔花?” “咻!!” 登时,一个巨大的蝶影盘旋在他的身前,翅膀庞大长达百丈,一双血红色的双眼瞩目。在巨影的身后有一大群的虎纹金蝶,同样正赤红着眼睛盯着他们,眼神带着属于凶兽的血腥傻气。 …… “噗!” 方止冥眉头一皱,猛地吐出一口血,手中的墨吾扇消失不见,整个身子无力地坠到地上,浑身浴血,颤了颤就闭上双眼。 “方止冥!” 谢清辞惊呼,连忙上前,发现他已经重伤昏迷。 钟鸣看着躺在地上的方止冥,微微蹙眉:“他身体承受了太多的魔气……” 宋忧也围了过来,朝着还在默默啃虎纹金蝶尸体的宋乐乐挥了挥手:“我们得赶紧离开,把这里解决一下。” …… 谢清辞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方止冥,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飞行法器?陆行法器也可以。” 一时几人都沉默。 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血还在不停流的方止冥,总不能不管他吧。 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把丹药强行塞进他的嘴里,然后就当着他们的面一把搂住方止冥的腰,扛到自己肩上。 方止冥:??? 钟鸣:…… 宋忧:!!! 谢清辞:“宋忧太矮,钟鸣太弱,我的身体最强悍,我来背他走吧。” 谢清辞肩上扛着方止冥瘦弱的身板,反手扣住他的细腰,就这样站了起来,表情严肃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走!” …… 趴在谢清辞肩上、闭着眼的方止冥,被扛起来的时候软趴趴的身体僵了一瞬,手心捻着一把暗器,手腕上青光一闪而过,带着杀气。 颤颤巍巍地走了一路,他犹豫了一会,悄悄地将含在嘴里的丹药给吞了下去。 算了,不吃白不吃。 第七十章 所谓帮助 不远处,闻人通全身贴满了符纸,有些失神地地看着天空一片风云涌动。他抿唇不语,眼里若有所思。 蓦地,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瞳孔一缩,立刻把身子蜷在一片金心花花海中,浑身颤抖,噤若寒蝉。 “你跑什么?” 一个甜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甜腻腻的卷着糖丝儿,却透着森森凉意,盈满了恶意。 闻人通闻得这个声音,只觉得身体一震。他惊恐地用双手捂住头,眼中满是乞求:“前、前辈,求您饶了晚辈,留晚辈一命,晚辈什么也不知道……” “嘁,无趣。” 女人见他一副吓破了胆子的模样,顿时就没了兴致,不由轻蔑地哼了一声:“人类都像你一般废物吗?真是无趣至极。那人把你当成他的狗,你还垂尾讨饶,能不能有点骨气?” “……” 闻人通闻言身体一震,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抿了抿嘴唇,静默无言。 女人啧啧两声,打量了他两眼,继续说道: “你怕什么?那人不过是一只蝼蚁,看他气象虚浮,药毒沉积,想必这一身修为也是嗑药磕出来的。只是有那么一点背景,看着不顺眼杀了就是。你的实力,恐怕不在他之下吧,藏什么拙?” 闻人通舔了舔干涩的唇,声音嘶哑:“我……我怎么能跟他比?比他资质好又如何,比他努力又如何,他出身远高于我,我只是强者眼中的蝼蚁之辈。我……我没有资格……”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当别人的狗?” 他沉默,只是眼角的青筋不自觉凸起。 “啧,就你这道心,还去修魔,真是可笑至极。” 女人冷笑,缓缓靠近,顿时就有一股浓郁的香风袭来。 闻人通心中一紧,不由摸上了腰间的匕首,眼中闪过一道狼一般的狠厉之色。 女人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撕开闻人通浑身贴满的符纸,语气轻蔑:“就这些劣质货色,上不得档次的玩意,还想拦住本座?” “咔” “嘶……”闻人通只觉得下颔一疼,顿时脸皱成一团,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被卸掉。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行将他的脸抬起,态度傲慢,强迫他与来人对视。 女人居高临下,以命令的语气道:“现在,睁开眼看着本座。” 闻人通在这完完全全的镇压下被迫睁开眼,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玄衣少女,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 少女一头白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肆意洒落在地上,相貌甜美可爱,嘴唇红似血,脸色灰白。此时,那一双暗青色的竖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诡异的是,她的腰部以上都是少女的模样,然而腰下八只巨大的蜘蛛腿瞩目,泛着泠泠的乌光。她脚下的金心花无意间蹭到那诡异的蜘蛛腿,登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落,花身变得漆黑,显然上面的毛发淬着致死的剧毒。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少女,声音有些颤抖: “你……你是妖族?” 少女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没有回答。 她眸中青色的暗芒闪烁,那双竖瞳直视闻人通,带着瘆人的摄力。闻人通看着那双眼睛,只觉得眉间针刺般的痛,顿时他的胸口就多了一个蜘蛛形纹印。 “扑滋” 霎时间,一道青光亮起,浓郁的妖气蒸腾而起,直冲云霄。 那烙印在闻人通胸口的纹印闪了闪,变幻几何,最终化作一颗黑色的痣,像狗皮膏药一般死死地黏在他皮肤上,吸附着他的血肉。 “呃……” 他闷哼一声,心脏的抽搐让他整个人疼痛欲死,直欲爆炸。他捂住心脏,表情狰狞,眼神中带着择人而噬的恨意,瞪着眼前的少女:“你……” 少女颇不以为然地弹了弹他的额头。霎时间,他觉得身体一轻,那吞噬心脏的痛就这样奇异地消失了,这让他有些愣怔。 少女笑吟吟:“很好,主仆契约成了。这么想做狗,那本座就满足你,从此以后你就是本座的狗了。” 她瞥了一眼表情复杂的闻人通,语气甜美,却隐含威胁:“不要想着反抗本座,后果你承受不来,只要你听话,本座不会折腾你。” “乖,现在叫本座一声主人。” 闻人通低头,手心已经被锋利指甲按出了一个个月牙形的血印子,他却似乎毫无所觉。 他眼中酝酿着恐怖的风暴,却硬是被他压在眼底,没有泄出丝毫异色。 沉默良久,他缓缓地抬起头来,面无表情。 他轻声道:“主人。” 少女哈哈大笑,像爱抚心爱的宠物一样摸了摸闻人通的脸,语气赞赏:“嗯,真乖。” …… 谢清辞一群人火急火燎趁乱溜走,很快就找到了一处隐蔽之所。在解决了一些小阻碍后,他们立刻就地盘腿打坐,调息恢复。 “咳咳……” 过了一会儿,躺在地上的方止冥突然咳嗽起来。他脸色苍白,悠悠“转醒”,眼中还带着一丝迷茫,有些懵懂地看着谢清辞几人:“我们……这是在哪,我们逃出去了?” 宋忧看着尚处于懵懂状态的方止冥,解释道:“放心,我们没事。那群虎纹金蝶全部被引去对付天地会的人了,我们趁乱逃出去了,暂时是安全的。” 方止冥似恍然,眼睛明亮,粲然一笑,笑道:“真是太好了。”蓦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额头:“哎呀,都怪我,我们忘记收虎纹金蝶了,这任务还没完成。” 宋忧闻言,摆了摆手:“无妨,不用担心。我方才已经叫乐乐暗中收了不少虎纹金蝶尸体,足够了。” “你是谁,鬼鬼祟祟的在这里想干什么?” 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宋乐乐的呵斥声,声音洪亮。正在打坐休养的几人闻声立刻睁开了眼睛,警觉地看向外面。 “有人突袭!” 谢清辞眸中厉色闪烁,祭出灵枪起身就与几人直直地奔向声源地。 待赶到时,却见一个男子正与尸化了的宋乐乐扭打在一起,乒乓乒乓的战况似乎颇为激烈。 “咚!” 男子正挥剑挡住宋乐乐的攻击,转身见到谢清辞几人眼神一亮,立刻高声喊道:“道友,道友快叫这旱魃住手!我不是来惹事的。” 见谢清辞几人面露狐疑之色,并没有让这旱魃住手的意思,他牙一咬,当机立断就把法器扔在地上。 “哐当”一声,法器跌落在地,他举起双手朝着谢清辞高声呼喊:“道友,这下你们可信我?” “乐乐,停手。” 见他将法器扔了,宋忧眉头微皱,心中虽犹疑,但还是让宋乐乐停下攻击。 宋乐乐闻言停下了攻势,也没有回到宋忧旁,只站在原地警惕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眼中还有战斗残留的暴戾之气,蓄势待发。 显然,只要这个男人一动手,她马上就会上前制住他。 谢清辞眯了眯双眼,微仰着头,淡淡开口:“阁下是哪位,来这里有何贵干?” 闻人通看着面露凶悍之色的宋乐乐,面上淡定,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他没有看错,这应该是一只地阶旱魃……练气期就有低阶旱魃做傀儡,这群人,当真不简单! 这样想着,他就将之前想好的腹稿给推翻了,心中暗自盘算,更多了几分重视——这群人虽然只是炼气期,但是实力强悍异常,并不好对付,他得从别处着手。 他看着对面,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一副羞赧模样:“在下裂魂帮闻人通,贸然打扰实在是不太妥,只是确有要事要谈,师弟师妹可否移步?” 谢清辞眼睛一动,面露奇色道:“原来是内门师兄啊,真是失敬失敬,不知师兄有什么事?师兄威压强大,师妹我实力微弱不敢靠近,就这样谈就好。” 她手中还握着灵枪,笑嘻嘻的模样看上去很是随和,眼底却是没有半丝松懈之色。 钟鸣站在谢清辞身边,已经不知不觉祭出了寂灭权杖,眼神暗沉;方止冥笑眯眯地看着他,有意无意合上了手心,想必里面藏着什么惊喜;宋忧则看着宋乐乐,神情严肃,一副严阵以待模样。 闻人通见他们这个样子,暗道这群人真是一群小狐狸,狡诈又谨慎让人生厌! 他罔若未闻,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语气坦然:“哈哈,师弟师妹真是有趣……也罢,这样谈也好。你们可知,方才与你们争斗的那一群人是谁?” 方止冥闻言眼神暗了暗,故作无知问道:“哦,他们是谁?前辈知道吗?” 闻人通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他们,就是内门赫赫有名的大盟——天地会的人,手下强者如云,势力庞大如日中天。具体的我不必多言,想必你们也是有所耳闻吧。” 见他们一脸的惊讶,他笑了笑,又继续说道:“你们这番可是把他们得罪死了。虽然你们天赋异禀,实力强悍,但也架不住他们势力的压迫。” “那依师兄的意思是?” “师兄自然是不愿意看到魔宗的好苗子被那帮人摧残的。” 闻人通眼睫动了动,道:“我可以帮你们转移天地盟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暇顾及你等,让你们有时间壮大自己的力量。” “……” 几人面面相觑,齐齐都沉默了。 谢清辞低头沉吟,过了一会才抬起头看着闻人通,眼中清明:“那,师兄需要什么报酬?” 闻人通笑了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很简单,把你们方才拿到的所有虎纹金蝶尸体都交予我即可。” “……” 宋忧听到他这般话,登时就坐不住了,怒道:“你这是在强抢!” 要知道几人经历千辛万苦才得到这些虎纹金蝶,好不容易可以交付任务,结果这个人居然想要截胡?实在是无耻至极! 宋忧脸色黑沉沉,气急之下直欲上前动手,却被一旁的钟鸣拉住了。 “别动!” 他脸色难看,有些气急地看着钟鸣:“为什么拦我?他这明明就是狮子大开口!” 钟鸣皱着眉,低声道:“噤声!不得冲动!静观其变。” “可是!” 这时,方止冥上前一步,看着闻人通,嘴角挂着一抹冷笑:“阁下好大的口气!要走了所有虎纹金蝶,那我们这些日子岂不是白忙活了?奉劝一句,做人还是要留一线为好。” 谢清辞也跟着上前一步,握着枪的手有意无意颤了颤,枪尖凝聚成一个针刺般的魔气漩涡,蕴养着爆裂之息。 她浑身杀气沸腾,看着闻人通的眼神冷漠如冰,一副誓死之态,声音淡淡,却透着一股冷气:“阁下欺人太甚,当真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我们虽然弱小,但也不畏死,大不了我们与阁下同归于尽,看谁耗得死谁!” 闻人通沉沉地看着他们,不语。 一时间场面剑拔弩张,火花交溅,战斗似一触即发。 安静良久,闻人通突然云淡风轻一笑:“哈哈,只是玩笑罢了,师兄自然不会如此欺负晚辈,五成即可。” …… 第七十一章 任务完成 安静良久,闻人通突然云淡风轻一笑:“哈哈,只是玩笑罢了,师兄自然不会如此欺负晚辈,五成即可。” “……” 谢清辞闻言眨了眨眼睛,看了钟鸣和方止冥一眼,眼神微动。 他们也朝她看了一眼,眼神互动交换了一下意见,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过了一会,谢清辞点点头,道:“可以,我们同意了。” 宋忧看着谢清辞明显有些愣,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说,看着三人有些疑惑又有些着急:“你们这是……” 方止冥见此一把揽过有些懵的宋忧,伸手捂住他的嘴,防止他继续说下去。他嘴角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看着闻人通:“师兄,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合作愉快。” 闻人通眼中绿光一闪,朝着谢清辞伸出手。 “合作愉快。” 谢清辞还没来得及反应,钟鸣就先行一步,绕过谢清辞握住了闻人通的手,眼里意味非凡。 “合作愉快。” …… 硬是把一半虎纹金蝶尸体交出来,宋乐乐一脸的依依不舍,显然不太愿意,抱着自己的小私库死都不肯交出来。 她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撅着小嘴一脸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样子,梗着脖子硬是不肯点头:“乐乐不要!乐乐不喜欢战利品被人拿走!我才不要!” 宋忧也不乐意,但他知道他们三个有安排,他也相信他们这样做自然是有道理的,还是努力让宋乐乐老老实实把虎纹金蝶全部交出来。 这一番搞得宋乐乐又是哭又是闹的,让宋忧头疼至极。他板着脸一脸严肃地看着宋乐乐作妖,可又不敢真的凶妹妹,只能好言相劝,哄得小姑娘开心了才把东西拿到手。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方才时间太短来不及问,到后来总算找到机会开问: “为什么我们要给那人半成虎纹金蝶?” 在返程,宋忧伸手拉了拉谢清辞的裙裾,眼神迷茫,清秀的脸满是疑惑。 谢清辞看着宋忧小正太的呆萌样子觉得被心里被萌了一下,只觉得宋忧此时的样子很是可爱。 虽然宋忧比年龄她大,但他总是呆呆的,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让人感觉很好欺负。 她心中痒痒的,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罪恶的手捏了捏宋忧的肉脸,笑眯眯道:“你忘记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了吗?” “呃。” 宋忧猝不及防被谢清辞捏脸,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表情有瞬间的空白,白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爆红,像只煮熟的虾子。 他虽然觉得有些害羞,却也没有甩开宋谢清辞的手,很认真地想了想,说话结结巴巴,“任务上说的好像是、是虎纹金蝶……的翅粉……” 他说到这里恍然大悟,眼睛瞪大:“对!是翅粉!差点忘了,我们要的是翅粉,不是虎纹金蝶的尸体!” 方止冥笑着点了点头,接话道:“所以我们已经把虎纹金蝶的翅粉给收集了,剩下的半成尸体就给他。虽然有些可惜,但最精华的地方已经被我们取走。” “天地会不太好惹,我们是新生会盟,总得防着天地会,既然他有办法何不试一试,这算是破财消灾吧。” 钟鸣却是神情莫测,若有所思。 “话说,那个人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总给我一种诡异的感觉……” …… 另一边。 地上密密麻麻堆满了虎纹金蝶的尸体,几乎堆成了一座座小土包,看上去煞气逼人,浓浓的血腥气直冲天际。 闻人通站在小尸堆旁,看着毫无反应坐在尸山上的少女,表情有瞬间的狰狞,又很快恢复了恭敬:“主人,您要这些虎纹金蝶做什么?” 妖异少女坐在一旁,白色的瀑布长发已经扎成一条长至脚踝的麻花辫,手里拿着一根巨大的触角,正“嘎巴嘎巴”放在嘴里嚼,表情很是满意:“这些虎纹金蝶味道甚好,你以后多帮我留意这些东西。” 她吃得有滋有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舔了舔唇,邪肆一笑:“当然,在我看来,人类的味道才是最好的,尤其是人脑最是美味。” 闻人通沉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怕了?你是我的奴仆,只要你听话,我是不会吃你的,咯咯。” “奴……明白。” “说起来,你打算怎么解决那个垃圾的后事,似乎他背景不简单啊?” “奴有办法,奴会让他死的有价值。” …… 天地会,内部会议。 “不好了,派去虎纹金蝶任务的一帮兄弟的魂灯几乎都熄灭了!陈一梁魂灯几乎要灭了!” “砰!” “怎么回事?!” 坐在一旁的独眼大汉听到这个,蒲扇大的手一掌将眼前的玉石桌子正中拍碎成两半。宽大的石桌“哐当”一声碎裂,他怒气冲冲骂道:“怎么回事?就一个小小的任务,怎么会死这么多人?定是有人暗算!” 犹如一滴热油滴进了沸腾的水中,在场的天地会几百人瞬间喧闹起来了。 “虎纹金蝶?那不是手到擒来吗,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我看肯定又是那些狗娘养的孙子想害人,估计裂魂帮刀会搞的鬼!” 有脾气暴躁的已经坐不住了,站起身子就是一顿大骂:“奶奶的!简直欺人太甚!看老子不去把他们头砍下泡酒!” “……” “乱什么,稍安勿躁!” 坐在首位的血衣青年眼神有些阴郁,朝众人挥了挥手,释放出威压,马上就把底下喧闹声生生镇压下去了。 他环视了一眼,见人都安静下来了,他才开口道: “先去救剩下的兄弟,这件事还得好好查。” 他神情阴冷,像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嘶嘶”地张开自己的獠牙,语气不疾不徐:“快去复原魂灯,看他们死前最后一息看的是什么,本座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我们天地会的人!” “是。” 做好了安排,血衣男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一旁的独眼大汉:“我记得,好像不止我们天地会接了这个任务?” 独眼大汉沉吟片刻,点头道:“确实。还有几家小队和小盟会也接了这个任务,不过大多摄于我们天地会的威名,都不敢与我们争锋。” “那几家呢?” “刀会没动静,裂魂帮的话,好像胡定屠那个蠢货也去了囷灵涧……”他说到这里忽然恍然,眼神变得犀利:“该不会是他搞的鬼……” 血衣男子顿了顿,抬起手,眼神狠辣: “派人去查一下胡定屠去囷灵涧干什么去了,是不是与我们的人有关。” “是。” 血衣男子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外面因为夜幕降临而显得有些黑压压的浓云,心中思绪翻涌。 “胡定杀,要真是你做的好事,我一定会让胡定屠碎尸万段、死不瞑目!” …… 整整一大桶的虎纹金蝶翅粉?! 登记的任务管事看到这一桶满满当当的翅粉,明显有些呆滞了,只僵硬在原地。他哪里见过这种夸张的阵仗,虎纹金蝶翅粉见过最多也就一小罐玉瓶,跟这个比,简直就是小河对大海。 这一桶的翅粉……是抄了虎纹金蝶的老窝吗?! 周围的人显然也是吃惊不小,眼珠子瞪大盯着谢清辞几个人,心中震撼。这群人会怪物吗?怎么可以弄到这么多翅粉,莫不是假的? 谢清辞倒是笑的一脸人畜无害,静静地看着管事验收完毕。在确认确实是虎纹金蝶翅粉后,在场众人都不由吸了一口凉气,面带惊容。 好家伙!还真是货真价实的翅粉! 谢清辞扬了扬手里的任务玉简。 “虎纹金蝶蝶粉任务超额完成,宗门贡献点和任务奖励可以发了吧?” 任务管事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惊讶了一会,很快就平复了激荡的心情,只是面色还是有些涨红。 “可。任务完成人是?” 叶玲玲看着周围的惊叹,只觉得骄傲不已,眼睛亮的发光,斩钉截铁地道: “九幽会,我们是九幽会!” “叮” 不多时,在大殿镜幕上,虎纹金蝶任务就被标上了已完成盖印,“九幽会”三个淡金色的字浮在任务版面上,格外显眼。 这是“九幽会”第一次进入众人的视野。 大殿里,有人看到镜幕上的字有些疑惑,不由窃窃私语: “这个任务不是天地会接了吗?怎么完成任务的是这个‘九幽会’?新盟会吗,跟天地会抢任务,真是好胆!” “看来实力不弱啊,要知道这个任务可是挂了两个月了……” 有人面带怜悯之色:“小盟会罢了,活不久,不知道天地会会有什么反应?” “……” 九幽会的第一次亮相,没有掀起多大的水花,谈论的人很快就把这个抛在脑后。 盟会更迭起起落落,他们已经见惯了。他们不觉得这一个名叫“九幽会”的小盟会会引起多大的水花,也不觉得它会改变魔宗什么。 这样的小盟会,大多撑不过一年就会被吞并,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如是。 只是,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一个劲装男人看着屏幕上显眼的“九幽会”三个字,脸上若有所思。 …… 裂魂帮。 胡定杀坐在洞府里,紧紧闭着双眼,浑身魔气四溢。 他神态安定,面容冷肃,只是那微微颤抖的眼睫证明,此时他的心中并不安宁。 在他的座台旁边,一只熄灭的魂灯瞩目。 “唰” 蓦地,一只顺音笺飞过来。胡定杀听到声响马上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如狼一般孤戾冷酷,眼底深处带着滔天的怒火,蕴含着尸山血海。 “人回来了?”他微仰着头,语气冰冷,声音还是平稳的,“他说想见我,呵。” 他轻蔑一笑,朝着顺音笺说道:“让他现在就滚来见我,本座倒是要看看,是谁有这个胆子害了我胡定杀的亲弟弟!” 话音刚落,这只顺音笺就被一个黑烟包围,“嘶啦”一声化为齑粉,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七十二章 破财消灾 闻人通站在胡定杀的洞府前一遍又一遍地徘徊,一脸的纠结忧虑,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和愧色,似乎前方是狼窝虎穴,而他正面临着生死抉择。 “你还不进来吗,是觉得没脸见我?” 蓦地,一道冰冷的声音从洞府里传出,带着震人心魄的强横威压,风声呼啸飚飚然。 一瞬间,这一片天地间魔气剧烈翻涌,恐怖的压力一下就把闻人通死死地按倒在地,让他整个人包括脸死死地贴在地面上,浑身像被施了冰封术一般几乎动弹不得。 “呃……” 闻人通贴在地面上,面色煞白如纸,体内的经脉内脏被充斥的爆裂魔气挤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简直就要窒息而死。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支离破碎,完全湮灭在风声之中。 他只能死死地瞪大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颤抖地道:“……帮帮主,小的不、不敢……” “呵。”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冷笑,霎时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将闻人通笼罩,阴影挡住了光线,黑沉沉的一片。 闻人通有些艰难地呼吸着,颤抖着睁开眼,就看到眼前一双黑亮的蝎灵靴。 只见那双蝎灵靴动了动,他眼神一凝,随即背部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只感觉一种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痛苦像毒药一样蔓延至全身,摧毁着他的每一寸肌肉,让他几欲癫狂。 “啊!!” 他面部肌肉因为强烈的痛苦狰狞皱成了一团,青筋暴突,满是被蹂躏的痛,“噗”的一声吐出一口粘稠的血液。 “帮、帮主……” 他眼眶微红似有泪,趴在地上的姿态卑微到极致,将尊严深深地埋进尘埃里,一脸的逆来顺受,满眼的悲伤与内疚,似乎无怨无悔。 但他心中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恨意却如野草般疯狂地生长,渐成燎原之势,占据他的整个心房,让他在心中泣血悲鸣。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个都要这样对他?! 他做错什么了?! 那些践踏他的人,可曾有过怜悯之心?! 他心中的不甘与怨恨,随着时间的积累越积越浓,在这一刻癫狂到极致。眼眶下,别人看不见的瞳孔布满了血丝。 他的手指深深地陷在地面上,下了死力抓着土石,满是仇恨。不多时,被挤压的指尖也渗出了斑斑血迹,浸溶在厚重的泥土里悄无声息地消逝。 “痛吗?” 胡定杀用一种藐视蝼蚁的眼神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伸出脚用力碾了碾他的头,又踩了踩他趴下的身体,这才将靴子从他背部移开。 在闻人通的背部,一只黑色的脚印已经随着衣料嵌入了他的血肉之中,背部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 “这是给你的惩罚。是你照顾不周,害得阿屠丧命,你有罪!” “……是。” 闻人通手死死地抠着地面,努力控制住自己心中滔天的恨,语气卑微。 他得忍住!他现在还不能死!他得活下去,他要报仇! 胡定杀以一种蔑视的眼光打量他,突然语气嘲讽地问道: “你恨我?” 闻人通身体微微一震,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土里,闷声说道:“不、不敢,这是我应受的……” “你看护不利,本座本应该杀了你。可见到你这样,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想饶你一条狗命。” 他摆出一副极其高傲的俯视姿态,带着些漫不经心:“想知道真相,我自然可以搜魂,你在本座眼里玩不出什么花样。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搜魂的后果是什么。本座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选。” 他盯着闻人通,嘴唇开合:“你想清楚说,阿屠是怎么死的?” “……” 闻人通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回答却很迅速,条理清晰—— “……是天地会的人杀的,但天地会人与我帮副帮主梁有路勾结,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为的是杀害帮主。天地会陈一梁意图谋杀我等,小帮主遭遇围攻,不幸被杀害,而我则侥幸逃脱,天地会和梁有路丧心病狂!天理难容!” 胡定杀似乎有些惊讶,轻笑了一声,继续道:“嗯,你有证据吗?” 闻人通心中战栗,意识却是清明的,很快就做出了反应—— “小帮主魂灯熄灭看到的最后一人应该是我,我亲眼看着小帮主被人杀害,我是人证,这是其一。” “其二,关于如何杀害的问题。天地会陈一梁手握镇海珠,且身边势力众多,即使小帮主手段众多,被杀害也不足为奇。” “其三,关于杀害场景,我有用半块留影石勉强录下,陈一梁毁坏金心花海为的是掘出藏身于其中的小帮主。小帮主就是葬身于金心花海中的,其中的消息就是副帮主泄露的,他知道小帮主要去堵天地会的人,就提前做好了准备,欲借助天地会的手斩断帮主的左膀右臂,用心恶毒。” 此时,闻人通前所未有的冷静,语速极快地说完自己的“证据”,浑身的血液几乎都涌上了脑壳中,他如同在冰火两重天中挣扎。 他在赌! 他在赌,胡定杀并没有那么在乎他亲弟胡定屠的生死! 他在赌,胡定杀想利用他巩固在裂魂帮的权力! 他在赌,当时天地会的人基本死绝了,可以死无对证,他就是唯一的证人! 沉默良久。 明明只是几瞬间的事情,闻人通却觉得像是过了几千年那样漫长。他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呼吸都变得微弱难闻了。 他知道,他的生死,就决定在此时此刻,就掌握在眼前的人的一念之间。 赌对了,他可以苟活;赌错了,他死无葬身之地。 …… 胡定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拿出一只顺音笺,淡淡吩咐:“找个医修过来,我们的人受伤了。把他的命给本座保住。” “咔” 闻人通听到这一句话,脑海里一直紧绷的弦突然间松了。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僵硬的身子虚脱般瘫在地上,脸上满是尘土,很是狼狈。 浑身血与汗流淌,他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真好,他赌赢了。 他不自觉抬头望天,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讽刺的笑,连身上的痛苦也忽视了,只觉得酣畅淋漓、爽快至极。 胡定屠到死也不知道,他最信任的好哥哥,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吧。 想必在地狱也是死不瞑目! …… 胡定杀意味深长地看着依旧趴在地上的闻人通一眼,意有所指:“待会刑堂的人来,你要说什么,知道了吗?” 闻人通趴在地上,闻言诚惶诚恐地重重碰了一下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小的明白。只是说出实话罢了,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帮主放心,我必当还原真相,还小帮主一个公道。” “你倒是个可造之材。” 胡定杀轻轻地瞟了他一眼,没有多言,就转身回到洞府,脸上没有一丝哀伤之色,想必也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闻人通看着那个背影,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欺侮过他的人血债血偿! …… 天地会。 血衣男子抿了一口茶水,语气淡淡。 “事情查得怎么样?” “回会长,有些眉目了。最后是有一个叫‘九幽会’的盟会完成了虎纹金蝶任务。” “九幽会?”他挑了挑眉,觉得有些兴趣:“新盟会?” “是的,只是一个成立了不到一月的小盟会,成员极少,屈指可数。他们出自外门,似乎很快就要进内门了。据说是由外门大比二十强的部分新生组成的一个小盟会。” “听上去倒是有点意思。嗯……陈一梁怎么样了?” “这次任务去的师兄弟几乎全军覆没,尸骨无存,只剩下陈一梁和罗鑫还吊着一口气,被救回来了。现在也是重伤昏迷……据说,伤口是因为虎纹金蝶的攻击所致,没有法器攻击的迹象。” 他顿了顿,悄悄看了血衣男子一样,有些犹豫道:“还有……那片金心花海一大半都被毁了,看那个样子……像是镇海珠所为。” 血衣男子听到这里手指微微一顿,届而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叩叩叩”的声音稳定而又不失节奏,带着人心里也是一上一下的,让人捉摸不透。 良久,他才出声,揉了揉太阳穴,似乎颇为无奈: “行了,退下去吧。” “是。” 他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带着一丝狠色:“呵,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来碰天地盟。难道是低调太久,让某些人以为天地盟好欺负了?真是烦人!” 他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嗯……这帮人到底是谁的人,底气很足啊。”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外面传来“轰轰轰”的铁骑声,声势滔天,震天动地,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扑面而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他向来泰山压顶不变的脸色动了,眼神惊疑。 这声音……是刑堂?! 刑堂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不出他所料,不多时,就有一群戴着黑甲面具、穿着一身铠装的魔修朝这里走来。为首的男人走到他面前,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天地会陈一梁,被举报肆意杀害同门,让他现在随刑堂走一趟吧。” 第七十三章 外门二战 裂魂帮和天地会两大盟会积怨已久,只是一直在暗暗较劲,都在私底下做些手脚,不敢明面上做些什么。这次胡定屠的意外死亡可谓是全面引爆了双方的恨意,矛盾激化一时间闹得人尽皆知。 门规称:除非生死台约战,在魔宗严禁残杀同门。 虽然这样规定,魔宗弟子心里都门儿清,死去的同门可一点也不少,只是大家的善后工作都做得不错,毁尸灭迹毫无痕迹,才让外人基本看不出马脚,也找不出证据。因此,也就很少有人“真正”触犯这一条门规。 但这一次有些不太一样,这可是有“证据”的。 凭借闻人通的“证据”,胡定杀借助此事趁机固权洗牌,顺便反黑了死对头一把。而天地会作为数一数二的大盟会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反击接踵而至,争得你死我活。 …… 此事如何复杂暂且不提,既然两个盟会的矛盾中间牵涉出刑堂,那此事显然难以善了。 裂魂帮和天地会的矛盾激化死磕,九幽会众人并不太清楚,也没有受到太多波及,他们把注意力移到了宗门任务上。 裂魂帮挑起战火,让天地会暂时将目光从这个小小的新生盟上会移开。其实他们并没有把这个小小的盟会放在眼中,原本想将其扼杀于襁褓之间,却因为陈一梁一事转移了目光,无意间给了九幽会绝妙的发展机会。 说到底,在他们眼中,裂魂帮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而九幽会就像、如同乌合之众组成的小小蚂蚁窝,抬手就可以解决,并不需要强者施舍太多眼神,因此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这样看,谢清辞几人选择跟闻人通交易确实是值得的,破财消灾,这些虎纹金蝶帮他们挡下了一个大难,给他们留下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只能说,冥冥之间自有注定。 …… 不知不觉一个月就过去了。 整整一个月,谢清辞几人成日穿梭于魔宗各处,彼此在战斗合作中不断磨合,也渐渐熟络起来。 九幽会几人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主,小恶魔一群,蝗虫过境的作风令人发指,也让叶玲玲愁眉不展,生怕哪一天因此被人暗杀。 不过这些天他们忙碌于宗门任务,完成任务累积让“九幽会”这个名字在外门也有了一些的名气,多少让叶玲玲觉得欣慰了些。 他们成员虽然少,但各个都是精英。在外门大比第一轮他们的战绩斐然,声名在外,像谢清辞、钟鸣、宋忧、方止冥,哪个是好惹的,哪个是好对付的?就连看上去最弱的叶玲玲,也积威不浅,实力不可小觑。 当然很多人会觉得奇怪,为什么这几个看上去性子南辕北辙的人会合在一起组成一个盟会,毕竟他们都是独来独往之人,实力也是一等一的强悍,看上去不像是会跟人合作的人。 这个问题,谁也很难说清楚,或许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 …… 外门大比第二轮的二十强排位竞争不同于第一轮,能进入大比二十强已经是内定内门弟子,都是千万人中杀出来的精英,多番战局的设计基本排除了运气成分,能留到最后的实力自是毋庸置疑的强悍。 因此,在第二轮二十强排位魔宗采用的是一种更加直接的淘汰赛制,以抽签方式对决,依次决出前十强、前五、前三,以便更加迅速地决出战绩,进行排位。 虽然最终的结果都是进入内门,但大家都清楚,排名越是靠前,得到的资源会越多、资源会更倾斜。若是表现亮眼,还有成为魔宗大能徒弟的可能,自此晋升精英弟子行列,一飞冲天不若是。 因此,二十强之间的交锋会更加激烈,也会更加精彩。 另一边,宗笙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将谢清辞收为徒儿,以便护在麾下,对于这一次比赛他也是紧紧跟踪关注情况。 他知道,魔宗那帮老家伙们或许也像他一样在暗中观察着。他的小辞这么优秀,说不定谁就看中了想收为徒弟。他怎么愿意将乖侄女送到魔宗那帮变态手里被欺负?他必须得自己看护着才放心。 宗笙喜欢将事情安排好,确保万无一失。这一轮他暗暗使了一些小动作、挖了些小埋伏打击他认为的“危险人物”,可谓是算尽心思,也确实发挥了一些作用。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在这般精心的策划下,他心心念念的乖侄女最终还是没有拜他为师,当然这是后话了。 …… 这天,叶玲玲显得很是兴奋,和谢清辞坐在一起悄悄传音。 “二轮终于开始了,我可是期待已久,这可是我们九幽会扬名的大好机会!你们一定得取个好排位!若是能拜个好师父,让我们身后有人,那就更加完美了。” 谢清辞闻言,用指尖戳了戳玲玲的额头,面露嫌弃之色:“你明明也是前二十,你怎么不找个好师父,偏偏让我们来找?” 叶玲玲一脸的无所谓,甩了甩手表示不在意,道:“我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清楚,想进前十难如登天。我估计也没有什么人会看上我,想我做徒弟。我还是比较喜欢管理盟会,不喜欢别人管我。” 她看着谢清辞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好奇:“清辞,你有心仪的师父人选吗?” 突然被问到这个,谢清辞不由一怔,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宗笙那张艳丽的脸。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会选择舅舅吧?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是舅舅的话也好,只是总觉得差点什么…… 谢清辞思索片刻,最后只是摇了摇头:“随缘吧,我不在意。” 叶玲玲撇了撇嘴,将视线转移到有些走神的宋忧身上,悄悄朝谢清辞传音: “我觉得,宋忧应该已经被魔宗高阶傀儡师看上了。毕竟炼气期就有一只地阶旱魃的傀儡师……别说见了,在这之前我听都没听过。想目前魔宗公认最强悍的傀儡师是无鬼师祖,那可是出窍大魔修,要是可以的话……” 谢清辞瞄了她一眼,见她眼神发光一副陶醉的样子,不由笑着骂道:“你想得倒美,哪有这么容易,那可是出窍魔修!他们阅尽千帆,什么天才没见过,哪里会这么容易收徒?” 她说着说着,莫名觉得有些心虚,话说舅舅似乎就很想收她为徒来着…… 叶玲玲恼羞成怒:“清辞你好烦,让我想想不好吗!” 她闷笑,也不多做回答,就这样故意逗叶玲玲,泼她冷水。 叶玲玲是个泼辣性子,直爽精明,有时候会有些刻薄势力,但为人处世却是细腻,接触的多了倒是觉得此人率直可爱。 在一旁,方止冥正在和周围人交谈,保持着微笑不动声色地套话;而待在他旁边的钟鸣却截然相反,只安安静静地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 谢清辞注意到,自从从冥界回来,钟鸣就越发寡言少语了。 以前还会多说几句,现在无事不开口。他对外总是摆出一副万年臭脸,对他们几人原本也是无话可说,只相处了一个月才能让他稍微搭理,其余人基本无视。 钟鸣本身煞气浓厚,再加上黄泉魔气的加持,整个人活像一个凶巴巴的阎王,凶名在外门也是不小。 而方止冥谈吐温文,魅惑而又纯真,确实让人心生好感。只要他愿意,没有人可以拒绝和他谈话。 他聊得正欢,无意间抬头望,却被不自觉不远处一个人影吸引了视线。 待看清那个人传达的指令后,他的眼眸不自觉暗下来了,嘴角的笑容也不知不觉消失了。当然,他很快就收敛住了自己的的情绪,又恢复了淡定的模样。只是相较于方才,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 “喂!你们走过来是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传来宋乐乐的大喊声。宋乐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几个高大男子,一脸的警惕与防备,小拳头不自觉捏起,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旱魃本是天地灵物,虽是后天而成,却也带着几分通灵天性,对于人的恶意十分敏感。她现在就清晰地感觉到,这群人来者不善。 宋忧接收到本命灵契传来的信息,像宋乐乐一样盯着这些不速之客,心中也不自觉多了份防备与谨慎。 这些人他自然是认识的。同为二十强的外门弟子,虽然没有正面对决过,但都是强手,多少会在脑海中留有个印象。 九幽会在外门隐隐有了一定名气,他们自然是知道的,甚至他们曾经也被叶玲玲邀请过加入,只是最后拒绝了。关于这一个九幽会,最直观的认识就是胆大包天,最出名的事莫过于抢了天地会的虎纹金蝶任务。 虽然天地会如今忙着对付裂魂帮,没空亲自出手对付这个九幽会,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办法收拾他们。凭借他们在宗门内的势力,只要他们隐隐授意,自然会有无数的人争先恐后帮他们找麻烦。 对于绝大数人而言,对付一个新组成的、人数极少的、最高等级的人不过练气大圆满的新盟会,以此来得到天地会的一个人情,可谓是轻而易举,何乐而不为? 打着这样算盘的人显然不少。但即使已经是准内门弟子,在正式承认之前,谢清辞等人仍属于外门的一员。 在门规里内门弟子不得插手外门事宜,而外门中能够对付谢清辞几人的人着实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同为外门二十强、与他们i竞争的对手们就成了一个很合适的选择。 …… 第七十四章 暗潮汹涌 九幽会众人放眼望去,就看到有一群人正围着宋乐乐。宋乐乐身量娇小,气势却是分毫不弱,紧抿着嘴,乌溜溜的大眼睛已经开始变成血红,看来是准备尸化了。 “旱魃?” 旁边一群人正一脸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宋乐乐,看到谢清辞几人到来很快就转移了视线他们看着他们的意味不明,眼里有审视,也有淡淡的挑衅。 宋忧面无表情地招了招手:“乐乐,回来。” 宋乐乐原本发红的眼眸瞬间变成水亮的黑色,恢复清明,身形一动腾跃而起,“嗖”的一声就飞到了宋忧身边,圈着小手安安静静地站着,一脸乖巧听话的样子。 谢清辞从来人的脸上扫过,面上不动,心中多少有些迷惑。 这些人她都不认识,只有几个勉强算是脸熟,应该是有一面之缘,是外门前二十的人。这个时候他们带着一帮人来这里干什么?砸场子吗? 九幽会几人显然都想到一块去了,都心照不宣开始暗暗调动魔气,准备着随时开战。 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 突然,从对面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带着难以置信。 “你是钟鸣……没想到真的是你,钟鸣……” 钟鸣听到这个声音眼中迅速划过一丝迷茫,一怔,回头看着说话的人,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讶色。 他皱了皱眉,破天荒开口回道:“是你?” 谢清辞见他如此反应,眼神一动,也有些好奇地看向来人。 她所认识的钟鸣性子冷淡如冰,去了鬼界后更是不轻易开口,没想到这人居然能让他开这个金口,着实不同寻常。 那开口的是一个灰衣青年,相貌硬朗,身形高大但隐隐有些驼背。虽然一身的魔气,但总觉得不伦不类。 他看着钟鸣面色颇有些复杂,有些感叹道:“我还以为你在那个浩劫里……真没想到你……练气大圆满了?真是恭喜你了……” 他眼中还带着些惘然之色,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冷峻青年莫名觉得荒谬。 一别多年,本以为眼前这人早已经悄无声息的死掉了,却没想到还能再见。 他在那场浩劫中逃出,被迫修了魔苟活,本以为再也不会再见到钟家的人了,没想到居然能在魔宗以这种身份再见面,还是和钟鸣。 “钟鸣”在无道魔宗外门很有名。他听说过“钟鸣”这个名字,也知道他是个实力强悍的狠人,只是从来没有见过。 一直以为只是重名,没想到还真的是他知道的那个钟鸣,那个钟家有名的绝阴之体。 “你过得真好,居然可以修炼了,我真是替你开心……” 他有些苦涩地祝福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人,只觉得恍如隔世,宛若在梦里。 曾经,如果说他是天上的云,钟鸣就是那地上的泥。 钟鸣虽为钟家嫡系子弟,却因为体质问题形同废物,一直为众人所耻笑。钟家被灭了后,树倒猢狲散,他逃离在外被迫加入魔门,成为他从前最为不齿的魔修。 一直以为那个阴冷的小废物已经死了,可没想到还会再见面,还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让他震惊的是,那个他看不起的人俨然已经成了外门有名的强者,而他还囿于内心对魔修的抵触,修为寸步难进,苦苦陷于练气九层。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当初那个少年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也曾被人称作天才,只是现在的钟鸣与当年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清楚地明白,他不是他的对手。 “……” 钟鸣转过头,一脸的冷漠,显然也是认出他了,只是没有想多搭理的意思。 钟炎就这样被钟鸣完完全全无视,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感觉到周围各异的眼神觉得有些尴尬,满是羞耻。 “你……” 他没想到钟鸣会这么不给他面子,怎么说他也曾经在钟家有些名气,他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 怎么说都是同族的人,虽然曾经也有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钟炎有些无措,他下意识转身看着站在他身后的高大青年。那人眼神如狼般凶戾,一声气势沉凝,浑身煞气暗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 此人正是魔宗外门有名的强者,全胜战绩保持者——林霜! 林霜眼光越过人群与钟鸣对视,眼中带着一丝审视。接触到他毫无顾忌的侵略目光,钟鸣微微皱了皱眉,也毫不怯场迎上他的目光。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撞砸出看不见的火花,一时间气氛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霜收回目光。 “你还行,值得当我的对手。” 钟鸣也收回了目光,微微偏着头,眼神冷漠。 “你也不过如此。” …… “嘶……” 听到这话的人都忍不住哽住了,钟炎更是一脸的见鬼模样。 当真是好狂好拽! “噗!” 看着林霜的脸肉眼可见变得铁青,谢清辞憋得脸都涨红了,最后憋笑是在是憋不住,只能侧过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那微微耸动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 钟鸣真够能的,这样明晃晃的打脸可真的太爽了,她简直笑得头掉! 林霜脸黑了,一脸的寒冰,看着钟鸣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死人。 “希望你还可以继续这么狂,还有命狂!” 他眼神扫了一轮围在他周围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像含了冰渣,“我们走!” 他深深地看了钟鸣一眼,转身离去。 …… “就这样走了?真是奇怪,他们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叶玲玲一脸的莫名其妙,啐道:“我呸,还以为要来找场子,结果就来我们这逛了逛,真是莫名其妙脑子不行!” 谢清辞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看着钟鸣问道: “喂,那人是谁,来找你干嘛?” 她可没错过看到那个灰衣青年那一瞬间,钟鸣眼中闪现出来的波澜,太不寻常了。从他们的话里可以看他们之间绝对有什么关系。 钟鸣这人神神秘秘,背景未知。她现在只知道墨闻真人是他的亲兄长,其余的便是一概不知了。 “没什么……只是一个路人而已,有过几面之缘。” 这也太敷衍了。谢清辞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信了你的邪! 钟鸣的谎言拙劣,但似乎并不愿意多谈。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便主动开口:“其实这段时间我总感觉不对劲,我们好像被人给盯上了。”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方止冥突然插了一句:“天地会的?” 钟鸣点头:“想必虎纹金蝶他们也是怀疑到我们头上了,不过没有亲自出手,只是让手下人隐隐施压,算是一种警告?” 谢清辞闻言抱胸嗤笑:“这算是被针对了?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没有天地会这层关系,我们也必然会收到针对。别忘了,我们外门大比可是有排位的,我们可不是他们的人,他们必然要扶持他们的人上位。” 钟鸣看了谢清辞一眼,有意无意提到了这个话题:“其实说起来,我们几个也是对手。” 话音刚落,几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确实,他们几个也是竞争对手…… 见气氛有些诡异,叶玲玲一脸的苦色:“我说各位大爷,你们能不能有点集体意识。好歹也是同一个会盟的人了,先对外后对内行不?内部决斗各凭本事。”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这前二十可跟以前不一样,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每一个都是实打实杀出来的,我们得做好充分的准备才是。” 宋忧点了点头,看着谢清辞眼中满是战意:“对的,对外我们一致。对内我们到时候各凭本事,我可不会藏拙,这一次我不会输的。” “既然赢过,再来一次我也不会输的。” 谢清辞也回了一个微笑,隐隐有火药味弥漫。 叶玲玲故作严肃地咳了咳,将大家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咳咳,说正事。以后每一次比赛都要集体研究探讨,知己知彼,我们必须慎重。” 几个人显然没什么兴致,一脸的麻木,神色难掩疲倦。 “知道了,我可以走了吧?还要修炼。” “我的符箓还没有成功,先行告退。” “明天才抽签上场,现在也急不来,你现在急也没用。” “……” 叶玲玲甩了甩手,又是好气又是无奈:“走吧走吧走吧,真是!” …… 墨闻真人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 “阿鸣。” “嗯。” “你见到钟炎了,他认出你了?” “……嗯。” “他有说什么吗?” “没。” “你有什么触动吗?” “没。” 墨闻真人睁开眼看着钟鸣,眼神有些奇异,语气平淡却很肯定:“你说谎。” “……” 他低低地笑了笑,声音有些嘲意:“确实挺有触动的。谁知道当年那个惨死的钟家大少爷其实没死,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魔修呢。” 钟鸣低头不语。 墨闻真人有些伤感的脸色只停留了一瞬,很快就变成了熟悉的冷厉。 他的语气冷漠:“我会把他处理了的,你不用多想,好好修炼即可。” 钟鸣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点了点头。 …… “呼哧” 一道幽紫色的光芒闪过,窗棂轻动,有奇异的香气渐渐弥散,被风吹乱。 有人! 谢清辞猛地睁开眼,起身一跃,转身就到了洞府外。 月光如水般流泻一地,暗夜深沉无声无息,她的眼睛在黑夜中亮的惊人。谢清辞扫视一番发现洞府外没有任何人,只有一个小小的储物袋静静地躺在地上,下面压着一张信笺。 她惊疑,警惕地往四周打量,确认方圆几里确实没有别人的身影,才神情严肃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储物袋,以及它下面压着的信笺。 这信笺……有字? 她思忖片刻,祭出灵枪远远地一扫,魔气环带着犀利的枪芒一把将轻巧的储物袋掀开,那张被压住的信笺也随之飞舞。 “唰” 谢清辞伸手,那张信笺便自动飞到她的手边。 她定睛一看,下一秒脸上却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居然是一个字。 五? 第七十五章 虚空画符 “飒” 谢清辞眼睛一动,用枪尖挑起了躺在地面上的储物袋。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枪气锋锐,很轻易地就将储物袋上的禁制撕裂开,霸烈的暗红色光芒从撕碎的储物袋中乍出,幽冥暗烈带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叮” 只听一声轻响,一道红色的光芒从袋中猛地掷出。 谢清辞瞳孔一缩,手攥紧了枪,做好的防御准备。待看清楚是何物,不由惊讶:“下品宝器?” 立在她面前的,赫然是一把细长的血红色灵枪! 灵枪浑身散发着琥珀般的透明光泽,上面雕刻的纹路细腻,宛若一块绝世宝石精细打磨而成,整个枪身浑然天成,刚烈霸猛的气息席卷而来,让人心生惧意。 气势迫人隐含煞气,谢清辞却是眼前一亮。 这个灵枪、这个气息、这个威压,绝对比她现在手里拿着的这把临时拿来用的灵枪强悍了不知道多少。 这是谁送的宝贝,还送到她洞府门口? 又惊又喜,她迅速散发神识扫视了十里之内的领域,那送礼的人想必没有走远。然而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踪迹,这让她不禁有些疑惑。 这年头做好事还不留名了?难道是舅舅? 谢清辞看着这把漂亮的灵枪,越看越是欣喜。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欢,想了想,她还是伸手拾起这支灵枪。 她一边细细打量,一边伸出神识试探,也没有发现什么暗手,这让她啧啧称奇。 还真没有暗手,那真是奇怪,这平白无故上门送宝贝是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都送上门来了,也没有什么不妥,那她就笑纳了,不能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好意。 谢清辞倒是没客气,毫不犹豫收了,笑眯眯的心情还不错。 这有宝贝不拿是傻子,何况这枪确实和她眼缘,她才不会不要。 至于这个“五”…… 谢清辞指尖触了触信笺上血红色的大字,默默思索。 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血红色是某种警告吗? “五”是指他们九幽会的五个成员? 还是指……小五? 想到这,她眼中刚得到宝物的喜悦也渐渐散了,看着手上红色的大字信笺表情逐渐严肃。 看来,此间事了,她得去蜀山剑宗瞧瞧小五的情况了。 …… 次日。 谢清辞一群人集中到名幽台,准备外门大比第二轮对手抽签。 “起。” 裁判长老一脸严肃,掌心魔气涌动,随即一个巨大的兽骨钵缓缓漂浮在名幽台中心,悠悠地打着转,有二十根骨白色的签在其中。 “喝!” 长老眼睛大瞪,大手一挥,随即二十多道白色流光就飒然而起,漂浮在谢清辞等人面前。 他甩袖,面色沉凝,淡淡地看了众人一眼,道:“尔等自行选择,同色者匹配,以赤橙黄绿蓝靛紫玄白灰为序。” 谢清辞看着眼前泛着骨白色光芒的签子,见周围人还没有人动手,率先伸手触了触。 她看着立在她面前的签,倒是很随意地决定了:“就它吧。” “滋滋” 淡淡的魔气流淌,那躺在她手心里的签一震,随即被玄色光芒包围,暗色如墨渗入了整个骨签,化作一道光与不远处遥相辉映。 “唰” 她顺着光芒指引的方向望去,却见另外一个手中散发玄光的人也同样看着她,颇为面生。 那人目光灼灼,见她望来,手从宽大的衣服伸出,居然是白森森的骷髅架子。 他的骨指在他唇边动了动,挑衅的眼神带着战意,显然来者不善。 谢清辞眼一沉,看着这节白骨手指心中一动。 化骨道? 方止冥看着手中的赤色骨签倒是没有露出任何惊讶之色,他是第一个上场的,这说明他也没有时间再研究对手了。 他看着他的对手,那是一个练气大圆满符修。 “上吧,打出我们九幽会的名声。” 谢清辞拍了拍他的肩膀,眨了眨眼睛,“一个符修,难不倒你吧。不需要提前准备了吧?” “你倒是对我很有自信。”方止冥眼中带着笑意,扭头看着不远处的对手,“我可不敢说一定会赢,符修不同寻常。” “唔……你也不简单啊。你的属性很复杂啊,像我实在看不出你是修什么道的,似乎什么都会一点,藏得很深。” 方止冥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故作神秘。 “那你待会就可以知道了。” …… 另一处。 “无媚,你是不是看中什么好苗子了?一直盯着那个小子看,有什么好看的,哪有本座好看?” 无媚真尊闻言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语气颇为不屑:“你这种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糙老头子懂什么,那小子可是天生媚体……可惜元阳已失,不然堪称我魅道的未来栋梁。” “不过,他生的倒是俊俏,修魅道似乎不错。” 宗笙盯着方止冥,暗自嘀咕:“这小子身上有点古怪,不知道怎么会跟小辞混在一块。” “无景,你有看中的人吗?” “……” 宗笙面色不变仿若未闻,老魔婆想诈他的话可没那么容易。 见他不回应,无媚真尊自讨没趣。 “嘁,没意思。” …… “赤组,方止冥对谢无奇。” 谢无奇身材高大,浑身贴满了符箓,有黑色的诡异纹路在他青白色的脸上像树根一样蔓延,他嘴唇泛着紫色,眼神阴冷,颇有几分厉鬼的样子。 与此相对,方止冥笑得和善,颇为淡定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道礼,“道友好,在下方止冥,练气大圆满修为,请指教。” “这谢无奇什么来头?”钟鸣盯着台上的诡异男人,问道。 “一个很厉害的符修。”叶玲玲皱眉,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手指轻扫翻了翻,翻到一页停了下来,“就是这个,符魔谢无奇。” 她念道:“谢无奇,二十五岁,练气大圆满魔修,主修符道。此人性情古怪,独来独往。相貌奇特,据说是其母在其怀孕之时误食魔果,导致其分娩时险些因魔气涨溢而窒息,幸亏其父出手镇压魔气才免得一死,可是也留下了后遗症。” 她眼神示意:“呐,他的相貌便是后遗症,但也让他天生丹田就较常人大些,从小与魔气为伴,使他的魔气控制能力到了一个恐怖的境界。制符箓最需要的就是控制能力,他的实力可想而知……是个难缠的对手。” 叶玲玲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当然我对方止冥这家伙也很好奇。” 宋忧凑过来,“好奇什么?” 叶玲玲翻了翻手里的小册子,翻到空荡荡的一页停了下来,瞟了一眼:“你看,这家伙更奇怪,几乎什么都没有。” 宋忧睁大眼睛,看着上面的字喃喃:“方止冥,十七岁,练气大圆满魔修,主修魅道,战绩斩杀毒刃刘枫……就没了。” …… “方止冥……” 谢无奇看着方止冥,浑身漆黑的魔气喷薄而出。他的手被染成了纯粹的墨黑色,一只亮银色的骨棒攥在他手中,那是他的符笔。 他举起手中的符笔,口中念念。 “轮回门,赐罗睺,借血。” “飒” 他的手指在半空中迅速滑动,漆黑魔气划过的地方凝成了一个个血色痕迹,台上阴风呼啸,他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是……” “虚空画符?” “他居然可以虚空画符,他才多大?好恐怖的天赋!” “……” 台下众人惊呼,惊讶声此起彼伏。连一向淡定的钟鸣也面露异色,讶道:“居然是虚空画符。” “虚空画符?”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难得多话:“符修引天地之力凝于一张薄薄的符纸,看似神奇,不过是一种夺造化之手段。符纸仅仅是一个媒介,承载不了太大的自然之力,会画纸符箓的只能够称为符者,只有可以虚空画符的符修才能够成为符师。” “像他这样,已经算是入了符师之门了。脱离了符纸局限的符箓,比一般的符箓强太多了。” 谢清辞皱眉,“但是显然虚空画符对魔力的消耗也比一般画符大得多,不耐久战。一开始就放大招,他这是想速战速决?” 黑红色的魔气在半空中扭成诡异的纹路,风云啸起,风声嘶鸣犹如来自碧落黄泉的死亡之音,恐怖又沉凝,带着渐次强大的威压席卷了整个擂台。 “嘶嘶” 谢无奇眼中布满了血丝,显然也是耗力巨大,浑身的魔气凝聚在手中的符笔中,显然想来个致命一击。 他大喝:“恶鬼符,凝结!” “这一击要是成了,恐怕筑基低阶都难以扛得住,方止冥只是个炼气期,怎么挡得住?” 有人看着方止冥,面露惊疑:“他居然没有什么反应,是被吓呆了吗?” “这是要命的攻击啊……台上生死由命,那个符快凝成了,他再不投降小命不保。” 叶玲玲有些担忧地看了谢清辞一眼:“清辞……” “没事,方止冥没这么弱。”她笑了笑,抱胸而立,倒是想看看方止冥如何应对。 她可是知道方止冥有一把上品宝器的,怎么样都不会轻易死了,就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止冥,你有什么底牌呢? 第七十六章 毒中传人 “哗哗哗” 面对前方即将凝聚而成的恐怖符箓,方止冥静静地站在原地,神情冷漠,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是完全被眼前的攻击吓住了。 旁观的人看不见的是,他的身上正萦绕着一团黑气,正一点一滴地侵蚀着整个擂台。 底下有人看得不耐,魔修都喜欢动真刀真枪的,这种奇奇怪怪又毫无趣味的战斗实在是让人厌烦。 果然就有人骂道: “动都不动,这人居然被吓呆了,这种弱鸡是怎么进到前二十的?” 旁白的人啐了一口:“呵,据说这家伙还屠了刘枫的头,就他那怂样,怕不是放的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周围人哄笑,毫无顾忌开始侃侃而谈。 “我倒是听说,这人跟上面有点关系,就是个卖……你……” “轰!” 他的话音未落,一杆细长的灵枪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周围的呼吸一窒。 感受到脖子上的威压,他惊恐扭头,就见一个红衣少女正直直地看着他。 她挑了挑眉,一字一句道:“你方才说什么呢,有种再说一遍?” “嘶……” 爆裂的红光带着火一样的燃意,一时间魔气送四面八方挤到了这一处。 周围的人面带惊容看着这个突然出手的少女,突然有一人喊道:“是谢清辞!谢清辞!” …… “清辞,你冲动了。” 谢清辞慢条斯理收回枪扛在肩上,毫不低调,在一群人半是敬畏半是探究的眼神下回到了他们原先待的地方。 她拿出一个帕子,细细地擦拭着手里刚入手的红枪,颇为随意: “一个喽啰而已,嘴巴臭就要打,省的别人以为我们好欺负。放心,给他吊着一口气死不了。” 说着,她神情迷醉地用脸蹭了蹭手中的枪杆,啧啧赞叹:“这真是好东西,没想到这么好用……” 叶玲玲闻言挑了挑眉,传音道:“我是说,你应该找个好地方好时间送他见阎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是束手束脚。” 谢清辞闻言,略有些惊讶,笑嘻嘻地看着叶玲玲,揶揄道:“没想到你这家伙比我还凶。我这不是故意立威的嘛,我下手有分寸。” 她甩了甩手:“我方才给他精心准备了好东西,够他苦半年的了。” 她正嬉笑着,就感觉一道强烈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存在感强到连她都无法刻意忽视。 她皱眉,顺着感觉找过去,就看到那个修化骨道的家伙盯着她,神情莫名,想必也是看完了她欺负人的全程。 被这种过于强烈的目光看得有些心烦,正好心中的杀气还没消,她眉头一皱,毫不这样就朝着那人的方向吼道: “看什么看,没看过你姑奶奶啊!” “……” 经历这么一出,台下的人明显叽叽喳喳的小声了很多。 台下经历了一番好戏,那边台上也是风云诡谲。 谢无奇眼神赤红,还在不停地操纵着手里的符笔,神情不知不觉有些迷乱,还有一丝理智在支撑,只是已如风中残烛,奄奄一息。 他有些迷惘,喃喃道:“你做了什么……” 他怎么会……把最强底牌第一个亮出来…… 方止冥眼睛泛着粉红色光芒,舔了舔唇,身边的黑气越来越浓:“原来这就是你的底牌了……虚空画符,道友真是年少有为,止冥钦佩。” 他话锋一转。 “只是这十强,止冥还是不能让给道友的。” “唰” 说时迟那时快,方止冥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看这魔力波动似乎是上品灵器的品阶。 “他终于动手了,想怎么对付呢?” 另一边。 “他是不是无奠的那个小玩具?” 无影魔尊饶有兴趣地看着方止冥,“确实是个好苗子,给无奠那垃圾浪费了。” “怎么,你怜惜了?” “这倒不是,就是这孩子生的不错。岁月漫长,总是有些爱美之心的。” 无鬼真尊枕着头,一脸惬意地躺在软榻上,听得此言神秘一笑。 “别想了,这孩子有人预定了。” “哦?”无影魔尊闻言眉头一挑,毫不顾忌地放出神识。 “我倒要看看这个孩子有什么特别的。” 出窍魔尊的神识落在方止冥身上,方止冥神情一滞,手腕上的青蛇收到反应马上将其神识弹开。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方止冥并未察觉有一个魔宗大能在窥视,只觉得神情忽然恍惚,恢复意识后没有多想,继续应对谢无奇。 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玉骨折扇,精美的穗子叮铃。 “风起!” 霎时间,一道狂猛的阴风平地而起,呼啸的样子如同奔腾的骏马,直冲谢无奇的虚空符箓! 台下的人打起兴趣了,神情兴奋。 “他想做什么?” “终于不再坐以待毙,这是反击了?” “就凭这个挡不住这种级别的攻击吧?” 有人嗤笑,“这是图穷匕见,以卵击石了?” “砰!” 一声巨响,那风波直接被符箓的余波撕成碎片,半点水花都没溅起,悠悠然消失在风中。 如众人所料,这看似狂猛的风并没有与这恐怖的符箓硬碰硬的实力,瞬间被撕碎。 但方止冥却毫无异色,手不停地挥舞着手里的折扇。 “呼”、“呼”…… 他手抬起之间,飒出一阵阵风波冲向对面,却都是同一种结局,尚未近身在谢无奇身旁直接粉碎,这种行为在众人眼里无疑是徒劳无功的。 台下哄笑:“哈哈哈哈,他是傻了吗,这不是没用了吗,还他妈扇?” “啧,可怜见的,看着似乎小命不保。” 谢清辞捏着下巴砸了咂嘴,也有点疑惑: “这方止冥想玩什么把戏,这不是白白浪费魔气吗?” “不。”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一愣连忙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蓝色锦袍的富态修士站在她身后,肉嘟嘟的脸上写满了严肃。 竟然是多日未见的汤源。 “胖子?” 汤源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有些疑惑,解释道:“你看,这风虽然没有实际攻击力,却吸引了谢无奇的注意力,分了他的心神,让他本来就濒临溃败的意识更加退弱,他已经快要丧失意识了……” “溃败的意识?” 汤源点头。 “不错,他看似理智,其实已经濒临崩溃了。” …… 台上。 谢无奇眼中泛红,笔尖突然停了下来,脑海的思绪被填充的几欲爆炸。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为什么要吃下那颗魔果?!” “你为什么要生下我,让我这样痛苦?” “我要掐死你,是你欠我的!我恨你!我恨你!” “……” 他神情疯魔,状似癫狂,突兀地在台上大吼一声,一时间镇住了所有人。 “啊啊啊!!” 台下诸多看官表情还未收回,被这奇怪的发展惊得一时失声,还未收起的笑意和呆滞的表情交织在一起,显得滑稽又可笑。 过了半晌,有人弱弱的声音响起: “这是怎么了……” “嘶……” 谢无奇眼睛赤红,死死地盯着凝聚在他面前的符箓,浑身的肌肉如虬龙一般轧起,逐渐扭曲。浑身的魔气呈龙卷状倒扣在他的百会穴之上,刺激着他的大脑! 在看不见的身体内部,他的血液夹杂着如同一条条细线一般的黑色虫类,靠近脑部腐烂融化成黑色的烟,侵蚀着他的所剩无几意识和神志。 他的眼睛半开半阖,熟悉的战斗场景开始模糊,一个女人的身影浮现在他的面前。 他瞳孔一缩,带着刻骨的仇恨与悲伤。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那双捏着符笔的手也剧烈地颤抖着,似疯非疯。 “那好,你!去!死!吧!” 他腥红着双眼,一个腾跃,竟然只身撞向即将成型的虚空符箓!! “不好!快阻止他!” 以炼气期血肉之躯直接硬撼已有筑基期威力的半成品虚空符箓,即使不死也得重伤!更何况,符师的肉身力量并不强悍。 众人面露震惊之色,裁判长老见状也意欲出手,却快不过站在台上的谢无奇。待众人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他像一只濒死的飞蛾,面露暴戾癫狂之色,冲向那一滩火焰般的光芒! “轰隆隆!!” 筑基期威力的爆炸余波被名幽台自带的阵法即刻镇压,台上风云呼啸看不清局面。裁判长老神情动了动,犹豫了一瞬马上放下了手,表情恢复漠然,眼中是看惯生死的冷漠。 “扑” 台下众人咽了咽口水,心中满是震撼。 爆炸余威渐渐消散,露出台上的情形来。 方止冥站在角落,一把巨大的扇子将他身体遮蔽,扇子似乎受损,但人似乎毫发无伤。而对面的谢无奇浑身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翻着白眼躺在地上,脸色依旧是诡异的血红色。 “……”全场鸦雀无声。 叶玲玲声音有些哑: “这是怎么了……没头没脑的突然就反转了……” 不只是她,周围人显然也是看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谢无奇会自杀般撞向自己凝聚的恐怖符箓中。 回过神来,有人暗暗猜测:“难道是什么幻术,可是并没有看到他施法啊?” 有眼尖的看到谢无奇的脸,惊讶地喊道:“这谢无奇的脸色不正常,红的吓人。” …… 裁判长老眼中带着讶色,看着毫发无伤只是身上沾些尘土的方止冥,眼神复杂: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看见毒修,老毒物后继有人……”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宣布:“此一战,方止冥胜。” 第七十七章 童年果糖 那边名幽台战局已定,另一处。 “钟炎失踪了你知道吗?” 钟鸣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林霜,一脸冷漠,“与我何关?” 林霜抱着胸,如同巨熊一般的身子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手臂上的肌肉鼓鼓囊囊,正居高临下看着显得过分清瘦的钟鸣:“他是我的手下,他没有得罪过谁,也没认识几个人,只有你有这个动机害他。” “所以?” 他从鼻腔里喷出重重一声,“动我的人,你死定了。” 钟鸣平静地站着,听完一脸的莫名其妙,翻了个白眼不想多言转身欲走。 林霜见他想走,猝不及防道:“我知道你的来历了。” 钟鸣迈开的脚步一滞。 “看不出来,你小子命倒是大。不仅从大能手里逃了出来,自己的绝阴之体居然也可以修炼了,你应该有什么奇遇吧。” 他嘴角微勾:“你说,我把你身份爆出来,会不会今晚就有人来刺杀你?” 钟鸣神情阴郁,冷冷地看了林霜一眼。这一个眼神凶戾而又残忍,像极了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嗜血魔头。林霜猛地被这眼神一震,心神不自觉恍惚,待回过神来发现钟鸣已经走远了。 他有些懊恼,朝地上啐了一口:“呸,怪邪门的这小子!” 黄泉珠里的黑影砸吧砸吧嘴巴,在钟鸣脑海中传话: “臭小子,你动了杀机。不过此人确实是留不得了,斩草除根才能以绝后患,不过这魔宗有几个强横至极的存在,想完全做得干净凭你现在的实力可不容易啊。” “……”钟鸣不语,步履如常。 “不过……桀桀,在台上可是可以光明正大毁尸灭迹的。” 钟鸣眼底微沉。 …… 这边方止冥和宋忧皆是首战告捷,叶玲玲心情非常之好,拉着谢清辞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说这方止冥神神秘秘的,果然是把好手,没想到他居然是传说中的毒修,藏得好深。” “你看这一次我们九幽会可是出尽了风头,有不少人有意加入我们呢。” 谢清辞耐心听她激动完,闻言皱了皱眉,下意识觉得不妥,“可是,我们现在没这个精力去管这么多人。我不想花费这些心思,他们几个也不是会愿意理这些事的人。” 叶玲玲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眯眯道:“没关系,你们几个好好打好好修炼,盟会我来负责就好。我喜欢做这些事情。” 她抓着谢清辞的手臂,撒娇模样:“阿辞,正好明天没有比赛,稍后我要去魔宗的交易市场买点材料,你要不要一起来?” 谢清辞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依你。” 集市。 两大一小三个女孩走在路上,脸上没有任何遮掩,一脸兴味看着两边的摊子。 谢清辞比叶玲玲小,但这两年身体抽条般地长,身材高挑加之容貌明艳,看着颇有几分大姐头的意思。 此时,她用一根绳子绑住身旁小女孩的手,表情严肃,一字一句强调:“你哥哥说的记住了没?不准闹事,听话一点跟紧了。” 这小女孩相貌可爱灵秀,只是眼神空洞、身体僵硬、面色苍白,气息孱弱得近不可闻,显得几分不同寻常。 她闻言点了点头,细细的声音很是乖巧:“乐乐明白,乐乐只是出来长见识的。乐乐不能离开哥哥太久,乐乐会受到反噬伤害的,哥哥说了,乐乐听姐姐的话。” 宋乐乐被宋忧养得很好,虽然只是后天生旱魃,因为等阶高也残留着原身的一些意识,不是完全失智的傀儡。 宋忧把妹妹小心翼翼养着,这次拜托她带上宋乐乐,是想让她多沾染些烟火气,这样有利于旱魃开发灵智。 旱魃离开了傀儡师状态会受到反噬,低阶旱魃可能直接失灵。离开了宋忧,宋乐乐显然同样受到了影响,精神迅速萎靡,显得有些恹恹的,不过维持平时正常的人类状态还是足够的。 旱魃宋乐乐只有三岁孩童的灵智,正是好奇心强的时候,加之没有傀儡师的约束,完全凭自己本能行动。如果不加以约束,仅凭本能行事,少不得要生些事端。 谢清辞有些无奈,这被强行安上的奶娘头衔着实让人无语,一大一小都得看着。 那边,叶玲玲已经经车熟路来到摊子采购。她只能站在一旁看叶玲玲忙活,牵着宋乐乐站在一边,眼神不自觉往周围瞄去,默默观察。 这个集市相较黑市人少,来往的大多是一些地阶修士,货物也比较普通。这里的货物虽然普通,但却是数量惊人,即使是一口气要几吨的货物,也能立刻拿得出手,仓库一样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谁管制的。 她有些出神地想着,忽然感觉袖口动了动。 她一怔,低头一看,就见宋乐乐有些可怜巴巴地抬头,原本有些空洞大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像铺满了水钻。 她一只小手扯了扯谢清辞的袖子,另外一只指着不远处的小摊子,眼中带着期待:“阿辞姐姐,乐乐想要那个。” 谢清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个个拳头大的晶莹剔透的灵果糖被挂在货架上,琳琅满目。 那是一种简单又常见的糖果,将红灵果直接用液化糖封住,用法术凝固就可以做成。不算是什么稀罕东西。 她认真看着,突然想起她今年也不过十五岁。前十年的人生锁在清幽阁,也未曾真正有过正常的童年生活。 娘亲对她虽然已经尽力弥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过得开心,但她从小便没有玩伴,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的童年,总是有些缺憾的。 就像这很普通的糖果,她也未曾尝过那份甜。 她心忽然软了,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宋乐乐柔软的发顶,待感觉手掌下宋乐乐陡然僵硬的身子,才意识到自己又顺手摸了人家头。 谢清辞:嘶!我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奇怪的癖好? 宋乐乐怎么说都是别人的傀儡……她有些尴尬,迅速将手拿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拉着绑着宋乐乐手腕的绳子就走,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要去打架: “去去去,我给你买!现在就给你买!” 第七十八章 不虞之人 谢清辞二话不说拉着宋乐乐就往糖果摊子里拖,来时气势汹汹,看到齐刷刷各种各样整整齐齐一排的糖却又皱起了眉头。 这……怎么挑啊? 她看着眼前的糖果,一时之间犯了难,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怎么看也看不出哪个好。 这边谢清辞莫名其妙开始纠结,那边宋乐乐却是眼睛放光盯着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傻乎乎的样子。 “好、好多糖糖啊,乐乐好开心。” 她还在瞧着,突然从旁边传来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伴随着娇滴滴的女人声: “杨爷,奴家要这个。” “让开,这一排的糖爷全要了!你给爷……” 话音未落,那人像是突然失声了一般,随后发出惊讶的吸气声。 谢清辞蹙眉侧身看去,只见那人一身的富贵相,浑身上下挂满了高阶法器,身材高大眼袋浮肿,正搂着两个衣着暴露的女人,一看便是纵欲过度的纨绔公子。 此时,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谢清辞,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自觉流露出淫邪和迷醉。 “嘶……好极品的美人……” 他幽幽地勾起一抹笑容,将怀里的女人推到一边。 他熟稔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灵器扇子,故作风雅地闪了闪,走到谢清辞面前,露出一抹笑:“小美人,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谢清辞并不想搭理他,也不多纠结了,黑着脸甩了几颗灵石,抓起几个灵果糖就打算走。 “哟哟哟,美人,这些灵果糖可是爷先包下的,你说走就走吗,不如把人留下来?” 见有热闹看,不少人已经围了过来。听到他这一句,他身后看戏的一群路人也跟着哄笑起来,笑声意味深长。 他靠近,迎面而来一身的胭脂味刺鼻。谢清辞闻着几欲作呕,心下反胃,那种淫秽的眼神也让她不喜。 只是忍着不愿多生事端,谢清辞拉着宋乐乐转过身,那人跟着她的方向挡在她前面硬是不放她走,故作缠绵和深情:“美人……” 谢清辞停下了脚步,冷声道:“让开。”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眼神多了一分戏谑和暧昧。他用扇子指了指自己,问道:“好辣的美人,爷喜欢。你可知道我是谁?” 他有些骚气地笑了笑,浑身气势爆发,威压震起,谢清辞立刻感觉到一股压力。 这色狼,居然是筑基期修士! 那人肆无忌惮打量她浑身上下,谢清辞并没有穿戴十分珍贵的法器,浑身上下也没什么首饰,看上去颇有些寒酸。 他轻蔑一笑,藉藉无名的炼气期小丫头,想来也没有什么惹不起的背景。 谢清辞神情一凝,暗咬银牙。 心中几番轮回,她的神态突然变得娇羞,美人敛目低头,脸颊也变成细嫩的粉,娇声道:“奴家常年隐居修炼,并不知情!所以郎君是何人,可否告诉奴家?” 得了,这个美人从了! 杨俊明见她这般模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笑容猥琐。他不自觉地靠近谢清辞,伸手欲揽住那让人眼馋的纤细腰肢。 靠近了些,就感觉有一股清冷的处子馨香在他鼻尖萦绕,让他不自觉有些熏熏然,心神也不自觉松懈。 他看着,那张美人脸突然露出一抹妩媚的笑,诡魅又邪恶。那双多情的桃花眸深情地看着他,诱人的红唇轻启: “郎君……” 杨俊明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有诡异的暗色植物刺破他的肌理,将他的经脉牢牢地锁住,有麻醉的毒渗入他的身体,一时之间竟然把他锁住了! 她什么时候施法了?! 他一脸震惊,谢清辞看着他冷冷一笑,抬脚就着男人的命根之处就是一击猛踹。 “咯噔” 谢俊明只觉得下体一痛,脸当下就是剧烈抽搐拧成了一团,接着便是惨绝人寰的嚎叫。 “啊啊啊!!!” 一旁围观的人惊呆了,只觉得下体莫名凉飕飕的,看着谢清辞的眼中带着惊恐。 谢清辞收脚,察觉到什么蓦地神情突变,一把抱起呆站在一旁愣愣看着她的宋乐乐转身欲跑。 “恶女,居然伤了杨师弟,你好大的胆子!想逃?没这么容易!” 一股强大的金丹气息像潮水一般呼啸而来,谢清辞呼吸一窒,立刻感觉自己身体被锁定了,心中恼怒。 靠!打了小鬼又来个大鬼,什么破气运!早知道不出门了! “滋滋滋” 一股巨大的蛇形魔气像闪电一般直冲谢清辞而来,暗紫色光芒淬着无与伦比的针芒,嘶啦的噼啪声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气势,刮得这一方天地防御小结界也自动运转,竟然是金丹真人的暴怒一击! “砰!” 巨大的魔气冲击力毫不意外将一旁的糖果摊掀翻,成千上万的红色果糖从天上哗啦啦掉下来,红色的糖沙散了一地。 那卖果糖的炼气期修士已经俯身在地,瑟瑟发抖,生怕高阶修士的争斗殃及到他,连碎掉的果糖都来不及心疼了。 “可恶!真以为老娘好欺负的不成?!” 谢清辞一脸的不甘心,从储物戒指里抓出一把宗笙送给她的符箓,冷笑一声,准备看准时期就甩出去。 谁怕谁?大不了一起炸了算了! “呼” 她还未动,之间一个巨大的方形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她面前,巨大的黑影盖住了她的身体。 她愣住了。 这…… “咚” 只听得一声巨响,那金丹修士的攻击居然直直地打在了这个黑影上,将她的身体完全罩住。 “轰隆隆” 魔气四溢,震散了这一方气息秩序,引得浓浓烟雾弥漫,魔雾挡住了神识的窥探,四处都是茫茫的一片。 好机会! 谢清辞眼前一亮,看准时期抱起宋乐乐打算趁乱溜走。 她深深地面前看了一眼前方若隐若现的方形黑影,低低道了一声“多谢前辈”,便发动步法趁势逃走,一会儿就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 烟尘散去,一个穿着红色内门弟子服的少年站在原地。 在他的身旁,一个巨大的沉香棺漂浮。在他的腰间,一个玄色的魑魅骨牌泛着奇异的光。 来人气急败坏赶来,看到倒在地上捂胯惨叫的杨俊明正要施发怒火,却在见到少年的一瞬间瞳孔收缩,欲出口的话生生被他吞了回去。 “没想到是墨阳师弟……” 神情巨变几回,他斟酌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 “师弟与那恶女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护着她?” 少年没有理他,只端详着地上散落的一个灵果糖。 见最外层的糊纸还没有掉,他张开手,那个灵果糖就自动吸附到他手上。 他淡淡地看了来人一眼,一言不发,背起沉香棺转身离去。 第七十九章 不虞之人(2) 杨俊明用完药已经安静了下来,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见医修出来,焦急等候在外间的墨石真人马上迎了上去,颇有些急切地问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性命之虞?” 医修皱着眉,摇了摇头:“身上没有什么致命伤,但是那处……”他轻咳了咳,隐晦地道:“多少会受点影响,可能以后行事不能过长……” 墨石真人闻言,只觉得头疼,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可是他师父的心肝孙子,平日里花天酒地,这种事也没少做。只是这师弟一向有眼色,加之资质不错身后有背景,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事。 没想到这回惹了一个硬茬子,这倒好,这下差点断子绝孙。 等醒了知道这个,这个师弟气急败坏岂不是要去师父那里闹一顿?到时候他也难免会被迁怒,落得一个保护不当的罪名。 墨石真人越想越是烦躁,一把拍向屋里结实的铜桌。 “砰” 只听轰隆一声,那坚硬的铜桌竟然直接被他当心拍断! 医修看着心惊,只木然站在一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感觉稍微解了点气,墨石真人稍微冷静了些。不过依旧恼恨那个动手的人,连带着周向阳也一并恨了起来。 他骂道:“格老子的!那恶女到底是什么来头,周向阳这冷血的死人居然会出手帮她?” 他沉着脸,吩咐道:“查!把那个女人的情况查的一清二楚,惹了我们一脉的人就别想全身而退!周向阳老子惹不起,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我还惹不起吗?!” 墨石真人转身看着身旁的医修,眼神晦涩:“还有,让杨俊明在床上多躺一会,别让他这么早醒。” “……好。” …… 谢清辞简单地易了容夺命狂奔,弯弯绕绕地跑了好几轮,不知道飞了多远、绕了多久,觉得身后没有人追踪了,她才渐渐放下心来。 她坐在一个高大的树顶上,默默琢磨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心中又是庆幸又是疑惑。 庆幸的是,她运气还不错,居然有人关键时刻出手相助,让她趁乱脚底抹油;疑惑的是,她在魔宗认识的无非就那几个人,她自认对他们都比较熟悉了,但那个巨大的黑色方形影子她却是从未见过,想来并不是舅舅他们出的手。 真是奇怪,难不成真的是陌生人,在这魔宗居然还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咕哝一句:“怎么可能……” 谢清辞心中沉思,突然感觉手下的绳子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待反应过来一看,却是宋乐乐出了问题。 小女孩此时正像掘金鼠一样趴在地上,整个身子瑟瑟发抖,那张苍白的小脸更加白了几分。 谢清辞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到了,急忙问道:“乐乐,你怎么了?” 宋乐乐噤若寒蝉,小身板剧烈颤抖,仰头看着谢清辞。 她的嘴唇嗡动却硬是发不出声音,只是那双清澈如同黑水丸的眼睛开始渐渐变红,肌肤也渐渐变成暗青色,居然开始尸化了。 过了半晌,她才哆哆嗦嗦地从口里溢出几个字,谢清辞沉下心听只听得几个意味不明的音节:“王……王……” 见势不妙,谢清辞赶紧拿出几张镇阴符贴在宋乐乐身上,麻利地用藤蔓将她死死地捆成一个球。趁她尚未失去理智,谢清辞赶紧拿出飞行法器,扛起宋乐乐就往宋忧的洞府飞去。 集市。 叶玲玲看着储物袋里满满当当的材料心满意足,正想转身招呼谢清辞走,却发现谢清辞不知不觉已经不见踪影。 叶玲玲:嗯?清辞去哪了? …… 宋忧洞府。 宋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手中魔气收束,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宋乐乐呼出了一口气。 “可以了,乐乐控制下来了。” 谢清辞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问道:“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开始尸化了,明明并没有受到攻击。” 宋忧道:“古书上有记载,若是周围有强横的阴私邪肆之物,旱魃会受到刺激就地尸化,进而失控。不过这一次所幸接触邪物的时间并不长,延迟了尸化时间,不然等乐乐彻底失去理智,到时连傀儡师也无法控制,这可就难办了……” 宋忧说到这,有些好奇地看着谢清辞,问道:“你带她看到了什么?乐乐是地阶旱魃,普通的邪物可不会让她这样失控,只有大邪大恶之物方可。” 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他有些羡慕地叹息:“我修炼至今,类似的情况只经历过一次。我曾见过无傀真尊的十八佛尸,那个时候的乐乐可是差点彻底狂化的……我倒是好奇,什么东西居然可以比得上十八佛尸?” 谢清辞想起那个巨大的方形黑影,那时候朦朦胧胧的她实在是看不清,只得摇头。 “当时情况太过复杂,我也没有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确实是挺强大的。” 她说着,突然想起放在戒指里的果糖,赶紧拿出来递给宋忧:“对了,这个是乐乐要的,等她彻底镇定下来就替我交给她吧。她好像很喜欢。” 宋忧有些愣愣的,看着塞到他怀里的红艳艳的果糖,一时有些沉默。 良久,他才出声,声音微有些哑: “谢谢。她以前很喜欢,只是没想到她还记得。” …… 所以这个风靡万千童年的灵果糖究竟是什么味?连一个已经变成旱魃的小女孩都对此恋恋不忘。 谢清辞细细地端详着手里的糖,小心翼翼撕开表面的一层糊纸,露出像红宝石一样晶莹的糖体,莹莹地仿佛亮着光,红艳艳的看上去很是讨喜。 她犹豫了一会儿,随即有些期待地咬了一口这从来没有吃过的糖。 “呃……” 糖肉入口,酸和甜的滋味在她的舌尖搅滚。她眉头皱成一团,指尖用力,纤细的糖棍带着糖果一块碎成散晶,红色的颗粒洋洋洒洒地散在地面上,空气中都夹杂着一股浓郁的甜。 “噫,我还以为有多好吃呢,真难吃!他们这么会喜欢这种腻死人的东西?” 谢清辞抿了抿嘴小小声地嘀咕,“幸亏以前没吃过。” 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第八十章 化骨魔道(1) 七日后,名幽台。 所有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上举着权杖的黑衣少年,以及他脚下缓缓流淌的无声河流,一时之间竟失了声。 “滴答”、“滴答”…… 血一点点地顺着撕裂的伤处融进黄泉,然后奇异地变成透明,就连腥味也被彻底过滤个干干净净,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溶化一切生灵。 “呃……” 一个高大男人双腿浸泡在黄泉之水中,显然已经溶烂。身测环绕着十几个咒音符文,冲霄的煞气让这一片小天地都显得逼仄。 他的额骨碎裂,猩红色的血液流淌,精神已经彻底崩溃。额头漆黑眼神翻白,显然被攻击得已经失去了神志。 场上一片死寂,看着黑衣少年的眼神又是震撼又是畏惧。这一局结束的惊人的快,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林霜居然被完虐。 “怎么说林霜也是全胜者,没想到被打成这样。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几乎是往死里打的架势……” 裁判长老皱了皱眉,深深地看了钟鸣一眼,隐晦地提醒:“他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了,还继续打吗?” 钟鸣闻言,反手将寂灭权杖收回,背过身平静地道:“不经打。” 然后这个死神一样的少年若无其事跳下擂台,浑身的血气和杀气让见惯生死的魔修也不由胆寒,摄于其威不自觉远离了些许,将他身边留出一个完整的空地。 方止冥上前,表情似笑非笑,暗中传音:“你故意的,你想要他的命?” 钟鸣面色不改:“只是他太弱,没有把握好力度罢了。” “浸泡了黄泉真水,那人估计双腿也是完全废了。我看这神志似乎也留不住了,你够狠的。” 这种完全一边倒式的打法,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是第一次见,毕竟一方面不会一开始就将自己的真实实力暴露,另一方面对决同为二十强,实力差距其实不大。 没想到这一局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在深深震撼于钟鸣实力的同时,也让他收获了无数的忌惮。 “你这是何必,实力暴露了这么多。”方止冥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谢清辞在一旁站着,想起那个总是跟在林霜身边的灰衣人,似乎跟钟鸣有些什么关系。这样想来她对他的做法有所明悟,传音道: “你演戏不演好一点,现在是个人都看得出你是故意的……虽然擂台规矩生死不论,不过你好歹也装个失手的样子啊。” 钟鸣瘫痪的脸动了动,谢清辞看着突然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这脸就恨不得刻着‘我很凶,我是故意杀人’这一行字。” 钟鸣:“……有这么明显吗?” 另一处。 无鬼真尊看完了全局,忍不住点评:“好狠一娃娃,动手就是杀局。强是强,但过刚易折,还需要点调教,过于天真了。” “我看他倒是心思不浅。” 无媚真尊难得严肃了一会,美眸直勾勾地盯着钟鸣看,红唇轻启:“他只是懒得去装而已,不过这样直接的爱恨确实会让他吃一些亏,毕竟狼崽子披着羊皮才最危险。” “可惜那失魂的小娃娃,这辈子怕是只能做个白痴了……”她有些感慨,轻轻漾了漾杯中的酒:“成仙路上万骨枯,本来也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 “玄组,谢清辞对穆棱。” 谢清辞轻身跃到台面。穆棱早已经待在台上,一身黑袍被风吹的猎猎,隐隐有白骨显露。他看着她的眼神如狼似虎,燃满了战意。 谢清辞眉头一皱,这种眼神本能地让她觉得抗拒,不是那种猥亵的眼神,更像是在看……自己的口粮? 穆棱看着她眼神有些迷离,啧啧赞叹:“你的生魂和血肉好鲜活,魂体至少比常人强大了一倍有余,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清辞惊愕,顿生警惕之心。 待在她识海里的小绿苗忍不住抖了抖散下几缕光芒,她心下一定,但是心中对这个对手更加看重了几分。 此人不简单! “此战,开局!” 谢清辞眼睛一眯,心中马上有了成算,先下手为强! “哒” 她登时便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随着一阵动地的震感,无数密密麻麻的蛇形藤蔓从地下迸出,蔓延占领了一大半的擂台,锁定住对方的移动空间,像往常一样将对手的手腕和脚踝死死缠住。 谢清辞手中青黑色的魔气蒸腾,施术之间乌光闪烁,眼神亮如明灯,有条不紊地掌握着战局。 “簌簌” 穆棱站在原地,颇有些爱怜地用手指触碰已经缠到手腕上的藤蔓,随即眯上眼,像是得到了某种能源舒服地喟叹:“真是可爱的小生灵。” 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那魔气化成的藤蔓像是遇到了天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谢、萎缩,最后化作一滩黑泥,随风消逝的无影无踪。 台下众人惊呼:“居然被吸收了生命能源?” “化骨道!” 谢清辞眼神凌厉,电光火石间心神流转,想来法术攻击奈何不了此人,霎时召唤出血临战枪,迎面而上,打算强攻。 “哧” 诡秘的黑焰在枪尖跳跃,利刃的冷冽划过风声,她轻叱一声,使出五方天魔步,如水中速行的一尾白鳞,挥舞的枪芒如同疾风暴雨,几个呼吸间就速移到穆棱所处。 “飒”、“飒”、“飒”…… 光芒炽盛,犀利中带着杀气,搅动的风云汹涌澎湃,谢清辞血临战枪挥舞飒飒雄风。穆棱身形虚幻一瞬,带着奇异的笑容,居然直接用手正面撼动这些冷厉枪芒! ”他想干嘛?” 想用血肉之躯硬撼她的强攻吗? 她心中疑惑,下手却没迟疑,枪刃击中目标发出一串又一串的铿锵之音,“铛铛铛”的让人心惊。 待看清穆棱的样子后,谢清辞瞳孔猛地收缩如针孔。 什么?! 电光火石间,一只肉色的手臂夹着黑色的衣料就这样甩飞出场! 这肉手臂“砰”地一声撞到了名幽台的防御阵法上,在地上滚了几滚后,方才停止。 然后,所有人就看着穆棱的断手溶化成一滩黑泥,只留下一根森白色的骨骼,“唰”地一声飞回截断之处。 第八十一章 化骨魔道(2) “咯吱”一声,那只白森森的骨臂从地上飞速接回穆棱断臂处,有淡淡的金色宝光在上面流转,光秃秃的手臂骨接在血肉之躯,看上去颇为渗人。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惊愕,这手臂居然自动化骨接回断肢,看那金色宝霞闪耀,神光流转,显然那骨手臂不是寻常之物,恐怕神威异常。 台下方止冥眼中似有光芒一闪而过,忍不住道:“好一个夺生机复死生的化骨道,居然领悟一丝生死意境,这穆棱假以时日,绝对是一方大魔。” 他看着身侧的钟鸣,“这化骨道涉及生死,在这一方面,想必你比我了解。” 钟鸣沉吟片刻,道:“确实。我的黄泉道与这化骨道有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这化骨道更加像是炼体一脉的分支,又结合了黄泉的噬灵之能……确实不凡。” “喝!” 接上了骨手臂的穆棱仰天长啸,眼中射出一道逼人的精光,整个人的气势就上了一个台阶,一身杀气逼人。他的手臂如同金铁浇筑而成的绝世兵器,居然直接接下了谢清辞的枪芒! “铛”、“铛”、“铛”…… 金属交鸣之声回荡在名幽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不绝,挥阖得震天响。谢清辞挥舞着枪和这奇异的骨手正面对峙了起来,双方你来我往交流了几十回合,居然看着势均力敌。 她心中暗暗心惊,好惊人的功法,她的血临战枪已经是下品宝器的品阶,居然无法直接压制住这个家伙,真是好惊人的骨骼强度。 谢清辞心里惊愕,却不知穆棱比她更加震惊。他当然知道对手的武器是厉害的下品宝器,但他的优势在于操控自如,且拥有天生的巨力。武器再好,如果没有这个气力操纵,也无济于事。 这个看着瘦弱的少女,居然拼力气不亚于他,如何不让他心中震惊! 骨化需要耗费大量的魔气和生机能源,显然谢清辞已经摸透了他的特性,不再选择法术攻击,而是选择武器攻击,断绝了他汲灵的目的。 再这样下去,他的骨化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他眼神晦暗,在用右骨臂缠住谢清辞血临战枪的同时,悄悄调动体内的魔气到他的左手处…… 激烈的打斗,让所有人都看的酣畅淋漓。 “这一届的新人真是恐怖,任何一个放到往届都是可以角逐五强的狠角色,没想到都凑到一块去了,真是龙争虎斗。” 资历较老的外门弟子们暗自心惊,看着这一番激烈的战斗场面无限感慨,暗道:“天才井喷,群雄逐鹿,魔宗的辉煌盛世是要到来了吗?只是,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由叹息:“我们或许只是这盛世洪流中的小人物,但有幸能亲眼见证这些横断天才,此生亦是无憾了吧。” 台下老人如何感慨谢清辞是不知道的,交锋了近百个回合,显然穆棱开始吃不消了。她知道,她的血临战枪已经把对面的硬骨头砍下一道罅隙了,这让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好机会,往那往死里打! 她厉声喝道:“血海十三斩!”话音刚落,在他们六尺之内忽的腾起一道血幕,她眼神亮如星昼,带着酣战后的狂热,一把抡起枪如同狂风暴雨般迅猛攻击,简单、狂猛而暴力。 “砰”!“砰”!“砰”! 显然,局势已经在她掌握之内,打持久法器强攻,才是对付化骨道魔修的正确方式。 “嗷!” 就在这时,穆棱发出一声惊人的嚎叫,眼神如狼,掩在黑袍下的左臂猝不及防击向谢清辞的太阳穴处!那手显然已经完成了骨化,淡金色的指尖溢满了阴光,划出一道冷冽的寒芒! 不好! 底下众人惊呼,本以为谢清辞会渐渐压制住这穆棱,却是没想到会陡生变故,一时间呼吸都放缓了些。 叶玲玲看着忍不住指甲抓紧了衣袖,原本轻松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着急! 谢清辞面对这攻击瞳孔睁大,猝不及防,凭着本能将枪反推想要挡住,却躲闪不及。 “呃!” 她本能侧过脸错开,却没能完全躲过,那尖若刀芒的骨指尖划过她的左脸,嘶啦一声,霎时间鲜红的血液迸出染红了她白皙的脸,红的血白的面,颜色的鲜明强烈对比显得那个伤口格外恐怖! 被划出的血肉吸附到穆棱的骨臂,溶成一滩水浇筑在他的白骨之上。他舒服地喟叹,眉目舒展,那右骨臂的罅隙发出一道逼人的神光,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恢复。 “咔” 不远处的宗笙看得心惊肉跳,全然不顾场合,一把将手上的酒杯给捏了个粉碎,眼底是挡不住的焦虑和心惊。 这番失态的样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无鬼真尊眼神闪烁,装作不经意地说道:“那个小姑娘怕是要毁容了。”果然见宗笙身体一蹦,眼神颤动,神色越发焦虑。 他的表现落入其他人眼里,又多了几分探究。 钟谷见状,立刻蹲下身收拾被师尊捏成粉碎的酒杯,道: “师尊可是担心墨闻未来的小师妹了?只是脸上划了一道痕而已,并无性命之虞。墨闻知师尊仁善,但不必为此耗费心神,想来小师妹知道也是于心不忍的。” 宗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忙接口道:“墨闻说的是,只是师尊难得遇到心仪的徒弟,多少有点紧张罢了,是为师失态了。” 他重新端起一杯酒,“一大把年纪了还冒冒失失,无景自罚一杯。”说着便一口饮尽,周围人连声叫好,直呼魔尊豪气。 这话糊弄别人可以,糊弄一帮混了几千年的老魔物却是不可。右尊看了宗笙一眼,若有所思。 这么快就对自己心仪的小徒弟牵肠挂肚了吗?这可不是无景的性格。 …… 谢清辞只觉得左脸撕裂般的疼,伸手触摸,却发现沾满了猩红色的血液。 虽情势危急,但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却镇定异常。她立刻用魔气封锁住左脸,阻止血液继续流,然后继续投入到战局中。 她眼神坚毅,手中的血临战枪握得紧紧地,低喝: “再来!” 第八十二章 化骨魔道(3) 谢清辞眼神坚毅,面容清冷,手中紧紧的握住血临战枪,心中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这家伙就像血蛆一样,沾到一点血肉就会吞噬壮大,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 不多时,对面的穆棱睁开双眼,眼神如利刃一般锋锐。他大吼一声,口中吐出一道乌光,浑身魔气荡溢,在他的周围顿时形成一片诡秘的符文漩涡,气势磅礴。 “嗡”、“嗡”…… 符文漩涡带来旋转的威芒摄人心魄,将他身上的宽袖黑袍也一并刮裂,那一双泛着金色微光的骨臂彻底暴露在人们眼前,并不粗壮的外表却蕴含着惊人的能量。 从外表上炕他的血肉之躯配着一双骨臂,显得尤为渗人和奇异。 周围人瞪大了双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双神骨,察觉到其中的力量更是赞叹。 “那化骨后的手臂仅表面强度就比一般灵器更为惊人,这化骨术当真是了不得,要是有机会练习就好。” 待在他旁边的人听到这个不由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化骨道是什么人都可以修炼的吗?这不仅需要过人的天赋,还需要强悍的意志,修炼过程经历碎骨之痛,异常折磨。” 说罢,他叹了一口气,唏嘘道:“绝大多数人还未修炼到这个程度就已经疼痛至死,天才毕竟还是少数。” 这化骨道虽小众,若是修炼到极致,即可全身化骨,一身黄金傲骨坚不可摧,届时或许会有移山镇海之能、无坚不摧之势。 但其修炼过程痛苦异常,注定了它不会适合大多数人。 这穆棱小小年纪便可将双臂化骨,其天赋可谓让人惊艳。 台上的穆棱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看着谢清辞,神态显得极为兴奋: “你的血肉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仅仅只是一点,就有如此效力。”说完,他还颇为迷醉地亲吻着骨臂上残留的血迹,似乎意犹未尽。 对面的谢清辞眼睛眯起,静默地立在原地,脑海里迅速开始分析当前的情况。 化骨道天然抵制生命系术法,所以她的木灵根天然被限制,难以制人;而若用枪法强攻,若是不小心受伤流血,此人便会吸取她的血肉精气迅速恢复,便是如现在这样的情况,前功尽弃,奈何不了他。 怎么看都是个死局。 破局之处究竟在何方? 她抬首,无意间瞥到对面擂台柱子上雕刻的花纹,那熟悉的、妖艳鬼魅的花朵,让她心中一动。 那是,静静盛开在黄泉之畔的曼珠沙华…… 她眼中倏地亮出光彩,顿觉醍醐灌顶。 是她自己将自己的思维限制住了,谁说植物都是活物? 也有超脱在阴阳之外的,不生、不死、不灭、不绝的地狱之花! 想到这里,谢清辞当机立断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锦囊。手指捻了捻,感觉到其中的鼓囊,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心中一定。 这个锦囊,是当初她和钟鸣在地府俘获那个小鬼卒时,悄悄从小鬼卒怀中摸到的。她后来才发现,锦囊塞满的黑色颗粒,正是大名鼎鼎的彼岸花种子。 她想起记忆中的一个法术,莞尔一笑,现在这种子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哒” 她解开绳扣,小心翼翼从中拈起一颗黑色种子,将其放在手心,随即双手交叠,掌心相对,口中念念,低眸施术。 穆棱看着她的行为挑了挑眉,“穷途末路了吗?木系法术只会给我能量,你的做法不过是徒劳的。” 他扬起双臂,身体如灵敏的野兽一般弹跳上前,气势逼人。他看着谢清辞左脸的血痕,眼中透出一丝贪婪和杀气,大笑:“哈哈哈,这一场战斗,是时候有个了断了。” “诸天生灭曼珠沙华梵宫界,起!” 谢清辞猛地睁开眼,宝相庄严,身体渐渐悬浮至半空。 她的眸中璀璨异常,浑身喷薄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红色光辉,有淡红色的雾霭蒸腾而上,将整个名幽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芒下,形成一片又一片光羽。 “嗡” 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阵在他们脚下渐渐生成,星阵中心一朵硕大的血色曼珠沙华盛放,周身环绕着“叮叮咚咚”的天地符文,看上去奇异却又不可侵犯。 “生灭小结界?”宋忧睁大了眼睛,面露惊愕。 “是曼珠沙华。”站在他旁边的钟鸣喃喃道。 他看着中心的妖异花朵,顿时明白了谢清辞的想法,忍不出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心中若有所思:“看来当初黄泉之行,她也不是毫无所获……” 穆棱看着中心的曼珠沙华,忍不住变了脸色,惊讶道:“你居然有彼岸花?” 他顿了顿,表情变得慎重了起来,只是嘴上仍是毫不客气:“只是想用一方天地小结界困住我?未免太过天真!” 谢清辞浑身散发着朦胧的光辉,眸光湛湛,闻言一笑:“那就放马过来吧!” “哧” 她身体在虚空中腾起,坠至腰间的墨色长发随着魔气起伏飘扬,红色衣裙也被吹得猎猎,身后有一轮奇异的血月映射,像神祗俯瞰着世间,眼中是庄严和漠然。 她轻叱:“疾!” “唰” 霎时间,底下的六芒星阵发出齐盛的光,血色曼珠沙华的针形花瓣“嘶啦”一声插入擂台,诡异的血色纹路迅速在台上蔓延,汲取着这一方的天地灵气,像血管一样的直指唯一留在台上的穆棱。 “扑哧” 红色的花瓣像火焰一样将他紧紧地围住,光芒燃烧仿若山火轰鸣,破出一个幻灭洞天。 穆棱眼神一紧,嘶吼一声,双臂淡金色光芒流转,与这结界正面对抗,欲撕开这一片天地! 谢清辞见状加大了魔气输出,操纵这片小结界,使尽全力镇压困在其中的蝴蝶,欲折掉它的翅膀,让它无法逃出这天地之彀。 “呃!” 他的身体被火焰包围,面容扭曲,尽全力在周围寻找制破点,环视一周,却惊愕的发现他居然在这一片小结界中汲取不到任何生机能源…… “她居然领悟到了些许死之意境!” 他心中震惊,骨化的手臂被阴火烧灼开始软化破损,显然已经撑不了多久。 他有些不甘,骨指死死地攥起,却迫于形势无可奈何,硬撑了几回合终是下了决断。 也罢! 他抬头,咬的死紧的骨指松开。 他身上光芒一闪,血肉恢复还原了本体,看着谢清辞颇有些咬牙切齿,朗声道: “这一局,是你赢了!” 第八十三章 外门五强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距离上次谢清辞与穆棱比赛那天,已经过去了七天。 这七天充满了热血与战斗的激情。在高手的对决中,强者的实力在激烈的战斗中展现的淋漓尽致,当然也难免会有血腥,交锋不慎甚至会有性命之危,不过这已经司空见惯。 毕竟谁都明白,每一个强者的诞生,脚下必然会踩着累累枯骨、尸山血海。 而一场战斗的输赢,是等级、心态、战术、武器多方面的综合较量,单凭任何一个因素都无法真正取得胜利,考验的不仅仅是杀人之器,还有杀人之术。 潜龙在渊,御风而起,一幅未来盛世的图景似乎可窥得一角,天才井喷的时代,是盛世,也是乱世之端。 谢清辞上次与穆棱相斗不慎被划伤了脸,左脸颊上一条长长的血痕,像条长长的血蚯蚓,显得有些狰狞,完全破坏了原来绝美的脸。 幸得她及时止损,用魔气封锁住左脸,没有将伤痕扩大,但是还是留下了一道疤痕。 赛后,虽然宗笙想尽办法帮助她的脸恢复原状,但是化骨道攻击不同寻常,狰狞的疤痕淡化,却还是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横伫在左脸,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她倒是无所谓。她是武修,身上总难免会留下伤疤,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就是想着今后用魅术可能效果不好了,并没有为此多操心; 宗笙却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搜刮宝贝给她养脸,硬是给他从魔宗的仓库里挖到了宝贝。 宗笙皱紧眉头,一脸严肃,将手里的玉盒交给谢清辞,细细嘱咐道:“这是舅舅找到的千年墨玉膏,好好拿着。持久使用,大概两年就可以恢复。” 谢清辞点了点头,颇有些无精打采地应了下来。 见她不甚认真的模样,宗笙沉下了脸,又道:“小辞,听好了,若是最后疤痕没有去掉,舅舅就把你丢到万鬼窟待上一年,绝不手软。” 谢清辞听得一个激灵,瞬间警醒。 这万鬼窟是魔界与妖界的一处相交之地,里面鱼龙混杂,血腥异常,别说炼气期,就连金丹期修士去了也得夹着尾巴做人。看来舅舅是铁了心,她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她看着宗笙的黑脸,连忙道:“舅舅,我知道了。” 见她总算是重视起来,宗笙才放下心中的担忧,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条黑色面纱。那面纱轻如蝉翼,触手冰凉,灵气内蕴,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谢清辞愣愣地看着,指了指自己:“这又是什么?又是……给我的?” 宗笙不言,只伸手自顾自地将面纱给谢清辞戴上,轻轻地将银扣固定在她耳后的发上,让人惊讶的是,这面纱看似轻薄,外人却如何也看不清遮掩住的脸。 面纱遮住了谢清辞半边脸,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潋滟的桃花瞳,让她看上去更多了几分神秘。 她一怔,触了触脸上的面纱,呐呐:“舅舅,我……” 宗笙眼睛一瞪,打断她的话:“闭嘴,给我老实戴着!在脸恢复之前都好好戴着,舅舅眼里见不得丑东西!” 谢清辞:“……” 她怎么觉得有点委屈。 …… 某处洞府。 “查到了吗?” 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的少年闻言,朝对面前的人行了一礼,恭敬道: “师叔,查到了,那个女修是魔宗的一名外门弟子,名唤谢清辞,练气大圆满修为。”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那女修已经进入外门大比五强,似乎在外门颇有声名,实力不差。” “叩”、“叩” 墨石真人用手指敲击着桌子,脸色有些阴沉。 已经参加外门大比,太多人盯着,那他就不能够直接找人动手,不好办…… 静默了一瞬,他突然说道:“你是说,她进入五强了?” 少年点头:“是的,此女已经进入五强,据说下一场次还在抽签。” 他心中有了主意,摸了摸下巴:“派人去找找那些同时进入五强的人,告诉他们,如果有机会把她丹田废了,事成之后,本座会向师尊推荐他们做我同门师弟师妹。” 少年一愣,有些犹豫地问道:“那师叔,这件事要提前跟师祖说吗?” “不必。”他摆摆手,“此时我自有安排,你尽管照做便是。” 他不能出手,但不能让这女修全身而退,总是要她付出些代价的,一个丹田足够了。 …… 经过好几天的角逐,外门最后的五强决出,分别是血临战枪谢清辞、冷面阎王钟鸣、诡门毒手方止冥、蛊道狂魔莫宏杰和千娇百媚燕月下。 “老鬼,有心仪的小娃娃吗?” 无鬼魔尊看着水镜,伸手指了指燕月下:“无媚,这个适合你。” 无媚魔尊看了一眼燕月下,挑眉道:“有点像我当年的风范,看上去似乎不错。”她将玉手枕在额间,语气慵懒,“比之烟儿还是差了些,就马马虎虎吧。” “小娃娃之间的打闹还是无聊了些。不过最近实在是闲得慌,收个小徒儿玩玩也不错。” 无易魔尊翘起兰花指,幽幽地开口:“你怎么不去找陆云锦那疯婆娘了?她护儿子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派个徒弟去勾引她宝贝儿子,想来也是有趣。” 无媚魔尊懒洋洋地修理着指甲,似笑非笑:“算了吧,我可不想被她提着琴追杀到魔宗。想看我的笑话,你还是省省。” 名幽台。 裁判长老看着他们,语气平静无波:“抽签决定对手,两两对决,一人轮空。” 他话音刚落,随着一阵光芒亮起,一个巨大的兽骨钵出现在无人眼前,五根骨白色的签静静地躺着中间,流光淡淡。 站在谢清辞身边的燕月下轻笑了一声,斜眼看着谢清辞,眼神魅惑又撩人,道:“师妹,你先来罢。” 谢清辞看了突然出声的燕月下一眼,有些诧异,却没有推辞,伸手在骨钵中拿走一根骨签。 待骨签全部被取走,五人手里的骨签就开始散发出不同色彩的光芒。 谢清辞看着手中的骨签开始亮光,抬首寻找与自己颜色相同的对手,却发现自己的颜色在这红黑之前一枝独秀,格外显眼。 谢清辞:?突如其来的好运让人措手不及。 第八十四章 原来是你 洞府内。 谢清辞盘膝打坐在石床上,眼神紧闭,眉头紧锁。 她的手中握着一块玉简,身体缠绕着一层青黑色的魔气,正颇有节奏地呼吸吐纳,默默在识海中吸收。 “呼” 过了半晌,她睁开双眼,目光清湛,足尖轻点,身体如云雾一般瞬间移动到洞府外。 看看效果! 她双手酝酿起一股魔气,心念神动,往不远处的横伫的一块巨石一散。 “飒”、“飒…… 霎时间,青黑色的魔气迅速凝结成千千万万细密的针刺,一时间寒光乍起,叶刺如同倾盆大雨一般汹涌澎湃,“簌簌簌”地齐齐刺向那一块坚硬的巨石,发出强猛的撞击声。 “哒哒哒哒” 那巨石受到这摧枯拉朽般的攻击,脆弱的石皮被刺破了一层又一层,茫茫的一片尘土喧嚣,甚是朦胧,一层又一层的被剥离抽碎,直至最后彻底迸裂。 “轰!” 一声巨响,巨石应声而倒,坍塌得稀拉碎,化成稀土。 一块巨大的岩石,居然直接被轰碎成渣。 谢清辞走上前,伸手捻起一小撮碎土碾了碾,自言自语:“效果不错。万针齐发,着力一点直接轰碎,单方攻击强力。” 她又蹲下身,从一摊漆黑的地面拔起一根细碎的叶针,放在鼻尖嗅了嗅: “内含木毒,具有腐蚀性,总算是把你修炼出来了。这毒虽然比不上方止冥的毒狠辣,不过对付寻常人等,也是足够了。” 谢清辞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突然面色一动。 “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出来!” 她蓦地祭出血临战枪,轻喝一声,毫不迟疑,瞄准前面的竹林顺手就是凶狠一斩。 “轰!!” 爆裂式的枪芒直接将面前的一大片紫竹林给削去了一大片,拦腰断裂成齐整的两界。 一大丛竹子应声而倒,如同汪洋浩瀚,卷起一阵惊人的啸风。 “飒!” 风波渐止,一个人影从洋洋洒洒倒下一片的竹林中显露。 待看清那人的脸,谢清辞有些惊讶地道:“原来是你?” 那是一个少年,生的清峻深刻,身材宽阔,面色微微苍白,一双琉璃色瞳孔清透明亮,身后背着一副巨大的沉香棺,静静地站在原地。 谢清辞心中震动,认出了他的身份。 此人她并非全然不识,居然是当初她在魔雾森寒潭无意放出的冰封少年。 她看着他一身绣着曼珠沙华的特制红衣,又看到他腰间上系着的一块魑魅骨牌,顿时明白此人乃是魔宗弟子,还是最少见的真传弟子。 她反应过来,赶紧施了一礼:“弟子谢清辞见过师叔。” 她看着他身后的巨大沉香棺,愣了愣,随后有些犹豫地问道:“敢问上回在集市,可是师叔出手相助?” “非相助。” 周向阳板着一张俊脸,一板一正地说道:“还恩。” 谢清辞:“?好的。” 他转过身,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再多说一句,身形虚幻瞬间消失不见。 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她看着不远处空无一人的竹林,心中若有所思。 这个师叔倒是奇特,没想到上回居然会是他出手帮她脱身,是在感谢她帮他从冰块里出来吗? 还有,既然是魔宗弟子,为何会被封在寒潭之中?还背着一副棺木到处走。 她摇摇头,只觉得这师叔浑身都是谜。 …… 方止冥熟稔地将灵茶放入盛满了沸水的玉釜中,手中动作分毫不慌。 “师弟,不考虑一下吗?只要废了谢清辞的丹田,你可以成为无奠魔尊的弟子,这是何等的好事。” 方止冥罔若未闻,手中动作不停。 “你不心动吗?成为魔尊的弟子这是何等荣耀,就连师兄我也没这种福气,如今难得有这天赐良机,你就这样甘心放过?” 那人嗤笑道: “不要说什么你们是同盟的假话,修仙者之间没有永远的同盟,只有永远的利益。与她交好,比得上魔尊弟子的身份吗?” 方止冥神情分毫不改,淋杯倒茶,轻轻地将一杯色泽通透澄净的茶放在他案前,微微一笑。 “师兄说累了,不妨酌口茶,歇一会儿继续说。” 他眉目疏朗,笑眯眯地道: “师兄不心动吗?成为方某的茶客这是何等荣耀,就连方某本人也没这种福气,如今难得有这天赐良机,师兄就这样甘心放过?” “你!” 男子愤怒地看了方止冥一眼,看到他笑意盈盈的样子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不识好歹!” 不敢在外门大比之时放肆,他狠狠地瞪了方止冥一眼,一把将案上的茶打碎在地,带着一身怒气离开。 “啪啦” 碎瓷伴着茶水溅散了一地,方止冥皱眉,颇有些心疼地道:“暴殄天物,可惜浪费了我一杯好茶。” “你下了毒?” 一条碧绿色小蛇从他的衣袖间伸出头,白唇开合,颇有些疑惑地问道。 方止冥不语,只露出了一丝刻薄的笑,漫不经心道: “毒修的洞府可能无毒?本想帮他一把,可是他自己将解药摔了,那我可就没办法了。” …… “啊嚏!” 闭门修炼两天的谢清辞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有些疑惑地摸了摸鼻子,是谁在提她? 一只传音鹤就在这时飞进来,她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打开,登时就传出叶玲玲激动的声音: “清辞清辞清辞!方止冥和钟鸣这两家伙都晋级了!前三啊哈哈哈哈哈我们发了哈哈哈!!” 谢清辞有些嫌弃地合上传音鹤,默默腹诽:“吵死了,叶玲玲这家伙还是这样一点都不淡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无语。” 只是嘴角努力遏制但仍是坚强翘起的弧度还是暴露了点什么。 在无数次尝试进入修炼状态,却发现心中激荡完全无法平静下来之后,谢清辞干脆放弃了,提起枪就往叶玲玲洞府跑。 她“砰”的一声一脚踹开洞府,朝里面喝道: “叶玲玲,别的不管我们先打一架,叫你影响我修炼!” 正在床上兴奋打滚的笑春光烂漫的叶玲玲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谢清辞:“?” 双目对视,叶玲玲突然身体一抖: “嗝” 第八十五章 外门决赛(1) “有事吗?” 钟鸣看着堵在前面的陌生男人,淡淡道。 那穿着内门弟子服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开口道:“你就是钟鸣?”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没有一丝犹疑。 钟鸣眉头一皱,声音冷淡:“有事吗?” 那人微微一笑,老神在在,看上去似乎势在必得,眼神满是自信。 他颇为自然地说道: “就告诉你,你的运气不错。如果你在外门大比上找机会废了谢清辞的丹田,你就有机会成为魔尊的弟子。多么诱人的交易,钟师弟,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一阵沉默。 良久,钟鸣眼神微动,心里莫名觉得荒谬。 他将脸侧过一边看着这个男人,终于给了一个正眼,开口反问: “谢清辞?” 那人勾了勾嘴角,点头,一脸的理所应当: “正是。” 见钟鸣表情有些奇异,他继续说道:“外门谢清辞过于狂傲,嚣张跋扈,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废她一个丹田就算是代价,留她一条性命。” 钟鸣:“……” 沉默了半晌,钟鸣看着他的眼神复杂,似乎有些怜悯。 他莫名觉得心中一跳。 按耐住心中奇怪的感觉,他梗着脖子,再次强调:“钟师弟,前途和女人孰轻孰重你应该清楚,成大事者心中应有决断。” 钟鸣:“……?” 钟鸣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说话没头没脑、莫名其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鬼影在黄泉珠笑得直不起腰来,老毛病犯了,猥琐地吹了几个口哨,没有脸也努力挤眉弄眼,似乎在暗示什么。 看着钟鸣没有一丝反应,他笑得更大声了,震得钟鸣的识海都有些晃动。 钟鸣冷冷的声音随后就在识海中盘旋:“闭嘴,吵死了。” 鬼影像是被突然扼住了脖子,笑声戛然而止,重重地哼了一声,默默腹诽,只觉得这小子无趣至极。 只是他到底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过了一会又嬉皮笑脸地道:“桀桀桀,臭小子,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不知所云,钟鸣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淡淡地说了句“无聊”。 “哗” 没有等他回应,没有再多给一个眼神,钟鸣转身就水遁离开,迅速消失。 …… 名幽台。 时隔三年,再次在比赛中对上钟鸣,谢清辞还有点恍惚,觉得恍如隔世。 “没想到,到最后又是我们两个在斗。” 又输给了钟鸣的方止冥听到这个,笑眯眯的脸登时就绷不住了,忍不住瞪了谢清辞一眼。 他面色阴沉,颇为不甘心地看着钟鸣,心中很是憋屈。 情绪剧烈波动,围绕在他身上的毒气几乎呈实质化散开,在他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默默地远离他五丈远,暗自防备。 还是离远点好,方止冥又放毒了。 自从暴露了毒修的身份,方止冥像是得了什么依仗,不再遮遮掩掩,行事张扬了几分。 外门的人如今对他是又尊敬又恐惧。毒修是修仙界中最为阴狠诡秘的存在,得罪了一名毒修,说不准什么时候会被下毒报复,悄无声息地死去也是极有可能的。 因而,如果没有必要,没人会愿意得罪这种狠人。 人还是惜命的,修士更是惜命。渐渐的,从前那些有关他的非议也消弭无声,无人敢再提。 弱肉强食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直接。 台上,谢清辞歪了歪脑袋,神情有些感慨:“钟鸣,去了冥界一趟,你好像变了不少。” 钟鸣神情漠然,闻言一怔,看着她突然笑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废话多。” 话音刚落,他祭出寂灭权杖,气势一凝,宽大的玄色衣袍吹起。他看着谢清辞,浑身的气息大变,散发着邪恶阴冷的气息。 谢清辞见状挑了挑眉,嘴角微勾,反手也祭出血临战枪。 “迫不及待要开打了?好,这就满足你!” 她单手扬起,长发伴着黑色面纱无风自动,手中凝聚起一股强有力的青黑色魔气,威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竟让台下的人也感受到了压力。 “这谢清辞的魔气掌控力似乎又强了不少。” 她眸中熠熠,朝着钟鸣的方向就是一指—— “刺!” 刹那间,成千上万的棘突刺如同流矢一般,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霎时间穿透半场,直冲那对面的少年,轰轰烈烈地袭来! “唰”、“唰”、“唰” 而钟鸣神情不慌不忙,眸中光芒一闪而过,将权杖的黄泉珠对准棘突刺。 “呲”的一声,他的权杖光芒大亮,一个巨大的玄色半月形光膜幻化而成,瞬间横伫在他面前一尺之处,将激射而来的攻击全全挡在身前。 “飒” 谢清辞建准时机,脚步轻移。 她的身形如灵敏的灵豹,踏着棘突刺紧随其后,逆着攻势而来,瞬间移动到钟鸣幻化的防御光膜身前。 “喝!” 她轻叱,眼神犀利而冷酷,一身气势如同穿越尸山血海的战神,锋芒毕露。 她挥舞着血临战枪,英姿飒爽,枪刃挥洒着让人心悸的寒芒,朝着眼前的光膜毫不迟疑就是狠狠一劈: “给我破!!” “轰”的一声巨响,那防御光膜即刻便被谢清辞的攻击砸出了一条巨大的裂痕。 众人忍不住惊呼。 “嘶啦” 随着一声清脆的撕裂声响起,光膜破碎成片片光羽,谢清辞身形一动,逆着光,身体旋转靠近直逼钟鸣。 两人在半空眼神对视。 她勾起嘴角,身体旋转,手中的血临战枪魔气凝结、气势迫人,正一步步靠近钟鸣。 “这就来揍你了。” 面临如此危局,钟鸣神色淡定,有条不紊地操纵着手中的寂灭权杖,似乎并不着急。 他眉心黑色的光芒一闪,寂灭权杖往谢清辞方向轻轻一指,只淡淡道了一句:“拉住她。” “噗滋” 谢清辞身下的地面突然化成一滩水,一时间魔气横肆,暗潮汹涌。 有诈! 她眼神震动,心中暗道不妙。 果然,就在这时,一只青白色的手猝不及防从尚是混沌的水洞中伸出。 鬼手瞄准腾跃在半空中的谢清辞,猛地就是一抓,当即便纠缠住了她的脚踝。 …… 第八十六章 外门决赛(2) 各位看官不好意思,渣青这两天忙着做报告,暂时没时间写文,更不了。先占个标题,明天补上正文,明天两更~(〃''▽''〃) ——————以下为凑字内容 “有事吗?” 钟鸣看着堵在前面的陌生男人,淡淡道。 那穿着内门弟子服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开口道:“你就是钟鸣?”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没有一丝犹疑。 钟鸣眉头一皱,声音冷淡:“有事吗?” 那人微微一笑,老神在在,看上去似乎势在必得,眼神满是自信。 他颇为自然地说道: “就告诉你,你的运气不错。如果你在外门大比上找机会废了谢清辞的丹田,你就有机会成为魔尊的弟子。多么诱人的交易,钟师弟,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一阵沉默。 良久,钟鸣眼神微动,心里莫名觉得荒谬。 他将脸侧过一边看着这个男人,终于给了一个正眼,开口反问: “谢清辞?” 那人勾了勾嘴角,点头,一脸的理所应当: “正是。” 见钟鸣表情有些奇异,他继续说道:“外门谢清辞过于狂傲,嚣张跋扈,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废她一个丹田就算是代价,留她一条性命。” 钟鸣:“……” 沉默了半晌,钟鸣看着他的眼神复杂,似乎有些怜悯。 他莫名觉得心中一跳。 按耐住心中奇怪的感觉,他梗着脖子,再次强调:“钟师弟,前途和女人孰轻孰重你应该清楚,成大事者心中应有决断。” 钟鸣:“……?” 钟鸣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说话没头没脑、莫名其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鬼影在黄泉珠笑得直不起腰来,老毛病犯了,猥琐地吹了几个口哨,没有脸也努力挤眉弄眼,似乎在暗示什么。 看着钟鸣没有一丝反应,他笑得更大声了,震得钟鸣的识海都有些晃动。 钟鸣冷冷的声音随后就在识海中盘旋:“闭嘴,吵死了。” 鬼影像是被突然扼住了脖子,笑声戛然而止,重重地哼了一声,默默腹诽,只觉得这小子无趣至极。 只是他到底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过了一会又嬉皮笑脸地道:“桀桀桀,臭小子,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不知所云,钟鸣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淡淡地说了句“无聊”。 “哗” 没有等他回应,没有再多给一个眼神,钟鸣转身就水遁离开,迅速消失。 …… 名幽台。 时隔三年,再次在比赛中对上钟鸣,谢清辞还有点恍惚,觉得恍如隔世。 “没想到,到最后又是我们两个在斗。” 又输给了钟鸣的方止冥听到这个,笑眯眯的脸登时就绷不住了,忍不住瞪了谢清辞一眼。 他面色阴沉,颇为不甘心地看着钟鸣,心中很是憋屈。 情绪剧烈波动,围绕在他身上的毒气几乎呈实质化散开,在他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默默地远离他五丈远,暗自防备。 还是离远点好,方止冥又放毒了。 自从暴露了毒修的身份,方止冥像是得了什么依仗,不再遮遮掩掩,行事张扬了几分。 外门的人如今对他是又尊敬又恐惧。毒修是修仙界中最为阴狠诡秘的存在,得罪了一名毒修,说不准什么时候会被下毒报复,悄无声息地死去也是极有可能的。 因而,如果没有必要,没人会愿意得罪这种狠人。 人还是惜命的,修士更是惜命。渐渐的,从前那些有关他的非议也消弭无声,无人敢再提。 弱肉强食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直接。 台上,谢清辞歪了歪脑袋,神情有些感慨:“钟鸣,去了冥界一趟,你好像变了不少。” 钟鸣神情漠然,闻言一怔,看着她突然笑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废话多。” 话音刚落,他祭出寂灭权杖,气势一凝,宽大的玄色衣袍吹起。他看着谢清辞,浑身的气息大变,散发着邪恶阴冷的气息。 谢清辞见状挑了挑眉,嘴角微勾,反手也祭出血临战枪。 “迫不及待要开打了?好,这就满足你!” 她单手扬起,长发伴着黑色面纱无风自动,手中凝聚起一股强有力的青黑色魔气,威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竟让台下的人也感受到了压力。 “这谢清辞的魔气掌控力似乎又强了不少。” 她眸中熠熠,朝着钟鸣的方向就是一指—— “刺!” 刹那间,成千上万的棘突刺如同流矢一般,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霎时间穿透半场,直冲那对面的少年,轰轰烈烈地袭来! “唰”、“唰”、“唰” 而钟鸣神情不慌不忙,眸中光芒一闪而过,将权杖的黄泉珠对准棘突刺。 “呲”的一声,他的权杖光芒大亮,一个巨大的玄色半月形光膜幻化而成,瞬间横伫在他面前一尺之处,将激射而来的攻击全全挡在身前。 “飒” 谢清辞建准时机,脚步轻移。 她的身形如灵敏的灵豹,踏着棘突刺紧随其后,逆着攻势而来,瞬间移动到钟鸣幻化的防御光膜身前。 “喝!” 她轻叱,眼神犀利而冷酷,一身气势如同穿越尸山血海的战神,锋芒毕露。 她挥舞着血临战枪,英姿飒爽,枪刃挥洒着让人心悸的寒芒,朝着眼前的光膜毫不迟疑就是狠狠一劈: “给我破!!” “轰”的一声巨响,那防御光膜即刻便被谢清辞的攻击砸出了一条巨大的裂痕。 众人忍不住惊呼。 “嘶啦” 随着一声清脆的撕裂声响起,光膜破碎成片片光羽,谢清辞身形一动,逆着光,身体旋转靠近直逼钟鸣。 两人在半空眼神对视。 她勾起嘴角,身体旋转,手中的血临战枪魔气凝结、气势迫人,正一步步靠近钟鸣。 “这就来揍你了。” 面临如此危局,钟鸣神色淡定,有条不紊地操纵着手中的寂灭权杖,似乎并不着急。 他眉心黑色的光芒一闪,寂灭权杖往谢清辞方向轻轻一指,只淡淡道了一句:“拉住她。” “噗滋” 谢清辞身下的地面突然化成一滩水,一时间魔气横肆,暗潮汹涌。 有诈! 她眼神震动,心中暗道不妙。 果然,就在这时,一只青白色的手猝不及防从尚是混沌的水洞中伸出。 鬼手瞄准腾跃在半空中的谢清辞,猛地就是一抓,当即便纠缠住了她的脚踝。 …… 第八十三章 外门决赛(3) 两人一个在地上,黄泉河死寂;一个在天上,林网生机勃勃。 生机与死寂,荣与枯、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强烈的对比让人心中震撼。 空中。 谢清辞身姿笔挺站在林网之上,林网密布,托起她轻盈的身子,让她高高在上犹如太古神祗。 她眸光清冷,看着已经被黄河真水覆盖的擂台默默无语。 同样的,下方的钟鸣漂浮在半空,冷峻的脸露出了一丝异样,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谢清辞。 双目交错,双方对峙。在生机勃勃的巨大林网下,是死气沉沉的黄泉真水,生与死、木与水、天与地之间的较量渐渐铺展开来,争锋相对,给人无比奇异的体验。 台下。 宋忧眼中带着光彩,拳头握的紧紧,兴奋之意呼之欲出:“他们真是……”话没说完,但欣赏惊讶之意溢于言表 “哼。” 站在他身边的方止冥鼻子极轻地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反驳,看着台上的两人眼中带着慎重和忌惮之色。 这两个家伙,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青玉镯子,心中暗想他也不能懈怠了。 “没想到,这两个小娃娃已经自行摸索到生死意境。在这般年龄,有得这般悟性,真是难得。” 无鬼魔尊眼神湛湛,似乎有几分意动,开口赞叹。 他看着宗笙,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笑了:“无景,本尊觉得这两个孩子甚是不错,不知你怎么看。” 场面一时安静。 这些个魔宗巨头交流了一下眼神,纷纷换上了看好戏的表情。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宗笙面色冷了下来。 他转了转戴在手上的血月戒指,浑身有淡淡的魔气弥漫,气势隐隐迫人,“确实不错,但是两人孰强孰弱,还是要各凭本事。” 一语双关,无媚魔尊看得不亦乐乎,在这无趣的日子看他们斗法也是不错的选择。 右尊淡淡地看了宗笙一眼,没有说话。他的手上黑烟燃起,不多时就出现了一个手指长的卷轴。 在众人奇异的眼神中,他起身。 右尊走到宗笙面前,将卷轴递给他,沉声道:“血魔窟最近动静不小,宗主让你去瞧瞧,最近就得去。” 宗笙眉头深锁,没有说什么。只接过卷轴,应了一声:“知道了。” 右尊看着神态各异的众人,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意,突然开口道:“别争了,这两个孩子已经有主了,你们迟早会知道的。” 宗笙和无鬼魔尊都愣住了。 …… “滋滋滋” 黄泉真水腐蚀万物,水声激荡,万壑雷冥,浓浓的死气冲天遍地,宛若人间地狱的恐惧。 擂台上的结界被压裂得动荡不稳,嘶哑出声,摇摇欲坠的样子已经隐隐有崩溃之意。 中人心颤。而一旁观战的裁判长老见状,冷漠的脸终于有了反应。他浑身气势暴起,直接双拳出击硬是将这个结界强行镇压,将阵法维持住原状。 “真是恐怖的小怪物,恐怕又是两个不安分的主。”他拂袖收功,看着台上对峙的两个身影暗暗嘀咕。 此时,谢清辞眸中神光大亮,摄人心魄,俯瞰着这一片擂台,映照着这一片天地。 她的浑身萦绕着朦胧的光芒,青黑色的魔气在她的手中如同灵巧的游鱼,翻动着煞气,连绵不绝,给人奇异的压迫感。 她裙裾被风吹的飞扬,一身的逼人煞气。她的手指散发着青铜色的光泽,璀璨无比,手指轻弹,脚下的林网登时遍布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花苞。 “簌簌簌” 她看着钟鸣,用泛着青铜色的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复杂的咒印,口中念念,手掌一推,当下就是一击—— “绞!!” 霎时间,千千万万多花苞在同一时间绽放,宛若满天的白日烟火,缭绕着巨大的光焰,震得半空也是动荡。 巨大的树木凝聚着无数的花瓣,像星子一样迅速散落到一片,漫天的红色花瓣像飞雪一般从天坠落,呼啸的气势轰轰烈烈,直冲底下的钟鸣。 “轰”!“轰”!“轰”! 钟鸣见状,神色微动。 他当即就用双手将寂灭权杖顶在身前,牙齿一咬,黄泉珠混沌的光芒闪烁,震荡了这一片黄泉真水,将这恐怖的冲击挡在身前。 “喝!” 花瓣如同彗星撞击地面一般,揉成一团,不断冲击着钟鸣的光罩。 “轰轰轰……” 攻击仿佛无穷无尽。 “谢清辞很聪明。如果她留在地面,绝对奈何不了钟鸣的黄泉真水。但是,她占领了天空高地,钟鸣的黄泉真水在地面将难以对她产生直接压制。” “想必,钟鸣也明白这个道理。” 钟鸣当然清楚,失去了黄泉真水的掣肘,谢清辞目前已经不再受他直接控制,比拼的只有魔气强度与纯度。 谢清辞的魔气精纯程度异于常人,他自然是明白的,持久战他未必是她的对手…… 但是他,绝不能输! 钟鸣神态有些疯狂,青筋暴起,露出了一抹偏执的笑,突然身上涌出磅礴的魔气,眉心多了一抹血色痕迹,手中的寂灭权杖也颤抖着。 “这是……” 谢清辞心中蓦地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果然见钟鸣气势暴涨,居然将她的花瓣绞杀给震得碎裂成渣! “奈何桥,轮回!” 钟鸣疾喝,一座巨大的桥形虚影竟然直接横伫在谢清辞布下的林网之上! 裁判长老终忍不住露出震惊之色:“这……他居然修炼出了奈何桥!这小女娃娃怎么撑得住?!” …… 谢清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桥头,周围是虚幻的一片,空茫茫看不到一丝活人。 这里是哪? 她不是在名幽台战斗吗? 谢清辞手中握着枪,周围朦胧一片,心神却是清明。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走在石桥上。 “呜呜……” 不远处的鬼旗幡动,静默地可疑。 她走在石桥上,与各种飘荡的鬼魂、透明的身体擦肩而过,还有来自地狱深处的冥音,袅袅不绝,每踩一步都在叮叮作响,空灵静谧。 难道这是钟鸣给她布的小世界? 谢清辞心中一动,尝试动用身上的魔气,却发现丹田空空荡荡,只有那株奇怪的幼苗还在摇曳,似乎不受影响。 攥着血临战枪的手又紧了紧,谢清辞继续沿着石桥往前走去。 第八十八章 外门决赛(4) 雾霭森森,强烈的死气弥漫着这一方世界,灰蒙蒙的雾色交织成一大块的天际,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真切,颇有一种奇异的虚幻感。 桥下有水汽弥漫,却没有流水的声音叮咚作响,安静地有些诡异。 石桥上雕刻着各种诡异的图腾骨文,宛若天外之物,静静地矗立。迷雾滔天,冷风呼啸,宛若恶魔的低语。 古朴而又静默的石桥上,没有太多的杂音,只有嘶冷的风声让人心颤。 无数各种形态的透明魂体熙熙攘攘擦肩而过,但并没有给谢清辞太多眼神,只是径直往前走,宿命般的向前、向前、向前,仿佛永不停歇。 “飒” 驻足在桥上,谢清辞似乎并没有什么选择。 她没有太多的迟疑,脚步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大步迈前,警觉地打探着四周。 周围的魂体大多双目无神,空洞呆滞,显然是失去了神志。 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诡异地留住了自己的理智,心头清明,冷静而又淡定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像混沌世界里唯一清醒的观察者。 “叩叩” 她蹲下身子,用指节敲了敲脚下的石板,沉闷的声音并不如何清脆亮耳,显得几分沉重。 “居然是实心的……”谢清辞皱起了眉头,又用力压了压脚下的石板,喃喃自语:“而且,居然看不出这是什么材料所铸……钟鸣这是什么法术,未免过于逼真了些。” 这时,一个高大络腮胡的男人从她的身边走过。 谢清辞看着心中一动,忽的大声喊道:“喂!道友!看得见我吗?” 那个男人状若未觉,没有看她一眼,眼神像着了魔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脚下绑着的粗壮锁链“咯吱咯吱”地刮着地面,却莫名消声了,湮灭无语。 “奇怪,难道真的看不见我?”谢清辞心中惊疑,暗自嘀咕。 想了想,她还是跟着这百鬼游行,往前方走去。 或许前面有什么突破口也未可知。 …… “该死!” 宗笙看到此情此景忍无可忍,站起身子,朝着毫无顾忌大声吼道:“钟谷快给本座滚过来!你这破弟弟干得什么事!!” 墨闻真人一头冷汗,原本凶戾的脸此刻满是紧张:“师尊……” 黄泉道的奈何桥,虚实幻境,勾魂夺魄,强行逼生魂遁入轮回门,七转轮回超脱生死和大道法则,是极为厉害的杀招。 若有不慎,恐怕这谢清辞要强行进入轮回,再世为生了…… 不过这奈何桥虽然威力恐怖,但钟鸣再妖孽也只有炼气期,必然只是窥得其中一丝皮毛。 将谢清辞三魂中的命魄传送到了奈何桥,想必也是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力,如今身体已经犹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撑不了多久了。 墨闻真人叹息,心中又是懊悔又是暗恨。 阿鸣如此固执,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宗笙面色肉眼可见变得漆黑,濒临暴怒边缘,眼神变得阴冷嗜血,声音如同蘸了毒药一般,幽幽地如同恶魔的低语: “听好了,给本座立刻终止比赛,不然这小子绝对留不住全尸。” “呃……” 钟鸣原本精神已经极度萎靡,浑身魔气几乎涸尽,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这时候突然被一道极为强悍的神识压迫。 宛如压在骆驼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人被毫无抵抗之力地压迫,紧绷的弦崩断。 “呲” 钟鸣有些痛苦地半眯着眼睛,喉中一甜,一股鲜腥的热流就这样直喷而出。 “噗” 台下惊呼。 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寂灭权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软倒在地,浑身的气血仿佛被锁定,忍不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而与此同时,谢清辞正闭着双眼,身体如常像标杆一样站的笔直,手中还是紧紧地握着枪,依旧陷于钟鸣的法术之中。 “这……” 裁判长老一惊,知道是有人出手干预了。 正想出手阻止,没想到自己却突然被一道神识牢牢地锁住,整个人仿佛被封印了一般,让他如置冰窖,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凉到百会穴。 他有些震惊地睁大双眼。 这是……出窍魔尊的威压…… 另一边。 绝大部分魔宗巨头并没有将场上这两个小娃娃真正放在眼里,他们见惯了生死,看过太多天才的陨落,早已经懒得理这种“无聊”的事情。 相比于这两个低修为孩子的性命,显然宗笙奇怪的反应更让他们感兴趣。 “无景,你干什么?!”右尊一脸的不赞同,喝道:“你这是破坏规矩了!” “规矩?” 宗笙偏了偏头,露出一抹艳丽的笑意,只是眼底却没有一点温度。 他声音缥缈:“在魔宗,谁拳头大谁就是规矩,都是活了千年的老魔物了,手中的血不尽其数,装什么大义凛然呢。” “啧啧啧~” 无媚魔尊咂咂嘴,没有半点要劝架的意思,优哉游哉地躺在软榻上,懒洋洋地看着这出好戏。 她撑着下巴妖娆地笑,眼波流转,有些玩味地想:这无景该不会是老树开花,看上了一个炼气期的小丫头片子了吧? “咯咳……师尊……师妹她……她醒了……” 墨闻真人被出窍魔尊的威压压得半跪在地,紧紧握住的手心满是汗水,压抑得几乎失声,硬是从嘴里咯出颤抖的声音。 他知道宗笙迁怒了,只是这是他同胞弟弟做的事,他也只能无奈承受。 “嗯?” 果然,他颤抖的的声音刚落,宗笙就停下了动作,浑身的威压也立刻收了回来。 “叮” 谢清辞睁开了眼睛,眼中还残留着一丝迷茫,不过迅速便被清明取而代之。 台下的人见状惊讶道:“谢清辞居然醒了。” “没想到啊,谢清辞醒了,反而是钟鸣因为魔气耗尽精神力枯竭而昏迷……” “……” 台下喧哗起来,议论纷纷。 这隐藏在大能之中的无声硝烟,底层的魔修并不知情。 谢清辞收回手中的血临战枪,衣衫飘舞,翩凌若飞,从横挂在空中的林网中一跃而下。 她看着已经昏迷倒地的钟鸣,心中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感觉。 …… 意识开始模糊。 谢清辞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身边有嗡嗡的高高低低的呼声,仿佛是在叫她的名字。 她听见裁判长老苍老的、宣布她得胜的声音;也听到来自丹田的、叮叮咚咚的呼吸律动,魔气源源不断地环绕着她的身体。 “咔” 耳边蓦地传来一声清鸣,谢清辞呼出了一口浊气,缓缓闭上了眼,任由身体里所有的魔气一股脑涌入腹部丹田之处,顺着她的骨血经脉、四肢百骸,流淌沾染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嘈杂而又喧闹的黑暗中,她只听到了来自奈何桥的、盘旋在她脑海的一道声音—— 改命之人,你早已失去了选择的权力。 第八十九章 突破筑基 “不疾不徐,勿忘勿助,似守非守,有意无意……” 脑中轮轮转转回荡着一个声音,谢清辞心神恍惚,全身心投入,感觉自己的身体浸泡在温暖至极的水中,有回归母胎般的宁静与安详,让她不由沉溺。 “唰” 她朦朦胧胧隐隐觉得腹部滚烫,四肢百骸充斥着魔气。有魔音阵阵洒落,一遍又一遍萦绕在她的周围,一着又一着地冲击着一道看不见的壁垒。 “呼”、“呼”…… 她的眉心闪过一点乌光,墨色长发也随着呼啸的气流漂浮飞扬,整个人看上去神秘又妖异。 蓦地,谢清辞眼皮一动,张口吐出一口清气,浑身突然光芒大盛,璀璨逼人,符文闪烁,直直将这洞府照亮。 与此同时,洞府方圆五里范围内的魔气像受到了什么召唤似的,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周围,将这一片的魔气给暂时抽离,助她破除瓶颈。 “咔” 一声轻响,在她的耳中无异于天籁之音,仿佛封印多日的鹄鸟终于冲破禁锢,一啸冲天。 她长时间绷紧的神经陡然一松,铺天盖地的魔气在她的经脉血液中沸腾,从她的脊椎冲到她的天灵盖,又混转到了各处经脉,最后在她的凝聚下在丹田处形成了一潭魔液。 不久,谢清辞睁开眼。 她马上感应了自己的丹田,已经开拓了一片魔气小谭,净化稀释过后的魔气与之前不再是同日而语。 果然。 谢清辞欣喜地发现自己突破了筑基期,眼中忍不住露出笑意。 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先辨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此处并非她原先的洞府。 她很没见识地四处打量洞府里面的摆设,一边惊叹,一边暗暗咂舌。 如果没认错,她屁股下打坐的玉床是用一大块完整的清明石做成。清明石是清心驱邪圣品,她身上只有一块两指宽的清明石护身,已经价值不菲。 难以想象,这么大一块需要多少灵石。 她嘴巴抽了抽,觉得自己似乎坐在一座灵石堆上,屁股也感觉有些烫了。 这是亵渎! 她站起身来,随意一瞥,却惊悚地发现这砌墙用的砖石似乎是极品灵石! 极品灵石?! “这一大间洞府,需要多少灵石……” 谢清辞捂住心脏,心中震撼无比,看着墙上的灵石,诡异地有一种想把它抠掉的冲动。 这实在是太奢侈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原本以为她以前的洞府也不错,可跟这个一比简直就是宫殿和破茅房的区别! “少主醒了吗?”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谢清辞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十多个容貌美丽的少女走了进来,低着头恭顺地站在一旁。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女人,一身的气质如水般温柔,此时正一脸恭敬地看着她。 谢清辞有些惊异,斟酌几句,主动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是哪?” “回少主,此处乃是无道魔宗首峰无道峰。” 见她一脸的难以置信,女人笑了笑,态度恭谨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少主,奴名言暝,是这无道峰主管。少主在外门大比夺魁,但因为突破境界而沉睡。少主和另外一位钟鸣少主都已经加入无道峰主脉,成为主人的亲传弟子,这时您的洞府。” 谢清辞听着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心中一跳。 “那我的师尊是……” 言暝点头,声音温柔:“正是我们魔宗的宗主大人。” …… 谢清辞走在无道峰山道上,看着周围的环境,思绪默默飘远。 没想到,无道魔宗内门与外门完全是两幅光景。 她感受了一下,这里的魔气浓度至少比外门强将近十倍。环境也与外门普通的样子不一样,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红色岩石,碎沙遍天,远远近近看不到什么绿色植物。 天空中,一边是墨色的浓云遮蔽着天际,有血红色的霞光时不时破云乍出,撕裂出一道光线,麟甲一般反射出光彩,绚烂华美至极。 荒山层叠,极目远眺一眼望不到边界。 凶兽的嘶吼声也可闻,远远地就感觉到嗜血的气息;时不时有奇异的飞行凶兽从天空飞过,想必又是哪方魔宗巨头的坐骑,巨大的兽影遮蔽这光芒,伴随“嘎嘎”的黑鸦声不绝于耳,平白让这地方生了几分阴寒。 谢清辞轻叹。果然,内门才是真正的魔宗核心,魔宗的资源只给有价值的弟子。 她花了半个月时间突破筑基,在她闭关突破的这一段时间,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外门大比以她夺魁告终,钟鸣昏迷后也自发突破冲刺筑基。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和钟鸣双双被传说中的魔宗宗主收入门下。但事实上宗主并未到场,只是派弟子传话,没有露出庐山真面目,让围观者不由扼腕。 赛后,方止冥被毒修一脉的无邪魔尊收为弟子,宋忧成了无鬼魔尊的关门弟子,叶玲玲也拜入了一个元婴魔君门下,现在仍在打理九幽会事务。 叶玲玲给她发了传音鹤:“清辞,不用担心我。九幽会有你们几个活招牌发展的不错,虽然比不上那些大盟会,但也是小有名气。”似乎状态不错。 有趣的是,钟鸣虽然与她成为了真正的同门,但因为外门大比输给了她,因而即使先她一步突破筑基,也无奈只能当她的师弟。 钟鸣知道了这件事,那臭脸估计要黑成炭了吧…… 谢清辞一想到这个,就想仰天大笑,可谓是解气! 她眼珠子一转,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突然恶趣味:“言暝,我的亲师弟现在在哪?我想去瞧瞧他,我这个做师姐的总是要去关心关心。” “少主,三少主先您几天突破筑基。前几天刚被主人派遣了任务,目前并不在无道峰。” 啧,真是可惜了。 谢清辞有些遗憾地想着,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由愣住。 一个清峻的少年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一动不动,浑身气息平稳,双眸紧闭,面对着天空中半悬的太阴。 在他的身旁,一个巨大的沉香棺引人瞩目。 谢清辞惊愕,用眼神示意询问。 言暝心领神会:“回少主,这是主人的大弟子,道号墨阳。为金丹后期修为,是少主的大师兄。” 谢清辞心中惊疑。 这位几年前被她无意从寒潭里放出来的神秘少年,居然被魔宗宗主收为了首徒,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大师兄。 那她突然被宗主收为弟子,是否也是刻意为之? 她心中一动,还未来得急深思,突然耳畔传来了一个空冥的声音,仿佛从千里之外遥遥传来—— “来主殿见本宗。” 言暝在声音出现的那一刻马上跪倒在地,神态谦卑,声音沉静:“好的主人,奴即刻便将少主带到您殿前。” “唰” 谢清辞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从言暝身上溢出一股强大的气息。喷薄的魔气洋洋溢溢,身边的小空间虚幻扭曲,她的身体登时便被一股强烈的气流包裹住。 耳边传来刺耳的风声,谢清辞皱眉,闭上双眼封锁五觉。 几息后,当谢清辞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座大殿中。 破空?言暝是出窍期修士?! 她张开嘴,有些诧异地看向言暝,却见身旁的言暝缓缓跪下,额头亲吻着大地,声音虔诚而恭敬: “奴,拜见主人。” 第九十章 魔宗宗主 见言暝跪拜,谢清辞也跟着单膝跪下,敛目低眉,将头微微低垂,神情严肃。 对于这一位魔宗宗主、魔道魁首,整个修仙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传说,他有移山镇海、毁天灭地之力;传说,他踏着仙门道家无数天才的尸骨走上了传说中的那个境界,是正道诸派最大的敌人。 关于他有千千万万种传说,但具体说到其修为实力、身份来历、相貌名姓,修仙界却几乎难以统一口径。流言纷纷,真实的他始终是一个未解的谜。 “你们来了?” 一个辨不出雌雄的、飘忽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淡漠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谢清辞微怔,还未作出回应,便听到那人开口道: “抬起头来。” 心中抱着一丝期待和好奇,谢清辞缓缓地抬起头。 对于这位魔道魁首,她也是屯足了好奇。 可惜,让她有点失望的是,想象中的正脸并没有出现。 映入眼帘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用骸骨砌成的宝座。宝座背对着他们,似乎隐隐约约有魔气波动的气息。 言暝一脸的崇敬和狂热,声音也有些颤抖:“主人,三少主已经成功突破筑基。” “嗯。”那人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低沉: “谢清辞,如今你已入内门,乃本座门下第二弟子,承魔宗无道峰主脉根基。本应为墨字辈,念你和钟鸣修为尚浅,将你划为夭字辈,为师赐你道号夭辞,可有异议?” 谢清辞跪下,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师徒礼,恭声道:“并无异议,夭辞拜见师尊。” “善。” 那人点头,又道:“夭辞,你年方十五便已突破筑基,境界尚不稳固。先潜修一月,待境界稳固,便自行离宗游历。” 谢清辞有些惊讶地仰起头,“师尊……” “给你十五年时间突破金丹,自行寻求机缘,生死由命,本座不会保你。十五年后魔冢开启,届时回宗接受试炼。若你未回宗,或并未突破到金丹期,为师会将你从这一脉除名。” “你,可有异议?” 谢清辞沉默了一顿,语气冷静:“夭辞无异议,自是听从师尊的指示。” “善。” …… “言暝,魔冢是何处?” 谢清辞看着跟在她身旁的言暝,忍不住问道。 言暝神色恭敬:“回少主,魔冢乃魔宗禁地,据传为上古战场魔族埋尸之地,也是魔宗魔脉传承之地。有无上的功法法器,仙法传承,太古异种。” 谢清辞沉默。 良久,她开口道: “言暝,你实话说,魔冢里的东西最低修为是多少?” “回少主,据传为金丹期。” “……” 她额头的青筋蹦了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压力巨大。 好不容易突破了筑基,没想到这个新鲜出炉的师尊大人给了她这么一个惊喜,这下她是半刻也不敢松懈,殚精竭虑提高实力。 见她神色恹恹,言暝心下了然,随即打了一个响指。登时十数个美貌女子袅袅娜娜走了进来,手中皆是捧着一个巨大的玉盘,上面放置着各式各样的衣物,还有一块玄色魑魅骨牌。 “这是?” 见谢清辞一脸诧异,言暝笑了笑:“少主,这是内门定制的弟子服。” 话说完,她摊开手掌,光芒一闪,一个黑色戒指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少主,这是主人给您的拜师礼。” 谢清辞表情惊异地接过戒指。 待言暝离开她的洞府后,她马上划破手指,滴血认主,烙下自己的神识印记。 “唰” 黑色的戒指吸收了她的血液,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被封闭的禁制随即打开。 她的宗主师尊给了她什么东西呢? 谢清辞心下好奇,将神识探入。看到里面巨大的空间,以及堆叠如山的物什,瞳孔瞪大,震惊得失声。 …… 天机阁。 一个面色苍白、身形娇弱的少年坐在轮椅上,手中漂浮着一个星盘,眸中散发着奇异的银色光芒,似包含了万顷星河。 他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绯红,映衬着眼角两颗朱砂更加鲜艳,整个人透着一种脆弱的美感。 旁边老仆看着他欲言又止。 “星君,连公子来了。” 少年眼一眯,原本平静苍白的脸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他皱了皱眉头,斩钉截铁道:“让他等着,本君正忙着,让他一边……” “顾淮,我来了!” 少年话音未落,一个白衣青年便兴致冲冲地闯了进来,一脸的喜气:“顾淮顾淮,我把事情搞定了!这下又来找你玩了,看见我来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 连望舒看见他有些诡异的神情,心领神会,登时就不乐意了:“我才从鬼殿那女人手里脱身,九死一生从鬼界溜回来,你就是这个态度?”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很自然地侧身躺在了一旁的座椅上,翘着二郎腿,顺手拿起一旁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糕点入口,他眉目舒展,露出了极为享受的神情。砸吧砸吧嘴,他还将手指放在嘴里舔了舔,一脸回味。 “尝尽天下美食,还是你这天机阁的糕点最为特别。五叔好厨艺啊,不妨跟着连某,要知道连某最不缺的就是灵石,而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灵石换不来的。” 老仆额头冒汗,急忙推辞:“连公子客气了,老奴的厨艺远远比不上公子的灵厨。” “轰” 就在他们说话间,顾淮的星盘蓦地一动,幽蓝色的光芒投射到星殿穹顶,灵光闪烁,幻化处密密麻麻的星纹,整个星殿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连望舒也不再插科打诨,神情严肃。 他看着顾淮,问道:“发现了什么?” 顾淮不语,只是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穹顶的星纹图案,眸中流光绚烂,仿佛透过其中看见了什么。 连望舒静静地等待顾淮,默不作声。 半刻钟后,穹顶上的星纹消失。 顾淮道:“解码了最新的星象道文,天枢的指向是,东方土卦。” 他沉吟了片刻,又道:“这东方是出海之地,卦象却是土象,应该没有涉及海外诸洲。难道与此处势力有关?” “而东方最强大的势力……” “是蜀山剑宗。”连望舒接话,神情是从所未有的凝重。 “蜀山剑宗有异,我要亲自去震州一趟。” 第九十一章 离开魔宗 一个月后。 谢清辞坐在清明石床上盘膝打坐,浑身的经脉吞吐收缩,正有条不紊地梳理着体内的魔气。 “呼” 片刻,她调息回神,静坐在原地。 她眸光清湛,用神识探视着自己的丹田,手有意无意地摩擦着自己手指上戴着的纹戒,不由叹息。 怪不得说人人都想要一个厉害的师父,这宗主徒弟当得值得啊。 虽然她连师父的真面目都未曾见过,她的厉害师父似乎也没打算亲自教导,放任她野蛮生长,自行摸索,但这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不说别的,光说这空间戒指里的灵石就够她源源不断挥霍到金丹期了。 更别说里面还有各式高阶功法。 她伸出手,将手掌摊开。她的手心光点闪烁,光芒隐约,渐渐凝聚成形。 不多时,便可以看到,在她的手心,一株正开的靡艳的曼珠沙华在她的掌心滴溜溜地旋转。魔气四溢,流光溢彩,颇为不凡。 她细细地端详着这株用魔气凝成的曼珠沙华,心中很是欢喜。 一个月潜修,她在巩固筑基初期修为境界的同时,也将戒指里的几本功法翻了翻,学了点新的功法和招数。 凭她现在的实力还有配备的宝物,出门在外,即使打不过,想逃命还是容易的,至少性命无虞。 她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信笺,上面的巨大的一个“五”字显眼至极。 出门游历总是需要一个目的地。她没有什么任务,倒不如就去震州,混进蜀山剑宗找找小五,看看小五的近况。 她狡黠一笑。 顺便,她也想也体验一下传说中正派弟子的生活。 …… “你要外出游历?” 叶玲玲有些惊讶地看着谢清辞,手中的动作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她有些不同意的样子。 “清辞,你不过刚刚突破筑基,现在就急着外出游历未免太过危险。况且,如今九幽会正是发展的时机,你和钟鸣都要游历,这是把一个盟会扔给我们,当甩手掌柜吗?” 谢清辞闻言忍不住皱眉。 叶玲玲眉心一跳,自知失言,马上“呸呸呸”的叨了几声,连忙改口道: “哎哟我这嘴就是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担心你们离开有人会对我们盟会不利,毕竟新盟会还是需要靠山,不然很难混得下去。你应该理解……” 谢清辞安静了一瞬,听她解释了一通,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无妨。如果不出意外,十五年后我和钟鸣都会回宗,如果有人为难你们,你可以去找无景魔尊的大弟子墨闻师兄,他应该会出手帮忙。” “无景峰的墨闻真人?你与他相熟?” 她的神情变得惊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谢清辞,眼神带着期待:“清辞,那无道峰的墨阳真人……” ”我与他虽为同脉,但平时极少见面,师兄深居简出、行踪隐秘,我与墨阳师兄并不熟悉。” 谢清辞想到那个死气沉沉的背棺少年,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了。 还是不要麻烦这位师兄为好。 她看着叶玲玲有些失望的脸,心中一动,语重心长道:“玲玲,盟会的发展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你的天资不差,不要被这些俗事耽误了。” 叶玲玲摆了摆手,颇有些漫不经心:“得了得了,我知道。你真是啰嗦,我有在好好修炼。” 谢清辞咬了咬唇,拍了拍眼前神采飞扬、踌躇满志的少女,声音变得有些低沉:“照顾好自己。那……我先走了。” 叶玲玲突然安静了下来,瞟了一眼谢清辞,下意识伸手理了理头发,敛目低眉。 良久,她才有些轻轻地回道: “嗯,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 谢清辞站在无景峰山门前,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高大山峰。 “来者何人,出示身份令牌。” 她一愣,随即从戒指里找出一块骨牌,对着眼前的弟子晃了晃。 “我可以进去了吗?” 那轮值山门的弟子看清了骨牌,面色有些惊讶,随即便打开了禁制,声音恭敬:“原来是无道峰的夭辞师姐。魔尊大人先前有令,师姐可以随意进出,不必请示。” 她颔首,身形一跃便踏风而行,倏地飞远。 她走的快速,没有听到身后轮值弟子的小声议论: “这就是宗主的二弟子,那个外门大比第一的夭辞师姐?生的真美。” “或许传言有几分真也未可知。夭辞师姐与我们魔尊大人面容是有几分神似,再加上魔尊大人对她如此照顾,莫非真是亲生父女?” “……” 谢清辞这是第一次来到无景峰,这里的环境又与无道峰大不相同,到处燃遍了黑色的地狱火,热气蒸腾、火光冲天、煞气森森。 她皱眉,下意识地排斥这里。 “谢师妹,你来了?”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谢清辞回头,果然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正静静地看着她。 “墨闻师兄!” 她有些惊喜地叫了一声,身形一动,就跃到墨闻真人面前。 她看着他,有些期待地问道: “墨闻师兄,可以带我去见舅舅吗?” “师尊目前并不在宗门,一个月前便先行离开了。” 见谢清辞有些失落的神情,他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人头大的玉盒,在她惊讶的目光下将盒子交到她的手里。 “这是?” 她看着手里的玉盒,有些疑惑地问。 “这是师尊临走前嘱咐我交给你的筑基礼物,妥善收着。” 她闻言点了点头,将玉盒放进自己的储物戒指,随即道:“师兄,如果舅舅回来了请替我转告他,我即刻便要离开宗门。” “是有何事?”墨闻真人皱眉。 谢清辞回道:“无事,只是外出游历罢了。”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方才道: “师兄,可否请您在我离宗的时候,帮忙照看一下盟会?若有一名叫叶玲玲的女修前来寻您,还望您照拂一二。帐记在我头上即可。” 墨闻真人有些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幽幽开口: “好。” …… 谢清辞将身上显眼的内门弟子服饰给换下,将腰间的身份骨牌也收起,换上了一条红色留仙裙。 将头发用黑木簪松松散散地扎起,简单收拾了一下,谢清辞便踩着飞行法宝离开了无道魔宗,向东方震州飞去。 第九十二章 陇城佟家 离州,陇城。 太阳当空,午后间隙,阳光显得有些疲懒,草木无精打采地耷拉在一边,晒得哪里都是恹恹的,透出几分倦怠。 茂密的树林下,一个约莫双十年华的少女惊惶地蹲坐在地上。此时,她正瞪大着杏眼,白嫩的小手捂住嘴中即将溢出的尖叫,秀发披散、面色惨白,显得狼狈与憔悴。 在她面前,倒着一具男人的身体。男人一身的筋肉峥嵘,相貌凶恶显得咄咄逼人,此时正浑身缠绕着青绿色的藤蔓,将他牢牢地绑起,不得动弹。 藤蔓将他的身体紧紧地绞成一团,无数的细丝扎入他的骨血之中,汲取着他的生命能源。诡异的是并没有一丝鲜血溢出。 但看其一动不动、气息全无的模样,显然已经是丢了性命。 她有些惊恐,仰头看着前方的美艳少女,震惊不已,心下胆寒。 那少女面容精致绝美,红唇皓齿,桃花眸看上去脉脉含情又煞气森森,诡秘强悍。那一身红裙娇艳若血,雪白的手心上一株曼珠沙华散发着妖异的光芒,明明灭灭。 她浑身战栗,指着谢清辞,声音微弱有些颤抖:“你、你杀了他……” 谢清辞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显得有些惊恐过度的少女,没有理她,自顾自地走到男人尸体面前,熟稔地蹲下身子搜遍他的全身、寻找他的储物袋,然后抽出他的魂魄投喂手心小花,神情自然。 离开了魔宗后,她不急着赶路,一路上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沿途游历。 因为没有遮住脸,这些天来也着实招来不少苍蝇骚扰。但她不觉得困扰,权当历练,也觉得有趣,大部分反截杀了事。 这样子十几天下来居然也抢到了不少灵石,不得不说很让她意外。 怪不得这么多人落草为寇,打劫来灵石果然是很快的。 “你有事吗?” 扯下藏在尸体腰间的储物袋,谢清辞看着这个似乎吓得不轻的少女,挑了挑眉,难得主动开口: “你害怕什么?这人色胆包天,图谋不轨,难道不是应该给他点教训看看?” 少女闻言秀眉微蹙,咬了咬唇,支支吾吾道:“可是,即使这样,他也罪不至死。” “哦。”谢清辞淡淡地应了一声,翻了一个白眼,不置可否。 她打量着少女身上的打扮。 这些衣服、首饰,虽然沾染了尘土显得脏兮兮的,但居然都是灵器。不说别的,对于一个不到筑基期的女修而言,确实是很富裕了。 想必这是哪个大家族娇养大的小公主,天真烂漫,心肠还软着,不知人间疾苦。 “舞儿!舞儿!” “小姐,你在哪里?” “……” 不远处传来喧闹声,谢清辞下意识看着少女,果见这蹲坐在地上的少女听到声音登时便忍不住红了眼眶,高声回应着:“哥哥,我在这我在这,舞儿在这里!” 不多时,便有一个金衣青年出现,一脸的焦急。在他的身后也跟着一大群人,穿着同样的制服,胸口绣着一个徽纹,看来是一个家族的人。 少女见到青年顿时就落下泪来,想都没想便一把扑到青年怀里,哽咽流泪:“哥哥,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舞儿差点就要被坏人欺负了……” 青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少女,低声哄着,抬头便看到了正在解储物袋禁制的谢清辞,眼中划过一道惊艳。 他看着周围的场景,又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尸体,心下了然,道:“可是姑娘出手救了小妹?” 佟舞像只小猫一样窝在青年怀里,眼睛红红的,有些怯怯地看着眼前那个红色的身影,没有说话。 谢清辞抬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青年见状,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道:“在下乃陇城佟家大公子佟鳞,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师承何处,好让佟家准备好礼物,以便登门拜谢。” “不必了,我只是一阶散修,没有师承。无名之辈,只是路过。” 谢清辞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直接拒绝了。她并不想节外生枝,心想着储物袋到手,准备差不多离开了。 “姑娘!姑娘!” 见她转身欲走,佟鳞显得有些着急,大声喊道:“既然姑娘救了舞儿,我佟家是一定要答谢的。姑娘如果不急,不如来我佟家一游。佟家的灵池可以开放一个名额给姑娘,权当谢礼。” “哥,你在干嘛?”佟舞原本安安静静的,听到灵池,整个人神态都变了,揪着佟鳞衣领的手紧紧的:“那可是灵池,怎么可以给一个名额给……” 谢清辞停下了脚步,有些惊讶地看着佟鳞,眼神惊疑,又重复了一遍:“你说的是灵池?”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灵池。” 佟鳞淡定地捂住怀里妹妹的嘴,神情自然:“在下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是想和姑娘结个善缘,结交个朋友。左右都不吃亏,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谢清辞心中惊奇。 据她所知,这灵池可不是什么普通东西,天生天养,是由极其浓郁的灵气液化而成的水池。 在这灵池修炼,不仅事半功倍,而且保证基础稳固,修炼出的魔气也是极其精纯的。 不仅如此,据说还可以净化身体、排除杂质,对于她这种刚刚筑基,修为不算高的修士可谓是裨益不浅,有培本固原之效。 即使她宝贝不少,这灵池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只是顺手救了他们的小姐而已,这佟家,居然如此慷慨? 心中有些犹豫,谢清辞摸了摸手上的纹戒,想到了戒指里的一堆底牌,顿时心里有了底气。 也罢,白给的好处不要白不要,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反正她也不急着赶路,真的有机会享受一回灵池也是不错的。 即便有诈,凭借她的底牌,也可以及时脱身。 她眼睛眨了眨,迷蒙的眼睛如同一汪春水,缱绻又明媚。 静默片刻,她蓦地眼睛弯起,露出了懒洋洋的笑容。 “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九十三章 魔修家族 马车内。 谢清辞将手枕在后脑勺,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神情淡淡,面上没有半分波动。 这些大家族果真是豪气,居然直接驯化异种紫犀马当做拉车的坐骑。 这异种威风凛凛,威马行走间踏声如雷,吼声嘶鸣,让人见之便心生敬畏。 不仅如此,这厢车内部也是美酒佳肴、丝竹声声,珍稀的兽毛坯毫不吝啬地横铺在地上,脚下软如棉絮。 因为天气炎热,还专门有用制冷符降温祛火,清风徐徐凉意丝丝,再加上几壶好酒,可谓是人间一大享受。 谢清辞看着桌上已经斟好的美酒,挑了挑眉,并没有打算喝下肚,心中却是想着相比之下魔宗无道峰还是缺少点烟火气,比不得这些家族子弟会享受。 佟鳞见她一脸淡定,没有多少惊讶的神情,心中微怔,眼睛转了转,很快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他问道:“还没问姑娘芳名,不知如何称呼?” 谢清辞淡淡道:“姓谢。”声音戛然而止,却没说出名字。 佟鳞似乎毫不在意,爽朗一笑,端起酒樽朝着谢清辞的方向一举,眉目间尽是洒脱: “谢姑娘,感谢你救了舞儿,在下在此先敬你一杯。” 说着他就豪气地仰头,将酒樽里的液体一饮而尽,溢出的酒液像一条小溪流从他的唇角流下,渗入他的里衣,豪迈无比。 她见状,只得端起放在她案前的酒樽,也朝着他的方向举了举,随即宽大的衣袖掩面,假意喝酒。 衣袖下,她将一根手指探入酒樽,绿色的光芒微微闪动,手心的花儿瞬间将液体吸食了个干净,只留下空空如也的酒樽,一滴也不剩。 佟鳞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樽大笑:“真是小瞧了,没想到谢姑娘真是好酒量。” 谢清辞也跟着笑了笑,扯了扯嘴角:“客气客气。” “……” 佟舞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样子,小手不自觉地蹂躏着裙角,不知为何显得有些低落。 …… “吁。” 马车很快就赶到了佟家,几人从马车上灵敏地跳下,一群奴仆站在门口恭候。 谢清辞有些好奇,跟着佟家两兄妹,走进这个罕见的魔修家族。 离州是魔修聚集的地盘,一直是一块无主之地,混乱至极。千万年以来这块土地不断有强者崛起、陨落,有无数的道承,也有无数的血腥。 实际上,因为外界强大的道修压迫,再加上内斗频仍杀戮不断,魔修的生存状况其实并不算好。 只是随着时间发展,在无数次的教训和经验下,不断有强大的魔修选择抱团修炼,开宗立派,掌握一派实力。 魔修宗门林立,强者如云。千百年来,魔修界的势力格局通过一次又一次战斗不断清洗,逐渐定型,到最后形成了目前以无道魔宗为首,其余三大宗门相互制衡的四大宗门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魔修家族生存艰难。没有源源不断的、天赋异禀的固定新鲜血液保证,在与宗门广地撒网、天才遍地情况的对比下,难免显得后劲不足,家族势力也因此逐渐没落。 经历了大清洗,现在的魔修家族,要么门庭败落,被迫成为宗门的附庸,不复当年荣光;要么不幸陷入血雨腥风,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总之并不算风光。 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似乎发展的不错的家族,想来也是哪方宗门势力的附属。 “谢姑娘,这边请。”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冥想,谢清辞回过神来,就见佟鳞将她领到一间装饰精美的客院,温和道:“谢姑娘,天色不早了,这两日你先暂住在此处,待我和家主说明情况,敲定灵池的开放时间再与你说。” 说着,他有些憨厚地笑了,挠了挠头,声音带着些期待:“如果谢姑娘不介意,叫我佟大哥便好。道友二字总显得有些生疏,我想与你亲近些,不知道你……” 谢清辞:“……” 想着灵池,谢清辞很是直接,脸不红气不喘地喊了一声:“好的佟大哥。” 反正叫一声也不会掉块肉。 “好好,谢妹妹。”听到她的话,佟鳞似乎很是高兴,哈哈笑了几声,“那大哥我就先离开了,你好生歇息。” “好的。” 谢清辞看着佟鳞逐渐模糊的身影,将身体懒散地靠在门上,双手抱胸,神情似笑非笑,将目光移向别处。 “人都走了,你还不出来吗?” 一片安静。 她吹了一声口哨,扣了扣自己粉嫩的指甲尖,声音飘忽:“不用躲了,你这敛息术瞒得住你哥,却瞒不住我,佟舞道友。” 声音刚落,一个娇小的身影就从院落旁的榕树背后探了出来。少女紧紧抿住嘴,眉目秀美,一脸的警惕,正是佟舞。 她心中震惊,这个女人与哥哥是同为筑基期,甚至哥哥还比她高了一个小境界,没想到反而是她发现了她的踪迹。 这个女人,难道神识力量比筑基中期的哥哥还要强大? 她心思涌动,神色快速变化,面色如同打翻的酱瓶,忽喜忽怒忽悲。 谢清辞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女快速变换的脸,觉得甚是有趣。没想到,这跟看上去单纯的小姑娘心思还挺重。 见她久久不说话,谢清辞开口,开门见山:“你好像很讨厌我?” 佟舞听到她的话心下一窒,下意识抬头,有些惊愕的看着谢清辞,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居然……居然这么直接。 “你……” 佟舞不知道说什么好,话哽在喉里,只觉得眼前这个美艳得有些惊人的少女有些不同寻常,跟之前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谢清辞看着少女一瞬间变得煞白的脸,忍不住轻笑,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飘到佟舞身后。 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她看着戴着翡翠色耳珰显得玲珑娇嫩的耳垂,玩心一起,凑前去暧昧地吹了一口热气。 “呼~” 看着眼前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血红,谢清辞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咯咯……” 佟舞呆住了,只感觉耳后有一股和着艳色的软香热气猝不及防袭来,让她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忍不住战栗。 她声音颤抖:“你、你干什么……” 谢清辞笑得很是得意,觉得她的反应很是有趣,笑眯眯地道:“我走咯,晚安~” 身形一动,她瞬间便不见踪影,只留下佟舞木然的身体静静地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佟舞回过神来,有些恼怒地用手帕擦了擦耳垂。 觉得气愤,佟舞咬了咬牙,一把将手帕扔在地上狠狠地碾了几脚,啐道:“真是妖女,不正经!” 她狠狠地瞪了已经亮起光的院落一眼,有些羞愤地离去。 第九十四章 诡异女人 是夜。 谢清辞站在小楼最高层,打开轩窗。月光顺着窗照进,打碎了一片暗影,恬静而美好。 趁着月夜风凉,她倚在窗前静静地吹风。丹田运转吸收着太**华,她仰头看着天上的银轮,神情恬淡。 清风习习,扰得客院周围栽种的一大片竹林不住地摇曳、摆动,沙沙作响。此时此景,喧嚣了整个白日的大地宁静安然,夜晚美妙,让人心神放松。 谢清辞眯着眼,一脸的享受,感觉全身的毛孔都不由自主地伸展开。 她的神识忍不住随着这一片有规律的生命律动而起伏,如幽魂一般在院落周围四处飘荡,来来回回飞舞,与这自然的木灵气水乳交融,休养生息。 “飒” 蓦地,正神情放松的谢清辞突然神情一滞,一道与她强度相近、但极为霸道的力量猝不及防将她的神识横劈,让她防不胜防。 她抑制不住闷哼一声,额角一跳,顿觉神识针扎一般痛苦。她一个琅跄,差点站不稳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面色有些苍白。 “呃……” 忍着痛,谢清辞将受伤神识收回,有些虚弱地靠在窗前。原本恬淡的神情消失不见,换上了恼怒之色。 “该死!是哪个家伙居然偷袭我的神识?!” 心中火起,她立马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温养神识的灵药,塞入口中狠狠地嚼着,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药很快就生效了,仿佛有一捧清凉水滋润过她的神识,修补她的伤口。她忍不住长吁一声,目光恢复了清亮,感觉到受伤的神识渐渐恢复。 过了半晌,感觉神识恢复了七七八八,谢清辞面色阴沉,当下便一脚踩上窗台,毫不犹豫就是纵身一跃。 “唰” 裙摆飞舞,她在半空张开手,手心光芒点点,霎时间一道细长的红光亮起。 “叮” 一阵清鸣响起,她身姿轻盈,脚尖轻点,轻轻地踩着那一道亮光。 脚下踩着枪,她的发丝如同飘扬的海藻肆意飘舞,红色的裙角也被吹得高高扬起,配着她阴冷的神色,像极了地狱里爬上来的艳鬼。 她冷哼一声,怒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偷袭我!” “唰” 脚下生风,她如同幽灵,径直飞出院落。 …… 几息后,谢清辞顺着残留的魔气痕迹一直飞到一处相似的院落。 她见状轻蔑一笑,脚下的血临战枪一动,流星般疾射而出,带着雷霆万钧的威芒刺破表面的禁制,直接扎穿了一个巨大的漏口。 “嘶啦” 防御禁制直接被霸道地撕裂开来,她身形如燕,纵身跳上院落顶部的瓦砾屋檐,居高临下地踩在最高处,俯瞰着脚下的一切,手中攥着血临战枪。 “有胆子偷袭,没胆子出来打一顿吗?” 她的声音清冷,伴着寒凉的夜风,显得格外瘆人。 “嚓” 身后突然阴风乍起,谢清辞眼睛一眯,暗道来得正好,身子灵巧地躲避开来,一个侧翻轻轻跃到了飞檐之上。 衣衫飘飞,她脚尖轻点静立在檐角,手指弯成抓状,凝聚着青黑色的魔气,正冷冷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 那是一个神秘的黑衣女子,脸用一个白色微笑面具遮掩住,一身的黑衣将她的全身紧紧地包裹。她的手和脖子都用白色的绷带绑起,形容诡秘,颇为奇异。 此时,她眼眸血红,浑身充满着煞气和血腥气,正饱含恨意看着谢清辞。 被这种极度仇恨的眼神看着,谢清辞心中诧异,却并没有多少迟疑,二话不说将手上的魔气凝聚成刃,毫不迟疑地劈向女子。 “轰” 女子身上涌起滔天的血气,迎面而上,伸手居然将魔刃震碎。 “砰” 魔气被掐碎化作火光,撞得遍地都是,她的手也脆弱地崴到了一边。 谢清辞见状挑眉,心中诧异。神情一狠,她握着血临战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上前,快准狠,看准了女子的右臂就是狠狠一斩! “喝!” 她轻叱,声音清亮,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声音落下,在银白色的月光下,一只缠满了绷带的右臂横空甩动,伴着月色飞舞,在空中晃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哐当”一声滚落在地。 生鲜红色的血液飞溅,洋洋洒洒溅了周围一大片,染红了这一片屋檐。 “嘶嘶”是声音响起,谢清辞看到,那被斩落的手臂刚停下滚动,就突然冒出了奇异的血雾。 “这是什么?” 她心中警铃大作,举起血临战枪,做好了异变准备。 果然,这个手臂突然凸起一个个小小的肿泡。还未来得急深思,谢清辞便眼睁睁的看着它迅速溶成一摊血水,顺着倾斜的屋檐流淌,滴落在下方,不一会便将这一片沾染得腥气冲天。 谢清辞面露震惊之色,那女子见她晃神,突然神情癫狂趁势扑了上来。 “嗷嗷嗷!” 谢清辞立刻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女子转手挥舞着血临战枪。 她眼神狠辣,毫不迟疑,对准扑上来的女人就是狠狠一刺,直接洞穿了她的心脏! “噗” 枪起声落,大片大片的血光炸起,飘飘散散,在月光下绽放了一场腥风血雨。 女人在被洞穿的那一刻,眼中的光芒倏地亮起,发出古怪的嘶叫声。 谢清辞看着心中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这人是要发疯了吗? 果不其然,那女人古怪的吼了两声后,身体突然爆出血雾,当着她的面直接就爆了个满天,血肉横飞。 谢清辞眼睛瞪大,瞳孔猛的收缩,躲闪不及。 她下意识侧过身子,用手臂捂住脸。 …… “滴答”“滴答”…… 屋檐上到处都是血肉和腥水,顺着檐角滴落,伴着惨淡的月色,这血腥的一幕更是显得阴森之至,让人噤若寒蝉。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清辞将手移开。 她表情嫌恶至极,眉间的皱褶紧的可以夹死一只虫子。 她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碎块,感觉胃部不止地抽搐翻腾,心中恶寒,却硬生生忍住了。 在闻到自己浑身散发的血腥味时,她淡定的脸登时便绷不住,当下就捂着肚子,面色铁青,在这屋檐上直接吐了个畅快。 “呕……呕……” …… 匆匆施法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血污,谢清辞总觉得,自己仍然散发着一股让人生呕的血腥气,登时便臭着一张脸祭出血临战枪,急匆匆照着原路返回,心中只有一个渴望。 她得立刻找水沐浴洗漱! 立刻!! …… 在她离开后没多久,屋檐上的血气碎肉开始颤抖,轻轻地挪动,最后聚成一团。 时间流逝,这一团血肉渐渐凝合在一处。 零零散散的,勉勉强强拼组成了一个人型。 过了半晌。 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拾起掉落在檐上的白色微笑面具。 第九十五章 佟家长老 次日。 谢清辞在床上打坐修炼,双目紧闭,整个院落安谧静寂。 蓦地,门外传来了佟鳞的声音。 “谢妹妹,你醒了吗?” 她睁开眼睛,眼中不是初醒的迷蒙,而是满眼的清明。 听到声音,她眼中划过一道利芒,昨夜眼中残留的戾气还未散去,此时此刻她的神情充满了令人战栗的冷冽。 她看着门外的影子,收敛了神情,淡淡道:“请进。” “吱呀”一声,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推门走进。 佟鳞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似乎心情不错,朗声道:“谢妹妹,昨夜休息的可好?” 谢清辞眼中迅速划过一丝什么,抿了抿唇,面上带着自然的笑:“还不错,这里……挺有趣的。” “那就好。”见她这样说,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道:“这附近是我们佟家的客舍,住着许多客卿,平日里还是不要去串门的好。” 谢清辞闻言微怔:“客卿?” 佟鳞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闻言点点头: “对啊。我们佟家广交天下道友,客人络绎不绝,你也是我们佟家的客人。不过客人们性情各异,还是不要有所交集为好。平时远离那些个地方即可,免得多生事端。” 谢清辞看了他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好的,我会注意。” 她眼神流转,又开口道:“佟大哥一大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对,差点忘了正事。”他刚喝完一杯水,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我跟长老请示了名额的事情,长老的意思是想要见你一面。” 谢清辞惊愕:“啊,什么时候?” “就待会。” …… 佟舞有些闷闷不乐,窝在一边不说话。 旁边有佟家弟子见此,忍不住问道:“小舞,你怎么了?从刚才你就没说过话。” 佟舞咬了咬唇,有些失落地垂眸,恹恹的样子有些楚楚可怜:“哥哥昨天又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那又如何?大公子风流,不是经常这样吗?” “可是……”她瘪着红润的小嘴,瓮声瓮气:“可是那个女的跟以前的都不一样。为了讨她欢心,哥哥都答应给她一个灵池的名额了……” “你说什么?” 一个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一个高挑的女人站了出来,面色黑沉,横眉倒竖。 “佟舞,把你说的再重复一遍!” …… 一处别院。 谢清辞挺直腰板,目光平静,对着眼前的中年魔修淡定地行了一个道礼: “晚辈谢青见过魔君。” “原来谢妹妹叫谢青。”一旁的佟鳞听到谢清辞的话面露恍然,抚掌而笑:“真是动听的名字。” 谢清辞:?我随口编的哪里动听了 佟家长老坐在上座,眼睛如同发亮的太阳灼灼,沉声道:“谢青小友吗?真是年少有为。看你不过十五岁骨龄,便已经突破到筑基期了,真是天资惊人!” “十五岁的筑基期?!” 佟鳞闻言神情突变,面色震惊。 他被誉为天才,在族中论天资已是首屈一指,不过也只是二十五岁突破筑基……这十五岁…… 他神情变换,心情复杂,忍不住看向一旁的美艳少女。谢清辞却是微微一笑,八风不动,神情淡然:“前辈谬赞,只是运气好罢了。” 佟家长老眼睛转了转,随即哈哈大笑,摸了摸下巴的小胡子: “小友真是谦虚。听佟鳞说小友并没有师承,如此天资,不如入我佟家可好?” “佟家背靠血灵门,依小友的天资,凭我们佟家的势力可以努力争取一个内门名额。若入我佟家,这灵池可以给小友多次使用,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谢清辞:“……” 她堂堂一个无道魔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居然被人说“争取”当血灵门内门弟子……是看她年幼忽悠她,欺她不懂行情吗? 她忍住下意识要翻上的白眼,内心腹诽,面上却是没有异样,冷静地拒绝了: “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入宗族一事,晚辈还是不能擅作主张。” 她叹了一口气,面色带了些伤感: “不瞒前辈,晚辈原是有一个师尊的,只是作古多年。晚辈曾立下心魔誓,今生今世唯有一个师尊。血灵门高门大宗晚辈心中向往,但因为誓言,只能婉拒前辈的好意了。” “这……不拜师,你入我佟家也是可行的。” 谢清辞神情微动:“感谢前辈的好意,只是……晚辈更喜欢无拘无束的日子,在外闯荡更适合我。”她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况且,这一次救了佟舞道友也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 佟家长老沉默。 气氛突然变得安静。 良久,他挥袖转身,有些遗憾地叹息: “罢了罢了,既然小友有难言之隐,本君也不再强求……明日灵池就开放,佟家会给小友一个名额,权当谢礼,也希望可以结个善缘。” 谢清辞露出欣喜的笑意,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谢过魔君。” “你们先退下吧。佟鳞,照顾好谢青小友。” “是,长老。” …… 佟家长老见人离开,独自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这小丫头小小年纪,说话倒是滴水不漏,锋芒毕露还带着天才特有的傲气。” 一个青年男子从阴影中出来,接口道:“不仅如此,此女见到元婴魔君居然毫无异样,想来身后有所依仗。” “佟鳞说的不错,此女确实不凡。实力强悍,天赋惊人,就是在血灵门也可以脱颖而出,或许身后势力不小。这样看,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佟家长老沉吟片刻,突然道:“若是……这小丫头能嫁入我佟家就好了。” …… 另一边。 佟鳞带着温和的笑意,带着谢清辞四处参观。 他絮絮叨叨地介绍着: “谢妹妹,这里是宗族大院,平日里族人聚集的地方。” “谢妹妹,这里是魔器堂,制作法器的地方。” “谢妹妹,这里是宗祠堂……” 谢清辞四处参观,左顾右盼,时不时点点头应和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谢妹妹,这便是我佟家的习练堂,平日里族人比试切磋就在此处,你……”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传出打断了佟鳞的声音—— “就是你这个小狐狸精,蛊惑佟鳞给你一个灵池的名额?” 第九十六章 佟家小试 “就是你这个小狐狸精,蛊惑佟鳞给你一个灵池的名额?” 一道尖利的女声蓦地响起,声音直指谢清辞。 佟鳞的话被突然打断,神情怔愣,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这边声音过大,不少修炼的佟家弟子陆陆续续看过来,神情各异,显然是来看好戏的。 场面一时安静。 “哦?” 片刻后,谢清辞轻哼一声,缓缓转身,神情淡漠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挑了挑眉。 此女容颜清秀,神情愤懑,秀眉倒竖,一身的跋扈之气。此时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怒火,显然来者不善。 见谢清辞看过来,她愣了一瞬,随即换上了鄙夷的笑意:“果然是个小狐狸精!一个外人,居然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抢夺灵池名额,不要脸!” “佟香!你在胡说些什么?!” 一旁的佟鳞反应过来,面色黑沉如水,呵斥道:“谢妹妹是我们佟家的客人,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身处于暴风中心的谢清辞看着这出好戏,神情似笑非笑,也不打算掺和什么,干脆抱胸静静地旁观。 她这种淡定的神情更是激发了佟香的怒火。佟香冷笑一声,怒目圆瞪,出言嘲讽道: “哟!大公子这是心疼你的新爱宠了?这一口一个妹妹叫得可真是亲切。上次那个刘妹妹才过了多久,这次又来一个更妖艳的!你敢以权谋私,凭什么我不敢说?” “佟香!!” 佟鳞气得面色涨红,额角的青筋凸起,拳头紧紧地握起,显然已经气得不轻。可碍于一旁的谢清辞,他再三斟酌,最终还是抑制住了动手的冲动。 他深吸了几口气,冷气猛灌入喉间。将心情暂时平复下来,他才带着歉意的神情对着谢清辞道:“谢妹妹,抱歉,我……” “佟大哥不必解释,我自然是明白的。” 谢清辞收敛起了看热闹的表情,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佟香,眉眼弯弯: “听道友方才这么一说,恐怕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卖身的,不是什么爱宠,对贵公子也没什么想法。” “谢妹妹!” 佟鳞听此,登时神情大变。 佟香瞪着谢清辞,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我呸!我管你是来干什么的,把名额老实吐出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佟鳞拦着也没用!” “佟香道友好像对我的实力很感兴趣。”谢清辞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戏谑:“那我就先示范一下吧。” 谢清辞浑身气息涌动,凝聚起一股强悍的魔气流,将周围的一切都扬起。 “飒” 没有人想到她会猝不及防地出手,谢清辞嘻嘻一笑,朝着佟香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比了个枪形,可爱地眨巴着一只眼,轻轻地念了一句: “束缚藤蔓,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青黑色的暗芒从她纤细的指尖射出,风驰电擎般瞬间飞过,几息之间就飞跃到佟香脑袋上空。 “哗” 一声脆响,佟香只觉得有一个巨大的网突然在她头顶上方炸开,遮蔽住所有的光芒,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就见眼前突然被密密麻麻的绿色包裹。 “啊!你居然偷袭!”她惊叫一声,神情愤怒,手中凝聚魔气意图切割将她全身牢牢绑住的藤蔓网络,可没想到几息之间,手居然也被这坚硬的藤蔓绑的死死的,让她浑身无法动弹。 “啊!!” 感觉全身被密密麻麻的藤蔓包裹,缠绕的藤蔓紧的几乎要将她细瘦脖颈粗暴扯断,她又惊又怒。 看到与外界隔绝,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无情切断,身体也莫名其妙麻醉,佟香的心中遏制不住涌起了恐惧,张了张嘴想呼救,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毫无反抗之力。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给震得呆住了,等反应过来就看见佟香已经被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藤蔓球,犹如进了巨兽的血盆大口,毫无反抗之力被人束缚,连挣扎都是徒劳。 “这……” 围观的佟家弟子几乎惊掉了下巴,看着谢清辞的眼中充满了震惊。 这佟香别的不说,至少也是筑基初期的魔修,居然几息之间就被这个同为筑基初期的少女束缚住了。 即使是突袭,等反应过来后佟香居然也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人硬生生捆成一个藤蔓球,连声音都喊不出,这是何等恐怖! 他们看着一动不动没有半分挣扎迹象的藤蔓球,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沿着脊椎冲上脑颅,看着谢清辞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谢、谢妹妹……”对比其他嘴巴张大,神情惊恐的佟家弟子,佟鳞的神情算是淡定,只是那不断闪烁的眼神和颤抖的声音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看着亭亭玉立站着在一旁的美艳少女,忍不住出声道:“谢妹妹,可否将她放出来……这绑了这么久,我担心……” “好的佟大哥,我这就把佟香道友放出来。” 谢清辞闻言微微一笑,很爽快地应了一声,挥手将藤蔓解绑。 “唰” 捆的密不透风结结实实的藤蔓球终于松了下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软化、枯萎,直到消失不见。被绑在中心的佟香终于显露出身形。 她的面色惨白,神情恍惚,浑身酸软,此时正无力地倒在地上,看着谢清辞的眼中溢满了惊恐,似乎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声音。 谢清辞嘻嘻一笑,眉目舒展:“方才帮佟香道友活络了一下筋骨,忍不住顺手试了试新法术,不知道除了佟香道友,还有没有道友想切磋了,我随时奉陪,欢迎各位来战。” 她朝着四周拱了拱手,一脸的战意。触及到她视线的人都忍不住撇开了眼神,下意识低下了头。 佟家弟子心中暗自嘀咕,这少女生的一副绝色容颜,没想到实力也是这般惊人,怎么可能会是佟鳞的宠妾,或许真是来做客的,这下子闹了个乌龙。 佟香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围观的佟家弟子见热闹结束也就作鸟兽散,谢清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混在人群中的佟舞,见佟舞看到她看过来神情变得躲闪,她眼底微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没想到,这佟舞实力没多少,心思倒是不简单。 谢清辞心中冷笑。见站在一旁的佟鳞,她心中一动,换上了可爱的笑容,主动凑上前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襟,娇声道:佟大哥,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瞧瞧吧?好不好呀~” 佟鳞似乎很是惊喜,连忙点点头,声音满是愉悦:“好的好的,谢妹妹想去哪就去哪。” 谢清辞眼角一瞥,果见佟舞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不由心中暗爽。 她笑得将桃花瞳眯成了月牙湾,眼底蘸了蜜糖的光,可爱又娇美。 “佟大哥,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唔,就去佟舞妹妹的院子看看好吗?我有点好奇。” 她恶劣一笑。 使坏的小丫头,我有的是办法,气不死你。 第九十七章 血影暗魂 离州,佟家。 落日吞噬了最后一丝余热,月轮缓缓升起,夜幕渐渐降临。 佟家方圆几百里的驻地,由远及近、由大到小,都陆陆续续亮起了光。驻地之下,集市喧嚣,府院静谧,繁华与沉寂两相分明。 “嘎”“嘎”“嘎”…… 落日下黑魔鸦的声音不止地徘徊在天际,宛若凄厉的嘶吼,一遍又一遍地萦绕在天际,显出几分阴冷孤寒。 在佟家某一黑暗深处,逼仄的空间内,有滴血的岳池翻滚着腥色血闻,浪浪叠叠翻涌。 “滴”“滴” 血浪风波一步步消失在洞穴深处的隐秘之中,沉寂在洞穴深处,与一切的暗河隔离,没有翻起一丝血花。 静默的血流暗涌深深浅浅,一道又一道血光杂揉着碎肉尸骸淹没在池岩边缘。四处静的可怕,只有杂乱的水滴声不时突兀显露。 蓦地,从洞穴深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凄厉嘶吼,声音尖利,几欲震破耳膜! “嘶嘶!!” 霎时间,整个安静的洞穴仿佛施了魔一般骤然沸腾起来,群声暴动,尖利的嘶吼、绝望的悲鸣、怨恨的诅咒盘旋在四周,血池中也咕噜咕噜地冒起血泡。 随即惊慌的的声音响起:“不好,快去通知大长老,快点……” 不多时,便有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一道苍冷但沉稳的声音响起,在洞穴里幽幽回荡,绵绵不绝: “又反噬了,上前镇压!” “属下遵命!” 一时间光华闪烁,魔气涌动,各种能量咆哮而起,巨大的控制阵法也渐渐亮起,将这一片的喧闹给镇压于无形之中! “轰”!“轰”!“轰”! 强大的阵法暴烈而又无情地将一切或显露或潜藏的镇压风波在底部,随着光芒的闪烁,各种杂乱的声音被强大的压力作用直接粉碎,直至湮灭无声。 “呜……” 不多时,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那一份宁静,阴风低鸣,水声滴沥,静默无语。 “最近是怎么回事?” “回大长老,最近血池反噬得有些频繁,这个月已经第三次了。” 随从皱着眉,有些担忧地出声。 大长老眉头深锁,却是不做声,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大长老突然开口道:“这个月的份额到了吗?” 随从一愣,随即恭敬回道:“回大长老,还没到达预定的份额,还是差一些。对于家族大概是足够的,只是……属下担心血灵门那边不好交代……” 大长老沉吟片刻,又道:“你就像往常那般先在此处看着罢,严加看守,切忌反噬暴乱。若发现异常,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本座。” “属下遵命。但长老,这血料……” 大长老眯起眼睛,眼纹乍起,显得几分慈祥,但那眼神中暴露出几分残酷和冷血。 “这个本座自有打算,你先守好禁地,听从本座的吩咐即可,其余的不必管。” “是,属下明白。” …… 黑夜笼罩,月光静静地照在大长老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孱弱感。 他身形若隐若现,飘飘忽忽近似鬼魂,一步一步走在石板路上,每一步都缥缈至极。 “哗” 有一道风吹过,扬起了他半白的长发,发丝遮掩的眉目显现,露出一张清癯年轻的脸,透着几分沧桑。 除了脸,他的全身上下充满了皱纹,到处都留下了衰老的痕迹,若隐若现几分诡秘。 “凌肃,事情处理完了吗?” 身后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大长老没有显露出半分意外的神情,声音苍冷:“家主不必担忧,并无异常。” 佟家家主是一个看似憨厚实则精明的中年男人。此时,他看着大长老的眼神既敬畏又复杂。 他叹了一口气道:“自那一灾祸之后,佟家休养生息五百年,韬光养晦,直到现在渐渐恢复实属不易。凌肃,多亏了你聪慧,习得异术,使我佟家有再崛起之日。若非……” “若非什么?!” 佟家家主的话还没说完,大长老突然接口,声音尖锐,带有浓浓的杀气。 佟家家主闻声顿觉毛骨悚然,心中的恐惧又蔓延上心头,连忙着急改口道: “并无。多亏了凌肃,佟家方有如今的日子。只是叔父担忧你这身子撑得了几时……” 他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家主大可放心,本座好得很,这身子还可以撑一段日子,无需劳心。” 佟家家主只觉得难以接口,神态挣扎,自讨没趣,不久便自己寻了个由头急急忙忙离去。 他心中暗道,这大长老如今的情况实在是与疯子无异,五百年的时光终究是改变了太多,只是当下还是有求于他,只能任由他掌权。 这佟家的命脉,还掌握在此人手里。不过见他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等其陨落,这一切还是要归到他手上的。 这边佟家家主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那边大长老正一脸痴狂的看着墙上刻着的壁画。 壁画斑驳,墙皮被岁月打磨腐蚀了一片又一片,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个女子的身形。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从喉间咕哝几声怪笑,声音阴冷: “五百年了……把你最爱的小村落的村民血祭熔炼了五百年,超脱轮回,永世不得超生,永远活在折磨和炼狱下无法自拔,你可还满意?” 他伸出嶙峋的手指,苍老的肌肤显出几分消瘦,狠狠地从墙上抠下一大块墙土,一点点将女子的手碾碎成齑粉,脸上抑制不住露出了变态的笑意: “他既然毁了我,这一切的罪过还是要由你承担的。即使你死得干干净净,跟你有关的一切人都不能撇开关系,你恨吗?要恨,就恨那个怪物吧,谁让他发疯!哈哈哈!” 他放肆狂笑,仅剩的年轻面皮变态扭曲,笑声苍凉又嘶哑,瘆人至极。 …… “大长老,八号客院有异动!” 他瞬间止住了笑声,神情变得淡漠。 他开口道:“八号客院住的是谁?” “笑面妖女。” 他神情阴冷,姿态睥睨。 “查,本座倒是要看看,是谁有这个狗胆动了笑面妖女!” …… 第九十八章 灵池之行 黑暗的山洞里,静谧的血池中,一个被染得血红的骷髅静静地靠在岸边,白森森的骨臂纤长,悄无声息地伸出血池。 外面的声音嘈杂。 “大长老有命,死守在此,如果有异动需立即告知,决不可敷衍拖沓!” “遵命!” “记住,你们绝不可以进入血洞。” “明白!” “……” 外面的声音似乎吵醒了骷髅,他空洞的眼眶划过一道微弱的亮芒,躯干也微微一动,指骨有些艰难地张了张,登时便石壁上被划过之处出现了絮乱的爪痕,只是并不显眼。 “咕噜咕噜……” 随着他的微微颤动,血池中的血泡从底下窜上来,夹杂着碎肉和细屑,砰然碎裂,炸出一朵血花。 “砰、砰” 成千上万的血泡炸裂,却只是闷闷的咕噜一声,没有过分夸张的的声音,逐渐趋于安静。 “哒、哒……” 外面的谈话声突然消失了,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一道极其强横的神识扫过这一大片区域,寸寸缕缕地扫视着每一处,细微到极致。 骷髅头状似无意地被拍打在岸边,身躯随着水流摇晃,似乎如往常一般,没有一丝意识。 蓦地“咔嚓”一声,骨头碎裂之声幽幽响起,一把锋锐物直接斩断了他耷拉在岸上的骨臂。斩断后,来人顺手将他分裂的骨臂踹到血池。 “咕咚”一声,断裂的骨臂直接跌入血池,下落时翻起一小串泡泡,随即湮灭在池底,没有翻起一丝浪花。 低沉的声音响起: “……暂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注意看着点,小心行事。” 骷髅没有任何动静,即使右侧骨臂光秃秃、被人直接斩碎也没有什么异状,就这样静静的、随着水流起伏漂浮在水面上,无声息也无生息。 来人锐利地再最后扫视了一眼,确定无动静了方才收回了神识,踏步离开。 良久,一声极低的叹息浮起。 “宛宁……” 细若蚊呐,飘荡在水流声中无声无息。 …… 黑暗中,有缥缈的哀鸣回响。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们……” “求你……” “……” “啊!” 谢清辞猛地睁开双眼,瞳孔瞪大,额头沁出了冷汗,神情惊魂未定,胸脯随着呼吸起伏。 她眼神犀利的往四周扫视,神情里满是警惕。 这是哪里的声音? 神识外放,却找不出一丝端倪。 她微喘着气,幽幽望向窗外。 此时月明星稀,方才突然卷起的啸风已定,月光清冷,静悄悄的如平常一般,她却总有暗处有物伺机而动的压迫感。 她手指下意识摩擦着戴在手上的储物戒指,冰凉的触觉让她冷静下来。她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耀目的星辰,流淌着别样的情绪。 片刻,她敛目收神,将自己的思虑平静。 …… 三日后,灵池。 谢清辞望去,眼前是一片水域,雾霭沉沉看不清边界。 雪白的雾气茫茫的浮了一大片,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有低沉的水声时不时响起,滴滴答答的掉落,灵气浓郁的惊人,宛若实质的稠。 被随机传送到这一片区域,四周静悄悄的看着似乎没有半丝人影。 谢清辞想了想,用神识扫了一下四周,却只能看到一片水色,不说同行的其余佟家弟子,似乎连活物都没有发现。 再三检查,确定无什异状,她才放心下水。 “哗……” 轻轻解开衣裙带子,裙子轻盈的滑落在地,没有一丝皱褶,柔软叠成一团。她的身上光溜溜的,只留一件亵衣。 粉嫩的脚尖轻点,细瘦的小腿也逐渐没入水中,谢清辞将身体潜入灵池中,任凭温热的池水包裹住她的全身。 温热的水包裹,丝绸般的感觉格外细腻,她身体的穴窍经脉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舒服……” 谢清辞忍不住舒服地叹息,半眯着眼,懒懒地靠在池边,海草般的长发散散漂浮在水面,衬着她的脸如羊脂玉一般晶莹雪白。 近似贪婪地吸收着池水中浓稠的灵气,丹田也是盈满了,池水一寸一寸的愈合着她体内的暗伤,她近似迷醉的将头也潜入水中,让整个身体都沉溺。 她忍不住喃喃:“如此高品阶的灵池,居然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魔修家族,当真是件奇事。” 这灵池凝聚天地万灵而生,汇聚日月之精华,多处于仙境洞府、禁地洞天之中,非大气运者不遇,非大势力者难得。 据说无道峰倒是有一处灵池,但她还未来得及享受便被她的便宜师父赶下山门。 她享受着灵池,手臂搭在后颈。看着宛如实质化的灵雾,她的心中一动,从戒指里拿出储灵珠来。 难得来一趟,这些灵气可不能浪费了。 储灵珠一接触到灵池,登时便沸腾起来,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随即滴溜溜地转动,有些迫切的吸收着周围的灵气。 不多时,一个小小的、高速转动的水流旋涡便形成了,水流搅动,灵气渐渐凝聚,凶猛的样子像极了狼吞虎咽。 “哗哗哗……” …… 半晌,原本在水里探出个头,闭目舒眉的谢清辞睁开了眼。在雾霭蒸腾中神识感应到了移动的水声和轻微的喘息。 有人过来了。 她看着只穿了件抹胸和亵裤、近乎全裸的自己,眉头微皱,收起岸边的衣服和水面的储灵珠,脚丫子一蹬,便顺着灵池的水往下游去。 过了片刻,佟鳞的身形出现在谢清辞方才待的水域。 他看着周围空荡荡的一片,神情略显疑惑。 方才才感应到她在此处,不过一会儿,现在人去哪里了。 他拿出一个玉罗盘,往上输入些许魔气,罗盘的指针颤颤巍巍晃了晃,随即迅速转动起来。 “唰唰唰” 几息后,细长的指针在高速旋转后最后指向了一处,正是谢清辞所去方向。 见状,佟鳞嘴角微微上扬,收回玉罗盘,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身形一动,他身体潜入水底,顺着玉罗盘指向的方向游去…… 第九十九章 灵池暗涌 谢清辞捻着一颗避水珠,在水里灵敏地游动,时不时停在原地打量一番,眼中好奇。 没想到这灵池看着虽浅,但这内里藏的水却是一点都不少。 避水珠环绕着她的身体弧度罩起了一层透明的薄膜,护着她不沾染到一丝水滴。 谢清辞这时穿的清凉,没有长袍的累赘,她的身姿轻灵得宛若一尾剔透的银鱼,撩起阵阵水纹,搅动一大片涟漪。 “哗、哗” 她的脚丫子晃悠悠的翘起,随着行进无意识地摆动,推动着身子往池底深处游荡。 谢清辞一边四处游荡,一边观察周围的场景,眼瞳儿反射着水面上投下来的光,显得水亮亮的,格外惹人注目。 她眯了眯眼睛,心下思忖: “这池虽深,上面的光线却可以毫无阻碍的投到池底,洁净程度远超我的想象,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灵池。” 她心中暗自感叹,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便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银色玉簋。 这玉簋构造别致,精致机巧,整体呈圆状,灰色的兽纹刻画在上面显得几分古朴厚重,镂空的中央用暗色的金属雕了一座玲珑的铜制雀儿,长喙尖利,冷光乍破,显得颇为奇异。 这便宜师父给的好东西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 谢清辞微微一笑,抬手输入一丝魔气探入其中。 “呼” 不到一息,就见这玲珑的铜雀儿黑玉般眼睛一亮,身形即刻在玉簋上轻飘飘一转,长喙指着正南边,意有所指。 “看来这南边的灵气最为浓郁。”谢清辞见此心中了然,随即将避水珠挂在胸前,双手端起玉簋,顺着指出的方位,小脚扑灵扑灵就往南边游去。 想来这灵池如此神妙,总该有一些宝贝的吧。 过了不久,在谢清辞身后一直跟着的身影也到了她方才所处的位置。 佟鳞拿着玉罗盘,循着她的轨迹来到方才谢清辞所处的位置,见四处又是无人,不由暗恼。 “这谢青怎么总是胡乱瞎跑。” 他心中腹诽,觉得有些特别,想他居然有一天也会跟着一个女人乱跑,也是奇怪了。 只是气恼归气恼,佟鳞却又不肯放弃这大好的机会,想了想看着玉罗盘指的方位,还是继续循着方向前行。 他心中暗道,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小丫头片子。 …… 佟家深处,一处别院。 一名男子撩起衣摆,头颅垂下,颇有些敬畏地跪下,声音低沉: “大长老,属下有事禀告。” “说。” 他低下头:“回大长老,属下方才去视察血池,发现本月的产出似乎有些……入不敷出。” “哦?”大长老闻言挑了挑眉,撩了撩长而华丽的衣摆,声音嘶哑: “这么多的产出,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难道是血料不够了吗?” 男子不敢直视堂上端坐的男子,只低低地回应,宛若毫无感情的傀儡:“近来异动频繁,七长老突破在即,近来开放了灵池,应该是稍微用的多了些。家主特地让属下告知于长老。” 他顿了顿,道:“家主说,是否可以再多加些……” “呵,嘴上说着晦气,用时倒是半点不客气。” 大长老冷冷一笑,斜眼睨视,声音冷漠:“本座自有打算,让他们悠着点用,血灵门那边还得上供,本座的小娃娃还需要灌溉。” “属下明白。” 静默了片刻,大长老半闭着眼,伸手挥了挥示意男子离开,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疲惫: “本座累了,你先下去吧。” 男子低着头极快地道了一声“是”,便化作一道黑影,“嗖”的一声迅速遁走,瞬间便无影无踪。 大长老眼底暗了暗,撩开大得惊人的袖子,露出一只苍老的手。 这只手的褶皱深深如同风干的橘皮,隐隐约约还显出几分暗青的霉色,透着一股不详的气息,一副时日无多的模样。 他细细的瞧着,将松散挡在眼前的半白长发一手拨开,露出一张惨白得惊人的青年面孔。 这张面孔称得上清秀,但是神情露出狰狞。 他神情阴郁,眼底的暗沉如同万古长夜。 “呵,想让本座死,还没这么容易。” 将干瘦苍老的手掌合并,他的神情露出几分残忍。 “即使全部死光了,本座也依旧会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声音突然间低下来了,声音如同瓦砾磨石般嘶哑,几乎不可听清,迷迷糊糊只听见几句:“要知道……这不死不灭的存在……可并只是虚妄……” …… 灵池水底,谢清辞跟着玉簋的指引逐渐潜入。 绝大多数水域上明下暗,越到池底越是阴暗难寻。可让她有些惊讶的是,随着她不断深入,这灵池下方依旧明亮如昔,光照程度竟然完全不输于表层。 但奇怪的是,即使这光照再明亮、再通透,她往周围望去的场景也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晰,像是刻意蒙上了一层浮云,非得让到她真正接触、亲自拂开才看得清晰。 “咕” 谢清辞拿出玉瓶,从中倒出一颗丹药含在嘴里,任凭其逐渐在唇舌间满满融化。药效发作,黑暗中的桃花瞳似乎更是湛明了些。 “真是安静的诡异……”谢清辞喃喃,神情看着虽然轻松,意识却是高度警惕的。 突然,她手中的玉簋抖了抖。 谢清辞神情一窒,马上看着手上的铜雀儿。 “咔咔” 静静的池底,机巧暗移声响清晰可辨,这铜雀儿整个身体翻转,由正直向南直接换成倒立状,尖细的长喙直直的向下。 谢清辞看着,面上显出几分喜色:“你的意思是,就在正下方吗?下面整个灵池灵气源头……” 这木讷的铜雀儿自然不会回答她,谢清辞却是心满意足地收起宝贝,抬头看着越发朦胧的底部,嘴角勾起,小腿弯曲魔气推动,使力直直往底下冲。 “咕噜噜……” 疾冲往下直行窜起了一大片的水泡,谢清辞的长发贴着光裸的脊背飞舞,曼妙的身姿在水中盈动,极是动人。 谢清辞小脚五方天魔步施展游移,即使水中压力渐深,一个呼吸之间也下沉了百丈之远。 她的眸光湛湛,闪烁着期待。 不知这得天独厚的灵池宝地,源头究竟是何物呢? 第一百章 别有洞天 “哗哗哗……” 耳边是湍急的水流声,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谢清辞端着玉簋,胸前的避水珠飘起,循着指引的方向不断下沉,没有停歇,一路前行。 若是寻常水域,越往下沉温度会越发低,可这灵池越往下沉,周围的温度反而越发高了。 谢清辞已然筑基,早已是辟谷之身,按理说难像凡夫俗子一般有清晰的体感和触温,没想到在此处,她居然感觉到了一股热意。 谢清辞半喘着气,伸手触了触额头,光滑柔软,居然还有些湿润,不禁让她惊愕。 “我的身体经过练气期的荡涤,又在筑基期辟谷成功,按理说应该是没什么杂质的。没想到这居然还能再次排除我体内参与的杂质……看来此处非同寻常。” 越到深处,温度越发上升,灵气也越发浓稠。 谢清辞一开始觉得还好,越到深处越觉得呼吸急促,脸色逐渐变得青紫,有窒息的威圧感迎面而来。 “嘶……好强悍的压迫力,这其中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她只觉得身体被挤压的几乎动弹不得,五脏六腑也被深深的压迫,显得极为难受,颇为痛苦地咳了咳。 她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眼中光芒闪动,手掌摊开。 “嗡” 刹那间,一道凌厉的血芒闪过,登时谢清辞手里便出现了一杆通体晶莹鲜红、气势不凡的战枪。 谢清辞将枪尖指向前方,利刃的煞气撕破了让人窒息的压力,仿佛卸了一道口子,谢清辞顿觉身体轻松了许多,不由加快了下潜的速度。 蓦地,她的耳边湍急的水声突然间消失,一道道极其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回荡——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们……” “求你,求求你……” “……” 如同魔音灌耳一般,哀鸣低低地在她脑海中回荡,谢清辞的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捂住额头,只觉得脑子里吵闹的简直要爆炸。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谢清辞眉头深锁,双手握紧血临战枪,宛如一个飒爽的女战神,眼中满是暴戾。 她神情狠厉,双手将血临战枪高高的举起,朝着前方一片迷蒙就是狠狠一劈! “唰!” 枪落刃挥,一道寒光凛然而起,锋芒毕露让人见之胆寒。 “给我闭嘴!” 当是时,一道惊艳到让人头晕目眩的枪芒就这样毫不掩饰地亮起,在迷蒙的水底如同刺破一切虚妄的璀璨流星,啸声如雷鸣猎猎,直接将这一片寂静横直劈碎,霸道而狂烈! “轰!轰!轰!” 血临战枪的暴起一击宛若卷起的啸风,直接将这一片水域的寂静狠狠地撕碎! “咻!” 带着锋锐之意的凛然枪芒带着一股强横的魔气,横冲直撞地劈向前方,宛若开土破疆般的气势磅礴,带着谢清辞一往无前,径直往前。 “呼” 谢清辞用力抓住血临战枪,借力高速前行。眼前的场景越发陌生,她神情警觉,耳听八方眼观四面。 “铿锵” 不过片刻,那横冲直撞、一往无前的开路枪芒像是突然撞到了什么不可视的屏障,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鸣响,在这安静的池底如同器皿碎裂般鲜明。 “发生了什么?!”谢清辞惊道,却见方才的枪芒仿佛撞上了铜墙铁壁,径直被碾碎,瞬间消散成亿万点点光芒。 谢清辞神情肃然,调动着身上的魔气,打算让疾行的血临战枪停止,却猛然发现血临战枪仿佛失灵了一般,死死地粘着她的手,让她无法动作。 这! “快点!给我停下!” 谢清辞厉声喝道,神情挣扎,用尽浑身解数想要控制住手中的血临战枪,阻止它撞上那个奇怪的屏障,却没想到这血临战枪仿佛被什么深深吸引了一般,居然完全不受她的控制,直直地就往这屏障冲过去! “啊啊啊!” 眼见着快要撞上了,谢清辞忍不住大喊,面色惊恐! 我该不会被这东西弹飞吧!! 谢清辞有些绝望地闭上眼,调动身上的魔气,在她身上做了一个坚实保护屏障,已经做好了被弹飞的准备。 “叮” 电光火石之间,就在她的丹田中,一颗绿莹莹的小苗突然抖了抖。 嫩叶上幽绿色的光点簌簌的掉落,结成满天星雨,微不可见地融进了她的魔气中,悄无声息的罩住了她的身体。 “咻!” 谢清辞眉头紧锁,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发现想象中的剧烈碰撞并没有出现。她竟然直接透过那层奇怪的壁垒,极为顺利地穿透,没有一丝阻碍。 …… “嘶啦嘶啦” 不远处,正默默找寻谢清辞踪迹的佟鳞手中拿着的玉罗盘突然嘶鸣,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就这样居中断裂,直接碎成了两半。 “这是发生了什么?” 佟鳞怔愣的看着手里碎裂的玉罗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难道,她发现了……” 沉默半晌,他抬头看着周围茫茫无际的水域,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 “噗!” 巨大的水花溅起,谢清辞整个身子如同布娃娃一般,被甩出了原来的水域,冲破阻碍,就这样猝不及防从水面破出。 “呼、呼……”从水里探出头,谢清辞有些贪婪地呼吸着陆地的气息。 嘴巴微张,半眯着眼,头发散散地披在身后,她就这样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平复下汹涌的心绪。过了半晌,她才定睛观察周围的场景,待反应过来不由诧异。 这是,哪里? 她有些迟疑,最终还是从水潭中爬起,光洁的小脚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脚下触觉黏腻,也有些冰凉。 她左顾右盼四处打量。 出于谨慎,她不敢轻易放出神识外探,只得用肉眼观察,但四周黑洞洞的,完全看不清景象。 突然,她神情一动,将身体转移到一处。 那一边,似乎有什么声响? 谢清辞沉吟片刻,便往身上贴了几张隐身符,运用敛息诀掩饰住自己身上的气息。 手里握着一把匕首,谢清辞眼神凌厉,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方走去…… 第一百零一章 血池骷髅 这条道格外狭窄,且漫长。 穿过陡崖石壁中的缝隙,一点点摸索攀爬,缝隙勉强称得上是一条的通道。这通道约莫一尺宽,大概只能塞下一个身材纤细的人。 谢清辞身量却不矮,只能侧着身子擦着石壁前行。她的手攀着粗糙的石壁,稍微有些吃力,但也勉强挤得进去。 她将自身的气息抑住,脚步刻意放的轻轻,就朝着声音的源头慢慢前行,没有回头。 …… 另一处。 静悄悄的血池,方才暴动的鬼哭嘶叫之声已经渐渐消湮,周遭气息尚平。 一只骷髅架子半仰着身体,轻飘飘地荡在血池上。 外面的声音渐渐淡去,黑沉沉的石壁上刻满了泛着荧光的符文结界,围成一座与外界完全脱离的小型禁制结界,似有若无地隔断了这里的天地法则。 这干瘪的骷髅架子平平无奇,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之前被斩断一只骨臂的那只骷髅,更没有人注意到,那原本应该空荡荡的左臂,不知何时居然接上了一个全新的骨臂。 “咯” 突然从洞穴上部掉下一块碎石,“啪嗒”一声碎裂在地。 声音不大,在这小骷髅耳边却尤为清晰,宛如一声炸雷,在它的意识里狠狠地搅动、震撼,让它有些不敢相信,几乎以为是幻觉。 他的身体忍不住一颤。 顺着荡漾的血池毫无痕迹转了个身,那黑洞洞的骷髅眼含着浓烈的炽热,像是在确定什么,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上望去,就与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直直地对视了。 那空荡荡的骷髅眼儿突然闪过一道光。 …… 谢清辞一路摸索,攀爬前行,终于走到了这窄道尽头。 前方若隐若现有黯淡的光芒,谢清辞心中暗暗戒备,将自己的敛息术运用到极致。 不敢放出神识,只凭借五感感受外面的情况,似乎也是安静的样子。 已经到了这裂缝尽头,不知这外面是何方洞天。 她猫缩在狭小的裂隙中,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双眼睛,隐蔽地往下瞧。 “这……” 待反应过来下面的情形,她的神情蓦地变得惊愕。 这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池子,没有半丝人气,就连水流也是格外安静。虽然灯火昏暗,但借着一些微弱的光却看得出这池子的真面貌—— 刺目的红、血腥的红、靡艳的红、沉默的红! 这,居然是一个完全用鲜血灌成的巨大血池?! …… “嗡” 一声炸响,谢清辞只觉得脑子空白了一瞬,一股子怨气冲荡她的灵魂深处,让她的意识出离,身体也不自觉颤抖。 当意识回归,她才反应过来,神情惊恐得几乎忍不住失声,但剩余的理智还是让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目眦欲裂。 看着这血池的规模,感受着这充斥欲爆的怨气,谢清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她的天灵盖,浑身抑制不住汗毛倒竖,心中不知是害怕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 大名鼎鼎的祭练血魂禁术,灌以活血、炼以生人、刨其骨肉、断其魂灵,将早已死去,但未超生的魂魄囚禁在此,日日夜夜,通过抽魂炼魄疯狂的折磨制造怨气。 此术法与魔道中的魂道有异曲同工之处,但魂道是炼化死魂灵,本质不为杀生。而这禁术则是直接囚禁生魂怨灵,断其轮回以生生世世折磨,炼化的怨气更加暴戾,威力也更加恐怖。 这么大的血池,少说也是有几万生灵,历经百年岁月,日日夜夜在此炼化鞭挞。受到折磨越发长久,仇恨越发浓郁,产出的怨气也就越发精纯。 “滋滋” 觉得心中的一股戾气越发鲜明,额头青筋暴突,几乎让她压抑不住。谢清辞心中一紧,登时便取出一块水色的青玉攥在手里,拍腿打坐一气呵成,不断梳理着体内隐隐暴动的魔气。 “咻” 半晌,待体内的魔气稳定下来,谢清辞才睁开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后怕。 这怨气居然浓烈恐怖到这般境地吗?她隔着这禁制居然也差点被这冲天怨气迷了心神,差点便坏了大事。 谢清辞捏的清心珮的手更紧了些。 祭练血魂禁术名不虚传,甚至比传言还要妖异些。 这禁术虽然威力强横,但过于残忍嗜血,实在是有伤天和,一直都被正魔两道看成邪术。 在几千年前,大名鼎鼎的濮血邪修曾用此术屠了十座城,当时几乎震惊了整个修仙界。为此几大道门圣地不惜联合疯狂剿杀濮血邪修。 这门禁术在濮血邪修手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恶名可谓是传遍整个修仙界,不过到后来随着濮血邪修的死,这门禁术也是失去了踪迹,下落不明。 绝大多数人的说法是这门禁术已经失传了,却没有人想到,在这一个小小的魔修家族,这门禁术有朝一日还能再现。 不过要说起来,他们魔道的名声之所以越来越臭,这大名鼎鼎、臭名远扬的濮血师祖可谓是功不可没…… “救救我……” 轻轻的声音如同破碎的低语,宛若幽灵,空荡荡地飘在这骇人的血池洞穴中。 几万已经失去意识、遭受无尽折磨的生魂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静悄悄的洞穴只听得这叹息般的声音,显得几分哀戚。 谢清辞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声音立刻意识回归,神情骇然。 这血池,居然还存在有灵智的生灵?! 而且,还能隔着禁制感觉得到已经贴了隐身符、用了敛息术的她? 她控制住自己因为震惊而有些不稳的气息,瞪大双眼,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在下方寻找声音的来源。 空阔的血池中,一只瘦弱的骨手颤颤巍巍地举起,白色的骨映衬着秾丽的血,显得格外清晰。 骷髅眼儿原本黑洞洞的看不清晰,此时却有光芒闪烁,死死地盯着谢清辞的方向。 是你吗? 谢清辞居高临下,看着那只漂浮在水面上、看着她方向的骷髅架子,神情微滞。 她看着那黑洞洞的、看不出一丝情绪的骷髅头,像是被迷惑了一般,下意识将手掌伸出。 “嗡” 半空中突然出现了微微的波澜,那是封印的禁制。 谢清辞的手触碰到这禁制,仿佛没有收到任何阻拦,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伸出。 这禁制在她的手中,居然宛若无物! 小骷髅将自己抬起的骨手对准了谢清辞的手掌,仿若远远的、无声的相触。 一个低沉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以吾之灵,在此结契,以吾奴之身求汝解夙愿,死生维寄;若有违誓,祸劫不复,万鬼噬神,世世怨奴!” 第一百零二章 夙奴契约 “以吾之灵,在此结契,以吾奴之身求汝解夙愿,死生维寄;若有违誓,祸劫不复,万鬼噬神,世世怨奴!” 幽灵一般飘忽空灵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这偌大的洞穴中阵阵地回响,刹那间爆发出万丈辉芒,石壁被冲击得四裂,魔气恢宏搅动着这一片天地灵气,一时间天地变色,风起云涌。 “唰”“唰”“唰”! 在一片刺目的亮光中,谢清辞有些艰难地睁开双眼,手掌与骷髅的骨手掌心遥遥对接,一道血红色的光芒将他们的双手绑住,彷如宿命的羁绊,将她牢牢牵系。 “砰” 突然间,半空中猛地撕裂开一道巨大的风口,阴冷强悍到极致的烈风呼飒飒顺着裂缝狂卷而来,洞穴岩壁被震得嘶啦裂开,如同蛛网一样四裂蔓延,簌簌然掉落一大片一大片的的碎块,溅起下面的血池。 “啪啪” 谢清辞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她只穿着轻薄的抹胸和亵裤,在光芒的包裹下显露出一种妖异的美感。 她在这剧烈的压迫下勉力站起身子,手臂下意识挡住前方,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静静悬浮在半空的骷髅架子,忍不住大声喊道: “你是谁?” 她的声音乍一开口,便被狂暴的风撕裂,几乎不可闻。但这诡异的骷髅架子却是身体一颤,似乎听到了谢清辞的话,黑幽幽的眼眶中闪过一道光芒。 他没有回答,只是脚下蓦地腾起诡异的兽形符文结界,流转着黑色的光辉,突然之间光芒大转,整个洞穴又蓦地被映照成一种极为纯粹的白,漫天光羽幻灭飞逝。 “呃……” 谢清辞轻哼,只觉得眉心一疼,霎时间丹田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骷髅型符文,紧紧地烙印在她的身体。 她心中一震,这是。 谢清辞神情怔愣之际,突然之间感觉自己与漂浮在她眼前的骷髅有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关联,有一种奇异的天地之力将他们紧紧绑在一块,命运相系。 “噗呲”、“噗呲” 那小巧的骷髅符文随着她的呼吸轻轻地伸缩、闪光,如同一颗玲珑精致的心脏,在她的丹田中咕噜咕噜地蓬勃而起,坚韧又脆弱的样子仿佛只要轻轻一捏,这骷髅便会神形俱灭。 她脑中迅速检索,瞪大眼睛,惊讶出声: “夙奴契,你居然直接跟我签了契约!” 她想起来了,这心脏形的骷髅符文,就是古书上形容的,夙奴契的觉醒形态。她居然和这个古怪的骷髅无意之间签了契约。 这夙奴契是一种特殊的奴仆契约。不同于寻常的奴仆契,寻常奴仆契为主向单方契约,奴仆身死则转世解脱,不会传承。 而夙奴契的契约奴仆将自身的灵魂凝聚成夙心,交付于宿主,从此超脱轮回,世代为奴,不可超生。 也就是说,这骷髅就算是死了,灵魂也属于她。这一颗小小的骷髅符文便是这夙奴的命脉之所在,若是她之后将其摧毁,这奴仆则是彻底的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但这夙奴契的不同寻常之处在于其附有奴仆一个夙愿的代价。若是未完成奴仆夙愿,宿主将会受到极其严重的反噬,轻则跌落境界、重伤残废,重则走火入魔、危及性命。 谢清辞心惊,这是有多大的执念,让他不惜牺牲自己的灵魂,断绝后世轮回以达成。 …… “啊!!” 这古怪的骷髅蓦地仰天长啸,一声巨响撼动山河,让人寒毛倒竖。 这巨响震得这防卫森严的洞穴也动摇塌陷,连这平静的血水池,此时此刻仿佛煮沸的热油,噗滋噗滋正当起来,汹涌澎湃,气势恢宏。 洞穴在塌方陷落,谢清辞也身体摇晃,神识一动便感觉有许多道极其强悍的气息正飞速往这边赶来,不由气结,心中更是愁绪万千:“你这骷髅……动静惹得这么大,这该如何脱身。” 事情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也是认命了。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当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这骷髅强行签了夙奴契,现在两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她被迫上了贼船。 虽然夙奴身亡对宿主没有半分影响,但这骷髅的执念她却还不知,若是没有完成夙奴的执念,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起那个可能的结局,谢清辞悚然,她可不想被反噬的人不人鬼不鬼。 此情此景,容不得她犹豫,这骷髅她必须带走……她咬了咬牙,眼神一狠,正打算拼死一搏,这默不作声的骷髅突然开了口: “主人,您先从原路返回。奴自有办法吸引注意力助您安全脱身,事毕奴会去寻您。” “你还有命留下吗?” 谢清辞瞪了骷髅一眼,没好气道:“临死之前你就快告诉我你的执念是什么,不要拖我下水,你死了不要紧,我的命很宝贵。”话语极为冷血无情。 “科科……”她刚说完,这骷髅突然上下牙齿格格地咬合发出诡异的声响,似乎是在笑。 “主人稍安勿躁,奴不会死的。”他似乎很有自信。 谢清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时间紧迫她也不想废话,既然这便宜仆人有办法活命,那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那好,你好自为之。” 谢清辞很干脆地钻进来时的裂缝中,没有回头,当下便逃离这是非之地。 骷髅看着一瞬间便消失不见的谢清辞,黑洞洞的眼眶恢复了静寂。 他看着脚下沸腾的血池,神情似恨似伤。 “就这样结束吧,这一天真的到了,我们终于可以解脱。” …… “蹬蹬蹬” 急促又轻灵的脚步声响起,谢清辞身姿如燕,将身法步法发挥到了极致,整个人如同亡命之徒飞快疾行,很快便通过了裂缝小道,来到了来时的洞穴长廊。 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谢清辞皱了皱眉,也没有什么顾忌了,拿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明。 白净的脚丫踩在黏腻的地板上,谢清辞低头才发觉,不知不觉脚底已经沾上了殷红的血。 “滴答”、“滴答”…… 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呼吸几乎可辨,只有岩壁的水滴往下坠落的声音,一点一滴地敲打在谢清辞心头,让她整个人如同全身毛发竖起的猫儿,警惕起来。 巨大的夜明珠将这一片都照的澄亮。借着光,谢清辞终于看清了之前在黑暗中摸索过来所不曾见到的景象,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神情怔忪。 “这墙壁,怎么好像刻着一个人?” 第一百零三章 惊现暗门 这是一个极为巍然的高墙,静静地在洞穴分口矗立,上面坑坑洼洼看着不甚平整。 黑暗的洞口幽幽冥冥,借着手中夜明珠的光,石壁上的纹路虽然杂乱,也能一览无余看个清晰。 “好像真的是一张人脸……”谢清辞喃喃,一动不动盯着石墙,神情疑惑。 这被磨蚀得斑驳脆弱的石壁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先前刻的纹路。纹路深刻但是极为粗糙,布满了划痕,应该是用利器直接在墙上切割所致。 虽然可能因为年代久远这图案显得有些模糊,但认真看还是可以看得出是一张人脸。而且从轮廓上看,似乎是一张男人的脸。 她定睛去瞧,却意外发现这张“人脸”已经被毁的惨不忍睹,脸上的划痕密密麻麻,几乎看不清是一张脸了。 不似寻常风化磨损所致,这划痕深刻,岩石多层,而且还有新鲜的土色翻起,想来跨时已久。 谢清辞啧啧两声,看着这应该是眼睛的部位被毁得坑坑洼洼、几乎看不清原状的样子,想来也是泄愤所作。 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去亲自手刃仇人,反倒刻了一个人脸像在这里泄愤。是说这人自欺欺人的聪明呢,还是嘲讽他的懦弱无能呢? 谢清辞心里腹诽,晃悠悠看了几眼也没忘了自己现在要逃命的处境。她随意地扫了石墙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拿着夜明珠大步往前面走,继续寻找来时的路。 一个时辰后。 远远地,谢清辞又看到了这一堵已经十分熟悉的石墙,忍不住犯了一个白眼,又是懊恼又是无力。 没想到这兜兜转转几遍,又再一次回到了原地,烦人。 她凑上前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半刻钟前留下的痕迹,在确认后彻底死了心,有些自暴自弃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的郁闷。 这下大事不好了,她应该是迷路了。 谢清辞靠在石墙上,一脸的郁色。她从戒指里掏出几个糖丸,一把撒到嘴里,“咯吱咯吱”大口大口地咬,神情看着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待到嘴里甜意融化,谢清辞才觉得好受了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是真的有些倒霉。 这骷髅闹的动静太大,把这一连片的石质洞穴给完全移位了。如今山脉错断,交叉相连,现在别说找到返回的路,连走出这鬼地方都有点难度。 她半眯着眼。这里也不知道是处在哪个位置,已经几乎听不到外面的轰轰烈烈的打斗声了,周围还是熟悉的安静与黑暗,像被世界遗弃的角落一样,只有她还在这里啃糖丸。 “难不成,真的要把这里炸了强行开一条路?” 谢清辞皱眉,神情有些犹豫。 这样似乎……闹得有点大啊,好像不是低调逃生的样子。 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百无聊赖,伸手随意地扣了扣身后的石墙。 突然之间,在被她触碰之后,这石墙就扑零零掉下一大片一大片的石屑! 这…… 谢清辞目瞪口呆。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这沉重的石墙突然开始剧烈地挪动起来! “轰隆隆”!“轰隆隆”! 谢清辞猛然站起身子,惊愕地看着身后的石墙突然开始“咯吱咯吱”地剧烈震动起来。 “发生了什么?” 尘土飞扬,嗡隆作响,从石壁中间蓦地撕裂开一条平滑的缝隙,震裂出纵横沟壑。石板中心蓦地轰轰地颤动起来,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底下掩藏的玄机浮出水面。 “咯噔噔” 就在她眼前,一道封禁的暗门从中心破开。积灰扬尘飞舞,砾石散落,底下的玄机就这样毫无预料地出现在她面前。 呆滞了一瞬,她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天,我怎么又误打误撞开了一个暗门,这是什么运道?” “擦”“嚓” 似乎是感应到了外面的气息,这黑漆漆暗道里突然亮起了有些昏暗的光亮。 两侧的蛇息烛刷刷刷地自动燃起,星星点点,一排一排按序照亮,让出一条通堂的道路,一直绵延到看不见的底部。暗道里有风声呜咽,冷气冲袭,显得格外幽深和神秘。 谢清辞站在原地,看着袒露在她面前的暗道,震惊之余,心里有些纠结。 如今因为这骷髅,外面必然闹得天翻地覆。为了小命着想,最稳妥的做法应当是继续寻找回到灵池的路,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是现在她已经失去了方向,若是让她继续摸索,不一定找得到回去的路,或许继续忙活下去还是白费功夫。 她眼神流转,眸光熠熠看着身前的暗门,心中若有所思。 如今她误打误打开了机关,引出了这一条暗道。不说别的,若是就这样错过了不去一探究竟,还是有些遗憾的。 反正找不到原路,不如将错就错,去里面探一探,或许有意外发现也未可知。 修仙本是逆天夺造化之举,与天斗与地斗,本就是崎岖的一条路。气运之道虚无缥缈,这机遇只得修仙者本人去主动追寻。 她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想必外面闹得正沸腾,一时半会还注意不到她这个小人物,不如趁机下去一探究竟,看看这暗门里藏着什么秘密,说不定也可借此逃离。 这样想着,谢清辞就一脚踏进了暗门,身影在烛火斑驳中渐渐远去。 …… “扑哧” 一个黑影从水潭中爬出,有些虚弱地倒在岸边,呼气声呼哧,似乎耗费心力、颇为疲惫。 休息片刻,他有些疲惫地抬起眼皮。 见到四周的场景,那人似乎低低地咒骂了一声,然后拖着有些无力的身体,从水潭边艰难爬上岸。 “这什么鬼地方……”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似乎有些狼狈的模样,时不时还有不满的低骂声响起,在这幽幽的石道中一遍遍地回响。 不知道走了多久,当他经过无数的岔道口,以为找不到路的时候,眼角突然瞥到一处,有一道光芒在黑暗的洞穴中明明灭灭,不是多么耀眼但显眼至极。 他看见光,下意识改变了前进的方向。 …… “簌” 暗道里的蛇息烛还在轻吐,风声低语荧光闪烁,气氛诡异让人惊悚颤栗。 暗门下的烛火幽幽地燃着并不明亮的光,黑影顿了顿,然后顺着光的方向,也踏进了暗门…… 第一百零四章 血池之上 血池之上。 一个瘦削的骷髅架子静静地漂浮在上空,空荡荡的身体符文闪烁,凝聚而来的气息猛烈而霸道。 此时,那黑洞洞的骷髅眼正幽幽地看着从不远处瞬移而来的白发身影。 轰隆一声巨响,只听得周围山石崩裂,哗啦哗啦抖落下一阵又一阵碎石岩砾,骷髅见状立刻侧身而行,一个横跨站在山壁之间,将身形稳住。 “竖子尔敢!” 苍老而又震怒的声音响起,骷髅身体一抖,听到这个声音本能的退后了一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坚定的往前迈了一步,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直面撞击而来的咆哮轰鸣! “飒” 一阵又一阵阴风嗖嗖而起,让人脊背生寒,风力之猛烈居然将一棵足足有三人环抱那般大的老树拦腰斩断,如同百鬼过境一般,呼啸而狂暴。 底下的人见此兴奋地大喊:“是大长老!大长老来了!” “是这个怪物毁了血池,就是它!就是它!”看守的守卫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神发亮,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神情中带着惊惧和狂喜,“长老!您终于来了!” 骷髅见到那人嘎嘎的怪叫一声,骨掌发亮运行成风,倏地炸起脚下一大片的血池水,在溅起的血雨之中,咕噜咕噜就往他身上冲去,使他身上的气息越发可怖。 “刷刷刷” 当是时,一个巨大的黑色大掌就这样从天上呼啸而来,庞然得让人心惊胆战,带着毁灭一切的姿态,直接撞向悬浮在半空的骷髅! 他迅速转身,双手张开,摆出一个古怪的、但极为神圣的姿态,有低迷的梵音魔声在周围缓缓响起,有天地符文在周围漾动,脚下的血池将能源集中在他的身上。 “喝!” 骷髅一声巨吼,身体弹跳而上,浑身的血色光芒换做一道疾驰的神枪,像一道血色闪电直直冲向天边正往下压的黑色巨掌。 “轰隆隆!” 强强相撞,卷起一道道浪潮,瞬间化为一片光羽散落,碎石风沙呼啸,在天际线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 “砰” 巨大的压迫力直接将周围十里的房屋都直接震得塌陷,碎成一片一片,残垣断壁一眼望不到边界。 佟家家主急匆匆赶来,见到这般情形心中一惊,忍不住勃然大怒:“该死!这下闹大了!”连忙联合其他长老出手镇住余波,尽力不让破坏再次蔓延! “你是血池里养出来的生物吗?居然会有神志?真是有趣!” 大长老的声音在黑色暴风中飘忽而来,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和凛冽:“你好像知道我是谁,你好像很恨我?” 骷髅不语,只是汲取脚下血池能量的速度更加迅猛了些,浑身萦绕着逼人的死气和杀气。 他的骨架被染成极其纯净的血红色,随着血池能源的注入,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大,几乎成了一座小山,恐怖的巨型骷髅就这样矗立在这一片大地之上。 他张口,呼啸的威力直接将周围的山地给削平。 他黑洞洞的眼眶划过一道寒芒,一脚将岩壁的山石踏碎,头骨荧光闪闪闪烁着凛冽的气息和锋芒,嘶吼一声腿骨生辉一把就往大长老的方向踢去。 “好强的气势……”佟家家主忍不住惊呼,神情满是惊骇之色。 这巨大的骷髅看上去凶残又强横,脚下生风更是强横无匹,在气势居然已经不弱于已经元婴期的大长老! 大长老眼神一暗,气势却是丝毫不弱凌厉至极,嗤笑一声大喝:“找死!”掌下同样凝聚起一道麟甲状的盾牌,往天边大力一推,直接迎击而上。 “轰”、“轰” 两道恐怖的气息就这样毫无悬念地直接撞击,大地似乎都在颤栗颤抖,天色也在不知不觉中酝酿成黑红的色彩,翻滚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 另一处,佟家金丹期以下的小辈已经收到指示紧急集合,准备去祖地躲避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 屋檐外的风云壮阔被宗族大阵给死死地挡住,看不清交锋战场,但仍然可以看得见陡然变色的天幕。 佟香悄悄抬起头来,就见不远处一道血色的闪电倏地亮起,强横地刺破了天际线,吓得她一阵激灵,连忙抱住头低低啜泣:“好、好恐怖。”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外人入侵?看那实力居然和大长老不相上下,我们佟家何时招惹过这样恐怖的敌人。” 有熟悉族史的佟家弟子有些茫然地道:“这个样子,像极了几百年前族史上的那一场浩劫。只不过那时候我们没有元婴长老。这一次,好像也不是那个恶魔……” “我看未必,说不定是当年那个恶魔重新杀了回来,我们佟家休养生息百年,可没有招惹过这种棘手的仇家。” 下面年轻些的佟家弟子低声议论,突然七长老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上空响起: “都噤声!有什么好议论的!” 一时间鸦雀无声。 见这群小辈安静了,七长老收回视线,转过身低低吩咐:“此事告知了主宗没有?” “回长老,已经向血灵门那边告知了我佟家的情况了,主宗说不久后就会派人来,请稍安勿躁。” 听到此,七长老才真正放心地舒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他的眉目舒展,扫了一眼下面乌压压的一群人,有些漫不经心道:“看这样子应该都到齐……” “回长老!弟子有事禀报!” 一个清甜的女声突然响起,声音洪亮:“弟子兄长佟鳞并不在此,请长老派人找寻!” 安静的人群中,佟舞的声音格外清晰。 佟鳞……七长老听到此忍不住皱眉,看着佟舞的眼神带着审视,问道: “如果本长老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几个不是应该一起在灵池修炼吗?你们应该最清楚彼此的动向。怎么,只回来了你们几个?” 佟舞低下头,声音有些委屈: “回长老,灵池修炼早在一天前便结束了,但哥哥并没有出现。本以为哥哥是有事先行离开了,没想到现在紧急集合也没有联系到他,弟子也是不明白他去哪里了。” 第一百零五章 极品矿石 佟家七长老看着佟舞,神情微动,心中有些犹豫。 这佟鳞他自然知道,是佟家年轻一代有名的好苗子,三长老对他极为看中。若是他下落不明甚至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恐怕少不得要被三长老问责。 他皱眉,可现在这种情况,贸然去寻找也是不明智的,更何况他还得看顾着这一群小辈,不能轻易离开…… 七长老沉吟片刻,看着佟舞道:“你是佟鳞的血亲,是他的亲妹妹?” 佟舞愣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立刻答道:“回长老,是的,弟子是佟鳞的亲生妹妹。” “那好。”他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乌龟形状的铜器,远远地抛给佟舞。 “哗” 青铜色的一团远远地就往佟舞这边抛来,佟舞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双手恭敬地捧着。 待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七长老,忍不住问道:“长老,这是?” “这是血铭瓮,可用来感应十里内直系血亲。不过仅仅对金丹期以下的修士管用,对你和佟鳞而言是足够了。” 七长老顿了顿,又接着解释道:“你将指尖血采入其中,随即会有心灵感应,它会指引着你去找你的亲兄长。” 说着,七长老对一旁的中年修士吩咐道:“佟乌,你筑基大圆满已经有了一定自保之力,就陪着这个女弟子去一趟。记着要把佟鳞安全带回来。” “弟子明白。” 佟舞闻言咬了一口手指,将指尖殷红的血珠滴入铜器的龟背。 不久,佟舞就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联系,正好在十里内,不由心中一喜。 真的管用,她真的感应到了哥哥的存在。 她垂眸,静静地看着手里的血铭瓮。不知道为何,心中又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她摇了摇头,将心中不好的预感抛开,想必只是错觉罢。 …… 暗门内。 谢清辞顺着昏暗的通道往下走,稳定而又轻轻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伴随着粗粝的砾石被鞋底摩擦的声音,显得格外寂静。 长长的甬道里蛇息烛将周遭的黑暗照亮,一闪一闪的,气氛诡秘。空气中混合着潮湿的泥土和淡淡的铁锈味道,让她忍不住皱眉。 已经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了,为了谨慎起见她没有使用步法,纯靠一双脚慢慢往前走。 这里和她想象的情景不太一样,一路上没遇见什么陷阱,也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仿佛只是一条极其普通的甬道。 她眯了眯眼,不自觉开始加快速度,迈的步子更大了一些。 …… 不知过了多久,谢清辞终于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这是一座极其华丽的洞府,一眼望去满目的晶莹瑰色。 洞府内壁用无数的极品灵石镶嵌成一堵高耸的围壁,洞府内部布满了各类稀有的极品矿石,赤橙黄绿青蓝靛紫,色彩奇异而绚烂,映照着整座洞府显得璀璨至极。 谢清辞呆呆地看着眼前色彩绚丽的各类岩石,感受着这里浓郁得几乎液化的灵气,不由惊叹。 她张开嘴,声音难掩震惊:“这就是暗门通往的地方吗?好、好奢侈……” 由不得她不惊叹。她也算是大宗门出身,虽然年纪尚轻,但见识过的宝贝不计其数,寻常宝物已经不能让她心中起半丝波澜。但这种阵仗确实从未见识过。 对于这种这种将极品灵矿当白菜一样随意摆放,而不是放在密闭空间里小心收藏的行径,谢清辞又是羡慕又是肉痛。 这可是极品灵矿啊!极品灵矿!不是什么白菜萝卜!居然就这样随意摆放,里面的灵气散去了怎么办!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莫名其妙开始肉痛,谢清辞苦着个脸扫视着四周的宝物,心中越发激荡,却也没忘了警惕。 她放出神识横扫了整座洞府,意外发现这洞府居然还挺大,但四周没有活物的气息,洞府主人应该不在。 这里有人为活动的痕迹,这洞府的主人应该只是暂时离去。这个主人想必是佟家某个大能,现在估计被那骷髅引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那这些好东西她可不能放过! 谢清辞放下心来,随即双眼冒出精光,贪婪地看着堆叠的极品灵矿,毫不迟疑就往上扑去,伸手抓起矿石就往储物戒指里塞去。 宝贝!宝贝!都是百倍! 谢清辞一边疯狂往戒指里塞东西,一边碎碎念: “星云石!我的天啊,这么大一块。” “好大的金髓矿!灵气已经散去了一部分,怎么这么浪费啊,好心痛好心痛……” “木属性极品灵石!好东西啊,对于我来说不用二次提纯,可以加快修炼速度!” “……” 才一炷香的时间,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周围散落的极品矿石被谢清辞扫荡了大半。 宝物看多了,谢清辞眼光也挑剔了不少,时间有限谢清辞只收了那些灵气保留的比较完整、比较珍贵的矿石,将普通的灵石留下了,但也是几乎打劫一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差不多了,谢清辞才收手,拍了拍手里的戒指,看着空荡荡的洞府一脸的心满意足。 她满脸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嘴巴几乎翘上天了:“这次真的是大丰收了。” 眼光一瞥,她看到旁边摆着的一座玉石床,透着冰蓝色的光芒。虽然没能一眼看出材质,但也是感觉价值不菲。 谢清辞心中一动,二话不说就把它搬进了储物戒指。 “唰唰” 玉石床如愿以偿被收进储物戒指里。随着玉石床的消失,上面散落的透明物质失去了依托物,哗啦啦掉落一地。 “这是什么东西?”谢清辞嘀咕,心中疑惑,上前捡起一块巴掌大的透明皮质物细细观察。 仅用肉眼观察,这透明的皮质物像是某种生物进化时褪下的老皮,看着这里皮的数量以及成色,逾时应该几百年了。 也就是说,这个洞府的主人可能在这里养了某种会蜕皮的妖兽,已经几百年了。 谢清辞心中如是想,不经意间脚下却踩到了一块凸起。 “咔” 一声脆响,洞府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化。 见此谢清辞立刻收回了笑意,神情凌厉,警惕地看着洞府开始变换。 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突然,一个红色的影子蓦地出现,以一种极其迅猛的速度朝着谢清辞扑来! 谢清辞瞳孔猛地睁大,待看清那个身影的模样,不由喝道: “居然是你?!” 第一百零六章 再战血女 谢清辞瞳孔猛地睁大,待看清那个身影的模样,不由惊讶地喝道: “居然是你?!” 那红色的影子,赫然就是当初在屋顶和她打斗的那个诡异女人! 谢清辞见此心中翻涌,疑窦丛生。 这个女人不是已经被她杀了吗?她清楚地记得,就在那个屋顶此女自爆,身体爆裂成碎块溅得她满身,她还因此沐浴了一整晚去腥气。 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吗? 那女子发出桀桀的古怪的声音,依旧戴着熟悉的白色微笑面具,一身黑衣换成了红衣,浑身用白色的绷带缠得死死的,没有露出一点皮肉。 看她浑身暴戾之气翻涌,如同碰到了灭族仇人的样子,谢清辞不由皱眉。她这如今的气势竟比当初还要更加强势几分,在短时间内居然变强了吗? 此时,她看着谢清辞的眼神带着极度的仇恨,杀气凛冽得几乎冲破这洞府,浑身的血气几乎实质化,弥漫成一层红色雾气笼罩在她的身边。 “吼!” 她看着谢清辞兴奋地大吼一声,脚下凌厉如风,密密麻麻的血色利芒便朝着谢清辞扑来,迅猛至极。 强横的攻势和迫人的杀气迎面而来,让人悚然,可怕的波动就这样席卷了整个场地。 谢清辞银牙紧咬,眼中露出几分狠意,掌心伸开迅速祭出血临战枪,轻叱道: “起。” 她身体弓起,眼神危险地眯起,如同看到了猎物的妖兽,面对这个女人的攻势毫不怯场。她神情狠厉,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女人的行走踪迹,试图找到合适的时机。 “哗”、“哗” 她跟着这个女人不止地盘桓,突然眼睛爆发出一阵湛亮的光,身体随之做出反应,抓住时机,握着枪就是往前狠狠一劈! “嘶” 璀璨的枪芒如同九天雷霆,沸腾了整座洞府,带着无匹的气势,将这一片密集的血光生生斩碎在地,不留一丝痕迹。 “嗷!”那女人见攻击无效,浑身如同抽搐般颤抖,仰天长啸,身体腾跃准备再次发起攻势。 她的手中血芒发亮,锐利成掌,毫不惧怕对准谢清辞的血临战枪就是狠狠一抓。 “锵!” 手与枪刃之间的相触的震鸣清亮,荡气回肠,一时之间竟不分伯仲。 谢清辞眼底一沉,反手回转手中的枪,侧身便是一个旋转,小腿一蹬轻盈的身体便向上冲去。 她在脑海中快速分析。 这古怪的女人有极其强悍的治愈功能,在没伤到要害的情况下,越是伤的重、血流的愈多,越能激发她的攻击力和野性,让她更加狂暴,撕裂一切。 上次的经验告诉她,对付她绝不可以缠缠绵绵,只能直中要害,一击毙命,速战速决。 不然若是等她把她拖在这里,虽不至于输,但等那洞府主人回来,她绝对是凶多吉少! 时间绝对不能拖延! 谢清辞眼睛眯起,口中轻吐一道魔气,浑身气势猛地暴动,将身上的魔气灌输到手中的血临战枪。 只见手中的枪嗡嗡响起,她的身后浮现出一轮偌大的玄色月亮,一排排的光芒蓦地在她身后照亮,浑身气势锋芒毕露,光华轮转。 “喝!” 谢清辞低喝,身体如同灵敏的雀儿腾跃而上,从上空扑向这女人,浑身青黑色的魔气喷薄如雨,枪刃银光闪闪,锋锐镗亮。 她眼中有神光涌动,高声喝道:“斩!” “砰!” 一声极其锋锐的利芒突兀亮起,如同耀目的闪电,倏忽划破现在的局面。枪刃寒气逼人,利芒所指直指那女人的头部天灵盖。 只听得“呲啦”一声脆响,谢清辞直接用血临战枪将她的后脑勺捅穿,登时便现出一个巨大的血洞! “嗷嗷!”那女人如同发狂的野兽,仰天嘶吼,声音凄厉。 谢清辞紧紧抿着嘴,神情严肃,并没有掉以轻心。她顺势用枪尖轻轻往上一挑,将那人头上戴着的帷帽和面具通通掀翻! “唰” 一整风吹过,黑色的帷帽、白色的微笑面具就这样甩到半空,被谢清辞的攻击余波给直接撕碎成片,轻飘飘地从半空中散落,不见踪迹。 失去了遮挡,一个古怪的后脑勺就这样展现在她的眼前。 红色的血色纹路遍布整个头颅,显得几分诡异,那头顶的毛发稀疏,皮肉极其松弛,一个巨大的血洞透亮,殷红的血像小溪一样汩汩流淌。 她身体摇晃,随即缓缓地转身。 谢清辞定睛一看,待看清那人的脸不由呆滞。 这……她的正脸居然是平的,没有五官,只是一团肉!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敢肯定,这个绝对不是修士,甚至不属于人族! 周围的环境在她们打斗之间已经默不作声变换完成。 这洞府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淡淡的红色,洞府中央蓦地出现一座高高的祭坛,中间放置着一座巨大的兽纹石鼎,显得几分浩瀚和厚重。 那石鼎中填满了血浆,旁边放置着一皿用剩的肉粉色泥质物,溢着淡淡的灵气,有光华流转,显得几分玄妙。 那女人的天灵盖受到了血临战枪的重创,此时已经失去了狂暴的状态。但倾泻流淌的血流已经止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怕是不久之后就会完全恢复。 谢清辞心中警惕,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她深深地扫视了这个洞府一眼,眼角一瞥看到了那玉皿,神情一动,右手操纵藤蔓将其捆绑带走。 感觉似乎没有什么遗漏了,谢清辞点点头,当下便是脚下生风,转身欲走。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尖锐的利芒从身后袭来,又快又狠直接将谢清辞的右胸直接洞穿! “噗嗤” 鲜血从胸口喷溢而出,谢清辞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摇晃,嘴里吐出一口血。 她的心中震惊地如同排山倒海一般,脑子空白了一瞬。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她躲闪不及,究竟是谁在偷袭她?难道是……洞府主人回来了? 在她身后,一个熟悉又残忍的声音响起: “既然触碰了佟家核心机密,那便留不得你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与佟鳞战 听到这个声音,谢清辞面露恍然之色,一只手捂住右胸的伤口,缓缓转过身。 她吐出一口血沫,看着眼前的青年,面露狠色。 “是你!佟鳞!” 这个举着还在滴血的利剑、一脸煞气的金袍青年,正是失踪的佟家筑基大师兄,佟鳞。 此时此刻,佟鳞满脸的残忍,没有半丝的怜香惜玉之心。 他看着眼前呼吸不稳、身受重伤的少女,露出了一个冷漠的笑: “撞破了佟家机密,即使你有天大的来头,也不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呵。”谢清辞闻言轻蔑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把丹药塞到嘴里,迅速补气。 她挑了挑眉,反手握住血临战枪,一脸的杀气,高声喝道:“那便试试,看看究竟是你死还是我活!” 谢清辞虽然受重创,但战意昂然,满眼的杀气,气势分毫不弱。少女的雪白的面孔侵染了殷红的鲜血,映称着她明艳精致的五官,更显出几分邪气和魅惑,宛若女战神。 话不多说,谢清辞身形一动,双手在半空中挥舞血临战枪猎猎生风,青黑色的魔气将她身体缓缓围绕,隐约间还有蛟龙啸叫低吟,气势磅礴。 “轰隆隆” 佟鳞神色一变,没想到谢清辞重伤了还有余力。面对这般气势和战意,他心中有些忐忑,但想着此女已经重伤而且境界并不如他,心中便放心了些。 这样一想,他心中的小心思便开始活络起来。 注意到谢清辞的样子,他淫邪地打量着她只穿着亵衣亵裤的身体,颇有些邪恶地道:“你这身体,可以留下来做一个傀儡服侍我。元阴未失,想来还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 谢清辞脸色黑沉如墨,声音冷的几乎可以溢出冰渣子: “滚!” 见谢清辞态度冷硬至极,一副“不知好歹”的样子,佟鳞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忍不住呵斥道: “死到临头还是嘴硬!不过区区筑基初期的小丫头片子。既然你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取你的小命了!”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湛亮长剑倏地爆发出一阵黄黑色的魔气,施展着杀招剑法,就这样与谢清辞的枪直接对上! “锵”、“锵”、“锵”…… 金属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短兵相接,震起一地的云烟波澜,如同碎星一般的火花四处飞溅,铛铛铛散落遍地,星星点点。 佟鳞手中动作不停,心中却是暗暗震惊。这谢青受伤了,魔气居然丝毫不显虚,居然和他正面交锋也是丝毫不弱! “喝!”在直接硬抗了几十回合后,谢清辞手臂上青筋凸起,面露狠色,手中的攻势越发迅猛,居然渐渐将佟鳞压在下风。 “强攻型武修,在一对一的时候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佟鳞在佟家长大,一路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之战。虽然天资卓越战力强横,但如何比得过从小在无道魔宗、伴着血光和战火修炼成长的谢清辞? 单凭实战经验,谢清辞完全可以碾压佟鳞! 弥漫在刀锋剑影之中的,还有淡淡的绿色雾霭,丝丝缕缕融化在空气中,悄无声息。 佟鳞的脸越发狰狞,脖颈间青筋如虬龙一般暴起,眼睛逐渐变红。 他自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这少女压制住了。可也才过了百余回合,折算起来不过半刻钟而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居然就这样被压制住了,几乎让他颜面尽失。 他居然,打不过一个修炼时间比他短、等级比他低、已经身受重伤的小丫头?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败下阵来…… 越想越是不忿羞耻,佟鳞大吼:“我怎么可能输给你这小丫头片子?不可能!” 他手中的锋锐长剑嗖嗖嗖地化成数十剑影,金镇溶裂,杀戮的气息席卷了整个洞府,剑锋凛冽直指谢清辞所在。 眼见着剑锋即将插入谢清辞的身体,想象着那个鲜血泵溢的场面,佟鳞觉得解气,有些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可能赢得了我?你给我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被数十个剑影锁定、几乎避无可避的谢清辞突然朝他粲然一笑,手中不知何时拈着一朵开的正艳的花。 她看着佟鳞,轻轻地朝花朵吹了吹,身体就这样突然消失。 “怎么可能!”佟鳞眼珠子都瞪大了,忍不住惊叫失声,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筑基期怎么会瞬移……呃……” 一阵剧痛,鲜血四溅。 “噗嗤” 他的眼珠子突然瞪大到了极致,嘴巴惊恐地张大,看着穿心而过的枪刃,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谢清辞脚下踩着藤蔓,身体倒挂在半空,手中的血临战枪此时化成一条蜿蜒的锁链,纤长的枪刃穿透了佟鳞的心脏! 谢清辞神情冷漠,左手捂着右胸,右手指挥着链枪,静静地看着佟鳞的身体被洞穿。眼见着佟鳞身体一震,然后缓缓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可是木灵根魔修,不是只会强攻的莽汉,你太小看我了。” 谢清辞说着,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面色苍白,气息孱弱。 她看着手掌捂住的伤口,指缝间又流出了新鲜的血液,不由暗道:“可恶,伤口裂开了。速战速决还是花费了不少精力……” 她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佟鳞,手心绿光闪烁,远远地用藤蔓捆走了他的储物戒指。 “呲啦” 她又看着不远处伤口即将愈合的血女,心中一动,在临走时施术将这洞府的出口封住。 感觉万无一失了,谢清辞才往身上贴了几个神行符,步法施展到如今可以施展的极致,就这样迅速离开。 …… 另一边。 巨大的血池里,血液几乎被骷髅吸噬至尽。血池见底,露出了池底下堆积如山的森森白骨,数量之庞大、形状之复杂让人见之心惊。 大长老冷笑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 “如果本座没有猜错,你是依靠这些血浆和本座斗了个平手。现在这血池里的血已经没了,本座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办!” “嗷!嗷!” 巨大的骷髅朝着天空咆哮,声音震天动地。 他浑身的骨骼呈现一种极致的血红色,浑身盘桓着各种奇异的符文,宛若魔神再世。 大长老的声音再一次幽幽响起—— “束手就擒吧。不过是血池里养出来的怪物而已,臣服于本座,本座或许还愿意收你为仆,饶你不死。” 第一百零八章 离开洞府 大长老的声音再一次幽幽响起—— “束手就擒吧。不过是血池里养出来的怪物而已,臣服于本座,本座或许还愿意收你为仆,饶你不死。” “嘎嘎……” 听到这话,巨大的骷髅脸上颌骨抖动,呲露的上下牙床碰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虽然没有表情,但围观者也能感受得到他的无视和鄙夷。 只见他抖了抖庞大的身体,在佟家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巨大的骨掌往下狠狠一跺,整片佟家族地都跟着抖了抖。 轰隆隆,房屋颤抖,一排排的洞府就这样倒塌了一大片,一时间烟尘四起,满目尽是废墟一片,显得萧然寂寥。 “砰!” 地裂山崩,矗立的房屋瞬间只见得残骸。这骷髅宛若饕餮神威再现,搅得周围风起云涌,一脚下去,一大片一大片的房梁屋檐塌陷。 佟家家主见苦心维护的家族建筑又倒塌了一大片,感觉心口一窒,气的吹胡子瞪眼,怒道:“这怪物嚣张至极,简直无法无天!” 大长老见此更是愤怒,挑了挑眉,声音阴冷: “好啊、好啊,居然这般不识好歹!既然你不愿意臣服于本座,那本座必让你尝尝挫骨扬灰、不得超生之苦!” 他眉宇嶙峋,满眼杀气,身上萦绕的血光暴涨,居然将天幕也隐隐染成了红色,排山倒海一般的威势让人心悸。 “这、这是杀了多少人,才能凝聚成这样恐怖的杀气……” 属于元婴期魔修的强横威压席卷全场,一时间风云变色,他神情狰狞,十指间蓦然凝聚起了一股爆裂的光纹,恐怖至极。 “嚓啦” 天边黑云也逐渐往他身边靠拢聚集,天色黯淡沉寂,大地一片萧然,看这架势大长老显然是要打算使出杀招,一举击杀这巨型骷髅了! 那骷髅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自然明白血能有限,已经消耗得坚持不了多久,很难挡下这一击。 既然无法正面对刚,那便…… 他马上便作出了回应,当下便往天边咆哮一声,身体变得赤红。 他低头,大大的骷髅眼幽幽地看向了地面。 佟家家主见此,心中蓦地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是…… “噶!” 面对大长老的强悍攻击,骷髅视若无睹,转过身,毫不犹豫撒腿就跑! “不好!快阻止他!!” 惊恐的声音响起,只是已经迟了。 这骷髅没有半步停滞,就在众人或惊恐或祈祷的神情中,毫不犹豫地一脚将周围的院楼踩成了废墟! “轰!!” 房屋应声而倒,一眨眼的功夫,周围的一片就变成了残垣断壁。 佟家家主眼睛赤红:“可恶啊!!” 骷髅无视一切,只“嗷嗷”大吼,身体继续呈奔跑的姿态快速移动! 他心中想道,几百年前,爹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如同一个破坏王,庞大的身躯肆意破坏,所经之处一片废墟。 一路上巨大的骨掌踩踏碾压地面上的建筑,时不时有尖利的嘶喊声响起,但瞬间被淹没在土石倒塌的声音中,不见踪迹。 “轰”、“轰”、“轰”…… 这布了阵法、施了禁制的的房屋在他脚下脆弱的如同玩具一般,一脚踩一片,一脚就塌陷。 “老夫与他势不两立……” 佟家的一个年长些的长老见此气急攻心,竟当场白眼一睁、双腿一蹬,就这样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太五长老!” …… 另一处。 谢清辞有些狼狈地从暗门里爬出来,满身的血迹和尘土,胸口的血洞还在汩汩的流淌,显得极其狼狈。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脚下步法不停往前走,突然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砰” 猝不及防,谢清辞半扑着倒在地上,感觉眼冒白星,脑袋晕乎乎的。 缓了好一会,她才重新站起来。 她扫视四周,感觉离那洞府已经有段距离了,才放下心,眼睛瞄到一条隐蔽的石缝,便停下脚步,把自己身体塞进去中休养。 她喘了会气,看着一身伤痕的自己,从戒指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衣裙穿上。 看着还在不断流血的右胸,谢清辞皱了皱眉头,拿出药粉轻轻地撒在伤口上。 “嘶……” 药粉触碰到她的伤口便开始渗入,谢清辞很快就感觉到伤口处有一阵蚂蚁噬咬般的瘙痒,接着便是连绵不断的阵痛,让她不由低低地吸气。 她张嘴服用了几颗补气丹,将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便半闭着眼,有些虚弱地靠在石壁上。 伤口的痛觉让她清醒了些,紧绷的脑子松弛下来,她终于有时间思考接下来的动作。 这里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声响了,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她也不清楚。 但是她明白自己的情况。现在她受了伤,战斗力大不如前,若是与人正面对峙,恐怕即使她有底牌,也吃不得好。 突然想到了什么,谢清辞睁开眼,从怀里摸出一个戒指,有些无奈地笑了。 这是佟鳞的储物戒指。 她知道,但凡有一定出身的弟子,大多都在家族或者宗门祠堂里留下了魂灯,以观测弟子的生死状态。 像佟鳞这种优秀的家族子弟,更是会留下留影烛,记录死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 等他们发现佟鳞死了,恐怕就会找到她头上。更别说她还抄了他们佟家一个大能的洞府,恐怕更是会被佟家的人全洲追杀了。 想到这,谢清辞摸了摸自己的脸,默默想道: 虽然在入宗主门下的时候没有举办什么收徒大典,但她的脸对于魔宗外门弟子来说应该不陌生,魔宗高层也必然是见过她的画像的。 不知道若是佟家拿她的脸全洲通缉,宗门会是什么反应…… 她正有些玩味地想着,突然感觉头顶一亮,周围的世界蓦地亮堂起来。 “噔” 熟悉了黑暗的双眼乍遇到光还有些不习惯,谢清辞有些不适地眯着眼,看不清眼前的情况。耳边尽是喧嚣风声,呼啦啦的吵嚷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 随后,谢清辞就感觉身体一轻,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夹住了她的腰,将她放到一块不太平坦的地面。 在被触碰的一瞬间,谢清辞就猛地睁开双眼。 这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巨大的骨手里,眼前是一个大得可以塞五个她的黑乎乎的骷髅眼,正与她对视。 谢清辞:“……” 谢清辞惊恐地近乎呆滞,脑子里的迷糊瞬间被吓得一点不剩,感觉时间都慢了下来。 这、这是在哪?! 第一百零九章 夺命逃脱 一脸迷茫的谢清辞:“……” 谢清辞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傻傻地盯着骷髅。双方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彼此之间愣愣地对视。 愣了几息,从识海中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主人,是奴,奴来接您了。” 听到声音,她神情惊愕,开口道:“你……你是那个和我签了夙奴契的小骷髅?怎么变得这么大。” 一时之间没有回答,过了半晌,识海里的声音才回道:“奴,驱动了血池中的能源。” 她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个苍老但狠厉的声音: “没想到你还有同伙吗?那好,省的本座再多花费别的精力了,干脆就这样全部灭了了事!” 谢清辞听到这个声音,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的身体窝在巨大手骨的凹陷之中,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能有些紧张地问道: “这个是谁?我们现在在哪,难道说……” 她的话音未落,就见一团泛着乌光的巨大魔气团就这样从她头顶呼啸着飞过,在谢清辞震惊的目光下蓦地在半空中爆炸,撞到骷髅身上炸出一个漆黑的痕迹。 “轰!” 见余波要伤到她,她挣扎着支棱起身子,正打算施术抵御,却没想到这骷髅先行一步用另外一只手将她的身体盖住。 她感觉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随即巨大的手骨将她的身体牢牢地挡住,不让她被外界影响。 “轰轰轰”一串爆炸声响起,接连不断,让人闻之心颤。 视线是彻底被挡住了,但耳边传来的呼呼风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碎裂声、爆炸声,以及那个苍老的声音,都清晰地告诉她现在的情况。 他们现在在逃命。 谢清辞心中了然,咽了咽口水,安静了下来。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那人是什么等阶?” “元婴。” “那、那你现在这种状态可以撑多久?”她知道这骷髅也受伤了。 “奴可以维持巨人形态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便会恢复原状。” 谢清辞闻言心下思索。 这骷髅驱动似乎需要特殊的燃料,便是这血液。可她在那洞府并未收集什么血液,只带走了一些极品灵矿,并不能派上用场……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有些激动地从怀里拿出一枚储物戒指。 佟鳞的储物戒指,或许这里面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佟鳞已经身死,储物戒指上附带的禁制也随之消堙,触之即碎。 谢清辞长驱直入,很轻易地就打开了这储物戒指,有些急切地将神识探入,寻找可用的东西。 这佟鳞身家倒是颇为丰厚,乍一眼看上去储物戒指满满的一片。这储物戒指里堆着不少的灵石,还有不少的玉简功法、法器符箓、华衣宝靴,散落在各处。 谢清辞一眼略过,快速查找,不久之后就在空间角落里发现一个小小的玉质丹鼎。 这玉鼎表面上看去平平无奇,但若是细心探查,便可以发现有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其中。 她眼前一亮,心念神动,迅速将这玉质丹鼎取出。 “叮” 一声轻响,倏地谢清辞手上便出现了一个约莫有人头大小的玉质丹鼎。 她有些期待地打开,果然就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三颗拳头大小的珠子,正是大名鼎鼎的凝血珠。 凝血珠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瞬,她明显的感觉到身下的骨掌抖了抖,似乎是在渴望些什么。 真的有用! 谢清辞面露狂喜之色,伸手一把取出两颗凝血珠,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将它拍在骷髅的骨掌之上。 “咚” 两个珠子应声而落,滴溜溜地滚动,不多时便“噗嗤”一声一大片的鲜血流出。 谢清辞还未来得及担忧这喷薄而出的鲜血沾到她身上,就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白骨极其灵性地将血液吸收的一干二净,像极了饿红了双眼的野狼,连血印子都没有剩下。 谢清辞惊讶地张开小嘴。 “嗷嗷!” 刹那间,谢清辞感觉骷髅身体一震,仿佛被打了什么致人兴奋的药物一般,原本已经变成浅红色的骨骼迅速变成浓郁的血红,浑身围绕起一股强悍的气息。 起效果了! 谢清辞眼中喜色亮起,将身体蜷起,往嘴里塞了一枚丹药,闭上眼睛趴在骨掌之中将身体隐匿。 这个时候她还是藏好,不能添乱。 骷髅双手将她护在掌心,身体变得赤红,骨骼之间又出现了如同血管一般密密麻麻的脉络,让他原本低沉的气势又迅速膨胀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又活跃了起来?” 他无形的双眼满目赤红,张开嘴,宛若巨兽的血盆大口,登时便是震天动地的咆哮声。 “嗷嗷嗷!” 如同发狂的野兽,这恐怖的声波爆破,竟然直接将方圆百里所有地面上横杵的建筑、草木通通斩断,一时之间飓风升起,宛若雷神之怒! “飒!” 骷髅趁势一脚回转,身体疾行,嘴中吐出一大口腐蚀性极强的煞气,与大长老的攻击连环撞到一起。 “喀嚓” 顿时漫天黑雾飞舞,火舌四溅,劈啪作响。百里内雾蒙蒙一片,不见踪迹。 有元婴等级的威能的攻击撞击到一块,宛若天外陨石相触,直接将周围给摧残了个透彻。 谢清辞虽然被护在骨掌后,但身处风暴中心,难免受到其波及,当下喉间一痒便是一大口血吐出。 “噗” 谢清辞嘴角带血,神情萎靡,痛楚刺激着她的每一个经脉,但还是压抑着不发出声音。 她又掏出几颗丹药塞进嘴里,和着刚吐出的新鲜血液咽下喉,右胸的伤口又隐隐作痛,想来又裂开了。 旧伤未愈新伤又起,谢清辞恨透了自己这样无力的样子,心中满是懊悔。 她的身体不差,墨闻师兄说经历过几年的特训她身体强度不亚于一般体修。话虽如此,但终究还是比不得真正的体修。 要保持长时间强力作战,强横的肉身于她而言极其重要。她早应该修一门炼体功法才是,如此便不会这样被动,面对攻击只能病恹恹地躲着吐血。 耳边剧烈的爆裂声、高速前行带来的呼呼风声、以及身下如同地龙翻身般的颤抖都渐渐模糊了,谢清辞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重,几乎支撑不了她的意识。 她好像撑不下去了…… 看着刚吐的血被这骷髅精准吸收,谢清辞眼睫微颤,苍白的唇勾了勾,轻轻拍了拍身下躺着的骨掌,心中默念—— 这下子可真的靠你了…… 眼皮越来越沉重,她缓缓阖上双眼。 第一百一十章 金蝉脱壳 谢清辞已经撑到了极限,意识渐渐模糊,很快便陷入了黑暗。 “嗷嗷嗷!” 只听得一声狂吼,这血红色的巨大骷髅蓦地身体一震,嘴里吐出一轮又一轮的血色魔气,噗呲噗呲灌满了这片区域,将周围深深地淹没,不见人影。 周围瞬间被血红色的雾霭包围,大地一片赤色。肉眼无法观察,神识无法探视,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脸的动作,彼此之间的不可知让人忍不住心生惧意。 大长老见此,当下便是一阵掌风,将阻挡在他眼前的红雾驱逐了些。 “想扰人眼目趁机脱逃?没这么容易。” 红色的雾霭渐次淡化,大长老的眼睛在红雾中如同两颗太阳,光芒逼人,寸寸缕缕、一丝不苟地探照着骷髅的踪迹。 倏地,他感应到了一阵魔气波动,瞬间往感应的方向冲了过去。远远地就见那骷髅浑身散发着光芒,脚掌一撑、身体一轻便飘了起来,悬浮在半空。 “这怪物居然会飞?!” 盘旋的气流冲散了一片红雾,显露出了他庞大的身躯。在所有人或震惊、或恐惧的目光中,他庞大的身体迅速缩小成一道极其璀璨的光芒。 “噔” 奇光流动,符文流淌,那光芒的耀眼程度几乎不黯于太阳真日,只一瞬间便嗖的一声跃转到天际,光速逃离,远远的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想跑?没门!” 大长老并没有打算放弃追杀,神情狠厉,嘴中念念。 只一招瞬移,他的身形虚幻扭曲,下一刻便迅速出现在不远的天际。 “你逃不了的!”他看着那道光,手中法术光辉亮起。半白半黑的长发肆意飘舞,他的眼中满是狠厉,朝着那一道光芒当下便是狠狠一击! “砰!” 血色的爆裂魔气如同一道惊雷,以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速度,极其精准地劈中了那束正在高速飞行的光芒。 “咚!” 那光芒猝不及防背后受击受到打击后,颤了颤,如同精疲力尽一般就这样从天上高速坠落。背后跟着一条纤长的小尾巴,样子像极了九天外砸落的星陨石。 “轰隆隆” 光芒高速跌落,化作一道流火,轰轰烈烈地砸向地面。 只听得一声巨响,巨大的重物狠狠地砸击地面,地面登时便裂开了好几条深深的沟壑。撞击的声音惊天动地,然后便是一动不动,迅速沉寂了下来。 “咻” 大长老衣袍挥舞,轻轻一挥,身体一阵虚幻便从天边瞬移下来。 “终于……终于结束了吗?” “佟家保住了、保住了……” “……” 佟家一众长老简直泪如雨下,激动得不可自抑,老泪纵横几乎恨不得就这样抱头痛哭。 佟家家主也是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子去查看这怪物的尸骸,却发现大长老站在原地低着头,一脸的懊恼,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神情并不如何高兴。 过了片刻,大长老才开口,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咬出来的: “居然从本座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很好……” 众人闻言惊愕,循声望去,就见地面上不是他们认为的怪物的骸骨,而是一根约莫有成人大腿大小的骨棒。 它浑身焦黑,骨节碎裂,上面是熟悉的波动,正隐隐泛着光。 他们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中了计。 这居然是个假货! 而在几十里外,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黑衣人正抱着一个昏迷的少女迅速离去…… …… 佟家此一劫损失惨重,但所幸丧命之人并不多,只是祖地毁了个大半,到处都是一片的废墟,亟需重建修缮。 佟家上了年纪的一位太长老看着这残垣断壁的模样,神情悲恸,纵横凹陷的脸上满是怨恨:“这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还有公道可言吗,居然将我佟家摧毁至此……” 周围的人听到此纷纷抹泪,劝慰的劝慰、抽泣的抽泣、痛骂的痛骂,一派伤感之态,活像遭了什么无妄之灾、不得不强装坚强但还是要碎嘴咒骂的寡妇。 倒是佟家家主和三长老听到这忍不住面面相觑,隐晦地看了在不远处打坐休整的大长老一眼,心里莫名有些发虚,不由自主地沉默了。 另一处,佟家长老指挥着有条不紊地分派人手,安排人重建佟家族地,重修家园。 一切似乎都在正常进行。 大长老睁开眼,身体一动,脚下瞬移施展,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突然,从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怒吼。 “是谁?!” 强悍的属于元婴期修士的庞大威压倏忽席卷了方圆百里,范围内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世界开始颤抖,毛骨悚然。而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更是身体不受控制地匍匐在地,浑身颤栗,噤若寒蝉。 这是元婴魔君之怒,强者一怒流血漂橹! 这是又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心中都盘桓着这个疑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佟家这一位金贵的元婴魔君这般动怒? 洞府内。 大长老看着眼前几乎被洗劫一空的洞府,心中怒火中烧,表情愤怒到扭曲,满心的杀意,几乎将这洞府也震得摇摇欲坠。 他高声怒吼:“究竟是谁!是谁做的好事?!” “凌肃,这是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你如此动怒?先冷静。”佟家家主循声而来,看着大长老的背影颤颤巍巍地道。 大长老满目赤红,一字一句地道:“发生了什么?洞府被人洗劫,宝物被人偷走!此仇不共戴天,你让本座如何冷静?!” 佟家家主听此惊得嘴巴张开,心里翻天覆地的震动。 谁都知道,在这修仙界,洗劫别人的洞府无异于强抢他人道侣,绝对的不共戴天之仇。 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如此胆大,洗劫到了元婴魔君头上;也没想到有贼人竟如此强悍,居然可以破了洞府外的禁制。 难道,是一个元婴魔君动的手? 他眼神一扫,便发现了在角落里躺着一个模糊的影子,笑面妖女正跪在旁边“吱吱吱”地啃食着一根右大腿。 是一个人? 他神情微动,连忙上前探查。 确实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死人。此人半边身子已经被啃得渣也不剩,浑身的血几乎流尽了,但看着血色鲜亮、腥气浓郁的样子,想来还没死多久。 他伸手翻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细细端详。 这脸几乎被血糊的只能看清小半,乍一看看不出什么。但看久了,他又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突然,佟家家主眼神一瞥,便看到了挂在此人腰间的一块雕刻着符文的玉佩,惊道: “这居然是我佟家的嫡系子弟!” 他皱起眉,原本憨厚的脸满是沉色,拿出传音法器淡淡地吩咐: “半柱香时间内,让所有嫡系子弟在宗族大院集合,一个都不能少!“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东窗事发 佟家宗族大院。 数百位年轻弟子聚集在此,神色各异,窃窃私语。 佟舞在这之间显得神情恹恹,似乎没什么兴致的样子,手紧紧地握着血铭瓮,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方才那巨型骷髅突然发狂,漫无目的地随处踩踏,杀伤了不少的外家子弟。 因为局势混乱,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七长老考虑再三,最终还是阻止她去寻找佟鳞。无奈她只得留在原处,不敢乱走。 至今没看到佟鳞,她有些着急,但是不敢造次。只得压下心中的焦急,默默地等待。 “风波初停,不知为何家主紧急把嫡系子弟召集在此。难道有什么事情比闭关休整恢复元气更加重要的吗?” 旁边一弟子听得此言,接口道:“那可不一定。方才大长老可是动了大怒,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元婴魔君动这么大的火气?我猜就和此事有关。” “这召集的可是所有的嫡系子弟,除了那些闭死关的几乎都来了,我看此事非同寻常。” “……” 佟舞默默地听着,手指用力地按压手中的血铭瓮,指节都被压的泛白。 她抬起头往四周看,依旧找不到那张熟悉的脸,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脸色也变得苍白。 所有的嫡系子弟都来了,为什么哥哥还没有出现? “小舞,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旁边突然有声音响起,佟舞有些慌张地抬起头,发现是平时常玩的小姐妹,有些结结巴巴地回道:“没、没什么,我挺好的。” “是不是方才被吓坏了?大师兄呢,他不在你身边吗?” 被戳中了心事,她有些焦虑地扭着细长的眉,声音低低的: “我也不知道,很久没见到哥哥了,不知道他……” “唰” 一阵风吹过,空荡荡的座首登时便出现了两个人,正是佟家家主和大长老。 众弟子见到他们到来连忙跪下行了一礼,声音整齐:“弟子见过长老大人,见过家主大人。” “起来吧。”家主的声音随即响起,声音低沉:“都抬起头来,瞪大眼睛,帮本座认一个人。” 声音刚落,家主轻轻挥袖,一阵雾气飘过,就见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具尸体。 众弟子望去,只见那尸体死状奇惨,血肉模糊,身体几乎只剩半截,显然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身体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只留出小半边脸予以辨认。 “你们都看看,看看能不能认出这个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具尸体上,或惊骇、或嫌恶、或好奇,细细地辨认。 佟舞自第一眼看到那小半块脸便呆住了,小嘴微张,眼中迷茫,心中满是不敢相信。 不可能,只是有点像而已,一定是她看错了…… 她摇了摇头,努力说服自己,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神情各异。 方才与她说话的姐妹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呐呐道:“小舞……那个,我感觉,好像是大师兄……” 她的眼泪瞬间喷薄而出。 ……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哥哥,你怎么可以抛下舞儿?” 佟舞跪在距尸体一尺外的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喊得撕心裂肺,眼泪像小溪一样哗啦啦的流淌,身体摇摇欲坠几乎就要昏厥。 旁边的一些弟子都上前扶住她,好言好语地去劝导,递手帕的擦眼泪的低声安慰的都挤了进来,手忙脚乱七嘴八舌安慰。 场面一时混乱。 佟家家主眉头深锁,朝身后人吩咐道:“现在去祠堂,把第二十七代嫡系三长老一脉弟子佟鳞的魂灯带回来。” “是,家主。” 佟舞听到这个,哭得更大声了。 不多时,下属便取来了佟鳞的魂灯。那原本应该燃烧的灯芯此时只剩光秃秃的一根灰线,代表着魂灯主人已经陨落。 佟家家主接过已经熄灭的魂灯,双指合并燃起一道光,牵引着灰线从中抽出。 “嗡” 蓦地,在半空中突然出现水色的波纹漾动,画面流转,渐渐的浮现出画面。 底下众人惊呼:“是留影烛!” 一直坐在首座上、面色阴沉、从刚刚开始便一言不发的大长老突然抬起了眼,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地盯着逐渐显现出来的画面。 “嗡” 画面中最后显现的是佟鳞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穿着抹胸的少女高高地站在藤蔓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佟鳞,手中握着一杆似链似枪的武器。 “果然是那怪物的同伙。” 在看到谢清辞小半张脸的时候,大长老眼中便爆发出惊人的杀气,双手紧握,将一旁的金属扶手都活活捏成一团,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形态。 佟舞更是高声尖叫,大眼睛满是仇恨,有些疯狂地喊道:“是她!是那个谢青!原来是她杀了哥哥!原来是她害了哥哥!” 目睹过在习练堂那场战斗的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站在一旁的佟香更是脸色铁青,不知道是震惊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 佟家家主眼神眯起,看着佟舞,指了指画面中的少女,问道:“你认识她?” 佟舞双拳握起,一脸的仇恨,两行眼泪有些笨拙地挂在脸上: “弟子认识这个女的,她是哥哥请来佟家的客人!弟子早就发现她不怀好意,可惜哥哥被她迷惑。三长老也被她哄骗,居然给她一个灵池的名额。没想到这个恶毒的女人以怨报德,不感恩就算了,居然还杀了哥哥……” 她哭的一抽一抽的,眼睛和鼻子都哭得红红的,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心怜:“请家主一定要为哥哥报仇雪恨。” “此事本座自有主张,此女居既然如此恶毒,肆意戮杀我佟家子弟,那本座就绝对不会放过她,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佟家家主沉声道,声音诚挚,却是绝口不提洞府之事。 “弟子谢家主大恩。”佟舞眼睛朦胧,缓缓地磕了一个头,突然身体一晃,就这样当场昏了过去! “小舞!” “……” 一时之间场面又乱成一团,佟家家主看着叹了一口气,吩咐道: “照顾好这个弟子。她的兄长为了家族牺牲,便给她记上一功。若是天赋不错,便全力培养,也算是让他兄长安息了。” “关于此女的来历……”佟家家主抚了抚胡须,想到了方才注意到的一个细节,“这三长老好像知道些什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全洲通缉 佟家一处别院。 三长老皱着眉看了看手中的图像,神情复杂,沉声道: “确实是她,我当初便是看在佟鳞的份上,给了此女一个灵池名额。本想结个善缘,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着,他有些恼怒地一拳撞向墙壁,登时墙壁便“砰”的一声被砸出一个大洞。 他面色黑沉,声音带着悔意:“是老夫大意了,一时不察居然害了佟鳞。” “不仅如此,这次佟家血池的动乱,或许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大长老声音阴冷,淡淡补充:“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期女修而已,居然有本事搅得整个佟家天翻地覆,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好手段、好心机。” 三长老听到此,心中又是愤懑又是懊恼,眉间的褶子又深了深。 佟家家主见此,连忙问道:“老三,你和那少女亲身接触过。对于那个少女,你还记得什么重要的信息吗?” 三长老听到这,神情平和了些许,脑中开始一点点回忆。 斟酌了片刻,他摸了摸唇下的短须,有些不确定地道: “老夫记得此女名为谢青,骨龄十五,修为是筑基初期。” “什么!十五岁的筑基?”佟家家主听到这忍不住讶异出声。 他心中暗暗惊讶。他活了近千年,又是一家家主,见过的天才数不胜数,但这种天赋的天才却是从未见过。 这种恐怖的天赋,即使在天才堆中也是极负盛名的。不说别的,就说血灵门。据他所知血灵门这一代弟子最快筑基的也不过十八岁,便已经受到万众瞩目。 他心中一紧。据他所知,拥有这种天资的修士,几乎都是出自宗门大族…… 这样想着,他便有些着急地追问:“那个谢青可曾说过她的出身还有师承?” “并无。”三长老摇摇头,“她说她没有师门,只是一个散修。” 佟家家主叹了一口气:“有这种惊艳的天资,怎么可能会是散修,普通散修如何能有这么多资源?要知道,突破筑基也是需要不少资源的。” “这也是我当初所想。”三长老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虽然她当时坚持说自己没有师承,但老夫总觉得她来历不小,所以才有意让佟鳞结交,没想到……” 大长老在一旁原本只是默默听着,听到这直接打断三长老的话,斩钉截铁道: “无论她有什么背景,她都必须要死!” 一时间沉默。 佟家家主只觉得为难,他其实也好奇这谢青究竟拿走了大长老什么东西,居然他这样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一个普通弟子的命他可以不追究,但事关大长老……他揉了揉额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觉得头大。 他是家主,做任何一个决策都必须要顾及一切,必须全盘考虑。 佟家急于休养,已经经不起折腾,他不能因为仇恨与可能存在的某个大势力结仇,但也不能就这样轻轻揭过,装作无事发生。 犹豫片刻,他缓缓开口道: “先把这谢青的脸还有这部分信息记在玉简里,我稍后派弟子去多宝楼。先查一查此女的底细,再接着做打算吧。” 他话锋一转,“至于那佟鳞和他的亲妹……” “交给老夫吧。”三长老顺势接口,“他们爹娘早年便陨落,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怎么说也是出身我这一脉,受了无妄之灾,老夫日后会多加照拂。” “好。” …… 离州多宝阁,一个隐蔽的房间。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金色的华丽长袍,上面用金线绣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貔貅,宝相庄严,显得有些憨厚。 他静静地坐着,看着面前的男子,眼睛闪过一道精光,温声道: “不知客人想要知道些什么呢?” 对面,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郑重地拿出一块玉简放在桌上,神情恭敬:“受家主所托,特来问询此人底细,还请多宝阁解惑。” 他说完,便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玉盒放在桌上,朝金袍男子拿出移了移。 “好说,好说。”金袍男子笑了笑,却是没有看那玉盒一眼,只拾起玉简细细查探。 良久,他才收回神识。他笑眯眯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态度亲和: “劳烦客人稍等片刻,这里有灵食蔬果,灵气也浓郁,客人可以随意享用。” “嗖” 他说完,身体便凭空消失在原地。 另一处。 离开了密室,那端着脸的金袍男子神情立刻就变了,有些急切地朝旁边的人吩咐道: “快,现在就去联系那位大人。告诉他,他让多宝阁特意关注的人有动静了。” 说完,他又补充道:“稍后我会亲自面见那位大人,把这边的情况一一告知。至于如何处理此事,全按大人意愿执行。” “遵命。” …… “你是说,有人要买她的资料?” 水镜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带着几分疑惑。 金袍男子行了个道礼,朝着水镜恭敬道: “是的,大人。近来魔州发生了一件怪事,一个小魔修家族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型骷髅,竟将那家族族地摧毁了大半,可谓是损失惨重。而此事与您关注的那位少女有关。” “噗嗤” 水镜对面的男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臭丫头还挺厉害……所以,他们想报仇但是顾虑她的背景,因此来多宝阁打算探一探她的底细?” “是的大人。” “那她现在被抓了吗?” 金袍男人迟疑了一瞬,回道:“根据属下这边得到的消息,应该是逃了。” “哈哈哈哈。”男人在那头哈哈大笑。 他又继续说道:“大人,现在属下如何回复他,是告诉他真实身份吗?” “不。” 水镜那头的男人突然停止了笑声,嘴角恶劣地勾起,戏谑道:“告诉他们,她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一个普通的散修,撞了大运才升到筑基期,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去追杀。” 金袍男人神情一变,这。 男人继续说道: “不仅如此,如果他们有什么动作,不直接危及性命的,比如通缉一类的,我们多宝阁可以‘好心’帮忙,暗中推波助澜。” 说完,他得意地一笑,神情狡黠。 给那臭丫头找点乐子,感觉还是挺好的。 …… 不久,离州大大小小的悬赏通缉榜上,就出现了一个名为“谢青”的少女。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所谓团结 离州,无道魔宗。 无景魔尊宗笙坐在大殿的宝座上,眼睛盯着手中的画像,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周围一片安静,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那在大殿上跪着的弟子更是身体颤抖,心中害怕极了,生怕魔尊一个迁怒害得他遭殃。 他暗暗想道,看这样子,无景师祖该不会是动怒了吧?也是,夭辞师姐被通缉,无景师祖想来一定很是愤怒、很是心疼,这是挑衅了无道魔宗的脸面啊…… 沉默了片刻,无景魔尊终于动了动。 所有人呼吸一窒! 来了来了,师祖要发怒了! 宗笙并不知道这些小弟子丰富的内心活动,他只是拧了拧眉,看上去有些纠结的样子。 所有人心中呐喊! 来了来了,有人要倒大霉了,!师祖应该是在考虑是腰斩还是肢解吧?师祖一怒,流血漂橹! 良久,在万众期待下,宗笙幽幽地开了口: “小辞怎么穿的这么少,被人占便宜了怎么办。” …… 在大殿下跪着的弟子:? 隐隐激动准备看戏的众弟子:??? 这个重点,好像不太对? 宗笙的眉微微皱起,一派苦恼的样子,那双和谢清辞有七分相似的笑眼此时满是忧愁,美得惊人。 只见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手中的画像瞬间化成粉末。 他眼神放空,神情忧郁碎碎叨叨: “好久没见小辞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有没有想我。看这画像似乎瘦了,怎么好像又在打架,怎么就不知道安分一点温柔一点呢,是我教的不好吗……” 无景魔尊像个老妈子一样在宝座上碎碎念,周围的人只觉得习以为常,除了跪着的弟子都是一脸麻木的表情。 那跪着的弟子看着无景魔尊,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心中的滤镜破碎了。 宗笙碎碎念了半天,但没有人敢插嘴,只能默默地听着他叨叨叨。 一个时辰后,宗笙才停下了无意识的自娱自乐,饮了一杯酒润喉。 那跪着的弟子只觉得腿都要麻木了,趁此机会赶紧问道:“师祖,我们不需要给佟家施压,让他们撤回通缉,赔礼道歉吗?” 周围昏昏欲睡的众弟子听到这个瞬间精神起来了,内心默默为这个有胆识的小弟子喝彩。 好小子,问得好!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也很好奇! “嗯?”宗笙闻言放下酒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 “一个小家族罢了,不值得本座给眼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一个通缉罢了,不用管。”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露出了一丝笑意:“也是,你们修炼不过百年,可能并不清楚我魔宗的传统。我们魔宗有头有脸的几乎都被挂出去通缉过,并以此为荣,想当年本座也是常驻。” 一旁的墨闻真人接口道:“是的,夭辞师妹小小年纪便榜上有名,可见前程似锦,未来不可限量啊。” 宗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 无道峰。 言暝看着手中的画像温和一笑,颇为满意的样子:“看来夭辞少主状态不错,想必宗主也可以安心闭关。” 他淡淡吩咐道:“墨阳少主最近也在闭关,无事不要轻易打扰。至于夭鸣少主,暂时没有消息,不过魂灯稳定,显然并无生命之危。此事不用刻意声张,一切如常即可。” …… 另一处。 叶玲玲和宋忧看着手中的画像,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皆是啼笑皆非。 “阿辞不错啊,这么快就打出了名声。‘著名散修’谢青?不错,今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这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我们一帮兄弟。” 叶玲玲笑嘻嘻地对着周围的人说道:“都记住了哈,什么都别说。我们魔宗不认识这个‘散修’谢青,就让她挂在通缉榜吧。” …… 在无道魔宗的其他几个角落,不同的人得知此事反应各异,但最终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在这件事情上,魔宗的知情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安静。 没有一个人说出这个“谢青”的真实身份,整个魔宗居然诡异地达成了一种和谐。 恐怕魔宗的开山祖师爷也没想到,有一天魔宗居然可以如此团结,真正的上下齐心…… 不过若是知道了怕是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 …… 佟家。 广阔的族地,放眼望去尽是残垣断壁,废墟堆叠。 距离骷髅逃脱也不过三日,周围修缮重建还在进行之中,佟家一步步重回正轨。 在临时搭建的佟家弟子精舍中,躺在床上的佟舞缓缓地睁开眼。 她眼睛划过一丝迷茫,但迅速便恢复清明。 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她慢慢坐起。下了床,她打了水洗了把脸,抬头就看到镜子前映照的脸,突然有些恍惚。 镜子中的那张脸秀丽精致,但极其苍白。嘴唇浅淡得几乎没有血色,那双大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肿得像两颗畸形的核桃,一副病弱之态。 这是她的样子吗?怎么变成了这样…… 佟舞擦了擦脸,神情有些纠结,从怀里拿出了一樽乌龟形状的铜器。 那铜器小巧精致,龟壳隐隐有血红色的纹路显露,显出几分玄妙,正是七长老给她的血铭瓮。 她就这样愣愣地看着血铭瓮,心里五味杂陈。有些事情她虽然刻意忽视,但这一次她真的无法再欺骗自己。 为什么她刚才在靠近佟鳞尸体的时候,血铭瓮居然毫无反应? 当时的她无意间发现了这个问题,心里又惊又疑,为了不露出异样只得放开大哭,掩饰自己激荡的心。 她记得当初她特意去问过七长老血铭瓮的事情。七长老对她说,血铭瓮可以、也只可以对金丹期以下的直系血缘有感应。 也就是说,只有她的亲生父母、同胞兄弟姐妹,还有她的亲生孩子才能被她感应得到,并且必须在金丹期以下修为,除此之外其余的人一律无效。 她的爹娘在她有意识的时候便不在了,这偌大的佟家,能称得上直系血缘的唯有哥哥佟鳞。如今血铭瓮却告诉她,佟鳞并不是她的亲生哥哥。 而更奇怪的是,血铭瓮如今却起了反应……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没有真相 佟舞直直地看着血铭瓮,神情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觉得她应该弄清楚一些事情。 她转身,看着窗外的夜色。 夜色如墨,冰凉凉的月光笼罩大地,窗外树影重叠,灰暗的夜一片朦胧。 她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光芒,单手捧起血铭瓮,推开门就往外面走去。 深沉的夜里一片的宁静,大地默默沉睡,一片寂静。 清冷的月亮被挡住了一般,泄露的光勉强可以照亮前方的路。 “嘶”、“嘶”…… 有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然一两声灵犬的吠叫,抬眼看尽是倒塌的圮墙,有虫兽嗡嗡在叫嚷,四周是寂静无声的。 深夜的灯火大多已经暗下去,空荡荡的道路上没有一个人。 佟舞正了正心神,但依旧还是有些害怕地搂着怀里的血铭瓮,脚步如猫儿一般轻盈,无声地往前走。 她总觉得,这一次若是不去主动发现真相,或许这心里一辈子都要留下一个疙瘩。 在暗夜中,她的大眼睛有光芒一闪而过,犹豫尽散,转化为坚定。 …… 佟家正院。 佟家家主有些疲惫地坐在主座,伸手有一招没一招地揉捏太阳穴。 三长老看着,神态关切的问道:“家主,你还好吗?” 佟家家主挥了挥手,声音有些暗哑:“我没事。” 他顺势问道:“老三,交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派人将那女子的通缉画像暗暗传到了州内各大势力,注意留心了几大势力的反应。” 三长老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目前,州内没有哪方势力对此有特别的反应,平静如常。我派人去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想来多宝阁的资料是真的,那谢青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散修,只是撞了大运早早筑基了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佟家家主似乎放下了心,“那女子必然还是在离州境内的,只要一发现她的踪迹,我们便将其剿杀。” 突然,他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异样。 “那女子的事暂且先放到一边,这运转了几百年的血池被毁才是更要紧的大事。如今我们佟家赖以生存的血池没了,不说血灵门那边如何交代,就连我们自己的修炼供应都成了问题。着实让我头疼。” 三长老听到这,神情露出一丝狠色,声音突然放低: “要不然,我们再来……” 他摇了摇头,并不赞同: “你忘了那次屠村的结果了吗?当初那个怪物直接把咱们的太上长老给活活咬死,我们佟家一夕之间血流成河,没落至今。” “可是那次只是我们不走运罢了,谁知道那个小破村子居然有一个怪物……”三长老的眼中带着嗜血的光,努力说服:“现在可不一样,我们可以打听清楚,小心行事。” 佟家家主叹了一口气,“今时不同往日,在四大宗门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屠了一个村恐怕是不太可能。屠村一事不必考虑了。” 三长老不甘心,大声道:“那我们佟家真的只能再次没落了吗?” 一时之间都沉默了。 “当初佟凌肃那死小子招惹了那个怪物,害的当初佟家几乎被灭了满门。若不是因为此,我们佟家何必要偷偷用这邪术恢复元气?” 三长老看着他,声音颤抖,满是悲怆: “大哥,我们在几百年前伤了根基,此生怕是止步金丹大圆满,再也无缘元婴。佟凌肃也伤了根基,但他用邪术恢复了,而且居然突破了元婴,说明我们也是有机会的,你就甘心……” “好了!”佟家家主突然大声喝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下去吧!” “可是……” “老三,本座说了,让你先下去!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此话一出,三长老刚到嘴里的话突然间梗住了。 他神情变化几分,最终还是面带不忿地回了一声“是”,随即便转身离开。 他的脚步走动间动静颇大,踏得地面轰轰作响,似乎很是气动。 佟家家主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片刻,突然幽幽开口道: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曾想过,只是哪有这么简单。” 在黑暗里,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荒野处。 佟舞跟着血铭瓮的指引,小心翼翼地穿过小道,来到了佟家一处边缘之地。 周围依然是无声的寂静,因为山石塌陷,那些掉落的巨大岩石就这样横矗在道路两旁,像极了守卫的骑士,显得极其肃穆。 “哗“、“哗” 周围的草木长得极高,郁郁葱葱的样子几乎要盖过她的身高了。风吹过,有沙沙的声音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佟舞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害怕,脚步也不知不觉慢了下来,攥着血铭瓮的手更紧了。 她张望了一下四周,这才停下脚步,努力从记忆中挖掘,辨认这个位置原本是什么地方。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里是佟家的乱葬岗,是佟家的禁地。 她心中一跳,感觉身体循环的血冷了一瞬。 也是,专门处理罪人尸骸的地方…… 她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沿着脊椎直冲她的天灵盖,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世界仿佛都被颠覆。 “不可能,不可能……” 她有些颤抖的捧着血铭瓮,铜制的龟甲上面的血色纹路幽幽地晃着光,她感觉身上有一股牵引力推动着她往前走。 “飒” 一整风吹过,将遮挡在月亮下的浓云给吹散。 月光流淌,照亮了这一片荒芜之地,也将佟舞的脸映照的惨白,如同女鬼一般。 她的心凉了一大半,身体忍不住颤抖,显然无法接受。 风声呜咽,仿佛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哭泣。 有缥缈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仿佛在呢喃—— “……你……来了……” “啊!” 佟舞突然失控地尖叫起来,神情狰狞,嘴巴张大,惊恐地喊道:“不可能不可能,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几乎目眦欲裂,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唇,竟直接渗出殷红的血。 “都是假的!假的!我就是佟家嫡系,我就是佟家人,我就是!”她双手抱住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神情渐渐安静了下来。 蓦地,她又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喊。 只见佟舞神情狰狞,一把将血铭瓮狠狠地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血铭瓮被她狠狠地摔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整个外壳被摔得稀烂,残片碎落一地。 “没用的东西!”佟舞神情狠厉,浑身魔气暴起,发疯一般狠狠地攻击着血铭瓮的残片。 “你去死吧!” “轰轰轰” 一连打了半刻钟,这小小的血铭瓮在她疯狂的攻势下摧毁的连薄片都不剩一个,只能看见一团黑乎乎的碎砂,混在泥土里,真正的粉身碎骨。 感觉差不多了,佟舞收回魔气。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心态不稳,大口大口地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 半晌,她开口,声音冷静地吓人: “我就是佟家的嫡系子弟,我的亲哥哥就是佟鳞,没有人可以改变。” 她远远地看着这一片荒野,拳头攥起,转身迅速离去。 就当她从未来过这里,这个秘密还是永埋地底。 …… 离开后的这一片荒野再没有动静,只有风轻轻的吹着,莫名显得几分苍凉。 第一百一十五章 贴心仆人 是夜,一处树林。 天色黯淡,周围静悄悄,有沙沙的虫鸣响起。 黑暗中,有一处明亮的火光跳动,火堆炸着噼啪的火星子,温暖的光照亮了四周的黑暗,而弥漫的强大气息也让所有窥伺的妖兽望而却步。 躺在地上沉睡的谢清辞眼睫忽然动了动,随即缓缓地睁开双眼。乍一睁眼,就见头顶是一片漆黑的林影,还有淡淡的月光从缝隙流出。 风林飒飒,树影婆娑。 这是哪? 谢清辞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下软软的,虽然躺在地上却一点都不觉得咯人。 她侧眼瞄去,发现身下是一块用柔软的树叶和花瓣拼起的软绵绵的毯子,厚实又柔软。上半身的衣服不知何时被掀开了一半,右边有些清凉,雪白的酮体微露。 身上的伤口似乎是被清理了一下,她受伤的右胸用黑色的带子包扎,像抹胸一样。里面似乎沁透着药草的气息。 “主人,您醒了?”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响起。 她抬眸,就见在火堆的另一侧,一个穿着黑袍的骷髅正看着她,手中拿着一截焦黑的木棍,似乎是在拱火。 那张脸就是一个普通的骷髅头,骷髅眼儿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谢清辞却觉得他在开心。 头脑逐渐清醒,她眼神微动,想起了昏睡前最后一刻的情形,开口问道: “我们逃出来了啊……这里是哪?” “这里是陇城一处隐秘的森林,离佟家大约几千里。奴探查过了,这里人烟稀少,暂时不需要担心。”骷髅乖巧地答道,边说边从火堆上扒拉出一个瓦罐,念叨着:“主人,该吃药了。” “哦、哦。”她有些愣愣地应了两声,就见这骷髅麻利地将黑乎乎的药汁倒到一个粗碗里,小心翼翼地端过来。 她撑着毯子,将身子支棱起来,伸手接过粗碗。 她低头,就见里面黑乎乎的、几乎呈糊态的药汁,不由神情大变。 好……好恶心的样子。 她眉头深锁,鼻子凑上前闻了闻,是苦涩的草木灰的味道,但是没有灵气。 她迟疑道:“这些好像不是灵草?” 骷髅听到这忍不住笑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神情放松,忘记了奴称,沙哑的男声显得有些憨厚: “嘿嘿,这是俺娘以前教的配方,对打猎时受的那种伤最为有效。胸口上的刀伤也俺也帮忙敷了药草,想来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谢清辞听到这,低头扯了扯胸口包扎的黑布,就见里面放了一层她不认识的普通药草,伤口被普通药草捂得,已经不知不觉被血侵染了。 谢清辞:…… 她的表情变得极其冷酷,那还在兴奋的骷髅看到她瞬间变换的脸,自豪的样子立刻垮下来了,忍不住弱弱地问道:“主人……是不是有啥不妥……” 她面无表情地把里面的药草拨开,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小瓶药粉撒到伤口,一言不发。 骷髅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媳妇儿一样,傻乎乎地站在一旁,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他虽然一根筋,但也感觉到主人好像不太高兴。 谢清辞自己简单的将身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处理了一下,侧眼看着有些惴惴不安的骷髅,眉一挑,说道:“你过来。” “哦……”骷髅有些傻乎乎地靠近,半跪在地上,看着盘腿坐着的谢清辞,显得有些气弱。 她见状,有些无奈地解释道:“记住了,我是修士,不是凡胎肉体。修士打斗造成的伤凡人的药是没有用的。” 她看着骷髅有些迷惑的样子,心中一动:“难道你原来不是修士吗?” 骷髅点了点头。 谢清辞有些惊讶地看着骷髅,突然有些明悟。怪不得她觉得他在和那元婴魔君打斗时毫无章法,只会拧着一股蛮力乱闯乱撞,原来……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严肃,质问道:“那你既然以前不是修士,又怎么会夙奴契呢?” 夙奴契不是谁都懂的。这个不是修士的骷髅是怎么学会的,还强行和她契约了? “这、这个……” 见他吞吞吐吐有些纠结的样子,谢清辞眯起眼睛,神情晦暗:“我现在是你契约的主人了,你的命是我的,我的话你必须回答,不可隐瞒。”声音凌厉。 骷髅低着头:“奴、奴也不清楚,只是在破除禁制后……我就,看着你,觉得你会是我唯一的出路,自然而然地就契约了。” “真的吗?”谢清辞挑了挑眉,又强调了一遍,声音斩钉截铁:“你敢看着我发誓吗?” 骷髅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看着她,举起几根手骨:“奴发誓,绝对没有欺骗主人,奴是真的不懂什么夙奴契。若有违誓,奴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飒” 一瞬间,天道之光一闪而过,证明誓约成立。 谢清辞耐心地等着,发现过了一会并没有发生什么,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顿时心里陷入疑惑。 怎么会这么奇怪,真的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招了一个小骷髅当奴仆吗? 她觉得荒谬,但确实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姑且将它看成一个意外。 见她神情软化下来,骷髅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去火堆里扒拉出一只瓦罐,殷勤地摆到她面前:“主人,您看。” 谢清辞有些好奇地打开瓦盖,顿时一阵逼人的肉香从里面出来,香气冲天,席卷这一片。 这是……! 谢清辞眼神一亮,眼神望去发现里面装着一只金灿灿的烤鸡。肉色晶莹香气扑鼻,让人闻着便口水泛滥,食指大动。 骷髅的声音响起,如同天籁:“主人,这是奴特意为您做的烤山鸡,受伤了就要多补补。您觉得满意吗?” “不错!”谢清辞的声音斩钉截铁响亮无比中气十足,满意地颔首称赞“你做的很好”,说完就立刻撕开一只鸡翅膀就往嘴里塞,全然不顾形象,一脸的幸福。 “……吼吃……” 烤的火候和时间都恰到好处,细嫩滑口,又香又脆,堪称极品。 谢清辞吃的几乎要流泪,觉得自己真不容易。 活了十多年了,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至于提醒这骷髅她是修士可以辟谷这件事,已经被她深深地埋进土里,还踩了几脚保证埋得厚实。她决定永远不告诉他这个,她非常需要他继续给她做好吃的。 谢清辞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看着屁股下软软的花草毯子,突然觉得收个奴仆还是不错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骷髅阿铁 吃饱喝足,谢清辞接过骷髅早就准备好的水漱了漱口洗了洗手,神情餍足。 她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树上,半躺着看着骷髅收拾残局,开口问道:“你有名字吗?” 那骷髅听到这怔了怔,随即低头轻声说道:“奴以前是有个名字的,叫周宛山……只是现在奴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这个名字就弃了。” 她闻言一愣,就见他突然半跪在地,神情坚定,黑洞洞的眼眶直直地盯着谢清辞,似乎很是期待: “奴已经不再是最初的周宛山了。过去已经过去了,如今奴是主人的,便只属于主人。希望主人赐奴一个新的名字。” 一时安静。 “这……” 谢清辞有些头疼,手挠了挠头发。让她取个好听的名字,这真是为难她了。 她在脑海中搜索着,眼神无意识地四处乱瞄。 在看到火堆上夹着的一根金属棒时,她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阿铁,刚硬如铁、坚韧若铁。” 她觉得这个名字取得甚好,顺口且寓意丰富,有些兴奋道:“你觉得怎么样,就叫你阿铁了。” 骷髅听着也跟着下意识喊了几声“阿铁”,便欣喜地跪下,朝她磕了个响头: “奴很喜欢新名字,奴阿铁,谢主人赐名。” 谢清辞看着他确实高兴的样子,也不由自得,笑嘻嘻道:“你喜欢就好。” “收拾完把你的事情一五一十跟我说一遍,不准隐瞒。” 阿铁顿了顿,随即轻轻地点头。 “好。” …… “飒” 林子里的晚风正凉。树林阴翳,青木森隆。 谢清辞静静地躺在树顶上,双手枕着头。 她微微仰起脸,澄亮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冷白色的月亮。清凌凌的月光映照着她的眼睛,望不穿她眼底的情绪。 如今首要之事便是将阿铁的夙愿给了结,彻底将夙奴契的隐患给解决,不然她心难安。 她摊开手掌,一个红色的骷髅符文幽幽显现,像一颗炽热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呼吸。 这是结契时留下的夙心,也是阿铁的灵魂。 阿铁的夙愿其实并不难,他的执念是是回去他的周庄,将他逝去的亲人们好好地葬了。 可麻烦的是阿铁死于几百年前,百年间多少沧海桑田,周庄只是一个小小的村落而已。这么多年过去怕是早就荒芜,不见踪影,要想真正找到还是有点困难。 阿铁也记不太清楚具体方位了,甚至连是否在离州都不能确定。 毕竟曾经他也只是个普通凡人,在他的记忆中他到死都住在这个小村子里,不曾出过远门,也没有踏足过修仙界。 谢清辞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树干,“叩叩叩”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在她的心头跳动。 既然阿铁至死都没离开过村子,那么在他死后,这佟家是如何发现阿铁的尸骨,并将其将转移到血池的? 这是否说明这曾经的周庄其实就在陇城周围? 谢清辞理了理思路,默默地推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她看着月亮,安静地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这阿铁的记忆残缺,几百年前发生了什么几乎都不记得了,记得的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了什么变故浑然不知。 他只知道佟家是他的生死仇敌,还有一个魂牵梦萦的周庄。 “主人,您睡了吗?” 正想着,阿铁的声音蓦地从树下传来。 谢清辞挑了挑眉,朗声回道:“还没,有何事?” 阿铁的声音响起,弱弱的带着一丝羞惭。 “主人,奴有几个字有点不太认识……可不可以教一教奴……” “咻” 谢清辞闻言,便身体一转,干脆利落地翻身从树顶上一跃而下,身姿轻灵。 她看着阿铁就这样抱着两本砖块般大的书。他的骷髅脸看不出表情,但她居然感觉到了一丝羞耻和委屈,呆呆地站在原地,倒显得几分可怜。 一眼扫过去,书封上面印着的《修仙界佳肴灵食大全》《异草宝录》两行烫金大字分外显眼,夺目至极。 “咳咳。” 谢清辞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神情的不自然。 以她脸皮之厚,心里其实也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点过分了。这么快就开始剥削人家,倒有点像书里恶毒主人的样子了。 当然只是小小地心虚了一会儿,片刻她又立刻说服了自己。 阿铁这家伙干啥啥不会,不能寻宝不能探灵,这打架也不行,也就一身厨艺还说得过去。若是不加以培养,岂不是浪费。毕竟契约了不能不管,她可不养没用的人。 这样想着,她便淡定了:“你说,哪个字不会,指出来我教你。” 阿铁似乎很是惊喜,憨憨地笑了两声,骨指指了指: “主人,这些圈出来的字,奴都不会。” 谢清辞顺着他的骨指望去,就见原本不大的版面密密麻麻的画了一大半的圈圈。 ……这不就基本不会了吗,怎么说是几个字不会? 她抽了抽嘴角,思忖片刻,从黑木簪里又摸出一本厚厚的砖头书。 阿铁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 谢清辞有些怀念地摸了摸硬邦邦的封面,然后将书递给阿铁,扬了扬眉。 “这是我小时候学字留下来的字典,是我的娘亲留给我的。你自己便看着这本书照着学就好,不懂就问我。”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从小便极其喜爱学习,最是珍爱书本,你也要如我一般好学,以便早日将这些灵草灵食认全。” 阿铁听着,这颇为小心地的捧起这一本厚厚的字典,很是庄重的模样。 这是主人的娘留给她的东西,他可要好好护着。 他一派严肃,重重地点了点头:“奴明白,绝对不辜负主人的一番好意。” 谢清辞看着居然有些诡异的欣慰,正想说些什么,就见他有些好奇地翻开扉页。 这一翻可了不得,当下就看见里面光明正大地用墨笔画着一只大乌龟。 “……” 谢清辞想说的话哽在喉间。 她面无表情,不给阿铁反应的时间转身就走。 第一百一十七章 阿铁日记 六月十七,有风天和 今天俺上山去打了一只兔子,主人似乎很是高兴,讲字的时候都温柔了好多。 她好像很喜欢吃。 …… 六月廿,微雨 今天俺上山去打了一只野鸡,主人似乎很是高兴,吃饭的时候比牛还快。 她真的很喜欢吃。 …… 六月廿三,晴 今天俺上山去打了一只山猪,主人嫌弃俺煮的油腻,但是吃的一点不剩。 用新学的词好像叫做阳奉阴违,应该是吧? …… 六月廿五,晴 今天俺上林子捡到一棵草,顺手喂给野猪吃了,结果那只猪炸了。 主人很生气,骂俺蠢,说那是好东西。 可是俺看着就像是喂猪的草料啊…… …… 六月卅,有风天和 主人的伤渐渐好了,老早就起来舞刀子。 不愧是主人,比俺当年杀猪的样子还凶些。 …… 七月三,雨 突然好想宛宁,又能干又温柔。 小丫头漂亮是漂亮,但是好凶。 …… 七月十,雨 今天主人上山拉回了三十头据说是有什么灵气的牛,她似乎很是高兴,让俺晒干做肉片。 一个大老爷们打不过一个小丫头。 俺自卑了。 …… 七月十三,晴 这些仙人的日子都好无聊,小丫头闭着眼坐了一天了,不知道在干啥。 连烧鸡都吸引不了。 …… 谢清辞闭着眼,手中拿着玉简快速翻阅,神识在其中一遍又一遍地查找,却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看的内容。 “这炼化怨气的血池,真的可以养出一只有灵智的精怪吗?” 她睁开眼自言自语,神情有些疑惑,攥着玉简的手紧了紧。 这几天她翻阅了修仙界大大小小的古籍,居然无人记录过这一种情况。有关祭练血魂禁术的只言片语,也没有提到这个。 阿铁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既不是人也不是妖,更不是鬼魂和魔物。 骷髅身的鬼物她曾在地府见过,但情况不一样。那是在鬼界中的、虚幻的魂体,但是阿铁却是真实存在的实体。 她放下玉简,眉头深锁,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阿铁的情况类似于需要灵石驱动的金甲护卫,他需要血肉来驱动,给他越多血,他越发强悍。 所以当初他吸收了一个血池的能源,在毫无战斗经验的情况下,居然可以和一个元婴魔君勉强对抗,最后还顺利逃了。 在平时没有血料的情况下,他相当于一个凡人,没有任何的战斗力,也无法修炼,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是他拥有自己的意识,可以自主行动。 这点就不像是金甲护卫,金甲护卫是死物,他是活的。 所以,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谢清辞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主人,主人……” 有低低的叫唤声响起,谢清辞的思考被打断。她顺着声音向树下望去,就见阿铁在下面抬头望着她。 “又怎么了?”她问道。 阿铁的声音很是轻快:“主人,奴又做了烧鸡,您要不要吃啊?” 连吃了一个月美味佳肴嘴巴已经被养得挑剔的谢清辞闻言只啧啧两声,很是嫌弃地说道:“不要!太油了,杂质又很多,拿走拿走。” 阿铁:“……” 您之前可不是这个态度。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姑奶奶有多难伺候,还要时不时换口味。似乎以前的菜已经没用了。 他又接着大声喊道:“主人,主人,奴给您做了好玩的,您下来看看吧。” “好玩的?”谢清辞在树上歪了歪头,有些疑惑,身形一动从树上倒挂着跳下来。 “砰” 她瀑布般的长发被风吹得飘扬,有些凌乱地翘起,显得几分可爱,几分迷糊。 她伸出手,明艳精致的脸满是傲娇,声音脆脆的:“给我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阿铁憨憨地笑了两声,骨掌摊开,一只毛茸茸的编织小狗就出现在他的手心,软乎乎的样子极其可爱。 谢清辞眼睛瞬间亮了,伸出细嫩的指尖戳了戳小狗,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好奇怪啊,是草吗?” “是狗尾巴草。”阿铁笑了笑,解释道:“您应该没玩过,凡人的小玩意,没有啥所谓的灵气,不过就是图个好看。” 谢清辞接过小狗自顾自逗弄着,大大的桃花瞳眯成一个月牙儿,神情居然显露出几分难得的天真:“真好玩……我还没有玩过这个……它好软,揉着痒痒的哈哈哈……” 阿铁看着这个主人终于显露出几分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有些慈爱的笑了。 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小丫头该有的样子,和当初村里同龄的丫头相比,这个主人深沉冷静地不可思议,也让他觉得有些心酸。 宛宁当初虽然比别的丫头温柔,但也是活泼的。这个主人,他好像没见过她有放松的时候,小小年纪就要多思多虑了。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小丫头爱吃爱玩,喜欢村里的小玩具,以后要多多逗她开心。 …… 谢清辞玩的不亦乐乎,看着阿铁的骷髅头突然心中一动。 她眯着眼笑:“我今天玩得很开心,打算也送你一件礼物。” 她绕着阿铁转了两圈,秀气的鼻子皱起:“你太高了,我够不着,你给我坐下。” 阿铁有些懵,听到她的话下意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大的骷髅眼儿就这样看着谢清辞,有些不知所措。 “很好。”谢清辞勾起嘴角,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皿肉粉色的泥质物,正是当初她在佟家那个神仙洞府里顺手牵羊刮走的宝贝。 虽然没找到阿铁的来历,但这奇怪的肉泥她查到了什么东西。 这是将溯源肉藕捣烂做成的肉泥,极其少见的珍宝。 众所周知,溯源肉藕可以塑身、修体、补缺,如果数量足够多,甚至可以重新做一具躯体。 想到这,她忍不住撇了撇嘴。 当初她想着修炼分身,大着胆子去魔雾森深处想着浑水摸鱼,就是想弄点溯源肉藕。不想东西没到手,差点把自己赔了进去。 没想到这次无心插柳柳成荫,居然给她无意间弄到了一些这宝贵的肉藕。 只可惜量太少,要做个完整的身体还是太难了。 她细细地打量着手中的泥质物,又看着阿铁的骷髅头,轻声道:“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做个头应该是够了。” “你接下来不准动,就这样保持原状。” 说完,她便抓起一把的肉泥往阿铁的骷髅头上抹。 阿铁如同一个雕塑一般静坐,任由谢清辞动作。 他只觉得脸上凉凉的,有一团奇怪的东西将他的骨头给软软地包裹住,轻薄且有弹性。 好舒服的感觉…… 谢清辞用纤细的手指一点点勾勒,将模糊的五官捏成形,一边捏一边想要捏个怎么样的脸才合适。 她还在思考,手下已经不由自主地捏出了一张脸。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那张脸已经成型。 眉目俊朗,高鼻薄唇,清正端方,一派的阳刚之气,细看居然和她本人有三分相似。 她看着觉得有点眼熟,但从记忆中寻找,确实没有见过这张脸。 有些奇怪。 谢清辞将心中奇怪的悸动抛开,耐心地看着肉泥固化。那皮肤也开始变得光滑,估计再过半刻钟便可以彻底成型了。 但她左看右看,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对了,眼睛! 谢清辞恍然大悟,眼睛一亮,马上从戒指里又拿出了两颗玄曜石,小心地镶嵌到眼睛的位置。 “极品矿石呢,可是便宜你了……” 阿铁听到谢清辞小声的嘟囔,心中颤动,骨掌不知不觉握紧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伤势痊愈 一刻钟后。 揉捏的皮肉已经变得紧绷光滑,透着淡淡的粉白色,生长出来的黑色的眉浓密,透着几分野性和刚直。 一颗英俊的头颅就这样嵌在高大的骨架身体上,看上去颇有几分诡异和惊悚。 阿铁紧闭着双眼,神情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 谢清辞绕着他转了几圈,细细地端详。 她看着黑色的头发从他的头皮处生长出来,迅速变得浓密。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颇为得意。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她声音不知不觉放轻了,缓缓开口道。 阿铁闻言乖巧地睁开眼,露出一双漆黑干净、宝石一样璀璨的眼睛。 谢清辞见状极为满意,耐心引导:“你试着动一动脸部的肌肉,尝试着做几个表情。嗯,先给我笑一个。” 阿铁答:“奴明白。” 随即,她就看见阿铁嘴巴开始微微颤抖,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缓缓上翘。 谢清辞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阿铁的眉毛居然也跟着嘴巴一高一低地翘起,眼睛睁得一大一小,看上去极其滑稽。 他有些狰狞的摆弄着表情,看上去很是狼狈,但那双眼睛还是亮晶晶地看着她,声音饱含期待:“主人,奴笑得好看吗?” 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谢清辞:“……” 她捂脸,觉得有些没眼看,拿出一个水镜递给他,没好气地说道: “你看看你笑得有多‘好看’,白瞎了我捏的这张俊脸。” 阿铁低头看着水镜中倒映的脸,忍不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 好俊的脸,看着不像他了,但是有点像城里的大少爷。 这、这真的是他吗? 阿铁下意识开始自我怀疑,眉头拧起,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而镜子中的那个人也随着他的动作抚了抚脸。 他眼睛一亮,觉得很是新奇,又一连尝试了好几个表情,似乎有些沉迷了。 谢清辞看着阿铁拼命地“挤眉弄眼”,在一旁默默抱胸,静静地看着,觉得有些好笑。 她捏的这张脸明明是看着很聪明的长相,怎么放在阿铁的头上就显得憨憨傻傻呢,就不能聪明些吗? 不过,阿铁只是在脸生成的最初控制不好表情。在他朝着水镜练了大半天后,差不多也就可以正常使用表情了。 但说实话,在旁人眼里看来,一个空荡荡的骷髅架就这样孤零零地挂着一个肉头,看着确实有些惊悚,并不太方便见人。 谢清辞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随即拿出佟鳞的储物戒指,从里面翻出一件男式劲装,递给阿铁。 “就这件吧,把衣服穿好。” 这衣服纯色的黑,是一件中品灵器,不是多么显眼,但绝不会显得寒酸。 阿铁接过这件做工精致的劲装,双手将衣服扒拉进身体,很快就把衣服穿好。 他温和地看着谢清辞,沉声道:“主人,奴穿好了。” 谢清辞左看右看,忍不住点点头。 这样看便显得正常多了,只是一双骨手还露在外面。 谢清辞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拿出一根白色的长条。 “将手掌伸出来,我用绷带把你的手绑住,不要把骨头露出来。” 阿铁呆呆地站着,将骨手伸出。 谢清辞牵着长条一圈又一圈地遮盖住他显露的白森森的骨头,又将手牢牢地绑了好几层,看着大概也和常人无疑了。 谢清辞满意地点了点头,拿出一件巨大的黑色斗篷,轻轻地披在他身上。 这斗篷有阻挡神识窥探的作用,想来是万无一失了。 就这样,一个身高九尺、相貌英俊的男人就这样出现她的面前,一身黑衣,手缠绷带,看上去清冷,却不觉得有异。 “大功告成!”谢清辞抚掌,眯了眯眼睛,眼中有些小骄傲。 …… 次日。 谢清辞盘腿屈膝,在花草毯子上默默打坐,宝相庄严。 有一层看不见的流光在她身上萦绕,浓郁的魔气化成一道锁链,静静地包裹住她的身体,牵引着她体内经脉扩张。 “嚓”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那双清澈的桃花瞳变成了艳丽的红色,带着摄人的魔力。那双眼睛仿佛可以穿透世间万物的表象,追本溯源,玄妙至极。 “叮”一声清鸣,她的眼中光芒乍起,几分神秘、几分魅惑。 世界在谢清辞的眼里呈淡淡的红。 在这个世界里,她可以极其清楚地看到一里外在树上鸣叫的灵鸟花纹,看得见嫩叶上细细的脉络纹路,看得见野猪肥硕的身体上细细的茸毛,看得见世间万物一切奇妙的细节。 “咻” 她收回魔气,缓缓闭上眼。再次睁开时,那双眼睛已经变成了纯粹的黑,如暗夜一般迷人。只是眼角微微泛红,显得几分妖异、几分秾丽。 谢清辞低喃,神情有几分惊喜: “练了许久,这异魔瞳总算是让我入门了。” 她看着手中握着的精致玉简,心中喜悦。 她在这林子里休养将近两个月时间,身上的伤口逐渐痊愈。身体动不了,她便寻找空隙修炼了一门瞳术,如今已经到达第一层,也算是小有收获。 心中高兴,她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分享,下意识喊道: “阿铁……” 却没有人回应。 谢清辞神情一滞,眉头微皱,那双桃花瞳渐渐被浓艳的红晕染开。 在微光中,她往四周扫视,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然而却并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奇怪,难道阿铁这家伙又上山打猎去了?” 谢清辞面带疑惑,看着空荡荡的四周,莫名觉得有些冷清。 日上三竿,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谢清辞坐在原地,没有听到熟悉的叫唤声,也没有闻到饭菜的香味,心下便是一阵奇怪的低落。 没人给她做饭了吗…… 她突然想起来,她本就是已经辟谷的筑基修士,按理说是不需要进食的,尤其是没有灵气的食物,于她有害无益。 谢清辞心中一警,暗暗告诫自己,这贪嘴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只能享受一时之快。每次用饭后她还需要运功清除体内残留的杂质,浪费时间又麻烦至极。 只是,她习惯了有人在耳边说话,这时候突然安静下来,她总觉得不习惯。 “噗通” 电光火石间,她的心口重重一跳。 谢清辞神色暗了下来。 她张开手,就见手心里红色骷髅符文在高速跳动,散发出急促而又微弱的光芒。 谢清辞眼睛有些危险地眯起。 这是有人在伤害她的契约夙奴? 她的人岂是随便谁都可以欺负的? 谢清辞冷笑一声,神情很辣。她祭出血临战枪,浑身的杀气几乎凝结成实质,散发着让人颤栗的杀意。 她一个转身,脚下轻点,身形即刻便消失不见。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阿铁被欺 阿铁紧紧地抓着手中的柴刀,神情如同困兽一般,满目的凶狠,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 “滚!” 为首的中年男人满脸腮胡,气息凶狠,见此有些轻蔑地笑了笑,手中的魔气疾如雷霆,散发着强悍的气息。 他有些高傲地仰起头,看着阿铁如同看着一个蝼蚁: “不过只是一介凡人,居然也有中品灵服在身。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那黑色斗篷也是灵器吧。什么时候灵器这般常见了?” 后面的一众手下兴奋地叫嚷起来,狂妄地叫嚣: “这是一条大鱼!” “把身上的好东西都乖乖拿出来,识相的我们老大或许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 阿铁听到这个神情愤懑,他将手里的柴刀攥得紧紧的,喝道:“你们做梦,俺是不会屈服的!” 他身材高大,声音洪亮,气势并不落下风,只是在他们眼里是困兽无谓的挣扎。 话虽如此,阿铁心中其实也没有底。 他自然清楚,之前与那佟家大长老对决,一是占了体型庞大的便宜,二是他吸收了大半血池能源。是因为此,他才能勉强逃脱。不然他是远远敌不过这些“仙人”的。 如今他没有血料给他吸收了,算是真正凭借“肉身凡躯”和他以前眼里的仙人一决高下。 几乎没有胜算,连逃脱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阿铁咬了咬牙,心中清楚地如明镜一般,只是并不愿意束手就擒,仍然倔强地与他们对峙。 他本来就是个死人,即使现在活过来了也就是个见不得人的怪物。他没有血液、没有心脏,连脑颅也是假的,让他受伤容易,但让他死极其困难。 阿铁这样想着,彻底抛掉了心中最后一丝忧虑。 见他们似乎还在嬉笑,似乎是在欣赏他的挣扎,他大吼一声,速度极快,举起柴刀就往那中年男人身上砍去。 “唰” 猝不及防的攻击让他们都傻眼了,似乎没想到这个“凡人”居然还会反击。 为首的中年修士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刀子落下,身体下意识避开。 “喀嚓” 他侧身回转,背后长长的辫子也被柴刀割去了一半。 “唰” 半截黑色的辫子就这样被甩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纤长的弧度。 而四周鸦雀无声。 “你,该死!” 被砍伤后,那人面目变得凶狠至极,周围欲言又止的目光简直就是在扇他的脸。 “可恶!” 他眼睛赤红,只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仰天大吼。 他仿佛失去了理智,整个人如同失控的野兽,手中大刀夹杂着暴烈的魔气就这样往阿铁身上狠狠一劈。 “咔”!“咔”!“咔”! 阿铁身上穿的中品灵服发力,为他挡住了大部分攻击,但是他依旧被这攻击狠狠地撞飞三丈远。 “轰!” 巨大的响声响起,他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般,被狠狠地撞在岩石上,将身后的岩石也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一时间烟尘四起,散落一地的碎石。 “咳咳咳……” 阿铁的身体从石头凹陷中滑落,倒在地上,有些痛苦地咳了咳。 他虚弱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随即有些困难地睁开眼睛,就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将他身前笼罩住了。 他心中一惊,却见那男人直接伸腿将他的脚踩在了他的头上,狠狠地往下踏。 “喀嚓” 他的头深深地被踩到泥土里,泥土的味道夹杂着腐烂的气息,让他呼吸困难。 他感觉头上有一只脚在用力地摩擦,头发和衣服被压得脏乱,他觉得无尽愤怒和屈辱,但心中也觉得无力。 原来,这就是所谓弱肉强食的仙人的世界吗…… 他突然有了一些明悟,才知道那个小丫头面对的是怎样的世界,更觉难受。觉得这般早熟也是理所当然了,若是太过天真,否则怕是活不久。 但他绝不会是甘于受辱的性子,他眼睛闪过一丝不屈,想找到机会奋起反抗,却发觉一阵血雨从天散落。 “噗” 新鲜的血滴乱溅,如同烟花一般凄迷凋落,星星点点在他身前散落,融入泥土里。 他心中一惊。 “哐当” 紧接着一个头颅从上面掉落下来,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滚,撞到了一块岩石才停了下来。 阿铁惊呆了,看着那张方才还在欺凌他的脸,如今像垃圾一样滚落在地。 那个男人的嘴角还带着邪恶又残忍的笑意,想来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只是一瞬间便身首分离,被死神收割了性命。 随即,那无头尸体也缓缓地坠落。 他的眼睛努力往上看,就见谢清辞面无表情地举着一杆滴血的枪,她的周围满是倒得七仰八叉的尸体,眼神冰寒。 “主、主人……” 他有些颤抖地开口,声音有些酸涩。 谢清辞听到他的声音抬了抬眸,缓缓地走了过来。 “砰” 她一脚将挡在他身前的尸体给踹飞,瞳孔泛着红晕,一身的煞气,声音还是少女的清脆: “你,别到处乱走,惹上了些苍蝇,快回去给我做饭。” 阿铁神情狼狈,有些踉跄地站起身子,听到这不知道为何觉得有些好笑,乖巧地点了点头,跟在谢清辞后面。 谢清辞转身看着倒下的几具尸体,心中一动。她将手摊开,白玉般的手掌内,一朵开得靡艳的曼珠沙华在风中摇曳。 “嘶” 她微微动了动手掌,就见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突然狠狠一颤,随即身体快速风干,鲜红的血液抽离在曼珠沙华上凝聚,结成了四颗豌豆大小的凝血珠。 她又微微指了指,那些人腰间的储物袋也飞到了她手上。 阿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沉默不言,身体微微颤抖。 谢清辞看着,突然开口:“你怕了吗?以前没经历过这些吧。” 阿铁低头看着少女有些淡漠的脸,顿了顿,坚定地摇了摇头:“奴没经历过,但是奴不怕。方才若不是您,奴必然会经历生不如死的折磨。” 见谢清辞依旧冷这一张脸,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只纸片糖,有些讨好地说道:“主人您看,给您带的好吃的糖。” “你……” 谢清辞简直被气笑了。 她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没好气地道:“你个蠢货,就为了这个到外面被人揍了?” 阿铁憨憨地笑了声,没有说什么,又从怀里又拿出了一张纸。 “主人,这是奴去外面打探时无意间看到的,您看看。” “哦?” 谢清辞挑了挑眉,伸手接过图纸看,就见上面画着一张熟悉的脸。 可不就是她自己吗? 第一百二十章 俊美少年 “谢青,筑基初期魔修……罪行滔天,杀人如麻……提供线索回报一千块中品灵石。” 谢清辞缓缓地念道。 她挑了挑眉,啧啧两声,忍不住吐槽:“这别的不说,赏金也太便宜了吧,我的身价怎么会只值这么点,这是瞧不起我还是佟家没钱了?” 阿铁倒是很认真解释了:“主人,奴了解过,其实您已经高于市场价了。普通的筑基中期才有您这个价钱呢,佟家很给您面子了。” “这样还差不多。” 谢清辞感觉满意了点,又凝神看着上面的文字描述。 在看到一行字的时候,谢清辞用手指狠狠地戳着直面,很是无语: “太不要脸了这个!什么‘爱而不得强占美男恼羞成怒奋起杀人’?我呸!佟鳞还没我好看,一介丑人我至于吗?一派胡言!” “……” 阿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地听着。 谢清辞嘴巴没停:“还有这个画像,连我十分之一的美貌都没画出来!我好歹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居然把我画成这样。” 她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将通缉令收了起来,“不看了,看着生气,就知道胡说八道。走吧,给我回去做饭。” “哦、哦。”阿铁傻乎乎地点点头,准备离开。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小跑走开,从不远处的树下牵起一头又粗又壮的黄牛,才跟着她离开。 谢清辞看着心中了然,看着黄牛的眼神隐隐冒着绿光。 那牛忍不住抖了抖。 黄牛:这个人类为什么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它…… …… 午后。 谢清辞拿出通缉画像,又认真地研究了一番。 不得不说,虽然没画出她的神韵,但是基本轮廓还是在的,这么出去难免会被人抓住。 小喽啰倒是不成气候,怕的就是把佟家大长老给招了过来,那样可就麻烦了。 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把他们的宝库给扫荡一空,恐怕他们现在想吃了她的心都有。 谢清辞嘀咕:“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为好。” 想了想,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上次剩下的最后一块溯源肉藕。 给阿铁做了个头,现在只剩拳头大了。 她用手捏了一块软肉,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盖在她的脸上,与她的皮肤严丝合缝。 她用手指一点点地捏着五官。仿着她原有的轮廓,一层新的面皮在她的手上渐渐显现。 这是一张俊秀得有些邪恶的脸。 脸型相较于她原本的脸多了些棱角,显得更加地立体,更加地英气逼人。 她的鼻梁更加高挺,眼睛更加狭长,多出几分迷离。眉如刀裁入墨色,唇如红珠染艳血。五官深刻,对比明显,配上肉藕自带的苍白脸色,更显得唇红齿白。 好一个俊美的少年! 谢清辞细细地看着,想了想,又在眼角用手指摁了一颗朱砂粒。 这颗红痣如同神来之笔,瞬间整个人的气质就变得多情起来,迷离又暧昧,让人脸红心跳。 “还挺好看。”谢清辞看着这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由得意一笑。 那水镜中的少年也跟着粲然一笑,一身的邪气,花儿也看得忍不住羞红了脸。 她从佟鳞的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件血红色的宽袍,打了个响指,瞬间衣服上身,清瘦俊美的邪气少年瞬间就来感觉了。 她身量本就高挑,身材纤瘦有力,扮起少年来也是不觉得违和,只觉得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谢清辞将胸口两块肉简单包住,用法术遮掩藏好,胸前便是宽阔平坦的一片。 她比照着水镜,用最后一点肉泥捏了一个仿真喉结,牢牢地粘在喉咙上。 不多时,一个英俊得有些邪恶的少年便出现在水镜前。 只见那少年噙着一抹笑,满身的邪气,又美又邪,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惹人遐想。 “不错。” 其实这张脸和她真实的脸有相似之处,气质也有些类似,不是没有可能被人认出的。 只是,出于某种私心,她依旧选择用这张宛若孔雀开屏、散发着色气的脸。 她并不想换成一张普通的、更加“安全”的脸。 谢清辞:我的脸不可以丑陋,哪怕是假的也不行。 …… “叩叩叩” 不远处传来削木头的声响,阿铁蹲在地上,背对着这边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似乎很认真的样子。 谢清辞打开一把纯色的墨玉折扇,半掩着面低低地笑了两声,眼珠子转了转,脚步轻轻地靠近。 待到走进的时候,她轻轻地喊了一声:“阿铁。” “嗯?主人,怎么……了?” 听到声音,阿铁顺势转身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俊美的少年微微弯着腰,正用他那狭长的美目直直地看着他。 那水灵灵的眼神仿佛带着钩子,让他不由心中一慌,莫名有些头晕。慌乱之下,手里的柴刀没抓稳,就这样掉了下来。 “哐当” 柴刀掉落在地,阿铁半张着嘴,眼睛瞪得像个铜铃,有些傻乎乎地问: “你你你你是谁?俺俺俺俺俺主人去哪了?” 谢清辞噗嗤一声笑出声,乐了,学着他结巴: “俺俺俺俺在这,就就就是你你你你主人。” 阿铁:“……” 阿铁有些惊奇地靠近,低头认真看这张俊美的脸,才发现和谢清辞的脸的相似之处。 他不由惊愕:“主人,这是你的脸吗?” “嗯哼。”她很是骄傲地哼哼,算是承认。 她哗啦一声打开墨玉折扇,很是潇洒地道:“怎么样,不错吧?” 阿铁左看右看,忍不住惊讶道:“除了声音是您原来的,刚看真的没认出。这脸真俊啊,就是长得不像个好人。” “认不出就好。其他的随便了,我不喜欢弄个丑男脸,这个就不错。” 谢清辞挥了挥手,随意问道:“对了,我们待会就要走了。出发去陇城隔壁的郓城,收拾一下就准备走了。” 她看了看阿铁身上又脏又破的衣服,皱了皱眉,又拿出一件灰色的布衣。 “把衣服换了,顺便洗把脸,我们这就走。” “哦。”阿铁点了点头,突然开口:“主人,我给您准备了坐骑,待会就可以使用了。” “坐骑?” 谢清辞心中一动,脑海里突然想起魔宗见过的威风凛凛的坐骑,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了。 宝车美食忠仆,这个搭配不错。 第一百二十一章 香车宝马 柳城。 城外的路上、宽敞的大道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此处靠近大洲的边界,人员复杂,三教九流的人都常在此地来往,一派繁华景象。 稍微有些势力的人或是骑着宝华流转的灵驹,或是坐着奇特豪华的飞艇。而普通修士则大多背着武器独步,或是御剑而行,或是坐着飞行法器。 而在这之中,有一行人就显得异常突兀,格格不入。 “咯吱咯吱” 用兽皮简单包着、用硬木做成的轮子在崎岖不平的地上滚动,踩着石块一阵怪叫,似乎下一刻这四个轮子就要碎裂了。 众人抬眼望去,就见一匹硬挺的黄牛神采奕奕地拉着一辆简陋的木板车,正快速在路上跑动。 在木板车的最前面,坐着一个穿着布衣的英俊男人。那男人身材高大,眉目英俊,却没有一丝修为波动,似乎是一个凡人。 此时,这个男人正挥舞着牛鞭,拍打着牛屁股,稳稳地驾驶着这一辆显眼又简陋的牛车。 “哐吱哐吱” 而在他的身后,一个红衣少年半躺在车板上,双手交叉枕在脑袋背后,小腿嚣张地翘起,身材颀长。 一本厚厚的书挡住了他的脸,他一动不动地躺着,似乎是睡着了。 这牛车虽然看着简陋,但这速度却一点都不比那些昂贵的灵马灵驹慢,甚至这黄牛威风凛凛气势更胜一成。 虽然只是凡俗之物,但看着竟然比灵兽更加精神几分,让人啧啧称奇,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 这一行人看上去寒酸又显眼,颇为奇异。但这奇异的组合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尤其是那被书挡住脸的红衣少年,更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修仙界,没点本事还真不敢随便出来闯荡,更别说还带着一个没用的仆人和一头牛,此人必然是有底气的。 “主人,咱们到柳城了。” 那赶牛的英俊男人将牛停在柳城城门前,对着车上躺着的少年恭敬说道。 “唔……到了啊。” 那少年仿佛才醒来一般,鼻子里还有些困音,声音是少年的清脆。 之间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缓缓将脸上的书移开,在周围人不留痕迹的注视下,露出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 一只注意着这边动静的人见此不由暗暗喝彩。 好俊美的少年! 谢清辞无精打采的,嘴巴叼着一根青草,狭长的眼睛半耷拉着显得慵懒。 她的神情平淡,似乎并没有多少喜悦的样子,只是撇了撇红润的嘴唇,狠狠地往牛屁股甩了一巴掌。 “啪” 一声轻响,顿时那黄牛便“哞哞”地嚎了两声,声音震天动地。它的尾巴一甩一甩的,旋转得像个飞盘,似乎是受惊了。 霎时间,那原本还威风凛凛的黄牛眼里迅速蒙起一层水雾,怯怯地看着谢清辞,仿佛那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委屈至极。 黄牛:嘤! 她拍了拍手掌,见状哼了一声:“没想到你这笨牛虽然笨,但是腿脚还是挺快的嘛,不过比起别人的坐骑还差得远。” 阿铁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黄牛的头温柔安抚,有些无奈地看着谢清辞: “主人,您不要嫌弃它,大黄很乖的。它胆小,会被吓着。” 那牛似乎听懂了阿铁的话,很灵性地缩了缩脖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简直悲惨得让人见之落泪。 “知道了知道了。” 谢清辞有些无语,有些敷衍地回道,心里却在暗自盘算找个机会把这黄牛宰了。 刚被安抚下来的黄牛莫名觉得脚底发凉,身体颤抖,那肥硕的身体靠阿铁更紧了些。 她径直往城里走,城门外的守卫却伸出刺刀拦住了她。 “进城一人十块下品灵石。” 谢清辞挑了挑眉,从腰间的储物袋拿出了二十颗下品灵石,放在城门前的石盘上。 “我可以进去了吧?” 那守卫将刺刀收回,退后一步。 另一个守卫将城门打开,谢清辞双手背在腰后,大步走了进去。 她开口道:“阿铁,跟上。” 阿铁点了点头,手里牵着黄牛跟在她身后,就这样进城了。 …… 这柳城距陇城几千里,同属离州。 因为位置好,这里的人流比陇城大多了,周围的环境也比陇城热闹的多。 谢清辞刚一进城门,就有一个瘦猴一样的少年迎了上来,眼里冒着精光,看着她无比热情地说道: “道友好。我看着道友并不眼熟,想来是新来的客人吧?想来道友对柳城并不熟悉,我本事没有,对这柳城却是熟悉,或许可以帮到你。” 这些底层修士以带路为生,算是每个稍微大一点的城池离都有的、地头蛇般的存在。他们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对城池了如指掌,指路还是方便的。 谢清辞眼神一亮,拿出一个小型储物袋递给少年,顺势接口: “那道友知道柳城多宝楼在哪吗,麻烦带个路?” “好嘞。”那少年接过储物袋,用神识悄悄地探了探,一脸喜意,当下便答道:“道友随我来就是。” 谢清辞走在最前面,那少年略落后两步,而阿铁则牵着黄牛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路上街景繁华,她背着手晃悠晃悠地往前走,抬眼四处打量。 蓦地,一台灵车上突然掉下一朵精致的红翎,轻盈飘落,稳稳地落在谢清辞掌心。 仿佛是打开了某种开关,随即四面八方陆续也有其他的红翎向她飞来,伴随着女子的娇笑声,一阵香风拂过。 谢清辞有些不明所以,但感觉似乎并无恶意。 她配合地接过,将红翎轻轻地放在手心,并报以一笑。 这一笑便是惊起一滩春水,宛若暗夜里的玫瑰,神秘而又邪恶。更是惹得灵车上的女子轻笑,声音脆若夜莺。 “咯咯咯……” 那女子没有多留,只深深地看了谢清辞一眼,便驱车远去。 “叮铃铃” 车角悬挂的银铃摇晃,碰撞出的声音轻灵美妙,伴着灵车渐次远去。 …… 谢清辞有些好奇地端详着手里的红翎,捻起一朵放在鼻尖细细地闻了闻,就闻得一阵沁人的馨香,让人眉目舒展、心旷神怡。 那带路的少年看着,神情露出几分艳羡: “道友真是好福气啊,居然收到了这么多红翎。” 谢清辞收起红翎,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些羽毛是代表着什么吗?” 那少年看谢清辞的眼神有些惊奇,随即便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解释道: “道友是刚出山吧,想来常年刻苦修炼与世隔绝。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红翎在魔修中代表着示爱,是女修给男修的一种暗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许,笑得有些暧昧:“如果收到红翎,则意味着女修愿意和你欢好。嘿嘿,你这可不止一个……” 谢清辞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才知道原来魔修间还有这种大胆的邀请,心中略惊讶。 登时她的兴致就来了,追问道: “那我若是对她有意思,我该怎么回应呢?” “嘿嘿,那简单。将红翎烧掉,便算同意了邀请。如果放着红翎不管,两天过后便会自行消失,就算是拒绝了。” “原来如此……有趣。” 谢清辞打量着手心几朵精致的红翎,嘴角微扬。 她摸了摸下巴,心思活络起来,有些跃跃欲试。 突然,身后阿铁突然重重地咳了两声,沙哑的声音响起: “主人,您别忘了还有正事要做。” 谢清辞:“……” 这一句话说出来,算是彻底将她的兴致给浇灭了。 她撇撇嘴,也没有反驳,只是将玩闹的心收住了,在心里默默腹诽。 真是个烦人的老妈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家族旧事 “赵家座驾即将经过,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半空中蓦地响起,响彻天际。 随即一个巨大的黑影将下面的街道笼罩,咚咚咚的行车声从中穿过,气势逼人。 谢清辞抬头,注意到正在天空上飞行的修士大多都往身后退了一步,似乎对这情景已司空见惯,没有多言。 而那些像她一样的外来客,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往周围退了一步,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 “咯哒咯哒” 黑影隐天蔽日,竟是一辆巨大的座驾。 半空中五只雪白的飞马轻盈地闪动着宽大的翅膀,马蹄轻扬划过一道道痕迹,弧度格外优美。 而那矫健的身躯用绳索牵着后面的车厢,就这样从天空一掠而过,速度飞快,如流星一般一闪即逝,晃得人眼晕。 居然是独角兽吗? 谢清辞看见那飞马额间独角兽标志性的螺旋状的银色犄角,又看着那飞马干净雪白的皮毛,心中略惊讶。 这赵家人居然用独角兽来拉车,不知道该说是豪气呢,还是浪费。 这出行仪仗可谓是极其拉风了,轰轰烈烈了,占尽了风头。 谢清辞默默的看着,突然起了兴趣。 赵家? 谢清辞看着带路的少年,下颌微抬,问道:“那方才经过的赵家是柳城本地的家族吗?” “是的。”少年小眼睛依依不舍地盯着天边上远去的飞马,满是艳羡,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 谢清辞突然想到,当年四个绝世大魔横空出世,各自发展自己的势力。那些势力在他们的经营下逐渐壮大,最后统一离州,将原本势力错综复杂的魔修界整顿成了四大派别,也就是现在的四大魔门。 后来出于种种原因,为谋求稳定发展,四大魔门谈判签约,相互制衡,联手瓜分了离州大部分土地,这也是奠定了如今四宗争霸的基础。 当时的无道魔宗虽然是魔门魁首,但并没有绝对碾压的实力。若是其他三宗联合与其对抗,即使强如无道魔宗,恐怕也不敢说可以完全掌握主动权,以一敌三。 因此,虽然无道魔宗依旧有统一魔修界的野心,但迫于形势,只能保持如今的局面。 为谋求发展,三大宗门和无道魔宗隐隐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然而,,虽然表面上协约签订、地域划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但实际上四大魔门私底下的小动作可从来没有少过。 谢清辞想到这,开口问道:“你们柳城归哪个宗门管,看这位置,难不成是极乐宗?” 那带路的少年闻言点了点头,缓缓道:“道友说的不错,正是极乐宗。” “我们柳城在划分的时候被圈给了极乐宗,归极乐宗管辖。而城里最大的势力,江赵三大家族,都和极乐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家族子弟几乎都是极乐宗的弟子。” “你是说三大家族?”谢清辞歪了歪头,捕捉到一个细节:“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方才只说了江家和赵家两个,还有一个呢?” “是这样的,三大家族是旧称了。其实几百年前,柳城内还有一大势力,就是佟家。” 少年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什么,道: “佟家实力强大,原本也拥有与江赵两家一争的实力,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一夜之间整个家族血流成河,族人几乎被屠杀殆尽。从此以后,佟家元气大伤,实力也是一落千丈,在后来便被除名了。” “佟家?”谢清辞听到了这个名字,瞳孔微微一缩。 她敏感地重复了一遍,问道:“这个佟家,与陇城那个新崛起的佟家有什么联系?” “其实,陇城的佟家正是当初柳城的那个佟家。”少年眼睛眨了眨,语气有些惋惜:“发生变故后,佟家残余人等举族迁离,算是自动放弃了在柳城的势力,回到了当初发家的祖地,也就是陇城。” 谢清辞心中微动,面露恍然:“所以说,佟家几百年前其实在柳城,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迁离了。” “是的。”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谢清辞捏了捏下巴,很快便陷入沉思。 她本以为佟家一直都扎根于陇城,由此推测那传说中的周庄也在陇城附近。 现在看来怕是不对。 如果几百年前佟家的势力范围在柳城,那么周庄可能也应该在柳城附近,而不是后来搬离的陇城。 当然也不排除别的可能,毕竟陇城是佟家的祖地,但相对而言在柳城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谢清辞眨眨眼,心中隐隐有种直觉,这周庄和几百年前导致佟家没落的那一场灾祸一定有什么联系。 甚至于阿铁,也就是曾经的周宛山的死,也和佟家有关系。 思路逐渐清晰,她感觉似乎抓住了某些重要的线索,只等结果验证她的想法了。 谢清辞心中清楚,想要解决夙奴契的隐患,就得弄明白周庄的位置。 而要想找到这个神奇的周庄,似乎还得对佟家的族史有些研究。 “道友,多宝楼到了。”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抬头,便见得一座金碧辉煌的阁楼,上面挂着一块金色的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多宝楼三个大字,大气豪迈。 那牌匾用金箔镶边,美玉为嵌,扑面而来的奢华气息,果然是熟悉的多宝楼的风格。 谢清辞将带路的少年打发走,便转身对阿铁嘱咐道: “你就留在多宝楼门口,找一处地方待好,我去去就来。”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储物戒指里拿出四颗豌豆大的血凝珠,悄悄地放在阿铁手心。 她眨了眨眼睛。 “记着,若是有人找你的麻烦,不用畏畏缩缩,给我狠狠打回去” 阿铁眼皮跳了跳,默不作声的点头,低声道:“奴明白。” 谢清辞点头,安置好阿铁,她就大步踏进多宝楼,身影消失不见。 …… 阿铁静静地看着,牵着黄牛找了一处地方静坐。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就这样静静的等候。 蓦地,眼前光芒被一个黑影遮蔽住,有一个庞然大物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皱起眉,微微抬起头,便见得光影下,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带着一丝轻笑。 “呵。”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宛若袅袅琴音,带着一丝妩媚。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公子,他现在在哪?” 一阵香风袭来,有银铃声叮咚响起,悠远绵长。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多宝楼内 多宝楼。 谢清辞迈开腿踏入其中,放眼望去里面的人不少,打扮各异,窃窃私语。 场面略显嘈杂。 他们一部分人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待什么。而另一部分人戴着同样的金色面具,随着女侍的指引消失在蜿蜒的廊道中。 她注意到,这些戴着金色面具的修士要么气息深不可测,要么衣着光鲜,皆是不同寻常。 有着强者固有的傲气和上位者的威严。 谢清辞心中一动,却是没有多看,只轻轻掠一眼便转过了头。 多宝楼,九州一个特殊的存在。 它被称为道魔妖三界之外的圣地,是九州最为出名、也最为神秘的财阀势力,也极为低调。 多宝楼底蕴深不可测。相传,多宝楼自修仙者诞生之初便存在。 它的总楼位处中州,而分楼分阁则开遍了整个大陆,遍地生花,几乎每一个稍微有点实力的城池、地盘,都有它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它身后真正的主人是谁。 所有人都知晓唐家是多宝楼明面上的经营者、掌权人,但在站在唐家身后的、多宝楼真正的主人却不得而知。 几万年来,多宝楼从不参与任何的纷争,亦正亦邪。即使当年正魔大战也是依旧超然于世外,不动如山。只一心经营,不偏不倚,不理凡尘。 它的存在如此特别,稍有一方偏向都会让局势大变。如此不稳定的因素,道魔妖三界居然都默认了它的存在,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无视。 对它,他们既不不拉拢也不打压,只任由它发展,让人称奇。 而多宝楼多年来始终如一,只当一个安静的财阀,从来没有显露一丝野心。 虽然不如何明目张胆培植势力,扩张地盘,但也没有人敢小觑。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若是得罪了修仙界某一圣地,或许还可以投靠对家,以留得一条性命。 但若是得罪了多宝楼,那个人会从此在修仙界几乎孤立无存,生不如死。 …… 多宝楼一直以来以豪华奢侈的作风闻名于世,谢清辞多有耳闻,也见识过它的财气,只是再次看仍然忍不住被惊艳。 只见这大堂内到处都装饰着大簇大簇的花圈,中间的水晶吊灯精致华美,熠熠生辉,吸引人的视线。而那正中央,有一尊巨大的金色貔貅雕像高高地矗立,活灵活现。 满眼的雍容华贵,仿佛是一座用灵石堆砌而成的金屋,收纳着所有宝藏。 谢清辞没有遮掩自己的身形,虽然心中惊叹,但面上神情淡然自若。 这份气度和容貌在乌压压的人群中极为显眼。 她缓步前行,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一个美貌女侍迎了上来,施施然行了一个道礼,笑容温柔:“客人需要些什么吗?” “麻烦仙子姐姐指个路,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一番。” 谢清辞笑嘻嘻地说,眼睛眨了眨,似乎意有所指。 她生的好看,嘴巴也甜,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女侍看着心生好感,不自觉多在意了几分。 听到谢清辞的话后,她心中了然,笑得依旧温和:“原来如此……客人随我来便是。” 谢清辞点点头,随着这女侍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堂,经过人群直往楼上走去。 “哒”、“哒” 眼前的道路渐渐变得狭窄,周围的环境也不知不觉变得安静,只有两人脚步声回荡。 谢清辞不动声色地观察,这里仍属于多宝楼内,但是被下了高明的结界。 若是有人监听或者偷窥,会被立刻发觉。想来是为了防止泄密。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间暗室。 谢清辞随着指引进入房间,就见一位白发老者正静静地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面容瘦削,浑身的气息几乎不可闻,深不可测。 只见那女侍恭敬地朝那老者行了一礼。 “徐老,这位客人有事问询。” 那白发老者闻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深邃而又浑浊,眼神却锋利如刃,不过只是一瞬间就软化。 他嘴巴上翘,朝谢清辞微微颔首,并不语。 女侍对谢清辞道:“客人如果有什么问题,询问徐老便可。此处暗室极为隐蔽,客人可放心。” “有劳。” 谢清辞露出一个笑,拱手。 她坐在老者对面的另一个蒲团上,女侍熟练地倒好灵茶便立刻离开,很快整座房间就只剩两个人。 老者伸手摸了摸雪白的胡须,开口道:“客人想要知道什么?” 谢清辞没有拐弯抹角:“我需要关于佟家几百年前那场变故的所有资料越多越好,越详细越好,贵楼可以满足我的要求吗?” 老者的手顿了顿,端起案前的灵茶轻呷一口,神情不慌不忙:“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这价钱不低。” 谢清辞眉毛动了动,二话不说从戒指里拿出一块人头大的玄曜石,“咚”的一声放在桌面上,似笑非笑:“您看够吗?” 老者眼睛闪过一丝惊愕,不过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只是神情更加恭敬了些:“自然是够的,客人财大气粗。老夫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复刻玉简,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他沉吟片刻,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金色的面具,放在桌面上,缓缓地移到谢清辞面前。 “这是?” 老者道:“正巧,稍后小楼有一场拍卖会,柳城内各方势力云集于此,客人可否有兴趣瞧一瞧?小楼送客人一个会员名额,等玉简复刻好便会送到客人包厢里,您看如何?” 谢清辞想起方才看到的金色面具,又看着这一副一模一样的面具,心中一动。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伸手拿起金色面具,朝着老者扬了扬,算是接受了他的邀请。 老者笑了笑,摸了摸长长的白色胡须,眼里闪过一道微光。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拍卖会上 谢清辞到时,正好拍卖会还未开始。 “客人,这便是您的包厢了。”美貌女侍神情恭敬地将她引到一座包厢,美目盈盈。 谢清辞微微颔首,她的脸上已经戴上金色面具,遮住大半的脸,只露出小白块白皙精致的下巴,还有红润的嘴唇。 少年墨发潇洒地散落在身后,他的身材清瘦,气质翩然,依稀可以看见绝美的容颜。那金色面具更给他带来一丝神秘感和尊贵感,让人迷恋。 女侍就这样看着,忍不住红了脸,低着头掩饰自己的羞涩。 这包厢的装饰依旧是华丽的,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灵果灵酒,一人长的软塌轻轻一坐便深陷,触感柔软至极。 脚下毫不吝惜地铺着一大块暖色兽皮毯,谢清辞觉得行走之间仿佛踩在棉絮之上,让人觉得飘飘然,有梦幻般的感觉。 “如此安逸的环境,让人心神放松,想来也容易让人暂时放弃思考,被外面的热情牵动投入拍卖吧。” 谢清辞手抚了抚柔软的塌,心中有些好笑,觉得这多宝楼在赚钱方面真是天赋卓绝,令人侧目。 她转身走向窗台,居高临下看着外面。 圆形的拍卖大厅设计精巧,正中央是一座极其巨大的高台,底下环绕着成百上千的椅子,现在已经坐了一些人了,场面有些嘈杂。 而她正处于二楼的包厢位置,在她的上方还有看上去更大的包厢,应该是给了那些明牌的大势力。 谢清辞伸出手,却发现有一层水幕挡住了她的动作,让她的手始终穿不透。 “这是你们的结界?” “是的客人。”后面传来女侍温柔的声音,“这个结界可以完全挡住包厢里的情形,外人无法窥探,也无法妨碍到您。” 谢清辞挑了挑眉,“这么说,别人是听不到我的声音吗,那我如何报价?” 女侍闻言微微一笑,解释道: “这面具不仅是拍卖会邀请函,更是将您的意志与这结界合二为一。您说的话,如果您是想要它传出去的,结界会跟着您的意志将声音传出去,反之则只在这包厢里传递。一切尽在您的掌控之中。” “原来如此……” 她恍然,视线下移,却发现不知不觉外面大厅的位置几乎要坐满了,场面逐渐热闹了起来,底下一片嘈杂,想来拍卖会快要开始了。 “你先出去吧。”谢清辞看着身后的美貌女侍,淡淡道。 “是。” 那女侍眼底极快地闪过了一丝失望,随即便端着笑意,袅袅娜娜地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包厢。 …… 不多时,高台上便出现了一位美貌女人。 她一身修身的金色长裙曳地,裙尾如同折翅的蝶一样软倒在地面,华丽而又繁复。 上衣精美性感,露出一大片洁白酥胸,修长的大腿从长裙边缘的叉口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身材丰满,美目狭长,容颜魅惑,仿若妖精一般的勾人。 她浑身的气息浑厚,有淡淡的灵气在她身上萦绕,似乎没有遮掩修为。 谢清辞有些好奇地拿出测灵器对准那美貌女人,就见测灵器微微颤了颤,随即便出现了三个光点。 “居然是金丹期修士……” 那女人乍一上台,台下便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口哨声,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被这个性感的尤物吸引,时不时有哄笑声响起。 有美人主持,场面逐渐热闹了起来。 只见那女人朝着四面八方优雅地转了一圈,露出一抹魅惑的笑。 她微微撩起裙摆,大大方方露出雪白的大腿,优美地行了一个道礼,声音娇媚:“欢迎各位客人来到多宝楼拍卖会,我是本次主持的拍卖师唐淑……” 唐淑,唐姓。 那些原本露出淫荡目光、放肆地在她娇躯扫视的男人听到这个,不由心中一惊,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过分露骨的目光,神情不自觉多了一份慎重。 包厢里的其他客人听到这个也不由挑了挑眉,神情玩味:“居然是唐家的人。” 谢清辞心里也微微一动。 唐家,多宝楼掌权者,世代继承经营多宝楼,是修仙界最为财富的家族。 唐家以双名为嫡,单名为庶,家族内部的人并不多,平时也不多见。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一个唐家的人。虽是庶出,但也不容小觑。 她坐正了身子,眼中多了份期待。 看来此次拍卖会上有宝贝,让唐家的人都出来主持大局了。 唐家人的震慑力很是管用,会场上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唐淑说完,抿唇一笑,莲步轻移,来到台中央。 “淑儿不浪费各位客人宝贵的时间,拍卖会即刻开始。” 她双手轻轻拍了拍,“先上第一件宝贝。” 随即,台下女侍恭敬地端上一个巨大的玉盘。众人望去,就见里面的东西被一块金色的布匹盖住了,看上去颇为神秘。 她美目眨了眨,红唇轻启,声音娇媚: “这第一件宝贝,不会让客人们失望的,就连淑儿都有些想要呢。” 她这一番话挑起了众人的兴趣,有胆大的在座上喊道:“淑儿仙子想要,爷买来送给你好不好!” “噗” 原本有些安静的拍卖场爆发出一阵哄笑,场面瞬间炸开了锅,气氛瞬间便被调动起来。 唐淑朝着声音的方向甩了一个媚眼,声音娇媚如水,婉转又缠绵让人半个身子都酥了: “那淑儿……真是太幸运了,谢谢这位客人呢~” 简单的一句话她说的极为缠绵,犹如猫爪一般挠得人心痒痒,却偏偏欲语还休,又多了几分让人心动的娇羞 话一出口,整个拍卖场的气氛更加火热了。 那些男修满脸通红,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高声欢呼,频频示爱。 “淑儿仙子真美,我喜欢你!” “爷把这个当做礼物送给淑儿仙子,只为博美人一笑!” “……” 谢清辞捻起一个果子看着,心中感叹。 这女人真是调动气氛的一把好手。先表明唐家人的身份让他们不敢过于放肆,震慑全场,又用暧昧的话挑逗起全场的气氛,让气氛火热起来。 这唐家倒是有点意思。 气氛调动的差不多了,唐淑便笑盈盈地伸出白嫩的手掀开金布。 “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金卡贵宾 拍卖场内。 “这一件宝贝名为……是来自……” “我出价一万下品灵石!” “我加价,两万!” “……” “呵~十万下品灵石,成交……” …… 多宝楼拍卖会上,交易正办的如火如荼,几乎每一刻都有大批量的灵石像水一般流通,场面火热,人声鼎沸。 “……” “那就,一百万下品灵石?还有出更高价格的吗?” 唐淑笑得眯起了美目,声音柔美,轻声细语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场上渐渐安静,她抿着红唇,那双妖媚狭长的眼睛往四周扫视了一圈。 “真的没有了吗,这件佛手鞭可不多见哦~” 见确实没有人再发声了,唐淑噙着一抹笑,握着金色小锤子的柔荑微微举起,缓缓地砸向底盘座。 “砰” 随着一声轻响,拍卖锤落地,意味着这一件宝贝以一百万下品灵石的价格卖出。 她掩嘴轻笑,眸含春水,轻轻甩手,给了那个以高价拍卖走宝贝的修士一目秋波,让那修士瞬间红了脸,熏熏然宛如喝醉了一般。 场上稍微冷却的气氛因为这一眼又重新火热了起来,男人们兴奋地大叫,面色通红。 “噢!淑儿仙子,真是太美了!” “再来!再来!” “……” 在这个娇媚女人有意无意的暗示下,这些原本并不多罕见的宝物在不经意间,都以超出它本身价值的高价拍出,不得不让人惊叹。 “这个唐淑真是好厉害的手段……”谢清辞看着这个站在台上艳光四射的女人,心中不由赞叹。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调动了场上绝大部分人的热情,让这场拍卖持续保持一种亢奋的状态,不得不说是一种本事。 她抬头看着上面的包厢,眉头微蹙,虽然炒的火热,但这些大包厢却没有什么动静。想来应该是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谢清辞将女侍召唤进来,问道:“你们这可以提供拍卖物资料吗?” 女侍道:“回客人,只有高级包厢的客人才有资格看到预先给的资料,而且拍卖物随时会有变动,不一定准确呢。” “这样吗……”谢清辞摸了摸下巴,虽然可能有些许改变,但是压轴的宝贝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动吧? 她在心中简单地过了一遍她现在拥有的灵石,微微蹙眉。 虽然她的家底不少,但是和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家族比还是比不了。万一真的遇到心仪的宝物,大概率只能错过。 她偏了偏头,突然眼神一亮,灵机一动,有些兴奋地道:“你们这还收东西吗?” 谢清辞眨眨眼,伸手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响声过后,在女侍震惊的目光下,成百上千的储物戒指、储物袋便就这样猝不及防从天而降,像落着一场小雨,噼里啪啦地堆成了一座小山。 女侍经历过专业的训练,也在多宝楼见识过不少场面,但她仍然不受控制地轻轻掩住了嘴,惊讶到失语。 谢清辞笑笑。这都是她收集起来的,一部分是对手或敌人的,一部分是她捡的,从尸体上扒拉了不少。 她拿到储物法器都会检查一番,较为珍贵的东西已经被她收走了,只剩下一些平常的灵器灵药,还有一些并不高级的功法,或许可以卖出去。 谢清辞笑眯眯的,朝着这一堆储物法器努了努嘴:“你看这些怎么样,大概可以换多少钱?” “客、客人请稍等,我这便让主事来统计。” 那女侍只是懵了一会,随即很快就反映了过来,声音有些颤抖地回应。 她匆匆掠了一眼,朝谢清辞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迅速离开。看着离开时的脚步似乎还有些虚浮,想来心里并不平静。 谢清辞看着,又拿出了一枚戒指,手指细细地摩擦,心里有些许犹豫。 这是佟鳞的戒指,这人身家丰厚,着实让她发了一笔横财。里面的东西大多都已经被她刮走了,只是放着一柄上品灵器不知道如何处置。 原本她是打算去黑市销赃的,只是如今难得有一场较为盛大的拍卖会,而唐淑这种厉害的拍卖师更是可遇不可求,放到这里拍卖她到手的灵石或许还可以翻个倍。 只是,这样大大咧咧直接提供这个拍卖,会不会暴露身份…… 她沉吟片刻,还是下不定决心。想了想,还是等见了多宝楼这个所谓的主事再做打算。 …… “一共二百六十枚储物戒指,一千三百六十八件储物袋,其中又分了不同的品阶……加上里面零零碎碎的灵器、灵药等物品,总和大概八千万下品灵石,折合八万上品灵石……” 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修士递给她一张金色的卡,白皙干净的脸上满是恭敬:“客人,这张卡里面存放着八万上品灵石,这些灵石您可以在任意一处地方的多宝楼使用,也可以自行取出。” “好……” 谢清辞有些晕晕地接过卡,觉得手里沉甸甸的。 她其实也有些被惊到了,着实也是没想到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居然值这么多钱。 这些差不多是她自修炼以来到现在收集的所有储物法器,还有不少顺手牵羊拿走的储物袋,多半是在尸体上扒拉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值钱。 “客人,您现在的身家已经可以成为多宝楼的金卡贵宾了。不知您是否愿意留下姓名,在多宝楼登记成为金卡贵宾,金卡贵宾在多宝楼会受到极高的待遇,好处享不尽。” 谢清辞眨了眨眼。 她知道多宝楼的贵宾等级,总共分为七种,分别是铜、银、金、白金、紫金、红金、黑金。不同的等阶享有不同的待遇,等级越高待遇越好,这多宝楼贵宾卡甚至已经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据说,等级最高的黑金卡,只有各大宗门势力的掌门人才能够拥有。 没想到她这么快也可以得到一张金卡了,看来这多宝楼似乎有意与她交好。 “签个名就可以了吗,不需要别的什么了?” “是的客人。留下一个名字即可,多宝楼会将您记入档案,在任何一座多宝楼您都会得到尊贵的待遇。” 他微笑着拿出一只灵毫,面容温和:“请。” “好,那边恭敬不如从命了。”谢清辞笑道。她接过笔,略微想了想,笔尖登时便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行云流水一般。 片刻,谢清辞施施然停下笔,空气间一道光芒蓦然亮起,温和而又耀眼。 “飒” 那光芒逐渐汇聚成一条纤细的光线,汇成字体,笔力苍劲,飘逸清隽,颇有风骨。 那修士凝神一看,就见两枚大字在半空中微微莹着光。 正是—— 宗钦。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寄拍轩鳞 “原来是宗钦道友。” 那主事见此立刻就极其亲切的改了口,随即掌心一亮,就有一枚金色的卡片夹在他的两根手指间,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谢清辞看着,瞳孔微微收缩。 “嗡” 一声清鸣响过,那漂浮在半空中的、两枚散发着光芒的文字一颤,顺着他的指引倏地化做一道流光,稳稳地附在了金卡上。 他手轻轻一转,一张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卡片就这样立在半空,静静地悬浮在谢清辞身前。 金色的光芒将她黝黑的眼睛照亮,将她的眼底照亮。 谢清辞伸出手接过金卡,外表看着神情波澜不惊,只淡淡地道了一句:“有劳。” 主事眼中有光芒一闪而逝,笑吟吟道:“宗钦道友需要的资料我们已经复刻好,很快就可以送到您手中。不知道除了这个,宗钦道友还需要多宝楼什么帮助?” 谢清辞眼睛骨碌碌转了转,试探性的问道:“那,这一次拍卖会上拍卖物的资料可否提供给我一份?” “这……”主事闻言微微皱起了眉,顿了顿,有些歉意地道:“实在是抱歉,按照小楼的规定,只有金卡以上的贵宾才可以享有这项特权。” “唔……” 谢清辞微微蹙眉,沉吟片刻,又开口道:“那可以往你们拍卖会临时添物吗,就现在?” “自然是可以的。” 似乎是看出了谢清辞的犹豫,那主事微微一笑,补充道:“既然您已经是小楼的贵宾了,那我们必将全力保护您的隐私。无论您寄拍的东西是何来历,我们都可以接受。” 说罢,他微微仰起头,颇有些骄傲地道: “请您放心,我们多宝楼从来不惧任何威胁,也不受任何势力的干扰,也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他的声音虽不大,却底气十足,言语中充满着自信和傲气。 谢清辞闻言忍不住笑了,心中赞叹这多宝楼真是好气魄,不愧是九州第一财阀势力。 她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犹疑,当下便手掌一翻,祭出一柄黑色的剑。 此剑通身漆黑,魔气弥漫,剑柄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似乎还用古文字勾勒出两个字形,看上去颇为古朴。 看波动,似乎是一把上品灵剑。 主事看着这把剑瞳孔微微收缩,眼中有些许的颤动。 谢清辞见状缓缓勾起嘴角,声音一字一顿: “这便是我要寄拍的宝物,上品灵剑——轩鳞。” …… 拍卖台上,唐淑刚以高价拍出一瓶灵药,正轻轻地笑着,突然神情微微一变。 与她互动的客人也敏感地意识到了她的神情变化,正想问原因,却见唐淑随即绽放出了一个更大的笑容,仿佛肆意盛开的玫瑰,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她娇声道:“就在刚才,一位客人将一件宝物托给多宝楼拍卖。淑儿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件宝物,只能说此宝来历非凡,威力巨大,想来客人们会对它很感兴趣。” 她说的隐晦,将众人的兴致挑起,就连一直作壁上观、安静不语的高级包厢里的那些贵宾也不自觉轻咦了一声,似乎是起了好奇心。 当下便有人喊道: “淑儿仙子,不要打哑谜了,快说吧。” 唐淑眼神微不可查地迅速扫了某处高级包厢一样,美眸极快地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她勾了勾红唇,声音轻柔:“客人们不要着急,淑儿这便让人将宝物呈上来。” 她轻轻扬了扬手,马上便有两个女侍捧着一个托盘缓缓走上台。那托盘照旧用一块金布包裹着,让人无法探视里面的东西,颇为神秘。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她红唇轻启,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却让整个拍卖会刹那间安静下来。 “此宝名为轩鳞。材质珍贵,削铁如泥,威名赫赫,曾是某族先祖流传下来的至宝。” 场面一时静寂。 仿佛没有意识到场面的诡异,仿佛一点都不知道这剑的来历,唐淑继续笑吟吟地说着,神情没有一丝变动。 “这轩鳞剑品阶为上品灵器,但爆发起来可有下品宝器的一半威力,绝对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各位客人可千万不要错过哦~” “……” 她看着安静的四周,眯了眯美眸,缓缓地举起小锤子。 拍卖锤“咚”地一声敲在底盘座上,仿佛敲在了某些人的心里,让人心中一震。 唐淑道:“初价为一百万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下品灵石。我宣布,此次拍卖,正式开始!” 她的声音刚落,原本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的拍卖场瞬间沸腾,喧闹声几乎要将这大厅屋顶给掀翻。 “这不是佟家先祖年轻时曾经用过的法器吗,赫赫有名的轩鳞剑,怎么会被拿来拍卖了?” “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吗,轩鳞剑被赐给了佟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佟鳞。可没想到……” 那人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旁边的人连忙好奇地问道:“没想到什么?” “嘿嘿,那佟鳞被一个无名女修给杀了,储物戒指被夺走。这佟家盛怒之下将那女修通缉,却连那女修半点消息都没得到。那女修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本以为她是离开了离州,可没想到居然在此出现了丢失的轩鳞剑。”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女修过得好好的,甚至就在柳城,此时正在明目张胆地拍卖轩鳞剑。” “……” 某一高级包厢内。 此时,佟二长老的脸被气成了猪肝色。 他浑身剧烈颤抖,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脸上的青筋凸起,显然已经愤怒地快失去理智。 “可恶!居然、居然如此嚣张,真是气煞我等!老夫必要将她碎尸万段!!” 旁边的三长老同样也是愤怒得脸色铁青,只是他拼命地压制住自己的怒火,神情虽然难看,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 一旁站着的佟家弟子脸色苍白,有些无力地问道:“长老,我们要拍下轩鳞剑吗……” 他们都清楚,拿轩鳞剑来拍卖的人,除了那被通缉的“谢青”别无可能。 也就是说,无论这轩鳞剑卖得如何,这拍卖所得的灵石多半还是要到那恶女手里的。 想想都让人气得几乎昏厥。 三长老狠狠地咬了咬牙,牙关间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几乎要将其碾碎,仿佛暴怒的野兽。 他沉默了一瞬,眼神择人而噬,从牙缝间硬生生咯出两句话: “拍!一定要拍下!” “佟家的脸面不能丢!无论如何,轩鳞剑必须要完完整整地回到佟家!”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拍出轩鳞 “初价为五百万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万下品灵石。我宣布,此次拍卖,正式开始!” 唐淑妩媚酥软的声音宛若情人的低语,挟裹着灵气,传到了众人的耳边。 高台下的修士不由噤声,忍不住面面相觑,他们心里都明白此次恐怕轮不得他们加价,都有些好奇地想着谁有这个胆子拍下这一个烫手山芋。 “我出五百一十万下品灵石!” 十三号高级包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声音平缓,看似不经意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细细品来,还是能隐约感受到声音主人并不平静的心绪。 这是佟家三长老的声音。 知情的人听到这个声音微微一怔,大多都猜出了他的身份,不由失笑,脸上满是看好戏的神情。 这老家伙想必已经气得扭曲,只是还得不得不忍着气将这破烂摊子收拾。 台下的普通散修大多可不知道他的身份,闻言不由哗然,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花这笔钱去买这一个大麻烦,这是明晃晃在打佟家的脸啊,顿时便兴奋起来了。 在他报完价后,场面一瞬间喧哗,只是很快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多数人都在翘首以待,已经感受到了火药味。 谢清辞微微皱起眉。 她认出这是那个和她见过面的、那个佟家三长老的声音,她想着避开他们,却没想到佟家居然有人也在这拍卖会现场,让她意想不到。 这样的话,普通修士迫于佟家的威势,可能会因此放弃,让佟家以低价将其拍走。 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谢清辞眨了眨眼睛,神态安然咬着灵果,心中并不着急。 她知道,以唐淑的手段,这把剑的价格绝不会止步于此。 果然,在沉默了几息后,唐淑有动作了。 只见她微微一笑,不知道往哪里看了一眼,粲然一笑,娇声道:“五百一十万下品灵石,没有人加价了吗?”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这位客人声音有些耳熟,想来也是常客了。这一把宝剑就要轻易拍出了吗,真是恭喜……” “我出五百四十万下品灵石!”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粗粝的男声从十号高级包厢里传出。 他的声音洪亮,语气中带着势在必得:“这么好的剑,我可不愿意错过。实在是抱歉了,这剑老子要定了。” “段飞云!你!”佟家三长老瞬间就听出了这个声音,抑制不止心中的怒火,忍不住喝道:“这原本是我们佟家老祖宗的东西,你们段家没资格跟我们抢。” 台下哗然。 这叫价的人原来是佟家的吗?怪不得会急急出手。 而这段家……众人面面相觑,这陇城段家与佟家一向不对付,果不其然会插上一脚。 有段家抬价,想来佟家想轻而易举以低价拍走轩鳞剑可不容易。 那段家传出的声音带着嘲讽:“价高者得,难不成你还想要一手遮天?就凭你?” “你!” “安静。” 两方自爆身份后就这样旁若无人在会场吵了起来,唐淑微微蹙眉,妩媚的凤眼闪过一丝不耐。 她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声音裹带着属于金丹期修士的威压,倏地一股强悍的气势席卷全场,将两人的吵架声压了下来。 她轻轻掩了掩樱桃小口,妩媚的笑了笑,声音温柔却透着浓浓的威胁: “现在还在拍卖中,客人们不要着急哦!” 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剑拔弩张的气焰瞬间熄了火,这才意识到这里是多宝楼的地盘,容不得他们放肆。 且不说还有更强悍的存在守护着多宝楼,就说这站在台上风情万种的唐淑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女人,他们得罪不起多宝楼。 镇住了场面,唐淑才缓缓道:“十号高级包厢的客人出五百四十万下品灵石,还有谁想要加价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哦。” “五百五十万!” 佟家三长老神情黑沉,声音不疾不徐地加了十万。 “哼。”那被称为段飞云的人似乎和佟家杠上了,鼻间轻哼一声,张口便又加了五十万:“这么好的宝贝可不能错过啊,我出六百万下品灵石!” ……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锋相对,场上加价的人只剩他们两个了。 所有人就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个加价,灵石在他们嘴里如同石头一般廉价,仿佛可以随意挥霍,不一会便拍卖价就破了一千万。 唐淑在台上笑得合不拢嘴,时不时调动一下气氛,看上去颇为开心。 这拍卖是有分成的,拍卖的灵石越多他们多宝楼从中获利越多,眼见这价格嗖嗖嗖地往上涨,除了谢清辞,最高兴的就是多宝楼的人了。 众人不由暗暗咂舌,这普通上品灵器的价格大多也就六百万下品灵石左右。虽说这轩鳞剑名声在外,但毕竟还是上品灵器的范畴,拍个七百万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居然被哄抬到这个价格,那寄拍人赚大了。 谢清辞确实赚大了,段家仿佛与这佟家杠上了一般,不断哄抬价格。而这佟家为了脸面自然是忍痛跟价,这你来我往的,价格飞涨。 “……一千五百万下品灵石!” 佟三长老的声音很是沉重,微喘着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着牙说出了这个数字,神情满是暴戾。 一千五百万了,相较于它本身的价值大概翻了三番,已经远远超出它本身应有的价格了。 “我……”段飞云抬起手准备张口,刚想再次加价,却被他身后的人拦住了,声音停在了半空。 他身后的人摇了摇头,紧紧地抓住段飞云的手腕,“不必再跟价了,我们并不是真心要拍下它,只是让佟家多出点血罢了。见好就收,不要被这老匹夫反坑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不要浪费灵石。” 段飞云激动的心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点点头,放弃了加价的打算。 他放弃加价,那自然没有别人再加价了,场面一时安静。 “十三号高级包厢的客人出价一千五百万下品灵石,还有人要加价吗?” 没人回应。 唐淑望了望四周,心中明白差不多了,便干脆利落地举起小锤,往底座盘狠狠一敲。 “砰” 锤声让场内的所有人都精神一振,有一种尘埃落地之感。 “那就恭喜十三号包厢的客人以一千五百万下品灵石的价目拍下这一把宝剑,真是可喜可贺……” “噗” 包厢内的三长老猝不及防喷出一口血,吓坏了旁边的佟家子弟。 “长老!您怎么了?” 他神情灰败,脸色难看至极,只伸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一言不发。 他拿出一只传音鹤,在里面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传音鹤便扑楞着翅膀倏地飞远。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奇异绿叶 佟家,一处洞府。 一个落着上半身的白发男子盘腿坐在玉床上,双眼紧闭,眉微微蹙起,似乎心里并不平静。 若有外人看到这个场面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男人的身体诡异至极,身体佝偻,苍老宛若耄耋老者,但是那张脸却年轻的过分,宛若十多岁的清秀少年,这个对比简直触目惊心。 此时,他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身体微微颤抖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纹。随着时间流逝,一层又一层细密的透明薄片从他身体上剥落,宛若灵蛇蜕皮。 “簌簌” 紧闭的洞府里只能听到轻轻的、如同落叶一般的声音,极致的安静,而他脸上显露出痛苦之色,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整个人孱弱得如同风吹的纸片,仿佛一触即碎。 “呃!” 睫毛颤栗,他的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 循环在四肢百骸的魔气突然暴动,惹得他浑身的气势暴涨,冲出体外,直直攻击洞府。那失控的魔气将洞府外的禁制都给冲破,震得这一片土地都颤了颤。 “轰!!” 外界的禁制就这样被冲破,他猛地睁开双眼,露出了一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睛,透着淡淡的黑气,眼神中满是漠然。 不多时,一只传音鹤倏地飞进洞府,在他的半身前停靠。 他见状挑了挑眉,双手打开这只传音鹤,顿时三长老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 他的眼神蓦地变得冷酷,冷笑一声,拾起一旁披散的长袍瞬间便离开了洞府。 …… 在轩鳞剑这个小插曲后,拍卖会又恢复了原来的顺序继续拍卖着,一切都有条不紊。 佟家以一千五百万下品灵石拍走轩鳞剑后,很快就有一个美貌女侍端着一个托盘走进谢清辞的包厢,神情乖顺。 只见托盘最左边静静地躺着着一张银卡,她柔声道: “客人,这是您方才拍卖所得的灵石。扣除五十万下品灵石的手续费,卡里还剩一千四百五十万下品灵石,请您笑纳。” 谢清辞颔首,从托盘里拿出银卡,想了想,又拿出自己的金卡往上面拍了拍。 “唰”的一声,就见一道光芒闪过,那张银卡瞬间便随着她的意念融进她的身份金卡,金卡里的数额变大了一些,谢清辞看去,正好多了一千四百五十万下品灵石。 那女侍微笑,又从托盘上掀开一处,露出一块青色的玉简,泛着莹润的光。她解释道:“客人,这是您要的东西,都在这玉简里。” 谢清辞点头,拾起青色的玉简把玩了几下,便将其收到储物戒指里,淡淡地说了一句:“有劳。” 外面的拍卖依旧是如火如荼,今天这一场拍卖已经持续了大约三个时辰,此时已经接近尾声。 谢清辞沉吟,按照规矩,明天或许还会有一场拍卖,到时候的应该是压轴的宝贝,待后想必也没什么对她有用的东西了,或许她现在可以先走一步…… “噗通” 突兀的,她的瞳孔猛地睁大。 她刚才,似乎感觉到丹田动了动。 …… “接下来要拍卖的这个宝贝,有些不一般。” 唐淑笑吟吟地掀开金布,一片嫩绿色的叶子静静地躺在托盘中央,有淡淡的灵气溢出。 拍卖场内人都有些疑惑,这片叶子完全没有做任何遮掩和保护,就这样坦然地显露在众人面前,看上去极其普通,确实奇怪。 见众人疑惑的神情,唐淑没有多卖关子,道:“我们多宝楼并未查明这是哪一种灵植的叶片。据寄拍人言,此物乃是他从一处秘境中拾得,此叶辟火避水,不腐不灭,颇为灵异。但并不知道其作用是什么。” “那不就是没用?” 台下有人嚷嚷起来,众人虽不言但也默默认同。 此物虽然灵异,但并不知道它的功效,没有探明它的属性,它就只是一片比较特殊的叶子而已,哪有灵器灵药实用。 “话虽如此,但是可以肯定此物不同寻常,或许会有什么惊喜也未可知。” 唐淑三言两语又将注意力挑起来,“修仙本就是一场博弈,如果它真的是什么绝世珍宝,这样错过了岂不是很可惜?” 听闻此言,不少人安静下来,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思忖是否拍下这一件看似无用的东西。 谢清辞咬了咬唇,感受着丹田里那株奇怪幼苗的抖动。 它……好像对那片叶子很渴望。 这株幼苗是她在风狱禁地中稀里糊涂得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凭空出现的,就这样扎根在她的丹田。她观察了许久,这幼苗除了帮她净化提纯魔气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动静。 只是这一次,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它颤抖的渴望。 她的眼中闪过些什么,顿时就下定了决心。 看来这奇异的叶子她必须得拍下了。 唐淑微微仰起纤细优美的脖颈,红唇轻吐:“此物,初价为一百万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万下品灵石。我宣布,此次拍卖,正式开始!” “一百万?就为了这个不知道什么作用的叶子,未免太过昂贵了?” 她的声音一出,拍卖场内的人就忍不住窃窃私语。 一百万下品灵石已经可以买下普通的下品灵器了,这不知来历的叶子难道比下品灵器还要宝贵? 谢清辞也听到了下面大厅内的声音,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现在出手吗,还是等有人开价再跟价…… 她只是稍稍犹豫了一瞬,便有人抢先一步喊价了。 “我出一百二十万下品灵石,看着稀奇,买回来玩玩也好!” 一个年轻的女声响起,声音清甜。 她怔了怔,嘴巴微微张开。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女子轻笑:“这灵石花着就是为了开心,我与这叶子有缘,说不定还真有些用处。” 有些高傲的语气、年轻的声音,听着就知道此女来历不凡。大厅内的人忍不住唏嘘,对于这些大势力的弟子而言,这些灵石恐怕也是讨个乐子,不值一提。 谢清辞摸了摸自己的假喉结,身上的魔气凝聚到其中。 她的眼睛渐渐被染成淡淡的朱砂色,顿了顿,终于开口:“两百万下品灵石。” 众人只闻得一个清冽的少年音响起,微微的有些沙哑,让人听得不由熏熏然,忍不住放松了心神。 那原本还在低语的喧嚣不知不觉沉寂下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争夺绿叶 谢清辞在发声之前刻意将自己的声音改变,施加了魅术魇慑四方,看上去似乎效果极好。 她的声音一出,拍卖场上的人不由自主闭上嘴,安静下来。 低阶修士面色多有些失神,那个少年的声音带着一股魔性,宛若夏日炎炎蓦然被浇了一捧清凉的水,让他们心神摇曳,抑制不住地恍惚。 好美妙的声音。 高阶修士则不然。他们并没有被魇惑,只是心中暗忖:这声音有意无意渗透着魅术,莫非此人来自极乐宗? 那和谢清辞竞争这片叶子的少女闻言也恍惚了一瞬,只是很快便清醒过来,那双明媚的大眼睛多了一份忌惮和好奇,似乎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 她眯起眼,似乎对谢清辞很感兴趣,低低地笑了两声,并没有急着叫价:“你的声音真好听,我喜欢,可以和我多说说话吗?” 她的声音回荡在会场上空,娇纵又甜美,这旁若无人的架势让人相信,她可以就这样和谢清辞隔空畅聊,毫不扭捏。 谢清辞蹙眉,并没有回应,心里默数着倒计时。 她惦记着这片叶子,吊着那少女的注意力,若是以此转移视线也是好的。 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图,唐淑笑了笑,眼波流转,状似无意提醒道:“这位客人已经出价两百块下品灵石……” “我出两百五十万下品灵石。” 那少女被提醒到了,眼神一亮,小嘴一张,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加了五十万。 啧,可惜,就差一点! 谢清辞有些可惜地默念着倒计时,盯着唐淑看不免愠怒。 这女人,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吃不得亏,真让人又爱又恨。 那个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任性,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傲气:“你要是不理我,我就一直加价。放心,我有的是灵石,呵呵。” 这大小姐脾气,视灵石如粪土的作风,着实让人好奇她的身份。 不少人在默默交换眼神,偷偷传音。 谢清辞听到这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感觉头开始疼了。 她原本是想声音里加点魅术,起到魇慑的作用,顺势拍下这片叶子。没想到这少女竟然不受她的魅术影响,反而好像引起了她的兴趣。 这接下来的走向也是奇奇怪怪,若是不理她这价格恐怕又要涨,想浑水摸鱼低价拍走的打算似乎是行不通。 谢清辞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这大小姐似乎受不得刺激,她将自己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有些无奈地道:“这位仙子,我并没有忽视你的意思。” “你终于说话了,多说说话好吗。”那少女似乎很高兴,声音带着天真:“你很喜欢这个吗,那我拍下来送给你好不好,你给我叫一天好不好?” “噗” 底下人的表情突然古怪了起来,谢清辞只觉得这句话恶意满满,忍不住翻了个优雅的白眼,这是把她当成玩物了? 笑话。 她也是有脾气的,呵呵两声,她面无表情道:“不必了,我出三百万下品灵石。” 她还不至于为了这点破钱卖身。 “噗” 底下有人笑出了声,那少女感觉有些羞恼,心中一股怒气上涌,娇喝道:“三百五十万灵石,我不管!我就要和你争!” 这姑奶奶发什么疯? 谢清辞面色也变得难看至极。 她年少自有一股气性在,强者是骄傲的,那受得住这种侮辱? 谢清辞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闻言只轻哼了一声,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果决:“我出五百万下品灵石!不差钱,有胆你就加。” 她冷笑一声,现在也是不管不顾了,大不了多花点灵石,她这脸皮可比灵石贵多了。 …… 场上的气氛剑拔弩张,谢清辞就和那少女杠上了,价格越加越高,很快便破了千万。 下面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觉得真是一场精彩的好戏。 那少女来历不凡。而那少年,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见谢清辞一口将价格加到了千万,那少女有些不服气,想再提价,却在接收到旁边的目光时却又犹豫了。 一千万下品灵石已经不少了,她的私库不少,可是也不能任她随意挥霍。 她咬了咬嘴唇,狠狠地跺脚,心里已经放弃跟价了,只是还是嘴硬:“本小姐才不上你的当,让给你了,一片破叶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众人闷笑,看来这姑奶奶还是差点钱。 “呵。” 谢清辞罔若未闻,狠狠地咬了一口灵果,神情满是淡定。 不服,就拿钱砸到你服! 这个少女放弃跟价后好戏便结束了,也没人再对这“无用”的叶子感兴趣了,毕竟修士的灵石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众人还是不愿意花一千万灵石去买一个不知道用途的玩意。 “那就一千万下品灵石,恭喜这一位客人得到这枚叶片。” 唐淑心中了然,也不拖沓,直接一锤定音,生怕谢清辞反悔。 谢清辞听着那一下清脆的落锤声,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坐着,心里才算是安稳了。 除了中途有了一点小波折外,谢清辞还是拍下了这片奇异的叶子。 “接来下要拍卖的,是本场次最后一件宝物……” 台上的唐淑还在不急不缓继续着拍卖,不久这拍卖会就要结束了。 谢清辞自然知道她已经被盯上了,有些轻蔑地吐出果核,神情满是不在乎。 很快便有一名女侍缓步而来,身姿袅娜。见谢清辞的目光扫来,她行了一个道礼,神情恭敬地将手中玉盒捧给她。 “客人,这是您刚才拍下的宝物。” 谢清辞打开玉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片绿色的叶子,灵力流转,她满意一笑。 她挥了挥手,甩了甩手中的金卡:“你们多宝楼,应该有义务保护尊贵的客户顺利离开吧?” 那女侍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很快这座厢房就震了震,霎时间墙壁上便出现了一座泛着五芒星光芒的空间漩涡。 她微微躬身,指着这座漩涡恭敬道:“此阵法百里内无禁制之所随意传送,客人这边请。” 谢清辞勾了勾唇,抚了抚脸上的面具,顺着女侍的指引进入漩涡。 “砰” 顿时星光骤然亮起,谢清辞的身影即刻便消失在漩涡之中。 第一百三十章 幼苗成长 “霎” 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蓦然虚虚一晃,一个黑衣少年突然出现。 但让人惊异的是,在这人声鼎沸、摩肩擦踵的情景下,他就这样大喇喇插了进去,居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周围凭空多出了一个人,他就这样毫不突兀地插入其中。 谢清辞已经把脸上显眼的金色面具给摘下,换了一套黑色的衣袍,此时脚下生风,步履微动,顺着人流走到多宝楼前。 高大峻伟的阁楼下,一名高大的黑袍男子牵着黄牛靠在一边,帽檐微微垂落遮住大半块脸,此时正安静地站立在一旁,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阿铁,我在这。” 谢清辞见到那个男子眼神一亮,找准距离暗自传音。那男子听到识海里的声音登时便抬起了头,神情微动,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努力寻找谢清辞。 凭着感应,他将视线移向一个黑衣少年。 他张了张嘴,还没明白主人为什么换了件衣服,就见谢清辞朝他微微眨了眨眼,然后仿若未觉顺着人流而行。 阿铁福至心灵,他隐晦地瞄了一眼监视的人,摸了摸怀里的凝血珠。 “砰” 霎时间,他的身边气势燃起,血气波动,只稍一息,便有一道光芒闪过,站在原地的一人一牛瞬间消失。 “该死,人跑了!” 待到监视之人意识到阿铁不对劲时,他已经拉着黄牛凭空飞起,瞬间消失在原地,不见踪影。 他唾了一声,有些烦躁地朝着身后的人道,声音低沉:“现在汇报给小姐,人跑了。” “是。” …… 阿铁蓦然腾空而起,瞬间飞远。跟着谢清辞的指引,他很快便来到了城池外围的一座荒山。 “主……” 身体刚沾地,他就看到谢清辞盘腿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宝相庄严,双眼紧闭,一派严肃,原本的低唤声不由熄了。 犹豫了片刻,阿铁拖着因为刚才突然升空有些奄奄的黄牛,安安静静地靠近坐在一边。 谢清辞睁开眼皮,声音有些急促:“用一颗凝血珠替我护法。” “是。” 阿铁马上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颗新的血凝珠。血凝珠在他的手里融化,渗入他的身体,霎时间血气沸腾,他的瞳孔呈淡淡的红色,整个人从一个毫无灵气的凡人变成了一个锋芒乍现的修仙者。 “嗡” 一声清鸣,他眼前的世界蓦然变得开阔而清晰,百里内一切的一切尽在他的视野之中。他宛若一只灵兽,正窥视着周围的一切,寸步不移守护着伴生的灵物。 而谢清辞的神识则遁入了丹田之地,那被她吸收的绿叶融化呈液态,化作一颗水珠滴在那神秘幼苗的根部。 她默默地提气,运转着体内的魔气,缓缓地输入到丹田,默默地配合幼苗的异动…… …… 多宝楼。 徐老高坐在堂上,摸了摸胡须,语气晦暗不明: “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把剑险些引起三方混斗,这寄拍人当真是胆大包天。” 唐淑坐在一旁闻言微微一笑,神情淡然自若:“但看叔叔的态度,似乎对此人印象不错。” “哼。”徐老翘起白胡子哼了一声,神情颇为不以为然:“那小子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修为也不差,是个可造之材,老夫当然会忍不住多关注几分。” “哦?叔叔就这么肯定那是个男修?传闻中的谢青可是个女修。” “那人的脸是纯质的,轻易做不得假,除非那人有塑身宝物。但那种东西可遇不可求,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而已,哪有这么大的气运?恐怕是和那谢青有什么联系而已。” 唐淑不语,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资料,“宗钦”两个大字跃然纸上,潇洒飘逸。 她抿了抿红唇,美眸中泄出一份笑意,语气笃定:“但我觉得,那个宗钦肯定是个女修,而且就是那个‘谢青’本人。” 徐老微微挑眉,“你就这么肯定?” “直觉。”唐淑微微仰头,语气不疾不徐,充满着自信:“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此人怕是已经被那个大小姐盯上了,若是他有难,不妨可以出手帮帮他。我觉得,那一定是非常值得的买卖。” …… 城主府。 形容枯槁的少女躺在大床上,她的双眼紧闭,神情宛若失水的鱼,微微张开已经失去血色的小嘴,看上去似乎有些呼吸困难。 她的衣衫凌乱,裙摆敞开,露出瘦小苍白的身体,上面留着一些不太明显的红痕和青紫。而她的身边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青年,身体已经凹陷了,浑身呈青黑色,一身阳元耗尽,浑身灵气尽失。 “哒”、“哒”、“哒”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徐徐而来,那躺在床上的少女却恍然未觉,身体一动不动宛若死尸。 没有人注意到她纤细的睫羽微微颤了颤,眼角隐隐含着一粒水光。 “没用的东西!” 那脚步声的主人停了下来,手中鞭子一挥,将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青年一把甩出十丈远。那青年的身体像一个娃娃,就这样在地上顺势滚了几滚,然后“砰”的一声撞到门槛方才停止,狼狈又脆弱。 赵丹敏看着那具男人躯体如此狼狈的样子,方才觉得自己心中的恼恨淡了些。她收起鞭子,眼中满满的戾气转化成温柔和心碎,伸手将躺在床上少女的衣裙系好。 当手指触到少女冰凉肌肤上破碎红痕的时候,她眼底的伤痛又多了几分。 她将自己的手掌捏成拳头,压抑心中的戾气,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外面的仆人经车熟路将那躺在地上宛若死狗的赤裸青年给抬走,神情漠然,显然已经见怪不怪。 赵丹敏将少女温柔地抱起,看着床上一片狼藉,她的眼底黑沉。 她冷声吩咐:“把这张床扔了,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随即便快速离开。 她抱着孱弱的少女疾步而行,看上去颇有些急促,但是那步伐却快而稳。走过熟悉的过道,穿过廊前的横梁,她有些急忙地推开了一扇门。 里面坐着一个人,一身白衣如雪,拂袖药香入尘,腰间悬挂着一枚卷草青璧英。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初期巅峰 赵丹敏看见白衣人,眼神微动,呼吸放轻,抱着少女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她原本暴戾的心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眼神依旧交织着愤怒、悲恸、仇恨、渴望,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她低头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少女,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期望,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坚定,大步踏了进去。 “温小友,我找到你说的那个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为丹朱诊治……” 那白衣人闻言转过身,露出一张清雅的脸。 那少年腰间悬挂的青色玉珮轻响,伴着飘长的流苏滑落,在衣摆旁微微摇摆,反射出清冽的光芒,显着他精致的五官更加温和,纯洁无瑕仿佛披上了圣光。 一身白衣纯洁无瑕,浑身的药香满溢着温柔,又让人莫名安心。最引人瞩目的是他眼睛的部分,用一条纤长的白绫遮掩,朦朦胧胧多了份神秘。 只见他温声道:“赵前辈不必担忧,若是真的如我所言找到了那人,丹朱小姐自然是有五成把握可以痊愈。” “只有五成吗……”赵丹敏有些恍惚,喃喃道。 她看了看怀中孱弱苍白的少女,神情挣扎。 片刻,她终究是下了狠心,哑声道:“也罢……五成便五成,只要丹朱可以保住性命,本座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话锋一转,她眼神一睨,语气微凉:“虽还未筑基,但杏林既然敢派你来,想来小友自然有一番本事。若是丹朱痊愈了,本座自然不会亏待你,但若是失败了……” 金丹期修士的威压蔓延,淡淡却带着警告,温衡光却好似完全不受影响,脊背挺得直直,居然完全不受威压影响。 见此,赵丹敏忍不住露出讶异之色,但见眼前少年嘴角微微勾起,声音轻柔,不疾不徐道: “死生有命,衡光会尽全力保住丹朱小姐的性命。” 只是一句,却是没有再多言。 “……希望你说到做到。” 投鼠忌器,赵丹敏神情显出几分晦涩,很快就卸下了威压。 犹豫片刻,她还是将怀中的少女轻轻放在早已准备好的玉床上,神情有几分不舍。最后再深深地看了一眼温衡光,赵丹敏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离开后,屋外很快多了两道隐晦的魔气波动。 “真是多疑啊。”感觉到外面注视的眼睛,温衡光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顺着自己的神识走到玉床前,神情淡然。 探视了片刻,他的眉微微蹙起,随即修长的手指拂过一道绿芒。 “唰” 霎时间四周风起,一股温和的生命能源以他为中心往四周扩散,很快便席卷了这一片空间。 那原本躺在玉床上的少女身体微颤,随即缓缓地漂浮在半空。 微风轻抚着她的秀发,那巴掌大的细瘦小脸此刻满是痛苦之色,还残留着欢爱后不正常的红晕,脆弱无助地让人心怜。 温衡光眼中露出一丝怜悯。 “靠着极乐宗的采阴补阳之术才堪堪保住一口气,活的如此痛苦,不知道对你而言死会不会是一种解脱呢?”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少女身上的衣裙如同花瓣般层层剥落,掉落在地,露出苍白瘦弱的少女酮体,还有满身的红痕青紫。 少女的眼睫微动。 而目睹这一切的少年却枉然未觉,心中没有半丝风月。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晶莹的水蓝色液体,均匀地散在少女身上。 “砰” 瞬时间,那水珠化作千千万细线将少女的身体牢牢地缠绕起来,不一会儿一个巨大的雪白色蛹茧便出现在此,静静地吊在半空,显出几分奇异。 “咕咚”、“咕咚” 很快,那蛹茧内便传来轻轻的、宛若心跳颤动的声音。 …… 另一处。 谢清辞闭上双眼,神情严肃地端坐在一棵巨树下,浑身青黑色魔气宛若烟尘扩散,又渐渐消弭。 “嘶” 在她的身边,一个高大的精壮男子双目赤红站在原地。 他的浑身血气翻滚,强大的力量震慑着方圆实力蠢蠢欲动的妖兽,一身奔腾的气势宛若一只苏醒的洪荒巨兽,让人心惊。 而跟在他身边的那头黄牛,虽然在男子的保护下几乎屏蔽了绝大部分的威压,但出于生灵的本能还是将整个身体趴在地上,浑身颤抖若翻覆的糠筛,牛脸几乎深深地埋进土里,不忍直视。 作为一头普通的黄牛,它这辈子算是经历了太多。 而此时此刻的谢清辞,神识深深浸入体内,默默地畅游在丹田内府。 谢清辞已至筑基,那丹田内盛满了一大片液态的魔气湖,错落的散落在各处。抬眼望去,在她的丹田上空飘着一枚巨大的血红色夙心印记。 四周静悄悄的,而在湖岸边,一株苍翠的绿却格外显眼。 “这幼苗居然长大了?” 谢清辞有些惊奇,围着这株奇怪的家伙走了一圈又一圈。 它已经长出了茂盛的根茎,那叶顶上也不是像之前那样只耷拉着两片可怜的叶子,而是长出了细长的枝杈。看不出它是花还是树,或是更奇怪的某种植株,只觉得灵气逼人,平凡中孕育着不凡。 谢清辞想了想,神识试着往那植株上撞。只听见“砰”的一声,那叶片蓦地凝结出一颗又一颗晶莹的绿珠,叮叮咚咚、哗哗啦啦落到魔气湖里,使得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便沸腾了起来! “这……” 谢清辞哑然,只惊愕的睁大双眼,感觉周围浮动的魔气仿佛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提纯了,突然变得精纯至极。漂浮在丹田里的气息暴涨,竟然带着她久久未变的修炼境界也往上升。 “唰” 她原本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露出一双极其锋锐的桃花瞳。 “主人!” 阿铁自她睁开眼来那一瞬便惊喜出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眼睁睁地看着谢清辞的气势瞬间暴涨、节节攀升,浑身魔气直冲天灵盖。 “主人,你要突破了?” 阿铁很快就明白了很么,神情有些兴奋。自从跟着谢清辞以来,他恶补了不少修仙界常识,这个状态显然是要突破境界了。 谢清辞不语,只一寸寸梳理着经脉,将自己身上外放的魔气一点点牵引到丹田,丝丝缕缕,积水成湖。 “呼” 约莫一炷香时间,谢清辞才睁开双眼,轻舒一口气。 她眼中精芒闪烁,一个呼吸间,身上的气息很快收敛。 突破筑基初期巅峰!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二场拍卖 平复好因突破而不断翻滚的魔气,谢清辞转身拍了拍阿铁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臂,笑道:“距离我突破已经过了多久了?” “恭喜主人修为上涨,突破刚好花了三天。” 阿铁有些惊喜地笑了笑,身上的气势也逐渐褪去,原本赤红的瞳孔淡化成曜石的黑,面容软化恢复成原来无害的模样。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提醒道:“主人,那第二场拍卖好像就是今天。” 谢清辞一愣,当下便一把拉起阿铁的手往外走:“你说的对,我差点忘记这事。我们现在就走!” 只听得“咻”的一声,她脚下瞬间出现一座飞行法器,脚下一震,两人顷刻间便移动了十里远。 远远地传来主仆二人的声音。 “哎、哎,主人大黄它……” “就一头什么用都没有的牛,管它作甚,不要了!” “啊……” “走了!” “……” 一刻钟后,刚把脸从土里刨出来的黄牛懒洋洋地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看着空荡荡的周围,浑浊的眼睛出现一丝不解。 黄牛:? …… 多宝楼。 谢清辞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金色面具,缓缓踏进多宝楼,一个魁梧高大的英俊男人穿着一身黑衣紧随其后,吸引了一众目光。 只见那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袍,面上戴着一副青铜恶鬼面具,只露出一双冷若寒潭的星眸。那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绷直的线,显得刚毅,更显得无情。 他浑身气息分毫不露,沉默得像一座巍峨的山,就这样静静地跟随在谢清辞身后。明明身上毫无灵力波动,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威严感,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一位美貌女侍见此迎了上来,谢清辞伸手指了指脸上的金色面具,那女侍心领神会,微微躬身:“尊贵的客人,这边请。” 谢清辞颔首,顺着女侍的指引往左边踏步而行。 站在旁边另外一位女侍在谢清辞经过时低着头,在阿铁经过身边时忍不住抬头,这一抬头正对上那双冰寒的眼睛。 “嘶” 只一瞬间,那女侍感觉体内流动的血液如同凝固了一般,浑身僵硬,她仿佛置身于一片尸山血海,周遭弥漫着杀气和血气。 她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有些失态地踉跄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这……” 在一旁观察的管事眼睛闪了闪,神情毫无变动。他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人负责处理这个局面,将那受惊的女侍带了下去。 只是一个小插曲,落在有心人眼里,却多了几分深思。 …… 谢清辞二人跟着一位女侍来到一座包厢。 踏进软绵绵的地毯,谢清辞面色如常,阿铁的眼中却露出几分新奇之色,只是依旧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直到女侍离开,确保安全了,他才有些好奇地四处打量。 “阿铁,帮我关一下那边的隔音法器。” “是。” 阿铁这才停下观察的目光,按照着谢清辞的指示来到角落一处托台上。他看着眼前明灿灿一丸金色的小球,犹豫了一瞬,方才小心翼翼伸出手轻轻地按了一下。 是这样的吧? “嗡” 小球凹陷,随着一声低鸣,包厢里很快就听清外面热火朝天的喧闹声,唐淑诱惑的声音响彻会场:“各位,接下来要呈上来的宝贝,是一件少见的冰属性法器……” 谢清辞坐在大躺椅上,双手抱拳,默默地观察着那件宝物,似乎起了兴趣,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有些遗憾道: “这冰蓝之刃虽强,我没有冰灵根只能使出半成的威力,可惜了。”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桌上的灵果顺手想拿来吃,却被阿铁一把拦下。 “你……” 在谢清辞有些疑惑的目光下,阿铁摇了摇头,态度坚定:“不能乱吃外边的东西,要是有啥不好的东西这可怎么办。” 见她欲言又止的眼神,阿铁觉得一种无形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掀开黑色外袍,露出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小玩意,那精瘦的腰间居然零零碎碎的悬挂着十几个颜色不一的储物袋! 谢清辞:这是在干什么? 他熟练地从其中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个红艳艳的果子,在谢清辞震惊的眼神下用水清洗、剥皮,再刷刷刷几下麻利地用手刃切成片。不一会儿,一盘精致的果片就出现在谢清辞眼前。 谢·目瞪口呆·清辞:? “主人吃这个吧,外头的东西哪比得上自家的好。” 见她有些呆滞,阿铁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冷硬如铁的气质硬是透出了几分柔情,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骄傲:“吃吧,做吃的,俺最是拿手。” 谢清辞咽下了想说的话,在阿铁期待的目光下捻起一枚果片,放进嘴里。 “很好吃。” 阿铁顿时眉开眼笑。 …… 她没有告诉他,她体内的那棵升级后的植株可以感知周围的绝大部分木属性物品,这桌子上摆着的灵果有没有问题,她一清二楚。 但是,既然有更好的选择,她何乐而不为? 谢清辞单手撑住下巴,眉头微拧,看着自己另外一只手默默思索。 木灵根虽好,但杀伤力却是致命缺陷。她是强攻型器法双道魔修,优势在于手段变化多样,灵活度强,尤其控制力格外出色,但是缺陷也极其明显。 在激烈的战斗中,每一份力量都至关重要。没有绝对强悍的杀伤力,意味着随时可能被压制。可是本性温和的木灵根如何能与天生破坏力强悍的雷、火等灵根相比? 谢清辞有些苦恼,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种思维怪圈。她觉得这个问题十分重要,可是她现在脑子乱糟糟的,怎么想都想不通。 “主人!主人!你怎么了!” 阿铁有些焦急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谢清辞眼神迷离,恍惚间才回过神来,眼神重新有了焦距。 “啊……” 意识到自己方才居然放任神识放空,她后知后觉,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真是太大意了,若是方才有人攻击她,她的神识必然会受到重创。 谢清辞摇了摇头,把刚才的问题抛到脑后,问道:“我没事,现在第几个拍卖品了,是什么好东西吗?” 阿铁看得出谢清辞状态反常,但见她转移话题,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头:“现在是倒数第三个拍卖品,东西还不清楚,正准备揭幕呢……” 唐淑站在高台中央,妩媚的脸此刻多了份郑重。 只见她从一个劲装的青年手里接过托盘,朗声道:“各位,此时此刻,本次拍卖会第一件压轴宝物就在此处。” “修仙者,虽有移山填海、偷天换日之能,却并非长生不老之躯。即便是通天大能,若是寿元耗尽,也只能化为黄土一柸。” “然而,即使寿元有限,钟天地造化,也可多得几分光阴” 会场渐渐静了下来,呼吸声变得轻微。 唐淑顿了顿,声音多了几分肃穆: “而接下来要拍卖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可延长寿元的珍宝——一眼可夺百年昙,万金难求延寿丹!”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二场拍卖(2) “延寿丹?” 谢清辞跟着唐淑复述了一遍,自言自语:“这延寿丹向来有价无市,在当世能练出这延寿丹的不过数十人,其中大多集中在杏林。寻常修士怎么舍得将延寿丹拿来拍卖,难道有杏林的人出世了?” 阿铁认真听着,想了想,有些好奇地问道:“主人,延寿丹是什么?” 谢清辞道:“延寿丹,顾名思义就是延年益寿,可以增加人的寿元。延寿丹蕴含的能量巨大,凡人若是误食,大多承受不住药力爆体身亡,而修士则可以吸收大部分药力。只不过一个修士一生也只能服用一颗延寿丹,第二颗就不管用了。” “因为珍贵,市面上流通的延寿丹多为次品,最多增加十年寿元。而看这意思,这一瓶延寿丹可增加百年寿元,毫无疑问,是难得的上品延寿丹。” 谢清辞说着,捏着下巴神情玩味:“想来这么多势力聚集于此,目的之一就是它吧。这下有意思了,要知道谁不想要一颗来保命呢,尤其是那些寿元无多的老古董,恐怕更是渴望。” …… 高级包厢内。 赵丹敏死死地盯着那个玉瓶。 “是温衡光拿来拍卖的?” “回大小姐,虽然不能公布寄拍人,但是八成是他。” 其实很好猜。要知道柳城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上品延寿丹了,除了来自杏林的温衡光,还有谁会随身带这种珍贵的丹药出来拍卖? “杏林那些老家伙对这个小子可真是宠爱,居然这种药都给他,说不定还真的可以……”赵丹敏忍不住喃喃。 她自然不会认为这丹药是温衡光炼的。她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求医,结果杏林只派了一个筑基不到的小医修应付了事,她当然非常不满。 只是现在看样子似乎,可以稍微放多一些期待? 赵丹敏沉吟片刻,斩钉截铁道:“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这丹药给我拿到手。” “是。” 另一边,佟二长老看着那个瓷白色的小玉瓶,眼中露出贪婪的光。 “延寿丹啊,好宝贝……” 在他身边的佟三长老亦是如此,只是他还记得此行的任务,只得摇摇头,有些遗憾地道:“算了……正事要紧,将那个东西拿到手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这延寿丹……总会有机会的。” 佟二长老闻言,只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玉瓶,然后便收回了视线。大局为重,他自然明白。 除了他们,在场大大小小的势力同样有一番计较。 唐淑笑意盈盈,红唇轻启,声音悦耳:“这延寿丹价值几何想必不需要淑儿赘述。这个玉瓶一共有三枚丹药,里面装着的就是上品延寿丹。” “初价一百万上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万上品灵石。我宣布,本次拍卖,正式开始!” 阿铁听到初价神情震惊,忍不住回头看着谢清辞:“这、这什么东西也太贵了吧?居然值这么多钱?!” “所以说炼丹师好啊,富得流油还地位尊贵。”谢清辞撇撇嘴,“可惜我没有火灵根,不然我也想试试炼丹。” 两人对话间,拍卖场上的报价已经迅速飙升至五百万上品灵石。 某间高级包厢内,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颇为响亮: “我出五百五十万上品灵石!” 紧接着,一个有些嘶哑的苍老声音响起: “小子要这延寿丹有何用?本座出六百万上品灵石!” “……” 局面热闹起来,赵丹敏听着冷哼一声,加入了有些混乱的竞拍,一口加了两百万上品灵石:“这里出八百万上品灵石。” 她的声音在这柳城并不陌生,很快,半个会场的人都知道赵大小姐一口加了两百万灵石,看样子势在必得。 不是所有人都忌惮赵家的,很快就有人加价了:“哈哈哈哈,赵家真是财力雄厚。只是这次不能让给你了,我加到九百万上品灵石。” “三号高级包厢客人出价一千万上品灵石,还有谁有加价吗?” “这边出……” “……” 没过多久,这瓶延寿丹便以一千五百万上品灵石的价格成功拍卖。 “接下来,就是本次拍卖的压轴宝物了。” 谢清辞在一旁看着好戏,感受着会场里骤变的氛围,心中了然。 ——重头戏要来了! 果不其然,在延寿丹成功拍卖后,便有几位金丹修士围成一圈,小心翼翼地护送着一个托盘上了台。 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紧绷,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一处。 出乎众人意料,唐淑这次没有立刻掀开幕布,反而饶有兴趣地开始闲聊起来。 “现在呈上来的,便是整场拍卖会的压轴宝物。想必许多人也是为它而来,它确实有这个资本让人疯狂……” 仿佛没有注意到周遭越来越炽热的目光,唐淑站在台上旁若无人介绍,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没有一丝紧张和不耐的神情。 “砰” 蓦地,台下一个矫健的黑色身影猛地冲上台,几个呼吸间那双手便靠近托盘。 “不好,有人要抢夺宝物!” 会场上有人惊慌地大叫,变故发生得让人猝不及防,绝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见手已经触碰到了托盘,那黑衣修士面露狂喜之色。 “是我的了!我的!” 电光火石之间,唐淑停了下来,原本和如春风的脸顷刻间变得面无表情,眼睛闪过杀意和轻蔑。 “蝼蚁之辈。” 话音未落,在她的腰间一道黑金色光芒如同惊雷一般划过,众人还没看清她用了什么招式,一个呼吸之间,一具无头尸体就这样缓缓地倒在台上,顺着台阶骨碌碌地滚落。 “……” 瞬间死寂后,会场上随即爆发了巨大的喧哗声。 时间太短,他们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得这人横尸于此。抬眼望去,就见唐淑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上,她的腰间缠绕着一条黑底斑纹的长蛇。它的腹部像球一样鼓起,然后迅速缩小,消失的无影无踪,浑身散发着强横的妖气。 居然是一只元婴期的妖兽?! 台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迹,只有一具无头男尸横陈。 此情此景,让那些刀尖上舔血的魔修都抑制不住心生惧意。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二场拍卖(3) 周遭一片死寂。 不多时,唐淑娇媚的声音幽幽响起: “既然来了多宝楼,就得遵守多宝楼的规矩,不遵守规矩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现场那具男尸已经很快被抬下去了,会场内窃窃私语。唐淑往四周快速扫视了一眼,似乎是没有再发现异状,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越过这个小插曲,拍卖继续。 她举起手里的托盘,笑意盈盈地介绍:“接下来要拍卖的,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宝物,也是这一次拍卖最为珍贵的宝物,天残魔君的成名之技、魔道地阶初级功法——天残书!” 地阶初级? 谢清辞眼睛微亮,听到这个立刻打了起精神。 与其他弱肉强食的地方不同,在九州,基本的势力分布以及他们的管辖范围已经大致确定。无论道修魔修,高阶功法大多掌握在强大的宗门手中,高阶修士多出身大宗。 在这种环境下,散修以及小宗门势力不断被挤压生存空间,以及有限的修炼资源。此类修士修炼之所以困难,不仅是因为没有足够的修炼资源,还有缺少高阶的修炼功法。 然而,高阶功法的珍贵,使得即使是成名势力,其所有的高阶功法也是有限的。大多为人熟知,也就是被人称为某一门派的“独门秘笈”。而如果需要更进一步,寻找新的高阶功法对于一个势力的发展至关重要。 天阶功法可等同于仙法,极其稀缺,仅掌握在少数大陆尖端势力手里。除此之外便是地阶功法,同样也是万金难求。这本功法虽然仅仅只是地阶初级,但既已达到了地阶,便意味着它和所有的黄阶玄阶功法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珍贵程度已无需多言。 怪不得这不算大的城池四方来集,强者汇聚,如果为的是这一本地阶功法,那便是可以理解了。 因为出身无道魔宗,谢清辞所学的功法等级都不低,有的甚至也达到了地阶的范畴。但是因为修为等级限制,她很难使出地阶功法的真正威力。 所以,她没有要加入这一场混战的打算。即使要争,大概也是这不过这些准备充分的宗族势力。 谢清辞看着开始火热起来的气氛,心中暗想,不知道这一本地阶功法又会拍出怎么样的天价呢? 唐淑见场内气氛调动得差不多了,便伸手掀开盖在托盘上的幕布,露出一只血红色的精致玉简。 谢清辞望去,那玉简是少见的血红色,整体呈扁圆柱形,镶嵌着黑边,有暗黑色的魔气隐隐外泄,一看便不是凡物。 “地阶初级功法天残书,乃千年前鼎鼎有名的天残魔君成名功法,无限制属性。鉴于此物珍贵程度,多宝楼会全面封锁关于拍卖人的一切信息并提供适当的庇护帮助,请各位放心加价。” 唐淑说完,便朗声道:“起拍价两千万上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万上品灵石,我宣布,本次拍卖,正式开始!” …… 在这一场次的拍卖,谢清辞只拍下了一些炼器材料。能给她捡漏的机会也几乎没有,毕竟罕见的珍宝只是少数。 看到了传说中压轴宝贝,谢清辞并没有什么加入竞拍的打算,心念一动便打算拉着阿铁提前走人。 阿铁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一双手扯了扯他背上的兜帽。他疑惑回头,就见谢清辞站起身来,整了整脸上的面具,淡淡道:“咱们走吧。” 阿铁愣了愣,随即回道:“好。” 对她而言,这次拍卖只是顺带,重要的是拿到了佟家的一些资料,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阿铁的周庄,将这麻烦的夙奴契约解决了,不然耽搁下去,留着一个不稳定因素总是让人不舒服。 谢清辞想着,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阿铁。 阿铁的脸依旧保持冷酷,只是眼里出现了一丝迷茫。 刚才主人为什么要瞪我? …… 谢清辞在多宝楼随意地绕了好几圈,摘下显眼的金色面具,快速换了一身红色的男式衣袍,带着同样换了一身装扮的阿铁光明正大走出多宝楼。 “客人请慢走,有空多来光顾小楼。” 身后女侍弯腰恭敬道,目送那一双人远去,看着谢清辞的背影眼里还有些不舍,默默藏下了少女心思。 好俊俏的公子啊,不知是否还能再见面呢。 这样低头想着,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魔气波动,这让她心里一惊。蓦地抬头,便见方才离去的俊俏的红衣少年正在她不远处的街道上,身体站的笔直,双手呈十字形交叉悬空握着一杆血红色的枪,全身浑厚的魔气爆发,正盯着前方高空,满脸的肃杀之气。 她有些惊讶地捂住小嘴,这是发生了什么? “轰” 就在此时,在不远处的空间,一个巨大的魔气漩涡突兀地出现在半空,声音震天动地,将周围的空间秩序都扭曲成一片,强横的魔气威压侵袭这一片,原本平静的街道突然刮起了大风。 “呜呼” 街上还站着不少人,皆是拿出各式各样的武器颇为艰难地抵御着这股威压,,看上去并不好受,而那稍弱些的修士已经被压得全身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宛如涸死的鱼,显得脆弱又狼狈。 “是……是元婴魔君……” “怎么怎么回事?” 人们抬头看向天空,面容惊慌。那浮在半空中的巨大漩涡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少年般清秀的脸,半黑半白的长发,过分宽大的袍子几乎把全身的肌肤都牢牢遮掩,显得几分怪异。那浑身的魔气波动证明着,这是一个强悍的元婴魔君。 阿铁乍一看见那元婴魔君的脸,仿佛整个人被定住了一般,浑身僵硬,那眼底是掩盖不住的浓浓的恨意。 谢清辞见状冷着一张脸,迅速祭出血临战枪,将阿铁护在身后,硬抗元婴魔君的威压。 一高一低,一上一下,居然就这样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对峙起来。 来者,正是佟家大长老,佟凌肃! 佟凌肃傲慢地俯视着街道,看着那些被他的威压震慑得七歪八倒的人,眼底露出一丝不屑。扫视片刻,他将眼神定在了谢清辞身上。 准确来说,是被谢清辞挡在身后的阿铁身上。 站在谢清辞身后的阿铁拳头握紧了。 佟凌肃舔了舔猩红的唇,清秀的脸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终于,找到你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柳城赵家 谢清辞面上波澜不惊,但是心中不由自主紧张起来了。 她假装不经意地一边将阿铁护在身后,一边看着着漂浮在半空中的佟凌肃,大声询问道:“请问这位前辈有何贵干?晚辈修为低微,且与前辈素不相识,为何前辈要将我等拦下?” 谢清辞其实知道眼前这位元婴魔君是谁,也知道他来者不善,但是仅凭她筑基的修为,即使有底牌,也不好和这个凶残的元婴魔君直接硬碰硬。即使加上吸收了凝血珠的阿铁,两人联手,都不一定打得过这家伙。 眼前只能暂时装傻,先忽悠过去再说。 听到这话,佟凌肃将目光从阿铁转移到谢清辞身上,见她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他忍不住挑了挑眉: “小子,你是当真要装傻装下去?要是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本座的手掌心,未免也太过天真。” “……晚辈不明白前辈在说什么,还请前辈明示。” 谢清辞厚着脸皮非常淡定地否认,又悄悄往后推了几步,眼下能拖一会是一会,她必须得先稳住这个老家伙。 她暗暗攥紧了手里的血临战枪,有些不确定地想: 这柳城应该有城池护卫,城内斗殴不知道会不会插手…… 佟凌肃见她义正言辞地否认了,感觉有些无语,忍不住嗤笑道: “你那后面的怪物,虽然多了一副肉身,但是那个气味却是变不了了。”说着,他顿了顿,鼻尖动了动,似乎是在嗅着什么,神情有些古怪,“那个怪物的灵魂如此肮脏,这么浓重的血腥气,就算是化成灰本作也决不会认错。” 说着,他偏头打量谢清辞全身,道:“既然你这么坚定要护着这怪物,那么,你是谁,和那个女飞贼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就是那个女飞贼。” 女飞贼?这是什么鬼称呼…… 谢清辞满头黑线,忍不住腹诽,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居然注意力歪了,只是她还没忘记目前的处境,只能装作一副被污蔑的模样,脸都气得涨的微红: “前辈,我虽然生的俊俏阴柔,但是的的确确是是男儿身。前辈怎么可以空口鉴人?” 溯源肉藕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可以完美地与骨肉结合,她并不觉得他可以看穿她的原来的面孔。 至于阿铁,应该只是因为是灵魂气息露馅了,她对于溯源肉藕可是自信的很。 “废话少说,宁可杀错百人,不可放过一个,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之你难逃一死!” 佟凌肃冷笑一声,衣袖猎猎,狂风阵阵,霎时间全身便凝聚了一股强悍至极的魔气。 “轰隆隆” 一时间天地变色,风谲云诡,街道上的人大多已经逃离,街上空荡荡的一片,路旁的小摊也被卷的七零八落,狼狈不堪。元婴修士的攻击不是寻常修士可以承受的,自然是要远远避开。 “喝” 只见他低喝一声,瞬间一道攻击疾射而来,越是飞跃越是强烈,属于元婴期的威势就这样淋漓尽致呈现,直直射向谢清辞二人。 “无论如何,你们都给我死吧!” 阿铁眼中闪过一丝猩红的血光,而谢清辞毫无惊讶之色,她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当即祭出了一张封符,眼中是狠辣的决绝。 元婴魔君又如何,不知道出窍魔尊的一击你是否吃得消? 她捏着封符的手高高扬起,正准备将其甩出,没想到这个时候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咻” 蓦地,一道粉红色的光束从谢清辞身后炸出,威力之强大居然将佟凌肃的攻击拦腰撕碎,化成灰烬。 这…… 谢清辞惊讶地睁大双眼,那捏着封符的手还停在半空,就见这佟凌肃的攻击突然被别人击溃,不由神情怔愣。 “佟凌肃,这里可是柳城,不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一道清脆冷冽的女声从她的身后响起。 话音刚落,很快,一辆灵车就这样从迷雾中出现。满天的粉色花瓣迎风飞舞,伴着一阵浓郁的香风轻轻拂过,那车角的一盏银铃随着车身的摇摆“叮叮咚咚”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显得唯美至极。 谢清辞的心神恍惚了一瞬,忍不住回头,就见身后不知何时停靠了一座极其奢华的灵车,几个看上去像是侍女的人穿着飘逸的纱裙围在灵车周围。 定睛望去,还能看清那车身上有一个用篆文雕刻的、古朴而又优雅的“赵”字。 柳城赵家,城主府? 谢清辞很快反应过来其中的关节,神情略有些迟疑。 她是想过最好可以惊动城池护卫来牵制住这个疯子,可是看样子,这个招来的女人似乎身份并不简单啊…… 蓦地,一只白嫩的柔夷从灵车内部沿着玉帘伸出。 只见那人轻轻一晃,那瀑布般的玉帘就这样被轻轻挑开,从中露出一张明艳端方的美人脸。丹凤眼,菱儿唇,聚着一股子媚气,而那眉色却浓郁,显得几分英气勃勃,还带有掌权者养尊处优的矜傲,看上去并不好亲近。 赵家的人吗? 那年轻女修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看着年岁不大,应该修炼未到百年。只见她莲步轻移,就这样施施然下了车,身后一个安静的美妇默默跟随。 这一车子的女人,还有这种架势的仪仗,看着便晓得来头不小。 谢清辞趁着双方对峙,悄悄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测灵珠,将位置对准那女子,就见那珠子快速闪了三下,心中便知那女子修为是金丹期。 那方才那道攻击,应该是那年轻女修身后跟随的美妇发出的了。 半路杀出个赵丹敏,佟凌肃神情不太好看,嘲讽道:“怎么,赵大小姐这是看上这个男炉鼎了?脸看着确实是你们极乐宗喜欢的那一类,本座提前说一声好艳福了。” 谢清辞心中微愠,赵丹敏却是直接回道:“陇肃魔君说的是,这位道友确实是生的极好,比魔君生的更艳丽些。只不过他可不是什么炉鼎,他是我们城主府的客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赵氏丹敏 客人? 谢清辞心中一动,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把红翎,睁着眼睛就这样看着赵丹敏,有些无辜地问:“原来这些……都是仙子给我的,是吗?” “……” 赵丹敏看着放在谢清辞手上几乎要溢出来的红翎,沉默了。 几乎就在下一刻,她露出一抹暧昧的笑,点了点头,竟然就这样直接肯定了: “没错,这些是本小姐给你的。” 听到这话,那些站在她身后、经历过专门培训的女侍们花容失色,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而那元婴美妇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破碎,瞳孔放大,看着赵丹敏的眼神有些震惊。 “大小姐,这……” 给这个少年这么多红翎,这是要私定终身吗? 她看着谢清辞,又看着表情复杂的赵丹敏,内心排山倒海。 赵丹敏没理周围人的反应,她和温衡光单方面的交易她怎么可能会告诉别人,只一动不动盯着眼中微微露出惊愕神色的谢清辞,在别人眼里却是坐实了她的“痴情”。 阿铁也有些愣愣的,视线在赵丹敏和谢清辞两者中不停变换,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佟凌肃看见这一堆红翎表情同样也露出的震惊的神情,有些古怪地看着赵丹敏,半晌才道:“没想到深暗极乐宗功法奥义,敢爱敢恨的赵大小姐居然动了真心,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每个魔修一生也就只能凝结十朵红翎,赠送红翎是为求爱。一朵红翎是求露水之缘,两朵红翎是求相知之意。这一堆红翎……这是爱得死去活来、非君不可了? 难怪她出来多管闲事,难道这赵丹敏真的动了芳心? 如果真是那这样的话,要是把这小子弄死,那便是把她得罪透了。 “原来这小道友还真的是城主府的‘客人’啊。既然你要的是他,那我便给城主府一个面子,就不追究他对我的冒犯了。” 他心中忌惮赵家,但是却不打算就这样让阿铁跑了,态度强硬:“我可以放这小子走,但是他身后的那个怪物与我素有仇怨,我决不能放他走。” 阿铁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瞳孔微微泛红,正想上前,却被谢清辞一把抓住了。 他眼中的红芒瞬间暗下去了,黝黑的瞳孔带着一丝迷茫,当即便听见谢清辞的传音:“不要着急,安安静静待在我旁边就好,我自有办法。” 谢清辞抓住阿铁的手臂,将他拖到赵丹敏身后,哭丧着个脸,看着赵丹敏的眼神有些委屈,张口就来: “仙子啊,这是照顾我多年的老父亲,我和他感情深重。这人明显脑子不好使,你看这么大一个活人都认错了,还死不承认,硬是要杀了我老父来还什么债,这可真是太冤了。” “你!” 佟凌肃听她颠倒黑白当下怒意上头,谢清辞嘴巴叭叭叭的不停,话里有什么漏洞也不顾了。 她知道,自己只需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便可以了,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 “仙子一定要帮帮我的老父亲,要是他出事,我也不想活了……” 先前随手试探,意外发现这个赵大小姐对她容忍度意外地高,像是在故意护着她似的,这让她有些惊喜,也有些好奇。 毕竟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绝不会是愿意做无用功的人,她这样做必然是有什么目的,而这个目的,或许就和她有关。 她就是赌,赌这个赵大小姐一定会保住她。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强悍的地头蛇,不利用一下真的对不住她的一番美意。 谢清辞暗戳戳想着,既然保得住她,那多带一个拖油瓶也该不成问题吧? 谢清辞又怂又菜的表现让那美妇极为不满,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两只虫子,眼皮狠狠地跳了两跳,看着赵丹敏的眼神那是恨铁不成钢。而拖油瓶·铁则一脸茫然,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选择沉默。 赵丹敏深深地看了谢清辞一眼,心里想着这小子倒是鬼灵精,还学着顺杆往上爬了。虽然有些麻烦,但左右也不过只一个凡人,顺手保了也无妨。 于是她顺势回头,眼神脉脉看着谢清辞:“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他的,不会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美妇和女侍们:??? 谢清辞适时地回了一个感动的眼神,这你来我往在外人看来却是格外深情。 赵丹敏:“陇肃魔君实力高强,只是除了你自己,还要考虑一下佟家,是否愿意和我赵家结仇。” 佟凌肃脸色难看,头微微低着,握成拳头的手微微颤抖。 “好……好啊……”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过了半刻,他才抬起头,看着阿铁的眼神择人而噬:“我便给赵家一个面子,今日便放过你。你最好一辈子都躲在赵家,不然,你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他最后看了谢清辞一眼,冷哼一声。随即一阵黑风吹过,他整个人化为一道虚影,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谢清辞面无表情地看着佟凌肃离去,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 “他走了。既然你的老父亲已经没事了,那么现在小道友可以陪我回城主府了吗?” 谢清辞听着女人平静中带着不满的声音,知道她是在讽刺,不由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个大小姐心眼小的很,即使帮了她,她也还是很不爽她拿她当筏子的。 过河拆桥这种事,即使她想做,当下这个情况也不太可能。于是她很上道地、笑眯眯地朝赵丹敏行了个道礼,态度诚恳一点都没有推诿:“多谢赵前辈出手相助,既然前辈邀请我去贵府,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丹敏听着神色好看了一些,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随我来吧”,便一步步走上了那辆拉风的灵车。谢清辞带着阿铁紧随其后。 “叮铃” 倏忽间云气弥漫,香味扩散,银铃轻响间,车身便消失在地面,在天空高速盘旋几瞬,便浩荡走远。 第一百三十七章 环环相扣 城主府,为柳城三大族之一的赵氏所入驻。赵氏管理柳城大小事务持续至今,已经长达五百年。 在离州柳城不算是个大城,但也称得上是个中等城池。赵氏掌握着柳城的管理权,休养生息百余年,再加上极乐宗在背后扶持,也能说得上是称霸一方的大族,颇有威势。 谢清辞手心隐秘地攥着一个玉简,默默浏览着这赵氏族史。她跟在一个女侍后面,抬着狭长的眼懒洋洋地扫视,一边分心看着玉简,一边暗暗观察地形。 她一边看一边在心中暗忖:虽然只是个中等城池,但这城主府看着倒是富丽堂皇、颇有底蕴,赵丹敏的座驾也是拉风至极,想来城池收益还是相当可观的。 谢清辞倒是想到处走走看看,可惜刚来到城主府,还没怎么溜达,她就被温柔地“请”到客房里“休息”了。 “我不是你们大小姐的客人吗,怎么,都不让你们的客人去府上溜达溜达的吗?这就是你们赵府的待客之道?” 谢清辞双手抱胸,翘着腿靠在门上,微微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女侍,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自然,自然而然显露出几分威压。 “客人,实在是很抱歉……我们小姐说请您在此休息半天,不要随意走动。最多明日……明日就会带您去府上游玩的。” 这女侍被她的威压按住,身体有些颤抖。说话虽然还是温温柔柔的,但毫不露怯,态度很坚定,丝毫不为所动。 见谢清辞眉头微蹙,似有不满,她又赶紧道:“不过客人可以随意在院里走动,您是尊贵的客人。” 谢清辞轻嗤了一声,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摇大摆地出门往隔壁走,“那我去找我的同伴咯,就在隔壁。” 女侍微微皱眉,有些为难:“这……” 谢清辞转头笑得更加灿烂,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眼底闪过一抹红光:“怎么,连这个也不可以吗?” 女侍立刻改口:“客人请自便。” 这院子占地广,通道蜿蜒,谢清辞沿着廊道走了好一会才找到阿铁的房间,没有怎么犹豫抬手便推门而入。 “吱呀” 站在主厅里的阿铁听到声音猛然抬头,看见来人神情惊喜。 “主人!” “你小点声,外面有人。” 谢清辞关上门,脚步如风,抬手就往阿铁圆滚滚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凶巴巴地传音道:“在这里叫我宗钦,暴露了看我不让你好看。” “哦……”阿铁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被狠狠敲打的头,眨了眨眼睛,委屈道:“明白了主……宗钦。” 见阿铁老实的样子,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背着手在这件屋子里巡视,一边看一边啧啧评价: “这摆设未免也太过寒酸了吧,一件宝器都没有。还有这里的灵气浓度,完全比不上老头子的灵池啊,差远了差远了……” “啊……这里确实、确实有一点简陋……” 阿铁呆呆地应和着,只是声音越来越低,觉得有些心虚……他跟着谢清辞一路风餐露宿,虽然潇洒但是谈不上多么舒适,相较其他地方这里其实很不错了…… 当然他也不会拆主人的台,只跟着谢清辞一句句应和着。 谢清辞对于这种变相软禁倒是没什么感觉,也没有感觉被羞辱了。她若是想逃,凭着她手里的东西还是很容易的,只是她并不打算这么做。 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好整似暇走了走,谢清辞拉着阿铁到这院子大摇大摆地逛了逛,动不动就左摸摸、右碰碰,吓得那些个监视的修士一个个打起精神,死死地盯着她的动作,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一眨眼就发现这个大活人凭空消失,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谢清辞:不打算真逃,但是吓唬吓唬你们还是可以的。 她木着脸把这小院子走了十多圈,身体在运转修炼,脚在不停乱跑……从白天到黑夜,把一众看守的女侍和暗中监视的修士累得够呛,心中哀嚎。 众修士:…… 不知过了多久,当看到谢清辞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终于伸出她那尊贵的脚往屋里走时,他们齐齐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感动多一点还是埋怨多一点,总之终于可以放下紧绷的心弦。 …… “道友是对我们赵府很感兴趣吗?” 谢清辞正在床上打坐修炼,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一睁开眼,就见赵丹敏坐在对面的高座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的神情似笑非笑,正直直地盯着她,好像在看什么怪物。 “听侍女说,小道友很喜欢在这院子闲逛,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风光,我这东道主居然不知道,不如你带我去瞧瞧?” 谢清辞神情没有半点波动,淡定地收功,面对这个金丹期魔修毫不胆怯,回道: “赵仙子有事不妨直言,无需遮遮掩掩,想来也不是路过顺手救我的吧?” 赵丹敏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竟如此直接,有些惊愕,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小道友倒是个爽利人,直言直语的可真讨人喜欢。不错,想来阿朱也会喜欢……” 谢清辞眼神微动,毫不意外地勾唇:“看来我想的没错,赵大小姐确实是想把我当炉鼎。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你那可怜的妹妹赵丹朱。” 听得此言,赵丹敏脸色瞬间就黑了,声音突然变得尖利:“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如何帮你的妹妹。”她暗道果然,声音不疾不徐,“你想用采阳补阴的方式来为你妹妹汲取生机,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保住你妹妹的命,但是这样是无法根治的。” 赵丹敏神情阴暗地盯着她,眼里已经有了杀意,冷声道:“那又如何?” “或许你可知道,木灵根天生有治愈和输灵的效能。” “那又如……” 赵丹敏闻言蹙眉,刚想开口,却见眼前这个苍白俊美的少年默默将手抬起,一道耀眼而又不失温和的青黑色光芒在他手里闪烁。 “何……”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声音哽在喉间,就见谢清辞身上的魔气盘桓成一道漩涡,绕着谢清辞的身体四散。 “飒” 谢清辞歪了歪头:“不巧,我是魔修,正好也是木系天灵根。你的妹妹,可能确实很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