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天下:小姐不经商》 第一章 生吃人肉 热,好热…… 钟沁醒来之时就发现自己全身都浸泡在滚烫的水里,耳边充斥着女人凄凉的哭泣声和男人可怕的怒吼声。 她的意识受周围的温度影响而模糊,只能勉强睁开眼睛。 这一看,面前的场景让她吓了一跳。 一个风韵犹存,穿着残破的华服的少妇趴在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脚下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地大叫:“大哥!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女儿吧!就算你怎么凶恶!也不能吃人肉啊!” 吃人肉? 钟沁出了一身冷汗,立马明白到了自己的境遇,拼命想要挣扎,探出头去看。 她被架在一个大锅里,锅子的下面的火苗正旺。 这样煮下去,用不着一会就会被煮熟。 “走开!”大汉甩开少妇,一脸的不耐烦,“这他妈老子都快饿死了!还管她人肉不人肉!” 少妇拼命摇头。 “你乖乖的。”大汉狞笑,“我等会还可以分你一块肉。” 少妇震惊地抬起头:“你这个禽兽!” 见钟沁痛苦地想要从锅子里逃出来,她用尽力气爬起来,不顾一切朝着她跑去。 可被大汉一踢,直直撞上那个烹人的大锅。 头破缸裂! 钟沁连忙爬出来。 少妇把她护在身后。额头的鲜血直流,模糊了她的面容。 “沁儿!不怕!娘亲会保佑你的!这个乱世,怎么可以有这样的事!没有食物就烹饪人肉!这不是人该做的事情啊!” 钟沁的眼睛闪过一道冷冽的光。 这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出现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她穿越了,而且还是来到一个乱世,人们流连失所,甚至泯灭人性到了要吃人肉的地步。而这妇人就是她这的母亲——为了保护她不惜一切。 少妇还在试图跟面前的人说道理。 “我们孤儿寡母,求求你放过我们!” 跟这种人讲道理根本就没有用! 钟沁尽力举起手,看到的却是一双瘦弱无骨的手。她从缸里逃出来已经花费了全部的力气,现在连站起来的体力都没有。 “小女娃,你在想什么?” 钟沁听到声音,抬头。 她本以为敌人只有面前的一个大汉,如果她奋力一搏,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一抬头她才发现,多的是隐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人! 钟沁起了一身冷汗。 “你们……想要食物对吧?”关键时候,她的脑袋飞速运动。 “这是当然的!”大汉俯视她,“但是我们找不到食物,所以,就只能委屈你当一下食物了!” “不!”少妇声嘶力竭。 钟沁瞄了她一眼,伸出手紧紧把她搂住,示意她安静。 “我们……有食物,只要你放过我们,我们就把藏起来的食物都给你们。里面什么都有。” “嗤。”大汉嘲笑,“胡说八道!在这种时候,除了贵族富豪,谁还有食物?” 钟沁不为所动,“你看我们的穿着,我们是有钱人家!” “我跟家里人闹了矛盾,跑了出来,我的母亲寻我而来!” “我跑出来的时候,藏了钱跟食物,我们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找,绝对不骗你们。” 大汉动摇了,他们想要烹食小孩是因为肚子饿,并不是爱吃人肉,如果真的有食物,他们当然不愿意吃人。 钟沁看到他们的反应,立刻低下头,悲悲戚戚哭了起来:“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你们放我们母女一命。乱世之中,各位英雄也是无奈落魄,我知道你们还是有恻隐之心的。” “好!”一个人拍桌而起:“你带我们去找食物,我们放了你。” 钟沁掩在手中的脸蛋上勾起冷笑。根据这具身体留下来的记忆,她知道这里藏有陷阱,可以轻轻松松杀死他们。 “这个女人在骗人!”小孩子清脆的声音传来。 钟沁从手掌中抬起头。 一个小孩站了出来,指着她,“我从她们出现在城镇的时候就跟着她们!她们落魄的很,身上的东西就是一个包袱,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的话说出的瞬间,和缓的气氛陡然再度冷峻! 第二章 千钧一发 “小骗子!吃了她!”众人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钟沁抱着妇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可在场起码有十几个男人,看起来都孔武有力。 少妇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意识不清了:“你们要吃就吃我,放过我的女儿吧。” 丧失了理智的人架起新锅,灌满了水,开始烧火。 火焰熊熊燃烧,映在钟沁苍白的小脸上。 她没有想到刚在现代被车撞死,就穿越到一个不知是何年代的地方、被人烹食。 她已经全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朝她们走来,一个拉开了少妇,一个抓着她的头发,把她往锅子那边拖拉。 “不要!”她痛苦地尖叫起来。 “嘶。”跟在她的尖叫声后面的,是皮肉撕开的声音。 钟沁睁开眼睛,拉住她头发的人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手握锋利长剑,割断了大汉的头。 大汉倒落在一边。 钟沁睁大了眼。 拿剑的男人身着玄红两色的衣袍,动作之间,腰间两块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明眸秀眉,五官精致,明明是秀雅到极点的长相,眼神却蕴含着冷冽的杀伐之气。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一大群人涌进,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抓了起来。 穿着劲装的男子上前,朝着男人抱拳,道:“殿下,叛党已经全部都捉起来了!” 钟沁正想说话,妇人突然气若游丝的呻吟: “沁儿。” 钟沁不是她的女儿,但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感同身受,悲切万分,甚至眼泪都不听使唤掉了下来。 她连忙跑过去,抱住少妇。 少妇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冷——失血过多,怕是命不久矣。 钟沁看着那俊美的男人,她知道,现在这里能救少妇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的母亲!” 宇文宥并没有理会她。 他并不是什么善良热心之人,来这里只是为了清除叛党。刚刚救下她,不过是意外而已。 “大人!”钟沁因为太过激动,不小心摇晃了少妇的身体。霎时,少妇手中一直紧握的玉石就掉到了地上。 宇文宥望了过去。 那是……玲珑玉? 他眼神晦暗不明地望着那对母女,然后挥手,“来人,快去找大夫过来。” 在场所有听到他这句话的人都惊讶地张大嘴,他们冷面无情,根本不在乎别人性命的王爷是怎么了? “快去叫卢大夫进来!”惊讶归惊讶,还是有人迅速反应过来。 钟沁闻言大喜过望,正想安慰一下少妇让她撑住,却发现少妇冰冷的手从她的手心滑落。 少妇的眼睛闭上了。 “不用了。”钟沁眼泪不断落下,“她死了。” 众人一愣。 钟沁替少妇合上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把她平放在地板上。 掉下的玉石就在手边,她默默地捡了起来,然后放在怀里——她的怀里还有一封信,也是少妇留给她的,现在已经成了遗书。 宇文宥想着玲珑玉,向钟沁走了过去。 “节哀。” 钟沁瞄了他一眼,无悲无喜。 “夫人的尸体我会叫人妥善处置。” “多谢。”钟沁擦了擦眼泪。 “不知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钟沁能有什么打算,她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现在还孤苦无依。 宇文宥微微一笑,似乎是在抚慰她的心灵,眼睛却是落在她放玲珑石的地方,“如果姑娘尚未打算,不如暂时到在下的府邸,慢慢休养。” 众人瞠目结舌,他们看着宇文宥的笑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再看钟沁的脸,连忙撇过眼睛。 钟沁抬头,看着他不带温度的笑容,也是微微一笑。 第三章 久仰大名 此人,非富即贵,而且冷血无情。 钟沁把头转回去,假装没有听到。 宇文宥蹲下身子,修长冰冷的手指掐住钟沁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冷若寒冰道“姑娘,我请你去我的府邸休养。” 他的话一出,站在最近处的官兵们都往前走了一步—— 如果钟沁敢说一个“不”字,他们就会立马上前,把人打晕带走。 钟沁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动也不敢动。 “大人好心收留,小女子自然是感恩戴德。”她心中拒绝的念头一闪而过,面上笑意不减,看起来倒像是万分甘愿。 “请。”宇文宥把她扶起来。 钟沁跟着他走出去。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宇文宥问。 “钟沁。”她双唇一张,“你呢?” “宇文宥。” 钟沁看了他一眼。 跟在他们旁边的小兵齐齐兴奋,来了!又有一个姑娘要拜倒在他们王爷的名望之下了! 钟沁刚来到这个世界,原主的记忆也没有继承完整,根本不知道宇文宥是何身份,可周围小兵们的眼神太炽热,她只能顶着压力说了一句,“久仰大名。” 宇文宥笑笑,也不点破。 现下在郊外没有马车,宇文宥彬彬有礼的问了钟沁一句:“不知姑娘是否介意与我同骑一匹马?” 钟沁毫不在意地点头。 宇文宥第一次看到如此豪爽的女子,不再犹豫,一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抱上骏马。 钟沁吓得惊呼一声。 宇文宥看她这个反应,不禁觉得好笑。随即一步跨上马,扬着鞭子就飞驰离开。 钟沁一上马就感受到身后人的温暖气息,不免有几分尴尬。 不过宇文宥似乎真的是正人君子,故意挪开了一些距离、不碰到她。 察觉到此,钟沁对他的印象也有所改观。 …… 骑马奔驰良久,钟沁才发现原来自己刚刚身处之地如此偏僻—— 临近日落,都少有人烟出没。 如果不是宇文宥,或许那群乱民真会将她分食。 …… 夜晚赶路不便,几人看到客栈,决定先去休息一夜,天亮了继续赶路。 一行人把整间客栈都包了下来,单独给钟沁一个房间。 就在钟沁跨进房间之时,出了庙门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宇文宥开口:“你可不要想着逃跑,没有用。” 钟沁咬牙切齿,一句话也不说进房间,甩门。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钟沁表现的很乖巧——给她送饭她就吃饭,给她送衣服和热水,她就洗澡。 这样的配合换来众人放下警戒心,钟沁终于找到机会独处,可以看看母亲在临死前交给她的信。 信纸打开,一行字撞进她的眼中: 沁儿,你一定要找到你的弟弟! 第四章 要找弟弟 钟沁一愣,随即把手里的信纸翻来覆去。 饶是如钟沁这般冷静的人,此时此刻都有些傻了。 她刚开始对这封信有两种猜测,要么就是留有一些什么财产或者是人物的信息,好让钟沁有所依靠。或者就是一个母亲普通的嘱咐,让她好好活着。 但现在这封信里,除了这句话以外,什么都没有! 钟沁稍作思考,就把信烧了。即便是无足轻要的信息,她也不打算留着。多年的精英生活,让她习惯将最保密的资料记在脑海当中。 信纸燃烧,火光跳跃,钟沁脑海里想起那个妇人为了救她,紧紧抱着那个大汉被甩到缸上撞得头破血流的场景。 为了报恩,她是一定会去找这个所谓的弟弟。 同时,她也好奇。“她”的母亲穿着不凡,而且举止有礼,按照古代人的出身,不是富贵人家,至少也是书香门第。这样的一个女人,为什么沦落到这样的结局?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敲钟沁的房门。 钟沁相当警醒,瞬间睁开了眼。 “姑娘,该上路了,洗漱吧。” 钟沁打开房门,外面放了一盆热水,她搬了进来,洗漱完毕后立马就出去了。 昨晚之前,钟沁满脸尘土,虽然看得出五官端方,但是毕竟难以辨认出全貌;现在,她穿着干净,将长发挽起,露出精致的小脸,艳若桃李。 下面站着的士兵们眼睛一亮。 只有宇文宥毫无波动,用他那看似亲密,实则疏远的态度跟她说话:“钟姑娘,东西可是收拾好了?” 钟沁点了点头。 “出发吧,现在赶路,中午之前可以到。” 有了昨天的经验,钟沁很顺从地让宇文宥揽上骏马。 其实她身体和精神都异常疲惫,但是骑马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她就算是再困,也没有办法睡着。 意识迷迷糊糊良久后,骏马忽停。 钟沁一睁开眼,就看到“雍王府”三个字。 钟沁瞪大了眼,毫无预兆的回头。 宇文宥也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的脸蛋离得极近,他甚至能看清楚她晃动的眼睫毛。 “你是王爷?”她目瞪口呆。 宇文宥似笑非笑,把钟沁抱下去,在落地之时,手故意搭在她的腰间,让雍王府的人瞧见。 “我报上名字的时候,你不是对我说久仰大名吗?我还以为你确实知道我的大名。”说完,他就放开了手。 钟沁看了看牌匾,然后又看了看面前这个相处了两三天的男人。 “你的什么大名?” “我们家的殿下是赵国的皇子,年少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在赵国,根本就没有不认识殿下的人。”侍从接过宇文宥的马匹,领着她往前走。 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 宇文宥没有理会她的疑惑——他一走进去,立马有好几个美人丫鬟迎了出来。 “殿下,热水已经放好了,干净的衣服也备好了。” 宇文宥习以为常,冷淡地点了点头。他走了两步,对着两个丫鬟示意钟沁,“这是我的贵客,务必好好接待。” 第五章 我失忆了 宇文宥把命令吩咐下去以后,立马就被簇拥着离开了。 钟沁一脸懵地被他留在后面,“殿下,那我该去哪里?” 宇文宥似乎没有听到,连头都没回。 “姑娘,你跟我们来吧。” 丫鬟笑吟吟的拉着她的手走了。 她们把钟沁带到房间里,不顾她的反对,解下她的头发,除去衣服,服侍她洗澡。 “好漂亮的头发啊。”丫鬟捧着她的乌发,看着细柔的发丝穿过自己的指尖。 “皮肤也好。”一个丫鬟在替她擦背,故意摸了一下她的手臂。 钟沁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洗好以后,丫鬟们又给她换上衣服。 简单的深兰色长裙,外面套了一层洁白的纱衣,款式简单,但难在边缘都是用金线密缝,裙边绣着一朵精致的兰花。 钟沁感觉自己像提线木偶,被推到梳妆镜前,任由她们帮她梳发、化妆,再送到宇文宥的面前。 宇文宥早在大堂等她,乍看到钟沁的时候,眼底闪过惊艳之色。 双眼相对,钟沁立马推断出,宇文宥一定知道些什么,否则,杀伐果断如他,怎么会对自己感兴趣? 想到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有利可图,商人的本性让钟沁扯了扯嘴角,露出了笑容。 “雍王殿下。” “钟姑娘坐。” 钟沁一坐下来,立马猝不及防地捂着脸,发出了抽泣的声音。 “姑娘?”宇文宥果真被吓了一跳。 “雍王殿下?”钟沁悲悲戚戚,“民女想求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 “说实话。”钟沁抬起头,泪水盈满双眼,“民女在破庙的时候,脑部受到重击,很多事都忘了。” 宇文宥眼波一晃。 “殿下既然把我带回来,一定是在我的身上看出了什么。民女实在是想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为我死去的娘找一个归处。求求殿下,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民女吧!”说完以后,钟沁又把脸重新埋回手掌心。 宇文宥面上流露出几分可怜,但眼神依旧残酷如寒冬,完全没有一丝的怜悯。 “天下格局未定,得玲珑玉者可得天下。这一句传说由来已久。” 钟沁嘴角一抽——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活像哪本小说的设定一样。 “如果我没有猜错,姑娘应该是原本玲珑玉持有者——钟家的人。”宇文宥说,“玲珑玉有传说,但是从未出世。后来有人传出玲珑玉就在钟家,钟家在传言出来之后,一夕灭族。” 钟沁震惊地抬起头,连柔弱都来不及伪装。 “我之所以认出姑娘,是因为曾经有幸见过钟家夫人,也就是你的母亲。”他叹气。 钟沁冷静无比,继续探问自己要的信息,“那么请问殿下,知不知道钟家还有没有其他活着的人?以及,玲珑玉在何方?” 宇文宥点头,正要开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第六章 刁蛮郡主 “殿下!”一个穿着劲装的男人冲了进来。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白轲一愣,随即立马跪下行礼。 “殿下”,他大喊了一声,然后发现了钟沁以后,又把嘴闭上了。 宇文宥不耐烦,“说。” “慕容郡主来了,说要见你。属下报告说你在忙,郡主就在大门发起脾气,你赶紧去看看。” 宇文宥为难地皱起眉头,然后看了钟沁一眼。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快套出宇文宥话的时候来! 钟沁憋出来的眼泪也凉得七七八八了,强留下宇文宥也没用了。她擦擦眼睛,对着宇文宥点头,“殿下去吧。” 宇文宥点头,立马出去。 白轲也紧跟上去。 整个大厅里,只剩下钟沁。 她放松的将整个身体缩进椅子里。 “好个装模作样的丫头片子!” 钟沁被吓得站了起来。 一个穿着青色裙子的少女站在门外。 她长得很是漂亮,可凛冽的气势让人忍不住低头。乌黑的青丝披肩,上有缀满珠宝的步摇,随着她大步流星走动而晃的人睁不开眼。 但钟沁现在却无法欣赏她的美貌,因为她拧着眉毛,一副看钟沁不爽的样子。 “郡主?”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跟我的表哥独处一室?”来人有意针对钟沁,“而且我还听说表哥带着你骑马,是不是你这个妖媚狐子,故意勾引我的表哥?” 钟沁皱眉,这个姑娘年纪小,她本来想容忍一些,但是她左个丫头片子,右个妖媚狐子,让她也不快起来。 “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一国的郡主是这样无礼的丫头。”钟沁嘴巴一张,说出的话毫不示弱。 慕容敏看着她,居然从她那张冰冷冷的脸蛋中想到了自己的表哥—— 宇文宥跟钟沁有一个相似的地方,那就是无论他们的表情如何多变,但是眼神总是一片寒冰般的冷漠,似乎世间的什么东西都闯不进他们的内心。 不过片刻,慕容敏便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可笑——哼,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怎么能和表哥比较! “我还是那句话,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人?为什么要缠着我的表哥?” 钟沁不想跟她做口舌之争,“郡主若是有问题,就请直接去问雍王殿下吧。” 说完,她打算直接离开,却被慕容敏抓住。 其实慕容敏是那种长得小巧的美人,如果是钟沁穿越之前的身体,一定可以轻轻松松把她给甩开。但是现在的这副身体,慕容敏稍微一用力,她就觉得手腕要断了。 慕容敏看着她,冷哼:“不要得意,信不信我把你处死了,表哥也不会说我一句重话。” 钟沁吃软不吃硬,看到这样的慕容敏,嘲讽一笑。 “我不信。” 慕容敏更加大力捏住她的手,然后冷笑,“那我就杀死你看看。” “你把我给杀了,雍王殿下就不可能得到玲珑玉,我看到时候他是会原谅你这个表妹,还是无奈再不愿意见你。” 慕容敏脸色一变,“玲珑玉?” “我叫钟沁。”钟沁甩开她的手。 “拥有玲珑玉的钟家?”慕容敏的脸色彻底变了。 看来这个玲珑玉是真的很重要了。 钟沁的心中又有了一个判断。 “就算你是钟家人也不可能有玲珑玉。”慕容敏冷笑,从腰间掏出鞭子。 钟沁脸色一寒,连忙推开她撒腿就跑。 “站住!”慕容敏追了上去。 慕容敏一边追一边挥舞着鞭子—— 这是钟沁穿越以来,第二次觉得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第七章 假玲珑玉 钟沁的体力不及慕容敏,但是她一会儿躲在假山后,一会儿钻进花丛里……慕容敏再怎么刁蛮,也是郡主,根本放不下身段跟着她东转西跑。甚至,在钟沁的故意指引下,她的鞭子还被挂在木架上。 不过即使如此,钟沁还是没一会就累趴在草丛中了。 周围都是茂盛的草木,钟沁以为慕容敏不敢进来,正想休息一会,慕容敏却鼓足勇气一口气冲进来。 同样累得气喘吁吁的慕容敏,毫不犹豫的和钟沁扭打在一起。 “这个难缠的小姑娘。” 钟沁本打算不和她计较,可慕容敏却太过刁蛮,死死扑在她身上按住她。 周围的草木将她们隐藏得结结实实,都没人能看出来这里有人。 “殿下。” 钟沁听到侍卫白轲的声音,正想喊人救命,立马被慕容敏按住嘴。 “唔唔唔。” …… “殿下,郡主不在府邸门口了。” 宇文宥冷淡地应了一声。 “以及……”白轲稍微犹豫了一下,“钟姑娘也不见了。” 宇文宥虽然稍显惊讶,却并没有太担心。 “她是逃不出这府邸的,但是……”他的声音隐隐带着寒意,“如果她有什么意外,你们就全部下去领罚吧。” “是!” 慕容敏听到宇文宥对钟沁如此在乎,却漠视自己,怒火攻心,更想掐死钟沁了。 钟沁被她按着,想要挣扎也不可能,只好干翻白眼。 “殿下。” 她们两人僵持着,外面的对话声依旧没有停。 “那个钟姑娘可能是钟家的人,该如何处理?” 宇文宥叹气,语气中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无奈,“得玲珑玉者得天下。” “殿下应该已经得到了玲珑玉。”白轲说道。 宇文宥再次叹了一口气,这是他得力放心的手下,有些事情也不怕跟他说清楚。 “我的玲珑玉,是假的。” 白轲倒抽一口冷气。 草丛中的慕容敏也被吓得一抖,差点没有按住钟沁。 “真正的玲珑玉在藏剑山庄。”宇文宥说,“玲珑玉的消息一出,钟家就被灭族了,据我在钟家里的内探留下的消息。钟家在消失之前,把真正的玲珑玉交托给了藏剑山庄。” “藏剑山庄?”白轲念着这个名字,眼底也闪过寒气。 “不必抱有敌意。”宇文宥制止,“我已经和藏剑山庄的庄主有过交易,他可以把玲珑玉送给我,但需要我为他们找两个人。” “哪两个人?” 宇文宥本来直直站着,在白轲的疑问出来的时候,身体微微一转。 他看着没有一丝动静的草丛,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钟家少爷和小姐。” 钟沁本来意图挣扎,在听到宇文宥的这句话时,立马安静下来,陷入沉思。 他们要找的人,一男一女。 钟沁脑中突然闪过那名少妇最后留给她的信息。 沁儿,你一定要找到你的弟弟。 她和她的弟弟。 既然她是钟家人,那么,她的弟弟也一定是钟家人。 虽然现在毫无证据证明他们有关系,但是说不定…… 第八章 助她逃跑 宇文宥望着草丛的方向,面色冷漠如冰,但双眼却燃着兴奋。 “走吧。” …… 他们稍微一走远,草丛里的两个人终于僵持不下。 慕容敏放开了钟沁,钟沁也不再用力架着她,两人一同倒在草地上,气喘吁吁。 “哈哈,听到没有!”慕容敏笑了,“表哥只是想利用你来找钟家小姐少爷的线索,从而得到玲珑玉而已,他根本就对你没有一点点的意思!” 钟沁摸着脖子,瞪了慕容敏一眼:“我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快离开我的表哥! 离开? 钟沁一想到这两个字,看向慕容敏的眼神就变了。 慕容敏被她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钟沁柔声道:“你说得没有错,我已经对他心灰意冷。” “当然了……”慕容敏说道:“表哥又怎么会随意随便对一个女子动心呢?他可是……” 他可是云上之人。 “所以郡主,请带我离开吧。” 慕容敏一愣。 钟沁心中已有判断,宇文宥带她回来,恐怕是觉得钟沁就是他要找的人。 虽然说就这样乖乖跟着他,或许能顺利找到跟自己身世挂钩的人。但将命运放在他人手中、被掌握感觉太可怕了! 之前她会乖乖跟着他回来,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而她人微言轻。 但现在不一样,她不仅得到了线索,还有可以利用的底牌——这个刁蛮郡主。 “殿下不会愿意放我走的。”钟沁盯着慕容敏,观察她的态度,“我刚刚是骗你的,我并不是钟家人,只是仰望他天人之姿,想要靠近他。” “不管如何,只要郡主你协助我离开,我相信绝对是对郡主益多过弊。” “难道你觉得表哥真的会喜欢你不成。”慕容敏轻笑嘲讽。 钟沁突然一伸手就揽过其脖子。 她长得不如慕容敏明艳,但她的眼如秋水,五官精致,微眯眼时,有一种引人探寻的美。 钟沁回答她的问题,“有什么不可能。” 慕容敏抿唇。 钟沁看她犹豫,立马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作势要走。 “你去哪?”慕容敏果然出声喝住她。 “去勾引殿下啊。”她毫不犹豫。 慕容敏立马伸出手,拉住她兰色裙子的一角,“好!我助你逃跑!” 钟沁回头,展颜一笑,按住慕容敏放在她裙子上的手,“郡主,大恩不言谢。” 慕容敏顿时有种中计的感觉。 第九章 计中之计 慕容敏甩甩脑袋,想要摒除杂念,“我答应你,今晚四更之时在这里等,我会派人来接你。” 钟沁莞尔一笑,“郡主,还要麻烦你给我准备行李、粮食和银子。” 慕容敏方才的笑意凝固,怒吼道:“你怎么不去抢。” “因为我有教养,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钟沁说完,便准备赶紧回去,免得消失太久,让宇文宥起疑心。 走之前,她回头提醒了慕容敏一句:“如果你不遵守诺言、我今晚等不到人,我就去跟宇文宥睡觉。” “你敢!” …… 钟沁回去之时,宇文宥正站在门口看着她,微微歪头。 被抓了个正着,用什么理由来搪塞? 说自己急着去如厕行不行? 不用她费心思,宇文宥什么都没有问。 “我叫人做了一些饭菜,钟姑娘受惊以后还跟着我长途跋涉,辛苦了。” 钟沁点头道谢。 用膳之后,钟沁就回房间休息,四更天的打更声一响,她立即推开被子走出去。 不知宇文宥是因为尊重她,还是觉得她完全不可能逃离这里,居然没有派人看守。 钟沁躲过内院零星的守卫,顺畅的走到和慕容敏约定的地方。 等候已久的黑衣人看到钟沁,立马点头示意她跟上。 两人躲开来到围墙的下,黑衣人说了一句,“小姐,得罪了。”揽住她的腰肢,轻轻一跃,带着她飞离雍王府。 “真是出乎意料的简单。”钟沁在心中得意之时,就听见有人尖叫起来。 霎时,侍卫们集合的声音逐渐靠近。 黑衣人大概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背起钟沁就跑。 大抵是因为夜太深,来追踪他们的人并不多,黑衣人武功高强,两三圈后成功甩开雍王府的人,把她带向城门。 慕容敏等候已久,一看到钟沁,就把手中的包袱往她的身上扔,“里面有衣服、粮食还有一些金子,你现在就给我滚!不许再纠缠表哥。” 钟沁笑了笑,干脆地背起包袱,学着看过的电视剧里的人一样,朝着慕容敏抱拳,“多谢郡主!” 慕容敏冷哼,“还不快走!” 钟沁立马抬起脚步,走出城门。 此时,旭日东升,橙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明艳照人,意气飞扬。 城门之上,宇文宥摇着折扇,面无表情地看着城门下发生的一切。 “殿下,为何故意放走这个女子?”白轲不解。 宇文宥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解释。 “你去叫人跟着她,暗中保护,随时随地给我汇报她的动向。” …… 第十章 十三公子 天下未定,危机四伏。 钟沁独自一人行走时,才明白宇文宥说这句话的意思。她才刚刚离开都城,外面的情况就让她大惊失色。 街道上,许多小女孩被套上锁链,犹如牲畜一样被人牵扯。周遭的人穿着破烂,神色冷漠的旁观,显然是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钟沁握拳,不忍地转过头,却听见周遭喧闹的声音。 “唰。” “天啊!那是十三公子!” “真的是柳十三!江湖高手榜排名第三,藏剑山庄的少公子,柳逸轩!” 藏剑山庄? 俊美的脸,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的一双桃花眼。在路过钟沁的时候,他眯眼一笑,如沐春风。 “公子,你刚刚为什么要救那些小姑娘?”柳十三身边侍从面露无奈,“我们一路上救了太多姑娘,钱都快花光了。” 柳十三轻摇折扇,挑眉一笑,“钱财乃是身外物,但每一位姑娘可都是珍宝,怎么可以因为一点钱财,而亏待了姑娘们呢?” “公子。”侍从彻底无言以对。 柳十三笑嘻嘻地看着他。 钟沁勾唇一笑,悄悄从人群中走出去。 还没出城门,就看到了一个强壮的男人,在拖拉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拼命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求求你,不要将我带走!” 男人冷哼,“要怪就怪你的老子吧!他输了钱,把你都输给我了。” 小姑娘绝望的望着天空流泪。 钟沁抿嘴,快步走上去,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件披风,紧紧裹着小姑娘。 小姑娘似乎被给惊动,瞪大了眼。 男人则回头怒斥,“多管闲事!滚开!” 钟沁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 男人的脚步立马停了下来。 “不知道这点钱够不够买下她?”钟沁问。 “够够够!”男人贪婪的放开小姑娘的衣服。 小姑娘得着机会爬起来,惶恐的躲在钟沁身后。 男人扑过去拿钱。 钟沁手腕一转,把银子藏了起来,不顾男人暴跳如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要钱可以,只是,没有那么容易。” 第十一章 以身相许 “什么叫没那么容易?我把这小鬼给你,你把钱给我,一桩交易,合理!” 钟沁冷笑,“你觉得单单是这个小孩,可以值那么多钱吗?” “你要是不买就直说,让我把这个小鬼带走!做什么拦我的发财路!晦气!” 小姑娘害怕被抛弃,紧紧拽住钟沁的衣服,仿佛抓住溺水时的救命稻草一样。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我的娘亲还卧病在床,她不能没有我的照顾!” 钟沁拍了拍她的肩膀,塞了一块碎银给她,“走吧。” 男人看小姑娘接过钱就跑,抬脚就追,又被钟沁拦下。 他想要发怒,钟沁又把那块银子放在他的面前。 “你究竟想怎么样?”男人快要疯了。 钟沁把银子塞到他的手里,“钱你收下,陪我演一出戏。” 男人一愣。 …… 湛蓝长空,白云飘动。 柳十三刚从店里走出来,一道身影突然扑向他。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他一时之间疏于防备。 “公子,救我。” 柳十三闻声抬头,只见面前的少女花容月貌。 清纯的大家闺秀,魅惑诱人的姬妾,或者是英气俏丽的侠女……柳十三都见过,但他却是第一次撞上这样一双眼睛——冷清中带着看破世事的了然。 钟沁可怜兮兮地看着柳十三,“公子,我不要被卖去青楼,求你救救我。” 一个男人随在后,他指着钟沁,恶狠狠说道:“你这黄毛丫头,要不是我在郊外救了你,你早就死了。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我现在要把你卖去青楼,你有什么资格拒绝。” 钟沁还想再来一段悲戚的表演之时,柳十三把她挡在身后。 “兄弟,账可不是那么算的。救人一命固然可贵,但是就这样就要一个姑娘以身还恩,未免就非君子所为。”柳十三摇了摇扇子,风度翩翩,可一双眼阴郁可怕。 男人出了一身冷汗——这公子看起来就不像是好惹的人——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跑,银子哪有命重要。 见男人走了,柳十三立马又恢复成满目春风的多情模样。 他回过身,把钟沁给扶了起来:“姑娘,你没事吧?” 钟沁顺势拉住他的手,“多谢公子搭救,不然我……”她不是因为委屈才说不下去,而是因为害臊不好意思说下去。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被一个美丽姑娘称赞,柳十三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钟沁继续道:“救命之恩,不知如何相报。” 柳十三笑着摇了摇头,“我做好事不是为了让人报答的。” 钟沁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说道:“那我就以身相许好了。” 在场人都大.抽气。 柳十三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这个少女的态度,实在太惹人怀疑? 第十二章 带她一程 钟沁也知道自己不是这些混迹多年江湖的人的对手,只有说的半真半假才最能取信于人。 她立马又掩面抽泣。 柳十三虽然觉得这个少女可疑,但他天生就是一个多情种,无法视而不见,“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说,若是能帮你,本公子一定会帮。” “你是藏剑山庄的柳公子吧?” 柳十三向侍从要了手帕,递到她的面前,“看来姑娘是看准了人才扑到我的面前。” 钟沁接过手帕道谢,“我家在都城的郊外上,前几天有一批凶恶的流民闯入,杀了我的父母,想要把我煮了。” 在场的人闻言,眉头紧皱。 这样的乱世,就连人吃人那么荒谬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我的母亲为了救我,撞死在了恶民的面前。” “我逃了之后被那个人救下,可他却说要把我带去青楼!呜!” “我现在在这里已经没有家人了,我想去找我母亲的兄弟。” “好。”柳十三想要安慰她,鉴于男女有别,他又不好意思靠她太近。 “我舅舅就在藏剑山庄的附近,求公子带我走吧!”她拉住柳十三的衣袖。 柳十三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把钟沁沾上眼泪的头发撩到她的耳后,灿烂一笑。 “好。” 他欣然答应的态度让身后的侍从彻底忍受不住了,大叫出声:“公子!” 柳十三制止住他们将要说出口的话,笑着看钟沁:“这世界上固然有很多的阴谋诡异,无耻骗人的行当,但是女子如此珍贵,就算明知道是美人计,本公子也要跳下去。” 钟沁拼命摇头,“我不会害你,我只想去藏剑山庄。” 柳十三无所谓地笑了:“在下柳逸轩,人称柳十三,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钟沁抬起头,虽然眼中还还蓄满泪水,但冷清犹在。 “沁。” 钟沁没有和柳十三相认,一来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就是藏剑山庄要找的人,二来她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宇文宥的话。为了万无一失,亲自去看看才是最佳选择。 但此去藏剑山庄甚远,没有人能保证她能安然无恙,幸好她遇到了柳十三。这个男人至情至性,钟沁想不到比利用他以外更好的做法。 钟沁就这样跟着柳十三走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一直暗地里观察着钟沁的人缩在转角处。看着钟沁跟柳十三走了,他们才互相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钟沁的计谋虽然成功了,但除了柳十三以外,侍从和侍女们都防备她颇深。明明是一行人,他们却把她当做透明人对待。钟沁毫不在意,反正她已经跟上他们,渴了就自己去倒水,饿了包袱里也有干粮。 至于冷待,在雍王府又不是没受过。 他们一行人都会武功,体力和忍耐力不是常人能比的。钟沁虽然跟的吃力但从不喊累,只要他们走她就走,他们要休息了她才会坐下来。 柳十三看了觉得有意思,专门走到钟沁的面前,递了一块手帕给她。 钟沁太累了,说话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你到底有多少块手帕?” “要是给男人,一块也没有,要是给姑娘,要多少有多少。” 钟沁接过手帕,看着戏谑的柳十三,忍不住笑了,“你真奇怪。” 柳十三与她对视,也笑了起来。 一旁的侍女们看见后,相互对视,对着钟沁冷哼。 第十三章 厚颜无耻 “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柳十三才走,侍女们冷嘲热讽的声音便钻进了钟沁的耳朵里,她猛地抬高了头,见两个侍女走了过来。 钟沁不想理会她们,假装撇开了头。 侍女们更加生气了,“哼,这种勾引我们主子的手段,我们不知道见过多少了。” “虽然见得多了,但是这么下三滥的也不多,这次算是长见识了。” 钟沁讨厌口舌之争,干脆走开。她刚站直,就被一个侍女大力拉了回来,重重撞击在树上。 “不要给脸不要脸!我们说的就是你!” 钟沁被甩到树干上,哼了一声。 她稍微站稳了后,不屑地扫了扫刚刚侍女碰到她衣服的地方。 “你是什么意思?”侍女横眉冷对。 “我只是不屑与你们说话。”钟沁扭了扭脖子。 “不屑与我们说话?”侍女似乎觉得好笑极了,“我们都还没看不起你,你反倒说出这样的话,我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 钟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是,我是来历不明,甚至可能低贱无比。” “不用可能,你就是。” 钟沁看着她,露出微笑,只是这笑容叫人不寒而栗,“可你们是藏剑山庄柳十三的侍女。你们这样不懂规矩的难看嘴脸是哪里学来的?藏剑山庄?” “看来藏剑山庄也不过如此,或者说,柳十三也不过如此。从狗就足以看出主人的特性了。” “你!”侍女伸手指着钟沁。 她身为柳十三的贴身侍女,身份高贵,还没人敢这样讽刺她,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黄毛丫头威胁。 “你什么你。”钟沁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个性,“还不把你的手收回去。如果我把你们刚刚那番话拿到柳十三面前去复述,我看他是怪罪我这个粗鄙的女人还是怪罪你们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女。” 说完这句话,钟沁往柳十三的方向走去。 侍女们着急的把钟沁给拉回来,“回来!” 钟沁稍微一扯就被拉了回来,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切!”侍女咂嘴。 “姐姐,算了,不要再理会这个小贱人……” 一听她们喊她小贱人,钟沁的脚立马动起来。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立马逃之夭夭。 钟沁冷哼,后安安静静地休息。 休息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他们又重新上路了。回山庄的路并不安宁,四处遍布着濒临死亡的难民,浩鸿遍野。无论男女老少,身上都透着腐烂的气息。 钟沁不忍心看下去,即便她有多少慈心,于这乱世都无用。 柳十三也不忍,但他也深知,以他的能力没办法一下子救下那么多人。 “公子,快走吧。”侍从显然也是察觉到他的心思。 柳十三点头,同时,他没有忘记回头看一眼那个缠上他的小姑娘。 可这一眼,他却是惊讶无比,连眼睛都忘记眨—— 钟沁停在难民面前,解下包袱,把里面的干粮全部都拿了出来。一瞬间,所有的粮食都消失在难民肮脏的手和黑乎乎的口中…… 柳十三看着那个冷清的姑娘,突然心念一动。 第十四章 留在藏剑 钟沁现在的包袱轻轻,除了衣服和一些碎银,什么都没有了。 她突然感到头痛,有时候她真是恨极了自己的心软,怎么就那么瞧不得人受苦呢?以为救了他们一次,他们就能活下去吗?反而是自己,没有了那些干粮,该怎么办? 柳十三关注不到这点微末小事,而那些十分讨厌她的柳府侍女们更不会“好心”的分她食物。 虽然身上有钱,可饥荒侵袭之地,金银还不如口粮,有什么用? 钟沁摸着包袱,一步一叹气。 “怎么了?”柳十三突然出现。 钟沁吓了一跳,瞪着面前的人。 柳十三看到她一贯淡漠的脸上变了表情,觉得可爱极了。 他把手里的干粮自然的塞给钟沁,“我看你走了那么久,必定会饿,所以拿了些食物给你。” 钟沁一愣,抿嘴一笑:“谢谢。” 柳十三摇了摇扇子。 钟沁觉得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柳公子,有一件事请我想请教许久了。” “嗯?”柳十三拉长的尾音非常勾人。 钟沁问:“今天的天气还挺凉的,你总是这样子摇着扇子,不冷吗?” 柳十三动作一僵。 钟沁捏住干粮,低下头,发出“噗嗤”的笑声:“真的是很感谢你,柳公子。” 柳十三转头,大力摇扇子掩盖着尴尬的脸。 …… 到了下一个城镇后,柳十三找熟人要了马车,连赶七天路,就到了藏剑山庄。 到达目的地,钟沁想起之前的谎言,不好意思再赖在柳十三身边。 柳十三发现钟沁要离开,“钟姑娘知道你舅舅住在哪里吗?我可以叫人把你送过去。” “不用了。”钟沁一脸落寞,“我随便找找吧,找得到是缘分,找不到也是造化。” 柳十三听她那么说,皱眉深思:“这样的乱世,你一个弱女子,不方便独自一人到处乱走,恐怕有危险。” 钟沁笑笑,“听天由命吧。” 说完,转身就走。 柳十三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如果沁姑娘不介意,何不待在藏剑山庄?” 钟沁以为是幻听,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 柳十三喜欢从她脸上看到那种诧异的神情,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不显得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的,如果你不介意,我的山庄正需要一些侍女。当然了,如果你介意,你也可以单纯住下来,直到有你舅舅的下落为止。” 钟沁很想矫情一下。 柳十三还以为她不愿意,“如果实在勉强的话……”那就算了。 “我愿意!”钟沁一口答应。 这下轮到柳十三目瞪口呆。 “以后就请柳公子多多指教了!” 钟沁没有想到,误打误撞的,这么容易就进了藏剑山庄。 第十五章 柳家小姐 钟沁决定留下来当侍女,只有更接近藏剑山庄核心,才能查到她想要的答案。 很快就有人领她下去换了侍女的衣服——统一的粉色荷裙,丝毫没有削弱她的气质。 她的五官极美,只是这具身躯稍显稚嫩未长开。 柳十三看着她,都不敢想象再过几年,这个少女会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咳咳……我带你看一下藏剑山庄。”柳十三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堂堂少庄主,带我一个侍女去逛,不合规矩吧。”钟沁愣了一下。 柳十三合眼一笑,并不在意,“那有什么关系。” 好在钟沁也不是个扭捏的人,立马整理好裙摆,跟上柳十三。 藏剑山庄不愧是七大门派之首,规模盛大,装饰华丽,让钟沁叹为观止。 从前她读史书,历史老师总说古人的创造力远远超过现代人,她还有点嗤之以鼻。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怎么可能会赶不上古人。 现在她终于推翻自己的认识,幢幢高楼,九曲十八弯的小桥,就算是放到现代,也是极难得的建筑。 就在她感叹之时,一道清丽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哥哥,什么时候来了新侍女?” 一个穿着青色罗裙,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款款走来。 同样是大家闺秀,钟沁就很欣赏这个大小姐,不喜欢慕容敏。 “来,见过我的妹妹,柳茵茵。”柳十三介绍道。 “小姐好。”钟沁学着那些侍女的样子给她行礼。 柳茵茵点了点头,眼中饶是打趣之意。 “咳咳。”柳十三走远了几步,朝着柳茵茵招手。 柳茵茵不好意思地朝钟沁笑了笑,走到柳十三的身边,“哥哥,怎么了?” 柳十三笑着望了钟沁一眼,凑到柳茵茵的耳朵旁边,对着她耳语许久,把钟沁的来历以及留在这里的原因一一道来,叮嘱她好好照顾钟沁。 柳茵茵发出银铃般的轻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哥哥那么在意一个姑娘。” 她瞄了钟沁一眼,“确实是天姿国色,怪不得哥哥喜欢,那就让妹妹帮你一下。” 柳十三咳嗽,压低声音,不敢让钟沁听到他说的话:“莫要胡闹!” “好好好。”柳茵茵推开柳十三,笑着走回钟沁的面前,“沁姑娘。” “小姐。”钟沁又行了一个大礼。 “不必。”柳茵茵赶紧拦住她,“我都听哥哥说了,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 “是。”虽然柳茵茵说可以不必多礼,但钟沁可不敢废了规矩,遭人闲话。 柳茵茵看她还是那么拘谨,无奈的回头:“哥哥,那我就把沁姑娘带走了。” 柳十三朝她挥了挥手,表示同意了。 “小姐,叫我沁就好了。”钟沁说。 “好的,沁儿,来吧。”柳茵茵拉住她的手腕,灿烂一笑。 钟沁跟着她离开,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侍女生涯。 第十六章 有人监视 日子就在钟沁学规矩和‘伺候’柳茵茵中度过。 藏剑山庄不仅家大业大,藏书也很丰厚。转瞬即逝的一个月里,钟沁趁着没干活的时候狠补这个世界的历史—— 这段历史是她前世未曾听过的,齐鲁赵魏陈五国鼎立,七大门派、六大家族相互制衡,每一方都恨不得灭了对方,但都不愿做相争的鹬蚌、让渔翁得利。 难怪,‘得玲珑玉者得天下’会让宇文宥那么执着。 只不过,钟家到底是什么来历。 “沁姑娘,今天要换洗的衣服,我已经准备好,放在你的房间了。” 钟沁抬头,看到和她同住一屋的绿翘正端着一大盘衣服“恰好”路过。 绿翘看起来憨厚可欺,但钟沁不信她。 刚来这里时,她真的以为藏剑山庄的人都单纯且好相处,但她逐渐觉得不对劲——有人在监视她! 绿翘,也是监视员中的一名。 钟沁不解,只能将计就计。 她笑了笑,上前帮她搬木盆,“你那么小的身躯,还要搬这么大的木盆,也不怕压着自己。来吧,我帮你。” 绿翘连连道谢。 “小姐最近似乎很烦恼。”钟沁跟她聊天,假装无意提到此事。 “还不是因为腾皇阁的人!”绿翘心思不深,张口便道。 钟沁惊讶道,“他们又来闹事了?” “可不是嘛,腾皇阁跟我们的藏剑山庄一直不对头,我们卖什么,他们也卖什么,甚至还想要让他们的少阁主娶我们小姐。我们小姐貌若天仙,怎么看得上那般粗鄙的男子!” 钟沁边听边点头,顺势又套了一些话。 帮绿翘分完衣服之后,钟沁就回柳茵茵的卧室了。 柳茵茵正坐在镜子的前面,对镜贴花黄。 “沁儿,帮我找找我的簪子。” 钟沁熟练的找到柳茵茵要的簪子,替她别好。 柳茵茵在镜子里转了转头,回身问钟沁,“如何?” “小姐真是明艳动人。”钟沁说的是实话,柳茵茵确实很有古典女子的美,一颦一笑皆动人,否则也不会惹得腾皇阁的少阁主觊觎。 “就属你最会说话。”柳茵茵笑着挽着她的手。 钟沁抿嘴一笑,“小姐今天要出门?” 柳茵茵眉间紧锁,“不是,腾皇阁派人过来,父亲叫我打扮一番,好接待客人。” “就算是去见讨厌的客人,小姐也要好好装扮一番,不失藏剑山庄千金的仪态。”钟沁正了正她的发髻。 柳茵茵落寞的神情明亮起来,认真地看着钟沁,点头道:“正是如此。” 这一次去见腾皇阁的人,柳茵茵把钟沁带上了。 会面甚是隆重,觥筹交错之间,柳茵茵觉得无聊,提出带钟沁去后花园转转。 腾黄阁的人为了讨好柳茵茵,自然欣喜应好,让他们前去。 …… “沁儿,你去把哥哥支过来应付他们。”柳茵茵趁着众人不查,嘱咐道。 钟沁低声应是,侧着身子从另一旁退出。 她没有走向正堂去找柳十三,而是绕到了藏书阁后方。 她到藏剑已过月余,却苦于被监视而无法有所行动。今日腾黄阁设宴,人多口杂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 就连素来看管甚严的藏书阁,也被抽调了人手。 钟沁算准了换班交接时间,将手中的石子轻弹出去。说来这功夫还是柳十三教她的,可她却用来窃取柳家的机密,着实不该。 守卫被石子吸引而去,钟沁乘势溜进藏书阁。 第十七章 小姐之死 钟沁直上三楼,上次被抽调到藏书阁打扫之时她就摸清楚了,三楼有间密室,若说何处最有可能,铁定是那无疑。 她拔下头上的金钗,在锁头上微微一转,破门而入。她可不会什么开锁的本事,只能用蛮劲强行费锁。至于之后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要的,是求一个真相。 钟沁略过架子上的金银珠宝,直奔最里端的木盒而去。依样画葫开锁,却发现—— 空的?! 竟然没有? “小六子,你看看这门怎么开了。” 钟沁听见声响,暗道不妙,必是看守之人回来了。她顾不得多想,将木盒塞进怀中,从后窗径直跳了下去,在草地上滚了两圈。 真疼! 没武功就是惨! 为了不惊扰旁人,她顺着小路返回。 “哎呦。” 钟沁揉着被撞伤的地方,正要找对方理论,却只见那背影慌慌张张的跑了。 “什么人啊?” 她捡起地上的玉珏,看着上头雕刻的盘龙栩栩如生。 滕黄阁? 还未细想,听见远处撕心裂肺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眼皮跳个不停。 “小姐落水了!” 钟沁加快脚步拼命跑过去,推开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挤到前面。 柳茵茵浑身是水躺在地板上,惨白的小脸毫无血色。 “小姐!” 钟沁努力回想着现代急救时的人工呼吸和心脏复苏法,但触及她鼻息时却忽然放下了手。 柳茵茵,死了! 为什么,刚刚她离开的时候,柳茵茵还对她笑,转眼成了一具毫无反应的尸体了? 是谁,害了她! “小姐!”钟沁激动地摇晃她的尸体,朝着周围大喊:“大夫!大夫呢!赶紧叫大夫过来!” 周围乱成一团,钟沁死死抱着柳茵茵的尸体,脑中闪过钟母死在她面前的场景。心痛到麻木却不自知,直到大夫赶来被推开。 大夫给柳茵茵把脉,一句话也没说,摇了摇头。 柳十三赶过来时正好看到大夫的举动,平常温柔的面孔变得狰狞。他提起在旁的一个人,咬牙切齿问道:“是谁?” “奴婢不知道!” 绿翘被他的表情吓到,跪下来颤抖着求饶,别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旁的红绕立马拉开她,磕着头道:“杭公子说有事情要单独和小姐谈,小姐就把我们支开了。没一会我们就听到尖叫声,赶来就……就看见小姐落水了!” 柳十三青筋暴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腾皇阁的那个小子呢?” “杭公子在慌乱的时候不见了!” 柳十三抱起地上的柳茵茵,指尖颤抖。 滕黄阁……滕黄阁?! 钟沁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柳茵茵的身上,转身和其他人一起离去,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低语: “我,没有妹妹了。” 钟沁忍不住伸手拉住柳十三,“你要做的,是为她报仇。” “报仇……” 钟沁看着他眼中的混沌逐渐清明,心中的哀痛又增了几分。 她忍着悲意,“是,不能让小姐不明不白的就这么去了。” 看着柳十三捏紧的拳头,钟沁心中的歉意不减反增。 如果她没有偷溜去藏书阁,而是去找柳十三,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如今能做的,就是为柳茵茵找出真凶,还她清白。 第十八章 查明真相 钟沁顺着柳茵茵过来之路盘查,发现水渍一路滴往小路旁,她顺着小路追寻过去,发现与自己方才赶过来的路一样。 为什么会一样呢? 钟沁顺着疑惑看向自己身上,有一处的水渍异常明显。 莫不是方才抱着柳茵茵的时候沾染上的? 不对,这个角度在背后,方才她是正面环抱着柳茵茵,绝不可能沾染上。 唯一的可能就是…… 钟沁的唇角微微上扬,她心中已了然,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到柳老爷击鼓申冤时,拿出这证物,将那谋害了柳茵茵之人绳之于法。 钟沁折返回池塘边,帮着柳十三一同替柳茵茵收敛,将尸体送入到临时搭建起来的灵堂中。 看着柳十三呆滞着为妹妹守灵,钟沁恨不得立马就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但转念想到,想要在诺大的藏剑山庄内办成这样的事,只怕只有杭天宇一人是做不到的。 为防事情有变,还是等到明日击鼓时再说为妙。 次日清晨,公鸡鸣叫过后,柳老爷就换了素服前去衙门击鼓鸣冤。经历了丧女之痛的柳老爷仿佛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但锤鼓的声音却一声响过一声,仿佛在控诉着不公之事。 钟沁跟随着柳家其他人跪在后头,余光扫见柳老爷鬓白的发梢,忍不住鼻头微酸。 “大早上的嚷嚷什么,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敲鼓声响了十几声后,有衙役前来将门打开,一边开门一边叨叨。 “小女柳茵茵,死于贼人之手,特请青天大老爷为做主。” 没有歇斯底里的吼叫,没有崩溃的哭喊,但沙哑的声音下却有着压抑不住的悲意。 吓得衙役赶忙回去禀报自家老爷。 县官刘洪德立马升堂,听诉。 在听到疑犯乃是杭家杭天宇之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大人,会不会是弄错了?杭大公子可是咱们广化县数一数二的翩翩公子,品德才学皆是上品。” 方才开门的衙役李顺拱手而道。 他的话音刚落,底下跪着的柳家人中就爆发出一阵怒吼,“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杭家大公子是妙人,难道我们家小姐就是不知廉耻的么?我们藏剑山庄也不是什么无名小辈,难道用得着牺牲小姐的命来栽赃杭家?” 钟沁饶有趣味的看着绿翘,没想到她小小的身子里竟然还蕴含着这般大能耐。只是不知道这番话,是谁教她说的。 钟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隐去。她朝着刘洪德的方向行了一礼,朗声道,“大人,既然是争执不下,不如先将腾黄阁的人请来。” 一旁的衙役齐齐望天,哪来的争执不下,难道不是柳家一直在状告杭家么? 不过这苦主都上门告状了,被告者还迟迟不到也说不过去。刘洪德遂点点头,示意李顺去将杭家的人请来。 在他踏出衙门的刹那,钟沁又补了一句,“这么重要的事,该将杭家上下都请来才是。” 第十九章 当堂辩驳 不多时,杭家上下都被“请”来了。 一进门杭老爷就带着儿子们跪倒在地,连连哭诉着冤枉。 “小儿平生就信奉仁义礼教,怎么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就是!我大哥又不是那种,见人美貌就心生歹意之辈。说不准是那柳茵茵勾引我大哥,被我大哥拒绝之下才想不开跳水自尽的呢?” 次子杭天义怒目横视,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还不等柳老爷开口说话,一旁的绿翘就率先开口表忠心了,“杭二公子,你这分明是在包庇兄长!谁人不知我们家小姐美若天仙,杭大公子必是见色起意!” 底下争执做一团,刘洪德连拍惊堂木,方才将局面控制了下来。 “肃静肃静。” 刘洪德扫了一眼堂下之辈,柳家和杭家都是广化县内的大家。这案子若是判的不公,只怕是会引起一阵混乱。 “杭大公子,此事是否是你所为。” 杭家人都希冀的望着杭天宇,盼着他快快开口为自己辩解。但杭天宇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眉间染着的悲恸令他失去了往日之风采。 传言杭家杭天宇与柳家柳逸轩共称为广化县之“德艺双君”,可现在两人都神色哀然。 “大哥,你怎么不开口?莫非真是你动手杀了那柳小姐?” 杭天义眼中爆发出不可置信,里面一闪而过的精光却被钟沁捕捉到了。 果然,如她所料。 但杭天宇会如何应对呢? 只见他垂手而立,似万般思虑后才开口道:“柳小姐因我而死,我愿以命偿之。” 此言一落,满堂震惊。 柳老爷眼中的错愕,杭天义微微上扬的嘴角,柳十三紧握的双拳,绿翘微微颤抖的双肩,这一切,都落入到钟沁的眼中。 刘洪德长叹一声,他虽然没想到杭天宇会做出这种事,但人家自己都承认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将杭天宇收押,三日后午时……” “大人且慢。” 钟沁起身,向前一步,拦下了刘洪德将要扔出的判令。 “嗯?” 当堂拦下县官审判,这可是要挨板子的事,这小丫头莫不是疯了? “真凶并非是杭天宇,而是另有他人,还请县官还我们小姐一个公道。” 柳茵茵生前待她极好,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替柳茵茵讨回这个公道,决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众人的惊愕丝毫不逊色于之前,这杭家大公子不是已经认罪了,怎么又出现了个小丫头反驳? “沁姑娘,你可不能做这么是非不分,小姐生前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帮着害她的人?”绿翘一句控诉将众人从惊愕中唤回。 不明真相的柳家人也跟着绿翘讨伐钟沁。 “众位住口,既然沁姑娘有证据,我们且听她先言。毕竟她是茵茵的贴身侍女,说不准有什么我们没发现之事。” 有了柳十三的支持,柳家其他人再想妄言也没这个胆子。至于杭家的人,他们刚想开口,就被钟沁凌厉的目光震慑住了。 刘洪德见状也觉得有趣,遂点头让钟沁继续。 钟沁呈上玉珏,“启禀大人,这乃是奴婢于小姐落水不远处的草丛内所拾取到的。想要到后院池塘,只有一条路可走,这必是贼人慌张中留下的。” 玉珏之上,腾皇阁的标识栩栩如生。 刘洪德将之拿起,对着光,隐约还能看到其中刻着的仲。 论大小排辈,伯仲叔季。 这“仲”,正是杭家老二杭天义。 杭天义面色一变,仍自镇定道,“我偶尔贪恋勾栏院内的娘们,留下几件贴身之物也不是什么怪事。谁知道那小贱婢的玉珏是从何处拿来的?” 第二十章 找出真凶 还不等县官老爷审判,众人对杭天义的印象就失了几分。一个流连美色的花花公子,能有什么作为? 刘洪德虽不耻杭天义的作风,但却也无法因此而给杭天义定罪。 钟沁眉头紧皱,似无奈、似恼怒。深吸一口气,状作垂死挣扎般问道,“可否允许奴婢再问几个问题。” “可。” 钟沁起身,走到杭家人身边。 “敢问杭老爷,当日带着杭家两位公子去赴宴时乃是何时辰。” “午时。” “杭二公子,你是何时离席的?” “午时二刻。” “绿翘,小姐落水乃是何时?” “约莫是未时。” “杭大公子,那你是何时离席的?” 杭天宇眉眼中流露出一丝犹豫,钟沁连忙喝出,“难道你忍心见小姐含冤而死?” “午时三刻。” 众人都被她这一顿胡问给绕晕了,唯有柳十三眼中闪过几丝敬意。他倒是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有这般能耐。 “小丫头,你这问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钟沁朗声道,“自然是有关联的。我柳府并非什么小门小户,从宴席到后院池塘,单是步行就要一刻半,就算杭大公子走的再快,一刻钟时间也勉强只能赶到而已。要想在一刻钟内赶到,并且制服小姐身边的绿翘、红绕二人,根本是不可能的。” 钟沁前世是商场精英,没少见这类龌龊事。杭天宇根本就不存在作案时间,只不过是众人先入为主的观念,而他自己又不辩解,才担了这个罪名。 杭天义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又连忙隐去,欢喜道,“我就说不是大哥所为,定是你们家小姐不知被哪个贼人侮辱了,才想着嫁祸到我们杭家头上。还不快快放了我们!” “且慢,我只说凶手非杭大公子,可没说非杭家人。” 钟沁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这杭天义是脑子被屎糊住了吧。她从一开始想要指证的就并非是杭天宇,而是杭天义。 “杭家二少爷入席不久后就借肠胃不适离席,假借着去茅房的缘故,偷偷杀了我家小姐,然后再以小姐相邀的名头将杭大公子骗到后院,替你担了这个罪名。” 柳茵茵当日说宴会太过烦闷,才带着她去后院赏花,没想到却成了他人的踏板石。 杭天义满脸涨红,“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你有什么证据?” “这玉珏便是证据,当时你撞倒我时,我身上留下了水渍,想来必是你杀害小姐时留下的。可这水渍已经……”钟沁顿了顿,顺着杭天义的想法往下说,“我知道你定是想说‘可这水渍已经消除,如何能做得成证据?’” 杭天义道:“正是。” “水渍虽然消除,但在路上却留下了你的踪迹,我当日来找小姐时便发现了,已经令人将附近都保护起来了。”钟沁转而看向刘洪德,朗声道:“大人若不信,可派人随奴婢前去取脚印对比。” 杭天义这下才是真的慌了神,“我……大人饶命,小民并非有心,而是受人挑拨所致。都是那贱婢!是她!” 杭天义一巴掌过去,绿翘脸上瞬间浮现出红掌印,“是她说她们家小姐对我有意,请我过去一叙。哪知我过去后,柳小姐不依不从,非要告我,我一时失手,这才将她误推入池塘中。”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杭天义觊觎柳茵茵的美色,杀人后又不想担罪名,故意嫁祸给可能会和自己争夺家产的大哥。绿翘背主弃义,故意将红绕引开,给了杭天义机会下手,都是凶手。 可杭天宇在这件事中,又是什么身份呢? 第二十一章 可怜无缘 随着刘洪德惊堂木一声拍下,杭天义三日后斩首,绿翘作为帮凶发配塞北。 如果那天她没有去藏书阁,就不会撞倒杭启义,捡到他的玉珏成为定罪的关键。因果循环,一切都是冥冥注定。 但至少,她终于能还柳茵茵一个公道了。 判决定下后,正准备下堂时,杭天宇忽然朗声道,“大人请稍后,小民还有一事,想请大人做个见证。” 他朝着柳老爷躬身道,“小生爱慕茵茵小姐已久,请求柳老爷将她嫁给小生。” 可这柳茵茵已经死了,这婚事怎么议? “嫁入杭家后,我必日日三炷香供奉,死后葬入我杭家祖坟。这一生,她都是杭家唯一的大少夫人。” 杭天宇这话,无疑是平地炸下惊雷响。 且不说杭家人会不会愿意他定这阴亲,但是这唯一的大少夫人,那就是重若泰山的承诺:这一生,他再不娶妻,只有一妻。 杭老爷慌了,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可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天宇,你……” “父亲不必多言,于情,我恋慕茵茵小姐多年;于理,二弟害人性命,身为兄长我当弥补。”杭天宇撩开衣袍,直接跪下,“还请柳老爷首肯。” 话说到这般,自然是没人再去捣乱。 钟沁不禁唏嘘,若是柳茵茵能活着,这必是她的良配。 只可惜,天妒有缘人。 钟沁回府后,就跟着柳十三,上下操办起这场来迟的婚事。 虽然是阴亲,但杭家任何礼数都没少。 让人惋惜之余也多了几分羡慕。 柳老爷亲眼看着迎亲之人离开后,将柳十三和钟沁都叫到书房内。 “为了报答姑娘,我决定收你为义女,就让茵茵来见证。” 如果没有钟沁,杀害柳茵茵的凶手将永远逍遥法外,同时她也得不到死后如此殊荣。 “这?”钟沁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庄主,“庄主言重了,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嗯?” “莫非姑娘是嫌弃我藏剑山庄?” 钟沁诚惶诚恐:“怎么敢!我只是觉得高攀不上!” “好孩子,你配得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藏剑山庄的小姐!” 钟沁还想推辞,柳十三走到她的后面,偷偷揽住她的肩膀:“你就答应吧,父亲已经没有一个女儿了,不要再让他失去一个女儿。” 钟沁看着柳庄主花白的头发,为这个中年丧女的男人感到难过,鼻子一酸,跪下朝着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爹。” 藏剑山庄的人办事效率很高,当天下午,钟沁就搬到新院子。一切比照柳茵茵过往的规格布置,只多不少。 看来,柳庄主是将丧女之痛的遗憾都补偿到她身上。 钟沁享受着优渥的一切,却没有飘飘然。 这是用柳茵茵的命换来的,搭上那个还未知的秘密。 只是不知何时,她才能找到她的弟弟。 第二十二章 你在,真好 既然成为了柳家的义女,从前落下的东西都得学起来。琴棋书画,对前世的她来说虽不陌生,但她心中念着想要替柳茵茵尽孝,事事都想做到顶尖。 晚膳之后,她遣开身边服侍的人,独自一人在案牍边临帖,却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封信。 什么人,竟然能悄无声息的潜入藏剑山庄,还留下了密信?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果断把信拆开。 写信之人明显不凡,字体秀雅,暗藏锋芒。 心中先是宽慰了她关于柳茵茵之事,此外还提了收她做义女一事,最后叫她万事小心,不要太过相信身边的所有人。 她看完以后对写信人心怀感激,但更多的是在心中敲响警铃。 这个人究竟是何人,竟然知道她身边发生的一切? 就在钟沁看信时,房门忽然被推开。 她下意识觉得这封信不能给人看见,她手指一夹,塞进胸前的衣襟。 “沁儿。”柳十三的声音带着宠溺。 钟沁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自然地转头,“公子。” 柳十三合起手中的扇子,“父亲都收你为义女了,你还对我如此生疏?” 钟沁笑笑,“习惯了。” “今晚月色甚好,不知我可否邀沁儿同去赏月?” “好” 钟沁跟在柳十三身后,一出门,柳十三就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肢。 钟沁微微惊讶,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桃花眼。 柳十三轻笑,脚尖一点,用轻功带着钟沁飞上屋顶。 他等钟沁在屋顶上坐好后,才把手放开。 钟沁转头看着柳十三,稍微有点郁闷,“为什么要跑上屋顶看月亮?” 跟畏首畏脚、不敢乱动的钟沁不同,柳十三自在地将双手撑在瓦片上,“因为我一直觉得,在这里,能够离月亮更近一些。茵茵她,是不是也变成月亮了。” “是,她会永远为公子照明。”钟沁淡淡道。 柳十三忽然站起来,脚下踉跄了一下。 “诶,你小心啊!” 柳十三不顾钟沁的惊呼,在屋顶上如履平地的走到另一边又走回来。 “我很感谢你。” “小姐待我很好,这是我分内之事。” “不仅是因为如此。”柳十三摇摇头,“小时候,我常常会想,如果我从屋顶上掉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继续背书了。我从小就不喜欢打理家族产业,只想着仗剑天涯。” 身为柳庄主唯一的儿子,他肩上的担子确实很重。 “后来父亲发现了茵茵经商的天赋,我就得以解脱了。没想到,她命薄。但是还好,沁儿你出现了。” 钟沁抬眼看着他,语气坚定:“我会一直在。” 既然她替了柳茵茵的位置, 这双坚定的眸子,灿胜星辰。 次日,钟沁日常的学习又多了一项——商学。她前世学的就是这些,对她来说到毫不陌生。柳家的经商之术放到现代也算是佼佼者,自然让也有不少可学之处。 三个月后,柳庄主单独叫她到书房,“沁儿,为父有一件事情想让你去办。” 钟沁心思一动,面上不动声色,“义父,尽管吩咐。” 柳庄主满意的点头,这个天赐的“女儿”,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经商手段,都远远高过茵茵和十三。 “我希望你可以去临淄一趟,替我收债。” 钟沁一愣,如果只是收债,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她。 “当然,收债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视察我们在临淄的产业。”柳庄主疲倦地靠在椅子上,“之前这一块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接手,茵茵去了之后,我更是无心此道。我也知道,逸轩从小就对经商不感兴趣。”他睁开眼,目光如炬,“沁儿,你也是我的女儿,如果你能替为父经营好,以后我可以拿出十分之一的产业给你做陪嫁。” 好大的承诺! 饶是淡然如钟沁都忍不住大呼气,藏剑山庄的产业几乎遍布五国,即便是拿出十分之一,也足够她几辈子吃穿不愁。 “我担当不起,但是临淄一行,钟沁一定会去。” 第二十三章 路遇山贼 毫不耽搁,翌日清晨,简单收拾了番,钟沁便带着柳十三给她安排的护卫,告别柳庄主离开藏剑山庄,前往临淄。 在藏剑山庄待了小半年时间,一半为侍女一半为小姐,钟沁早已经将这片大陆的地图摸清楚。 临淄是齐国都城,这一去甚远。 钟沁应下柳庄主,除却这份日渐深厚的感情,更多的是弄清护她而死的母亲背景,以及不知所踪的弟弟消息。 “小……” 钟沁一个眼神,无垠立马改了口,“少爷,咱们已经接连着赶了几日路程,再这样下去绕是千里马也受不了,不如我们今日寻个小镇歇歇,顺道补充干粮。” 乱世硝烟,流血漂橹,为行事方便,钟沁女扮男装。 一身玄衣不惹风尘,三千秀发用玉簪束起,利落干净。 谁家翩翩少年郎,温润如朗朗清风! 摊开牛皮纸地图,钟沁垂下眼睑若有所思。 地图上她们与临淄还隔着三河五城,又逢难民迁徙,短时间也到不了。 钟沁将地图收好,扬颈喝了口水后,把水袋丢给无垠:“便依你所说,今晚找个小镇歇息。” 说罢,她纵身一跃上马,双腿夹紧马腹,扬鞭打马。 无垠当即跟上。 天色灰暗之际,钟沁带领着无垠到了最临近的城镇。 天下分割,五国逐鹿,最是受苦的便是黎民百姓。 才进城门,钟沁入目的就是一片凄苦狼藉,门庭萧条遍地难民。 “公子,可怜可怜我儿吧,我们十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公子活菩萨下凡,求公子赏一点吃的。” 钟沁牵着马走在前头,一些瘦骨嶙峋的妇人、老人拉着她的衣袍苦苦哀求。 强忍着辛酸,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到这异世时险些被吃掉的场景。 并非她冷心冷肠不肯对这些难民伸出援助,实在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察觉钟沁异样,无垠上前一步:“少爷,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 钟沁点点头,拉紧手里的缰绳。 “驾!” 还未走两步,后面突然响起急促马蹄声,灰尘漫天。 钟沁回首望去,只见城门口驱马进来一队人,手持大刀,一脸凶狠的放肆大笑着。 山贼! 钟沁拧眉。 “少爷小心。”无垠把钟沁护在后面:“早就听说一些城镇附近有山贼,打劫逃难迁徙的黎民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难民们也深知遇上什么人,纷纷慌乱大叫而逃,奈何饥寒交迫,很快就被那些壮汉抓丢在地上,围成一个圈。 钟沁和无垠也不例外,二人站在角落里。 清冷的眸子扫视一眼骑在马上为首的男人,钟沁压低声音:“无垠,若你出手能否有胜算?” 无垠是藏剑山庄的人,又是柳十三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卫,武功自然差不了哪里去。 “老大,这有两匹好马!” 哪想,无垠还来不及说话,倒是先传来惊呼声。 钟沁的心被这一喊提到了嗓子眼,示意无垠见机行事。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悠哉过了半载,她可不想就这样成为山贼刀下鬼魂。 头领俯视着打量钟沁和无垠的马匹,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狭长的眼底精光贪婪。 他身子一提就飞到钟沁的那匹马上,肆意的大笑:“看来老子今天是遇到肥肉了!” “搜!不要放过一个铜板!” 其余山贼得令,横眉怒目,拿着大刀架在难民脖子上,逼他们交出怜薄的行囊,粗鲁的翻找着。 “钱呢?把钱交出来饶你不死!” “好汉啊,我们连饭都吃不起了,哪里还有闲钱啊!” 土匪凶神恶煞的声音掺杂着难民哭诉恳求,场面凄凉酸楚。 “哟,公子可真俊俏儿,看这穿着打扮,那马便是你们的吧?” 钟沁还在思索着法子,一道猥琐腌臜的目光打量着她。 无垠挡在她面前,拔出长剑指着贼人,面色冷沉:“识相的赶紧滚!” “还有护卫呢?”贼人分毫不惧,笑得更加猖獗,朝着不远处的首领唤道:“老大,您要的肥肉在这呢!” 他这一嗓子吼得不小,周围的人频频望过来。 尤其是那些山贼,兴奋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首领丢下马,大刀阔斧的走来,横跨半张脸的刀疤愈加狰狞:“让老子瞧瞧!” 捡着肥肉,谁还顾得上清汤寡水的难民,山贼们当即围过来。 难民见状,纷纷拿着包袱就四处逃跑,各自安生。 “话不多说,要想离开,留下买命钱!”首领拄着泛冷光的大刀,阴笑着舔了舔肥唇。 钟沁蹙着隽秀的眉,摘下腰间的荷包,丢在地上,音线淡然:“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在这乱世,能不动手便不动手罢。 首领也不恼怒,捡起地上的钱袋掂了掂,很是满意沉甸甸的手感。 不过他却没有如约放人,而是吩咐手下:“把这位公子请回去做客。” “钱已经给你们了,你什么意思!”无垠冷视着首领,精神高度集中。 虽然他武功高强,可对方人多势众,双拳难敌四手,打起来未免会吃亏。 首领阴笑连连,流连在钟沁身上的目光让人作呕:“小公子生得一表人才,举手投足间气质不一般,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如果老子就这样把你们放走,岂不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若你们乖乖的还好,否则……休怪老子不客气!” 氛围剑拔弩张,察觉首领是真的动了杀心,钟沁手心捏了把汗。 “废话少说!”无垠不买首领的账,将钟沁护住,压低声音:“少爷,你寻个机会离开,属下会跟上你的。” 钟沁“好”字还哽在喉咙,首领冷喝一声“杀无赦”,山贼便围杀上来。 刀光剑影,残肢断臂,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血腥味,饶是冷静如钟沁,也微变了脸色。 训练有素的无垠招式比这些落草为寇的山贼凌厉许多,很快就为钟沁杀出一条血路。 虽然不放心无垠,但出于大局考虑,钟沁找了个时机便往后逃跑。 “杀了他!” 孰料,她还未跑开,一把冷光闪烁的大刀朝她砍来! 无垠回头望去,瞪大眼睛:“少爷小心!” 第二十四章 红衣男子 意外来得太快,钟沁来不及反应,大刀在她漆黑的眸底愈加放大! 难道她又要再死一次吗…… “叮!” 一颗带着凛冽之风的石子飞来。 苦涩还蔓延在钟沁嘴角,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随之而来。 她怔愣的看去,刚才要杀她的山贼了无生机的躺在地上,额头处有个血窟窿,神情还保持着嗜杀。 钟沁心想,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杀!” 她还在叹气,突然出现一群人助无垠,杀伐果断,一刀一人头。 钟沁循声望去,审视着不远处城墙上的男人,光芒流转的眸底划过惊艳。 红衣邪魅,放诞不羁,如神祗飘飘欲仙,如鬼王魅惑众生,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 这样的男子,若神若妖。 不消片刻,山贼统统成为刀下魂,就连嚣张的首领也不例外。 血腥味浓郁难闻,钟沁犯呕,脸色苍白,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公子这玉,可真是好玉。” 飞身跃下,男子已立在钟沁面前,红衣飘扬,轮廓分明的面容俊美无俦。 钟沁愣了会儿神,才想起男子说的话。 她下意识的一摸胸膛,心一沉。 空的? 而男子袖袍里伸出一块红绫,便卷起地上的玉石,放在手里把玩着,面色讳莫如深。 钟沁眸子陡然缩紧,“公子,还请把玉还给在下。” 男子手里的玉,是原身母亲去世时交给她的那块。 为找到有关身世的线索,以及那杳无音讯的弟弟,她一直把玉石小心翼翼的带在身上,就连柳庄主和柳十三也不知。 “少爷。”将山贼处理完的无垠回来,站在钟沁旁边,警惕的盯着男子。 “宫主,贼人已肃清!”男子的护卫亦恭谨道。 男子颔首,薄唇荡漾着冰凉的笑意:“这玉公子从何处得来?” “家传的。”钟沁敷衍道,冷应着声音:“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在下还要忙着赶路,还请公子行个方便,将玉还给在下。” 虽不知男子来路,但看他行事张扬,气质不凡,那些属下又唤他“宫主”,想必身份一定不低。 这样的人心思深沉,还是少招惹为妙。 “家传的……”男子俊眉轻挑,桃花眼妖娆蛊惑。 “公子莫非不知,天下格局未定,得玲珑玉者得天下?” 钟沁思索着如何摆脱男子,耳边萦绕着的话却让她惊涛骇浪,神色一凛,后脊背发凉。 让她心安的是,在场的人未曾有异样。 她看了眼无垠及其他人,明显男子用的是隔空传音个,其余人并没有听见这句话。 如此可见男子武功之高。 捏了捏手心,钟沁未说话,只是看着男子的目光冷凝如剑,寒芒更甚。 她不知道何为玲珑玉,却听宇文宥说起过她是玲珑玉持有者钟家的人! 也就是说,男子或许识别出了她的身份! 出乎意料的是,男子只是轻笑两声,钟沁耳边继续传来声音:“公子无须紧张。” “如若我没有看错的话,公子的玉并非普通血玉,而是天下霸主都想争夺的——玲珑玉。” 钟沁震惊:“你……” “公子,这玉价值连城,还是小心存着的好,免得贼人惦记。” 钟沁刚要问什么,男子就将玉准确无误的丢给她,爽朗不羁的笑着,倒是没有再用隔空传音。 说罢,他带着手下就要离开。 “公子救了在下,还未请教公子名讳。”钟沁急切追上去。 但凡有一丝线索,她都不会放过。 男子步伐未停,只道了句:“有缘,我们自会再见。” 自会再见…… 钟沁没有继续追问,攥着玉石拧着眉。 得玲珑玉者得天下……这玉到底是何来历?又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还有,宇文宥当初带她回王府,真的只是因为认识她的母亲吗? 而他是否又知道玲珑玉在自己的身上?藏剑山庄留下密信的人又是谁,目的是何? 一个个谜团像是浓雾困着钟沁,百思不得其解。 “少爷,天色将晚,我们先寻个地方休整,明日再赶路。”没有发现钟沁异样,无垠牵来马。 暂且想不出头绪,钟沁索性收好玉石,和无垠找了个落脚点休憩。 接下来的行程,避免再出现小镇上的意外,钟沁和无垠没有耽搁,快马加鞭,十日的行程只用了七日就进入了齐国的疆土,南音城。 南音城和赵国的戍边城镇一般,也饱受战乱之苦,只是情形要好一些。 走在街道上,钟沁凝眉问:“无垠,我听义兄说过,南音城也有藏剑山庄的产业?” “是的少爷,咱们家在南音城里产业主要是铸剑和矿产生意。”无垠点点头,恭敬的说:“如今我们已在齐国领域,行事不像之前方便。” “前往临淄还有一段路程,必须拿到南音城官府的通牒,接下来的路才好走。” 通牒过路? 不就是通行证嘛。钟沁暗忖。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在这里歇歇脚。” 刚走过一条街口,钟沁却险些被一个侧面飞来的物体砸到。 随之的是嚣张嘲讽声。 “……呵,看来藏剑山庄柳家也不怎么样嘛,还好意思号称七大门派之首?” 钟沁巧妙躲开,望去,是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立在店铺门前的一群人气焰跋扈。 周围人听见动静吓得不轻,纷纷围观过来。 “是柳城掌柜!”无垠认出中年男人身份。 钟沁拦住欲有所为的无垠:“先看看再说。” 虽说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她倒要看看,能做藏剑山庄产业掌柜的,为何被人教训得这么惨! 地上的柳城嘴角沁出血丝,脸涨得通红:“谢渊江,你血口喷人!” “我们柳家世代铸剑,不可能用次铁!” “不可能?”叫谢渊江的中年男人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无人不知,你们柳家在南音城里的铁矿根本已经产不出好铁,你说这剑不是次铁铸的,谁信呐?” 藏剑山庄在南音城的矿产不出好铁? “少爷,属下曾听庄主说起过南音城谢家。”无垠用仅二人的声音说道。 第二十五章 他吃不下 “南音城谢家是齐国新崛起的家族,说起来和藏剑山庄还有些渊源,往上数三代,柳谢两家有过短暂的姻亲关系。” “那时谢家不过是及第的秀才,与柳家一位旁支庶出小姐结缘成亲,陪嫁了些藏剑山庄铸剑配方,奈何那秀才冷心薄情,负了祖小姐,靠着铸剑秘方在齐国站稳脚跟。” “而这谢渊江,不过是谢家看门的奴才罢了。” 无垠言简意赅说了个梗概,钟沁大致能完善整个细节。 谢家…… 难怪这般猖獗,原来从祖上都是肖小鼠辈! 无垠盯着谢渊江,愤恨咬牙:“借着祖小姐的光,谢家是发展得越发好,可怎么也没想到会这般嚣张,明目张胆的打压柳家产业。” 钟沁美眸里寒芒闪过,审视着张扬笑着的谢渊江。 谢渊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钟沁和无垠,得意昂扬的上前一步,狠狠踩在柳城的胸膛上。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们柳家也真是的,矿里产不出铁,还敢应下平南王,三月铸出十万剑?” “不如这样吧,你去劝劝你的主子,让柳家退出南音城,所有的矿都归谢家所有,那十万剑我们替你给了,如何?” 钟沁挑了挑眉,三月铸出十万剑,的确不是个简单的工程,不过以柳家的实力来说,却也算不上什么。 谢渊江如此笃定柳城拿不出来,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呸!”即使落了下风,柳城还是狠狠的朝谢渊江淬了口血水:“谢老狗,你别太得意,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啧啧啧,还真是条汉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勿怪我不客气。”冷笑一声,谢渊江放开柳城,对后面候命的家丁小厮吩咐道:“给我砸了!” 小厮领命,拿着铁锤就朝货架砸去。 “砰!” “住手!” 铁锤落下,货架上的剑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夹带着一道清冷的声音。 众人望去,只见一空灵隽秀的少年走上前来,气质秀雅沉稳,双目如星,眉梢传情。 小厮下意识的停下动作。 谢渊江紧皱着眉,不悦的扫视着钟沁:“你这白面书生凑什么热闹?打扰我谢家教训人,莫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受伤严重捂着胸口的柳城却认出了她身后的无垠,讶异惊诧:“无垠?” “柳掌柜,怎么样?”无垠立即扶起柳城,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倒出药丸,给他服下。 “我没事,这位是……”柳城摇摇头,疑惑的看向钟沁。 这位公子芝兰玉树,一表人才,又得无垠跟随,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可柳家要紧的小姐少爷他都认识,唯独…… 无垠解释道:“少爷是庄主的义子柳磬,此番前来视察临淄的产业。” “藏剑山庄的义子?不是说姓柳的死了个女儿,便收了个侍女做义女吗?怎么变成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了?”柳城未来得及行礼,一旁的谢渊江倒先讽刺大笑着。 “不过,义子又怎么样?不还是藏剑山庄的狗吗?” 柳茵茵之死与杭家少爷娶阴婚的事闹得不小,这么长时间传到他国也是应当的。 钟沁也不恼怒,依旧是适才的从容淡定:“水浅王八多,看门狗不好好呆在家里,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来撒野,也不怕被抓了炖了。” 围观的人都知谢渊江的身份,轻巧的就听出钟沁话里暗喻的意思,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你!”谢渊江脸臊红得厉害,急红了眼,大手一挥:“来人,给我把他的舌头割了!” “我看谁敢!”无垠亮出泛着寒光的剑,抵在谢渊江的脖子上。 钟沁没有阻止无垠,笑容邪肆:“一路上成为这把剑下亡魂的人不少,你要不要试试?” 她的话说得轻飘飘,却让人后脊背发凉,手心冒汗。 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有时候以暴制暴,还是比较方便快捷。 “你……你……” 脖颈处凉飕飕,谢渊江不敢轻举妄动,两腿发颤,深怕无垠一个不小心划破他堆在一起的肉。 钟沁双瞳幽深,如无机质的墨玉:“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平南王要的十万剑就不用他操心了,柳家既然敢应承下,自然是有那个本事拿得出。至于南音城的铁矿嘛……” 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剑,钟沁白皙光洁的指腹摩挲着剑身,樱唇清冷的吐出几个字:“他吃不下。” 分明温润如玉、肆意慵懒的一个公子,可周身难以掩盖的威压让人不容置喙。 “你,你给我等着!” 谢渊江惨白着脸,慢慢挪开脑袋,屁滚尿流的落荒而逃,谢家小厮急忙跟上。 闹剧落幕,疼痛缓解写的柳城老泪纵横的跪下:“谢少爷救命之恩!” 今日若不是少爷及时出现,恐怕谢渊江不会轻易罢手。 钟沁连忙扶起他:“柳掌柜快快请起!” 对于柳城,钟沁是有一丝佩服的,乱世之中还有如此忠心侍主之人,实属难得。 三人寒暄一番,柳城便请钟沁和无垠进了店铺的内宅,奉上茶水。 抿了一口茶,钟沁端详了端详内外,徐徐道:“柳掌柜,铺子里为何就你一人,其余小厮呢?” 南音城,不管谢家如何嚣张打压,也不该止柳城一人守着铺子。 无垠也一脸疑惑。 柳城重重叹气一声:“少爷有所不知,近些年来霸主逐鹿蠢蠢欲动,南音城又位于齐赵交界,更是战乱频繁。” “藏剑山庄铸剑名声在外,各方势力都盯着柳家,柳家有严格规矩,不铸乱世剑,那些人便把注意打到铁矿资源丰富的南音城。” “有人敢逼着柳家铸剑?”钟沁凝眉思索。 柳城苦笑摇头:“少爷多虑了,藏剑山庄为七大门派之首,势力遍布天下,谁敢逼着柳家铸剑?” “可明的不敢,他们便来阴的,在柳家铁矿附近遍洒某种粉末,导致铁矿生产出来的铁钝化,并且慢慢腐蚀,或成为次铁,或成为废铁。” “钝化腐蚀?”钟沁微微眯眸,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深色若有所思。 第二十六章 查出原因 “是啊少爷,这其中以恨不得扳倒柳家的谢家为首。”柳城咬牙切齿,又怒有恼。 “从次铁中炼出好铁除了大量的钱财,还需大量的人力,正因为如此,铺子里才属下一人。” 钟沁思索片刻:“柳掌柜,铺子里现可有刚从矿里出来的铁?” 三个月铸出平南王要的十万剑,从次铁里炼出好铁,还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 为今之计,便是从根本解决。 柳城忙不可跌的点头:“有!今日老何早上看矿回来,带来了一块,少爷等着,属下马上去取。” 虽然不知道钟沁拿铁有什么用,柳城还是很快取来了一块原生铁石。 钟沁反复的抚摸着铁,又放在鼻翼下问了问,绣眉时而紧蹙时而了然。 柳城不敢打扰她,放低声音问候在旁边的无垠:“少爷这是?” 柳城当然看出钟沁是想找到铁矿的问题,却不知如何信任她。 在他看来,钟沁或许有些本事,不然不会得柳庄主青睐,收为义子。 但其年纪轻轻,游历尚且浅薄,怎么会有那个本事解决让不少铁矿师头疼的问题。 看出柳城所想,无垠神秘一笑:“人不可貌相,柳掌柜等着便是。” 有一种人平时不显山露水,但一旦出手,便是惊鸿。 无垠很是清楚,钟沁便是这样的人,半年来不着痕迹的为藏剑山庄解决了不少问题。 不然,柳庄主也不会如此放心派遣她来视察临淄产业,费尽心思的培养她。 能得无垠如此评价,柳城缄默,对钟沁越发的好奇。 须臾,只见钟沁放下原生铁石,望向柳城:“柳掌柜,不知南音城下是否有座火山?” 柳城想了想,点头:“南音城下的确是火山,也是南音城为何四季如春的原因。” “但这火山很是稳定,据属下了解,上次爆发还是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属下刚到南音城,还只是加冠之年。” 柳城顺带着感慨了时间荏苒。 钟沁却明了的勾了勾唇角:“那就对了。” “少爷可是找到原生铁炼出来是次铁的原因了?”柳城诧异。 “有些线索,但还不是十分确定。”钟沁眨了眨明眸,瞳仁宛如上好的黑琉璃,熠熠生辉:“想来,谢家在铁矿上动手脚,是洒了一种沁透性极强的粉末——石粉。” “石粉顾名思义便是能酥软石头,但却不会毁其筋骨,只会让空气流动进去,导致矿中的铁和空气中的氧气产生反应,根据地下温度、湿度生成一层蓝黑色或棕褐色的致密薄膜,也就是这里。” 钟沁指着原生铁上一处网状。 无垠和柳城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钟沁话里的一些词语。 钟沁继续道:“因为矿产下有火山,随着日日夜夜的灼烤,薄膜又变成了既疏松又极易龟裂皮渣,从而使腐蚀向深层发展,开采出来的原生铁石便变为次铁。” 简单而言,便是高温硫化。 “这……”柳城不好意思笑道:“少爷所说的属下不是太明白,不过听懂了一点,便是铁矿产出来是次铁,除了谢家卑鄙无耻的手段,也和地下的火山脱不了干系,对吗?” 钟沁颔首:“谢家人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火山我们自然没办法,可要想解决此事,便得从根本上着手。” “少爷可有法子?”柳城两眼放光,心底开始佩服钟沁的见识。 不愧是庄主选的人,别的不说,就凭如此轻易的找到次铁原因,便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不知是否行得通。”钟沁唇角弯起一抹冷然的弧度:“无垠,你明日去办通牒,我与柳掌柜去铸剑司走走。” 既已进入齐国,距离临淄也没有多远路程,都是藏剑山庄产业,多在这停留一两日也无妨。 见钟沁自有判决,无垠便恭谨应“是”,着手安排。 柳掌柜一头雾水,不知钟沁意图,刚升起的丝缕希望,又湮灭了。 罢了罢了,少爷再怎么博学笃志,毕竟也年纪轻轻,一时没有办法也正常。 潜意识里,柳城将钟沁的神秘当作强要面子,并不认为她真的有何解决问题的办法。 缄默的哀叹一声,他拱拳道:“少爷,路程奔波,你且歇着,属下去让人准备些换洗衣服,再让厨房做几道饭菜。” “好,有劳柳掌柜的了。” 柳城的心思,钟沁看破不说破,浅笑安然。 待无垠和柳城离开,屋子里就剩下钟沁一人后,她拿出揣在怀里的血玉。 正如它的名字般,血玉玲珑剔透,温润光滑,中间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天下格局未定,得玲珑玉者得天下。” 钟沁白皙的指腹摩挲着雪玉,脑海里不由得萦绕着宇文宥和红衣男子的话。 这半载来,她蛰伏在藏剑山庄,明里暗里打探过不少有关玲珑玉的消息,哪成想持玉不知。 让钟沁疑惑的是,这雪玉为半圆形,中间的凤凰嘴橼处应该衔接着什么东西才对。 莫不是……这玉只是一半?钟沁做着大胆猜测。 那另一半又是在谁手中? “少爷,热水已烧好,奴婢伺候少爷换洗。” 钟沁还在沉思,一个丫鬟模样娇俏的丫头进来,屈膝福了福身。 这声呼唤将她拉回现实,她把血玉收好,好看的绣眉间蕴着疏离:“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是,少爷。”主子发话了,丫鬟也不敢置喙,遵命退下。 用完晚膳,时辰尚早,无垠前往南音城官府办理通牒,钟沁则在柳城的带领下随意逛着,直至山雨要来。 待她们刚回到府中,便雷声轰隆闪电交加,雨势磅礴。 柳城胸伤未痊愈,霎时被这突然的凉意袭得咳嗽不止。 钟沁凝眉:“无垠给的药丸,柳掌柜可要按时服用。” 柳城苍老布满沟壑的脸咳得通红,歉意一笑:“属下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让少爷见笑了。” “掌柜的回来了?”里面的人听见声音,迎了出来,在看见钟沁时微微一愣:“想必这位便是今日呵斥谢老狗的少爷吧?” 第二十七章 梵净山脉铸剑司 铸剑司收工,临时派遣前去帮忙的小厮丫鬟都回来,纷纷好奇的打量着钟沁。 谢家奴才大闹柳家铺子,被其少爷吓得落荒而逃的事,在这不不大的南音城传遍了消息。 钟沁颔首,示意同他们打招呼。 柳城缓了过来,乐呵呵的向钟沁介绍道:“少爷,这位便是属下与你说的老何,南音城柳家的二管家。” “属下见过少爷。”钟沁还来不及说话,老何倒是先礼数周全。 或许是因为常年在铁矿中劳作的缘故,本和柳城年纪相仿的老何瘦小乌黑,满鬓银霜,一双深陷的眼睛浑浊明亮,脸上的褶子随着他的笑挤堆在一起。 “何老毋须多礼。”钟沁虚扶起何老,漆黑如无机质墨玉的眸底光芒流转。 何老饱经风霜的脸上笑容可掬,“少爷,属下听说,你找到原生铁变次铁的原因了?” 此话一出,立在旁边的矿工们目光灼灼的盯着钟沁。 若是能解决次铁问题,那平南王的十万剑可就没问题了! 钟沁不着痕迹的扫视一眼在场的人,眉心微动:“具体的还得明天我去铸剑司看过才好说。” “哈哈哈,少爷聪慧过人、足智多谋,有少爷做我们的主心骨,咱就不怕他谢家了!” 何老不吝啬的赞赏道,其余人亦纷纷点头。 这时,办理通牒的无垠也回来了,他立在钟沁面前,抱拳垂首:“少爷,南音城县官昨日已启程前往都城面圣,属下未能取得通牒。” 这倒出乎钟沁意料。 她未多说什么,摆摆手:“我知道了,通牒先暂且放着,我另有他事让你去做。” 钟沁和无垠有话要说,柳掌柜很有眼力见的便带着剩下的人离开。 屋外无人,钟沁附在无垠耳旁私欲了几句。 无垠道了句“明白”,便离开,消失在雨雾中。 只留钟沁一人后,疲惫乏困,她动了动酸涩的腰,就进了内屋歇息。 关门之际,她故作不经意的扫视一眼某个角落,一道闪电劈下,人影清晰无遗。 不点而红到朱唇掠起一抹弧度,泛着若有若无的凉意。 明日……可还有两场好戏呢。 一夜无眠,直到天亮,雨势才停下。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经过一夜大雨的洗礼,空气中带着丝丝泥土青草味,懒洋洋的阳光折射着七彩虹桥。 钟沁遣走丫鬟,着衣洗漱用餐后,便来到大堂。 大堂里,柳城、何老一干人等已中规中矩的候在那里。 “少爷,今日咱们去哪个铸剑司?”柳城拿着一本簿子过来询问道。 钟沁接过簿子翻看着,目光清朗幽邃。 簿子记录的是藏剑山庄在南音城三家铸剑司现行状况,大到每家铸剑司从修葺以来所铸出的剑,小到每把剑的去处。 如此精细管理,钟沁暗叹,难怪藏剑山庄能成为七大门派之首。 大致浏览过,他合上簿子,笑容清浅的看向何老,声音啷当空灵:“何老所管理的是哪个铸剑司?” 被点名的何老有些惶恐:“回少爷,为赶铸平南王的十万剑,属下便管理距梵净山脉铁矿最近的铸剑司。” 柳城也点头道:“有何老在,谢家的人收敛许多,梵净山脉的铁矿产出的原生铁要较其他两个矿好些。” “梵净山脉要近些,昨晚大雨,想来另外两个铸剑司的路也不好走,就近原则,我们便去梵净山脉吧。”钟沁扬眉,一锤定音。 选择视察问题最小、管理最好的铸剑司,这下,柳城对钟沁能解决次铁原因的事更加不抱希望了。 就连其余人,也开始怀疑她的能力。 钟沁恍若不知,带着无垠,跟着何老、柳城就朝梵净山脉去。 等到了所谓的铸剑司,钟沁咋舌讶异。 家家户户的铸剑声、小贩的吆喝声、儿童的嬉闹声……衬托得小镇热闹非凡,比起外面的乱世硝烟,像极了桃花源。 她意象中的铸剑司,还以为是个偌大的生产流水线铸剑厂。 没有错过她的惊诧,柳城好笑的解释道:“梵净山脉虽然在南音城外,但因藏剑山庄的铸剑司在此几十余年,矿工和铸剑师傅多达千人。” “再加上女眷家属,久而久之的,这里便形成了个小镇。” 钟沁微微震撼,一个边境城池都有如此规模的铸剑工程,可见藏剑山庄的实力。 所以,柳庄主说给她三分之一的嫁妆……那真的是福禄几辈呐! 大家认识柳城与何老,热情的同他们打着招呼,好奇的目光扫视着钟沁,均不明白这俊俏书生的来历,为何能得二人如此恭敬对待。 “驾!” 但很快的,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这和谐的氛围。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对人马就已经到他们面前。 “谢渊江?你又想干什么!”柳城沉下面色。 柳谢两家不对付,整个南音城无人不知,现谢渊江竟带人闯入柳家地盘,除去城里来贩卖物什的小贩、儿童妇女,锻剑的粗糙大汉立即亮出长剑。 被百余剑所指,谢渊江纵身跳下马,不仅不惧,反笑得更加猖狂:“柳城,我们家主奉平南王命令,前来调查藏剑山庄次铁伪造好铁铸剑一事,你这是想造反吗?” 他的话音刚落下,谢家队伍从中间让出一条路,一辆马车跃然入目。 “柳城,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帘子掀开,一个华衣锦服的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 “少爷,他就是谢家现任家主,谢朝阳。”柳城与一众谢家人对峙,何老给钟沁介绍道,有些担忧:“看这仗势,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目露贪婪之光,行同狗彘、衣冠枭獍,这是钟沁对谢朝阳的第一印象。 虽然站在人群中间,奈何钟沁容貌出挑,面如冠玉,周身的清冷从容的气质难以让人忽略,谢朝阳的视线很快注意到她。 他负手而立,眯了眯污浊的眼睛,轻呵道:“想来这位公子便是传闻中藏剑山庄庄主新收的义子吧?” “少爷……” 无垠低声询问钟沁要不要他出手。 第二十八章 让他们查 钟沁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扯了扯唇角,清澈明亮的眼底蓄满平静:“谢家主气势汹汹带着这么多人来我柳家地盘上,应该不只是对我的身份感兴趣。” “柳少爷好气魄。”谢朝阳阴阳怪气赞赏的拍拍手,浓眉高挑:“本家主今日来,的确不是来叙旧的。” “谢朝阳,这是藏剑山庄的地盘,可容不得你放肆!” 柳城恼羞成怒,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脸色铁青。 谢朝阳却不以为意,笑得猖狂:“柳城,你好大的胆子,平南王的命令,你敢抗旨不尊吗!” “你这贼人,休拿鸡毛当令箭!”柳城嘴唇子发白,胡子一颤一颤动,横眉怒视着谢朝阳:“既然平南王选择藏剑山庄,便是信得过藏剑山庄!” 柳城越怒,谢朝阳脸上的得意越甚:“来人,谁敢拦着本家主查案,就地正法。” “是!家主!”谢渊江早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准备动手了。 “我看谁敢!” 柳城气势全开,用剑指着谢朝阳,额上的青筋暴涨。 铸剑的师傅都是藏剑山庄的人,见状亦上前几步,泛着寒光的剑指着谢家的人。 谢家人也是有备而来,箭盾长剑,怒目相视。 场面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就连还有点晴朗的天气也暗沉了下去,狂风不止,大有种树欲静而风不止意味。 “住手。”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钟沁清棱棱的声音打破这僵局。 柳城惊诧的望向她:“少爷!” 谢朝阳也投来视线,冷笑一声,并未把她放在眼里:“藏剑山庄势力再大,也大不过皇家,本家主可提醒柳少爷,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白面书生,谢朝阳完全看不出谢渊江所说的凌冽气场! 若不是考虑到钟沁的吩咐,无垠恨不得一剑杀之而后快,让他嚣张不得! 钟沁双眸幽深迷离,孑然独立间散发着不拘:“既然谢家主是带着皇命而来,我们自然不能拦着。” 在柳家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她往旁边退了退:“请。” “少爷!” 柳城瞪大眼睛。 铸剑师傅也红着眼眶:“少爷,藏剑山庄与谢家势不两立,就算要查,也轮不到他们啊!” 面对所有人都诘问与质疑目光,钟沁依然道:“让他们查。” 纵然百般不愿,柳城等人只得攥紧剑,铁青着脸让开路,心里却对钟沁大为失望。 成功占据上风,谢朝阳大手一挥,谢渊江便率领谢家人开始大肆搜查。 “噼噼啪啪!” 推到剑架、浇灭火炉,与其说是搜查,不如说是借机破坏。 柳城愤恨咬牙,兀自坐在一旁,连钟沁也不理会。 一炷香功夫,便有谢家小厮抱来一堆钝化的铁过来,丢在谢朝阳前面:“家主,这些是从未融化的炉子里找到的次铁!” 紧接着一波接一波的小厮过来,没有多久,地上就堆着小山般高生锈钝化的次铁。 柳城神情愕然,匪夷所思的看着“铁山”:“不……不可能,藏剑山庄不可能用次铁铸剑!” 铸剑师傅亦瞪大眼睛,纷纷辩解对这些次铁来源不知情。 谢朝阳故作惋惜的摇摇头,大失所望:“柳掌柜,藏剑山庄世代铸剑,要求严格,没想到也……唉。” 谢渊江趁机帮腔,得意的昂着下巴:“若是让天下人都知藏剑山庄的剑为次铁所锻,这七大门派之首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柳城险些气得喷出一口老血:“你们血口喷人,这些次铁根本不是我们铸剑司的!” 谢朝阳厌恶的翻起一块铁,指着上面藏剑山庄专有的标识,讽刺一笑:“柳城,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吗?” “你!” 柳城两眼发黑,想要辩解却无从说起。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谢朝阳带人来搜查,分明就是个局! 至于做局的人…… 柳城不敢相信的看了眼钟沁,浑浊的眸底蓄满失望。 察觉柳城的目光,钟沁毫无所动,从始至终从容自如。 自动忽略柳城恨不得杀人的视线,谢朝阳两眼一眯:“柳少爷,多想你的配合,既然事情办完了,本家主便先带着这些证据回城复命。” 谢朝阳表面上客气恭维,实则上心里鄙夷不屑。 果然是个毛头小子,什么主意也拿不了! 仿佛没有感受到身上如刀如剑凛冽冰冷的怒火,钟沁施施然浅笑:“这些证据,谢家主可要好好存着,切勿有半点损失。” “人在铁在,人亡铁在,柳少爷要操心的是藏剑山庄的声誉!”丢下一句话,谢朝阳便返回到马车里。 谢渊江让小厮把次铁带走时,还不忘得意的对柳城冷嘲热讽两句。 如同来时一样,谢家的人很快消失在了眼瞭。 小镇还是那个小镇,只是一片狼藉,没有了适才的热闹繁华。 “少爷,你为何……!” 柳城像只暴怒的狮子,心脏揪在一起的疼,愤慨的想质问钟沁,却被最后一丝理智拉住。 虽然其他人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钟沁还是能够听见他们气愤恼怒的话语。 她抿了抿唇,朝正忙碌的何老看去,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何老,辛苦你带着大家收拾一番,我们先行回去了。” “好的少爷。”何老叹气一声应道。 没有多停留,钟沁、无垠与柳城回了南音城。 一路上,柳城神情苍白冷凝,未和钟沁说一个字。 到了府邸,他才沉闷出声:“属下还有事,少爷累了便先去歇着。” “柳掌柜。” 无垠不悦的提醒道。 “属下无能,不能胜任这掌柜一职,待解决次铁一事,属下便告老还乡。” 即使面对无垠,柳城的怨愤依然未消半点。 “柳掌柜请随我来。”钟沁眸光闪了闪,留下一句话就往屋子里去。 出了梵净山脉一事,柳城并不再同昨日那般对钟沁尊敬,坐在那里沉着脸未动。 无垠无奈,不得已说:“柳掌柜,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走吧。” “什么意思?”闻言,柳城紧皱着眉看着无垠。 第二十九章 看戏抓贼 无垠但笑不语。 柳城怒火未消,莫名其妙的拧着眉。 最终思索一番,他还是撩袍进去。 无论如何,钟沁都是他的主子,还容不得他造次不敬。 屋子里,钟沁抿了口茶水,姿态悠闲,神若秋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般。 待柳城冷着脸坐下,她才幽幽道:“适才的事,你们可看出什么端倪?” 无垠抱剑站在一旁,眉心微动:“从今天的仗势来看,谢家接下来肯定要有动作。” 一肚子火气的柳城倒是轻哼一声:“端倪?谢老狗分明是有备而来,陷柳家于不义之地!” 谢柳两家的争斗十余年,柳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般憋屈,任人侮辱! 察觉柳城的敌意,钟沁不恼,嘴角掠起玩趣的勾纹。 她漆黑的眼瞳清凉动人,眉梢轻扬:“柳掌柜说得没错,为今之计最重要的便是找到内贼。” “内贼?”柳城和无垠面面相觑。 尤其是柳城,险些被还没咽下的茶水呛到。 无垠虽然了解些内幕,却不知钟沁最终目的是什么。 “不可能!无论是矿脉还是铸剑司,所有人都是柳家籍谱,不可能会做害主求荣之事!” 柳城果断反驳道,没有一丝踟蹰犹豫。 钟沁吹吹茶杯氤氲着的雾气,神态自若:“藏剑山庄家规甚严,对矿的保护自然也严,而谢家人还能渗透进来做手脚,莫不是内外接应?” “再者……我今日前脚刚到梵净山脉视察,后脚谢家家主就带着人来搜查,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柳城老脸豁然一变,声音浑厚颤抖:“这……或许是个巧合。” 话说得连柳城自己也不相信。 钟沁目光灼灼望着他,绯唇微撅:“不说其他,若是没有内贼,那些印有藏剑山庄标记的次铁,从何而来?” 柳城是聪明人,不用她提醒太多。 “砰!”果然,柳城拍桌而起,怒容满面:“没想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怒火攻心触及伤口,柳城急促的咳嗽着。 钟沁说的这些回来的路上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无垠倒是冷静许多,沉声问:“少爷,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守株待兔,瓮中捉鳖。”钟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疾不徐。 怒火稍微缓解,柳城疑窦丛生,有些局促:“少爷,属下冒昧讨教,今日的这一切,可都是你安排好的?” 在梵净山脉铸剑司,谢家来势汹汹,柳城就有种掉入陷阱的感觉,且一度怀疑钟沁被收买。 如今看来,这更像是……局中局! “柳掌柜且等着,今晚还有一出戏,过了今夜,你便都明白了。”钟沁白皙的手指敲着桌面,神秘一笑:“只是还请柳掌柜帮我送一封信给谢渊江。” 柳城满腹疑团,却不敢再小瞧这个少年,按照她的吩咐去办…… 是夜,黑幕笼罩着苍穹,除了偶然一两声狗叫,南音城萧条寂静。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掠货的最佳时机,梵净山脉,一小队黑色人影快速的移动着,蹲在茂密草丛后警惕望着,像是在等什么。 柳城紧跟其后,放低声音问:“少爷,大晚上的矿工已经歇下,我们不是要抓内贼吗?来这干嘛?” “自然是来看戏抓贼。”钟沁安抚的拍拍柳城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柳城憋着一肚子疑问,只好暂且忍着。 不多久,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少爷,有人来了!”无垠握住他随身不离的剑,蓄势待发。 即使没有高强的内力,钟沁与其他人耳边也由远渐近的传来说话声。 “不是说好,只要在铸剑司搜到印有藏剑山庄标记的次铁就行了吗?为何还要来撒石粉!” “找到次铁对藏剑山庄的确是一大打击,但平南王不会因为区区次铁就真的会降罪,为了以防万一,那十万剑绝对不能铸出来!” “出尔反尔,无耻!你们以为那柳磬真如表面上那么简单吗?” 逐渐清晰入耳的话,让黑暗中的人均一阵,耳朵里哄的一下! 这声音…… 发现旁边人的动作,钟沁拦住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柳城想跳出去一查究竟的意图被制止,两眼空寡,攥着佩剑的手青筋暴起。 不可能! 一定是他听错了! 内贼怎么可能会是他! 此时,两道影子放轻动作走到她们不远处。 “事到如今,你该不会是要反悔吧?别忘记了,你孙女还在我们家主手中,若是你不乖乖听话,哼哼……” 距离近了,交谈声清晰无楼的落入钟沁等人耳朵中。 就算乌漆漆一片,还是能确认说话的人便是谢渊江。 “希望你们说话算数,做完了这件事就放了我孙女!”另一道冷哼声,打破了柳城的希冀。 黑暗中,柳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瞪瞪的看着不远处撒着东西的人影,好像失声了般。 钟沁没有动作,她把机会留给柳城。 谢家压制柳家这么长时间,没有谁比他更希望抓到这个内贼。 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看着两道黑影熟练的动作,柳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反倒没有刚才的情绪激动。 他怕冲出去,真的像他想的那般。 无垠看出他的迟疑,轻声提醒:“柳掌柜,动手吧。” 逃避不是最佳选择。 柳城也深知这点,隐忍着怒气和失望,闭了闭污浊的眼,点点头。 得到柳城示意,无垠带着人现身行动。 “谁!” 黑影也发现动静,吓得立即回头,再看见包围他们的人时,一刹那变了脸色,如同雷轰电掣般的呆住了。 “柳,柳掌柜,你们怎么……”何老像半截木头惊诧得愣愣的杵在那儿。 火把高举,照亮了暗沉沉的林子。 “何老,没想到卖主求荣的居然是你,亏我和庄主如此信任你!”柳城怒目而视,彻底的失望心寒。 钟沁说找出内贼的时候,他把整个府上的人都怀疑过了,唯独何老,他自始至终不曾有过疑虑! 第三十章 要杀要剐任由你 何老沧桑的脸肌肉松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化为一声嗟叹,认命的寐上眼。 事到如今,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是你,柳磬!”谢渊江眼睛骤然一缩,死死的盯着人群外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钟沁。 结合现在情形,再加上午时的书信,他恍然明白了什么。 只是他不敢相信,明明看似一切都被他们算计好,最后却是一场局中局! 怒目圆睁,谢渊江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钟沁负手而立,玄色衣袍在如霜冷月下清冽疏离。 “谢家构陷柳家,人赃并获,带走。”她望着何老与谢渊江,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话落,小厮上前羁押住二人,毫不拖泥带水。 柳城一脸死灰色,任由小厮摆布,谢渊江嘴上不服气的挣扎着,嚷嚷大骂:“柳磬你这个卑鄙小人!这是诬陷,小心家主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砰!” 过于聒噪,无垠狠狠一拳揍去,让人带走。 谢渊江被打得晕头转向,脑海里嗡嗡作响,嘴角顿时一片青肿,流出血迹。 被打得不轻,谢渊江哪里还有力气闹,被柳家小厮像拖只死狗似的带回南音城。 当晚,南音城柳家铁矿火把高举,谢家也热闹非凡。 谢府火光通明,主仆无一不在,早上还耀武扬威的谢渊江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被捆丢在地上。 柳城站在谢府高台上,冷沉着脸色,横眉怒目:“哼,你们谢家还真是胆大妄为,居然让人在藏剑山庄的铁矿里动手脚,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能做柳家掌柜,柳城发威的气势也让人不敢小觑。 谢家主看着地上被捆得像粽子的谢渊江脸色铁青难看:“柳掌柜,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谢家向来光明磊落,怎么可能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哪怕人证物证俱在,谢家主依然死扛到底,不承认此事与他有关。 千算万算,柳城都没算到谢家庄这般无耻谰言。 他气得涨红了脸,瞪大眼睛:“姓谢的,谢渊江黑灯瞎火的出现在梵净山脉图谋不轨,你还要狡辩吗?” “且何老已经承认,他不得已在你的威逼下做了细作,从一年前就开始暗中对藏剑山庄铁矿撒石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来的路上,何老已把所有事交代清楚,包括谢家主如何威胁他。 柳城话说得明朗,证据确凿,谢家主不仅不怕,反大笑着,阴沉着语气:“柳城,谢渊江的所作所为老夫一概不知,要杀要剐任由你。” “家主,你!”像只粽子躺在地上的谢渊江陡然抬起头,眼里蓄满惶恐和愤恨。 如果家主不管他,落入柳城手里……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谢家主恍若没有听见谢渊江的话,好整以暇的背着手,继续道:“至于何老,老夫可不可以猜测,是你们藏剑山庄害怕老夫将今日搜查到的次铁交付平南王,栽赃陷害的?” 攥着藏剑山庄的把柄,这便是谢家主有恃无恐的原因。 “你!你胡说八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柳城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压根说不过谢家主的巧舌如簧,憋红了脸。 柳城越恼,谢家主的得意愈甚。 “谢家主此话不妥吧?” 两方僵持不下,有理的藏剑山庄反倒落了下风,一道隽秀娇俏的身影从人群里走出来。 循声望去,谢家主望着徐徐而来的男子,浓眉不自觉的蹙了蹙。 他的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钟沁,皮笑肉不笑:“柳少爷此话何意?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从藏剑山庄铸剑司里搜出次铁,柳少爷莫不是要抵赖不承认。” 对于钟沁,谢家主不以为意的同时还有点捉摸不透。 按理来说,能被藏剑山庄庄主收为义子的人肯定有些本事,再不济也不会是个绣花枕头。 可今早在梵净山脉的事,让他完全看不出这白面书生有何过人之处。 姗姗来迟的钟沁笑意不减,悠然自诺:“抵赖自是抵赖不得,自古以来,铸剑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谢家主没有忘记吧?” 不等面色阴鸷的谢家主说话,钟沁继续说:“凡铸剑者,忠相待、义相举,欺而不告顾客者,必杀之;凡陷同行不仁不义、不当竞争求荣者,必杀之;凡以次充好、明知故犯以身试法者,必杀之;” 钟沁的声音清棱棱,温润翩翩,却响在每个人是耳里,击落在谢家主的心上,沉甸甸。 他不清楚钟沁是否知道些了什么…… “呵,貌似这几条,就够谢家主死几次了。”形势扭转,柳城抓住时机奚落讽刺。 姜还是老的辣,谢家主敛回异常,很快便反应过来,嗤笑的冷视着钟沁:“就算老夫查了梵净山脉,柳少爷也不该为报私仇,把这欺而不告、不仁不义、以次充好的屎盆子扣在谢家头上吧?” “别忘了,梵净山脉的那些次铁还在老夫仓库里,就等明天平南王回来交付与他!” 谢家主就不信,他会斗不过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臭小子! 早就料到这个结果,钟沁展开灿烂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谢家主不妨把次铁搬出来,看看上面是藏剑山庄的标记,还是谢家的标记。” 谢家主浑浊的眼骤然一眯,右眼皮狠狠的跳了跳:“你什么意思!” 掌管谢家多年,和柳城斗了无数次,谢家主第一次心生不妙。 “别无他意,为藏剑山庄求一个说法。”钟沁不畏惧的盯着谢家主,眼尾倘佯过说不清的意味。 “狗屁说法!”谢家主差点没有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他不知道该说钟沁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说她狂妄自大。 当着那么多人面搜出来的罪证,她有何底气来讨说法! 柳城帮腔,一改方才的恼羞成怒,讽笑着:“谢老狗,你该不会是怕了我们少爷?” 与谢家明争暗斗,柳城还没有哪一次这么舒畅过。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一切都不简单,全是少爷安排好了的! 第三十一章 平南王 谢家主忿忿咬牙,眼里闪过一丝恶毒:“好,既然你们要自寻死路,老夫自然满足你们!” 话落,他朝一旁的小厮招手,让他们去把铁搬出来。 “等一下。”就在这档口,钟沁出口阻止,在谢家主要发火时,唇角微微一弯:“既然是平南王爷下令搜查梵净山脉,公平起见,不如让你的人也跟着去。” 钟沁这话,说得所有人莫名其妙。 谢家主正要嘲讽,门外就踏进来个跟着几个侍卫、身材高健的中年男人,爽朗大笑着:“柳少爷好本事!” “平南王?”柳城与谢家主舌桥不下,讶异的望着平南王。 平南王不是去狩猎,明日才回来吗? 众人回神,急忙行礼:“参见平南王。” 钟沁也拱拳行礼问好,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的端详着传闻中的齐国平南王。 身姿修魁凛凛,浓眉星目,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难怪齐皇会让他镇守戍边。 平南王自是感觉到钟沁淡然的目光,不遮掩的打量了她一番,方才收回视线。 呵,轻易就将谢家搅得翻天覆地,还能把他请来,不简单呐! 在侍卫搬来凳子,平南王撩袍坐下,饶有兴趣的扫视着院落:“这又是捆又是绑的,怎么回事?” “王爷!你可要为草民做主!”谢家主就老泪纵横的跪下,抢在柳城前面开口。 看出谢家主想做什么,柳城气呼呼的瞪大眼睛:“谢老狗,人赃并获,你毋要恶人先告状!” 谢家主却不理会柳城,痛心疾首的道:“王爷,藏剑山庄实在太过分!” “草民今早方才在梵净山脉铸剑司搜出大量次铁,晚上柳庄主的义子就带人来大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还请王爷秉公处理!” 谢家主虽然不知道为何平南王会突然出现,但此时容不得他多想,务必要将‘以次充好’的罪名安在藏剑山庄头上。 这样以来,谢家便是南音城最大的铸剑司,第二个崛起的藏剑山庄! 谢家主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眼里的贪欲之光让人厌恶。 平南王挑了挑剑眉,意犹未尽的望着钟沁:“哦?柳少爷,柳掌柜,可有此事?” 这少年,还真是不简单! 钟沁抱拳行礼,神情不卑不亢:“回王爷,谢家主搜到次铁没错,只是……” 她拉了拉余音,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家主,才说:“是否为藏剑山庄还有待商榷。” “有待商榷个屁!”谢家主气得脑门子生疼,眼里冒着火星子,不顾在场的平南王爆出脏话。 活了大半辈子,这个‘柳磬’绝对是他见过最能睁眼说瞎话的! 平南王为难的稍加思索,“既然你们两方各执一词,那便把次铁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验证验证,看是藏剑山庄的标记,还是谢家的标记。” “在下没有意见,但听王爷吩咐。”钟沁率先表明态度。 “草民……草民也没有意见。”莫名的,谢家主居然有些惴惴不安。 他暗暗望了望钟沁隽秀悠然的姿态,安慰自己想多了。 平南王发话,他的侍卫便与谢家小厮一同前往仓库搬铁。 为防止谢家主耍手段,柳城欲派藏剑山庄的人跟去,被钟沁拦住了。 平南王在,谢家没有那个胆量敢动手脚! 很快,铁山就堆在众人面前。 见铁一块不落,谢家主腰板挺得直直的,轻蔑的审视着钟沁:“柳少爷,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仗势,还真是‘铁证如山’。 平南王亦盎然的看着钟沁,好奇她有什么后招。 这个少年把他叫来,可是来看好戏的! 钟沁捡拾起一块生锈钝化的铁,扇形的睫羽微垂:“这铁别说铸剑了,造锅的也别它好上两倍不止。” 她虽然是外行,不懂铸剑,但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就这样的铁锻造的剑,别说攻敌御防了,杀猪刀都比它来得锋利。 “呵,柳少爷还算有自知之明。”谢家主忘了适才的不妙的感觉,脸上的得意更甚:“藏剑山庄用这样的铁铸剑,不仅湮灭自己的名声,还是欺君之罪呐!” 平南王要藏剑山庄铸十万剑,背后的人是谁不言而喻,自然是皇家。 “血口喷人!这些铁压根不是藏剑山庄的!”柳城噌的拔出剑,抵在谢家主的脖子上。 谢家主知平南王在场,柳城断断不会伤他寒毛,轻嗤一声。 “谢家主说得没错,用这种次铁铸剑,罪该诛连九族。”钟沁把玩着铁,眸里目光空茫,嘴角蕴笑:“不过……这铁可不是藏剑山庄的。” “不是藏剑山庄的?”谢家庄一愣,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不忌讳的嘲笑道:“不是藏剑山庄的,莫非还是我谢家的不成?” “谢家主说得不错,铁的确是谢家的。”钟沁扬起笑,顺着他的话。 谢家主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勃然怒骂:“竖子休要胡扯!谢家向来规矩严明,次铁绝不铸剑!” 嘴上骂得有多大声,他就有多心虚。 平南王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柳少爷的话,何以见得?” 平南王府、藏剑山庄以及谢家的人都灼灼的看着钟沁,等着她的下文心思各异。 众目睽睽之中,钟沁接过无垠递过来的手帕,擦去铁上的锈迹和图腾,露出一个章印。 距离得近些的柳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这……这……” 惊讶得说不出话,柳城索性蹲下,重新拿起一块次铁,顾不上干净与否,径直用袖袍擦拭。 结果与钟沁手中的一模一样,锈迹与图腾之下,是一个隐藏得深的印章。 若不仔细,难以发现。 怔愣片刻,柳城完全被激怒,脸像蜡似的黄,把手里的铁扔给谢家主,咬牙切齿:“谢家主好好看看,这究竟是谁家的铁!” 刚要发怒的谢家主不明所以,下意识的看向手中的铁,大受打击程度不比柳城的少。 他脸色咻的一白,脚步踉跄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如树皮的手颤抖着:“这……这不可能。” 第三十二章 一概不知 平南王摩挲着大指姆上玉扳指,心里已经猜到个大概。 柳城与柳家小厮又擦看了几块铁,均是如此。 谢家主晕头转向,跪在地上扒拉着,越看心越沉,眼里的恐惧更甚。 不……不会的! 这些次铁是刚从谢家矿里出来,压根没来得及盖上印章就被他刻了藏剑山庄特有的图腾,连夜藏在梵净山脉铸剑司里! 现如今怎么会…… 柳磬! 一定是柳磬! 像是想到什么,谢家主愤恨猩红的视线投向云淡风轻的钟沁。 “王爷,这些次铁都是谢家的,一切均是谢家栽赃陷害藏剑山庄,还请王爷明察秋毫,换藏剑山庄一个清白!” 事态发展得差不多,钟沁单膝跪下请命。 还在想着次铁为何会有谢家章印的谢家主已经气到发狂,再听钟沁的话,喉咙里猛的涌上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眼前不禁发黑。 平南王让侍卫去查探,侍卫来报的确是谢家章印不错。 平南王幽幽的看着摇摇欲坠的谢家主,抚摸着铁上的章印:“谢家主,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爷,草民……” 谢家主耳鸣眩晕,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不知该如何辩解。 谢渊江撒石粉被抓、何老细作的身份戳破、铁又莫名其妙的变成谢家的,一桩桩一件件,铁证如山,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方又是任命藏剑山庄铸剑的平南王,背后是皇族,若是惹怒了他,安上一个欺君之罪,恐怕诛连九族都是轻的了! 为今之计只有…… 想着,谢家主阴鸷歹毒的目光冷冷的瞥了眼地上栗栗危惧、诚惶诚恐的谢渊江。 打定注意,谢家主没有踟蹰,牙一咬,用力的跪下,就放声哭诉着:“王爷,此事草民一概不知,都是谢渊江这个狗奴才擅作主张惹下的祸啊!” “家主!”被打得爹不识娘不认的谢渊江豁然睁大眼睛。 “没有主子的示意,一个狗奴才也有这么大的胆子!”柳城第一个不相信他的说辞。 谢家主心里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陪着笑脸:“柳掌柜的别生气,这事是老夫做家主的御下不严,还请柳掌柜的海涵。” 三言两语之间,谢家主就把两家争斗、欺君之罪化为御下不严。 “海涵?”柳城恼怒得吹胡子瞪眼:“谢家毁我藏剑山庄铁矿,意图栽赃嫁祸、阻碍平南王铸剑,这事闹到宫里,是一句海涵就能解决的吗?” “柳掌柜大人大量,老夫也不知谢渊江会如此胆大包天。”谢家主诚惶诚恐,忍住心疼:“这样吧,为表示歉意,谢家北山和如意山脉的两处铁矿,就当给柳家做赔礼了。” “北山和如意山脉……”柳城略加沉思。 担心柳城嫌少,谢家主又急忙道:“柳掌柜不嫌多的话,孔雀街刚修的铸剑司,也一并归柳家。” 心在滴血,身体颤抖,谢家主咬紧牙关:“平南王事多繁忙,希望柳掌柜的宰相肚里能撑船,不用劳烦他解决此事。” 平南王交付藏剑山庄铸十万剑,若是谢家坐实刻意破坏、欺君之罪,其后果……不是两座矿脉一个铸剑司能解决得了的! 而平南王与钟沁一言未发,对事情的发展与处理心照不宣。 柳城虽恨不得让平南王把这老贼处死,但想着钟沁的嘱咐交代,还是冷哼一声,表示应下。 柳城没有揪着不放,谢家主胆颤心惊的看着平南王:“王爷,你看这……” “柳少爷觉得这番处理如何?”知谢家主意思,平南王将球踢给钟沁。 钟沁安然浅笑:“既然都是奴才造反,谢家主不知情,这般便好。” 闻言,谢家主紧绷着的神经缓了口气,如蒙大赦的跌坐在地上。 以平南王讳莫如深的态度,如果藏剑山庄执意深究,今晚这事就算能解决也要费一番周折。 “哈哈哈哈,既是如此,本王也乏了,剩下的你们自行商讨吧!”平南王大笑着起身,果然不再追查,探视钟沁的目光多了些深意:“有柳少爷在,本王的十万剑就不愁了!” 故意留把柄给谢家、设计抓贼、唤他坐镇威慑,让谢家主百口莫辩……看似谢家占了上风,实际少年运筹帷幄、步步为营! “藏剑山庄定不辱使命。”没有错过平南王的视线,钟沁淡定如初。 这一片恭送声中,平南王起驾回府。 交代一番,钟沁与无垠也离开,奚落谢家主几句,柳城亦甩袖跟上,让人明天过来做交接。 至于谢渊江,钟沁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能不能活得过今晚就看他造化了。 一回到内宅,柳城快意大笑着走进屋里,连胸口的疼痛都忘了。 见主位上好整以暇的少年,他忙不可跌的问道:“少爷,你真的是神了!” “只是属下没想到的是,家贼竟然是老何!”猛得喝下一杯茶水解渴,柳城扼腕叹息,浑浊的眼底折射着光芒:“少爷,你是如何算准今晚这一切的?” 无垠亦好奇的望着钟沁,等着她开口。 钟沁也不卖关子,红唇微勾:“家贼是谁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会去撒石粉。” “这几日正逢雨季,昨日的石粉会被大雨冲刷稀释掉,起不了作用。” “而平南王要铸十万剑,迫在眉睫,谢家势必不会让藏剑山庄完成,肯定会加快动作,这便是让人守株待兔的原因。” 柳城有些明白,但还是疑惑的皱着眉:“那谢渊江呢?少爷让属下给他送的信里写的什么?” 钟沁斜靠在椅子上,像只慵懒的猫咪,缓声说:“昨日谢渊江大闹柳家店铺,看出其急功近利、有勇无谋,我便以家贼的口吻告知他今晚有立功的机会,他自然巴巴的去,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那次铁是如何成为谢家的?”柳城迫不及待的问,浑浊的两眼散发着光芒:“看见谢老狗怛然失色的表情,属下这心里别提多畅快了,哈哈哈!” “这就得归功于无垠了。”钟沁绯唇弯起笑。 “无垠,快说道说道!”柳城急不可耐。 第三十三章 钟沁神机妙算 无垠也不卖关子,钦佩的看着钟沁:“多亏少爷神机妙算,知道府中必然有谢家的内贼,故意说出视察铸剑司。” “昨晚所有人离开后,便让我蹲守在梵净山脉,果不其然,何老与谢渊江带着人来,把次铁藏匿其中。” 若不是钟沁故意放水,何老和谢渊江的行动哪有这般顺利。 柳城拍胸膛大为佩服:“谢老狗有张良计,少爷有过墙梯,真是高啊!” 旋即,他又疑惑道:“少爷,你是如何知道内贼是何老,猜出他们一定会对梵净山脉的铸剑司动手呢?” 换做是柳城,他第一排除嫌疑的便是何老。 除去他是藏剑山庄老人不说,这些年来,南音城三个铸剑司,就数梵净山脉管理最为妥当。 钟沁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像极了无边无际的星辰大海:“铸剑司一向严防甚紧,如若不是管理层级人物,怎么会有机会下手?” “且平南王要的十万剑就在梵净山脉所铸,谢家要动手,首当其冲是这里。” 柳城心里啧啧啧惊叹,继续问:“那平南王呢?莫非也是少爷请来的?” 钟沁悠悠回说:“谢家有胆量与藏剑山庄对峙,肯定有他的底气,如若少个缺乏份量的人在场,又怎么会轻易认罪?” “找到家贼除去内患、将计就计除去外忧、顺带捞了个两矿一司,削减谢家锐气,一箭四雕,少爷好计谋,属下甘拜下风!” 柳城不敢再有一丝质疑,佩服得五体投地。 即使无垠早就见识过钟沁睿智,此时依然心生敬佩。 钟沁没有因为一时的胜利沾沾自喜,反凝眉望向柳城:“柳掌柜可知这南音城里,找谁能最快弄到通牒?” 铁矿的事解决,钟沁自然得赶往临淄。 “对对对,险些忘记通牒一事了。”说起正事,柳城平复下激动兴奋的情绪,抚着他不长的胡子想想。 片刻,他才道:“南音城里除去柳、谢、安三家,最能拿到通牒的便是今日的平南王。” “平南王?”钟沁与无垠对视一眼,挑了挑眉:“看来明天还得去拜访拜访这位平南王。” 翌日,钟沁还在考虑用何借口登门拜访平南王府,小厮便来报,平南王世子派人送来请柬,邀她过府煮酒品宴。 钟沁摩挲着烫金请柬,垂下睫羽:“平南王世子?” 柳城负手在大堂中踱着步子,脸色沉重:“平南王世子齐钰啸,属下也未曾见过几面,外人传言其放浪不羁、风流倜傥,但十三少爷说过,此人心思深沉,精于算计。” “此番给少爷下请柬,想必是因为昨晚的事对少爷心生好奇,想一探究竟,少爷还是小心为妙。” 闻言,钟沁忍不住头疼。 她本意是借着藏剑山庄的关系拿到通牒便赶路,并不想招惹这些皇亲贵胄。 虽然万般不愿,予取予求,傍晚时分,钟沁还是带着无垠赴邀。 “想必这位便是柳少爷吧?” 钟沁和无垠刚到王府门口,候在门口的丫鬟便眼尖的迎上来:“世子唤奴婢迎接柳少爷,柳少爷请随奴婢来。” 钟沁着玄色衣裳,头上带着束发玉冠,肤若凝脂,俊逸的五官泛起柔柔的涟漪,疏离中透着温润。 她微微颔首,跟在丫鬟后面进入王府,来到偏殿。 要说是皇室子嗣,虽是偏殿,却豪华奢侈出奇,入目的便是琳琅玉翠、满汉全席,以及……一个狂肆的男子! “柳兄!” 男子回头一见钟沁,就热络的迎上来,揽住她的肩膀:“早就听闻柳兄一表人才、芝兰玉树,如今见面,可真当是让人惊才绝艳呐!” 什么早就听闻,她前日才到的南音城好吗? 钟沁眉心一抽,明知齐钰啸说的话有多违心,却看他说得真心实意。 恐怕这就是所谓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了。 对方搭台子唱戏,钟沁也附和道:“世子言重了,在下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罢了。” 虽然钟沁没有老一套男女授受不亲思想,但还是不喜陌生人触碰,不着痕迹的避开了齐钰啸,用余光暗暗的打量着他。 要说美男,宇文宥、柳十三,还有红衣男子,钟沁也自翎见过不少,再见齐钰啸,她还是忍不住小小惊艳一把。 桃红色衣衫半敞,裸露出小麦色健壮胸膛,轮廓分明的五官宛如巧夺天工,笑容轻佻风流,让人禁不住产生好感。 可对上他那桃花眼底隐藏得深的冷意,钟沁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潜意识的,她不喜欢和这个男人接触。 也不知齐钰啸是心大没有察觉钟沁的疏离,还是计谋深沉没有表现出来,他不仅不恼,反而盛情更甚。 邀钟沁坐下,齐钰啸让丫鬟布菜倒酒,骨节匀称的大掌一拍:“文怀,出来见见柳兄。” 随着他掌声落下,内殿出来一薄纱掩面抱着琵琶、身形袅娜娉婷的女子。 女子步步生莲,走到钟沁面前,屈膝行礼:“文怀见过柳少爷。” 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似水如歌娇媚软语,钟沁心想,说得便是这位。 “嗯。”钟沁淡漠应了一声,脖颈扬起一抹漂亮的弧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也是女儿身,再妖艳妩媚的姑娘,她也动不了心。 “不知公子喜欢哪首曲子,文怀奏与公子。” 微风轻抚,吹起文怀面上薄纱,姣美面容一闪而过。 “客随主便,世子定吧。”钟沁淡淡一笑,举止得体大方。 齐钰啸也不与她寒暄,干脆的道:“既然如此,文怀便来曲应景的,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遇知音? 钟沁眸底的光芒闪烁了下。 文怀应了声“是”,调了调音准,便要开始弹奏。 高山流水么……?钟沁不紧不慢地喝着自己酒杯里的酒。 高山流水之所以会成为名曲,不仅仅是因为高山流水遇知音这个传说,更重要的是因为这首曲子也不是一般人演奏的出来的。 钟沁慢慢听着,也想知道这平南王府的歌姬能演奏到什么水平。 文怀弹着她怀里的琵琶,高山流水这支曲本来不该有词,但是文怀却开了口。 第三十四章 歌姬文怀 开腔就是惊艳了钟沁。 这是江南地区才会有的吴侬软语,明明文怀女儿家的声线并不适合唱高山流水,但是文怀的声音配合着琵琶,竟然是让她都有些挪不开眼。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钟沁心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冒出来了这句话。 下人小厮,甚至是伺候的丫鬟慢慢沉醉在这乐曲里,唯独有一个人看起来分外清醒。 齐钰啸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视了一眼钟沁,只见这人脸上还是带着疏离的微笑。 钟沁,这个人可真是比他想象中的还有意思,无论是从刚才的反应,还是从现在的神色上,都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才会有的反应。 “柳少爷,文怀献丑了。” 一曲终罢,文怀略带挑逗地看了一眼钟沁,谁料钟沁这个人竟然坐在原地巍然不动,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过多的变化。 要不是周围还有这些看上去表情陶醉的丫鬟小厮,文怀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柳少爷?”得到齐钰啸授意,文怀又试探的唤了一声。 “文怀姑娘技艺精湛,在下一时间没有听到,还请见谅。” 钟沁脸上挂着平淡的笑容,可是文怀却丝毫听不出来她话语里的真心。 偏偏还听不出这人话里的虚伪,这种人真是把人做到了圆滑至极。 “不知柳少爷对这首曲子有什么见解?” 文怀看着钟沁眼底的清冷,笑着迎合,嘴里却吐出极其难回答的问题。 齐钰啸邪肆的靠着椅子,一双桃花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钟沁,笑意不减:“本世子也想听听柳兄谈谈。” 樱唇轻启,钟沁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很好。” 钟沁的评价让在场的人大失所望,尤其是文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种场合,不应该都是大谈所谈,无论是谁都不会这么敷衍吧? 或者说,这个人根本就是徒有其表,胸无点墨? 齐钰啸看着钟沁,眼底划过一丝探查的趣味。 或许别人会认为钟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他却觉得钟沁是在掩饰。 越是掩饰,这个人就越是不简单。 “柳少爷,你可别敷衍文怀,文怀可是盼着柳少爷教导呢。”文怀的声音娇滴滴。 钟沁听着,嘴角的笑容一直挂着疏离:“文怀姑娘高看在下了,在下才疏学浅,指教不得。” 钟沁的笑容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文怀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嘴角抽了抽。 “柳少爷。”文怀如同黄鹂般清脆的声音人的心都酥化了,偏偏钟沁还是不为所动。 “文怀姑娘别这么为难人。”钟沁的声音不紧不慢。 钟沁不为所动的模样,让文怀咬了咬唇,也就不继续自取其辱。 “哈哈哈,来柳兄,美酒佳人,可勿要辜负了这良宵美景才对!”戏看得差不多了,齐钰啸给钟沁斟满酒。 直至半夜,席面才结束。 “少爷,通牒的事,你可同平南王世子提起?”无垠立在旁边恭谨的问。 柳城也竖着耳朵,听钟沁回答。 虽然谢家不足为惧,但柳家也元气大伤,如果少爷能留一段时间,那自然是好的。 “没有。”钟沁揉揉眉心,酒意飘忽:“虽然谢家用两矿一司赔罪,但柳家被压制太久,一时之间无法恢复,左右都是自家产业,不妨先稳固南音城势力。” 柳城一喜,感激涕零的撩袍跪下:“谢少爷救命之恩!” 如果不是少爷出手,恐怕藏剑山庄在南音城的心血,真的就要毁在他的手中了! 钟沁做的决定,无垠自然不会反驳她。 翌日,街边客栈,藏剑山庄柳庄主义子柳磬足智多谋、神机妙算一箭四雕,扭转被谢家压制局面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南音城。 “你听说了没?谢家已经彻底倒台了。” “那样大的家族,谁能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 “藏剑山庄不愧是藏剑山庄,谢家当初好不威风,如今不也是一败涂地嘛,啧啧啧。” 小二听他们议论的正欢,忙出言制止道:“几位客官,切莫随意讨论藏剑山庄中事,以免惹火上身呐。” 那人喝醉了酒,身上本就有几分酒气,如今被人呛了一口,最是不痛快,直接将酒壶往桌上一掷,不满道:“哪来的杂碎,敢说本大爷的不是?” 小二也不曾想到他居然动了这么大的怒,忙道:“客官这样的体面人,何苦为难小的。” 人群中也有了过来劝架的道:“李兄息怒,这小二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祸从口出啊。” 还有的过来规劝小二道:“虽说不能妄议,可是咱们这天高皇帝远,想来也无事。”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场风波便这样平息了。 二楼雅间,陆丰、钱江二人,正瞧着楼底下的热闹,相视一笑。 “陆兄如何看?”钱江递了一杯酒过来,微笑道。 陆丰接过酒,饮了一口,咂舌道:“谢家那样的大家族都成日里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最后也没保住自己,咱们这样的小家族,便在这南音城安分守己罢了。” 他这话也不假,以他们二人家族的实力,的确掀不起什么风浪。 “哎,陆兄何必贬低自己,你我二人在黎城也并非籍籍无名之徒,好歹也是两个家主,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我二人联手,还怕不能成事不成?”钱江一边说,一边又递过来一杯酒。 他这话让陆丰心动了,陆丰盯着他手上那杯酒出神,好半晌才道:“钱兄这话,莫不是有法子?” 钱江轻笑了一声,也不做声,还把他手上那杯酒往陆丰跟前送了送,陆丰无法,只得接过来再饮了。 待他饮过之后,钱江才开口道:“如今谢家倒台,柳家失去倚靠,已然到了穷途末路,咱们何不帮帮他们?” 他所谓的“帮”,当然是柳家的铺子,他料定如今柳家缺钱,铺子也请不到人手,不出几日定然会出乱子,他们要做的便是将那铺子收过来。 其实这一层陆丰也想到过,但是…… 第三十五章 肖小闹事 “如今咱们手上的银钱,怕是不足以收下整个铺子啊。”陆丰担忧地道。 钱江神秘莫测的笑了笑:“这世上有些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正道行不通,便走歪道。” 他们二人这些年欺软怕硬也不是同一天,从前柳谢两家坐大对峙,他们当然不敢怠慢半分,如今沧海桑田,他们若不出手,这才奇怪了。 “可那柳家少爷,也不是个善茬,贸然出手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陆丰依然还有顾虑。 虽然没有见过这个柳磬,但听他的手段,不是个简单人物! 钱江无所谓的冷嘁一声:“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有多大本事?” “谢家之所以栽他手里,不过是因为平南王在场罢了。” 陆丰也跟着笑了笑:“哈哈哈,钱兄说得有理,是愚弟思虑不周,那就有劳钱兄了。” 二人又推杯换盏一阵,这才一前一后出了客栈。 出了客栈他们二人也没有直接回家,反而径直去了柳家的铺子。 柳城知晓他们二人的德行,避免惹是生非,便小心翼翼招呼着。 “陆家主,钱家主,二位是想要些什么?” 钱江似乎是看穿了柳城眼里的踟蹰,忙道:“柳掌柜这是何意?我们二人又不是山里吃人的老虎,你何必对我们防范如此?” 柳城也没料到,他居然如此直接,只好有些尴尬道:“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楚路,二位若是不需要什么,便在此处坐坐,老夫去忙活了。” “慢着,柳掌柜何必那么急躁,今日我兄弟二人过来,是有好事要告诉柳掌柜,柳掌柜不妨先听听再走也不迟。”陆丰见他要走,连忙拦住道。 听了这话,柳城身子一颤,拧了拧眉:“这些日子噩耗一个接着一个,二位莫要来打趣老夫才是。” 他们二人一出现,八成没什么好事。 不过,他不惹麻烦,并不代表怕麻烦。 更遑论,还有少爷在! “就是因柳掌柜这些日子忙得心力交瘁,我们兄弟二人这才过来,打算分担分担柳掌柜身上的担子。”陆丰一脸的深明大义。 事已至此,柳城知道,躲也躲不掉了,冷哼一声:“二位有话直说便是。” 钱江早就等不及了,连忙开口:“柳掌柜果然是个爽快人,那我们也就直说了,听说谢家为了赔罪,赠了两座山脉与一个铸剑司为赔礼。” “藏剑山庄的事务柳掌柜本就忙不过来,这样吧,本家主与陆家主好人做到底,低价收购孔雀街的铸剑司,交由我们兄弟二人,定能将这间铺子打理好,柳掌柜意下如何?” “从前不曾发现钱家主竟有这般厚的面皮,是老夫眼拙了。”柳城正视着二人,冷笑道。 陆钱两家在南音城虽然算得上是一方人物,但同藏剑山庄比起来,连蚂蚁也算不上。 柳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处理了一个毒瘤,又来一只不知所谓的蚂蚱! 钱江当即被气得脸色铁青,伸手要去打人,还好陆丰手快,赶紧抓住了他的手。 示意钱江稍安勿躁,陆丰皮笑肉不笑:“想必柳掌柜是误会了,我兄弟二人也是正经做生意的,这是银票,柳掌柜不妨看看。” 柳城低头看了看桌子上一只手都能数得清的银票,嗤嗤一笑:“老夫认为,并无区别。” 谢家的家底柳城都瞧不起,更不要说这区区几张银票! 钱江本来就怒极,要不是陆丰拦着,估计他早就开始砸铺子了。 现如今被柳掌柜再度羞辱,哪里受得了,直接伸手甩下桌子上的茶壶,骂道:“老东西,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柳城大风大浪见过不少,哪里是区区一个水壶就会被吓到的。 他不卑不亢道:“钱家主,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要欺人太甚。” 钱江本就是个脾气暴躁的,如今这话他怎么听得,直接一脚踢翻了方才坐着的凳子,对着带来的伙计斥声吩咐:“给我砸!” 就在这时,一声清冷淡漠的“慢”响彻大堂。 只见钟沁背着手站在门口,面容俊俏,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模样。 她绯唇微启,笑意不达眼底:“钱家主,据我所知,这是藏剑山庄的地盘吧?” 钱江被她的模样唬住了,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柳城见到来人,也没有适才那般紧张了。 钟沁颔首,似笑非笑:“既然是藏剑山庄的地盘,你这样乱砸一气,可就不止是泄愤了,进衙门也无可厚非。” 钱江不服道:“我欲买下这个铺子,是他冥顽不灵,若是答应了,这便是我的铺子。” “买卖也要讲究双方乐意,钱家主如此,就算是强买了,又是视法度于何处?”钟沁也是不卑不亢道,直接给钱江扣了一顶帽子。 钱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了。 钟沁和无垠正视察着其余铸剑司,听这边有动静便进来了。 好在,陆丰、钱江二人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三言两语的便唬住他们。 那陆丰也是个谨慎的,见钱江没话说,就忙道:“不知公子是谁,这生意场上的事,还请公子不要插手的好。” “若我说今天这事我管定了呢?”钟沁冷笑道。 她虽然看起来是个白面书生,但是这话一出来,气势却足足压了这两人一头,陆丰、钱江当即就无话可说了。 对视一眼,钱江似乎是狠下了心,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沉下脸:“将他给我带走!” 他大小也是个家主,钱家在这一带也是有势力的,那人看起来身形单薄,他们毕竟带了不少人手,若是硬碰硬,却不一定就会输。 可是他的手下看到钟沁,却还是有点不敢动手,几个人走一步对视一步,似乎是极度为难。 只见钱江大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不想活了是吧?” 这些都是在钱江手底下干过一段时间的,自然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哪里还敢得罪他,只好咬着牙冲了上来。 第三十六章 对簿公堂 钟沁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千钧一发之际,无垠径直抓住了那个伙计伸过来的手,反手将他甩在地上,动弹不得。 钱江见了陈谢的身手,怛然失色,心道不妙,嘴上却大声吼道:“都给我上,谁能拿下他,重重有赏!” 他素日里是个抠唆的,这一次突然有了赏银,那些伙计又跟打了鸡血一般,一窝蜂冲了上来。 无垠眼疾手快,迅速出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也没让他们近了钟沁的身,不过一会儿,就解决掉了这些人。 那钱江素日里仗着自己请了几个有身手的伙计,四处为非作歹,今日棋逢对手,瞬间傻眼了。 只听钟沁声音清棱棱:“多行不义必自毙。” 钱江是铁了心想要拿下这间铺子,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叫他如何甘心 他愤恨咬牙,两眼冒着火星子:“今日姑且放你一马,下次我来若是再看到你,就休要怪我不客气。” 说完怒气冲冲的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少爷,那陆丰不过是个墙头草,不足为惧,但钱江生性睚眦必报,恐怕没有那么轻易善了。”柳城有些担心的叹气一声,眼里蓄满自责。 怎么说他也是南音城藏剑山庄的掌柜,靠着少爷扳倒了谢家,现在小猫小狗也还敢猖獗! 钟沁眼眸微微一眯,沉吟片刻,转身离开。 无垠忙跟上:“少爷,我们去哪?” “去县衙,报官。” 无垠虽然武功高强,但并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想不通透,茫然的跟上钟沁步伐。 钟沁脚步未停,解释道:“陆钱两家在南音城虽然只是小家族,但根深蒂固,若耍起赖来,也要废一番脑筋。俗话说,民怕官,所以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用官府来压制。” 到了县衙门外,钟沁也是老老实实拿着击鼓鸣冤锤在门口敲了起来。 大堂之上,因师爷进京面圣未回,一切事务暂且由师爷代理。 师爷一拍惊堂木:“何人鸣冤?” “草民钟沁。” “所为何事?” “钱江、陆丰二人强抢店铺,还请大人做主。” 那师爷吹了吹胡子,似乎是觉得这二人名字甚是耳熟,旁边的衙役道:“大人,这二人是陆、钱两家现任家主。” 师爷点了点头,扔了个签子,然后道:“将他们二人带来。” 县衙的衙役手脚很快,不一会儿就押解着他们二人过来了。 那两个人一见到钟沁,也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听那钱江道:“是你这杂碎,竟敢告我?” 钟沁不卑不亢道:“是你咎由自取。” 师爷听着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顿时感觉自己颜面尽失,有些不乐意道:“本县还未发话,何人咆哮公堂?” 陆丰倒是玲珑些,忙大喊:“大人息怒,草民冤枉啊,这事草民的状纸,还请大人过目。” 那状纸写了足足几页,师爷拿着掂了掂,似乎意识到不对劲,忙翻开看看,这才发现,底下还塞着不少银票。 只见师爷装模作样道:“钟沁,你的状纸呢?” 她来的急,又不像陆丰那样早有准备,只好现写了一份,好在师爷问起来的时候,也算是磕磕绊绊交了上去。 “启禀大人,陆家主、钱家主贱买孔雀街铸剑司不成,二人便要砸我柳家铺子,草民无法,只得与二人周旋,待二人离去之后,速来报官。” 她话音刚落,那陆丰就痛哭流涕喊冤:“大人冤枉,我二人本想收购了柳掌柜的铺子,正在洽谈,不想这柳少爷一回来,便不分青红皂白让一下人将我们手底下的伙计全打伤了,我们回去才休整好,他便恶人先告状,那敢问柳少爷,是否要将伙计的药费悉数赔偿?” “分明是你们欺人太甚,先要砸了铺子,我也不过是防卫罢了。” “防卫无错,只是听说店里完好无损,只是碎了一只茶盏,并无被砸之说。”县衙首座的师爷总算是开了口,只是风向却突然转了个弯,让她们二人措手不及。 陆丰、钱江二人一听,连忙跪下来道:“大人英明,她打的那十几个伙计,如今都还在家里躺着,大人可以去看看,他们手上的伤是否出自同一人。” 钟沁原本以为,这件案子能够顺利结案,这样快点离开也算是一个好事,可如今看来,似乎没那么容易。 那衙役听了,也忙跪下道:“大人,小人方才请两位家主时,确实有不少伤患还没来得及处理。” 无垠要出声辩解,被钟沁拦住。 她倒要看看,这南音城的天,能黑到什么程度! 师爷一拍惊堂木,喝道:“柳磬,你不顾朝廷法纪,私自用刑,该当何罪?” 钟沁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师爷道:“柳磬仗势欺人,不顾法纪,罪无可恕……” “且慢。”突然,一个明朗的男子声音,打断了师爷的话。 师爷一看到那个人,吓得惊堂木都掉了,怔愣片刻后,慌忙滚下上座:“世子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来的人正是平南王世子齐钰啸,一袭蓝衣,凤眸含情。 钟沁讶异,他怎么来了? “本世子若是不来,难道就任由你这奸官颠倒是非,冤枉好人吗?”齐钰啸给钟沁一个安定的眼熟我,大喝一声,吓得师爷一句话也不敢说。 衙役忙跪下来道:“世子息怒,师爷大人只是一时蒙蔽,不知事情经过,这才误判,世子放心,只要给大人一个机会,定能还好人一个清白。” 这衙役也是一个机灵的,一时蒙蔽可比贪赃枉法要轻的多。 果然,那师爷也顺着他的话道:“正是这样,世子若是不信,卑职自愿罚俸一年,以平民愤。” 这罚的不痛不痒,无足轻重,可是作为业务不精的惩罚,却也够了。 齐钰啸冷笑一声:“若果真如此,那你这师爷当的也太舒坦了些,连断案都如此随意,岂能容你?” 那师爷虽然被唬住了,却还是认为不足为惧,毕竟自己也是正统科考出身,世子又能如何? 第三十七章 恭敬不如从命 齐钰啸也不说话,径直走到案桌上,拿着状纸抖了两抖,那银票就可以直接这么散落下来了。 这时候,衙门外的百姓也都惊了,一时间议论纷纷。 “竟然收受贿赂,真是妄为父母官。” “柳掌柜那样好的一个人,差点因此获罪,这些人都好生恶毒。” “请世子为我们做主。” 齐钰啸不等师爷出口,直接坐上首座,一拍惊堂木,大声道:“师爷梁氏,贪赃枉法,收受贿赂,胡乱断案,特革职查办,明日押解进京,交由刑部处理。” 他话才一出口,门外的百姓就开始高呼:“世子英明。” 解决完了师爷,他又接着道:“陆丰、钱江二人,仗势欺人,拖下去,重打十大板,各罚银一百两,贿银充公。柳氏蒙冤,特赦无罪,以示安抚。” 钟沁虽然诧异齐钰啸的出现,但到底是帮了她,于是也跪下道:“多谢世子还草民清白。” 陆丰、钱江二人被痛打了十大板,当即疼的站不起来,家里头只好派人抬了担架过来将他们接走。 那钱夫人一边哭一边道:“你好生糊涂啊,做这等猪油蒙了心的事情做什么啊,如今受了这样的罪,又是何苦呢。” 那钱江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原本以为柳家是个软柿子,可是随意拿捏,哪里想到真的攀上了平南王府这座靠山,还敢有什么动作,只得叫家里人抬着他快些回去。 这一遭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又不敢鸡蛋碰石头,也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陆丰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向钱江的神色都有些不对,但又不敢发作,只能跟着家人诚惶诚恐地回去了。 此事一出,平南王世子的贤明传了出去,连带着钟沁藏剑山庄的名头,也真正的响彻南音城。 “从前没有听过柳磬这号人,不成想她居然有这样深厚的来历。” “可不是么,背靠平南王府和藏剑山庄,一来就将谢、陆、钱三家压得死死的,这下谁还敢拿捏他?” “据说他本人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你们有谁见过他不成?” “谁能见到啊,只是要见他又谈何容易啊。” “究竟是什么身份?竟有这么大的来历?” 钟沁站在县衙门口,听着这些人议论纷纷,也只是摇了摇头。 案子拍定,钟沁款步走到齐钰啸面前,双手抱拳施礼道,“多谢世子仗义出手,才不让这糊涂县官颠倒黑白。” 齐钰啸望着面前温文儒雅的少年郎,面上一派风流不羁,同样回礼道:“柳兄,你我兄弟还客气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钟沁点了点头,望了望外面的天气,示意无垠先出去准备车马,自己转身对齐钰啸说道,“既如此,在下做东,宴请世子以作感谢,不知世子可否赏脸?” “既然柳兄相请,那本世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齐钰啸大笑着,回眸看了看县衙公堂上的题字。 “请。”钟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到了地方,钟沁跳下马车,看着面前的招牌满意的点点头。 有凤来仪,南音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布置风雅低调。 请齐钰啸这样的人,就得是奢华不失风雅之地,太过奢华会被认为没有内里,太过朴素,又会被人诟病。 此地最是合适不过的了。 “世子请。”钟沁礼数周到的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齐钰啸桃花眼春色无限,收起手里的折扇,随着钟沁进了酒楼。 直奔三楼,靠里的一个包间,菜陆续上齐,皆是酒楼的招牌,就连酒,也是窖藏的好酒。 “一点小小谢意,还望世子不嫌弃。”钟沁素手端起酒杯,对齐钰啸施礼道。 齐钰啸随意看了一眼她的手,眼眸闪了闪,一个大男人竟有如此白皙细腻的手。 如此想着,面上仍是一派风流,起身举杯,“柳兄言重了,今日蒙请,甚是荣幸,如此客气倒是显得生分了。” 两个聪明人在一起,必是少不了一番揣测。 “我们俩也不必拘着,世子请坐,你若是喜食清淡,可尝尝这里的鸭舌汤,若是喜欢肉食,可是尝一下这里的东坡肉。这都是这里有名的招牌菜。”齐钰啸示意钟沁抬筷,温润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让人情不自禁的随他的话一起走。 钟沁点点头,随着她的推荐顺势拿起筷子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啧啧称奇,“果然,这肉香而不腻,想是放了作料调和。” 齐钰啸爽朗大笑着:“柳兄好品味。” “今日世子及时出现公堂,是我所不能料及的,不知世子如何会这么及时出现?”钟沁咀嚼着美味,漫不经心的问道。 齐钰啸笑了笑,笑得风流却也不失矜贵。 “不过恰巧在那附近,听闻县衙有热闹,我就带着人过去凑热闹罢了。” 齐钰啸摆了摆手,随手又夹起一道肉,颇为赞赏的点评:“这肉不错,甚是可口。 实则,上次宴请钟沁过后,齐钰啸就派人注意她的动向,当得知她状告公堂的时候,自己有心过去查看一番,本想凑个热闹,谁知却帮了她一次。 钟沁但笑不语,并不揭穿齐钰啸。 她明白得很,齐钰啸早就派人盯着自己,无垠也曾经看到过有人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只是知道归知道,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吃了半晌,齐钰啸凤眸幽邃,状似不经心的问:“听闻柳兄是柳庄主的义子?一方水土一方人,不知哪个家族竟能养育出柳兄这边钟灵毓秀的人物。” 钟沁抬眸,精致的眉眼透着一抹了然。 笑意随之攀上,她放下筷子:“并非什么家族。” 说完起身,一脸惆怅,走到看台那里,看着城中繁华,来往的人群,装作痛心的回道,“我是一个孤儿,当年因为战乱差点死于非命,幸得柳少主救下,又对我颇加照顾,在柳家留了一席之地给我,才有了今天的柳磬。” 第三十八章 谄媚嘴脸 如此说完,她如释重负一般叹了口气,回身望着齐钰啸,摊了摊手:“世子,我的身世就如此般,没有什么为人津津乐道之处。” 闻言,齐钰啸起身,拿起自己的酒杯,又绕过桌子:“没想到柳兄竟有如此身世,真是令人唏嘘。” 钟沁接过酒杯,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他这话模棱两可,没有直言自己是否相信,反而对自己说的故事品评,这世子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好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好比这伤疤,好了之后,就会逐渐遗忘它带来的疼痛。”钟沁冲他一笑,复又回到桌前,“还有几道招牌蔡,世子还未品尝呢!” 齐钰啸笑了笑,这柳磬果然是智计过人,三言两语就堵得自己不好发问,看来今天的试探,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好,今日我们兄弟二人,不谈其他,只谈风花,不醉不归。”齐钰啸笑的一脸邪魅,款步走回桌前,拿起酒杯又喝了一杯。 一顿饭吃了半晌,钟沁站在酒楼门口,送走齐钰啸后,款步走上马车,“无垠,回府。” 甫一回府,钟沁坐在正厅,丫鬟刚上了一杯茶,她正慢慢品着茶,仔细回想着齐钰啸的话。 齐钰啸此人,虽外表风流不羁,但内里的聪明心机,城府,都不容小觑,虽说这一次他出手相助,难保日后不会以此来要挟自己。 跟聪明人打交道,必须要有三分的聪明,七分的警惕。 钟沁正这么想着,柳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神情里满是得意,“少爷,陆丰和钱江的父亲来访,说是要给少爷赔罪呢!” 柳城自觉失态,咧嘴一笑:“陆、钱两家此前嚣张跋扈,被少爷这顿教训,那小人谄媚姿态简直让人痛快。” 钟沁微微颔首,温润的脸上清冷淡然,唇角微斜:“藏剑山庄是七大门派之首,不主动惹麻烦,但也容不得肖小张牙舞爪。” “是少爷,属下明白,那陆钱两家见还是不见。”偷眼打量了一下钟沁,心里不禁感叹。 如此气魄,难怪能得庄主青睐。 “就请他们来正厅,我先去更衣。”钟沁起身,带着小厮绕道后厅。 不一会,陆钱两家的老家主走到正厅,笑的一脸谄媚,“柳掌柜真是麻烦你了,不知柳少爷何在?” “我们少爷马上就到,二位先喝杯茶。”柳城腰板挺直的吩咐丫鬟上茶,自己则恭敬地站在主位一边。 丫鬟上茶,两位老家主皆是站起来,冲着柳掌柜点点头,一脸卑微的样子。 不一会,钟沁带着小厮从堂屋走了进来,素白色的袍子显得她长身玉立,自有一份不可浑浊的傲世独立。 剑眉星目,冷着一张脸,虽是年轻,可身上的威势不容小觑。 她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丫鬟上茶,她缓缓地拿过茶盏喝了一口,只当没有看见在座的二人。 二人对视一眼,敢怒不敢言,平日里被人阿谀惯了,什么时候低声下气的来跟一个小辈道歉过。 可是一想到齐钰啸那张脸,两人又不得不摆出一副卑微的样子。 陆老家主率先开口道,“柳少爷,我们今日是特地来道歉的,以前多有得罪,还请柳少爷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紧接着,钱老家主也起身,“都怪犬子不懂事,还请柳少爷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钟沁坐在一边,气定神闲的拿起杯盖拨了拨茶叶,又呷了一口,随后抬头,缓缓开口,“两位老家主说的哪里的话,在下初来乍到,还要多谢两位老爷的教诲呢!” “若不是两位老爷,在下怎么会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又怎么会知这世道还是有公平法度的呢!” “柳少爷言重了,言重了,此话真是让老夫汗颜。”陆老家主叹了口气,隐忍着火气。 真是流年不利,惹上这个邪神。 “两位老家主真是谦虚,不过在下也不是记仇之人,今日两位既然前来我柳府道歉赔罪,想必是深思熟虑过了,那我们三家就冰释前嫌,今日钟沁做东,略备薄酒,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钟沁起身,温润的脸上尽是笑容,可看在他们眼中,却是大有深意。 “不敢不敢,怎敢让柳少爷招待。”钱老爷摆摆手,看了看身边的陆老爷。 “两位老爷就不要客气了,请随在下移步花厅,我们坐下来好好喝几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二人相视一眼,拱手行礼道。 看来,这次柳磬非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了! 齐钰啸回到王府,刚坐下就有奴才来报,“世子,王爷让你过去。” 他捏捏眉心,吐纳一口气,便熟练的朝书房去。 来到书房,平南王正拿着青玉尊细细观赏。 听到关门声后,方才放下抬头:“这藏剑山庄的义子,如何?” 齐钰啸站在桌前,敛起之前的玩味风流,眉宇间一本正经:“柳磬此人聪慧睿智,手段了得,甫一来就解决了谢柳两家的恩怨,就像一只蛰伏的狮子,随时都能咬断敌人的喉管。” 平南王赞赏的看了一眼他,总算是长大了,看人的眼光也是独到热辣。 “既如此,柳磬那边你先暂且观察一段时间。” 齐钰啸点点头,深邃的双眸含满了志在必得的信心,“父亲放心。” 平南王起身,走过去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你也累了,早些歇着吧!” “是,恭送父亲大人。”齐钰啸起身,恭敬地行礼。 谢家倒台,陆、钱两家偷鸡不成蚀把米,差点把平南王世子得罪了,瞬间柳家呈现一个独大的趋势。 一些小家族听闻钟沁名声,都想着上门拜访,好好结交。 之前,谢家何等风光,处处压制柳家,一些小家族碍于林家声势,也只能作罢与柳家结交之事,现在林家倒台,柳家势大,加之陆、钱两家公堂失利,更是让钟沁大出风头。 全南音城谁不想认识认识这大名鼎鼎的柳少爷,更是有人好奇这钟沁到底是怎样的智计聪敏,竟让柳家这棵老树一下子起死回生。 第三十九章 南山赏花 一时之间,柳家的门槛被送拜帖的人差点踏破。 柳城没有忘记钟沁的教诲,始终保持着一派大家掌柜的风范。 “少爷,这李家,王家,宋家还有刘家都派人送来了拜帖,想要邀少爷过厅一叙呢,另外好几家也想请少爷吃饭,不知少爷打算如何处置。” 钟沁放下手里的账本,有些疲累的捏揉揉太阳穴,拿起桌边的茶盏喝一口茶,润润嗓子,“都不见,你找个由头打发了就是,以后这些拜帖通通不用回我,你都处理了。” “可是这……”柳城欲言又止,这些虽算不上名门大户,可到底还是有一些势力的。 若是因为一个拜帖就弄得几家不合,岂不是失了名声。 “是。”柳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头叹息的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书房的门。 拒绝了魑魅魍魉、牛鬼蛇神,钟沁的手上还是不避免的拿着一个烫金帖子,上面的字却是女儿家才会写的簪花小楷。 这是……齐钰啸歌姬文怀送来的帖子。 南山赏花么? 在人家的地界,拒绝人家恐怕是不可能了,反而还会引得齐钰啸起疑心,索性钟沁顺水推舟,答应便是。 …… 南山赏花宴,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又是齐钰啸做东,文怀……估计只是齐钰啸拿来试探她的棋子吧。 又到了舞姬献舞,其中最夺目的就是文怀。 文怀一舞毕,就对着钟沁妩媚一笑:“柳少爷这般俊俏的人,真的是世间难得。” “文怀姑娘谬赞了。”钟沁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意。 “还要感谢柳少爷赏脸。”文怀妩媚的身段迎上秋水剪影般潋滟的美眸,是个男人此时就该心动地搂住她。 文怀扭着细腰,眼中含着一片氤氲,含情脉脉地看着钟沁。 香味四处弥散,钟沁轻轻地斟着酒,把脸隐藏在阴影里。 真是一个不得不应付的美人局啊。 看着齐钰啸虽然半眯着眼欣赏舞姬的舞姿,但那目光却通过人群向自己看来,钟沁无奈的暗自叹息。 她岔开话题,“这个时节其他地方花早谢了,南山竟然还开得如此烂漫。” “不过比起花,世子与文怀姑娘可更是……美不胜收。” 为了试探她特意举办一个赏花宴,还是纯粹只是想招待她呢?钟沁摸不透齐钰啸的真实想法。 钟沁好像漫不经心地随着乐曲敲了敲案桌,文怀还在自己面前试图诱惑自己。 男人这身份可真麻烦,不过要是女人,估计更麻烦吧。 “文怀姑娘,有没有人和你说过,美人有的时候比花还好看?” 钟沁捧了一缕文怀的秀发,轻轻在鼻尖嗅了嗅,明明是下流子才会做出来的动作,在钟沁身上却透露出一丝风雅。 为了不引起齐钰啸的怀疑,钟沁象征性的做了做样子。 文怀眼神秋波带水,回眸看着钟沁,妩媚的五官划过一丝楚楚可怜。 钟沁面上带着笑容,看上去清雅极了,眼神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文怀,看上去就像是在欣赏美艳动人的舞姬。 齐钰啸微微眯了眯眼,饶是他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钟沁到底是假意敷衍还是真的欣赏。 有意思。 “柳少爷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想来追求的女子不在少数。” 看着钟沁桌上特意给自己斟好的酒水,饶是文怀这样阅尽无数男子的人也不得不为之动心。 文怀一口饮下,粉颊微红,带了点诱人的色彩。 “公子的酒不知为何竟格外地好喝。”文怀一边撑着手托住下巴,一只手勾上钟沁的下巴。 “文怀姑娘说笑了,这就是世子带来的酒。”钟沁不动声色地挣脱开文怀的手。 不同于风尘女子身上的脂粉气,文怀周身萦绕的香味沁人心脾。 “是嘛,那公子这杯酒,文怀可以尝尝嘛?” 文怀眨大眼睛,里面荡漾起一丝涟漪,伸长腰肢,胸前几乎挤到钟沁的手,而她的脸也离钟沁一寸不到。 二人彼此温暖的吐息打在对方的脸庞上。 “不知文怀姑娘知不知晓这样一件事。” 钟沁没有拉开距离,反而露出笑容,那灿烂夺目的笑容竟然让文怀有些愣神。 “何事?”文怀吐气如兰,却已经忍不住想要感受自己面前这人的体温了。 “有种人,近之则不恭,远之则逆。”钟沁吐字如珠琅碰玉,字字清晰,但是如果仔细听的话,却听得出这句话里面字字珠玑。 文怀脸色一白。 这人是在说自己不恭敬,也是挑明那日平南王府筵席上不亲近她的缘由。 文怀混迹风月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分明就指责你,脸上却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好像在说什么夸赞你的话语,反倒让人厌恶不起来。 “不过……”钟沁话锋一转,更加靠近了一点,漆黑的眸子像幽暗的森林,绯唇微撅:“我却觉得,文怀姑娘有这样的资本。” 说着,她替文怀整理好耳边的碎发,看起来就像是耳鬓厮磨。 文怀脸一红,可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的时候,钟沁已经坐回了座位上,手上不动声色地把玩着精致的银雕酒杯。 酒杯泛着清冷的光泽,一如自己面前的人一样,明明看上去精致,让人忍不住靠近,实际上内心却是冷的。 “公子说的话,文怀受教了。” 反正也是夸人的话,文怀受了一礼,看上去对着人充满好感。 能让文怀看上的男人可不多,齐钰啸看了一眼喝着茶,欣赏着文怀舞姿的人,微微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计谋过人、运筹帷幄,自己要是能和这样的人结交成为好友,对自己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心思辗转,未曾打扰二人的齐钰啸清笑着打趣:“柳兄不知,你被我家文怀看上了。” 文怀倒也不扭捏,任由齐钰啸说着她的心思。 “文怀眼光甚高,既然看上了柳兄,就说明公子是真真的人中龙凤。” 以女人的眼光判断别人才能? 真不知道这个齐钰啸是真的浪荡荒唐,还是有着极高的洞察力,能够从她处理事情的蛛丝马迹中判断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人,不好惹。 钟沁脸上带着笑容:“世子谬赞了,若是论出色,在下当然是比不上世子的。” 第四十章 仕子的不屑 “世子惊才凤仪,宛若城北徐公,柳少爷能有这番自知之明还算有觉悟。” 奈何,齐钰啸还没有说话,倒是下席的仕子逮着机会冷嘲热讽。 文怀虽是歌姬,但却是南音城乃至整个齐国出名的千金难求,且深得齐钰啸看重。 受邀的仕子本就看不起钟沁商人的身份,现文怀又对她频频青睐,早有人不悦了。 “柳少爷不过一介商人,当然是比不得世子出众出挑。” “仕农工商,贩夫走卒,商人不过是一身铜臭味罢了。” 下席还有人附和仕子,抬高齐钰啸,贬低钟沁,自以为这样就能攀上平南王府这支高枝。 钟沁淡笑不语,齐钰啸捏着酒杯的手指摩挲着边缘,含笑的桃红眸子里寒芒闪过。 不过稍许,他又浮起一抹兴致。 和谢、陆、钱三家不同,他倒想看看这惊才绝艳的少年如何应对! 待下面说得意犹未尽,钟沁方才绯唇微撅:“启钥烦竖阍,拓本利商贾,貌似在大家心中,商人自古重利轻别离,无商不奸,无奸不商。” “但各位可知,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官又在何位?” 此言一出,下席均面色微微僵硬,尤其是最先讽刺钟沁的仕子。 钟沁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经济是基础,政治则是经济的集中表现,国富兵强是一个国家蓬勃发展的根本,原因在于一个富字。” “虽然在下出身商贾,却深明白,欲致富,必首在振工商。” 她的声音悠扬低沉,却字字珠玑,将商贾地位阐述清楚无二,就连齐钰啸和文怀都升起佩服之情。 但这样一来,何尝不是打仕子的脸。 仕子虽只是南音城的一个仕宦文人,被落了脸面亦心生不畅。 他冷哼一声:“就算柳少爷把商贾说得天花乱坠那又如何?别忘了你不过是在为藏剑山庄卖命而已!” 有了谢、陆、钱三家的事,钟沁的名声在南音城大躁,没有人不知她的来历,仕子却借以讽刺。 说得好听是卖命,难听些便是狗腿子。 在座的人都是精明的,无一听不出他隐喻的意思。 钟沁不恼,勾唇轻笑:“公子怕是有些误解藏剑山庄义子的身份。” “在下假设,如果在下以藏剑山庄义子的身份,放出话不对公子施以方便,怕……勿论齐国,恐是在其余几国,公子都难得行走。” 钟沁并未夸大其词,藏剑山庄是没有皇家来得身份显赫地位高崇,但凭借它根深蒂固的人脉资源,想要一个人不受待见还是轻而易举的。 “你敢!”仕子怒而拍桌起,横眉怒视着钟沁。 钟沁不为所动,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孙公子胆子不小,敢在本世子的席面上为难本世子的客人。”齐钰啸微微眯眸,笑容冷然。 轻飘飘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从仕子头上淋下,冷不丁零的抖了个机灵。 怒火瞬间消失殆尽,仕子不甘的恨了眼从容自如的钟沁,惶恐拱拳:“世子恕罪,是草民逾矩了。” 齐钰啸没有理会他,兀自望向好整以暇的钟沁,不吝啬的赞扬道:“柳兄一番话鞭辟入里,让本世子敬佩不已!” 文怀也勾起红唇,脸颊上飞起红晕:“柳少爷博学多才,着实让文怀汗颜。” 后知后觉“藏剑山庄义子”身份,加上齐钰啸的维护,没有人敢在呛钟沁,心思各异的夸赞着钟沁。 甚至方才还言辞凿凿觉得商贾无用的仕子,也铁青着脸色,违心的说了几句。 众人各自搭着台子唱戏,钟沁看穿不揭穿,扬颈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看向齐钰啸。 “世子,说起来,在下还得请你帮个忙。” “哦?何事,柳兄但说无妨。”齐钰啸眉梢轻佻。 这些天来,遇到诸多麻烦,钟沁还是第一次开口让他帮忙。 钟沁目光空茫,光华流转:“能否拜托世子弄一份前往临淄的通牒?” 如今南音城柳家基本站稳脚跟,他再留下也是无益,不若早点赶路,调查清楚事情真相。 齐钰啸还未说要帮忙否,一旁向来淡然谨慎的文怀便急切问:“柳少爷这是要离开了吗?” 虽知面前的男人终究不会待在南音城,但真的听闻他要走,文怀心里竟有种……莫名难受。 钟沁颔首,几不可闻的叹气一声:“我本奉义父之命前去临淄视察产业,如今在南音城已耽误小有十日。” 若是按照之前进程来算,恐怕她与无垠早已到临淄。 而县令进宫面圣不知归期,她只能求助齐钰啸。 “非走不可吗?”文怀美眸里闪过一丝落幕。 钟沁点头:“非走不可。” 她表明态度,齐钰啸便没有继续说什么,没有犹豫的应承下:“柳兄且放心,通牒明日就可交付你手中。”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看出来,这个初来乍到的柳磬并非池中之物,又怎么会安于一个边境小城。 通牒一事解决,钟沁也没有什么顾虑,当即与文怀、齐钰啸畅饮起来。 宴会上歌舞升平,一曲舞毕,钟沁被人敬了不少酒,微醺难耐,觉得头有点痛。 “柳兄这是……”齐钰啸看她神色不对劲,连忙问道。 钟沁摁了嗯太阳穴,摆摆手道:“无妨,不过是美酒醉人,有些乏罢了。” “原来如此。”齐钰啸轻笑一声,眉宇间放诞不羁:“不若本世子让文怀带你去偏房歇歇?” 文怀亦媚眼缱绻的看着她。 钟沁本来就不想在这里看着这些人阿谀奉承,索性婉拒道:“无妨,想来是醉糊涂了,在下去外面透透风便好,文怀姑娘陪着世子便是。” 齐钰啸知钟沁性子,也就没有坚持,招来一个丫鬟,领着她出去走走。 钟沁也不再去看席间的觥筹交错,出了席面。 和里面的喧闹不同,外面大地一片寂静,花香扑鼻,偶尔几声蝉鸣也无伤大雅,甚至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趣。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钟沁看着天上明月一时兴起,吟了一句诗,心中颇多感慨。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有人喝道:“何人在此喧哗。” 第四十一章 平南王府郡君 虽说是喝,不过因着说话的是女子,非但不骇人,反倒多了几分娇嗔的意味。 钟沁只不过是微醺,人还并不曾糊涂,知道此刻在这凉亭中坐着的,定然不会是寻常人。 于是忙寻了个由头道:“叨扰姑娘了,莫见怪,这就离开。” 以为只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就好,没成想她脚还没跨出去呢,就听那姑娘冷声道:“惊扰到我不要紧,惊扰了我家郡君,就是你的罪过了。” 话音刚落,就瞧见一丫鬟打扮的女子从后面那棵树下走出来然后道:“好俊俏的公子哥,我家郡君有请。” 郡君?钟沁心下一动。 要说整个南音城,能被唤作郡君的,除了平南王府,别无他人。 钟沁虽然百般不愿,可是毕竟自己理亏,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她低垂着头,拱拱手道:“郡君幸会,在下钟沁。” 要说皇室的基因强大呢,女子端坐上方,柳眉如画两颊融融,仪态不可方物,自有一股轻灵脱俗之气。 行礼之际,钟沁用余光暗暗打量着坐在面前的女子,不由得想起柳城对她介绍的平南王府情况。 对号入座,想来面前这位清雅灵致的女子,便是平南王府郡君,齐芜霜。 齐芜霜没有错漏钟沁打量的目光,她审视着面前久闻其名、才见其人的少年,朱唇噙着一抹温婉笑意:“柳少爷不必客气。” 那侍女也是个脾气暴躁的,见钟沁这副模样,又忍不住喝道:“登不得堂面,一点礼节都没有。” 侍女如此凶悍,齐芜霜禁不住凝眉呵斥:“休得放肆。” 钟沁暗叹,美人便是美人,责骂丫鬟也是连娇带嗔。 侍女被责怪,也不敢再说什么,立在齐芜霜身旁,憋红了一张脸。 齐芜霜讪笑,尴尬的道:“柳少爷莫怪,这丫头没调教好,是芜霜的不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这样说了,钟沁也不好意思再责怪,顺着道:“郡君多虑了,无妨。” 两人又客客气气地询问一两句场面话,齐芜霜才道:“早就听说柳少爷轻松智取谢、陆、钱三家,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郡君过誉了,都是多得王爷与世子帮忙。”被她这么客客气气的一夸,钟沁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谢家一事,为让谢家庄不得辩解,她派人快马送信给平南王,才让他连夜赶回来坐镇。 虽与陆丰、钱江对薄公堂,她也不会吃亏,但也幸得齐钰啸及时出现,方才免去一番折腾。 而面对齐芜霜,钟沁此时此刻只想快速结束话题,哪怕是回到宴会里待着也好。 平南王府的齐芜霜,可没有面上温婉娴静这么简单。 作为平南王府的庶女,齐芜霜不仅不同其他豪门贵族的庶女凄惨潦倒,反而地位与嫡出相差无二,可见她明面听话乖巧下的玲珑心思。 齐芜霜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她不耐烦神情,笑容顾盼生辉:“虽说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芜霜在闺中也常听哥哥提起,称赞柳少爷是当今难得的一朵奇葩。” 钟沁欲找个时机寻缘由离开,不成想齐芜霜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柳少爷不仅聪慧过人,才识也让芜霜一个女子汗颜。” 相较于齐钰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齐芜霜的夸赞听起来让人舒畅许多。 既然对方没有端着郡君架子,钟沁也礼数周全的作了一揖:“实不相瞒,在下方才是中途离席,如今坐了这么一会,也该回去了。” 齐芜霜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她毫无眷恋之意,只好惋惜道:“原是与柳少爷投缘,所以多言了几句,既如此,柳少爷还是快些回去吧。” 简单告辞,钟沁便离了亭子。 潜意识的,她不愿与平南王府的人过多牵扯,毕竟她身上的玲珑血玉不知被多少人惦记着,为防万一,还是谨慎为妙。 看到钟沁如此不识时务,侍女有些忿忿不平,可见齐芜霜并无异样,也只好作罢。 看着少年身姿修长远去的背影,齐芜霜双眸闪烁如星,宛如美玉荧光,让人不知她在想什么…… 宴会何时结束的钟沁都没有太大印象了,只记得被人敬了一杯又一杯,次日醒来已经在自家床上了。 钟沁揉揉太阳穴,忽觉头疼欲裂,原本还打算再睡个回笼觉的,谁知无垠在外敲了敲门毕恭毕敬道:“少爷,平南王世子来了。” 齐钰啸?他来做什么? 还有些糊涂的钟沁显然忘记了昨天拜托齐钰啸的事。 虽是不明来意,但对方始终是平南王世子,钟沁也只能硬着头皮起来了。 可她这刚一翻身,一张信纸随风飘落在地。 霎时,钟沁酒意消散几分。 她捡起地上的信纸,左右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什么异常,方才阅览信中内容。 和上次在藏剑山庄莫名出现在案牍边的密信一般,字体遒劲秀雅,暗藏锋芒。 信很是简短,先是赞扬她处理谢家一事妥当,再阐明南音城已经不需要她,勿要过多信任旁人。 内容简便得不能再简便,钟沁的心却狠狠一沉。 除却一再提起的不要过于相信她人,让钟沁心弦紧绷的是,对方竟然知晓她发生的所有事,并三番两次如进无人之境的给她送信。 暂且不论他是谁,可敌明我暗,若是对方想取她性命,如捏一只蚂蚁般简单…… 心思千回百转,在无垠来询问二遍时,钟沁收起信纸,敛回心神,朝外走去。 “柳兄昨日宿醉可好些了?” 正厅里,齐钰啸一见钟沁,便爽朗的迎上来。 “好多了,多谢世子关心。”钟沁有礼回道。 齐钰啸只当她酒醉忘事,并不计较她这茫然的态度,将通牒拿了出来,递给钟沁道:“幸不辱命,柳兄要的通牒。” 拿着通牒,钟沁适才回忆过来,歉意一笑:“瞧我这记性,竟然还要世子亲自登门送来,实在是惶恐。” 第四十二章 斗胆做个媒 齐钰啸不以为意,绯色唇角扬起张扬笑容:“柳兄的事便是本世子的事,不必客气!” 若说其余人,齐钰啸可没有那个精气神应对,不过面对钟沁,他自有打算。 “有一事需要问问柳兄。”钟沁再度道谢之后,齐钰啸犹豫着开口道:“舍妹芜霜仰慕柳兄已久,如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世子虽长不了你们二人几岁,到底是兄长,长兄如父,本世子斗胆做个媒,替妹妹问一句,不知柳兄愿娶芜霜否?” 此话一出,钟沁口中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急促的咳嗽着。 将齐芜霜嫁与她? 齐钰啸不是在开玩笑吧? 钟沁的记忆逐渐明朗,想起昨夜巧遇齐芜霜,她的一系列言语,深觉此女心思玲珑剔透,只怕不简单。 见钟沁异样,半晌不做声,齐钰啸凤眸笑意明朗:“可是舍妹才学样貌不入柳兄之眼?” 平南王之女求亲,还是平南王世子亲自开口,拒绝也是个难题,稍有不慎就是与皇室作对。 钟沁骇出一身冷汗,擦了擦嘴角茶渍,勉强一笑:“郡君出身高贵,是我高攀了才是。” “只是……我早已心有所属,绝不能辜负郡君,也不能辜负了我与她二人的情意。” 慌不择乱之下,钟沁只好随便寻了个借口搪塞。 她这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也碰巧证实了她不敢拂了平南王府的面子,只能小心翼翼应付。 齐钰啸更加来了兴致,对钟沁越发好奇。 按说他这个皇亲贵胄亲自求亲,钟沁是不会拒绝的,孰料她还拒绝得这般干脆。 不过…… “从前没听柳兄提起过所爱之人,如今一提,本世子倒有些好奇,不知怎样一个倾城卓约的女子,能得柳兄青睐?” 一向高高在上的齐钰啸被拒,不仅不怒,反不羁大笑着询问。 钟沁眉心狠狠一抽,脸上的笑僵硬。 自难民窟醒来险些被食用到现在,她遇到过且登得上大雅之堂的女子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现在要她瞎掰扯一个‘心上人’,着实有些为难人。 齐钰啸好整以待的等着,钟沁心里叫苦连天,就在这时,一婀娜娉婷女子跟在无垠身后款款走来,盈盈一拜:“文怀见过世子、柳少爷。” 齐钰啸微微讶异:“文怀?” 钟沁亦一头雾水,不知文怀来意。 无垠则抱拳解释:“少爷,世子,文怀姑娘说有事找。” 还不等钟沁开口,文怀先道:“回世子的话,文怀便是少爷心念之人。” 说罢,她还特地抬眼看了看钟沁,双目晶晶。 “柳兄,这……”齐钰啸目光在文怀与钟沁身上来回审视着,俊逸的脸庞氤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任谁家盛宠的歌姬与一心想结交的兄弟说有私情,恐怕都难以接受。 尤其是……在这之前,他压根没看出二人有多‘含情脉脉’。 齐钰啸没说信与不信,也不管是不是钟沁和文怀信口胡诌,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只好装作心痛扼腕叹息:“如今看来,芜霜与柳兄是无缘了。” “呵呵呵,不过柳兄金屋藏娇这一手,也是本世子不曾料到的,柳兄果然好生雅趣。” 再不济,平南王府的郡君也不会坐下,低一个歌姬一头。 钟沁被他说的窘迫,索性沉默了。 齐钰啸也是半信半疑,想要诈一诈钟沁,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有些不信了。 谁知钟沁索性揽过文怀,将戏演到底:“让世子见笑了,如今未立业不敢成家,便只能委屈文怀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温柔不少,就算齐钰啸也挑不出错处来,只好告别离开。 等齐钰啸一走,文怀就主动跪下:“文怀鲁莽,还请柳少爷责罚。” 钟沁见她那模样楚楚可怜,也不忍心说太过分的话,只是蹙眉疑问:“你虽是平南王府的歌姬,但世子待你极好,此般作为又是何故?” 钟沁太阳穴隐隐作疼,被密信弄得烦闷的心情更加躁郁。 可是如今木已成舟,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文怀见她怒气稍缓,这才鼓起勇气,仰首望着她,美眸空茫流转,略微苦涩:“世子待文怀自是百般宠爱,可又如何?说到底不过是个让人看不起、瞧不上的歌姬身份罢了。” 钟沁了然,她的算盘原来在这里,想借着她脱离歌姬身份。 事情已成定局,钟沁多说无益,叹气道:“既然如此,那你先跟着我吧。” 待钟沁把所有事情弄完,也就正儿八经把文怀接过来养在后院了。对外也只是说文怀感念钟沁相救之情,自愿委身为妾,报答恩情。 她这动作还被时人称赞,说她识大体,又说其实是钟沁有福气。 众说纷纭,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文怀这辈子都成不了妻,一则从前的身份,二来也要钟沁有意抬举才是,可是以如今的情形和钟沁的态度,文怀也就不奢望什么了。 在她眼里,能够替钟沁挡一挡桃花,也就已经很满足了。 南音城柳家势力巩固差不多,根基尚且稳定,通牒亦弄到手,钟沁在一天之内解决剩余事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出发临淄。 翌日清晨,钟沁与无垠前往临淄,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个文怀。 既然要做戏,那便要做全面。 与柳城告别时,齐钰啸也来了,不过自始至终都未提与齐芜霜联姻半字,想来是死了心。 齐钰啸不说,钟沁也未问为何齐芜霜突然想与她结秦晋之好。 因为文怀身份到底不同从前,所以钟沁也为她雇了一辆马车,三人行进起来的速度还是比从前慢了不少。 “救命啊!救命啊!” 才出南音城不远,路过一个山涧时,突然传来一阵呼救声。 “怎么回事?”文怀掀开帘子,疑惑道。 “应当是山匪。”钟沁睁开假寐的眸子:“你在这等着,我与无垠去瞧瞧。” 不等文怀阻拦,钟沁便带着无垠循声而去。 声音回荡着,钟沁和无垠还未走两步,就见一男子慌里慌张跑来。 第四十三章 再遇红衣少年 男子锦衣华服,死死护住手上的包袱,一边大叫,一边躲过身后山匪的追击。 他毕竟是一己之力,更何况还不会武功,三两下就被山匪抓住,抢去了手上的包袱。 钟沁拧着眉:“无垠,过去帮忙。” 这话一出,立即招惹到嚣张山匪的注意力。 为首的山匪看着钟沁一行人的打扮,眼睛一亮,舔了舔肥厚的唇,贪婪欲望毫不遮掩:“哟,今天还真是黄道吉日,出来就遇到两头肥羊!” “救……救命!公子救命!”被抢男子则欣喜过望,顾不上包袱,连忙跑到钟沁马车旁。 “找死!”山匪冷笑一声,挥起手中大刀就要砍下去。 无垠立马冲了过去,以一当十,和几个山匪打的不可开交。 无垠武功本就不低,这些山匪哪里是对手,片刻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好……好小子!你们给我等着!” 那山匪也是个灵活的,见无垠身手了得,也不恋战,直接就撂下狠话回去了。 “少爷,已经解决。”无垠擦拭去剑上和身上的血迹,恭敬复命。 钟沁颔首,看向方才的男子,只见他靠着一棵树正瑟瑟发抖呢,明显被吓得不轻。 钟沁好气又好笑道:“放心吧,山匪已经走了,你是何人,为何独自出现在此?” 男子身姿修长,五官清秀又带着英气,衣着光鲜,气质也不一般,应该是某个家族的公子哥。 “谢公子救命之恩。”王煜悄悄抬起头,确认安全之后,这才小心翼翼道:“在下名王煜,路过此地,和随从走散了,不成想雪上加霜,还碰上这群人,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谁知还没等到钟沁开口,文怀就已经追了上来,关切道:“少爷你可有事?方才真是吓坏文怀了。” 钟沁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不过心底还是有些发虚。 若是刚刚那群山匪有意缠斗,人在多些,双拳难敌四手,只怕无垠吃不了上风。 说话之际,无垠把马车赶了过来。 钟沁安抚完文怀,望向王煜:“王公子,此地不宜久留,虽山匪已经落荒而逃,但保不齐他们还会杀回来。” 难民食人肉以及上次城镇山贼的事,让钟沁仍然心有余悸。 “大恩不言谢,若公子……” “驾!” 王煜感恩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就响起踏踏的马蹄声,还伴随着男人的怒骂声。 钟沁等人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听声音便知来者不善,心一沉。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路的转角处风尘飞扬,一骑人马停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个鼻青脸肿“哎哟”叫唤着的,正是之前的那个围抢王煜的山匪。 看着这仗势,估计待会儿又是一场恶战了。 “少爷,待会儿你们趁乱先走。”无垠手持长剑,冷硬的脸上满是凝重。 “就是你们口出狂言,打了我的人?” 匪领挥着长鞭,横肉纵生的脸盘子上布着长长一条刀疤,凶狠至极,看起来倒是山匪的标配。 蓦的,他哈喇子都要流了下来,充斥着欲望的眼睛紧紧盯着文怀婀娜的身子:“好漂亮的小娘子!” 文怀被这目光打量得作呕,绣眉紧蹙的朝钟沁后面缩了缩:“少爷。” “你先回马车。”钟沁压低声音道。 知现在情形严峻,文怀道了声让钟沁小心些,便上了马车。 王煜则满是抱歉,一脸的内疚:“不好意思公子,是我给你们带来了麻烦。” 如若不是他,恩人怎么会陷入危难。 钟沁轻轻摇头:“公子无须自责,乱世之中遇见便是缘分。” “少说废话!”匪领被文怀的美貌与被打山匪描述的钱财迷惑,淫笑着大手一挥:“男的通通杀了,女的和钱财留下!” 山匪得令,纷纷冲了上来。 作为几人中的武力担当,无垠自然得护钟沁等人周全。 和上次的几个小喽啰不同,匪领带来的手下多达百人。 虽然无垠武功高强,但难免有些吃力,不消多久身上就负了伤。 “哈哈哈!都给我杀了,男的一个不留!”匪领放肆的大笑着,仿佛胜利在望。 观看着战局,钟沁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实则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也有一身功夫。 照这样下去,无垠必输无疑! “少爷小心!”正在厮杀的无垠陡然睁大眼睛。 他手起刀落,将面前的山匪拦腰斩断,就要去救钟沁。 听得这声喊叫,钟沁回头望去,几个山匪不知何时绕道后面,朝她举着刀看来。 距离越发的近,山匪狰狞得意的面孔在钟沁眼里逐渐放大,头上的刀也越来越近! 近得她能感觉到刀上的森森寒意! 王煜与无垠想救,却已经来不及…… “铮!” 千钧一发之际,在刀要落在钟沁肩膀上时,一缎红绫飘来,状似柔软无骨,却蕴含这极大力量,甩开了山匪手里的刀! 在鬼门关绕了一圈,钟沁怔愣片刻方才回神。 刚刚没有发觉,此刻她的手紧攥在一起,后背发凉,额头与鼻翼因为紧张覆了一层薄汗。 待她望去,一红衣邪魅少年徐徐走来,身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魅惑的不失俊美的脸上漾着放诞不羁的笑容。 是他! 上次同样在山贼手中救下她和无垠的红衣少年! 而此时,因为有了红衣少年属下的加入,战局顿时扭转,山匪还没来得及逃就命丧黄泉。 “缘分这东西真奇妙,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红衣男子走到钟沁面前,撩了撩他比女子还青秀的头发。 钟沁眉心一抽,这男人……明明感觉年纪还要比她小些,却一身胜血妖冶红衣,加上这撩人的动作,骚包至极! 本以为文怀已是难得魅惑俗世的佳人,但在这家伙面前,还是逊色了几分。 吐纳一口浊气,钟沁真心感谢道:“多谢公子再次救命之恩。” 不管怎么说,人家好歹也救了她两次。 “公子不用谢我,要谢便谢缘分。”红衣少年凑近要矮他半个头的钟沁,凤眼朝上一挑:“我倒是比较好奇,公子莫不是山匪体质,不然两次相遇都是如此?” 第四十四章 亦当念君君行南 面前豁然放大一张俊脸,钟沁脸色蓦的一囧,红透到耳后根,往后退了两步。 倒不是羞涩的,而是被红衣少年的话揶揄的。 “少爷,都解决了。”幸好无垠过来。 “宫主,无一例外。”红衣男子的属下亦收起剑,恭谨道。 钟沁干咳一声,坦然笑道:“公子连着两次救我性命,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上次,红衣男子说有缘再见,她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她们二人还真是有缘。 红衣男子这次没有再卖关子,嘴角掠起浅笑:“行南。” “行南?”钟沁喃喃。 亦当念君君行南……与他一身放纵不羁挺符合的。 “公子可不要忘了,又欠我一次。”莫行南负手而立,眉宇间泛起柔柔涟漪。 “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有朝一日若需要,我定当全力以赴。”钟沁感激道。 “那我可就当你给我的誓言咯?哈哈哈哈~”朗朗大笑两声,莫行南便转身离开,没有再说什么。 钟沁蠕了蠕绯唇想说什么,但见莫行南潇洒远去的背影,便作罢了。 只是她不知的是,同样望着莫行南去的,还有马车里掀开帘子一角的文怀,美眸里意味深长…… “公子……”空气中重新恢复安静,王煜轻声唤道。 这一喊,让钟沁回了心神。 她抿唇一笑:“天色不早了,看王公子去的方向是南音城,此去还有一段路程,我们便各自启程吧。” “今日还得多谢几位救命之恩,因有要事,时辰紧路程远,来不及与公子长谈。”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玉,双手奉上:“都说美玉赠良友,这玉送给公子,还望能结下公子这个朋友。” 只一眼,钟沁便看出玉的昂贵之处。 她也不扭捏,接过玉清浅笑道:“能结交王公子,是我的荣幸。” 乱世艰难,多一个朋友自然是好的。 简单寒暄几句,王煜便先离开。 “少爷,接下来怎么办?”无垠看着血流满地的残肢断臂询问。 虽然是乱世,但如此惨绝人寰的场面也要处理妥当。 钟沁簇眉思索片刻:“这里距离下个城池不远,你快马加鞭去报官,我与文怀稍后赶上。” 换作之前她与无垠一道无可厚非,但文怀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哪里受得了骑马颠簸。 “驾!” “驾!” 孰料,无垠还来不及应承,就听不远处厚重的马蹄声。 光是听声音,便猜得出来的这波人比适才的山匪还要多! 钟沁与无垠对视一眼,心一沉。 该不会是这些山匪还有援兵? 如果是……那她们岂不是又陷入囹圄境地! 钟沁与无垠正急想着办法,来人的庐山真面目就露了出来…… 不是山匪的装扮,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须臾,军队就停留在钟沁等人面前,而她也在灰尘中神情一滞。 他……他是…… “这些山匪是你们二人杀的?”白轲骑在马上,扫视着遍地血腥杀戮,心里骇浪。 只是看着,就知刚才的刀光剑影。 “你是何人?”无垠忠心的将钟沁护到后面,警惕防备的盯着白轲,算是承认。 不知是不是有意,白轲扫了一眼钟沁,才道:“我乃赵国雍王近侍白轲,在支援齐国边疆时听闻这里有匪徒出没,雍王特意让我来剿匪。” 雍王……宇文宥! 果然是他! 时隔半载,分明就几面之缘,钟沁还是能清晰的记得初见一身衣袍玄红两色的男人所透着的冷冽杀伐之气! 她从雍王府逃出来这么久,并非没有听到关于宇文宥的消息,而是她选择性的逃避。 和抵触平南王府不一样,她是真的害怕宇文宥,毕竟截至目前,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身份的人。 这个男人……她招惹不起! 钟沁不知道白轲有没有认出她来,全程都低着头未言语,就让无垠与他交涉。 让她紧绷着的神经松下的是,白轲只是按例询问了几句,留下几个将士收尾,便夹紧马腹,带着剩下的人朝山匪老窝去。 “怎么了少爷?你认识他吗?”文怀下了马车,就见钟沁面色不太好。 “无事,时间不早了,我们快些赶路吧!” 钟沁未多说,就上了马车。 钟沁不说,文怀和无垠很有眼力见的就没有多问,上车开始启程。 待马车逐渐成为一个小点,方才白轲离开的方向出现两个骑马的人,其中一双潋滟眸子望着马车闪烁着波诡云谲。 “王爷,就这样放她们去临淄吗?万一……”白轲欲言又止。 宇文宥握着手里的缰绳,冷沉孤傲的凤眸好似没有焦距,音线磁性慵懒:“毋须担心。” 这女子,比他想象的要睿智聪慧得多。 白轲琢磨不透自家主子的想法,但身为属下的他还是没有多问。 马车彻底消失后,宇文宥调转马头,策马离开。 呵……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十日后,紧赶慢赶的,眼瞭终于出现一副鎏金牌匾。 “少爷,我们到了。” 无垠看到前面出现的柳府牌匾,掀开了帘子一角,对钟沁道。 钟沁不紧不慢地看了一眼临淄柳府,不是她的错觉,她听出来里面乐声靡靡。 “让管事的出来。”钟沁说着,丢出她的令牌,然后闭上眼闭目养神。 文怀见状,便悄悄的端坐着,未曾多问。 “少爷!少爷你来了!” 乐声停下一段时间后,管事的就带着谄媚的笑容连跑带走的出来拱了拱手。 “我们刚到临淄,还请管事给少爷与文怀姑娘安排两间房。”无垠自然是一进柳府就看见管事的娇淫奢侈的一面,连带着他说起话来都没有什么好感。 而他的话落入管事耳里,就成了另外一回事。 一个侍卫也敢和他如此说话? 管事看了看马车里不动声音的钟沁,脸色一沉:“我如何安排少爷,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吗?” 要不看无垠手上拿着钟沁的令牌,管事的估计连个正眼都不会给他。 “我们一路舟车劳顿,无垠也是怕我累着。”钟沁掀开帘子走出来,面色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声音淡然,仿佛没有看见管事欺压无垠的一面。 第四十五章 嚣张管事 她下了马车,文怀也跟着下来。 管事看出来与柳城年纪差不多,但少了柳城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忠心敦厚,反倒多了几分奸诈狡猾。 “是是是,是属下考虑不周,属下马上着人去安排房间。” 管事的翻脸比翻书还快,一遇着钟沁,阿谀奉承模样十足。 跟钟沁时间长了,无垠喜怒不形于色,微蹙了蹙剑眉就没有说话,恭敬的立在旁边。 钟沁动了动僵硬的腰,眸子澄水涟涟:“我也有些乏了,还请管事尽快安排。” “好的,少爷稍等片刻!” 管事立即笑开了花,招来下人吩咐。 见管事就此没有作为,无垠脸色越发难看:“管事的就打算让少爷和文怀姑娘在门口等候?” 敢把少爷撂在门外,是该说这临淄管事没有眼力见,还是该说他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管事再次不喜,不过看出无垠在钟沁面前好歹算是有点地位,也不敢再造次。 “哎哟瞧瞧属下这猪脑子!”他面上挤出一副笑容:“少爷和文怀姑娘快请进,等会我就安排最好的茶水招待少爷。” 管事嘴上说着请,自己倒先先进去了。 管事将三人引到正厅,便赔着笑说:“少爷稍作等候,属下先进去让下人安排一下茶水。” 还不等钟沁吩咐,管事提着衣袍就转身离开。 “少爷,这个管事太过分了!”无垠拔出剑:“要不要属下……” 钟沁淡然一笑:“无垠,不是所有事都能用暴力解决的。” 和恼羞成怒的无垠比起来,钟沁悠闲自得,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无垠不解:“少爷,这管事明显不对劲。” 如果是在藏剑山庄,哪个掌柜管事敢如此放肆怠慢主子,恐怕已经是剑起头落。 钟沁笑笑不说话,但凤眼里的寒芒让人触之胆颤。 文怀笑容顾盼生辉,声音婉转悠扬:“无垠,少爷这是自有主张。” 这一提醒,恼怒的无垠醍醐灌顶,心里暗责备自己情绪过于激动了。 以少爷的睿智,他能看出来的东西,她又怎么会不知。 “少爷,文怀姑娘,实在是抱歉,厨房里不知谁不长眼,买了一堆湿柴禾,好不容易才温了壶茶。” 钟沁、文怀和无垠三人在外面足足等了一刻钟,管事的这才领着丫鬟端着茶水来。 钟沁淡淡地抿了一口,说是什么上好龙井,但她却品尝出来一种三两钱一斤的劣质茶水的味道。 “少爷觉得这茶如何?”管事浑浊的眼如炬的望着钟沁,叹气一声:“可能少爷的口味有些挑看不上这种小玩意,不过少爷,我临淄柳府厉行节俭,少爷将就一下。” 厉行节俭? 钟沁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管事的,她一路走来那些争奇斗艳的花,一条路上的大理石板,以及他们此时坐下的沉香木雕花椅,各个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这个管事,是当着钟沁的面明摆着敷衍! “胡说八道!总舵每年拨给分铺子的款项足余,你就拿这东西来招待少爷!”无垠涨红了脸。 他这一怒,管事的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少爷都没发话,你说什么话?” “庄主都赞我临淄柳府厉行节俭,你身为下人倒养出来了主子的脾气!” 管事的话可谓不暗藏心计,明里恼怒无垠不动主仆规矩,实则骂钟沁教导不了下人。 “你!” 无垠怒目而视,二人之间的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充满了火药味。 “无垠,坐下。”钟沁放下茶杯,轻声唤道,让人看不出她的态度 “少爷!” 无垠为钟沁抱不平,谁想到她竟没有丝毫放在心上。 钟沁绯唇轻轻扬起一抹弧度,笑意不达眼底:“有劳管事了,无垠以为我被人怠慢,自当是愤怒,还见管事的原谅他的冒犯。” “少爷,天地可鉴,给属下一百个雄心豹子胆,属下也不敢怠慢少爷呐。”管事惶恐不安,连忙为自己辩解。 面上有多委屈,心里嗤笑钟沁如此怂包的想法却从未断过。 年轻人果然就是年轻人!就算能靠些嘴皮子攀上藏剑山庄,仍然成不了大气! “我知道。”钟沁露出疏离的笑容,拨弄了拨弄茶盏的雾气:“管事,我想看一下账本。” 还好管事的早在钟沁来之前就已经解决了账本的事情了,他对着下人吩咐了一句,下人这就把账本送了上来。 说账本管事的没动手脚吗?当然不可能。 钟沁不紧不慢地翻着账本,随着时间的流失,饶是管事的胸有成竹也不禁感觉到自己的心一上一下,充满忐忑。 这管事的果然在背后做了手脚。 钟沁找到账本的一处资金不对的地方,她不紧不慢地在记在心里,看起来就像是王公贵族在批阅奏折一样。 “少爷?”看着钟沁脸上的神情千变万化,管事的心一咯噔。 “无事。我刚刚看管事的是不是还有一些琐事要处理?我看完账本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管事的不如先下去处理一下别的事情。” 管事恨不得现在离开这个破地方呢,他的房里还有两个美人等着他宠幸。 此时听到可以回去,管事就像是精.虫上脑无法思索了一样,脸上立即笑开了花:“那就有劳少爷继续看账本了,有事让下人来找属下就行。” 至于账薄……他之前便做得天衣无缝,许钟沁如何也看不出头绪。 等到管事的离开了过后,无垠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人后压低声音:“少爷,你刚才为什么不让属下拿下这个管事?” “什么厉行节俭,属下来时他还躺在美人怀里喝酒,若属下猜得没错,这临淄的钱财都是落入他口袋,挥霍一空!” 钟沁却只是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案桌,声音有一下没一下,整个人看似充满了漫不经心:“撒网捕鱼,渔人捕大鱼前,总得布下一个弥天大网。” 若是临淄没有问题,义父便不会派她前来视察了。 闻言,无垠立即知道了钟沁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是,少爷,属下明白了!” 第四十六章 藏剑山庄的规矩 “接下来,就由你监视着管事。” 钟沁眼睑垂下,放下账簿,手轻轻一抬,茶杯里的茶均数倒在地上。 “是!”无垠领命,立即下去。 文怀自始至终都没有插嘴一句,眉眼盈盈。 …… 后院某个角落。 “生意暂时还不用管,让下面的弟兄们继续经营。” 管事所谓的生意,事实上便是那些未经藏剑山庄允许,私自开的青楼、赌场等。 在听闻上头派人下来视察产业时,管事的确慌张了一段时间,可人迟迟未到,让他也慢慢的放下心防。 尤其是凭借今天的观察,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来视察的‘少爷’不仅一路上玩山游水,还带着个漂亮的女子,根本就是一个空无一用的草包! 不知南音城发生的种种事迹,潜意识里,管事将钟沁来晚的原因归结于玩乐风流。 “可那位柳少爷……”下人有些犹豫不安。 藏剑山庄对青楼赌场是严厉禁止,一旦发现有任何柳家人从这些不干不净的生意中谋取利益,下场都不会很好! “没事,这少爷就连茶水劣质都不敢让下人来找我麻烦,发现了又怎么样?他能奈我何?” 管事没有任何担心,完全不忌惮钟沁,甚至还有些不屑。 下人看着管事信誓旦旦,也不由得信了几分,神经也不再那么紧张地绷成一线。 思索片刻,下人咬咬牙:“好的管事,属下们知道怎么做了。” 管事欣慰的点点头:“不错,你下去吧。” 待下人走后,管事一股恶寒莫名的涌上心头,他扫视了一眼周围,这里除了他并无第二个人。 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问题,做了番自我安慰后才离开。 东边偏房。 “少爷,就是这样。” 管事的感觉并不是空穴来风,无垠确实在偷听他的话,且在第一时间报告给钟沁。 “很好,网撒出去了,就等鱼自己钻进来!”钟沁听到管事对她的到来不以为意,冷笑出声。 “既然他敢明知故犯我藏剑山庄的规定,藏剑山庄便不需要这样的‘人才’!” 钟沁眯了眯美眸,声音轻飘飘,却不容小觑。 翌日午时,用过午膳后,钟沁便带着文怀和无垠上街视察藏剑山庄的铺子。 管事找了个借口没有跟来,美名其曰还有一堆事做。 “少爷。”无垠恭恭敬敬地跟在钟沁的后面,一边指出藏剑山庄在临淄的铺子。 此时钟沁一身翩翩少爷的打扮,一路沿着看下来,不知不觉就到了青楼。 “几位爷,来嘛~” 门口招揽客人的女子朝她抛出水袖,钟沁不为所动地侧了侧身子,她并不喜欢这些女子身上的脂粉味。 因为时间尚且还早,屋里屋外并没有太多的顾客,就是几个烂醉的。 “爷,你是嫌弃奴家长得不好看,误了爷的眼嘛~” 那美人娇艳欲滴,无垠站在后面,丝毫没有被引诱之色。 姑娘们也发现钟沁旁边的文怀,掩嘴一笑,眼里蓄满嫉妒:“原来爷身边已经有位美娇娘了。” 能被齐钰啸宠爱的歌姬,无论是在南音城还是在京城临淄,都是难得的绝色,岂是一些风尘女子能比的。 虽然是腌臜腥闷之地,文怀却没有表现出异常,落落大方的跟在钟沁身后。 “不错。”钟沁抬首看了看“醉仙歌”的牌子,红唇微启。 女子一愣,没想到自己无往而不胜的魅力竟然在这样一个翩翩少爷面前吃了一个软钉子。 “是,是啊。”女子不知道钟沁想要说什么,就含糊地道了一句。 旋即,她扭了扭水蛇腰:“这可是藏剑山庄的青楼。” “藏剑山庄你知道吧?七大门派之首,产业遍布各国。” 话说着,女子还颇为得意。 “爷真的不进来看看吗?这里面的姑娘可有的是保证,环肥燕瘦任君挑选。”女子冷瞥了眼无动于衷的文怀,笑得花枝乱颤。 青楼……钟沁嗤笑了笑,藏剑山庄什么时候允许过下人做青楼赌坊这类腌臜腥闷的生意了? 这临淄管事,当真了不得! “任君挑选?好啊,我倒是要看看藏剑山庄名下的,是个什么任君挑选的青楼。” 说罢,钟沁便走进进了青楼,后面跟着无垠与文怀。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令招揽客人的女子没有来得及反应。 要说男子逛青楼那人之常情,可是带着个比花魁还貌美的姑娘…… 那更像是来找茬的! “爷,你这……”女子的话还没有说完,里面的老鸨一眼就见到了低调却气质不凡的钟沁,并没有注意到他旁边的无垠和文怀。 比起那些在青楼里炫耀自己有钱的少爷哥,老鸨更喜欢从这些看似低调的人打交道,因为这种人出手往往比那些靠家里人养活的公子们大方。 “爷看着这么面生,是第一次来吧?”想着,老鸨便笑得灿烂的迎上去,嗲声嗲气:“不知爷这是想点哪位姑娘?还是说,要鸨母我帮你介绍介绍。” 老鸨脸上的脂粉比刚才那门口招揽客人的女子还要浓,钟沁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嘴角掠起玩趣:“我第一次来青楼,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样的女子。” 钟沁的脸上没有浮现尴尬,这让老鸨第一时间就被他的气度折服。 “要不然鸨母把所有的姑娘都叫来,我挑选挑选?”钟沁挑了挑眉毛,鸨母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少爷,不是我说……” 老鸨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她的面前就出现了一盘子锭晃花眼的金子,足够买下整个醉仙歌。 这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老鸨脸上顿时笑得更像一朵花,两眼放光的从无垠手里揽过金子:“爷,不是我说,我们楼里的姑娘什么样都有,爷等等我这就叫过来,绝对包君满意。” 老鸨说着,这就婀娜多姿地下去把所有姑娘叫上来,无论是不是在接客。 毕竟这少爷一出手打赏的就是老鸨辛辛苦苦挣一辈子才有的钱财,要是这人以后成为青楼的常客,自己还怕没有钱拿么? 第四十七章 就是来砸场子的 不消会儿,几排女子站在大厅里。 “爷,这就是我们楼里的所有姑娘了。” 这群姑娘得知钟沁是老鸨的贵客,个个都伸展着水蛇腰,一脸风情万种地看向她,恨不得把她拆之入腹! 钟沁看得眼花缭乱,鼻翼间的庸脂俗粉呛得她难受。 “爷看看,有没有什么满意的?”老鸨说着,一边给自己的姑娘们使眼色。 钟沁随意的应了一声,像挑选什么似的走过一个又一个姑娘。 眼看着就要走完所有的姑娘,钟沁脸上还是没有老鸨想象中的表情。 自己把楼里所有的姑娘都给他叫了过来,这人竟然眼光高到一个都没有看上? 要知道,她们醉仙歌可是这临淄数一数二的青楼! 钟沁走过最后一个姑娘,挑了挑眉看向老鸨:“鸨母,还有没有别的姑娘。” “爷这是看不上我楼里的姑娘?”老鸨脸垮了垮。 笑话,所有姑娘都在这了,怎么可能还有人给她挑! 她都已经舍下得罪客人的血本把姑娘叫过来,要是自己面前这个人不赔了自己的损失,他今儿个怎么也别想走出这个地方! “硬要我挑,不过是矮的里面挑高个子罢了。”钟轻呵道。 此话一出,老鸨脸上的表情当真好看的很。 “爷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老鸨面色转眼间就从谄媚变成了阴沉。 “藏剑山庄的青楼。”无论是在来之前还是刚才门口招揽客人的姑娘说的话,钟沁都很明白这就是“藏剑山庄”的青楼。 “爷既然知道,就这么砸场子,是不是不太好?”说着,老鸨朝暗处挥了挥手。 她的话音刚落,就冲出来十几个蓄势待发是大汉们,仿佛老鸨一个命令就会剥光这钟沁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钟沁眨了眨杏仁水眸:“不巧,我就是来砸场子的。” 无垠站在钟沁面前,那群大汉也在老鸨的眼神示意下一个个冲了上来。 钟沁此时倒是极具挑衅地闭目养神,放任无垠一个人以一挑多。 天子脚下,老鸨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闹出人命。 老鸨看着无垠以一挑多,居然丝毫不落下风,等到身边的大汉都一个一个倒了下来,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群姑娘尖叫着四处逃窜。 等老鸨回神时,钟沁已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面前的威压让老鸨的心底浮上一丝恐惧,她彻底的明白了,此人就是专门找事的! “说!醉仙歌真正的老板是谁?别和我说是藏剑山庄,那种话骗骗外人还行。”钟沁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老鸨顿时更是慌张,直接招了出来:“是……是柳府管事的!” 柳府管事? 除了那位鼻孔朝天的管事,藏剑山庄在临淄的管事,可没有第二位! “呵,去,把管事请来。”钟沁悠闲自若的坐下,文怀为她倒了杯茶水。 对方来势汹汹,明显有备而来,老鸨不敢耽误,惨白着脸色让小厮去请管事。 只是片许时辰,楼上便踱来一人身影,步履匆忙,可不就是那管事。 看来,从一开始他便在楼上! “少爷?”管事方见着钟沁与无垠一行人,扫视了一圈醉仙歌,目露惊讶,一举一动都将惊讶与无辜演得淋漓尽致:“少爷,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老鸨一见管事,如同见到主心骨,大肆哭诉:“主子,这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搅藏剑山庄的场子,你可得好好给她们颜色看看!” 这话一出,管事的恨不得用布堵住老鸨的嘴。 钟沁对管事的装疯卖傻只是笑笑,眼波流转,“听说管事每天事务繁忙,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也管,昨日不是还说厉行节约吗?现在既然到了这儿,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管事年岁本就已高,人情世故他也懂得不少,小眼睛一转,便知道事情八成是败露了,但心里也在片刻之间有了主意。 “哎哟,少爷呐,你这可是冤枉属下了。”管事嘴巴微张,面上的惊愕之色毫不掩饰,忙摊手道:“你也知道,属下的俸禄都是柳府给的。” “今日是属下有罪,想着府里暂时不忙,就偷个懒散时间来这儿转转,不想被少爷你发现了,属下愿受惩罚,愿受惩罚啊!” 管事的心里透明得很,私办青楼、消极怠工两种罪名可是不同的。 比起拿府中的钱财操持青楼从中牟利,倒不如担个消极怠工的名义,姿态放得谦卑些。 毕竟众口铄金,为了柳府的名声着想,这无才少爷便也没什么理由再为难他了。 “罪上加罪。”钟沁抿了口茶,清越的声音一字一句响起,眼神戏谑意有所指,“还有呢?” “还有?”管事向四周瞧了瞧,摇头装傻道,“属下真不知啊,少爷的意思是?” 伸手挥散了茶香氤氲出的白色蒸气,钟沁不紧不慢放下茶杯,“砰”地一声,几滴茶水溅在了桌面上,震得人心里发慌。 稍微熟悉些钟沁的无垠与文怀知晓,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管事,我可已经给过你机会了,这次,可便是你自己不要了。” “这家青楼,莫非不是你拿府中钱财,亲自操办的!”声音在后一句陡然转厉,钟沁的目光慢慢扫向管事,其中蕴含冷冽让后者不由得微微一颤。 “少爷,少爷啊,你这可真是冤枉属下了!”管事虽然被这突然的一问骇得惊了惊,狡猾如狐的他仍是在第一时间否认,满口皆是无辜。 “属下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么大的胆子去背着藏剑山庄干出这等事情,属下是真的并不知情啊。” 管事一遍遍的哭喊着冤枉,旁边的老鸨与姑娘早就愣住了。 少……少爷? 这位是藏剑山庄的少爷? 冷不棱丁的,适才控诉钟沁的老鸨打了个冷颤哆嗦,其余姑娘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呵。”钟沁冷笑。 见此情景,管事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老泪纵横,连忙搬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少爷你瞧啊,属下这一切都是藏剑山庄给的。” 第四十八章 所谓的证据 “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属下在柳府做了这么多年的事儿,你就算不相信属下,也得相信庄主的眼光吧!” 好狡猾! 钟沁扣着桌面的频率越来越快,面如寒霜。 管事面上那一闪而过的得意尽管掩饰得很好,却还是被她发现了。 这是在逼着她承认,是在怀疑藏剑山庄用人的眼光? “管事说的委实有理,但可别忘了——人,是会变的。古往今来,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也见得多了。” 钟沁缓缓抬目,倒是没有管事想象中的那样气急,“哪怕是一条看门狗,也是会在背后咬主人的。” “你……”管事反被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极力按耐下心中不快,一改刚才的冤枉无辜,颇为义愤填膺地道,“少爷说这种话,可是得有准确的证据才是,别让外人看了咱们藏剑山庄的笑话,败了藏剑山庄的名头,那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既然软的不行,他便来硬的! 那些信件和账本早已被他藏在极为隐秘的地方,若无他带路,单凭钟沁和无垠,是决计不可能找到的,所以并不怕他们拿出什么证据出来。 “证据?”钟沁目光微讶,心下乐了,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挥手示意,将无垠双手递来的一沓信件扔在管事的脚下,好整以暇道,“自己看看吧,这是不是你所谓的证据?” 管事在见着这些信封甩出时,脸色几乎是“唰”地一下变得煞白。 他岂会不识得? 动了动唇,却发现,已然辩解不出什么了。 铁证如山。 一封还好,大可撕了了事,可多年积攒的信件都被发现……那就,再无转圜之法。 “噢对了,刚刚聊着聊着一时匆忙,忘了告诉管事。”钟沁悠哉悠哉坐在一旁煽风点火。 她手里俨然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煞有介事言继续说:“你吩咐继续营业的属下已经供认不讳,将你这些信件和账本的藏匿地点全都说了出来,也顺带写了份儿口供。 “什么?” 管事的豁然变了脸色,如雷轰电掣般。 这一瞬间他后知后觉,他把这少年想错了…… 本以为只是个不足为患的公子哥,谁知道从一开始就给他布了一个局! 再傻,管事的也发现了不对劲。 “管事觉得,还需不需要再仔仔细细地瞧瞧,以免说我污蔑你,辜负了藏剑山庄对你的一片信任?”钟沁满脸善意,仿佛真的是为了管事好一般。 眼看着管事的脸变得越来越白,侍立在侧不发一语的无垠倒是动了。 盯着眼前那人的目光更是如刀锋般冷冽,唯恐管事有什么异动,同样在暗中抚上腰间的剑柄。 单是猎物来看,临死的反扑,才是最恐怖的。 因为,他会毫无顾忌,不择手段。 管事似是再无挣扎地垂了首,眯着的眼睛里闪过的,却是毫不掩藏的杀机。 “少爷多虑了。”傍在身侧的手变得越来越紧,管事低着头,手却悄悄摸到自己的腰间,“属下确实是罪大恶极啊,所以现在……” 话音未落,他蓦地抬目,瞬间拔出腰间的匕首向着端坐的钟沁刺去。 眼里闪烁的,是怒火与决然,微微充斥着赤红之色。 既然要死一个,那自然不会是他! 在管事的看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只能孤注一掷。 只要挟持住钟沁,便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上,无垠顾忌钟沁的性命,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哪怕是釜底抽薪杀了这二人,对外再说是贼人所杀,也没人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成败,在此一举! 孰料,他还未接近钟沁,脸上得意的笑没有维持半秒,匕首在空中划过一弧闪亮的银光,却闻“铿”地一声,被拦在了钟沁身前。 正是无垠出手。 刀光剑影好不刺眼,钟沁却连一点儿紧张神色都没有。 她知道的,管事无垠心思一向缜密,对此怎么会没有对策? 只见无垠手一推,脚一拌,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只是三下五除二的功夫,管事已被扭着双臂按在地面。 他却依然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对着管事惊恐至极的目光,眼神再度一冷。 匕首落,血光迸溅! “你……”管事不甘心的缓缓地倒了下去,心脏处插着的匕首格外鲜明。 朱红的血,流了满地,汇聚成小小的一滩。却没有一人觉得可怜。 文怀虽然蹙了蹙绣眉,但神色还好。 老鸨和醉仙歌的姑娘却被钟沁凌冽的手段吓得瑟瑟发抖,恐惧卡在喉咙里叫不出声。 这是钟沁的震慑,以雷霆手段震慑住了在场诸人。 凡是藏剑山庄的人,想打什么歪曲心思,便是这个下场! 钟沁与无垠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的目光,会心一笑。 “少,少爷饶命!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 老鸨终是反应过来,颤颤巍巍、诚惶诚恐的跪下求情。 眼前这位手段杀伐果断,雷霆万钧,哪里是陌上公子人如玉,简直就是个恶魔! 其他姑娘见状,纷纷跪下,哭哭啼啼的说着自己是被管事逼迫的。 乱世之中,连活着都难,更遑论命运被他人掌握。 都是被生活所迫的人,钟沁并没有为难她们,让无垠各自分些银子,打发她们离开。 至于管事其余见不得人的生意,在听闻他死后就树倒猢狲散,接连着几天,那些手下主动来投诚钟沁。 是夜,微风不燥、万物归宁,柳府大厅灯火阑珊。 钟沁一人独自坐着,摩挲着手里的血玉,面色空茫,让人不知她在想什么。 如今义父交代她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她是时候该着手调查自己的事了。 这时,无垠抬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进来,恭敬道: “少爷,这些都是管事任职几十余载的罪证与赃物,要如何处理?” 钟沁将玉不着痕迹的收回怀里,打开匣子看着满满的罪证赃物暗暗震惊。 管事蛰伏这么多年,无恶不作,搜刮下属,还真是死得其所! 简单翻了翻心里有个数后,钟沁合上盖子,清棱着声音:“你代为保管好,飞鸽传信给义父和义兄说明情况,待回去时交给义父。” 第四十九章 颇为麻烦 “是,少爷。”无垠重新抱上盒子,犹豫片刻,张了张嘴:“少爷,如今内忧已除,我们何时启程回去?” 钟沁揉揉眉心,吐纳一口浊气:“暂且等等。” 旋即,她抬起头:“对了,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处理藏剑山庄内务的同时,也让无垠派人去打听情况。 无垠毫无隐瞒的道:“少爷要找的人没有画像与特征,找起来颇为麻烦。” “不过……”无垠拧了拧眉:“属下在查探过程中,无意得知右相萧全曾在十年前带回一个私生子,年龄与时间和少爷说的大致吻合。” “右相萧全?”钟沁眼里快速的闪过一道光。 不管这消息准确与否,但凡有点点线索,她都不会放弃! 看来,她得找个时机,去会会这个右相! 看出钟沁所想,纵然不忍心打破她的希望,无垠考虑片刻还是说:“少爷,萧全历来忠君正直,脾气固执,见他简单,但要是想问出私生子的消息,恐怕有些难度。” “藏剑山庄的身份也不可以?”钟沁刚舒展开些的绣眉又蹙了蹙。 不用无垠回答,钟沁平复下心情仔细一想,也大概明了其中缘由。 只见无垠摇摇头:“藏剑山庄虽为七大门派之首,在各国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可毕竟仕农工商,商政不同路,萧全又是个老顽固,只怕让庄主来也得废一番功夫。” 无垠没有夸大其词,将摆在面前的困难悉数说明。 又是一大难题,钟沁心情躁郁了起来。 沉思须臾,她烦闷的摆摆手:“既然如此,那便先接近萧全再说。” 钟沁自我安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查清楚真相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是,少爷。”无垠不再多说,转身便要离开。 “对了少爷。”可当她走了没有几步,突然想起什么。 有件事……还得和少爷说说。 钟沁望去:“还有什么事吗?” “少爷可还记得我们路程中遇到的雍王爷近侍卫白轲?” 钟沁颔首,无垠继续说:“今天属下回来时,听街上百姓谈论,雍王宇文宥不日将抵达临淄。” “他来干什么?”钟沁心底莫名一颤。 “属下不知。”无垠摇头。 之所以告诉钟沁,是因无垠那日见她在白轲面前神情异常。 “好,我知道了。”钟沁抿了抿唇,眸子如漆黑森林深不可测。 无其他事,无垠便退下了,留钟沁一人兀自深思。 她不知宇文宥为何来临淄,只祈求万万不要碰到这尊难缠的大佛。 否则,她女扮男装的身份被揭穿事小,彼时阻碍调查可就得不偿失了! 烦躁的揉揉眉心,撇开那道心悸的身影,钟沁思索着如何查探相府公子的身份…… 右相府邸,小厮的婉拒道:“公子,不是奴才不愿传达,实在是我们相爷进宫了!” “相爷何时回来,我等着他便是。” 屡屡被拒,钟沁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之色。 还真如无垠所说,之前她来相府拜访,萧全听闻他藏剑山庄庄主义子的身份还算客气。 可当她隐晦提起带回来的私生子相府公子身份时,萧全就着人把她赶了出来。 小厮一脸为难:“公子,相爷说了,你来的时候他都不在。” 这话,再明显不过了,摆明的不想见钟沁。 亲情牌失败,钟沁没有继续纠缠小厮,道了句打扰了,便转身离开。 为今之计,要想让萧全开口,只得另想他法了。 可如今相府公子在外游历,她也见不得。 落日渐退,繁荣热闹的街上依旧昌盛不减。 缓步行走在长街中,钟沁顺带留意着街边的各色人物与各色消息。 目光缓缓扫视着,最终如有目的地在一家茶馆坐了下来。 “诶,最近科举可要开始了,令公子一向成绩优异,可要提前祝贺祝贺了啊。” “不敢当,不敢当,他那不过是小学问,哪里比的上侄子在各方面涉猎皆广,哈哈哈。” “……” 手里捧着茶棚里刚奉上的热茶,轻抿一口,泛起的水雾蒸腾了视线,变得一片模糊。 “科举考试……”听着邻家街坊传来的阵阵谦词,钟沁轻笑一声,眼光流转。 “这齐国的科举要开始了,难怪这街头都是较之往日热闹了几分。” 她眯了眯眸子,似是想到什么,适才的萎靡之气消散了不少。 于她而言,柳府在临淄本就人脉稀薄,商政不同路。 而官位通常很大的,又岂是能在这街坊之中随意打听出的。 想接近相府找人,委实难了些,就像是从茫茫大海捞出一颗沙粒。 “不过嘛,赶的时机大抵不错,这是个不错的现成法子。” 指尖轻扣桌面,这是她深思的一向动作。 唇峰微弯,钟沁朗声道:“小二。”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那正忙着端茶送水的小二极为乖觉地凑了过来。 钟沁向他手上丢了块碎银,笑言道:“最近街坊这么热闹,都是因为科举即将开始?” “可不是嘛。”那小二接了银子,不免乐开了花儿,赶忙热情地介绍道,“客官怕是不知,咱京城的科举便是在四日后,报名说是在今儿个结束,许多考生家住的远些,或是住不起客栈的,都是在今儿个赶来的。” 说罢,他又细细将本届科举的黑马等等,统统介绍了一遍。 钟沁听得连连点头,丢了块碎银便打发他下去了。 她很清楚,往往想打听什么事儿,都是这等茶馆里充满烟火气息的小人物才知晓得多。 离开茶馆后,钟沁速速前往太学院,正好抓住报名的尾巴。 三日后,在无垠与文怀的陪送下,钟沁轻轻松松的考了试。 各国的科考大同小异,都是给一个论题,阐述说明观点。 钟沁虽轻哼着小曲儿,眉梢微蹙,也不得不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艰难前行。 “砰——砰——” 锣鼓声从远方慢慢地传来。 “咦,这是哪位大人的的马车?” 人群中不大不小的一声呼喝,两侧人群瞬间纷纷避让开来,瞬间吸引了钟沁的注意力。 第五十章 榜上有名 她转过头,随着大众的目光一同向着马车瞧去。 那是俩高调而奢华,整体偏向于大红色的马车,规格很高。 前面的小厮正在趾高气昂地敲着锣鼓,轻蔑的眼神让人群不由得退向两侧。 “好嚣张啊,那么不可一世的样子。”旁边有群众极为不满地嗔怪道。 钟沁耸耸肩不以为意。 大人物的马车,还不是在如何风光就如何风光。 刚巧不巧,在经过钟沁时,风乍起,吹起马车侧面的朱色帘子。 她的目光,瞬时便落在了马车中的人儿身上。 其中一个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哪怕是一副随意轻慢依靠的神色,也可瞧出他的风流不羁。 另一个俏丽少女,妥妥的大家闺秀,端庄贤淑,温婉秀丽。 “平南王世子与郡君?”钟沁讶异:“这是回京了?” 钟沁低喃,声音小得大抵只有她一人可闻。 看到马车中人容貌的终归是少数,毕竟她不太喜欢惹麻烦。 虽说齐钰啸与她还算友好,甚至一度提出将齐芜霜嫁给她,不过皇室夺嫡纷争血腥残酷,皇家的人和事能不沾惹尽量不沾惹。 凑热闹是人的本性,身旁的人群依然在喧杂。 人群渐散,钟沁无奈摇了摇头,转身朝柳府去。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等这次科举的排名了。 与一众寒窗苦读书生一样,钟沁百无聊赖地又等了十几日,日盼夜盼,方才盼到那科举贴榜的日子。 那就意味着,少不了得再经历一回人海茫茫。 从清晨开始,古朴的长街开始人流涌动。 不管是考生,还是各自的爹娘亲戚,都争抢着到那一块方寸大小的板前,瞧一瞧有没有中个榜名。 钟沁本就为此好好准备,难能地起了个大早出门,却还是来晚了几分。 “少爷,这可要等上些时辰。”无垠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头大。 “无妨,先等着吧。”钟沁也不急。 那队伍,那街坊,早已经排成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长龙,用四个字来形容便是水泄不通。 “王煜?果不其然,状元郎还真是御史大夫的公子!” “早就听说御史大夫的小儿子王煜一表人才、博学多闻,状元郎是他也在情理之中!” “唉,可惜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今年又落榜了!” 挤在最前面的人群讨论着,几家欢喜几家愁。 好在对于科举这回事,钟沁倒是比较安心的,心态也极为轻松。 直至到晌午,人群才慢慢散去,钟沁趁着机会进去,找着自己的名字。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钟沁与无垠、文怀耐心地找下去,果然在第一榜末尾找到了她自己的名字,顿时笑弯了眼。 那柳磬二字染以浓稠的墨色,端端正正的楷书,怎么看都觉得甚是赏心悦目。 虽钟沁不是过于注重名利,但这也是对于她的一种认可。 “诶,这前三甲的都是御史大夫、太傅与左相家公子,剩下的不是太学院学生,就是各方举荐的秀才,这最后一名柳磬是何方神圣?” 围观人群中,有人注意到了细枝末节。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入了钟沁三人耳朵。 “不知道,以前在齐国可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物。”他那同伴答道。 “这可是匹黑马,怪哉怪哉。按理说我在这城中的了解也算不少,怎得就没听说过,不会是靠关系走上去的吧?”先前出声的那人面露狐疑,满面不屑。 “嘘!胡说什么呢,既然榜上有名便是未来官家,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没准就是人家本事大呢。”同伴赶紧扯扯他的衣襟,肃道。 钟沁的目光缓缓上移,望向那状元的名字,眼光瞬间掠过一丝讶然。 王煜? 想来应该是同名同姓了。 见了榜上排名,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钟沁带着无垠与文怀便准备打道回府。 “咦?恩人?”一道激动的身影拦住钟沁。 钟沁抬头,美眸掠过惊诧:“王公子?” 要说这世界小呢。 无垠和文怀亦是稍稍吃惊,但想到那日被劫,王煜一身不凡气质,顿时也了然了。 拦住钟沁的,不是他人,正是来临淄途中恰逢被山匪打劫的王煜,同样是榜上新晋的状元郎! “我前几日刚回京参加考试,本想派人寻恩人,不曾想今日便遇见了!”王煜兴奋,满脸笑呵呵地拱手道,倒是把钟沁刚要出口的恭贺之词给抢了。 “适才听恩人与无垠公子、文怀姑娘讨论,想必恩人便是突然杀出的黑马柳磬吧?恭喜柳兄金榜题名!” “运气罢了。”钟沁谦让道,丝毫不掩先前的惊叹道,“不想,王公子的学问竟如此之高。” “柳兄言重了,我还得感谢你之前救了我一命,不然哪里来的状元郎。”那王煜也是惯会做人,温笑道。 二人再度寒暄了几番,无非是恭贺与感慨云云,一并聊到了长街分叉的的路口,才各自回府。 离开之际,王煜还直道要登府拜谢钟沁。 回了府后,钟沁沐浴了一番,便午休小憩了会儿。 刚过下午,却收到了一张请帖。 钟沁抬手挥退了送信的小厮,颇为好奇,是谁会在这个时候专门给她送信。 拆了信封仔细瞧去,原来不是信,而是张邀请函,署名王煜,明明白白写着邀请她去骑马共游临淄。 不愧是状元郎,言辞谦逊委婉,写得那叫个文采出众妙笔生花。 “骑马共游……还挺有趣的。”钟沁将信读了两遍,重新装回了信封中,眉梢轻扬。 文怀接过信看了看,婀娜一笑:“少爷不知,骑马共游临淄,可是状元郎才有的待遇,当初果真没救错人,这王公子倒是真懂得知恩图报。” 对于王煜直爽的脾性,钟沁还是挺喜欢的。 到了约定的日子,她不欲爽约,预备早早地便站在府邸前等着。 却不想,这位状元郎来得比她还要早。 听新晋管事说,这位状元郎很早就来了,还硬不准去叫她出来,怕打扰她。 身后,是随侍们的敲锣打鼓,一派喜气洋洋。 第五十一章 共游出事 “柳兄!”王煜穿着状元的大红服饰,脸上还是那温和的招牌微笑,一双眼眯成了月牙,上前一步缓声道,“可以出发了。” “嗯。” 钟沁也只是看着这架势,稍稍惊了一下,不禁有些汗颜,随即毫不做作地也一并上了马,对王煜的欣赏更上一层楼。 洒脱而不羁又为人着想,性子直爽懂恩情。 一路,都是百姓的欢呼,和排山倒海的祝贺与恭迎。 身侧的王煜只是宠辱不惊地温笑着,也时常向下面的人群打着招呼。 “这般游览,滋味果然不同。”钟沁望向湛蓝湛蓝的天空,感慨道。 高度不一样,眼界也不一样。 譬如她现在便骑在马上,看人的角度都完全不一样了。 尽管她声音压的很低,却还是让耳朵很灵的王煜听到了,他蓦地向前探身笑道:“是啊柳兄,我也如此觉得。” 二人一并骑着高头大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绕进了距离皇宫不远的朱雀街。 “今天的临淄,确实十分热闹啊。”钟沁叹道。 “其实每年都一样,不过因我们是主角,心情也不大一样了。”王煜清爽的大笑着,意犹未尽。 “其实我……”未待钟沁说完,一声马嘶便将她接下来的话彻底卡在了喉咙里。 王煜身下的马突然发狂,两条前蹄高高扬起,嘶叫一声,瞬间便向着前方开始不要命地狂奔。 “不好!”王煜几乎是下意识叫道,“这马受惊了!” 他会骑马,但不会驯马,对这方面更是几乎没有什么经验。 待钟沁与齐皇派来的御林军反应过来时,马驼着王煜已经冲了老远,一路上还撞坏了不少摊子,路人尖叫着躲避。 钟沁来不及思考,深吸一口气,夹紧马腹,扬鞭策马,就朝王煜方向去。 片刻后,钟沁追上了王煜。 她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果断,仿佛闪烁着无数的光华:“抓稳了!” “咻!” 话落,她拿起马鞭的手高高扬起,狠狠地向王煜的马匹便抽了下去。 动作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嗷——”只闻那马匹一声凄厉的嘶吼,两条前腿再次抬起,不过奔跑的速度却较之方才慢了些。 反反复复几次之后,钟沁稳住自己的身子,拔出藏在靴子里随身的匕首,对着身侧的马颈间,毫不犹豫便刺了下去。 鲜血飞溅,是温热的。 有几滴溅到了王煜的脸上,如果能投影的话,钟沁一定会见到他惊得合不拢嘴的神情。 “傻愣着干什么!跳!”钟沁高喝道! 不过还好,这回王煜的反应倒是不算慢,基本是在喊出的同时,便迅速跳下了马背。 钟沁也勒住缰绳,迫使奔腾的马停下。 赤色的马匹倒在了地上,夕阳的余晖缓缓泼洒着,洒上了天边的红霞,撒在染着血色的马匹上,好不苍凉。 望着它,王煜的心也慢慢地沉了下去,温润的笑褪去。 钟沁甩甩生疼的手腕,下马走向吓得不轻的王煜:“王公子,你怎么样?” “谢谢你。”王煜缓缓抬眼,望向钟沁,神情复杂:“你又救了我一次。” “应该的。”钟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还是应该谢谢你。”王煜仍旧十分认真,“你一共救了我两次,这个恩,我王煜记下了。” 钟沁却是摆摆手,不再争辩,颔首头算是应下。 但看到王煜垂了眼睑后那执拗的目光,她知道,他是记住这个恩了。 见王煜脸色不好,钟沁还以为他没缓过劲来,转移话题:“好好的马,怎么会突然发疯?” 王煜抿了抿唇,望向钟沁,眼底蕴含着满满的苦涩:“是家族的暗算。” “家族的暗算?”钟沁猜到一半半。 大家族里的事情,多多少少都会牵扯进权力漩涡,波诡云谲,暗流涌动。 而王煜是御史大夫的小公子,身份嫡出,如今又高中,前途似锦一片光明,有些人自然坐不住了。 有着血缘关系还能下此毒手,钟沁回忆着方才间不容发的场景,手心依旧捏了一把汗。 如果刚才不是她出手出得快,或许这马匹真的会将王煜甩下摔死! 心有余悸过后,钟沁更多的是感慨,不由得想起半年来真心待她的柳庄主与柳十三。 在这异世,能得这么一份亲情,也不枉然! 共游险些丧命,不管是钟沁还是王煜,都没了兴趣。 由于事情涉及到新晋状元郎与榜上末名的及第安危,又关系到藏剑山庄与御史大夫,案件很快交给京城府尹查办。 听闻消息的御史大夫和御史夫人匆匆忙忙敢来,带着王煜回了府邸。 钟沁婉拒御史大夫派人送她的好意,兀自自己走路回去。 “少爷,街上都说状元郎马匹发疯被你制止,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少爷可有哪里受伤?那马匹发狂不认人,少爷怎么这样傻。” 刚进门,着急候着的无垠、文怀就匆忙迎上来,仔细打量着钟沁,深怕她哪里磕着碰着。 钟沁疲惫的笑笑:“幸好带上了义兄赠给我的匕首,并无大碍。” 钟沁好好的没有受伤,无垠和文怀方才松了口气,引着她入府。 虽然没有见血亦或是大伤,但一番折腾后坐下歇息,钟沁才发觉浑身无力。 “少爷且等着,文怀去拿药来。”文怀将备好的鸡蛋敷在钟沁手腕的淤青上,就匆匆忙忙的要赶去后院。 手上疼得厉害,钟沁也就由她了。 “少爷!宫里来圣旨了!”小厮慌慌张张的来禀报。 皇宫里来人?不是还未到册封的日子吗? 虽然心里疑惑,钟沁还是率着小厮丫鬟快步赶到前院,跪下接旨。 太监也不废话,展开圣旨扯着鸭公嗓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及第柳磬瞻彼淇奥,绿竹猗猗,不负隆恩,却因与状元郎王煜骑马共游受惊吓,朕特邀二位参加明日晚宴,以作慰藉,钦此!” “草民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钟沁上身身板挺直地跪在地上,然后双手迎接圣旨。 第五十二章 鲤跃龙门 “柳少爷这可谓是鲤跃龙门,今后定有大作为,还请柳少爷没莫忘了提携提携咱家。”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笑着看眼前这位年轻的及第。 及第虽然是最后一名,但朝廷上身居庙堂之高的右相萧全、大理寺卿,也都是当年及第过来的,小觑不得。 钟沁笑容淡然,在太监的虚扶下起来,不卑不亢:“公公客气了,在下还要公公多多关照才是。” “这都好说好说,宫里面还有事情,咱家就先回去了。”传旨太监狭长精光的眸子眯了眯。 “在下送公公。”钟沁跟着走两步,送传旨太监离开。 府邸门前,钟沁低头看了下手中的圣旨,再看看已经走远的轿子才转身离开。 进宫做官了,她便能接近萧全,了解事情全部真相! 翌日傍晚,钟沁只是换了身月牙白干净的衣裳,不算新衣,和往日一样将头发竖起,干净利落,就算打扮完成。 官位还未加封,钟沁想了想,决定低调点好。 虽然被洗白,但文怀曾经也是个流落风尘的女子,并没有资格进宫参加宴会。 无垠是侍卫,刚走到宫门口就被态度冷硬的将士拦下。 “……煜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成就,想来日后仕途亨通,可要好好珍惜才是。” “长江后浪推前浪,煜儿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打小老夫就看出他聪慧过人,果不其然呐,才过去二十年,他便成了国之栋梁!” 王煜是今晚最大的主角,钟沁方进来,就见他被围困在人群中,一众大臣对他相互捧吹。 相较于王煜,小小及第的钟沁就悠闲很多了。 钟沁微微侧头,百无聊赖的听着这几位官员的话,姿态悠闲肆意,王煜被围得水泄不通,也就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只是钟沁不知道的是,台上的屏风后面,正坐一个穿着华丽宫廷裙装的女子,用好奇的眸光打量着她。 “公主可是看上了哪一位俊俏公子?”尔雅身边的贴身宫女看着自家公主如此专注地笑道。 “你这小丫头,胡乱说着什么呢!”尔雅忽然就把视线收回来,小脸已经染起两朵红晕,含羞带怯。 人如其名,屏风后的尔雅公主,温文尔雅,端庄清丽,面庞娇美脱俗,一颦一笑间像极了含苞欲放的菡萏,纤尘不染,娉婷袅袅二十余,桃李梢头三月初。 “莫非公主都不喜欢这些年轻才俊?可奴婢看那刚及第的柳磬柳少爷倒是一表人才。”宫女循着尔雅的目光望去,掩嘴一笑打趣道。 “奴婢听着前殿的公公说,柳少爷的及第虽不及状元郎,但也是才高八斗,风度翩翩,还是藏剑山庄的义子,很是配得上公主您呢。”那宫女笑着一指和几人围在中间寒暄的钟沁。 尔雅闻言又看过来,清澈的丹凤眼很是明亮有神,脸上红妆精致。 正应付着大臣的钟沁突然间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那无人的高台上,却只见一道屏风。 “公主,柳少爷看过来了。”宫女也看到了钟沁瞬间转过头来,那视线就正对着她们这里。 “你要再说话,我就该罚罚你这没大没小的丫头了!”尔雅也被钟沁突然看过来吓到,脸色不由得一红,又羞又恼的娇嗔道。 嗔怪一句,尔雅情不自禁的又小心翼翼透着屏风望着那道纤瘦的身影,眼睛里的喜悦满满当当,抓住了手中的手帕才能控制。 “公主绕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宫女听言跪在旁边,脸上蕴笑,却不见一点害怕。 “你这小妮子,早晚得给你上上规矩!”尔雅有些恼怒看着宫女,说罢又去看下面的钟沁,可是这一抬头就皱起秀眉来。 旁边的宫女顺着她的视线跟着也看过去,便见与钟沁说话的齐钰啸与齐芜霜。 认出二人身份,宫女小声惊呼:“咦,那不是平南王世子与郡君吗?怎么看柳少爷与她二人挺熟悉的。” 尔雅知道这齐芜霜,虽然是平南王庶女,不是嫡出,但琴棋书画毫不逊色任何一个京城贵女,貌若王蔷,颜若楚女。 “柳兄!” 钟沁本是刚和几位大臣寒暄完准备离开筵席透透气,孰料刚走两步,就听一道惊喜声音。 她转身看去,见是齐钰啸和齐芜霜,眼色变了变,笑着迎上去。 “揭榜时本世子就知那柳磬并非同名同姓,哈哈哈,恭喜柳兄一举成名。”齐钰啸搂着钟沁的肩膀,郎笑着说。 如此亲昵动作,钟沁不动声色的避开,嘴角勾笑:“世子,郡君。” 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是即将被册封的官员,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看着。 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皇位夺嫡之争,在每朝每代每国都不会避免,齐国皇室表面看风平浪静,谁知道是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风雨前的宁静。 在临淄这段时间,她也听说太子齐谚与三皇子齐熹分庭抗礼,平南王府则是太子党。 若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与齐钰啸太过亲近,不就是无形说明她也站在太子齐谚这边吗? 参加科考高中,不是她想封官加爵,只欲接近萧全,弄清楚私生子可是母亲信中所说的弟弟,并不打算参与宫廷纷争。 虽说如果靠山平南王,对她调查事情更加有益。 齐钰啸恍若没有察觉钟沁的动作,热情不减:“柳兄简直是不断让本世子惊喜,不仅科考及第,还见义勇为救下御史大夫公子,本世子佩服!佩服!” 钟沁哂笑,被周围投来审视她与平南王府关系的目光看得极其不自在。 好在,不远处传来两道呼唤齐钰啸的声音。 “芜霜,柳兄,你们先聊,本世子去去就来。”齐钰啸指了指前边的两个人,对着钟沁和齐芜霜说。 “哥哥先去。”齐芜霜颔首,皇室贵女风范十足。 再夸赞钟沁一句,齐钰啸就往不远处去,留下齐芜霜与钟沁。 再见齐芜霜,钟沁不由得又想起齐钰啸送通牒时说的话。 她不知齐钰啸欲将齐芜霜嫁与她的意思,齐芜霜可知晓,亦或者……就是她的意思。 第五十三章 尔雅公主 “柳少爷来京城这一月可还适应?”齐芜霜粉润的红唇轻启,看着钟沁的眼睛仿佛荡漾着一池清水:“昨日听闻柳少爷险些受伤,芜霜与哥哥甚是着急,奈何刚回京要务繁多,还请柳少爷见谅。” 钟沁笑容不减,眸如无机质的墨玉,熠熠生辉:“郡君言重了,好在不过是惊险一场,并无大碍。” “柳少爷……”齐芜霜咬着嘴唇轻叫一声:“那日柳府的事哥哥与芜霜说了,柳少爷对芜霜真的就没有……” 女儿家最后的矜持,让齐芜霜没有说完剩下的话。 不过她相信钟沁是明白人,能知道她的意思。 钟沁暗暗叹气一声,目露抱歉:“郡君,当日我与世子已说清楚。” 别说她也是女儿身,玲珑血玉的秘密还未解开、弟弟杳无音讯,就目前的状况,她也没有心思去谈情说爱。 钟沁背对着尔雅,正好盖住了她看的目光,但尔雅还是能感受到齐芜霜脸上的娇俏。 隔得远,听不见二人在说些什么嗯,可同样作为女子,又是花季年龄的尔雅怎会不知,齐芜霜看钟沁的目光包含着深深的爱慕。 且从她的角度看上去,钟沁对齐芜霜的接近也没有什么抵触,甚至畅聊甚欢。 尔雅还记得,齐钰啸与齐芜霜没有来之前,他面对众人的称赞亦只是恹恹欲睡,意兴阑珊。 又是一对有情人吗? 尔雅略微可惜的垂下眼睑,一时间提不起精神来。 好不容易才见着一个有兴趣的男子,奈何心早已所属。 罢了罢了,是她与他无缘。 或许尔雅请旨赐婚,齐芜霜一个小小的郡君是争不过她的,可她是皇室子女,与生俱来的骄傲和骨气让她不屑耍这般腌臜腥闷的手段。 就在尔雅有些不开心时,忽然就听见一道朗朗而低沉的声音响起,惊到了她。 望去,一个白衣男子站在台下的边上,低头在轻说着,低沉的嗓音让尔雅微微一怔。 从小便跟着尔雅,宫女没有错过她的异样,笑着说:“公主,那位便是御史大夫的公子,状元郎王煜。” “王煜……”尔雅喃喃。 她还沉迷在低沉朗朗的声音中,王煜已经在联诗比赛中夺魁。 面对众人的奉承恭维,他只是翩翩笑着,没有丝毫的高傲自大。 适才王煜被大臣及家眷围着,尔雅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如今近了些看,心跳竟抑制不住的加快。 要说俊逸,王煜和隽秀的钟沁还要逊色些,要说身份地位,他也不过是个状元郎。 莫名的是,在触及这道身影时,她的心如脱缰的野马,又沉又快。 恰巧不巧,王煜无意抬眸,正好撞上女子灼灼的目光。 知晓屏风后有人,他颔首淡笑以作打招呼。 便是这一笑,让尔雅的耳垂更是红得滴血,心中的异样愈加浓烈。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众人心思各异,压轴的齐皇、齐皇后与一众嫔妃也来了,宴会正式开始…… 压惊的盛宴过后,钟沁暗中让无垠继续调查她那杳无音讯的弟弟,便好整以暇的在府邸待着,处理藏剑山庄生意上的事务。 京城的不少家族和大臣也冲着她藏剑山庄义子与及第的身份登门拜访,但除了齐钰啸、齐芜霜与王煜,她一概都是让文怀打发了。 百无聊赖中,册封的日子到了。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柳磬因科举成绩脱颖而出,实在难得,朕三度思量,任命卿乃礼部侍郎,钦此。” 柳磬自是不敢怠慢,半跪接旨?“臣接旨!” 待太监众人的离开后,她便开始琢磨起这圣旨来。 礼部侍郎……倒也是个不小的官职,虽说不过尔尔,落得个三五品的官微,倒也对得起这次科举,不枉她近日来如此煞费心机。 “礼部侍郎对柳兄才能实至名归,如今得皇上佳赏,终是英雄得志!”钟沁还在思量几分,便忽而听见喜悦的声音。 她放眼望去,见到来人,眉梢轻扬,难得的打趣一回:“尚书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王煜的圣旨早上便下了来,身为状元郎,他的官阶自是比钟沁的高。 “哈哈哈,柳兄就别寒碜我了。”王煜不好意思的摸头笑道。 和钟沁接触的这段时间,见识了她的聪慧睿智、冷静从容,王煜越发的汗颜他这个状元郎名头。 简单交谈几句,王煜便道:“柳兄可是要去见右相?恰好我同道,不如同行?” 齐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晋官员册封后需到右相、左相府邸拜访,受两位相爷指教,日后在侍奉君主、为民解忧时,谨记教诲。 这也是萧全避而不见,钟沁参加科考的原因之一。 恰在午时,这艳阳毒辣,好在御林之木善遮阳,行走着还算得上是舒坦。 一路交谈,约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右相府。 “尚书大人、侍郎大人,相爷有请。” 和往日里屡屡的拒绝不一样,这次小厮去通报后很快便出来,恭谨是领着钟沁与王煜进府。 忽而间,转角之处,钟沁不经意瞥见两道身姿。 因为不认识,钟沁没有在意,一旁的王煜倒是惊讶起来:“三皇子和尔雅公主?” 三皇子?尔雅公主? 钟沁没来得及反应,齐熹和尔雅已经走到她们面前。 王煜扯了扯发愣的钟沁,连忙行礼:“臣参见三皇子,见过尔雅公主。” 见王煜上前俯首作姿,钟沁也照着那样子身子往前堪了堪,用余光暗自审视着。 王煜曾经与她说过皇室情况,而这三皇子齐熹,便是与太子储位之争的那位。 如今一见,这齐熹一身朗朗清风,风度翩翩,争权夺利的欲望却鲜少察觉。 而他旁边双手叠放与腹部的尔雅公主,笑容温婉得体落落大方,顾盼生辉,让人不禁生出好感。 齐熹让二人不必多礼,轻摇着手里的扇子,凤眸微眯:“百闻不如一见,柳大人果然如传闻般一表人才。” 一旁的尔雅自开始起,视线就情不自禁的落在王煜身上,白皙姣美的脸上浮起羞色。 第五十四章 齐熹试探 同行的还有王煜,齐熹却先夸赞她,这让钟沁不由得敲响警铃。 钟沁心思千回百转,疏离淡漠的拱手道:“三皇子谬赞了,臣的文采比起三皇子小巫见大巫,不敢班门弄斧。” 被恭维一番,齐熹没有不仅没有自大高傲,眼底的意味反而更深长。 “侍郎大人谦虚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前些阵子还听钰啸说,要请侍郎大人过平南王府题副对联。” 齐熹一字一句,话中隐喻的意思耐人寻味。 显而易见,齐熹所透露出来的,更是玩笑之中带着试探,如同是穿肠毒药一般,若是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虽不曾得知齐熹同齐钰啸之间面上功夫做得如何,不过钟沁并不敢大意,淡笑道:“题字写对联一事,不过是世子开玩笑抬举臣,臣小小一个及第,才能哪比得上京城众多才子。” 钟沁的话说得巧妙,既不做作的承认了此事,又避开了齐熹的试探。 齐熹明显不想就这样放过钟沁,似笑非笑:“听闻在南音城是侍郎大人便与钰啸关系要好,甚至连他最宠爱的歌姬也送与侍郎大人。” “虽说是堂弟,但钰啸的性子本殿下最是清楚不过,能让他如此结交之人,自是能力非凡。” 钟沁拧了拧眉心,齐熹连文怀的事都知道,分明就是派人查过她。 头隐隐作痛,钟沁故作不好意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文怀虽为歌姬,却是难得的佳人,臣初见便倾心难忘。” 齐熹没说信与不信,只是叹气感慨道:“是啊,遥想当年,文怀姑娘在京城可是千金难求,但最后不还是被钰啸收于府中,让人窥见不得。” 虽然二人不过是在相互酬酢问候,但氛围实在有些奇怪。 王煜察言观色,眼力自然是不差,察觉到两个人之间有点不对付,便连忙启言。 “也不知三皇子同尔雅公主可是要回宫?如今正值盛夏,若是能在浣沙湖乘船游湖,定当别有一潘韵味。” “是吗?”聪慧如尔雅,很快便猜出王煜意图,眼波流转:“难得出宫一趟,不如皇兄带尔雅去看看?” 尔雅洋溢着浅笑,在这艳阳之下更是妙哉,美眸盼兮,也不知令几多英雄沦陷。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齐熹欣悦应下:“也好。” 空气中少了些剑拔弩张,尔雅礼数周全的福了福身,水灵灵的眸子望着王煜,声音婉转悠扬:“两位大人找相爷有事,尔雅与皇兄便不叨扰了。” “恭送三皇子、尔雅公主。”王煜没有多想,温润如玉的便道,钟沁跟之。 暗暗松了一口气,钟沁脸上的笑意真实了几分,和王煜随着小厮朝大厅去。 除了她们二人,大厅里还有些新册封的官员,奉承着主位上的严肃着脸的萧全。 望着这场合,钟沁有些小失望,看来今天想套出什么话是不可能的了,只得另寻他日…… 册封一过,相关手续办完后,钟沁真正意义上便成了朝廷一员。 金銮殿上,和前几日一样,钟沁不卑不亢地站在朝堂之上,眼观鼻鼻观心,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上驾到!”太监扯着鸭公嗓。 等到皇帝踏进朝堂的时候,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跪了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众大臣起身。 齐皇按例的询问了一番各地事宜与边疆情况,视线便在下殿扫视了一圈。 靠后的钟沁刚对上齐皇鹰隼的目光时,眼皮跳了跳。 齐皇的目光最后笼罩着礼部尚书身上,缓缓开口,话语里充满了威严:“赵国昨日派人送来一封文书,雍王宇文宥将来使我朝,明日抵达。” 宇文宥…… 乍然听见这个名字,钟沁的心跳噌的一下快了两秒,脸色微微一变。 完了完了,现在她是齐国的礼部侍郎,如果宇文宥揭穿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岂不是犯了欺君大罪? 欺君之罪,那是要株连九族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避开与宇文宥撞击的任何可能性,即使他或许已经不记得她! 钟沁刚打定注意,就听齐皇浑厚的声音:“赵国使节来访,朕需要派出一位爱卿出面接待,礼部尚书,你觉得礼部有谁能担此大任?” 提起礼部,几乎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了新晋官员钟沁。 钟沁心跳更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礼部尚书向外站了一步,恭敬道:“回陛下,臣觉得侍郎柳磬虽刚上任,但他在科举中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故臣举荐柳磬!” “哦?”齐皇挑眉:“礼部侍郎何在?” 身上落着无数目光,钟沁再如何不愿,也只好硬着发麻的头皮走出来:“臣在。” 钟沁闹市救王煜的事齐皇了解一二,还为此给她二人举办压惊宴,虽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大理寺卿查探后判断为马吃错了东西。 心中感叹了一句自古英雄出少年,齐皇就庄严地开口道:“既然如此,朕便下旨让礼部侍郎柳磬接待雍王。” “臣定当不负众望。”钟沁跪下,感受周围的人传过来的复杂不一的眼神。 有的是羡慕钟沁能够得到这么好的差事,有的则是暗暗为钟沁这个新上任的礼部侍郎祈祷。 钟沁心里又如何不知道?她暗自叹了一口气。 卫、鲁两国在赵国边境屯兵,这两军之间的气氛已经剑张弩拔,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战的趋势和氛围。 可要是开战,战争造成的伤亡不说,整个赵国也会因此上下动荡,百万人成为四处流窜的难民,稍有不慎就成为卫、鲁两国交战的陪葬品。 想来,这才是赵国会派出宇文宥寻求帮助的原因吧? 接待使节的事情一过,朝堂之上再商讨几个不大不小的事情,便退朝了。 离开皇宫后,钟沁没有了前几日下朝的悠闲,马不停蹄的就赶去礼部准备迎接事宜,心情烦躁到极点。 现在她只恳求,宇文宥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早就把她这个小人物忘到九霄云外! 第五十五章 半载再见 翌日清晨,钟沁天还没亮就已经起了来,她更衣洗漱一番,就带着迎接使节的队伍,走向城门口。 “赵国使节进城!”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清晨听起来极为锐利,哪怕就是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厮都一个激灵,睁眼醒了过来。 来使的队伍很长,一行人中,中间奢侈华贵的宝马雕车最为引人注目。 骑马在侧的,便是面无表情的白轲。 钟沁是负责人,站在最前面,距离越近,她就越心虚不安。 不安归不安,在马车行驶到她面前,还是行礼道:“恭迎雍王殿下来齐做客。” 钟沁面上不动声色,暗暗用余光打量着马车里的男人,心跳抑制不住的失去常率。 半透明纱帘下依稀可见,男人如难民废墟初见般,衣着玄红两色衣袍。 就在她还想仔细探查,一双骨节匀称的大掌撩开帘子。 “你便是齐国礼部侍郎?” 声音低沉平静,没有一丝起伏,却透着迷人的魅惑,让人沉沦其中。 众人好奇如此嗓音下是怎样的惊艳,钟沁却打了个寒颤,头越发的低。 她露出僵硬一笑,“回雍王,臣正是齐国礼部侍郎。” 不知是不是钟沁错觉,宇文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流露着若有若无的兴味。 眉梢轻挑,宇文宥极致俊逸的面容多了几分莫名晦涩:“早便听闻柳大人名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意犹未尽的话听在钟沁耳里,仿佛头上悬着一把随时落下的剑,心弦紧绷着。 她不清楚宇文宥是真的认不出她了,还是已经得知她的身份不揭穿。 如若不是逼不得已,她真心不想和这男人打交道…… 钟沁默叹了一口气,直了直身子,勉强扯出一抹笑:“雍王殿下俊美无俦,才华横溢,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御马定乾坤,臣等望尘莫及。” 宇文宥年少便征战沙场,战功赫赫,钟沁此话也并非全是客套话。 她望着马车上的男人,漆黑的眸子里淌过异样,不禁感慨。 虽然此时的宇文宥是使臣的身份,可这风姿依旧不减,甚至比之半年前出色不少。 这般风姿卓越的人,身份却是一个必须讨好他国皇帝为自己国家牟利的使臣。 身为使臣,若是两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便是最好,要是两国开战,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牺牲品,危在旦夕。 即使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这种身份看着风光,事实上处处是风险。 “柳大人好生清秀,看起来甚是眼熟。”宇文宥忽的凑近钟沁,薄唇掠着浅笑。 周围的人都不敢打扰二人说话,都隔了一定距离避开了,加上此时宇文宥刻意压低声音,更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听到。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得如同美酒醇厚。 不过钟沁却没有沉醉在这样的声音里,愣了愣后迅速清醒,眼底划过一丝冷芒,心一紧。 难道他认出自己了? 能感受到炽热的呼吸,钟沁微微移了移身子,距离宇文宥远些,眸里冷凝,面上干笑着:“雍王殿下说笑了,臣从未见过殿下。” 宇文宥未说话,散发着暗夜尊贵的殿容颜波诡云谲,凤眸微眯,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 钟沁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脑海里快速的思索着对策。 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宇文宥便回到马车,放下帘子:“是我唐突了,柳大人勿怪。” 男人正襟危坐,好像刚才发生的都是虚幻。 钟沁暗吐一口浊气,绷紧的神经稍稍松些,鼻翼覆着一层薄汗。 她站回迎接队伍,恭请道:“雍王殿下路途舟车劳顿,臣先带殿下回驿站歇息。” 宇文宥说了句“柳大人安排便好”后,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前往驿站。 驿站外,马车停下,白轲掀开帘子:“殿下,到了。” 钟沁只听淡淡的应了一声,里面的人便弯身走出来,一双修长的腿让女子也不禁汗颜。 钟沁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将宇文宥迎进驿站:“雍王殿下请。” 宇文宥理理有些皱褶的衣袖,就朝里面去,姿态矜贵优雅,又带着令人不敢靠近的冷凝气势。 一个跟随钟沁迎接的六品官员被宇文宥扫视了一眼,身子一震,额头冷汗涔涔。 等他进去后,官员打了个冷颤,便靠近钟沁,压低声音:“柳大人,这雍王殿下不好伺候,我们还是小心些。” 钟沁拧着的眉一路上未曾舒展开,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官员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接连着几日,钟沁小心翼翼的招待着宇文宥,顺便试探他可有认出她。 如今身为齐国官员,女扮男装的事揭穿后,彼时可并非丢不丢头上的乌纱帽的问题,那可是连同戴着乌纱帽的头一起没了! 让钟沁稍微喘口气的是,宇文宥到的那晚,齐皇又派了三皇子齐熹过来。 毕竟宇文宥好歹也是一国王爷,只让个礼部侍郎接待,难免有些怠慢,日后落人口舌。 “雍王殿下这两日吃住可还习惯?”齐熹手持山水扇,朗朗笑着踏进驿站,身后跟着钟沁。 刚从皇宫出来的钟沁依然一身朝服,隽秀轻灵。 宇文宥则把玩着个精妙绝伦的铜器,见齐熹与钟沁,便递给候在一旁的白轲。 他立即让丫鬟奉上茶,拂袖坐上主位:“有三皇子与柳大人照顾,哪有什么不习惯的。” 说着,他轻挑了挑薄唇,好整以暇的看向钟沁:“尤其是柳大人,事事都为我考虑着,无微不至。” 无微不至…… 分明是句好好的话,应生生让宇文宥说得暧昧至极,险些让钟沁还未咽下的茶水喷出来。 齐熹呷了一口茶,来了兴趣:“噢?看来父皇派柳大人来是对的。” 钟沁讪讪一笑:“呵呵呵,三皇子说笑了,食君之禄,解君之忧,这些都是臣该做的。” 幸好的是齐熹没有纠缠着这个话题,笑容温润的道明来意:“雍王殿下,你来临淄也有几日,父皇时时念叨着你。” “不知殿下何时有空,父皇欲为你准备接风宴,随便谈谈合作事宜。” 第五十六章 钟沁陪玩 在宇文宥刚到临淄那天,齐皇便在宫里特意为宇文宥准备了夜宴,奈何他说路途奔波先歇息。 哪里想,这一歇息便是这么多天。 宇文宥幽邃的眸子地望着桌子上白瓷茶杯,嘴畔弯了弯:“此事不急,待我先领略领略贵国的风土人情,将见皇上的礼物备好,再进宫不迟。” 宇文宥说得漫不经心,仿佛他此番来齐便真的是游玩般。 钟沁与齐熹对视一眼,均感受到对方眼底的无奈。 什么礼物……需要准备这么久? 齐熹也是个人精,当即笑着附和道:“既然如此,那雍王殿下随意,待何时想入宫,告诉本皇子与柳大人便是。” “说起柳大人,我还真需要麻烦麻烦她。”宇文宥慵懒的用茶杯拂着氤氲的雾气,视线一瞬不瞬的望着钟沁。 已经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钟沁闻言,手微微一抖,脑海里敲响警钟! 这厮想干嘛? 纵然再不愿,钟沁还是皮笑肉不笑的有礼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殿下但说便是。” “也无什么大事。”宇文宥似乎很满意钟沁的态度,轻轻颔首,浅笑安然:“在赵国时就听闻临淄民风淳朴,繁华笙箫,故想请柳大人带我逛逛罢了。” 逛逛? 宇文宥何时有这闲情逸致了? 钟沁顿时苦哈哈,扯了扯嘴皮子,答应的话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口。 这男人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让她陪玩吗。 “柳大人这是不愿?”看出钟沁的踟蹰,宇文宥叹气一声:“贵国的待客之道也不过如此。” “雍王殿下误会了。”宇文宥不悦,齐熹连忙解释:“殿下是我朝贵客,柳大人怎么会不愿意呢。” 说着,他还看向钟沁,笑意不减,凤眸一挑:“柳大人,你说对不对?” 被齐熹点名,钟沁就算想装哑巴也不行了,极为牵强的干笑道:“对……对啊,臣适才是在想,带殿下去哪玩好。” “不用想了,你跟着我便是。”宇文宥翻脸比翻书还快,当即朗笑着。 虽然宇文宥在笑,钟沁却感受到森森寒意。 钟沁不甘不愿,但还是不得不跟在宇文宥后面,向他介绍临淄的风景名胜。 同为奉旨接待的齐熹也未逃脱过,亦随同在侧。 钟沁说得嘴唇发干,身心疲惫,宇文宥和齐熹倒玩得不亦乐乎。 走着走着,突然宇文宥就停了下来,若不是齐熹挡着,恐钟沁就一头撞在宇文宥背上。 钟沁轻声向齐熹道谢,随后问:“雍王殿下,怎么了?” 宇文宥摸着俊俏的下巴,指着对面说道:“那边似乎挺好玩,我们过去看看。” 钟沁和齐熹顺着指尖方向望去,便是一排繁华的街道,茶馆、酒肆、青楼,应有尽有。 里面的东西虽然琳琅满目,不胜其数,但是作为宇文宥这种身份,应该是对于这种东西不屑才对,怎么还会跟百姓们挤在一起凑热闹。 钟沁不敢多想,连忙追了上去。而齐熹心里也感到奇怪,眸子闪过一丝异样情绪,接着瞬间消失。 正在算着账的掌柜一抬头就看见一只十几二十个来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自己店铺走来,便连忙上前迎接,面带笑容地向宇文宥、钟沁以及齐熹走来:“几位公子,想看点什么?” 宇文宥随便抓起一枚玉佩,甩了甩手说道:“这个还挺好看。” “公子好眼力!”掌柜一溜眼,然后抖了抖八字胡说道:“这是我们店铺里面的青花玉佩,可是景德镇的瓷器,达官贵人们都喜欢挂在书房的书架里面,用来装点。” 没听多少掌柜的吹嘘,钟沁只见宇文宥手里的玩意不停变换着,随后买了一大堆东西。 齐熹则洋溢这一脸笑意,不是说物品好,便是夸宇文宥眼光好。 “哎哟,几位爷好生眼熟,是第一次来吧?” 钟沁腿脚酸涩,耳边就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臂便被挽着,往屋子里面拉。 一抬头,就看见一些女子浓妆艳抹,再往上看,招牌上面大大的写着“霓裳楼”。 钟沁来临淄就解决坏了藏剑山庄规矩的管事,散了醉仙歌,自然清楚这‘霓裳楼’是何地方。 受到惊吓的钟沁连忙闪开,结果却被宇文宥推推搡搡地进去:“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钟沁眼角一抽,问题是她并非男人啊! “雍王殿下,不如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吧。”雅间里,齐熹避开像苍蝇飞上来的女子,簇眉道。 钟沁被强喂了一杯酒,咳嗽得脸红,亦道:“是……是呐殿下,臣是礼部侍郎,若是让御史大夫知道臣来这种地方,怕是要弹劾臣,向皇上参臣一本了!” 茶馆珍宝,花街柳巷,钟沁越不明白宇文宥想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她没有明面上这么简单! 钟沁被死死按在一张椅子上面,四五个庸脂艳粉的女子围着她。 甚至有大胆的直接坐在钟沁大腿上面,抚摸着她的脸,嗲声嗲气,说出的满是一些让人听了心痒的话。 而元凶宇文宥此时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一个美人怀里喝着花酒,姿态慵懒肆意。 他扬颈饮下美人送来的酒,唇角的笑邪戾不羁:“三皇子,柳大人,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你们便不要拘着了。” “雍王殿下,我们还是……唔唔。”话还没说完,钟沁的绯唇就被一张手帕浮着抹了抹。 穿着红色而略裸露衣服的女子媚态如丝,笑容妖娆,莺声燕语:“大人头一次来?我们这的姐妹个个温柔体贴,保证大人你今晚舒舒服服。” 说着,又是一场动手动脚的。 钟沁护着胸前的衣服,毫不怜香惜玉的推开千娇百媚的姑娘们,退到一旁:“你们都去伺候雍王殿下吧。” 姑娘们见钟沁扫兴无趣,便懒得在她身上浪费精力,转而对宇文宥和齐熹使尽浑身解数。 终于不被缠着,钟沁暗暗吐了口浊气,静静候在一旁,看着姑娘们被宇文宥调戏笑得花枝乱颤。 第五十七章 宇文宥竟喜好男色? 齐熹虽然不太乐意,但面子,还是饮下姑娘递来的酒,不过举止没有宇文宥那般轻浮浪荡。 如此场景,钟沁不由得将这些姑娘与同为歌姬出身的文怀做比较。 一样是沦落风尘,文怀却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不知过了多久,钟沁又累又乏,眼皮沉重的上下打架时,那些姑娘便被轰开。 她一抬头,困倦顿时全无,只见脸色酡红、醉醺醺的宇文宥左摇右晃的走来。 钟沁还没有反应过来,宇文宥就搂住她的腰,靠在她的肩膀上笑道:“你们这群庸脂艳粉哪能入得了他的眼,不过像柳大人如此清秀灵气的美男子,就连我都甚觉得热血沸腾。” 宇文宥的身体完完全全压在钟沁的身子上,钟沁只好扶着他,竟没想到他居然口出戏言,公然调侃她。 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怪异至极,钟沁暗中掐了一把宇文宥刀手臂,打着哈哈:“雍王殿下真会开玩笑,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别啊。”宇文宥步子飘忽,指着雅间里随风而动的红帐,凤眸倘佯着情欲:“今晚我和柳大人醉生梦死不就好了,回去哪能办事。” 一句话,被他说得暧昧不明! “柳大人,你与雍王殿下……”酒量不错的齐熹醉意不明显,神情惊异。 齐熹和姑娘们神情变幻莫测,目光在宇文宥与钟沁身上来回扫视着,越发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 竟没想到堂堂赵国雍王殿下颇有龙阳之癖,喜好男色! 众人不禁对他抛向轻视的目光,而齐熹更多的是诧异,恍惚的眼底透着清明,若有所思。 宇文宥动来动去的胡言乱语,钟沁尴尬一笑:“三皇子,雍王殿下喝醉了乱说胡话,时辰已晚,我们是时候送他回驿站了。” 若是可以,顺便揍一顿! 此刻钟沁内心的躁郁烦闷,也就她自己最为清楚了。 若不是知道宇文宥对她毫无所图,她不得不怀疑他是故意整蛊她的! “哇哦……!” 齐熹起身刚要说走,宇文宥突然身躯一震,钟沁就感觉胸口湿嗒嗒的一片,客气萦绕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钟沁低头望去,脸色青红白交错,脑海里天崩地裂,海啸暴风。 宇文宥……吐了她一身! 就怕空气瞬间安静,齐熹和一屋子的姑娘们神情呆滞,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事故。 “舒服。”胃里火辣辣的感觉缓解了许多,宇文宥靠着钟沁的肩膀睡了过去,还十分满意的打了个酒嗝。 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钟沁抑制住甩开宇文宥的冲动,朝齐熹露出个比哭还难看到笑:“三皇子,时间不早了,我们快点带雍王殿下回驿站吧!” 她实在忍受不了胸前的一堆污秽.物,醺得眼泪流! “对……对,回驿站!”齐熹迥异的看着钟沁与宇文宥,连忙召来候在外面的侍卫。 把宇文宥送回驿站交给白轲后,钟沁简单的向齐熹告辞后,匆匆的回了府邸。 当晚,她让文怀烧了不下十次水,采了无数玫瑰花瓣,直到天蒙蒙亮要上早朝才从浴桶里出来。 绕是如此,钟沁依然还能感受到销魂的味道…… 皇宫,乾清宫。 “你说的当真?”屏风后,齐皇任由宫女给他更衣,整理龙袍玉冠。 从驿站出来后直奔皇宫的齐熹哪里还有霓裳楼的醉意,他恭谨的拱手道:“回父皇,宇文宥迟迟未入宫,便是四处风流玩乐,甚至言语轻佻,颇有喜好男色之意。” 紧接着,齐熹又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告与齐皇,包括昨晚霓裳楼调戏钟沁、吐了她一身的荒唐事。 齐皇听完,从屏风后出来,轻蔑冷笑:“果然传闻不如一见,赵国赫赫有名的雍王也不过如此。” “父皇,接下来如何做?”齐熹亦步亦趋的跟在齐皇后面。 稍加思索一番,齐皇眯了眯浑浊的眼:“宇文宥不过是个纨绔皇子,不足为惧,先看看再说。” 说罢,齐皇便出了乾清宫,往金銮殿去。 齐熹道了句“是”,恭送齐皇离开。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他温润的眼底划过一道暗茫,一闪而过…… “柳大人留步。” 钟沁刚下早朝出宫,背后就传来一道喑哑低沉却极其熟悉的声音。 钟沁转身望去,头皮发麻,不是宇文宥又是谁? 这厮酒醒得这么快? “殿下可有何事?”钟沁嘴里噙着笑,轻声道。 不知为何,钟沁虽语气里带着作为臣子的谦卑,却蕴着丝丝退避。 宇文宥眉梢轻挑,唇线性感:“今日我过来,是向柳大人赔罪,邀请大人今夜游玩。” 这话倒是把钟沁吓得不轻,让他堂堂王爷亲自过来赔罪,自己这是何等的颜面。 最重要的是,这男人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抓住钟沁一闪而过的惊诧,宇文宥眼底升起笑意,却故作落寞的叹气一声:“既柳大人不愿,那便算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钟沁不曾料到自己不过是愣了一会神,宇文宥竟要回去了,鬼使神差的连忙道:“殿下且等一等!” 话一出口,钟沁恨不得掌掴自己一耳光! 宇文宥狡猾如狐,她招惹他干嘛! 谁知她话音刚落,宇文宥就回头,勾了勾嘴角轻笑道:“既如此,柳大人先忙公务,晚些时候我来找你。” 钟沁满是不解:“殿下要带我去哪?” 钟沁可没有忘记,昨晚霓裳楼里,宇文宥吐了她一身! “今日有一个灯会,甚是热闹,我带你去逛逛。” 带你去逛逛……这话听起来为何让人容易误解? 你们这群庸脂艳粉哪能入得了他的眼,不过像柳大人如此清秀灵气的美男子,就连我都甚觉得热血沸腾…… 想着昨晚宇文宥的话,钟沁浑身鸡皮疙瘩四起。 可还没等钟沁说话,宇文宥就快步离开了。 虽觉得宇文宥让人摸不着头脑,深不可测,但回了府邸,钟沁还是好好梳洗了一番,换了一件常服,看起来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第五十八章 城外放孔明灯 到了晚间,才吃过晚膳不久,宇文宥便来了,他也不多说,拽着钟沁的手就走。 钟沁有点不自在地用扇子敲了敲他的手,低声道:“王爷。” 宇文宥莫不是真的喜好男色,男女通吃? 想着这段时间宇文宥的行事作风,钟沁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宇文宥眉心动了动,便松开了她的手,俩人就这么一路无言走了下去。 今日的灯会果然热闹,尤其来了许多青年才俊,当然也不乏大家闺秀。 宇文宥和钟沁两个人一个是气宇轩昂,一个是眉清目秀,走在一起实在是太扎眼,吸引了不少千金小姐的目光。 不过她们毕竟是女子,脸皮薄,也不会上前来做什么,只是目光从来不离开他们二人。 有些不识她们,自诩风流的“才子”有些不快了,指着他们二人道:“你二人若是不好好赏灯作诗,便去别处,何必打扰我们作诗的兴致。” 宇文宥未说话,但一记冷凝的眼刀子轻飘飘瞥去,才子便闭嘴了,反驳的话哽在喉咙里。 担心有人不长眼惹恼宇文宥,钟沁提议道:“赏灯着实无趣,我们去别处看看。” “好。” 宇文宥淡然应着。 钟沁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脚步故意放的很慢。 “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想,宇文宥不知从哪混来一匹马,拦腰抱住钟沁,纵身一跃上马,便策马出城。 “宇文宥你……”钟沁被吓了一条,要说的话湮没在风中。 二人出了城之后,去到了一处僻静的田野,马停在一处宅子前,虽然不大,却精致的很。 “这是何处?”钟沁被颠簸得五荤八素,稳着身子打量周围。 “前些天我来此地游玩,碰巧发现了此处宅子,已然荒废许久了,我让白轲四处打听,才知这家人绝了后。”宇文宥恍然无事,将马栓在旁边的桩子上。 “屋子也没人打理,又是荒郊野外,没人来住,只偶尔有种庄稼的来此地歇歇脚,我瞧着屋子倒也别致,便让人收拾了一番。” 那和山匪有何两样。钟沁撇撇嘴,暗衬道。 “放心,白轲去备案过的。”看出钟沁想法,宇文宥哂笑道:“走吧,进去瞧瞧。” 钟沁面色一红,跟在他修长的身姿后进去。 屋子里其实也没什么,就只有一些简单的陈设,看起来的确有些年岁了,不过被宇文宥这么一收拾,倒更有几分隐者住所的味道。 令钟沁意外的是,上面居然有几盏孔明灯。 “孔明灯?”钟沁略微惊喜,拿起桌上的物体:“你准备的?” “不然呢?”宇文宥嘴角浮起一抹亦正亦邪的弧度。 钟沁把玩着孔明灯,水眸眨了眨:“看不出来雍王殿下还有这手艺。” 故作听不懂钟沁话里的打趣,宇文宥抬首看了一眼玄月:“时辰刚好,走吧。” 他拿上笔,带着钟沁出了屋子,从身上掏出一个火折子,悉数递给了她。 钟沁这才明白,原来看灯会是假,放孔明灯才是真。 “一切安好。”钟沁写上自己的愿望,把孔明灯放飞,心绪随着孔明灯飞去。 因着宇文宥深不可测,钟沁不敢表露真实的想法。 尽快找到弟弟,弄清楚玲珑玉的来历,对她而言便是一切安好。 钟沁心思飘忽,没有发现旁边负手而立的宇文宥,潋滟湛黑的目光,望着渐渐消失的孔明灯犹若秋潭,荡漾着什么。 良久,宇文宥率先转身:“走吧,去喝酒。” 钟沁刚想问哪里有酒,就见他从屋子里拿了一壶酒递给了她。 又喝酒……钟沁还对昨晚霓裳楼里宇文宥的烂醉心有余悸,仿佛身上还有他污秽.物的味道。 膈应归膈应,钟沁还是接过酒。 俩人坐在草坪上,喝了大半夜的酒,这才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繁星褪去,东升的旭日跃上地平线。 钟沁一醒过来,就看到了刺眼的天空,她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转身却发现不远处躺着宇文宥。 蓦的,脑海里一个机灵,钟沁连忙坐起,检查身上的衣物。 和昨晚无异,钟沁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不知是不是宇文宥感知到什么,也睁开了眼。 他却没什么异样,只是起身正了正衣冠,轻声道:“走吧,回城。” 钟沁都不知道自己出来这一趟究竟有何意义,就又稀里糊涂跟着宇文宥回去了。 因为是一大早,昨日灯会的喧嚣太晚,因而他们二人才进城,就被拦住盘查。 “什么人?进城做什么!”那看守城门的人并不认识他们二人,直接吼道。 钟沁正准备拿出令牌,一道磁性尊贵的声音响起:“住手!你是不要你项上人头了吗?雍王殿下你也敢拦?” “参见太子!”侍卫慌忙跪下。 太子齐谚? 钟沁微怔,脑海里记起王煜的介绍。 齐谚便是朝廷上与齐熹分庭抗礼、两足鼎力的太子,自幼亡母,被无子的齐皇后收养膝下。 因着他逝去的母妃是齐皇最为宠爱之人,且有皇后运筹帷幄,哪怕他做事荒诞、贪图美色,依然稳坐太子之位。 来齐一段时日,她之所以在此之前没有见过齐谚,便是因他当众与宫女宣.淫,被大臣与齐皇撞见,齐皇恼怒之下,罚他前去安抚难民。 先不说齐皇的维护之意,便是他当众宣.淫一事,恐就没有那么简单。 “来人,将这没有眼力见的拖下去斩了。”齐谚沉声喝道。 侍卫脸色立即惨变,毫无血色,诚惶诚恐的连忙磕头:“太子饶命!是属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雍王殿下,太子饶命!” 齐谚无动于衷,侍卫颤抖着身子,拽着宇文宥的衣袍危惧道:“雍王殿下……是属下眼拙,还请殿下恕罪!” 侍卫从骨子散发出来的害怕让一旁的钟沁不由得撰紧袖里的拳头,心情纷杂。 这就是权利,一句话便定人生死。 钟沁不是为侍卫感慨,而是担忧自己。 直至现在,她依然不知道宇文宥是否认出她,若是身份被揭穿,一条欺君之罪就足以让她项上人头不保。 第五十九章 纨绔王爷 钟沁额头隐隐沁出冷汗,宇文宥歉意一笑:“太子莫要怪他,他也是职责所在罢了。原是我昨日贪杯,又不喜城中太吵闹,所以拉着柳大人出去多喝了两杯,回城迟了,还请太子莫怪。” 不复昨晚面对钟沁桀骜冷漠的模样,现在的宇文宥像极了一副贪恋享乐的无能子弟。 齐谚挑了挑眉,转向一边的钟沁道:“柳大人,是这么回事吗?” 钟沁拧眉,这齐谚还当真是虚伪,适才还责骂侍卫拦住宇文宥,现又来询问她? 暗暗讽刺,钟沁还是拱拱手,不卑不亢,正色道:“回太子,正是。” 与宇文宥的轻浮模样不同,她这样子,更像是一个真君子。 也就是她眉宇间的从容,不禁引起的齐彦的好奇。 虽这段时间他不在京城,但发生的大小事务都有人书信告诉他,其中自然包括这藏剑山庄义子柳磬突然杀出中末榜、闹市杀马救王煜的事迹。 齐彦眯了眯眼睛,有点危险地看向钟沁:“柳大人都如此说了,本太子当然相信雍王殿下。” “只是如今局势不稳,雍王殿下还是好生待在驿站,不要乱跑的好。” “太子所言甚是。”宇文宥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若是没有其余事,日后除了美酒美人都有的霓裳楼,我定不胡乱游逛。” “哈哈哈,雍王殿下要是喜欢,本太子晚些时候回府后,便让管家送几个佳人去驿站,供殿下开心娱乐,以尽东道主之宜!” 齐谚大笑着拍拍宇文宥的肩膀,眼底的轻蔑却不加掩饰。 呵,说什么战功赫赫、冷漠倨傲,不过也是个酒池肉林、贪欲美色的纨绔王爷罢了! 没有错过齐谚的轻视冷蔑,钟沁暗暗摇头。 虽不知宇文宥为何要刻意营造“我很荒诞”的现象,但这只狐狸的深沉算计,她是不敢小觑。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钟沁并未多说什么。 宇文宥与齐谚相互讨教“心得”后,钟沁与他各自回了府。 恐是着了凉,钟沁头隐隐作痛,喝了文怀煮的醒酒汤后,便沉沉睡下。 这一睡便到了傍晚时辰,凉风习习,晚霞千里。 不用去驿站,钟沁难得来了兴致,院子里的小亭中,听文怀弹着琴唱曲,花香不时随风环绕着两人。 文怀怡然地坐在古琴前,笑容清浅婉约,柔弱无骨的十指拨动着琴弦,美妙绝伦的轻声就在她指尖中拂拂流出,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流动。 她的声音清脆,又似珠子在玉盘滚动,再配上那字正腔圆的唱功,怎么不教人不沉醉于温柔乡中。 钟沁正享受着几日来的萧静时刻,闭眼假寐,一宫女徐徐走来,朝钟沁行礼:“见过柳大人。” “惊蛰姑娘?”钟沁睁开眸子,认出宫女是尔雅身边的人。 惊蛰从怀里掏出一封请帖,双手递上:“尔雅公主奉皇后娘娘的懿旨,三日后在行宫举办桃花会,特邀请柳大人前去参加。” “桃花会?”钟沁诧异的接过惊蛰手上的烫金请帖。 现在是盛夏,哪里来的桃花? 疑惑归疑惑,钟沁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让文怀送了惊蛰出府。 文怀回来,见钟沁还在皱眉摩挲着请帖,便温声解释:“桃花会是宫里的一年一度的节目,由皇后娘娘主持,邀请京城里公子少爷、名媛千金参加。” “虽为桃花会,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赏花会,而是为公子小姐们定制的相亲大会。” “相亲大会……”钟沁纤细的手指敲着案牍,若有所思。 宇文宥正让她头疼,现又来个桃花会,她还有什么时间去找萧全? 奈何旨意不可违,钟沁叹气道:“文怀,无垠近段时间有事,这桃花会便由你陪我去罢。” 虽然事务繁忙,钟沁还是没有停下调查,仍然让无垠继续查探消息。 “是,少爷。”文怀应下,神色依旧如初,淡静自若。 接下来的三天里,宇文宥还是未进宫面圣,齐皇也不恼怒,且多番嘱咐钟沁好好伺候。 皇命难逆,钟沁每日下朝后连衣服来不及换,就赶去驿站,不是陪宇文宥策马奔腾,便是被迫与她出入风花雪月、茶馆酒肆等场所。 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宇文宥言语间的轻佻放荡。 直至三日后的桃花会,能逃脱魔爪一天,钟沁犹如重获新生。 稍作打扮一番,她便带着文怀前往行宫。 等到二人到了桃花园,钟沁递上请帖,便听门口的宫女言笑晏晏,福了福身子说:“请柳大人为桃花作诗一首,便可入园,时间规定在两炷香内。” 作诗入园? 钟沁挑了挑眉,看着门口内的一角风景,正准备开口,便听到一道尖酸的声音。 “呵,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柳大人吗?坊间传闻柳大人才华绝伦,想必今日的作诗也难不倒大人。”来者不善,声音极大,引起众人注意。 钟沁抬头,便见一个衣着鲜艳的男子,正摇着扇子,挑衅的看着她。 钟沁向来记忆力不错,此前又有过口舌之争,仅一眼就认出男子是南音城宴席上刁难她的仕子。 仕子突如其来的挑衅,让钟沁不禁将手放在背后,但她没有吭声,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幸灾乐祸。 周围的人闻声,亦投来好奇的目光。 文怀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在这里,多半是看热闹和笑话,紧握了握双拳,心里却毫无害怕之意,等待着钟沁的发话。 “这不就礼部侍郎柳大人吗?没想到他也来了。”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众人就如同油锅一样炸开来,议论纷纷。 “听说他是科举末名,文武双全胆识过人,闹市杀马救御史大夫的公子,也就是现任的尚书省大人。” “看她现在还无动于衷,怕不是浪得虚名,狐假虎威罢了。” “不过近日我听传闻,赵国来使的雍王殿下貌似有龙阳之癖,对她……有意思。” 后来的聊天声越来越大,讽刺的话语更加不堪入耳,就连文怀也有些担心钟沁。 第六十章 来者不善 但是眼前那白衣人却丝纹不动站如松,不知她是何意。 仕子见钟沁沉默,便更加得意。 “那我便献丑了。”仕子正准备说话,就见眼前淡定从容的钟沁抬头,面上笑意不达眼底:“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 一首诗过后,门口鸦雀无声。 挑衅的仕子更是目瞪口呆,就连扇子遇风都无动于衷,一动不动的挂在手上。 钟沁冷冷一笑,靠近男子一步,眸底深处光华流转:“在下不才,不知道公子能否作出比鄙人更好的诗词来?” “你……”男子开始语无伦次,面色苍白。 他本是右相的远房侄子,这次进京正好想见识见识所谓的桃花会风采,哪想好巧不巧的遇到钟沁。 回想着南音城的耻辱,他没有多想的就出声刁难,谁知今时不同往日,这浑身铜臭味的柳磬一转眼就成了礼部侍郎!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反倒他出糗了,本以为此人只不过是滥竽充数,没想到他深藏不露! 男子羞怒交加,脱口而出道:“之前的文豪至少都需一炷香时间,为何你只是半柱香?不知是你背书的多,或者真的如此厉害。” 言外之意,便说钟沁抄袭他人,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又开始纷纷议论,这次多了不少鄙夷的目光抛向钟沁。 “还以为这桃花会多有趣,这才行至门口,就听到狗吠声。”未等钟沁发话,身后便有人替她说了。 转身,就见宇文宥穿着暗紫金色衣袍,俊美无俦的五官宛如妖孽。 他徐徐走来,凤眸的笑泛着若有若无的凉意,从骨子里散发着王者的矜贵优雅,让周围自翎风度翩翩的公子少爷们瞬间黯然失色。 “我……这……”认出宇文宥雍王殿下的身份,男子面色又青又白,自己又作不出诗词来,最终只好甩袖面色铁青离去。 只是临走时,恶狠狠的剜了眼钟沁。 好戏没了,其余人也慢慢的作鸟兽散。 宇文宥看了钟沁一看,桃花眼抛去一个秋波:“自古以来英雄救美人,这次我倒是英雄救英雄。” 想着适才那些人的议论,钟沁冷不棱丁的打了个颤抖。 她咬了咬牙根,皮笑肉不笑:“多谢雍王殿下!” 仿佛没有感受到钟沁的恼羞成怒,宇文宥贴近她,用仅二人听见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只见钟沁脸色羞红到脖颈,宇文宥则愉悦的大笑带着白轲入场。 “‘霓裳楼’里我对柳大人说的话,可是发自肺腑。” 霓裳楼的话……钟沁可没有忘记自己是如何被调侃的! “雍王殿下为何不用作诗?”钟沁面色铁青的询问婢女。 婢女诺诺的福了福身:“回柳大人,皇上特地下的旨意。” 钟沁一噎,神情不好的就带着文怀进去。 果然,不论到哪里,权利都是个好东西。 见了刚才那场大戏,婢女哪敢吱声,面带微笑地做出“请”的手势。 钟沁走进行宫,里面已来了很多贵族公子小姐,正相互攀谈着。 本就是来凑热闹的,钟沁找到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就有婢女端茶和送糕点过来,文怀安静的候在一旁。 虽位置远了些,但适才见识过钟沁才华的众人依旧注意到二人。 有心想结交的朝她们过来,一边夸奖钟沁的才华绝伦,一边对着文怀赞不绝口。 “这位小姐是何家姑娘?竟如此倾城。”一穿着青色衣服的男子望着文怀面露惊艳。 钟沁笑容疏离:“这是我的近侍,文怀。” 文怀颔首一笑,以示打招呼,大家风范十足。 青衣公子哈哈大笑,艳羡道:“竟没想到柳大人府中还有如此美人,艳福不浅啊!” 其余人亦纷纷附和,将文怀与园子里争奇斗艳的百花相比。 不远处,萧念见钟沁与文怀如此招人喜欢,而自己身边却没有几人来夸赞她,心里不由来的嫉恨。 美眸里闪过狠毒,她瞥向身边的丫鬟:“她们是何人?” 丫鬟顺着萧念的目光看去,了然的道:“回小姐,那两位是礼部侍郎柳大人和她的近侍文怀。” 稍顿片刻,丫鬟好像是想到什么,继续说:“小姐还记得去年平南王府举行的游湖吗?” “奴婢依稀记得平南王世子身边有个极为宠爱的歌姬,也叫文怀,样貌与柳大人的近侍十分相似。” 礼部侍郎?歌姬? 萧念远远观望着钟沁与文怀,心里越发的嫉妒。 她将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眼神阴鸷:“区区一个五品芝麻官和千人骑万人睡的贱女人,敢抢我右相小姐的风头?那就莫要怪我不客气!” 一阵微风吹过,牡丹与芍药摇曳生姿,有一些花瓣凋落,一片片落在空中,漫天飞舞,甚是好看。 萧念冷哼一声,便双手叠腹,自以为优雅的迈着步伐朝钟沁方向走去。 “萧小姐?”青衣公子率先看见萧念,面色微微一变。 与钟沁交谈的几位公子小姐亦如此,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右相府的大小姐萧念是出了名的蛮不讲理、嚣张跋扈,他们还是少惹为妙! 钟沁也望见萧念,同时注意到旁人的动作,绣眉不动声色的皱了皱。 萧念站定在钟沁面前,娇俏的小脸嗤嗤一笑:“桃花会如此雅致之地,还真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来。” 来者不善,钟沁选择视而不见,恍若没有听见萧念的嘲讽声。 居然不理会她?萧念见钟沁无动于衷,火气噌的一下子就上来了。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忽略她! 萧念沉下妆容精致的脸:“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 避免女子纠缠不休,钟沁耐着性子漫不经心问:“请问小姐尊姓大名。” “放肆!我们小姐乃是右相府的大小姐,休得无礼!”萧念身边的丫鬟斥喝道。 右相府的小姐萧念? 钟沁有些诧异的抬头,没想到面前这个刁蛮小姐竟然是右相府的人。 萧全墨守成规、固执己见,她以为相府的人亦如此,却没想到这个萧念竟然…… 第六十一章 品行不端 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钟沁和适才交谈的几位公子淡然行礼:“各位,在下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罢,她便带着从始至终处事不惊的文怀离开。 大家都知萧念难缠,就没有多留钟沁。 她想息事宁人,奈何萧念根本就不打算放过她。 “站住!” 钟沁与文怀挽着手还未走两步,萧念拦在了她们面前。 文怀欲替钟沁解围,但见她神情淡漠,自有主意,话便哽在喉咙里。 少爷睿智机制,一个胸大无脑的刁蛮小姐奈何不了她。 去路被挡住,钟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不耐:“萧小姐,你想做什么。” “堂堂尚书侍郎品行不端,带着下贱歌姬出席尔雅公主的宴会,成何体统!”萧念轻浮的嗤笑,话语里充满了生为右相女儿的自豪感。 品行不端? 钟沁挑眉,要论品行,恐怕萧念这右相小姐更让人不齿! 萧念的声音不小,很快就惹到其他人注意力。 钟沁在入园时就与人有过争论,现再见萧念找他麻烦,众人都不知该可怜她遇见小人是非多,还是羡慕她成为桃花会的乐子。 议论纷纷围观看热闹的同时,大家也听萧念说出文怀的身份,刹那间目光嘲笑有之,鄙夷有之。 文怀是难得的倾城人物,可若是个风尘女子,身价便是云泥之别。 不远处凉亭里,宇文宥负手而立,凤眸深邃冷沉,俊美的容颜多了两分邪魅,宛如暗夜妖孽,浑身散发的气息尽显冷傲孤僻。 他一瞬不瞬的望着人群中镇定从容的少年,嘴角掠起的弧度似笑非笑。 钟沁哪里没有察觉旁人异样的神情,她轻笑了一下,没有多言,轻描淡写的道;“要说品行问题,我就得好好请教请教萧小姐。” 钟沁顿了顿,凝视着萧念的眸子浮起冷色:“文怀是歌姬,我带着她入席是品行不端,那不知萧小姐的所作所为,得用何词形容?” 被钟沁望得后脊背发凉,娇蛮霸道的萧念愣住:“你……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了?” 对上那双明明如星如辰清亮、却像秋水寒潭的眼睛,萧念心里浮起不妙的感觉。 秀俏的面容笑意冷然,钟沁绕着萧念走了一圈,最后站在她面前:“萧小姐觉得我不识大体,品行不端,我都认,但萧小姐身为京城贵女,右相女儿,随意进出青楼,这是不是比我带歌姬入尔雅公主的席面更加……” “闭嘴!”萧念陡然睁大的眼里闪过慌乱,面色霍的一白,急忙喝停钟沁。 即使如此,所有人还是听清了钟沁的话,纷纷不可置信的望向萧念。 右相小姐出入青楼! 这……堪比京城年度谈资! 没有错漏周围人的议论声,萧念的脸迅速转白为红,失态地大喊道:“钟沁,你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恶意诽谤本小姐!” 丫鬟亦站出来维护萧念,慌张的斥骂着:“柳磬,虽你是皇上亲封的尚书侍郎,但也容不得你放肆,中伤我们小姐的名声!” “小姐洁身自好,自尊自重,熟知女子应有的德惠,万万不可能去青楼那般腌臜的地方,柳大人莫要在这里血口喷人,小心相爷知道,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钟沁不意外萧念主仆的这番说辞,戏谑的笑着:“萧小姐这是敢做不敢认了?” 见钟沁没有一丝害怕的模样,萧念愈加愤怒,全身的血冲向了大脑,甚至有些呼吸不过。 胸口气得起伏不定,她咬紧牙关:“胡说八道!本小姐何时出入过青楼?” 恼怒嫉恨交加,萧念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不能承认! 绝对不能承认,若是让别人知道她贪玩好乐进过青楼,别说爹爹会杀了她,恐日后她在京城的名誉就真的……毁之一旦! 钟沁见人围得愈加的多,不自觉的拧了拧眉。 这是尔雅公主主持的席面,树大招风总归不好,且她还想查出相府公子的真实身份,若是今日让萧府落了面子,那对计划百害二无一利! 文怀猜出钟沁心事,媚而不妖的丹凤眼敛了敛,上前一步温声道:“萧小姐,此事缘起文怀,实属抱歉,待回了府邸,文怀自当上府,给小姐赔个不是。” 微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也将文怀的罗衫衣裙吹得飘飘欲仙,让不少男子愣神。 钟沁暗想,萧念再怎么样好歹也是相府小姐,再怎么无脑也不会继续纠缠下去,于是带着文怀便要离开。 可她还未走两步,就被萧念拽住:“本小姐让你走了吗!” 萧念脸色通红,眼中充满杀气:“今日本小姐不好好教训你,就枉为姓萧!” 萧念力气不小,钟沁手腕被捏得生疼。 对萧念情商感到堪忧,钟沁甩开她的禁锢,脸色也终于沉了下来。 她刚要说话,就听人群中响起一道慵懒磁魅的音线。 “堂堂相府小姐夜逛青楼不敢承认不说,还如此无理取闹,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众人让开一条路,宇文宥手持摇扇朝钟沁走来。 循声望去,钟沁眉心跳了跳,暗骂一句‘骚气’! 说实话,她还是比较习惯赵国难民区初次遇见的那个宇文宥,冷峻孤傲,讳莫如深。 仿佛没有注意到钟沁的鄙夷,宇文宥绯唇微勾:“柳大人,貌似你又遇到麻烦了。” 简单一句话,宇文宥声音泛着似水温柔,加上两个男人的‘深情对视’,大家不由得的想起坊间传闻,冷不棱丁的打了个冷颤。 这雍王殿下……该不会是真的断袖,男女通吃吧? 接二连三被讽刺的萧念哪里有空余想这些,她怒视着宇文宥,冷冷一笑:“雍王殿下这是想英雄救狗熊?” 虽说宇文宥是一国王爷,萧念却完全不忌惮他。 先不说此时他身在齐国,强龙不压地头蛇,就论现在的天下局势,说得好听是使臣,说得难听些时刻会成为质子! 第六十二章 撕逼大戏 宇文宥如同没有看见萧念,望着钟沁的目光从未挪开,挑眉一笑:“柳大人,有人夸我是英雄。” 噗呲! 周围人忍俊不禁。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有人夸我英雄,骂你狗熊吗?’ 钟沁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目光才冷冷的投向萧念:“萧小姐,人要懂得适可而止,这是尔雅公主的席面,若是把事情闹大了,我不过是个区区侍郎,但相爷就不一样了。” “彼时相府名声受损,恐怕你难辞其咎。” 但凡是个聪明人,闹了就闹了,在文怀给出.台阶时,便应该借坡下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各自欢喜。 “你这个贱人,敢威胁本小姐!”可钟沁还是高估了萧念的情商和智商,她狰狞着脸扬手,就要甩下一巴掌。 众人睁大眼睛,完全预料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孰料,没有意料中的巴掌声,反而传来骨节脱臼声以及锥心刺骨的喊叫声。 “啊!” 手腕传来的剧痛让萧念发出尖锐的叫声,人人闻之不禁将手往后缩了缩。 “小姐!你怎么样了!”丫鬟急忙扶住萧念。 钟沁、文怀与众人皆是一惊,不敢相信宇文宥居然真的敢对相府小姐动手。 钟沁望着宇文宥神情恍惚的眸色冷凝疑惑,让人不知她在想什么。 宇文宥像扔垃圾似的丢开萧念的手,用绢帕擦手轻呵道:“一个相府小姐也敢掌掴朝廷命官,是要说相爷治女无方,还是说相府狼子野心?” 因为疼痛冷汗淋漓的萧念正要怒骂宇文宥,听闻他的话后面容顿时血色全无。 “怎么回事?” 这时,几人从不远处廊桥走来,为首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的,便是尔雅公主,后面的则是王煜与适才为难钟沁的仕子。 “参加尔雅公主!” 尔雅公主来了,大家行礼,就连气焰嚣张的萧念也收敛了不少。 “听下人说,这里发生了争吵?”尔雅公主走到钟沁面前,笑容温婉的颔首见礼:“柳大人,好久不见。” 尔雅对钟沁熟络的态度立即惹得所有人惊奇,暗自猜想二人的关系。 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尔雅是皇室中最善解人意、娴静温柔的公主,但鲜少主动与人亲近。 钟沁虽然是齐皇亲封的尚书侍郎,可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官员罢了。 与钟沁见礼后,尔雅方才注意到旁边的宇文宥,笑容不变:“雍王殿下能赏脸参加桃花会,是尔雅的荣幸。” 说着,尔雅的目光还在钟沁身上意味深长的停留片刻。 别人不知的是,她最先给王煜送的邀请函,其次是宇文宥,奈何得到驿站的回话是,“雍王殿下身体抱恙,恕不能参加”。 但当太监前脚从柳府出来,白轲后脚便找到她,说,“我家殿下身体已好,可参加桃花会”。 这态度变换的其中缘由,不用多想便知道是因为谁。 宇文宥面色不动,朝尔雅拱拳道:“多谢公主招待。” 简单寒暄一番,尔雅方才回到正题,看向因疼痛与嫉恨扭曲着脸的萧念,声音宛如黄莺出谷:“萧小姐,你的手怎么了?” “公主,臣女……呜呜呜……” 萧念捂着手臂,紧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小声啜泣着,目光小心翼翼的看着钟沁,一副受了委屈不敢说的模样。 钟沁心里升起躁郁感,越发不喜这刁蛮嚣张、任性造作的相府小姐! “萧小姐,出了何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尔雅看着钟沁一脸不耐烦而在一旁的萧念又是那么的委屈,微微蹙眉,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为难。 “公主,柳大人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了!竟,竟冤枉臣女去过青楼,这传出去,臣女的名声被她毁了也就罢了,可父亲与相府的清誉……呜呜呜。” 萧念丝帕擦泪,泫然欲泣,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副场景又开始喧闹了起来。 她是官家小姐,就凭柳磬那三言两语也想往她身上泼脏水? 做梦! “就是啊!萧小姐怎么会去青楼,定是柳大人故意冤枉的吧。” “是啊是啊,好歹是相府小姐,大家闺秀,肯定不会去那等污秽之地……” “……” 一时之间,竟有众多人开始对钟沁指指点点,维护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萧念。 钟沁看着萧念在有意间刻意露出得逞笑意,有些莫名烦躁。 “大家先静一静,不要吵了,我相信这里面是有误会的。” 尔雅公主这么一发话周围便安静了下来。 “可之前萧小姐不是还公然辱骂柳大人是狗熊吗?还有……咳哈,之前柳兄近侍的事也不提了,再说文怀姑娘已道过歉,于情于理萧小姐还是不要还这样步步紧逼了。”宇文宥在一旁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一挥袖便收起了他的摇扇,并笑着为萧念拿了一杯桃花酿,“来,这杯桃花酿就请萧小姐饮下吧,就让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虽说萧念不畏惧宇文宥,但又不能不给他面子,毕竟两国邦交,不是她一个小小丞相之女能干涉的,无奈只好接下这酒杯。 “哎呀,萧小姐头发上怎么有片桃花啊,我来帮你拿下来。” 趁着给萧念拿掉桃花的同时,宇文宥凑到萧念耳边,一边小声的说着一边瞥眼冷冷的凝视着她。 “已经很给面子了,若是再纠缠,之前酒楼里的……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面对宇文宥这般冷淡的语气和凝视她的眼神,萧念的背上一时冒起了冷汗,在宇文宥拿完桃花后竟仍端着酒杯愣在原地,脸色惨白,像是感染了极为严重的伤寒。 尔雅担心了起来:“萧小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适吗?” 这时,萧念才刚回过神来:“我……臣女也、也没什么大事。臣女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罢萧念就匆匆带着她的婢女一路磕磕绊绊的走了。 钟沁也总算舒了一口气。 这麻烦的人总算是走了,不过这宇文宥为什么突然就给萧念端酒了还跟她说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帮自己解围? 第六十三章 即兴作诗 在钟沁沉思之时,宇文宥用收起的摇扇柄轻敲了一下钟沁的头。 “别想了,我已将事解决了。” 钟沁微颤了一下,一抬头便与宇文宥望着她的深邃眼眸对视上。 宇文宥对钟沁微微一笑,这一笑让她忽而想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当真是好颜色。 钟沁自己都不知为何,脸上已泛起了微微红晕,心跳也不知是方才被气的还是怎么的加速跳动。 围观的人们更是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但再小声,也还是纸里包不住火,钟沁也因周围的喧闹清醒过来。 钟沁可算是意识过来,对宇文宥弯腰拱拳道:“嗯……今日,多谢殿下了。” 宇文宥也早察觉到钟沁脸色不对劲,又因为这般环境又恢复了以往冰冷冷的表情:“我还有事,先走了。” 钟沁也是冷冷的回答:“恭送殿下。” 说罢,宇文宥挥袖离去。 周围的人也就这么散了,吃喝玩乐去了,唯独尔雅公主还跟着钟沁。见钟沁即将离去,便立马叫住她。 “柳大人!等一下,我有一事相问。” “何事?” 钟沁一回头,尔雅公主便看到钟沁的美丽眸子,眼神中透着冷酷,像深海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顺着眼眸往下,挺立的鼻梁,白嫩的皮肤,乌黑秀丽的发丝,虽说个子和女子一般高,但脸蛋是真的俊俏。 真怪不得外人天天传雍王殿下看中了她眼前这个“男人”。 公主一时间竟不知该对钟沁说什么了,慌慌张张的跑到她跟前又没刹住脚步,差点撞到钟沁身上。 钟沁自然是觉得没什么,毕竟自己是女儿身,对方也是女儿身,还绅士的扶了一下尔雅公主。 尔雅公主急忙立住脚步:“对……对不起,我刚刚没有站稳。” 钟沁对着尔雅莞尔一笑,这一笑让尔雅觉得钟沁更是好看了。 “柳,柳大人,我想问你为何会收文怀做丫鬟,外面的人都在说文怀出身不好……什么的。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 尔雅因方才的慌张断断续续的问出了这些。 钟沁拧了拧眉,眼神中又流露出了伤感:“文怀确实是出身不好。但她也是因为流落风尘,无奈之下才去做的歌姬,后来又因为我的缘故……才落得如此这般。” 一旁的文怀也皱了皱眉头看向钟沁:“公子……” “原来是这样啊。” 尔雅公主看气氛这么伤感,总觉得是因为自己问了这些,也很内疚。 若是可以的话,她想要为钟沁做点什么。 “若公主没什么事的话,臣就告退了。” 尔雅忽然灵机一动,赶忙出声:“柳大人,你稍等片刻。”说完便赶忙姗姗走到来桃花会中央。 “诸位,趁着这良辰美景,我们在座的各位文人雅士都为身边的事物或人物作诗一首如何?” 对于尔雅公主的临时起意,众人皆疑惑不解,宇文宥轻摇折扇,钟沁眸中一闪而过笑意。 看来,尔雅公主还有点意思。 “我来点人作诗,第一个……就让柳磬大人来吧。” 随即尔雅公主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钟沁朗声接话道:“好啊,多谢公主给微臣的机会,我便为我身旁的佳人作诗一首了。” 尔雅笑着点了点头。 “初见抚琴如花艳,高山流水刮目看。流落风尘沦为奴,昙花一现尽为君。” “好诗。”尔雅夸赞后并一个人鼓起了掌,周围琢磨出诗意的人也跟着鼓起了掌,最后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在为钟沁鼓掌。 文怀在旁,虽然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激动,但微微颤抖的腰肢还是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没有想到,公子竟会为她出头到这般地步。 “真的是好诗啊!” 尔雅公主微怔,本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想到真的会是他。 这一声让所有人把目光转向来声音发出的地方。 原来是王煜。 王煜朝着尔雅一拱手,“公主,下一个请让我来吧。” 尔雅向他点了点头,又羞涩的低下头,脸上多了一抹红晕。 周围的人也只专心于王煜要作的诗,自然是没注意公主的表现。 王煜挥袍坐下,将纸放于桌上,让旁人准备好笔墨后,开始动笔。王煜的笔锋苍劲有力,挥洒自如得心应手,不久便完成了一首诗,让人佩服。 “桃花树下争相艳,品酒作诗众人乐。忽遇才子显身手,得知才女更惊艳。” 众人又皆赞叹起王煜的文笔:“不愧是今年的状元郎,亲自作的这一诗,空前绝后啊!” “是啊是啊,实在是让人佩服。” 王煜没有停笔,反而是继续把提笔将钟沁方才所作之诗一同写上。 见王煜这般举动,众人哗然。 谁不知这王家,世家大族,王煜身为王家嫡子传人,又兼之是这一届的状元郎,文采斐然。不仅如此,所书之字,堪为大家,又被称为是“书圣”王羲之的接班人。 今日他为钟沁写下这诗,即便是首烂诗,他日也必定可以扬名。更不提,钟沁这诗写的本就不赖。 相信不出几日,此诗必定传扬。 到那时,钟沁的才名也就众所周知了。 停笔后,王煜不意再出风头,转而客套几句后,便与钟沁去一旁亭中畅谈。钟沁明白王煜好意,自是连连道谢。 尔雅公主也看到了这一幕,微微蹙眉,“诸位,我想还是自愿写诗吧,笔墨纸砚皆在一旁的石桌上,有雅兴的文人皆可作诗。” 台下人自然是赞同的,因为万一公主点不到自己而自己又有这番雅兴去作诗该如何是好。 公主就此离开了人群的中央,赶忙让丫鬟拿铜镜过来。急忙的整理自己的仪容,镜中的人的樱桃小嘴和让人眼前一亮的挑花眼,配上白嫩的皮肤已经是美的不行了,但公主仍一脸担忧,觉得自己有哪些地方不得体。 最后,公主鼓起勇气,走到王煜与钟沁旁边。 “我可以和你们一同坐在这里吗?” 第六十四章 桃花树下 公主用袖子遮起羞涩的脸庞,小心翼翼的问着。 “为何不可?” 王煜转头看向尔雅,她也在此时与王煜四目相对,看着王煜坚定、自信的眸子,又情不自禁的低下头。 这时有个下人急忙跑来,悄悄在钟沁耳边说了什么。 钟沁拧着眉惊讶起来:“什么?他……这是为何?” 钟沁起身面向尔雅拱拳道:“公主,在下有些急事要处理,先行告退。” “好,既然是急事那柳大人就赶快去吧。” 钟沁便急急忙忙的走了,走时脸色还是很凝重。尔雅看着钟沁离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柳大人脸色这般难看…… 希望能快点解决才好。 “怎么了?你担心柳磬吗?” 尔雅一回头便看到向她微笑着的王煜,那一笑才让她明白现在只剩下王煜和她自己了,支支吾吾的说:“啊?……嗯,是有些担心。” 王煜又笑了笑,拿起一杯桃花酿,微微抿了一口酒。 “公主你不必担心的,柳大人的办事效率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是数一数二的!我是当真佩服他,好比那次……” 尔雅方才还能听的清王煜的一言一语,可后来就完全听不到了。 他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王煜的脸庞也好生俊美,为人也很爽朗…… 她的脸上早已泛起的红晕到如今依旧没有褪去,就像那桃花粉嫩,枝头盛开。 “公主……公主?” 王煜见尔雅一个人不知在发什么楞,就用手在她脸前轻轻挥了两下。 尔雅被王煜的举动吓到了,立马起身,想退后两步遮住自己的羞涩,不料却被身后的石凳绊住,即将倒下。 王煜眼明手快,立马起身,飞快的用一只手轻轻搂住尔雅公主的腰。 “公主?你怎么样,有无大碍?” 尔雅没有吱声,但这素夏的风,仿佛携来了天上一抹红云,衔上她的眉,掠过她的的眼,在白玉般的脸颊上印上一丝艳艳的红。 王煜这才发现公主是因为自己而感到羞涩了,赶忙扶直公主,急忙后退了几步。 “公主,微臣失礼了。” 仿佛刚从梦里醒来的公主感觉自己身体飘忽忽的,用袖子遮了遮自己的脸庞。她踌躇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双颊绯红,两眼四处乱瞟,没有个焦点,手指下意识地搅合着衣角,刚想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双唇张张合合,偏不发出声音。 “无碍……你、你也是为了救我。” 王煜又拿起自己的杯子,一口气饮完了。 “公主,微臣也告退了,您还是先歇息一会儿吧,毕竟方才您受到了惊吓。” 说罢,王煜便离开了。 尔雅独自在石凳上,看着一片桃花落到了桃花酿的酒壶上,刚想拿掉它,突然止住了手,停留片刻,又拿起了自己杯中的桃花酿,细品了一小口,又望了望身旁的桃花树。 “今年的桃花酿……甚是甜美。” 与此同时,钟沁急忙赶到桃花大会外一个角落的桃花树下。 看到桃花树下的身影仍旧一如既往的挺立,她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慢下了脚步,不紧不慢的走向桃花树下的人影处。 “你出什么事了?什么叫因为我出的事?” 桃花树下的人微微上扬了一下嘴角,转过身来。 “不这么说,如何把你请过来呢?柳大人。” 钟沁停下了脚步,冷哼一声。 “雍王殿下想让臣来直说就好,何必做这种小人行径?” 站在树下的人正是宇文宥,他听后也不辩解,反而微微歪头的向钟沁身后看了看,又轻摇羽扇。 “柳大人怎么没带你身边那位佳人呢?” 钟沁有些不解,宇文宥定是有重要的事才找来她,但她已经察觉到了宇文宥在调侃自己,索性就顺着宇文宥了。 “文怀也累了,我就让她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歇息一下。” 宇文宥轻笑两声。 “柳大人倒是真的会怜香惜玉啊,反倒是我这个王爷啊,帮人解围还没有道谢,真是可怜啊。” 钟沁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毕恭毕敬的弯下腰,拱拳道:“今日多谢雍王出手相救,他日定以礼送往府上。” 钟沁突然的认真着实让宇文宥吓了一跳,他本就是想就简简单单调侃一下钟沁,谁知钟沁竟如此认真的向他道谢。 “噗。”宇文宥实在忍不住了,笑出声来,用摇扇轻点了一下钟沁的头。 “礼就不必了,本王也不缺什么,多了也是没用。” 说到这里,宇文宥不禁是向天空望了望,钟沁看着他那浑浊而又清澈透亮的眼眸,纤长的睫毛,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钟沁也早就发觉到雍王找她来是为了别的事,双手负背,也望向天空。 “雍王殿下,有什么话就说吧,在下不想长时间留在这里。” 宇文宥的嘴角微微上扬,低下头看着钟沁。 “柳大人果真是聪明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些日子,我们不是偶遇太子齐谚了吗。” 钟沁歪歪头,不解的看向宇文宥。 “太子齐谚?是出什么事了吗?” 钟沁这一歪头,正好接住了树上落下的一小片桃花瓣,让宇文宥觉得她愈发可爱了,撇过头轻咳两声。 “咳咳,没有出事,不过我就是来告知你一下,提防着点太子,不要被他利用了。” 钟沁更是不理解了,但并没有追问下去。 宇文宥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太子齐谚……虽然宇文宥的话不能完全相信,但我还是先听他的,也免得惹是生非了。 “殿下既没有事了,那在下也就告辞了。” 钟沁刚打算转身离开,却又被宇文宥叫住了。 “等一下。” 钟沁停了下来,面对着宇文宥。 “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宇文宥突然上前,用手拿下了钟沁头上的花瓣,钟沁也不知宇文宥在做何事,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副任由宇文宥随意摆布的样子。 “花瓣。” 第六十五章 郡主闹事 宇文宥还专门举到钟沁眼前让她看了看,像小孩恶作剧似得,有些幼稚。 钟沁都不知该看向何处了,因为宇文宥靠的实在太近了。 “谢、谢过殿下,在下、在下先走了。” 钟沁磕磕绊绊的说完便涨红着脸转身离去了。 回到宴会上,钟沁让文怀接着歇息,自己去拿些桃花酿来,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柳大人?” 钟沁回过头来后,微颤了一下。 “太子殿下?” 叫住钟沁的正是方才宇文宥说的太子齐谚。 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齐谚不知找她有何事,还是应酬应酬吧。 齐谚身着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吗?” 齐谚笑了笑,伸手拿出一壶酒,意向是要送给钟沁。 “这壶桃花酿可是埋了许久,好喝的很,本王就赠你一壶。” 钟沁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示好让她觉得有些不舒适。 “那……在下就谢过太子殿下了。” 钟沁刚准备接过酒壶时,齐谚又把酒壶收了回去。 “唉,这美酒可只有这一壶了,年份越长越是美味,本王是想与柳大人一同小酌两杯。” 钟沁尬笑两下,将手伸了回去,后退了一步又恭恭敬敬的对齐谚说:“太子殿下,其实在下不胜酒力,若是在这里饮这酒怕是要闹笑话了,告辞。” 说罢钟沁便回到文怀坐的地方了。 “太子殿下,这柳磬也太不懂规矩了!您亲自和他喝酒还拒绝了,这种人有什么好的。” 身旁的侍从开始怨声载道起来。 齐谚则冷哼一声,将酒壶丢给了这个侍从道:“有意思,拒人于千里之外,到底和宇文宥有什么关系,本王可是真想知道。若不是宇文宥的心腹,那我定要拉拢过来。” 齐谚又看了看侍从手中的桃花酿,笑了笑,挥一挥手示意让侍从跟上。 “走,再去会一会这位柳大人。” 这时,角落里一个女人的手指攥紧了手中的绢布,恶狠狠的盯着钟沁。 这女人旁边又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郡主,臣女……臣女正是被这柳磬欺辱了,雍王殿下还帮着他,现在连太子殿下也……也这般……” 说话的人正是萧念,而在她旁边的人是郡主齐渺渺。 “行了,闭嘴吧,方才丢人现眼还不够吗。” 齐渺渺斥责着萧念,又转头看向钟沁:“这个贱人,居然敢刻意接近太子,我定要去整治她一番。” 说罢挥袖离去。 仍留着原地的萧念露出了奸笑。 哼哼,柳磬,看你这会怎么办! 这平南王郡主也是够蠢的,随便挑唆两句就上当了,接下来,就只用看好戏就行了。 齐谚则来到了钟沁这里,见钟沁正在跟文怀一起打太极又叫人拿来了一些点心,亲自端向钟沁那儿。 “柳大人,累了吧,来吃些点心。” 钟沁无奈停了下来,将点心接过,让文怀和齐谚一同坐下。 这齐谚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算了不想了,真是麻烦。 钟沁拧了拧眉心道:“在下先谢过太子殿下了,不过太子殿下来这里怕不只是为了送些点心吧。” 齐谚轻笑两下,看向钟沁:“不愧是柳大人,本王确实是为了一些事来的,本王觉得……” 没等齐谚说完,一个尖酸刺耳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柳大人吗?还带着身边的歌姬呢?真是情深意重啊。” 钟沁抬头一看正好与齐渺渺双目相对,看着齐渺渺一脸得意的样子让钟沁觉得有点不耐烦了也没有对齐渺渺笑着回答了,只是又低下头拿起酒杯独自品酒。 齐渺渺着一身抹胸拖地长裙,外披淡橙色轻纱,一头青丝用淡色的簪子簪起,垂留几根披在后身,略施粉黛,动人心魂,但这样的外表仍掩饰不住她傲睨自若的模样。 “你就一个五品小官还不理本郡主?谁给你权利让你不行礼了?” 钟沁挑了一下眉心,起身面对齐渺渺冷冷的说了一句。 “郡主殿下万福……” “跪下行礼!” 没等钟沁说完,这刁蛮公主就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渺渺!你怎么能这样为难别人呢?这样……” 齐谚替钟沁不平的说着,但是钟沁出手拦住了他,向齐谚摇摇头意为让他不必再说下去了,又把脸转向齐渺渺。 “既然郡主想,那我便跪下。” 钟沁露出坚定的眼神深邃犀利的看着郡主,撩袍单膝下跪,一只手搭在了另一只腿上。 “郡主殿下万福金安。” 说完又用锐利的眼神的盯着公主,像饥鹰一般,让齐渺渺不寒而栗。 “知、知道了,你起来吧。” 齐渺渺的锐气这下被钟沁挫下去了点。 “我也要在这里吃点心,柳大人,我想这里位置不够了,你起来让我坐吧。” 刁蛮郡主又摆出这样一副不可一世气势。 “好,臣这就离开。” 说罢,钟沁便示意让文怀跟着自己去别处,心里想着麻烦事终于可以完了,但让她没有意料到的事又发生了。 “站住,谁让这歌姬走了,本郡主无聊,我要让她唱歌弹琴给我看。” 文怀扯了扯钟沁的衣袖,摇了摇头。 钟沁转身向公主拱拳道:“抱歉,郡主殿下,我们今日出门急,没有带琴,下次定带上,不让郡主扫兴,臣先告辞了。” “没带琴不可以唱和舞吗?这种女人不是什么都会吗?” 刁蛮公主又一次紧逼这文怀,钟沁有些烦躁和不耐烦了,但她看了看文怀,又平静下了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这种女人?郡主您不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不过是换了个身份,郡主其实和文怀差不多,何必拐着弯说自己呢?” 齐渺渺听了这些话之后恼羞成怒,指着文怀和钟沁就开始口无遮拦了。 “你!你和这贱人才是一个货色,本郡主怎么能和你们混为一谈!你们简直就是……” 第六十六章 打脸郡主 没等齐渺渺说完,在一旁的齐谚终于忍不住了。 “够了!渺渺,胡闹够了没有!赶快回去安安生生的坐好。” 齐渺渺这才停了下来,心里想着齐谚为什么帮钟沁说话。 这时来了一个侍卫对齐谚说了什么,齐谚便急急忙忙的走了,离开之前还看了看齐渺渺,无奈的摇摇头便走了。 越想越气愤的齐渺渺恼羞成怒,又开始步步紧逼钟沁。 “柳磬!本郡主不过让这贱人给我取个乐,你就这样顶撞本郡主,信不信本郡主找人把你们都轰出去!” 钟沁自然是觉得很无奈,不打算理会齐渺渺,任由她说闹。 这时走过来一位小姐,恳诚相劝齐渺渺。 “姐姐,你别为难柳大人了,这桃花大会本就是为了让大家高兴。” 钟沁和齐渺渺同时转头看向这位小姐,正是平南王郡君齐芜霜。 她身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对镜梳洗。 齐渺渺冷哼一声,怪笑着说:“我当以为是谁呢,呵呵,这不是被一个歌姬比下去的郡君吗?” 齐芜霜刚开口说这么一句话便被齐渺渺噎住了,无奈的低下了头。 齐渺渺又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走向齐芜霜,边走边羞辱齐芜霜。 “装的这般清纯可爱,结果人家看你一眼了吗?” 走到齐芜霜跟前后又用手挑起了她的下巴。 “啧啧啧,这脸也不比一个歌姬差嘛,哈哈,结果就是比不过啊。” 齐芜霜委屈的说不出话,眼眶已开始泛红。 钟沁上前抓住了齐渺渺的手腕,甩了下来。 “郡主,这般羞辱别人,他日可是会遭报应的。” 说完又狠狠的瞪着齐渺渺,齐渺渺看着这幅锐利的眼神,被吓到呆滞了一下又立马发话。 “放肆!你也配抓本郡主的手,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钟沁则嗤笑两声:“我是东西,那殿下又是什么?” 齐渺渺怒火中烧,向后退了两步又指着钟沁恶狠狠的瞪着她。 “你区区一个五品小官就敢这么对本郡主!呵!本郡主明日就让你失去这个官职!” 钟沁莞尔而笑:“郡主你这般做真的不会引起什么事端吗?还是说郡主一贯如此,这就是我们的郡主应有的品行吗?我若是失去这官职到没什么,郡主就真的不怕引来什么流言蜚语吗?况且,郡主今日的言语未免太过激荡了些吧。” 齐渺渺忍不住了,已经气的直发抖了,上前挥手准备打钟沁,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住手!” 尔雅抓住齐渺渺手腕,笑意温婉却清冷:“渺渺,你做什么?” 连尔雅公主都来帮着钟沁说话让齐渺渺更气不打一处来了,恼怒的把尔雅公主的手甩开。 “哼,公主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渺渺……” 尔雅公主皱着眉头看向齐渺渺,她又向身边的丫鬟说了些话,那丫鬟便跑开了。 尔雅公主的到来,让齐渺渺消停了一会儿,双手交叉与胸前背过尔雅与钟沁,但还在耿耿于怀。 为何所有人都帮着柳磬! 哼!柳磬,我们走着瞧! 尔雅向后望了望见方才的丫鬟还没来,便推搡着齐渺渺等人到一旁坐了下来。 看着齐渺渺一脸气愤的模样无奈的劝解:“好啦好啦,渺渺你不要生气了,虽说柳大人是顶撞了你,但也是你事先不对的,都道歉好不好?”又看向钟沁:“柳大人你觉得呢?” 钟沁念及现下形势,也明白如何做才是最好,迟疑片刻抿了抿唇:“臣今日顶撞了郡主,很抱歉,给您赔个不是。” 谁知齐渺渺不仅不接受钟沁道歉,反而变本加厉的指着钟沁。 “你个养子连东西都算不上,我凭什么要道歉?” 齐渺渺这般便让钟沁忍不住轻呵一声,“郡主你这般态度该是一个郡主该有的吗?平南王岂不都被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丢尽了脸面,要说平南王的品行,那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郡主何必当个败坏家门风气的人呢?” “你!”齐渺渺被气的无话可说,脸色大变。 “我?我虽是养子,也为藏剑山庄做了不少贡献,没有对柳家造成什么危害,更别说名声了。” “你等着,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齐渺渺见钟沁这般架势,觉得自己再吵也是吵不过的,周围的人又越来越多了,也怕自己的会丢脸,便气愤的挥袖离去了。 “今日真是辛苦你了,柳大人。” 尔雅公主无奈的看着远去的齐渺渺,这时,那丫鬟已拿来了一个红色礼盒。 尔雅公主看了看礼盒又看了看文怀,将礼盒放到桌上又推向钟沁那边。 “柳大人,今日影响你来赏花的心情了。这盒里是一只玲珑簪,用青石打造的,虽造价不高,但胜在制作精良,与柳大人身边之人十分相配。”尔雅公主边说边打开盒子向钟沁展示。 钟沁颔首道谢,倒是没想到这尔雅公主倒是和其他贵女不同,还会留心这些细枝末节。而且这行事作风,当真是妥帖的很。 行礼之后,钟沁便告退了。 临出门前,她想起了齐芜霜,便让文怀先回去。 走过围栏拐角,便见齐芜霜正打算离去。 “芜霜郡君,请等一下。” 齐芜霜回过身来,又撇开没有看向她,有些失落的拧了一下眉心。 “柳大人,来找我有事吗?” “今日的事……多谢郡君了,你不必在意齐渺渺郡主的话,我……” 钟沁刚说没两句话便被齐芜霜打断了。 “无碍。” 说着还一边苦笑着。 钟沁看着齐芜霜这般模样,便觉得很是内疚,应做些什么,毕竟是因为自己才让齐渺渺那样欺辱齐芜霜。 “郡主,过几日在下想请您去这附近的桃源湖游玩一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道谢,希望郡主能同意。” 齐芜霜点了点头,露出了微笑。 明眸皓齿,好一副千娇百媚图。 第六十七章 再遇危机 天晴得像一张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 钟沁起身整理好仪容后便出去叫文怀一同前往接齐芜霜了。 “郡君,奴婢实在觉得您不应该去,柳磬嘴上说着为了道谢,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欺辱您。” 一个丫鬟怨声载道的劝着正在梳妆打扮的齐芜霜。 齐芜霜放下手上的口脂,对这个丫鬟微笑着说:“不会的,柳大人不是那样的人,这点我是清楚的,你不必担心了,我不过去游玩一番。” 这个丫鬟又拧着眉道:“可是......” 齐芜霜看着她无奈的微笑着:“好了,不要可是了,今日你可要注意言行了,不可再顶撞柳大人了。” 丫鬟一脸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门外又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小姐,柳大人的马车已在门口停留许久了,让我来问问您可以出发了吗?” 齐芜霜赶忙插好最后一个簪子,步履轻盈的出门了。 看到钟沁后互相行礼后便一同上到马车上出发了。 到了桃源湖后,钟沁扶持两位佳人下车后三人并肩漫步桃源湖,后面跟着一些丫鬟侍从。 文怀看到这湖中的荷花开的甚是美丽,便迫不及待的想告知钟沁。 “公子,你看这湖中的莲花,竟如此冰清玉洁。” 钟沁也望向湖中,轻笑两声。 “是啊,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啊,像极了我身边的两位佳人。” 齐芜霜赶忙回答:“柳大人真是说笑了。” 钟沁这才注意到今日齐芜霜的着装竟和这莲花有些相似,她身着着清色宫衣,宽大领口,广袖飘飘,头绾简雅倭堕髻,青丝垂肩,玉簪斜插,玉带绕臂,暗香萦际。 真不愧是平南王府的郡主,生的美丽,仪态也如此落落大方,仅仅只有他们三人还礼仪仍如此得体。 “哈哈,我可没有说笑,今日能与两位佳人共同漫步实属在下的荣幸。” 钟沁莞尔一笑,让这三人之间略微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钟沁看到不远处的一座亭子,便相邀文怀与齐芜霜去往歇息。 那两人也可能都是觉得有些累,便都答应钟沁了。 “来,这点心是我昨日特意买的,好吃的很,你们快品尝品尝。” 钟沁拿出一盒用丝带包裹的礼盒,打开后推向桌子的中央。 齐芜霜和文怀各拿起一块,小口抿着品尝着。 “这不会是城南候记的绿豆酥?” 齐芜霜品尝后问了问。 “郡主真是见多识广,确实是。” 这时钟沁又对文怀说:“文怀,趁着这良辰美景,你来弹奏一曲吧。” 文怀点点头就转身拿琴去了。 三人又说说笑笑的度过了几个时辰。 这时,忽然有十几个持刀侍卫从远处跑过来,包围住了他们。 钟沁赶忙起身护住身后的齐芜霜和文怀。 “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侍卫冷哼一声:“我们是皇后的贴身侍卫,柳大人,请跟我们走吧。” 皇后?这阵势也不像是骗人的,有些不妙啊,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钟沁看了看身后面色惊恐的两个人皱着眉头对那个侍卫说:“好,我跟你们走,但我身后这些人就请你们好生送回可好?” 那侍卫看了看钟沁身后的人挑了一下眉:“平南王郡君齐芜霜?来人,护送她们回府,小心着点,别伤着郡君了。” 几个人就把除钟沁外的人带走了,文怀走之前担心看向了钟沁,钟沁看到后向文怀微笑了一下,文怀看到后才跟上了齐芜霜一行人的脚步。 待齐芜霜一行人消失在他们视线范围之内后,这军官立马挥手:“来人,把他押到大牢里去。” 钟沁自然不知自己犯了何事竟要到牢里,反抗了两下,但终究比不过那些侍卫的力气,还是被套上了枷。 “你这样不给理由就抓人吗?还有王法吗?” 钟沁又冷哼一声一脸不屑的看着这个军官,但却被无视了,这军官又叫人带着她押往监狱。 这下可怎么办,这些人也不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入狱了,到底是为何,难道是因为......应该不会吧。 “进去,快点滚进去!” 押钟沁的侍卫粗鲁的把钟沁狠狠踹到了牢房中。 一个狱卒过来悠闲的看着钟沁:“你柳磬最近也算风生水起啊,才名也算是传的够远了,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做那样的事情,啧啧啧。” 钟沁则不屑看向那狱卒,但为了弄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便问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做了何事?” 那狱卒哈哈大笑起来:“我说柳大人,您是失忆了?你非礼平南王郡主齐渺渺的事差不多全皇宫的人都知道了,明日估计全城人都要知道了,还装傻啊?” 什么?非礼齐渺渺?果真是她把我陷害入狱的吗…… 钟沁一脸不解的看着狱卒,这狱卒也不想再理会钟沁便走了。 几个时辰前的皇宫里,齐渺渺用轻纱盖住脸疾步到了皇后娘娘那里。 一到那里便立马跪下哭诉起来:“姨母,渺渺被人欺负了,呜呜呜……” “快起来快起来,发生了何事啊?怎么把脸盖住了?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欺负你?” 皇后一脸疑惑的扶起齐渺渺。 “就是那个柳磬!他……他在昨日的宴会上想非礼我,我奋力反抗,结果、结果他竟用他的匕首在我的脸上划了一道,呜呜呜,要是好不了了该怎么办啊……呜呜。” 皇后心疼的看着齐渺渺又厉声的说着:“这个柳磬,居然这样对你!真是过分,快让姨母看看,脸怎么样了?” 说着说着皇后便伸出手想撩起面纱想好好查看一番,谁知齐渺渺忽然躲过了皇后的手,磕磕绊绊的说着:“我、我怕吓着姨母,还是别看了吧。” 皇后自然相信着齐渺渺,但没有证据也不能立马就判罪,便发问。 “渺渺啊,你说柳磬这样对你可有证据,本宫便可立马抓他入狱。” 第六十八章 被人下药 齐渺渺抽噎几下后便拿出一把匕首递给了皇后娘娘,还叫来了一个婢女说她目睹了昨日的所有事情。 皇后看了看这匕首又问这婢女:“我问你,昨日是否是柳磬用这匕首划伤了郡主的脸。” 谁知那婢女竟也哭了起来。 “是的,昨日我看见后,柳大人还威胁我、威胁我说如果我说出去就杀了我,我害怕……呜呜呜” 皇后一挥袖,叫了一些侍卫进来。 “去把柳磬抓入大牢!” 在牢里的柳磬苦思着该如何逃出时,皇后便带着一行人来到她面前。 钟沁见皇后来后,立马撩袍行礼。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无视了钟沁又把那个匕首扔到钟沁面前问:“这是不是你的匕首?” 钟沁拿起看了看,正是自己的匕首,一脸不解的看着这匕首。 皇后冷哼一声。 “脸色这么难看,看来就是你的了。” 钟沁更是疑惑了,自己的贴身匕首为何会在皇后手里,她竟全然不知。 “我再问你,昨日你和尔雅公主还有王煜饮酒时急急忙忙去往哪里了?” “我是去……” 钟沁刚想说出来却又停住了,低下头一言不发。 “我去见宇文宥了。”钟沁顿了顿,犹豫片刻。这话若说出来必定要连累到宇文宥,他既帮自己了那么多次,自己又何必致人于危难之中。 皇后见柳磬没有说话,便认为她是认罪了,厉声厉色的说:“三日后,将柳磬处死!” 说罢,扬长而去。 钟沁听后微怔一下,呆滞一会儿后又起身脸色凝重的看着这匕首。 翌日,柳磬被抓入狱的事全城都传遍了。 “听说了吗?柳大人,就是那个柳磬,入狱了。” “什么!?为何?” “听说是非礼平南王郡主齐渺渺还划伤了郡主的脸。” “啧啧啧,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哎,我还听说柳磬还想杀了郡主……” “……” 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一时之间竟都在城中传荡开,不久文怀便得知了。 “什么!?公子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定是有人陷害!” 文怀觉得不可思议,钟沁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可、可那告示已经贴出来了,说是三日后……” 说到这儿时丫鬟停住了,不敢再接着往下说了。 “三日后什么?” 文怀紧逼这个丫鬟说下去。 “三日后要处死柳大人……” “什么?!” 文怀一个没站稳,身体倾倒了下去,还好手支撑在了桌上,一手扶头,一手扶桌。 “好了,你下去吧。” 文怀又顺着桌子坐到了凳子上,依旧不敢相信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 泪水已打湿了眼眶。 “公子……” 另一边齐谚这里也得到了消息。 “殿下,不出手相救一把吗?” 正在逗鸟玩的齐谚轻笑两声。 “不必,我要看看这柳磬自己有什么能耐,再逃过一劫,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了。” 齐钰啸得知这件事后便立马起身想去搭救钟沁,却被平南王拦下。 “柳磬是被皇后娘娘抓捕的,这事我们不宜出手。” 齐钰啸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听从平南王的话没有去搭救钟沁。 齐芜霜听说后想问问齐渺渺是否知晓钟沁之事,忽然在齐渺渺的房门口听到了一些的声响,便停在了门口,本以为是客人刚想转身离去却听到了一些她不敢相信的话语。 “这会柳磬必死无疑!哈哈,不枉我天天带着面纱,其实脸上是一点伤都没有。” 齐渺渺尖酸的声音听着都让人发恨。 什么?齐渺渺脸上没有伤,那定是她诬陷的柳大人呀。 “是是是,郡主真是好演技,皇后娘娘都骗得了,真的太厉害了。” 又传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是萧念!她为何会在这里,难道跟她也有关? “你这个计谋真不错,不过,我好奇的是为何你还让人在柳磬的饭菜里加断肠草?他已是将死之人了,还费这种事情干嘛?” 萧念笑了笑道:“郡主你不知道这柳磬贼的狠,让他三天不动才是最好的,否则万一哪天就让他逃走了怎么办。” 房里的两人狼狈为奸的谈话让齐芜霜完完全全的听到了。 她颤颤巍巍的走回房里,不敢相信是真的,但为了救钟沁,立马找到了文怀告诉了她所有事情,走之前文怀行了一个大礼来感激齐芜霜。 这时,在牢里的一处阴暗处,有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拿着一些饭菜。 “快快快,全放进去,快点啊。” 一个人开口说着,另一人则有些不耐烦。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好了嘛。” 其中一人便端着饭菜来到钟沁牢门前,踢了踢牢门,把饭菜放了进去。 “哎哎哎,吃饭了啊,别给我装死,赶紧起来。” 钟沁被这嘈杂声叫醒后便端起饭菜吃了起来,刚吃两口觉得不对劲便停了下来。 不对啊,今早还只是咸菜馒头,怎么晚上就大鱼大肉了。 钟沁又看看周围其他人仍吃的是咸菜馒头,立马把饭放了下去,赶忙让自己吐出刚刚吃下去的饭菜。 “呕呕……” 送饭的人看到后开始慌了神,冲进牢房里,抓起钟沁的头发就用手把饭菜抓起来,硬生生的喂到钟沁嘴里,钟沁虽宁死不屈,但有些饭菜还是顺着咽喉咽下去了。 送饭的人又将钟沁的手脚和嘴巴缠上布条,让钟沁怎么也吐不出来,奸笑后离开了。 不久后钟沁的肚子剧烈的疼痛起来,让钟沁无法思考,她蜷缩在牢房的一角,像是待宰的牛羊一般不能动弹。 这时,有人打开了牢门,钟沁在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抱了起来。 “公子……公子……” 钟沁总算有了一些意识,她努力看清眼前的人。 “文……文怀,你为何在这里?我是已经死了吗……才看得到你。” 文怀已泣不成声。 “公子,您先别说了,快,这是解药快吃下去。我是买通了狱卒才过来见你的,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第六十九章 回顾往事 吃过药后钟沁的脸色逐渐好了起来,神智也清晰了起来。 文怀看着布条勒过的痕迹又哭的梨花带雨的。 “好了,文怀,你别哭了,我已经好起来。” 文怀抹了抹眼泪,把齐芜霜说的全部告诉钟沁后,又坚定的对她说:“公子,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出去。” 钟沁低头思索了一小会儿,脸色凝重的说着。 “你出去后先查清楚齐渺渺陷害我的证据是那儿来的,其余的事……到时候我自会想办法。对了,三日之后,就是要处死我的那一天,去衙门击鼓鸣冤。” 文怀点了点头。 “唉唉,时间到了,走吧。” 文怀就被这狱卒强行带出去了,走之前还惦念着钟沁又望向钟沁,钟沁再次笑着送离了文怀。 文怀出来后便立马动身查钟沁所说的证据了。 钟沁让文怀去调查事情后,也总算舒下一口气。 文怀办事钟沁很是放心,现在就只用等到三日之后,衙门之上澄清自己了。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一片一片的月光,温柔地洒落下来,洒在屋檐,洒在河边,洒在耸入夜空的古塔,洒在藤葛垂垂的墙头,洒入钟沁牢房中仅有的一个狭小的窗中,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这是风暴即将来临的预兆。 钟沁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禁回想起了身在远方的弟弟和屡屡出手帮助自己脱险的宇文宥。 月光照在她那张有些憔悴的脸庞上,漆黑的双眸似两个深不见底的深潭,瞳孔中不时散发着令人不可捉摸的黑色流影,虽看上去充满绝望,但却坚定的注视着月亮,因为她心中有信念,自己一定可以逃出这里! “快,一定要把这封信交与雍王殿下手上,一定要!” 平南王府中的一个小角落中,齐芜霜对一个侍卫坚定的说这。 “是,郡主。” 说罢,那侍卫便立马从后门出去,马不停蹄的赶到雍王府。 此时的宇文宥正巧赴约前往了远处的一处宴会,不在王府,这个侍从就在雍王府旁守了两天两夜。 终于,宇文宥回府了,这个侍卫立马进到府里把信交与宇文宥。 信上明确的说明了钟沁被陷害一事,信的最后是齐芜霜请求宇文宥前往帮助解救钟沁。 宇文宥看完信后,二话不说让人备马,自己则去更衣。 平南王这两个女儿甚是有趣,一个要置柳磬于死地,另一个则想尽办法保护柳磬,若是平南王自己知道了,该会有何反应呢…… 宇文宥更完衣后便连夜赶往皇城。 到了处死钟沁这一日,文怀一大早便如约来到衙门前,拿起棒槌深吸一口气后便开始击鼓鸣冤。 “冤枉啊,冤枉啊……” 这时一个捕头睡眼朦胧的推开门。 “唉唉,干嘛呢?这一大早的你鸣什么冤?” 文怀停下了击鼓,转头向这个捕头行了一个礼。 “捕头大人,我要为柳磬柳大人鸣冤。” 一听到“柳磬”这两个字,这个捕头的眼立马瞪大了。 “柳磬!今日要被处死的那个?” 文怀不紧不慢的回答:“是。” 这个捕头倒是慌乱了,急急忙忙的跑去通报知县。 在这里官品最大的知县便是今日文怀所来的衙门中的知县——李明渊。 李明渊虽说官品很大却一生都廉洁奉公、秉公办事、刚正不阿,是一代清官,因为全皇城上下也只有他敢审查钟沁这个案件了。 “威武,威武……” 几个捕头喝过堂味后,李明渊便上坐朝堂之上。 “文氏,听说你要为柳磬申冤,可有此事?” 李明渊严肃的问文怀。 “禀大人,却有此事,我家公子是被人冤枉的。” “哦?那是谁冤枉你家公子呢?” 李明渊撮了一下胡子,意味深长的发问文怀。 “回大人,是……平南王郡主齐渺渺。” 李明渊怔了一下,但秉承公正无私的他还是发话下去让人把齐渺渺带到堂上。 在齐渺渺来衙门之时门外已堆积了不少百姓。 此时公堂之上又多了几个人,其中便有齐渺渺,钟沁,文怀和齐芜霜。 “大人,冤枉啊,我怎么会陷害柳磬呢,明明、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啊。” 说着说着这齐渺渺就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肃静!” 李明渊一声令下,竟震住了齐渺渺。 “文氏,你告齐氏可有证据?” “禀大人,小女有,郡主说我家公子,拿匕首划伤了她的脸还企图轻薄她,可我回去仔细寻找一番后,发现我家公子的匕首在房里好好的放着。” 文怀说着把匕首乘到了台上,李明渊看了看匕首又发问。 “你说这是你家公子的匕首可要证据?” 这时,钟沁开口说话:“回大人,皇后娘娘曾把郡主说我划伤她的匕首交于我查看,正是这把。”边说便呈上:“这匕首着实像我的那把,以至于我开始也被误导了,但是大人请看我方才呈上的匕首的柄处,竟有一丝残缺,我柳家是绝不会造这种残次品的,更别说用了。” 李明渊拿着两把匕首对比了一番,确实是很相像,钟沁刚呈上来的也确实有残口,又问。 “那除了这个,郡主脸上的伤该怎么说。” 文怀见此机会立马发话:“回大人,郡主说她脸上又伤,可我们都从未亲眼见过,所以可否请郡主撩下面纱,让我们目睹一番呢?” 齐渺渺愣住了,磕磕绊绊的回击文怀。 “我、我凭什么让你看,我的脸这么金贵,怎么……” 齐渺渺说着说着气势忽然弱了下去。 李明渊示意让人摘下齐渺渺的面纱,虽然齐渺渺反抗了两下但还是没有保护住脸上的面纱。 “居然没有伤痕!” 李明渊惊讶的看着齐渺渺的脸,齐渺渺则说不出话,在一旁委屈的扶着面纱,不知道还以为是为了遮脸上的伤疤。 “敢问郡主是如何做到三日之内让脸上的伤疤好起来的呢?” 钟沁缓缓说出,吐字让人听的一清二楚。 “我、我……” 齐渺渺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 李明渊见齐渺渺这般状态便又向她发问:“齐氏,若你再说不出什么,本官就要判定柳磬无罪释放了。” “慢着。”一个身影又出现在了公堂上。 第七十章 及时救场 “郡主的脸是我之前赠与郡主的膏药医治的,城北王记膏药馆,大人不信也可前往查看,明明就是这柳磬嘴硬,还是不敢承认。” 这个声音的出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处。 “是吗?你有何证据。” 李明渊看到这个突然叫板的萧念,半信半疑的问了问。 而萧念自是自信的很,因为自己在来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已经买通了那家店的老板。 萧念挥一挥手,示意让人上堂,一个婢女来到堂上跪了下来,李明渊还未发话这婢女便马上哭了起来。 “大人,我家郡主是真的被冤枉了。我……我那日看到、看到就是那柳磬,非礼我家郡主,发现我之后还威胁说、说若是我说出去便要杀了我。” 李明渊是真听得稀里糊涂的了,一边是被诬陷的证据确凿了,另一边又有这么一个人目睹了全部过程,物证人证竟都是相反的。 “大人,柳磬拿着那匕首三日之内难道不会自己磨烂吗?还请大人明鉴。” “这……”李明渊迟疑了一下,一时不知谁对谁错了。 “大人,柳磬若又说不出他离坐去到哪里,既然解释不出,定是干了什么龌龊的事!” 萧念趁着李明渊犹豫抓住了这一时机,自以为是的乘胜追击。 齐渺渺见萧念这般帮着自己,便也跟风起来指证着钟沁的错。 钟沁被萧念这猝不及防的一招对的无话可说,但并没有放弃,低头思考萧念说的话语中的不足之处,想要反转这对自己不利的局势。 没想到萧念竟留了一手,这可如何是好…… 美眸里划过一道清冷的光,钟沁将凝视着哭哭啼啼的丫鬟:“丫头,我想问你,既你当时看完了全程,怎么不早出手协助你家郡主?你要知晓这可是公堂,若是说了假话,做了假证到时追究的可就深了。” 钟沁这一问问住了这个丫鬟,颤颤巍巍的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在一旁的萧念见状便慌慌张张的解释着。 “那……那必定是被吓坏了,动弹不得了,才没有出手。” 那丫鬟立马点点头,又哭哭啼啼掩泪哭了起来。 “柳磬,你可还有解释。”李明渊用力一拍惊堂木。 钟沁皱着眉头没有发话。 正当李明渊要决定要不要判定钟沁时,门外进来一道修长的身姿,一个身穿湛蓝袍子的人摇着扇子从公堂的一侧缓缓走出。 “呵,有趣,这郡主还有这么一个情深似亲姐妹的人一直帮着啊。” 宇文宥!他为何在此。 钟沁看到宇文宥后仿佛心里有了底,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又充满了信心。 “李大人,我这里可有一个人证可证明柳磬是清白的。” 宇文宥轻摇羽扇,悠哉悠哉的说着。 “哦?既有人证便带上来。” 李明渊倒要看看这人证有多厉害能让柳磬翻盘,让宇文宥如此自信。 “来人,带上来。” 一个下人竟带来了一个孩童!令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齐渺渺忍不住小声嗤笑着,公堂之上的李明渊就更是纳闷了。 “这……就是你说的证人?” 宇文宥的嘴角微微上扬:“正是。” 这宇文宥到底在搞什么鬼,竟要一个孩童来做人证,真的是来助我的吗?算了,我还是信他吧,毕竟是他带来的人。 钟沁虽不觉得这孩童能真的说出什么,但还是相信宇文宥是认真的,她忽然看到萧念脸色十分苍白,又有些不解了。 “姐姐!呜哇……” 这孩童一上来就扑向了堂上跪着的婢女,那婢女竟也抱着这个孩童哭了起来。 “姐姐?雍王殿下,您不会只是让她们姐妹认亲的吧,这可是公堂啊,不是什么人都能胡闹的地方。” 宇文宥笑了笑道:“李大人,我自是知晓这是公堂之上,也并没有胡闹,不信你问抱着的这对姐妹。” 又对这个婢女说:“你妹妹我可是救出来了,该说什么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李明渊现在真的是一头雾水了,但还是问了这婢女。 这婢女哭着解释着,萧念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钟沁则在一旁冷静的听着。 “是……是萧大小姐,她绑了我的妹妹,说只要我按她说的做就不会伤害我妹妹,否则、否则她就叫人杀了我妹妹。” 李明渊一脸诧异,连忙问道。 “萧氏,可真有此事?” “我……” 萧念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便被宇文宥打断。 “救出这孩童时我可是还抓了两个下人,是不是萧小姐的手下,我就不知晓了,那两人现也正在堂后侯着。” 萧念这才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齐渺渺更是慌张了,毕竟自己是向皇后撒的谎,若真的被拆穿了,以后在所有的王公贵族中就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大人。” 许久未发言的齐芜霜突然开口。 “何事?你是想为你姐姐辩解什么吗?” 齐芜霜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钟沁开口道:“不,大人,我是想说出一些事实,三日前在我家姐姐的房门口听到萧念与姐姐的对话,是……是陷害柳大人的对话。” 李明渊是真的不明白了,齐芜霜竟帮着外人。 “齐氏和萧氏,可还有话要说吗?” 李明渊见这两人都闭口不发任何话是,便拿起令牌准备宣布结果,齐渺渺竟突然喧闹起来。 “大人!是萧念,是她威胁我让我这么做的。” 萧念则被当头一棒,齐渺渺竟把这么大的屎盆子扣到自己一人头上,也控制不住了理智。 “齐渺渺明明是你一心想报复柳磬!凭什么只让我一人承担罪名?” 李明渊立马发话。 “肃静!” 两人虽停了下来,但却仍怒视着对方。 李明渊正要宣布判定结果时,又被人叫住了。 “等等。” 一身红袍优雅的进到公堂上。 “皇后娘娘!” 所有人都下跪行了礼。 “平身吧。” 皇后优雅的贵族气息散发到了全场的任何一处,身上的配饰头上的凤钗又凸显出她身份的尊贵。 “李大人,请容我带回齐渺渺。” 李明渊迟疑了一会道:“这……有些不妥吧。” 皇后转向柳磬,笑言。 “柳大人,我们借一步说话。” 柳磬便跟着皇后到了后堂的一个房间里。 第七十一章 修养伤病 “柳大人,前几日真是抱歉了,这几日也让你在牢里受苦了,怪我这侄女贪玩,还望谅解。” 皇后似笑非笑的说完后又让人拿来个礼盒。 “这是上好的人参,我想柳大人也不想再多事了,渺渺我就带走了。” 如今这皇后也来了,看来她今日是必定要保住这齐渺渺了,不过……多一桩事不如少一桩,今日的事应该也能让齐渺渺安生几个月了。 钟沁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人参看了几秒后,行礼后道:“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就这样匆忙的带走了齐渺渺。 “既是如此,柳大人就回府修养吧,退堂。” 李明渊完成了最后的仪式后,便下堂了。 钟沁总是舒下了这口气,眼圈一黑,缓缓倒下了。 “公子!” 文怀方才还沉浸在钟沁无罪释放的喜悦中,却又被钟沁倒下再次的晴天霹雳吓到了。她赶忙扶起钟沁,试图叫醒她。 文怀的声音让许多人回头看向了她,萧念向着钟沁奸笑,仿佛无比希望钟沁就这么一睡不起。 宇文宥一回头看到这一幕脸色凝重了起来,快步走到钟沁身边,抱起钟沁就往问外冲,门外的平民百姓都已堆积的人山人海,而他们又没有避让的意思,只是在小声悄咪的谈论着宇文宥抱着钟沁这一事。 宇文宥望了望四周,立马使起了轻功,利用衙门门口的石像跳上了屋顶,向前走到房顶的尽头后,一个华丽的转身跳下了房顶,看着满头冒着冷汗的钟沁,宇文宥顾不及用木梯再缓缓上马车了,直接跳了上去,喊车夫去最近的医馆了。 “唔……嘶,头真疼。” 钟沁缓缓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头后环顾四周。 这是哪里,我记得,刚刚我是在公堂上啊。 这时一个人推门而入,钟沁十分警觉,想下床悄悄查看一番,谁知脚刚站立在地面上以后,突然使不上劲了,便摔倒了。 听到屋内有响声,宇文宥便立马进到里屋,只见钟沁坐在地上一脸无助的模样,好像还有些委屈的眼眶泛红。 “噗。” 听到笑声钟沁立马抬头看着宇文宥,立马慌乱起来,努力想站起来。 怎么是这个家伙,我这落魄的模样岂不让他瞧了个遍。 宇文宥见钟沁努力了半天还没有起来,便伸出手又把她抱起。 “你!你干什么!” 钟沁被这一抱吓到了,用手挣扎起来。 宇文宥邪魅一笑:“怎么?想把你自己再摔一次?若是再动一次,本王就不管直接放手了。” 钟沁一听便不敢动弹了,在宇文宥怀里乖的像襁褓中的婴儿般。 宇文宥把钟沁抱到床上后放了下来,钟沁虽满脸都是对宇文宥的不屑,但耳根早已泛红。 宇文宥看着钟沁这幅模样,心里不禁动了一些小心思。 钟沁面向宇文宥认真的问道:“我为何手脚没有力气?这里又是哪里还有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宇文宥嘴角微微上扬。 “大夫说你是太久没进食,饿晕了,方才我已扶着你把桌上那碗豆羹喂给你了。现在我们就在一个客栈中。” 宇文宥边说便指向不远处的木桌。 “至于你怎么来的嘛,这我可得好好和你说一说了。” 钟沁一听宇文宥这语气突然慌乱了起来。 “说、说什么?” 宇文宥突然缓缓靠近钟沁,用手摁到了钟沁的床铺的上支撑着自己,又缓缓靠近钟沁的脸庞,在钟沁耳边轻声道:“我今日可是不顾及我的名节,亲自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从衙门中一路抱着跑到了医馆和这个客栈里,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做的贡献,比如说对我负责……之类的。” 钟沁的脸已是通红,磕磕绊绊的说着却还强壮镇定。 “负、负责,我他日会、会让人到府上送礼的,会的。” 钟沁的这幅模样让宇文宥尽收眼底,觉得甚是有趣便接着挑逗她。 “柳大人,怕是误会什么了,我说的负责可是……” “砰!”的一声门突然被打开,齐谚和齐熹两人说笑着突然进来。 “壅王殿下,我们是来看望柳大人的,你看,这里我们还带了……” 齐谚边说边拿东西又看向宇文宥和钟沁,突然停住了讲话。 一看到床边的宇文宥和床上的钟沁,两人怔了一下,又互相对视了一眼,放下东西准备“悄悄”离开。 “等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 钟沁慌乱的向这二人喊着。 这二人才停住了脚步,宇文宥也终于从钟沁身前离开。 钟沁慌慌张张的向他们解释着。 “我、我方才是……是被、被沙子迷住眼了,雍王殿下才帮我吹吹眼睛,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不是啊,雍王殿下。” 钟沁慌乱的看向宇文宥,宇文宥则一脸淡定,冷静答道:“嗯,或许。” 钟沁这下觉得自己的声誉彻底完了。 齐谚笑了笑说:“柳大人不必这般慌张,我们方才是怕打扰柳大人休息才想要离开的,我与皇弟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齐谚和齐熹便就此离开了。 这两人走后钟沁便开始怒瞪宇文宥,又质问他。 “什么叫作‘或许’?” “不知。” 宇文宥只回答了钟沁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钟沁气不打一处来,但毕竟对方是雍王,便揉了揉脑袋,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宇文宥则在替钟沁一个接一个拆开齐谚与齐熹的问候礼。 这个宇文宥真的神秘,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他到底想要我怎样,没有明确让我帮他,却又次次出现帮助我,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雍王殿下。” 正在把玩礼物中的一个陶瓷杯的宇文宥听到后立马转头看向钟沁。 眼眸依旧浑浊又明亮,让人捉摸不透。 “您为何多次出现帮助我?” 看着钟沁这么认真的脸庞,他转过脸。 “为何?本王也不知晓,可能是……缘?” 宇文宥模棱两可的回答和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让钟沁觉得可信又不可信。 第七十二章 婉拒好意 “缘?殿下也信这些?那殿下可否觉得我们之前在何处相遇过?” 钟沁又故作玄乎的问着宇文宥。 “当然有啊。” 宇文宥果断的道。 “何时?” 钟沁迫不及待的问着他,宇文宥却还是一副轻松模样。 “梦里,在我梦里柳大人,可是一位国色倾城的仙女。” 钟沁这才发现宇文宥又在拿她打趣,调侃她。 “雍王殿下真是会说笑,我可是男子。” 宇文宥放下了手中的陶瓷杯具又向钟沁走过来。 “是啊,你可是个男子,可即使是个男子又何妨呢?” “殿下这是何意?” 钟沁一脸疑惑的看到宇文宥,宇文宥更靠近钟沁了。 “因为……” “公子,公子,你在哪?” 一阵阵喧闹声传来。 这声音……是文怀。 钟沁意识到是文怀后便想起身去外面与文怀相见。 但是刚一起身就被宇文宥又摁会了床上。 “你在这里好好坐着,我去叫她进来。” 说罢,宇文宥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文怀便风尘仆仆的来到钟沁这里。 “公子、公子……太好了,您没事。” 文怀看到在床上的钟沁,脸色也恢复了以往的红润。 钟沁看到文怀后向她莞尔一笑。 “文怀,快坐下,这次我能渡过这次劫难又你很大的功劳。” 文怀向钟沁笑了笑,钟沁向门口望了望。 “文怀,雍王殿下不在吗?” 文怀赶忙答道:“雍王殿下说他还有事先走了,说你要是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回府。” 钟沁点点头。 有事? 怕不只是个说辞,不想继续待在这里罢了。 “走,文怀,我们回府。” 文怀立马搀扶着钟沁,两人坐马车回府了。 在路上,钟沁透过车窗看着天上,今夜竟乌云密布,看来明天不会有好天气了。 过了一会儿,一缕月光竟透过了乌云,紧接着乌云竟慢慢褪去,月光照亮了钟沁回家的路。 这天气也是有趣,阴晴不定。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想到了宇文宥,一想到宇文宥对她的态度好像也是如此,有时把她当做官员,又有时把她当做调侃的对象,让众人误会她以男人的身份也喜好男色。 翌日,钟沁早晨起来还在喝茶时,下人进来通报。 “公子,太子殿下来找您了。” 钟沁没有说话,文怀便示意让他们先招待着齐谚。 “公子,太子殿下来您觉得所为何事?” 钟沁颔首,拧着眉跟文怀说。 “要么是来问候的,再要么就是觉得我这次……” 钟沁突然停住了,起身走会房里。 “太子殿下不是什么善客,可以随便应付的。我赶紧回房更衣,文怀你先去拿琴招待着。” 文怀点了点头便去了。 钟沁换好衣服后便去往齐谚那里。 “太子殿下,您等候多时,是我怠慢了。” 钟沁对齐谚恭恭敬敬说着。 齐谚挑了一下眉,叫下人拿出一些礼盒。 “柳大人,这是我带给你的薄礼,这些日子柳大人受苦了,这些东西是给柳大人调养身子的。” 钟沁叫下人收了下去,笑言。 “承蒙太子殿下关心。” 齐谚也付之一笑。 钟沁拿起茶杯,微抿一小口。 “太子殿下可否还有其他的事?” “确实有。” 齐谚眯了眯眼,喝了一口茶后面向钟沁。 “这不是想跟柳大人交个朋友嘛,日后也好相互帮助。” 钟沁拧眉,没有回答齐谚。 这个齐谚,难道之前在桃花会上的示好也是为了今日而作的铺垫?不……他是太子,我不过是个礼部侍郎,互相帮助?怕不只是来拉我加入他们的皇家争斗吧。 钟沁又想起自己还没找到的弟弟,还有宇文宥……那日桃花树下的劝告。 “交友我当然是乐意之至,不过我不想麻烦殿下来处理我的芝麻小事,我这边也是天天要处理事务,但若殿下真的有麻烦了,在下还是愿意为殿下贡献我的绵薄之力的。” 齐谚听完后立马止住了笑容,起身。 “既然如此,那我就没有其他的事了,告辞。” 钟沁也立马起身拱拳道:“殿下慢走,我这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就不远送了。” 说罢,齐谚便挥袖离去。 “公子,文怀有些不解,您为何要拒绝太子殿下,若有时能得到太子的势力办事,岂不更轻松些。” 钟沁冷哼一声,挑着眉说。 “你以为这太子说的助他会是小事?若我们要他帮一次,日后他便有了说辞,我们就不得不帮他了,我如果没有想错的话,应该就是他们的皇室斗争。” 文怀点了点头,这时下人又来通报。 “公子,齐熹殿下前来拜见。” 钟沁有些不解。 这太子前脚刚走,齐熹后脚就跟了进来,莫不是商量好的? “知道了,请进来吧。” 钟沁要让人备好了新茶。 “柳大人身体如何?可否无恙?” “好多了,谢过殿下关心。” 气氛逐渐尴尬起来,钟沁和齐熹没有再聊下去,都在品茶了。 “文怀,弹奏一首,给齐熹殿下解解闷。” 文怀点头并开始了弹奏。 “柳大人有这样的佳人在身边定不会太过烦闷吧。” 钟沁笑了笑道:“确实如此。” 钟沁又想试探试探齐熹了,看看他是不是跟太子商量好的。 “太子殿下方才也了府上小坐了一会,不知有没有与您遇到呢?” 齐熹温文尔雅的放下杯中的茶,面向钟沁。 “碰见长兄了,他说是来探望你的。” 齐熹品了一口茶后又郑重的说。 “柳大人,我冒昧问一下,你跟雍王殿下很熟吗?毕竟昨日……” 钟沁一听到宇文宥的名号,正在喝茶还被呛了一口。 “并没有,可能、可能是之前陪雍王殿下游玩,雍王殿下想感激我吧。” 齐熹点点头,笑言。 “对了,柳大人,看昨日的事情,若你日后遇到什么事了,来找本王,本王尽力而为的帮你,本王还有些事,告辞了。” 钟沁刚想一并婉拒掉,但齐熹连给钟沁回答的机会都没有就走了。 另一边的宇文宥,玩乐些时日后,终于递交国涵面见齐皇商讨合作一事。 第七十三章 商讨国事 日子逐渐恢复到了以往,这天,宇文宥进宫面见齐皇,商讨两国联盟事宜。 “宇文宥拜见皇上。” 宇文宥撩袍单膝跪下,今日的宇文宥正装觐见齐皇,在外人眼里自然觉得他是异常如此正经。 “平身吧。” 齐皇的落落大方让气氛没有那么严肃了。 “谢过皇上。” 宇文宥拱拳道。 宇文宥与齐皇便商讨起了合作一事,但齐皇没有明确表明他的意向。 翌日,朝堂之上,齐皇便询问众大臣。 “赵齐结盟,众爱卿觉得该如何?” 这时,齐国右相萧全上前一步。 “皇上,臣以为还是明哲保身更为稳妥些,如今卫、鲁两国在赵国边境屯兵,两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开战了,而在中间的赵国定会受那两国的影响,若真的开战,整个赵国也会因此上下动荡,百万人成为四处流窜的难民。赵国这次来说是为了结盟,依臣之见就是想借我们之手来保住他们的利益。” 齐皇听后撮了撮胡子思考了一会儿,又指向钟沁。 “柳磬,你在雍王身边待的时间最长,按你的理解,你怎么看?” 钟沁落落大方的上前。 “臣以为应结盟。” 齐皇挑了挑眉。 “哦?为何?” “臣认为赵国虽会卷入卫鲁之战中,但赵国地处江南一带,许多货物是我们这里没有的,整个国家也极为富有,若我们答应这结盟,并让他们每年把他们的货物买到我们国家,并把这些货物实行关税,从中获取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齐皇点点头,表示满意。 看到齐皇这般反应的萧全脸色大变,立刻上前。 “皇上,万万不可,柳磬一个商人,只知如何赚取那些身外之物,不知如何处理国家大事。” 齐皇一听到这些,再加上钟沁还很年轻,觉得她没有什么治理国事的经验。又觉得萧全说的有些对了。 这时,钟沁又上前。 “丞相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些身外之物,这些东西小到您身上穿的服饰,平日里吃的饭菜,大到种种官税,士兵门所用的兵器等等治理国家都要用到。” 萧全这下被钟沁噎到了,半天也说不出话,脸被憋的涨红着。 齐皇听后又点了点头。 “柳大人,那赵国若是请求出兵相助呢?我们的士兵去给赵国做保护盾而伤亡了该如何是好?” 钟沁轻笑。 “简单。在下当然有即可不费一兵一卒又可不让赵国受战乱的两全其美的方法。” 钟沁这一故弄玄虚引起来齐皇的兴趣,齐皇挑眉问道:“柳大人有什么好方法,快说来听听。” “回皇上,我们只需在结盟的盟约中添一条即可,只要我们结盟双方的领地周围双方受到战事侵扰,便立马派兵协助。我们齐国的势力也是众所周知不可估量的,他齐、鲁两国就算再怎么莽撞也不会给自己再多加两个敌人。到时那两国就是真的开战了,我们也只需派一些虾兵蟹将去赵国领地周围驻下,示一示威便可。” 齐皇又满意的点了点头。 萧全可是气坏了,齐皇一直认同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的话,反而不认同自己的,日后在朝堂中的官威必定减少不少,便又上前去。 “皇上,臣以为还是不可。” 又向平时与自己套近乎的一些官员使了眼色,几个官员边一同上前赞同萧全的看法。 钟沁微微皱眉,此时齐熹又上前一步。 “父皇,儿臣认为柳大人说的很有道理,若我们与赵国结盟,确实可以从中获取不少利益。” 说完也有不少官员跟风赞同钟沁。 齐皇拧了拧眉,有许多人赞同萧全又有许多人赞同钟沁的看法,又看向了齐谚。 “太子,你怎么看?” 钟沁有些慌乱了,毕竟前些日子自己婉拒了齐谚,那时齐谚的脸色就没有多好看了,觉得齐谚不会偏向自己的看法。 “父皇,儿臣认为柳大人说的有理,赵国应该也不会拒绝柳大人方才所说的关税和盟约之事,毕竟对他们也有利。” 钟沁是万万没想到齐谚会帮着自己说话,但心里还是舒了一口气。 “好,那就按礼部侍郎柳大人所说的做了,其他大臣可还有事要商量?” 齐皇说完后半天也没有人吱声。 “那今日就这样吧,退朝。” 众人退朝后走出了殿堂。 这时有几个不知名的官员过来嘲讽右相萧全。 “右相大人今日可真是吃尽了那柳磬的瘪了,不仅女儿去冤枉别人不成,自己也被这个毛头小子给欺辱了。” 萧全怒瞪着他们。 几个人便被吓得不敢说话,连忙走了。 哼!凭什么皇上会认同柳磬,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还有之前念儿被他欺辱之事,老夫必定要他好看! 萧全就这样脸色铁青铁青的回府了。 另一边钟沁受到齐谚齐熹同时帮助后自然要来道谢。 “今日多谢两位殿下相助。” 钟沁毕恭毕敬的拱拳向他二人弓腰道谢。 “不必客气,柳大人,你今日的方法确实不错。” 齐熹眯着眼回答,钟沁嘴角微微上扬。 “哪里哪里,还是比不过二位殿下对齐国的贡献。” 谁知齐谚阴阳怪气的对钟沁说:“柳大人可真是太客气了,我们今日也只不过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而已,日后指不定哪日还要麻烦柳大人一些琐碎的事了。” 钟沁听不出齐谚到底是好意还是坏意,只是微笑点头回应。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罢,钟沁便走了,齐谚临走时又怪怪的瞥了一眼钟沁。 齐皇也如朝堂上所说与齐国结盟,宇文宥则为使臣接着留在齐国。 翌日,钟沁又被宇文宥叫去。 “昨日真是谢过柳大人了。” 钟沁则面无表情的回答。 “哪里,我不过是说一说实话而已。” “呵呵。”宇文宥又被钟沁这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柳大人,我记得皇上还让你来决定我留不留在齐国的吧,怎么?还是舍不得我?” 宇文宥邪魅一笑。 “我、我那是怕再派了一个不认识的,招待不来,惹、惹得两国关系不好。” 第七十四章 往事 钟沁磕磕绊绊的回答着,见宇文宥还在笑着,便不耐烦的起身。 “雍王殿下,没事的话在下就告辞了。” 说罢,钟沁便离开了。 “王爷,这边还没有什么进展。” 钟沁刚刚走后宇文宥身后的屏障处逐渐显出了一个身影。 “知道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白轲便走了,宇文宥则还在原地,冷冷的望着皇宫的方向。 母妃,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宇文宥眼中充满了浑浊的影子,让人看不懂,更让人琢磨不透。眼眸逐渐闭上,疲惫的模样这才显露原型。 翌日,宇文宥又叫上钟沁去游玩,满面笑意,钟沁作为礼部侍郎只能奉陪到底。 “雍王殿下,您慢些,臣……呼、呼,臣跟不上了。” 钟沁在宇文宥后面无奈的喊叫着。 “柳大人真的是缺乏锻炼,再不跟上我可就要扛起你走了哟。” 钟沁一听耳根又红了起来,拼尽全力往前跑,好像后面有饿狼追着她似得。 两人一路相伴来到了城边的迎源湖中。 “柳大人,我们一同去划船吧。” 宇文宥兴致勃勃的看着湖中其他的船只。 钟沁点头答应,选船只时,宇文宥竟选了最小的船,只够两人坐,引得众人的猜忌。 “柳大人,上船吧。” 宇文宥向钟沁微笑着,绅士的伸出手想拉钟沁上船。 钟沁则一脸诧异。 这宇文宥又想搞什么,只选两人船,还只让我跟着他,真搞不懂这个人…… 钟沁没有接宇文宥的手而是自己独立上到船上,谁知刚上去竟没站稳,船也晃动着。 “啊……” 眼看的钟沁即将摔倒,宇文宥立马上前搂住了她的腰。 众人更是确定他们的猜忌了,在外人眼里的宇文宥正深情的凝视着钟沁,但宇文宥丝毫不在意,反而拉起钟沁后让她做好,就把船划到了湖中央。 “雍王殿下这是何意?” 钟沁挑着眉问道。 “累了。” 宇文宥只简简单单的回答了两个字。 此时钟沁看着他才发现宇文宥停止了在众人面前的假笑,拖着脸颊看着远方,没有笑容的宇文宥反而又让钟沁觉得浑身不自在。 也是,王爷的压力必定是很大的,算了,这次就算了,多在湖中陪他一会儿吧。 “明白了,王爷尽管休息便是。” 钟沁低下头,闭目养神。 宇文宥听到后微微一怔,没想到钟沁竟没有吵闹着回到岸边,接着又转头看向她,微笑着。 钟沁在此时也睁开的眼睛,看着宇文宥对自己笑着,心里也有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不是平日里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可为何……是对着我? 宇文宥这才发现自己正对着钟沁笑,立马停住了笑容,又冷冷的看着远方。 不久后,宇文宥自己躺到了船上闭上了眼。 “柳大人,本王实在是累的很,你划回去吧。” 钟沁纳闷了,宇文宥把自己带到湖中心现在倒是撒手不管了,无奈只好拿起划桨。 钟沁本以为会很好划,毕竟看别人划的都很简单,谁知一用力手劲竟用的太大把自己带到了湖里。 “噗通”一声,不仅岸上的人慌张了,宇文宥立马起身,看着在水中挣扎的钟沁二话不说跳了下去。 钟沁这次被宇文宥救了下来。 “咳……咳,咳。” 钟沁把水咳出后被下人临时准备的毯子过上后看着远去的宇文宥。 他走了?为何?嫌我太麻烦了? 钟沁无奈被下人扶会马车上,走之前看了一眼宇文宥,却看到了他无比冰冷的眼神。 回府后,钟沁又回想了一天一天的回忆,宇文宥的表现,时冷时热。 宇文宥则在府中的横梁上独自喝起了酒,这时白轲走来。 “殿下,听说今您日落水了。” 宇文宥听出声音是谁,答:“救人。” 白轲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一脸不甘的看着宇文宥的背影。 “属下一定尽快查您一直困在心里的事。” 宇文宥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白轲便离去了。 宇文宥喝完酒后晃晃悠悠的走到了一个竹园中,那里竟有一个黑袍人坐着。 “杏儿,宥儿现在生活的好极了,你也是能安息了……” 虽然声音极小,但还是让躲在墙后的宇文宥听到了。 杏儿!?那是母妃的名字,这人方才还提到了他的名字,难道真的是母妃? 宇文宥听到后酒劲立马就消失了,专注的看着这黑袍人。 黑袍人则攥了攥手中的玉佩,回想着当年的事。 二十年前,一个年轻的妇人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在一个亭中晃悠着。 “杏儿!杏儿!快跑,他们来了。” 一个男人出现,那妇人便慌了。 “什么?他们为何能找到这里,为何还不能放过我和宥儿。” 男子低头,责备着自己。 “都是我无能,不能保护好你和孩子。” 那妇人无奈的看看他。 “我们还是先走吧。” 男子点点头,两人便跑进了树林,但后面来的黑衣人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你抱着宥儿赶快跑!去他那里,一定要保住宥儿的命!” 妇人便把还在襁褓中的宥儿强交给了那个男人。 “我来拖延时间,你们快跑!” 妇人便向黑衣人的方向跑了去,那男子忍痛跑走了。 而这妇人则最好看了一样婴儿,向着他微笑。 她便又接着跑想那些黑衣人,被一个无名小卒一刀捅住了要害,倒下了。 这时走过来一个穿着华丽衣服的人。 “去,把她的子嗣找来,一并杀了。” 那妇人用着最后一口气冷哼一声又道:“你休想!” 说罢便离开了人世间。 回忆结束后,身穿黑袍的那个人正打算再坐一会却因一个衣角发现了躲在墙后的宇文宥,立马使用轻功在竹林中消失了踪影。 黑袍人走后,宇文宥立马发现自己暴露了,打算追上去却已不见了人影,看着那一片竹林。 母妃,那人是谁……当年您到底是怎样…… 宇文宥此时眼中又充满了迷茫。 翌日,宇文宥来到钟沁府上。 “公子,雍王殿下说是来探望您了。” 第七十五章 相邀宴会 钟沁一听宇文宥来了,立马从床上坐起,拧着眉。 “知道了,先去招待着。” 昨日宇文宥那样冰冷的眼神钟沁到现在还是没有忘记。 钟沁还是去更衣了,然后又来到正厅,看到宇文宥又是一副悠哉的模样品着茶,心里顿生疑惑。 “柳大人来了,昨日落水身体可否无恙?” 钟沁冷着脸答:“承蒙殿下关心,昨夜吃了些药,好多了。” 宇文宥起身,嘴角微微上扬。 “好了便好,本王为柳大人举办了一个宴会,已经对外公布了,就当是为你那日朝堂之上的仗义执言,本王就在宴会上好生谢谢柳大人了。” 钟沁一怔,不会是宇文宥又对外面说了什么引人误会的话语吧。 “好,何时的宴会。” 钟沁终究拗不过宇文宥这王爷的身份,答应了。 “今晚,我府上附近的竹园。” 宇文宥微笑着说着。 钟沁点点头,示意会前往。 宇文宥便走了,钟沁看着这幅背影,熟悉又陌生。 当日傍晚,钟沁如约赶来,宇文宥正拿着一杯酒与其他人相谈甚欢,一看到钟沁来了,立马走向钟沁这边。 “柳大人可算是来了,可真让本王好等。” 钟沁还是冷冷的回答:“路上有事耽搁了。” 宇文宥点了点头。 “柳大人快请入座吧,坐本王身旁的位置。” 钟沁拧着眉跟着宇文宥来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宇文宥,昨日那眼神到底什么意思,今日在众人面前又做这惹人闲话的动作,怕不真是断袖…… “雍王殿下,在下身体没有什么体力可以玩闹,就在此歇息了,还请您先去让别人陪同喝酒玩闹。” 钟沁微微合眼,显出疲意,宇文宥则轻笑。 “唉,你可是本王的……” 众人一听都不敢说话了,接着听宇文宥会说些什么。 宇文宥又接着说。 “礼部侍郎,怎么能不陪着本王呢?” 钟沁无奈的拧着眉问道:“那殿下想怎么陪。” 宇文宥嘴角上扬,“简单。” 钟沁挑着眉看着宇文宥,表示疑惑。 “只要柳大人整晚都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正喝酒的齐谚被这话吓到了,呛了一下,接着又慌乱的拿起一块糕点当做若无其事的模样品尝着。 看到众人的反应后宇文宥又接着说。 “柳大人这几日没有好好陪本王游玩,本王寂寞的很。” 说着又起身走向钟沁,挑起钟沁说下巴。 “柳大人今晚可要好生陪着。” 钟沁立马离开了宇文宥的手上,耳根已是发红。 “雍王殿下请不要再拿在下打趣了。” 宇文宥嗤笑两声。 “我可没说笑,柳大人。” 众人看着宇文宥和钟沁在那里你侬我侬的,更是认为这两人都喜好男色。 齐熹和齐谚又回想起钟沁刚被救下在客栈中宇文宥对钟沁的表现,一言不发的都在品酒。 宇文宥又亲自给钟沁拿了一杯酒。 “来,柳大人,宴会上怎么能不喝酒呢。” 钟沁伸出手婉拒着。 “不,谢过殿下,在下实在不剩酒力。” 宇文宥到底在想什么,为何紧揪着我不放,自己不去找别人吗,难道是昨日的事终于让他良心发现来想跟我道歉了? 宇文宥见钟沁这般无趣的模样,便拽起她就到了宴会游戏的地方。 “柳大人,快来玩一玩这投壶游戏,我们江南一带经常这么玩,今日我带来些。” 钟沁又不知道规则,一脸疑惑的看着宇文宥。 宇文宥看到后立马拿起一个投壶箭给钟沁,然后在钟沁后面手把手的教钟沁如何把玩。 “你看啊……先看那么壶,投的地方不一样得分也是不一样的,比如那壶嘴……” 宇文宥认真的讲着,钟沁后来却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因为宇文宥靠的实在是太近了,就算是男子,也不会靠的这么近吧。 “懂吗?” 宇文宥又歪着头问钟沁,钟沁又刚好转脸,两人的脸现在离的十分的近。 钟沁立马推开宇文宥。 “会、会了。” 红着脸回答。 宇文宥则笑着说。 “那便好,柳大人,我们来比试一番吧。” 钟沁拧着眉,自己才刚玩,宇文宥在儿时必定玩了不少次,肯定早就熟能生巧了,为何要找自己比试,出于无奈,钟沁还是答应了。 比赛结束后,裁判居然判定钟沁取得胜利。 “柳大人好生厉害。” 明明是你放了水,为何又让我赢这比赛?真是搞不懂。 钟沁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宇文宥则继续跟着。 “雍王殿下应该是酒喝多了,看不清壶在哪了,我定是靠运气赢的。” 宇文宥又拿起一杯酒。 “柳大人也着实会说笑,不过本王确实有些不剩酒力了。” 说完又邪魅的看着钟沁,让钟沁不寒而栗。 宇文宥大量着钟沁的全身上下,钟沁虽察觉到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细细的品着茶。 “柳大人的身形真的好想女子一般,肤白骨瘦的也像极了女子。” 宇文宥用手托着脸颊,看着钟沁。 钟沁被这话呛到了,自己也怕别人怀疑。 不对,宇文宥说我像女子,是不是记起之前我与他的相遇了,还是说,他喝多了把那日说的梦里的我跟现实的我分不清了,不……那应该只是为了调侃我,他不会真的一直记得之前我和他见过吧。 “雍王殿下可以再去酒楼找些姑娘陪玩吧,在下实在是不适合。” 宇文宥挑眉答。 “那些人怎么能比得上柳大人的姿色呢?” 说来也引人发笑。 钟沁此时心里完全不在乎宇文宥会说什么惹人闲话的话或者做什么举动了,因为宇文宥实在太奇怪了,在外人面前总是调侃她,而昨日在湖上却面无表情,既没有调侃她什么的,又是一言不发,让钟沁觉得实在是太奇怪了。 钟沁又尬笑两声。 “雍王殿下实在是太会说笑了,我哪里……” “宇文宥,拿命来!” 钟沁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着一声叫喊,钟沁看向了那边,一个黑衣人拿着一把匕首刺向宇文宥那边,钟沁见宇文宥还没有动弹一下,以为他吓坏了,便立马起身准备替他挡下这一刺…… 第七十六章 雍王遇刺 虽宇文宥自己心里是有数的,是绝不会让这个黑衣人成功刺死自己的,但会尽量留个小伤,省的惹人生疑。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钟沁居然那么快就到自己面前护住自己。 眼看着钟沁就要被刺到了,众人皆是慌张起来,士兵进来也冲向这边。 钟沁使劲闭着眼,害怕着,但仍在宇文宥面前屹立不倒。 宇文宥马上紧紧抱住了钟沁,轻轻一用力,转了一个身子,匕首也就顺着进入到宇文宥的后背上。 “唉?” 钟沁缓缓睁开眼听到了匕首刺进肉里的声音立马慌乱了起来。 白轲来了之后立马按住了这个黑衣人,拇指一挑剑便出鞘了,用剑顶着黑衣人的脖子,分分钟都能顺着皮肉把他刺死。 “快说!你是何人?” 那人冷笑一声,咬了藏在自己嘴中的毒药,自尽了…… “雍、雍王殿下!” 宇文宥缓缓的顺着钟沁的身子倒下,钟沁也因此转头,看到了鲜血流的不止的宇文宥,不敢相信是真的。 “快!快叫太医啊,愣着干什么。” 齐熹是众人中最早清醒过来的,有些人仿佛还在噩梦中没有醒了。 紧接着齐谚也清醒了,连忙让人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专用御医带了过来。 白轲把宇文宥从钟沁身上扶了起来,扶进了一个轿子中。 白轲走之前还冷了一眼钟沁,让钟沁更是动弹不得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让我来挡便好了…… 众多丫鬟仆人便都在忙活着宇文宥受伤的事了。 天空忽然滴起了雨滴,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来,树上的叶子乱哄哄的摇摆,地上的花草却笑得浑身抖动。突然哗哗下起了倾盆大雨,雷越打越响,雨越下越大,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钟沁却还在原地。 齐熹把她拉到了马车上才得以回家。 回到家后,文怀大惊,立马命令下人备好热水,替钟沁擦拭着头发。 钟沁一直在埋怨自己,觉得齐皇会怪罪自己,而且钟沁当时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不知道把宇文宥刺伤的重不重。 泡在木桶里的钟沁还想着今日的事浑浑噩噩。 宇文宥……到底在想什么。 翌日,钟沁收拾好仪容后便打算出门,文怀还在帮钟沁完成最后的盘发。 “公子,昨日的事,我都听说了……” 钟沁轻轻“嗯。”了一声。 文怀便也没有再说任何话了,看了一眼钟沁在铜镜中的面容,又低下头仔细盘发了。 钟沁便坐马车到宇文宥临时的府上了。 不知道宇文宥的伤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我带的这些桃花酥合不合他的口味。 钟沁正打算进去却被门卫拦下。 “雍王殿下伤势过重,不宜探望,请大人打道回府吧。” 钟沁正打算离开时,正巧碰到白轲要出门,便立刻跑过去。 “雍王殿下可还安好。” 白轲并没有看她,只是平静的说。 “大人若是想知道自己进去看不就好了。” 说罢便离去了,那门卫听白轲这么说便放钟沁进去了。 钟沁走到正厅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便独自在庭院中顺着长廊走下去。 这是她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房廊上有一个白衣男子,觉得很奇怪,便上前询问。 “这位兄台,你可否知道……” 没等钟沁说完,那白衣男子便会头看着她,这人正是宇文宥。 “雍王殿下?您不是重伤吗?” 看着在房梁上脸色入往常一边生机的宇文宥,还拿着一个壶。 钟沁一闻,是酒! “我……这……” 宇文宥半天也解释不出一个字,钟沁见宇文宥原来在欺骗自己,自己明明为他的伤担心了一晚上,他本人倒好,在这里喝酒。 “雍王殿下没事我便走了。” 钟沁立马转身,打算离开。 “唉唉,别走啊。” 宇文宥边说边跳下来,拉住了钟沁的手腕。 “你走了本王就真的没有乐趣了,要无聊死了。” 钟沁微微低头,一言不发。 许久后钟沁终于开口。 “殿下既然都会喝酒找乐了,我还留着干什么。” 宇文宥见钟沁这般模样,便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本王喝酒是、是因为太医说的,对,太医说的。” 钟沁这才回过头来。 “哦?我还从未听说过喝酒治病这法子。” 钟沁冷冷的看着宇文宥,宇文宥连忙解释道。 “是因为,昨日那匕首上有、有毒,太医说酒正好能抵制那毒。” 什么?有毒?钟沁慌乱了起来。 “哎呦,哎、哎呦,又发作了,好疼啊。” 钟沁也没时间想这是不是真的了,宇文宥也缓缓顺着,捂着伤口划了下去。 “没事吧?我扶你回房间,你房间在哪?” 宇文宥一边“哎呦”着,一边为钟沁指着方向。 钟沁把宇文宥扶回房间后,宇文宥靠到了床沿上。 “这是我带的桃花酥,我想殿下应该会喜欢。” 钟沁边说边拿出来。 “桃花酥啊,本王最喜欢吃了,但是你看本王现在这个模样,哎呦,真的动不了,还烦劳柳大人来亲自喂我吧。” 钟沁一听拧着眉道:“雍王殿下想吃可以等病好了再吃。” 谁知宇文宥竟哭闹起来。 “哎呦,本王可真是可怜啊,帮人挡剑受了重伤,结果人家还不领情,连一块桃酥都不愿意喂,哎呦,本王……” 钟沁无奈的打断了宇文宥的话,拿起了一块桃花酥。 “好好好,我喂我喂,殿下您别说话了。” 宇文宥微笑着点了点头。 钟沁便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掰给宇文宥吃,不知宇文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样,还是每次都有意用嘴唇碰到钟沁的手指,钟沁的耳根已经开始泛红了。 钟沁为了一整块儿之后便不干了,用手帕擦了了手正打算离开。 “雍王殿下满意了吧,在下先走了。” 宇文宥又阴阳怪气的对钟沁说:“柳大人别这么绝情啊,本王还想多跟你待一会儿呢。” 钟沁拧着眉道:“殿下还是安心养伤吧。” 宇文宥又问钟沁。 “柳大人今日很忙吗?” 钟沁想了想回答:“不是太忙,只要回去处理剩下的一点公事就好了。” “那柳大人今日就留在我府上照顾我这个伤者吧。” 宇文宥双手交叉靠想床边,向她邪魅一笑。 第七十七章 照顾宇文宥 钟沁也想弄清楚宇文宥为何对她的态度反差那么大,也想对他昨日的所作所为表示感激,索性答应了。 宇文宥一听钟沁答应了,便要求钟沁接着喂他吃桃花酥。 这时,问外有人进来通报。 “殿下,皇上前来探望您了。” 宇文宥心里一边想着这齐皇有多扫他的兴一边又准备更衣,刚扒开一点衣服时钟沁忽然捂着眼大叫起来。 “你、你干什么?” 宇文宥这才想起房里还有钟沁的存在,嘴角微微上扬,衣衫不整的缓缓靠近钟沁。 “更衣啊,我们都是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钟沁立马转身逃出了房门。 宇文宥简直就是个登徒子,这般轻薄的姿态谁抗的住啊。 宇文宥换好衣服后便带着钟沁去面见齐皇了。 “恭迎皇上。” “不必多礼,请起吧。” 齐皇这时才注意到钟沁正在宇文宥的身后,便发问。 “柳大人?你为何在雍王殿下这里。” 钟沁弓腰拱拳道:“昨日雍王殿下替我挡了刺客,我心生愧疚,便想着今日来给雍王殿下送些礼,以表心意。” 齐皇点了点头微笑着。 “柳大人可真的难得的好官呐,如此尽职尽责。” 钟沁答:“多谢皇上谬赞。” 齐皇大笑两声。 “好了好了,坐着吧,别光站着了。” 宇文宥便和钟沁坐下了。 “雍王你伤势如何,打紧不打紧?毕竟也是在我们国土上受的伤。” 宇文宥一本正经的回答。 “承蒙陛下关心,臣并无大碍。” 齐皇又招招手,让人拿进来几盒东西。 “雍王啊,这里可都是上好的人参啊,都给你补补身子。” 宇文宥毕恭毕敬的道:“谢过陛下。” 齐皇眯着眼看着宇文宥。 “毕竟是两国的使臣,身子一定要调养好啊。” “是,陛下。” 齐皇看到钟沁一脸担忧,便知道宇文宥是在硬撑着了,起身。 “那朕就不打扰了,雍王你就先好好调养身子吧。” 说罢,齐皇便走了。 “宇文宥,你怎么样?伤口有没有裂开?” 钟沁见宇文宥在齐皇面前紧绷了那么久,必定伤口会有疼痛。 “无碍。” 宇文宥淡淡的回答了这一句。 “对了柳大人,你喜欢吃什么样的饭菜,中午我吩咐下人去做出来,我们一起用膳。” 钟沁因为顾及宇文宥有伤再身也只答。 “清淡一点的就好了。” 到了午时,两人便在房里用膳了。 宇文宥自己熟练的拿着筷子吃着饭,完全看不出哪里有伤病的样子,但钟沁自己想着可能是雍王自身恢复的快,便没多想了。 用完午膳后齐谚居然也来看望宇文宥了。 三人在正厅里谈论了起来。 “雍王殿下昨日的伤可还无恙?” 宇文宥一边看着钟沁,一边笑着说:“有柳大人的照顾,自然是好了不少。” 齐谚尬笑两声。 “那柳大人真是功不可没啊。” 钟沁听了这话没觉得齐谚是在夸自己,反而有种怪怪的感觉。 “我只是陪殿下解解闷而已,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齐谚又打量着钟沁。 “不过昨日殿下为何要为柳大人挡刀啊,我实在有些不解。” 宇文宥轻笑两声。 “因为我很中意柳大人,来到齐国后,柳大人可是说陪玩就陪玩的,若是非要你中意的东西打碎或者摔坏,我宁愿自己受点伤。” 齐谚听宇文宥讲的头头是道,又问。 “柳大人和殿下是不是老相识了?” 钟沁刚想回答不想却被宇文宥抢了先。 “怎么可能是呢,我只是看柳大人的面貌有些像我一个故友罢了。” 齐谚也觉得这么问下去没意思了,认为宇文宥和钟沁不过是一对断袖罢了,就起身告辞了。 齐谚走后,两人又回到了房里。 钟沁低头分析着齐谚的用意。 宇文宥见钟沁这么久还不说一句话便想开口,谁知白轲的身影就在门外。 “柳大人,你去厨房给本王端药汤吧。” 钟沁并没有起疑,起身就去往了厨房的方向。 钟沁走后,白轲立马进了门。 “殿下,我们找到了一下线索。” 宇文宥迫不及待的赶忙问。 “什么线索?” “当年关于此事听说所有的史料都被烧毁了,但是却有人不小心透露出当年出事的地点就在城外十里地的竹林中。” 宇文宥挥挥手,示意白轲下去了。 竹林?那夜也是在一个竹园中遇到的人,他必定知晓当年的事情,或者……就是当年事情的参与者。 钟沁在此时也回到了宇文宥的房里了。 宇文宥刚喝完药便又有人来通报了。 “殿下,齐熹殿下正在大厅等候。” 钟沁看着宇文宥。 “殿下今日的府里可真是热闹啊。” 宇文宥则尬笑了两声。 说罢便出去了,两人来到正厅。 “雍王殿下,伤势如何?” 宇文宥笑着答到:“好多了。” 齐熹不紧不慢的拿出一盒中药。 “听说这个药能很好的疗伤功效,我特意拿过来。” 宇文宥又恭恭敬敬的答:“谢过殿下了。” “昨日那歹徒的身份父皇已派人调查了,定会查出是何人要刺杀雍王殿下,请你放心。” 宇文宥点了点头,接着抿了一口茶。 “辛苦殿下了。” 齐熹又落落大方的喝了一口茶,温文尔雅的回答。 “我并无大碍,只是殿下你的身体比较重要,我就是顺便过来跟你说一声的,刚好也来看看伤势,现在既已没事,那我便告辞了。” 宇文宥伸出手示意让下人送齐熹。 “那我便不送了,殿下慢走。” 齐熹走后钟沁又问有没有她能帮的上忙的,宇文宥想到一些事想跟白轲淡定谈论一下,便对钟沁说:“太医说让我去领些外敷药,就麻烦柳大人跑一跑腿了。” 钟沁点点头便去了。 宇文宥则把白轲叫到了自己的房里。 钟沁坐马车来到了皇宫给宇文宥拿药,却不料碰到了她最不想碰到的两人。 萧念和齐渺渺。 果然,那日在公堂上的互相厌恶是装出来的。 钟沁在心里让自己尽力控制住脾气,不去搭理那两人。 第七十八章 冷言训斥 那两人是在钟沁之后进来的,自然是没注意到钟沁的存在。 “刘太医,你这里有什么药能治胸闷的吗,最近我是有些胸闷。” “好,一会儿就给郡主包好。” 钟沁一边等着给宇文宥拿的药,一边闲逛着御药房。 “哎,听说了吗?雍王的事。” “听说了听说了,昨日他替柳磬挡刀被刺伤了。” 这让钟沁停下了脚步,开始听那两人说话。 “哈哈,真是活该,三番五次帮着柳磬,被刺了吧。” “郡主你小声些,虽然是事实但我们还是不要惹人说闲话了。” 这些话自然是引起了钟沁心里的不悦。 这两人上次还没教训够吗?还在这里嚼舌根子。 “怕什么,我已视那柳磬为仇敌,因为他皇姨母都说不让我再去找她了,哼!早晚有一天,被刺的人一定会是柳磬。” 钟沁觉得自己再等一会儿就好了,毕竟今天是来为宇文宥取药的,不易惹是生非。 而且那两人也一定快走了,便咽下了这口气。 谁知齐渺渺竟还是不知好歹的接着诋毁宇文宥。 “不过那宇文宥不会真的喜好男子吧,听人说本来就是去刺杀他的柳磬挡了上去,自己又替柳磬挡了。” “哈哈,真的假的,雍王殿下就这么中意柳磬这个贱民吗?” 听着两人尖酸刺耳的说话声,让钟沁不禁攥紧了手掌。 “我还听说啊,雍王还金屋藏‘娇’,屋里有不少男人呢。” “真没想到雍王居然是这样的人,不过,跟那柳磬是一伙的肯定都是怪人。” 钟沁不知为何竟莫名恼怒起来,没想到齐渺渺竟这般诬陷宇文宥。 “郡主可真会说话啊。” 齐渺渺看向钟沁这边,脸色难看了起来。 “柳、柳磬……你怎么在这儿。” 钟沁挑着眉说:“来帮雍王殿下拿药啊,这一路真是又趣极了,我一定要讲给殿下听一听。” 齐渺渺一天慌张了起来,自己方才说的若真的被雍王殿下知晓可还了得,这次皇后定不会帮着自己了,但她还是看不惯钟沁。 “呵,柳磬你不也是个断袖吗?还跑出来帮别人说话,真是可笑。” 钟沁并不气愤她说自己怎样,冷眼看着她。 “郡主当真是忘了前些日子的公堂上的自己有多狼狈吗。” 齐渺渺这下噎住了,萧念又接着说。 “柳磬你装什么装,自己家里还有一个歌姬还在外面勾搭男人?” “那萧小姐口中吐出的污秽之语又算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吗?” 钟沁并不打算退缩,反倒给了萧念一个瘪吃。 “哼!卑贱的人就是卑贱,再怎么装也高贵不起来。” 钟沁有些不耐烦了,太医给的药也拿到了,想直接回家不愿再搭理齐渺渺和萧念了。 这两人竟会错了意,以为钟沁是怕她们的,便觉得可以乘胜追击。 “呵!这就不说话了?果真是败给了自己卑贱的身份。” 钟沁径直走过她们,准备回到宇文宥那里,可那两人竟完全没有放钟沁走的意思,用手挡住了钟沁的去路。 “郡主就不必再这样纠缠了吧。” 钟沁向假笑着说着。 “想这么就走了?,你想的未必太过简单了吧。” 钟沁无奈,只好道:“郡主若再这般阻拦在下的去路我可不知会发生什么。” 萧念则冷哼一声:“你敢做什么?力气跟身形都像女子一般,哈哈,怪不得雍王殿下会中意呢?” 萧念这一嘲讽,让钟沁不能控制自己了,甩开了齐渺渺的手上前几步到萧念面前,怒瞪着她。 “萧小姐,是真的不怕自己做的事名扬天下吗?” 当时因为皇后的意思,所以萧念和齐渺渺的事除了那天在堂上的人其他人皆不知。 萧念开始冒起了冷汗,因为钟沁此时的眼神像极了饿狼,让萧念不寒而栗。 齐渺渺见状立马推开了钟沁。 “你想做什么?敢对我们如此不敬!” 钟沁扭了扭手腕,冷冷的看着她们。 “郡主觉得我想干什么呢?” 齐渺渺也莫名的冒起了冷汗,但觉得自己气势不能输给钟沁。 “你这样的人能干什么,不过是一个纸老虎罢了。” 钟沁笑了笑。 “郡主您知道吗?老虎饿急了可是会吃人的,几个人都打不过一只老虎呢,反而都被老虎咬死了,但是狗就不一样了,打它一次两次就算再饿也不会咬人的,因为怕了。” 说完还嗤笑着。 齐渺渺和萧念自然是能听出钟沁言中之意,觉得钟沁的笑声渗人极了,怔了一下后又对钟沁发狠,看见了药袋子的萧念动了歪心思。 立马上前准备夺了药袋,却被钟沁发现了。 “萧小姐身为右相之女,就没点教养吗?传出去可怎么办啊。” 萧念听完后脸色铁青,身体也没有办法动弹。 “你说谁没教养呢?不过是个商人之子,就这么嚣张!” 齐渺渺指着钟沁说着。 钟沁自然很不悦,冷眼看着齐渺渺。 “一个郡主一个右相小姐,天天净想着嚼舌根传闲话,你们若是真不怕名声变坏就让开,我这只纸老虎逼急了说不定做出什么坏了二位小姐名声的举动了。” 齐渺渺和萧念都愣在原地了,钟沁这下终于可回宇文宥那里了。 回去的路上,在马车里她用手托着腮。 今天过于关心宇文宥的伤势了,好不容易能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却都被我浪费掉了,算了,回去再看看吧。 钟沁回到宇文宥那里后直接去到宇文宥房门口。 刚打算推门进去,却发现房里有人说话,此时宇文宥又注意到了房外的钟沁。 便和白轲谈论起来玲珑玉的事。 “殿下,江湖、朝堂无数人对玲珑血玉虎视眈眈,为找到玉不择手段,不管玉落入谁手里都会掀起腥风血雨。” 宇文宥故意放大声音道:“我们先静观其变,毕竟现在我们知晓的玲珑玉也只有一半。” 在门外的钟沁听到后愣在了原地。 什么?宇文宥果然还记得,还惦记着玲珑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