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帝妖娆之微臣想升官》 第一章 莫非是遗书?! “逃···逃啦?!”我腿一抖,差点从龙椅上一头栽下去,不自然的扶一扶头上的发冠,眼神一凛,扫向朝廷上的众位大臣,最后直直落入正三品官员礼官苏仲眸中,苏仲被我这一眼瞧得心一惊,手足无措的仓皇跪下,急促道:“陛下,是微尘失职,辜负陛下厚望啊,请陛下责罚。” 我听得心里一紧一松的,这职究竟是失了还是失了啊。 扶额,我暗自惆怅,想来,若不是当初··· 去年,机缘巧合之下,我从小祥子那里听说了陈国三皇子英姿不凡,文武双全,实乃陈国众多深闺女子的梦中情人的八卦之事。 本来他当他的梦中情人,我做我的袁国皇帝,两人隔着千山万水,互相不惊不扰,怎奈那天,在探望朝中老臣李国宗李爱卿时无意间说出了自己对三皇子才情的敬佩之情,可怜当时单纯如我,只以为爱卿眼中意味不明的笑容是对我亲自来府中看望他的感恩,却是不知,祸根自此种下了。 旦日,本还在病假中的李国宗如同容光焕发一般,在众臣瞠目结舌的表情下朗声上奏:“陛下体恤微臣一个即将踏入黄土的老人,昨日亲莅府中探望老臣,是老臣万分之荣幸啊。” 听罢,我点点头,这种奉承的话虽然从小听到大,但是我还是很受用的。递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 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跟着紧了紧···一般···他说出这样的字眼,应该··呃···绝对没有好事发生。 “陛下如今已经年满二十,而后宫虚无一人,先人教导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陛下应早日纳君,绵延子嗣,为天下做出榜样,方可安众臣之心啊。” “这个···”我开口,想要打断他来着,只是他仿若未闻,接着自顾自的说道:“袁国与臣国是百年之交,两国感情深厚,互助多年,如今陛下对陈国三皇子青睐有加,一见钟情,实乃缘分所致,天命所导,微臣恳请陛下昭告天下,纳陈国三皇子入后宫,以绵子嗣,堵住民间悠悠众口。” 说罢,他眸光发亮、满脸激昂的跪下,我被他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有缓过神,下方已经稀稀拉拉的跪倒了一大片,一阵山呼成排山倒海之势倒向我:“请陛下昭告天下,纳陈国三皇子入后宫,以绵子嗣。” 我的心一颤,跳到了喉咙口:我连那什么皇子的画像都没见过,怎么对其一见钟情?何来的缘分所致?这误会,比天还大啊!! 无语凝噎中,再次抬眸看向下方时,整个朝廷泱泱大臣全然跪在了地上,除了那两个孤傲的身影——当朝丞相庞昭,御史大夫周洛倾。 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此刻,想着新郎当着全天下的面逃皇上的婚,我的心里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呢?眼角一抬,我朝御史大夫抛了个眼神道:“周爱卿啊,这事儿你怎么看?” 他的脊背明显僵硬了些许,拱起手来向前半倾,缓缓开口:“陛下,陈国仅仅是袁国下的一个附属小国,陛下独具慧眼,欣赏陈国三皇子陈征才识,是陈征三生有幸之事,如今迎亲途中陈征在边境之外逃走,错不在袁国。” 我心里拍手称好,听得甚是满意,好一句‘错不在袁国’,只是···怎么听着‘独具慧眼’四个字这么的饱含···鄙视? 算了,他们陈国的人,让他们自己寻去,我理了理明黄色的衣袖,正襟危坐道:“周爱卿所言极是,既然是在边境外逃走的,那与我国没有干系,苏仲迎亲不力,虽然罪不在你,但是你身为迎亲大使,竟然让未来···未来嫔君悄无声息的逃走,罚你半年俸禄。” “微臣领旨。”苏仲再次一拜,起身后随即哆哆嗦嗦的开口道:“只是,陛下,陈国三皇子虽是在边境外逃走,但是听送亲的一个侍从说三皇子在我国境内的一座山崖边留下了一只鞋和一纸檄文,估计是坠崖了。” “坠崖?!檄文?!莫非是遗书?!”我三连问齐发。 “启禀陛下,非也非也····这个···是···嗯··”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样,我大手一挥:“呈上来,小祥子,念出来给朕听听。” 揉揉太阳穴,我闭眼想要抓住机会放松一下,最近一直因为婚事脑中的弦始终绷紧着——逃走了,哈哈!甚合我意。 “虽鼠有皮,帝而无义,虽鼠有齿,帝而无耻,虽鼠有体,帝而无颜,无颜无耻无义之人,不死何为?”听到此,我一个激灵瞪大了眼——这···是在骂我?!!眼皮直抽跳着,我假装着咳嗽了两声,示意小祥子停下来,可是,念到忘我之境的他全然忽视掉我满脸的不悦,接着朗声读着:“今袁帝持强凌弱,逼迫我清白皇子从其身,充其后宫,扫我颜面,污我名誉,我堂堂陈国三皇子,文武全才,名誉满天下,如今竟然由此贻笑于世,万古传恶,国人唾弃我勾引他国之帝,却也不想,贵为大袁国皇帝,貌丑体胖,妄想纳我为后妃,袁帝怎能不日窥镜以三省其身焉?” 小巷子是个老实人,跟了我多年,因为他文化水平低,平常巴结他的人也很少,我对他很是放心,于是平日里允他多学了几个字,从此在朝廷上可以时而给我读读奏折、檄文什么的,只是···如今将这样一篇污我辱我的文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情绪激昂的念出来,让朕的颜面何在?!! 我缓了口气,却也是怎么都咽不下去,真想抄起旁边的玉玺砸他脑袋!!看来···我国之教育,必须得摒弃之前不求甚解的陋习啊。 我姓袁,名妖娆,是袁国当今的皇帝。听传,我是一个长相比无盐还丑上三分、体型比肥猪还胖上九分的丑帝,因而每每我与小祥子在民间微服私访听到这些流传在茶坊酒间的民言时,心里都感慨万千,无限凄凉。 第二章 老蒜果然狡猾奸诈! 貌丑?三分真七分假。我的母后是十多年前袁国居十大美女榜榜首的国花,父皇乃是当时碾压无数民间俊男的一条金龙,两人喜结良缘时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九日之久,虽然我知道后愤恨父皇的奢靡腐败,但是更让我伤心的是——明明绝色的两个璧人竟然生生的造出了我这一张平凡的脸!悲愤啊! 但是,其实吧,说丑···是有点牵强,至少算是一个清秀,可是加上了因有父皇母后的基础在前面,民间早已对美有了更高的要求,审美素养‘蹭蹭蹭’的往上增长,于是我就由最先的清秀到后来的普通到如今的丑陋,也就只是花了几年光阴而已。悲凉啊悲凉。 体胖?七分假三分真。袁国在我皇爷爷的那一朝代还是以胖为美来着,谁知道什么时候,从刘国刮来一阵以瘦为美的东风,吹得整个大袁国的民间和官家女子一个两个的都束起了腰身,减肥成为星星之火,那燎原之势不可抵挡,东风恶,身要薄,从小不吃饭也得长肉的我只能捏着腰间赘肉仰头痛苦。凄惨啊凄惨。 回过神,看着下面面色各异的各大臣,我装作不在意的问小祥子:“念完了?” 没等小祥子说话,我再次开了口:“听完了,众爱卿可有什么想法?”太阳穴又突突的跳了起来,我捻起食指,再次揉捏左边穴道,眸光打在下面全都是阴沉着脸的百官。 噤若寒蝉的大厅时不时袭来一阵冷风,让我不断犯困的同时也不断被冻醒——这龙袍,是不是薄了一点? 半晌,一文官上前走了两步作揖道:“陛下,依微臣看,陈国三皇子半途逃婚,乃是犯了欺君之罪;污蔑圣上,冒犯帝室尊严,乃是犯大逆不道之罪。微臣认为三皇子陈征应当被关押起来,秋后问斩。” 我沉下内心的翻腾,听完他的话,直感叹这‘污蔑’二字用得甚合时宜,只是,陈征在檄文上说得头头是道,有据有理,读罢令人热血沸腾、双目含怒,要不是我就是被骂的那个人,定然是要站在陈征那边的。 想来,在私下骂我的人定是不在少数···罢了罢了,我扶额,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可是张爱卿啊,你还得要唤他一声三皇不是?” 那官员愣了一下,接着下文:“这··这这···”‘这’了半天,‘这’不出一个字来,我叹息摇头,近百年来,国家平稳长盛,果真是如母后说得一般,养了一堆没用的饭桶,但是,在这一堆饭桶中间,似乎总是有那么一两个是金色的。 “陛下——”声音酥脆噬魂,我的心尖儿跟着这两个字颤了三颤,就知道从早朝开始一直沉默到现在的他不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我瞥了他一眼:庞晔一身红锦华服,身段修长,此刻上前一步,眼角微勾,不着痕迹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陈国一边陲小国,国主断不敢如此污蔑陛下,想来是三皇子忤逆陈国国主和陛下的旨意,逃婚坠崖,生死未知,此消息定已经传到陈国国主之耳,陈国当知理亏,陛下若是把亵渎檄文交付到国主手上,万事皆可以解决矣。” “不愧是我大袁国之丞相啊,哈哈!!”我朗声哈哈一笑,摸着下巴:老油条、老狐狸、老姜、老蒜果然狡猾奸诈的厉害!我闷闷的想着,把决定权交给陈国,理亏之下,他!!!必定会给我一个交代,那么不需要我费一兵一卒、一口一舌便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为陈国进贡的补偿。 “就按照丞相的意思处理这件事情吧,礼官苏仲将此檄文三日之内送到陈国国主手上,留朕口意,贵国三皇子逃婚拒朕,朕深感痛心,婚事就此作罢。” 众臣似乎小心的看了我一眼,我挑起嘴角——我说深感痛心就是深感痛心,看什么看?!! 苏仲愣了三秒,接着才领旨,站在了一旁。 我袖手半挥,正欲散朝。“陛下——”挥动的手顿在空中,我怔然的看着李国宗上前一步说道:“若此婚事作罢,臣恳求陛下再选一轮秀男,以充后宫,绵延凤嗣啊。” “李爱卿啊,此事明日在谈吧,朕乏了,退朝吧。”我皱眉,在有些许肥肉堆积的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表情,以证明我身心乏困。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触碰到丞相的眸光,我的脸更加扭曲了。 丞相姓庞名晔,我十六岁登基之时,他刚满二十岁,已经是朝中正二品大员,能力可见一斑。 在我理政的两年间,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坐到了丞相的位置。想当初,我本意是想要让清廉御史周洛倾担任丞相之位的,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众位大臣也有自己的‘心上人’。都齐齐向我上奏,请任庞晔为丞相,我孤掌难鸣之下,只得在叹息御史大人究竟得罪了多少朝中官员的同时,忍痛允庞晔丞相之职。 任职当天,我依稀记得我问过他如今做官做到了丞相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还有没有什么想要达成的心愿。 单纯如我,本以为他会高谈阔论一番他的政治抱负: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为国为民··死而后已之类的话,然而——他的眼里落出一条波痕,晕染开来,凑近我的脸,温声软语道:“微臣···想升官。” 呼吸喷到我的脸上,瘙痒难耐,我的小··呃··肥脸一红,朝后缩缩脖子,装作淡定道:“那朕就祝丞相鸿鹄之志早日达成。” 后来,很久后我才想明白,都做了丞相了,还想升到哪里去?!难不成···想要做皇帝?!!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却也是不得不承认,毕竟他可是百姓公认的能臣贤臣善臣,众官齐认的奸臣厉臣恶臣,我承认的——奸相!能力滔天,奸险狡诈,我不得不防。 第三章 你明明知道朕不擅饮酒!!! “陛下!···陛下!”我猛然回过神,小祥子喘着气儿,立在旁边急呼。 “什么事儿?”我放下手边的奏折,想着明天早朝要讨论选秀男的事情,头就阵痛。 “周大人求见。” “周大人?”我眼睛发亮,“快请!” 周御史素来赤胆忠心,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使得我从小对他都是敬佩有加,虽然他只是大我三岁,却是深得百姓信赖喜爱。丞相一职···哎——说多了都是泪啊。 “陛下。”我循声看去,他步步生莲,一袭青色长袍加身,脚踝处的衣摆绣着祥云,随着脚风浮动,缓缓而来。 “微臣参见陛下。” 我提提手,笑道:“私下里,周爱卿不必如此多礼,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他低眸,直入主题的说道:“陛下,刘国的宣士从东南海关处不断进入我国国内进行传教,虽然我国百姓很少受他们蛊惑,但也不乏加入他们的人,若是长久在我国内逗留,宣士传教,打下根基,怕是于国于民不妥。” 我面色严肃起来,做苦思状:“依周爱卿看法,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周洛倾拱了拱手,股指分明,五指修长:“臣以为应该下御令,禁止宣士入境。”声音冷冽,像是少了三分温度的秋风,带着点决绝。 我皱了两条粗眉,稍稍坐直了身子,回道:“此法是一个办法,可是刘国近些年来与我国交好,两国间贸易不少,如此显露的禁止宣士入境,怕是会伤了和气,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微微弯腰,唇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晃了我的心神。 “看来陛下心中已经有了法子了。”他抬眸看我,笑意染染,我脸一热,故作镇定的咳嗽了两下,谁知肚子上的肥肉跟着颤了两颤···· 于是他的眸子赤裸裸的从我脸上滑到我稍显圆润的肚皮上,眼角笑意散开,裹狭了整张俊脸。 而我···咬牙,挠头,心里在孤寂的流泪,肥肉啊肥肉,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我一脸痛恨,略带哀愁的接下他的话:“姓庞···呃···庞相前几日已经向朕提起过这件事,他说,政策太硬会损害邦交,太软又不能从根部解决问题,于是献了计。” 周洛倾的身子明显怔了怔,头低的更下,掩去了眸中色彩,他启唇:“不知庞大人所献何计?” “以民治士,让百姓自觉抵制宣士宣传的思想,独守我袁国思想文化。” 他抬眸,似带有一丝迷惑:“可是取什么法子巩固百姓的思想?” 我摸着下巴,皱眉看他:“这个···暂时还在商讨中。” 他笑着点了点头。门外清风袭来,吹动了他的一头墨色长发,缥缥缈缈,虚幻若嫡仙,美色如此,我的心开始晃荡起来,所以——他接下来说的话从我的左耳进入又迅速从右耳飞走。母后说女子思春的时候,最容易陷入自我世界,特别是看到比较入眼的男子的时候,心与身都会不由自主起来··· 我问她不由自主什么,她但笑不语,我挠头撅嘴,后来我问小祥子,小祥子想了很久,才诚惶诚恐的说道:“陛下,可能···也许···是不由自主的傻笑吧···” “为什么?” “因为上次陛下傻笑了很久,周大人叫了您两声,您没应,他才无奈摇头离开的···” “朕···”朕无言以对。 明日终究是到了,我愁眉苦脸的上了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陛下——”李国宗上前一步,我太阳穴突突的开始泛痛。 “采选是陛下人生大事,国之幸事,不知陛下对采选之事考虑得如何?” 我低叹一声,似怨妇般看了一眼李大人,目光绵延的老长老长,直到看到了奸相眼中的戏谑,才停住。李国宗的胡子颤了两颤,躲开了我的目光。 其实在这次采选之前,已经有过一次采选,上次采选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我怎么能够静心迎接下一次··· 那日,秋高气爽,晴空万里,阳光普照,万籁俱静···一切都很美好,除了时不时一阵冷风吹得我头皮发麻。 采选大厅上,一排排站满了如花似玉的——美男,我摇摇观望一眼,咽了咽口水。不是因为被美色唤起了欲望,而是早上吃得太咸,此刻真得是口干舌燥,渴望一杯凉水的滋润啊—— 吞咽间,一杯散发着清纯香味的液体放到了鼻间,我抬眼,明黄色的杯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毫不犹豫的拿杯一口饮下,却是瞬间睁大了眼:“你你你···庞庞庞··咳咳···”我大咳,酒的刺激气味自喉间窜上头顶,整个人都是摇摇欲坠的。 奸相一脸阴笑的看着我,温声说道:“我看陛下唇角干涸,口渴难耐,所以自作主张想奉上一杯水,怎奈只有酒置于桌上,为了解陛下燃眉之急,这才把酒杯递给陛下的。” “哼!”我冷哼一声,“你明明知道朕不擅饮酒、沾酒必醉的!!” 他挑了下眉,说道:“陛下,采选时间到了,您下楼去吧。” “你你你···朕朕朕迟早要··要要赶走那个不知轻重的御厨的!!”我捏紧手指,怒气难发,再次冷哼,带着圆润···圆滚滚的身子下楼。 第4章 这群见风使舵的臭官僚!! “陛下驾到!!”太监尖声喊道。 大厅很宽阔,呈长方形行状,我在长方形最前边的矮台上停了脚步,众秀男们都抬了眼,却不敢抬头。 想来定是很多人觊觎这嫔君之位,我眼球一转,看了看站在前几排的秀男们。其中个子高一点的几个男子眼皮掀得老高,眸光落到了我的脸上,第一眼他们都是迷惑的,第二眼瞬间变得惊恐了,而第三眼····是面对整个天下崩塌后的悲催悔恨之感。 我准备向前走的脚步顿了顿,想起了民间传言——貌比无盐丑、体比肥猪胖。 原来···什么秀男!!!都是一群好色之徒罢了!! 我悲愤交加,转眸间就看到了丞相戏谑的眼神,我悲愤再加!走过去哼哼两句:“怎能以貌取人?我大袁国的民风何时竟然变得如此低俗!!”然后悲哀的看了看天空。 庞相嘴角弯得更加放肆,眉宇魅惑之感顿生,没说半句。他从我身后走出来,似笑非笑的眸眼上下一扫将我看了个彻底,然后拱手道:“陛下,到后面去看看吧。” 我叹了口气,远眺后方的几排站得规规矩矩的男子,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 庞晔挑眉:“陛下天之骄女,区区皮囊而已,不要被凡夫俗子伤了心。” “朕的心好着呢!!” 又气又恨又悲之下,我挺了挺身,露出一副圣君贤淑外加点妖娆的可人模样,款款向后走去。 行至一半,有男子偷偷摸摸的抬眼看我,我小小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轻弯双唇,回以温柔一笑,只是笑容还未展开,那男子面色开始泛白,怔了半晌,活生生的晕了过去。 我前进的脚步戛然而止,血与泪在心中共流:此等都是一群肤浅庸俗的男人,朕堂堂皇帝,不要也罢,不要也罢!! 我恨恨的别过头,血气上涌,脑袋发晕,一不小心竟然栽倒了旁边某人的怀里,然后耳边袭过一阵风声,‘啪’的一声硬物落地的声音夹杂着头顶传来的闷哼声齐齐传入我的耳朵,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只是至此民间传言更新了:当朝丑帝丑颜不堪入目,采选时吓坏一俊雅秀男。 往事···往事不堪回首啊不堪回首。 回过神,我面露苦色,戚戚然说:“再次采选恐怕会劳民伤财,引来民怨啊!” 说是如此,其实我实在是担心下次采选时,还会不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参加··· “陛下,此言差矣,陛下乃一国之主,天之骄女,受万民景仰,陛下纳嫔君,是顺天意、从民心、合祖法之事,不仅会安抚民心民意,更能够有利于建设江山社稷。”李国宗目冒金花,说得情深意切,不去做外交官当真是可惜了这人才。 我垂眸看看白嫩嫩的肥手——安抚民心民意??从上次采选以来,还有哪家清白男子待嫁闺中? 袁国是民风开放之国,夫可纳妾,妇可娶男,一男三妾、一女五夫都是常有之事,听女官说,上次参加采选的男子回去之后疯了一般的娶的娶、嫁的嫁,还有几个没有行动的人是看中了嫔君的地位与权力。 “李爱卿,你家大公子最近刚结婚吧。”我挑眉看向他,李国宗指尖一跳,慌张的低下头,“陛下····” “选吧选吧选吧。”采选是一祸,躲也躲不过啊,我摇头妥协道:“不过这次采选,三个月之后开始,为了江山社稷和后宫秩序,朕得亲自监察每一个秀男的品德修养,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眼光一凛,我威严尽露,却在撞上奸相打过来的探寻的眸子时,心虚了一下。 “这···臣无异议。”李国宗开口道。 “臣等无异议。”附和声齐齐传来,我吐了口气,卸下心头重负,心里冷哼:这群见风使舵的臭官僚! “咦,话说回来,丞相大人和周大人为何没在采选名单上?”我疑惑出声,按照朝廷规定,朝中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年轻且未嫁娶的男子和老臣儿孙,都必须参加采选。 第5章 是金子,也总会花光的啊 “难道陛下的心上人在周大人和庞大人之间?”某一官员默默说出一句,底下瞬间炸开了锅: “真是这样?” “难怪··难怪陛下不愿意采选···” “话说起来,庞大人和周大人都还没有婚配啊!” “你说陛下看重的是这两个中的哪一个?” “庞大人吧,毕竟身居丞相。” “····” “咳咳···”我轻咳。 “我看是周大人吧·为人温和谦恭,而且前途一片大好。” “不对不对····” “····” “咳咳!!!”我重咳。 这还有完没完?“全都给朕闭嘴!!”只是这话我只能在心里说说,这群臣子···八卦能力丝毫不弱于玩弄权术的能力啊!我求救的看向一左一右的两个沉默不语的大臣。 庞晔嘴角一扬,启唇道:“启禀陛下——” 现场霎那间噤若寒蝉。我心里滑过无数条黑线,整个朝堂哪里还是我的天下,明明这天下都变成他庞晔的了!! “先祖规定,年龄超过陛下五岁的男子不能参加采选。” “还有这条规定?” “如果陛下已经对朝堂之人心有所属也可不按照···”庞晔挑了眉毛看我。 “此规定甚好。”省去不少麻烦啊,我迅速接过话语,笑话,朝堂之人,一个丞相一个御史大夫,娶回后宫我降得住吗?!庞晔退回去,不再说话,嘴角隐去了笑意。周洛倾一直站着,温润如玉,自成风景。 “陛下,今日还去莲池走走吗?”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我斜躺在榻上半眯着眼,昏昏欲睡。莲池是我母后为我种的,说是希望我像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只是我已经让她失望了十多年了,后来她掩饰掉满脸的绝望,捏着我脸上的肉对我说:“妖娆啊,没关系,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我摊开笑脸,说:“母后,是金子,也总会花光的啊。”她在我脸上放肆的手顿了顿,抽嘴角的模样至今记忆犹新,想起来,已经一年没有见到母后和父皇了。去年我的庆生宴后,她和父皇夫妻两人双双归隐莱山,说是要享受一下世外桃源般的朴素生活,只是在那里呆过三天后,母后回来,在我目瞪口呆之下,带走了半个皇宫的宫女太监和用物。至此,一直没有回来过。 “去吧。”我伸了下懒腰,任凭腰间赘肉撑满桃色长衫。 莲池很大,有三扇拱门通往莲池池边,池里面金鱼游走,往来翕忽。不过正直初春季节,莲池成一片凋敝景象,毫无生机。 每晚我都是要来莲池间的莲桥上走走的,不是思念,只为窥看。 莲池对面是大学士平常书写文议的地方,名为文正殿,本朝共三个大学士,而他是其中之一亦是其中之首——南铭。大学士是正二品官位,近来他一直忙于翻译刘国一卷重要文集,我特地恩准他免于早朝,有事可派人告知就行,只是这一免,竟让女官在采选名单上忘记添上他的名字,每每想到这里,我心里就疼痛不已。 莲桥和文正殿大门正相对,此刻立于桥上,我望眼欲穿,只为寻得他一抹身影,不过今日依旧如同千万个昨日一样,没有见到他伏案书写的身影。 “南铭~”思罢,我垂眸,含情脉脉的低吟出声。 “微臣在。” “····” 我脚步颤了颤,难道··我出现了幻听?站在身侧的小祥子朝我使了个眼神。 我扭头,果真看到了那张如清竹般清冷的脸。 “为什么不通报?!”我低声质问小祥子。 “陛下,之前您下命令不让小祥子在此处大声喧哗,怕惊动了南大人···” “陛下,初春天寒,傍晚风凉,还是少停留得好。”他声音细腻动听,似潺潺清泉缓缓进入我的耳朵。 初见他时,是在三年前我的庆生宴上,他一袭蓝袍加身,剑眉星目,帮我喝了郡主袁施施敬上的酒。袁施施是我皇叔的独女,仗着父皇对她的宠爱,常以捉弄他人为乐,众大臣避之不及,更可恶的是,她最喜捉弄我。 那酒中,定然是被放入了某种东西,看着南铭饮完最后一滴酒水,袁施施面色黑了下来,冷哼一声离开。 只是片刻,坐在我右侧下方的他面色就开始红得厉害,我以为他受寒发烧了,伸手覆上他的额头,南铭全身轻轻颤栗了一下,眼角潮红,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眸中分明隐忍着什么东西。 直到奸相过来斩断了他不断送给我的发热的眼波,我才知道,那酒中放入了合欢散。 第6章 昧着良心的海誓山盟 值得庆幸的是,我朝太医们曾夜以继日的工作,共同努力之下,研制出了一种可以抵制合欢散的解药,事态不至于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回神,“呵呵···”我干笑,“南大人好雅致,这荷花开得煞是好看啊,哈哈——” 他愣了一下,稍稍偏头看向一片荒芜的莲池··· “我是说到了夏日,这荷花定时开得好看。”清风袭来,一点也不醉人,但是吹散了我脑中的几分窘迫。 “陛下所言甚是。”南铭弯了弯腰,嘴角擦过一抹笑意,我看得心花怒放,情难自禁的上前一步——见面机会难得,独处的机会更是难得,我想着制造个什么脚麻、不稳、跌倒、入怀、传情的浪漫戏剧情节,于是脚尖微抬,开口道:“南大人···” “赶得晚不如赶得巧啊,想不到微臣有幸在这里遇到陛下和南大人。” 我惊讶,侧身——桥面的正前方,庞晔紫色锦袍随风飘动,魅惑的眸子在我和南铭之间来回扫荡。 我瞪了小祥子一眼:竟然又不告诉朕!! 他回了我一个无辜的眼神。 哼!!! “确实好巧啊。”我咬牙,哼哼说出一句,顺便后退了一步,然后就看到了小祥子痛不欲生的表情——“陛··陛下,您踩到我的脚了。” 因为尴尬加上被小祥子疼到扭曲的表情吓到后的惊诧,我抬步急速往左边退,于是想制造的浪漫喜剧毫无征兆的演变成了悲剧——“扑通”一声震天响,天旋地转之下,我庞大的身躯砸入了莲桥左边的清水湖里。 我使命扑腾着往湖面抓,奈何肥肉覆盖的身躯在桥上站不稳,在水中却是使劲往下沉。 “来人啊!救驾啊!陛下落水啦!”小巷子尖锐的声音划破天空。 莲池很浅,但是处在莲桥左边的清水湖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深水湖,深不可测。 “南···南铭···”我的口鼻都被灌入了水,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沉,我愤恨——当初为什么要在莲池旁边修一个什么该死的湖泊?!! “妖妖——妖妖——”昏迷之前,我听到的就是断断续续的呼喊声。 我姓袁,名妖娆。他喜欢叫我妖妖,初见庞晔那年,我七岁,他十二岁,那时我在莲池边上的草丛里面抓蛐蛐。 小祥子比我大三岁,彼时,为了防止他笨手笨脚阻碍我与蛐蛐的邂逅,我让他在远处的大树下等着,我自己一个人深入草丛,开启了寻寻觅觅的路程。 因为个子矮,且半勾着腰,所以在瞥到一只正往上弹跳的黑色小东西的时候,我一跃而起,扑了过去···· 如果没有那一扑,我也就不会撞到他的裤裆让他痛得流泪;如果没有那一撞,也就没有后来母后让我对他负责的要求了。 只是后来我越长越胖,越胖越矮,他越长越瘦,越瘦越高,再加上我与他容颜上的天壤之别,我想,这负责的事情我不情,他也定时不愿的。 只是当初撞疼他的第二天,母后就拉着我去他的寝居处看他,我昧着良心对他许下了海誓山盟:“庞庞庞庞···” “妖娆,是庞晔。”母后提醒道。 “哦,庞··庞庞晔,本公主既然撞了你的裤裆,但是母后说没有让你不能淫道···” “妖娆,是不能人道。”母后继续提醒。 “哦,不能人道,所以你放心吧,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让你升官发财,如果没有女孩嫁给你,我就把你纳入后宫,让你在里面自生自灭···” “妖娆啊,是此生荣谐。”母后拉着我的手指时紧时松,时而抖动一下,声音充满了无奈。 “哦,此生荣谐。”我看着他,信誓旦旦。 他的脸一阵白一阵黑一阵红,五颜六色,我当时觉得——很神奇。 “陛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啊~~~”“啪啪——”小祥子往自己脸上拍了几下,两颗清泪刷刷的往下落。“奴才冲撞了陛下···呜呜···” “算了,你···” “陛下弱不禁风,被奴才一吓,不慎跌入莲池,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罪该万死啊!” “弱···弱不禁风?”我的眉毛跳的厉害。 “陛下啊···” “小祥子,你胆子真够大了,竟敢嘲笑朕?!!来人啊,拖下去重大二十大板外加刷三天马桶!” “陛下——陛下,奴才错了,陛下饶命啊。” 我盖着棉被不住的发抖,初春的水不是一般的寒冷,身体稍稍暖和起来,就被小祥子那句‘弱不禁风’打到了十八层寒窑。本来看他声泪俱下,演技可嘉,想开口让他退下,但是——哭吧哭吧哭死了朕也不会饶了你! 两个小太监上来,在屏风后面候着,就等着小祥子出去挨板子。 他抱着我的鞋:“陛下啊··呜呜呜···陛下,二十大板一落身,小祥子这副身子骨估计就要去了,以后在没有奴才的日子里,您要好好保重,不要太过劳累,我生是陛下的人,死了是···” “行了行了,退下吧,二十大板就记在你的账上,以后慢慢清算吧。”我扶额,这演技,还有谁能比? 第7章 笑得那么···不要脸! 小祥子退下后,迷迷糊糊中,我昏昏欲睡。 “陛下啊——”一声招魂音让我猛然惊醒起身,小祥子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直接撞到了窗前的桌台上。 “你叫魂儿呢你!你信不信朕让你刷一辈子的马桶!!” “陛下,宋太医从民间寻药回来了。” “宋太医,还不快请?” 宋太医名为宋左光,是伴着我从小到大的太医,医术高明,听说能妙手回春,但是我从未亲眼看到过,并且在我心爱的小兔子奄奄一息之时,在他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无法可依的无奈之下,就强烈的否认了人们的说法,妙手回春?那都是传说。 不过,从小到大,我身上大大小小的病症,全然拜他所治。所以在他的照顾下,我的胃口越来越好,因为这个,有时候我挺埋怨他的,曾经问过他能不能弄出点什么病来让我害一回,他不解,炯炯有神的目光似火炬般的投入我的眼中。 我挠挠头发,有点心虚的说:“母后曾经说过,生病的女子一般食不知味,会日渐消瘦的···” 宋太医的胡子不经意间颤了两下,开口道:“陛下是想患上相思病?” 我讶然:“相思病是什么病?” 宋太医抬头看向窗外,颇有情感的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陛下啊,世间之病,唯有相思病最是摧心断肠啊。” “会瘦吗?” 他的胡子再次抖了两下:“若是身中相思之毒,自是能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我想了很久,问出一句:“什么意思?” “就是可以瘦身。” “那宋叔让我患上这病好不好?” 他摸了摸胡子,眉头下落,十分正色道:“公主还未成年,心智尚未成熟,不可患上此病啊。” 直到后来我成年后,知晓了这种病,自是坚决抵制的。 宋太医着一身白衣,白胡飘飘,整个人看起来仙风道骨,不染风尘。 随着宋太医一起进来的,还有那只奸相。他面色发白,眉间微皱,我掀了眼皮瞄了他一眼,随即移开了眸子,落在他那双一步一个水印的鞋上来。 “微臣参见陛下。” “两位爱卿起身。”我换上了一身厚重的衣物,缩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宋叔···宋太医这段时间辛苦了,不知道寻药寻得怎么样了?” “陛下言重,寻药乃微臣本职工作,不算得辛苦,十味药已经找寻到七味,剩下三味还需要花一段时间。” “那···” “陛下还是先让宋太医给您瞧瞧病吧,寻药事宜稍后再议也不迟。”庞晔一语打断我的话,关键是我还没有话反击回去。 我轻哼一声,伸手让宋太医给我把脉,沉默了一阵,气氛有点奇怪,我开口道:“丞相啊——”许是受了冻加上刚才长时间的沉默,我的声音呢哝不清,带着鼻音。他正端着茶杯往嘴边送的手轻轻迟疑了一下,回道:“陛下请说。” “你这水鞋倒是别致有趣啊,丞相府最近可是缺鞋子了?”手腕上安放的手指轻轻一颤,我瞅了一眼太医的白胡子,他的手指再次动了动。 庞晔眉梢一挑,“陛下,府中确实缺鞋了。”他眸中黑白分明,似笑非笑的眸子打在我脸上。 宋太医面不改色,手指却是颤动了多次。 “素闻丞相节俭持家,今日看来确实让朕深感欣慰啊,小祥子,传令下去,令裳物局制好百双五寸又半的男鞋,送往丞相府,以谢丞相的清水湖救命之恩。”说罢,我转头看向庞晔,笑得眯起了眼,“丞相大人,你看可好?” 庞晔微微抿着薄唇,两鬓垂下的发轻浮其上,潇洒之姿跃然其中,目垂半寸,他笑意更甚,启唇道:“微臣谢主隆恩。”踏着一个又一个的水印,他衣袖一挥,转身离去。 “宋叔,我怎么觉得丞相笑得那么···不要脸呢?” “陛下还是那么任性啊。”宋太医把完脉,轻笑着说。 “呀呀呀,宋叔,我怎么任性了?”我扭过头,趴在旁边的桌子上。 宋左光拍拍我的头发,笑道:“一堆破鞋就把人家堂堂丞相大人打发了?他可是跳清水湖救了你一命啊。” “他不救,南铭也会救我的,要不是丞相先南铭一步跳水,他现在连鞋都没有呢!” 第8章 翠花!!! “你呀,还对南铭一往情深?” “那啥··宋叔啊,不讨论这个了···我的身体怎么样了啊?”拂了衣袖掩饰掉脸上的红润,我对伏案写药方的人问道。 “初春水寒,陛下身子本就柔弱,又受惊吓,感染风寒较为严重。” “初春啊···”我朝窗外瞥了一眼,天空很深,时有飞鸟掠过,独留孤影,引人遐思。 “陛下——” “什么?”我回过神。 宋叔把药方递给旁边的宫女,对我说道:“近日常需卧床休息,按时服药,风寒正值初期,不可大意。” “嗯。”我温顺的点点头。 “不可大意···不可大意···不可大意···”迷迷朦朦中,总有这句话浮荡在耳边,我缩在被子里面,瑟瑟发抖。 在不可大意的嘱咐下,我倒了宫女煎好的十次药,每晚伏案批奏折到深夜,终是病倒于床。 “妖妖···”模糊中,我又听见了那声音。犹记得十年前某一个春季,庞晔站在桃花树下赏花,暖风拂过,美人如画。我屁颠屁颠的走过去正要折花,庞晔冷不防的问了我一句:“公主可知道你的名字的意思?” “意思?名字还有意思?” 他只是笑,抬头指尖托起一朵下垂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以后我叫你妖妖吧。” “那我是不是要叫你···晔晔啊?晔晔——爷爷?还是庞庞——胖胖?!” 他嘴角抽搐,没有说话。 之后,我追在母后身边三天三夜,缠着她问‘妖娆’是什么意思。 母后抵不过我的纠缠,颇为无奈的说:“妖娆啊,《海棠》里说: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母后自是希望我的女儿成年后妩媚多姿,甚于西施啊。” 我挠挠头,十分严肃的问道:“母后,那你为什么希望女儿像莲花一般?你不是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吗?莲花不妖,我为什么要妖啊?” 母后眼皮跳了一下,“这个···呃···此妖非彼妖,女儿啊,母后今日突然犯头昏,以后我们娘俩再聊,我先歇下了。” 过了很久后,小祥子战战兢兢的告诉我,他某一天听一个老宫女说,是母后当年与三皇叔的正怀孕的妃子打赌,输了之后才被迫给肚子里还未出生的我取上这个名字的,因为那妃子在太医的诱导之下,一直坚定的认为我是一个皇子,想以此名字让母后贻笑天下。 知道真相的我泪流满面,坚决要与母后绝交——怎么能用女儿的黄花大闺名下注?? 于是我又追在父皇身后九天九夜,要求换名字。父皇揉揉眉心,端起茶杯,满脸无奈道:“妖娆想改成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啊···”我皱皱鼻子,思索着,突然想起不久前和小巷子溜出宫在大街上听到的一个名字,我眉眼一亮,说道:“翠花!!” “噗——”父皇猛烈的咳嗽起来,半晌后拿起桌上的明黄色手帕擦嘴,面色泛白,说道:“妖娆,如今你的名字已经为天下人所知,再改怕是来不及了,若是硬改,会招来民间悠悠众口的。” 我撅撅嘴:“哼,父皇,小祥子早就告诉我了,‘妖娆’有不太好的意思,说在民间知道我的名字之后,全都嘲笑了我五年!!” “这个···现在不是没有人··” “那是因为父皇下禁令不准百姓讨论我的名字了!” “女儿啊,此事之后在议,先去休息吧。”父皇把帕子放回原处,下了逐客令。 之后···就没有之后了,因为小祥子怜悯的对我说,那个赌注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终生不准改名字! 于是,我坚决要与父皇绝交。 “妖妖···”轻轻的声音钻进耳朵,有温润感觉覆在额头。我再次向床内部缩了缩,缓缓抬起眼皮,庞晔阴柔的面容映入眼帘,我愣了一下,随即惊道:“庞庞庞庞···” “庞晔。” “对,庞晔,你敢不经过朕的允许就进入朕的寝宫?你你你你··”作为袁国第一任女皇,寝宫是不准他人随意进入的,特别是年轻男子,况且我还是一个黄花大女帝,宫中眼线众多,若是被人发现···朝中会沸腾起来,民间更是会猜疑万分。 “你发烧了。”他从我额上移开手。 “你才发烧了!你全家都发烧了!” 他挑了眉毛,语气很硬:“起来喝药!” 这是···命令的口吻?? “不喝!你敢命令我?” 庞晔端起药碗,垂下眼眸看我,半晌,语气软下来:“妖妖,起来喝药。” “我说了,不喝,不喝,就不喝,你···” “这药是甜。” “甜的?” 他眸光烁烁,点了点头。 第9章 你给朕滚!!! 我嗜甜怕苦,嫉苦如仇,这一点怕是除了小祥子和宋叔外,连母亲都不知道的事。所以在第一次喝这药的时候,苦得我肝肠尽断,之后的药都被我做了花肥,养得桌上一盆君子兰益发茂盛。我接过药碗,口中因为昏睡的干渴加上对甜的渴望,我汲下一大口药入口,“噗!——” 庞晔的胸前被我喷得一片凌乱,乌黑色的汁液从紫色华服上渗入,一片惨迹。 “你——” 庞晔手疾眼快,把一个黄色的丸子放入我的嘴中,一阵有蜂蜜香的甜味晕染开来,赶走了口中的苦涩之味,我使劲嚼了两下,口齿不清的说:“庞晔,你敢骗我?!我要治你欺君之罪!!” 他勾了唇道:“还是都吐了,可怜了我一颗蜜糖。” 我冷哼了一声。 庞晔摇摇头,用手轻轻拂下还在胸前往下滴落的水珠,启唇道:“宋太医说加上糖一起煎煮,药性会减半的。” 我的注意力没在他的话上,“你的手被··狗咬了?”我问出声,他的手指本来白透如玉,纤细光滑,此刻小手指上一排参差不齐的牙印格外刺眼。 庞晔顿了顿,翩翩然掀起眼皮来,说了两个字:“狗啊···” 天已经暗了,夜色如墨,瑟瑟秋风吹得桌上的君子兰左右摇晃。 “能被陛下咬,是微臣的荣幸。” 我身子一抖,把被子往身上拢了拢,“丞相啊,这天儿也不早了,更深露重,明天还要早朝,要不··你先回去早早休息吧。” 庞晔不为所动,妖娆的扬了扬眼角,呢喃浓语:“陛下可还记得选秀男那天···” “小祥子,夜已深,送丞相回府,朕要更衣睡下了。” 庞晔抿了唇,饶有兴致的看了我一眼后,很是听话的退了出去。 送走庞晔,我托着下巴问:“小祥子啊,选秀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陛下···这个···” “说!” “丞相不让奴才们乱说···” “所以你会乱说?!”我斜眼看他。 “当然不是,陛下,奴才怎么敢啊。” “谁是你老大?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朕的?” 小祥子双腿发抖,“陛下,您您您···” “你什么时候结巴了!!” 小祥子的脸成功垮下来,万分委屈的说:“陛下,您沾酒必醉,选秀男那天您醉的尤其厉害。” 我抬起眼眸,看向桌子上那盆君子兰。 “您倒向了丞相大人的身上,丞相大人不堪负重,当成肉垫被你压在了地上···” “····” “丞相大人要送您回寝宫,您拉着丞相大人的手说让他带你··去··去去··幻春阁···” 幻春阁啊··那家传说中的最大最繁华的**院···,我眼皮再抬,眸光打向窗外,北风那个吹啊,呼啦呼啦的。 “丞相大人不理睬您的胡言乱语,坚决要送你会寝宫,您··您就当着众人的面调··调戏丞相··” 心中沉下三分,我问道:“我说什么了?怎样调戏的?” 一直低着头的小祥子偷偷摸摸的看了我一眼,十分不忍的说道:“哟,原来是朕的丞相啊,长得真是俊俏,不愧为我大袁国第一美男啊···国色天香,和朕可是绝配呢,要不··你就从了朕,朕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无语凝噎,仰头看天,只是房梁把夜空遮得严严实实,毫无缝隙。 “丞相大人要扶您走,您就一口咬伤他的手指···” 我的身子一怔,想起庞晔的那句“狗啊···”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朕?而且你也不跟朕提及!!” 小祥子双腿跪下,打颤道:“陛下啊,丞相大人警告在场的所有人,谁也不能透露出半句风声,否则满门抄斩。” 我眯眼,自上次选秀男以来,似乎真的除了秀男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结婚,没有其他方面的传言流出,不过···“那为什么有民间传言朕吓晕一秀男?” “这个好像不在丞相所规定的不让传出去的范围之内。” “···”无语之下,我无力加上柔弱的说了一句:“行了,你先出去吧。” 小祥子泪眼汪汪,抬头抓住我的衣服:“陛下,您可不要想不开啊,毕竟您之前做过那样的事情也挺过来了,今天···” “你给朕滚!!!” 第10章 稍稍羞涩了一整晚 衣袖翻飞,我用力的指向门外,心里两行清泪滑过,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就没有一件好事发生!!!三年前的庆生宴会上,正值冬季,白雪飘飘,梅花开得妖艳,我被袁施施骗得一杯烈酒入肚,疯疯癫癫的缠着庞晔要吃陈国的特产蜜瓜。 白雪皑皑中,我推开了千万双向我伸来的手,死拽着他的华服下摆不放,呈簸箕状坐在地上,边哭边喊:“你不给我蜜瓜吃,我就吃你!”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摆,冷硬的说:“我没有蜜瓜。” 所以,说一不二的我一口咬上了他的大腿,十分用力。 那腿抖得有多厉害,我忘了,只记得他弯下腰挪开我的脑袋,两瓣红唇张张合合说着什么,我盯着他的唇,一阵迷晕,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旋转,于是,我伸长脖子对着那两瓣不断张合的唇咬上去——他眸子微眯,及时的用手堵上了我的口,并挣扎着要拿走被我紧紧拽着的衣服,然后然后···· 他成功的挣脱了,我也成功的呆住了,因为他的裤子被我拽落了,白花花的肉隐现在紫袍间,愕然中,我低眸看了看手中的白色裤布,正欲仰头的瞬间,他捂住了我的眼···· 之后,庞晔整整躲了我三个月,见我绕道,遇我转身,不与我言语。往事——不堪回首啊不堪回首,狗奴才竟然再次提到这件事,找骂找得挺准挺狠的! 旦日,初阳带着淡淡的紫晕,似梦如幻,煞是好看,我盯了半晌,竟从太阳中瞧出了奸相的阴测测的笑面···心里沉下三分。 “陛下,陈国使者来袁,在殿外候着,等待召见。”庞晔上前禀报。 听到有人说话,虽是没听清,我收回目光,打了个哈欠,眼角瞄了一眼右侧拱着手低头的丞相,昨晚想了一晚,恼了一整晚,还稍稍羞涩了一整晚,此刻实在是精神萎靡、忧心得狠呐! “陛下——” “什么?”我随口一问。 “刚才微臣所禀报····” “哦!朕以为挺好的,众爱卿觉得如何?” 场上鸦雀无声,众大臣面面相觑。难道···我说错话了?平时这些‘饭桶’不都只是看丞相和御史大夫的面色吗? 曾经的我,也是一个行政权力集中、威严尽在的皇帝,只是自从庞晔当上丞相之后,朝中大臣两极分化严重,我就仅仅成为了一个权利的最高象征,摆在上面数着偷看丞相脸色的有多少人,奉承御史大夫的又有多少人。 不过幸好有先见之明的父亲还掌握着军权、财政权与司法权,不然,朕的天下如今还不知道是谁当家呢! 除了采选的事自己还有一点自主权,而其他的事情我只能憋屈的说一句:甚好,众大臣以为如何? 不过今天····我看向旁边的小祥子,小祥子凑过来对我耳语:“陛下,丞相大人问···” 我白了他一眼——不早说!!! 他委屈的转过了脸。 我捂嘴咳嗽一声,自动忽略掉某些人眼中的惊讶与探究,“既然陈国来使,快请。” 陈国使者共进殿三人,为首者是陈国享誉整个大陆的外交大臣苏仪,眉清目秀,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莹莹发亮的象牙角,腰间右侧只缀着一枚白玉佩,披着一件白色大麾。另外两个男子一文一武,黑色长服加身,武者面色凌厉,文者眸子淡然。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人跪下,垂首齐齐出声,我睁大眸子,后颈伸直,他国之人面前万不能丢下身为皇帝的尊严,“平身!” “陛下,我国三皇子陈征忤逆圣旨,以檄文侮辱圣上,坠崖逃婚,虽然生死不知,但罪不可恕,国主深感愧疚,送上金银各万两、红程马三匹、状马三千,望陛下宽恕。”苏仪不卑不吭,声音不急不缓。 “国主心意至诚,朕深感于心,三皇子个性洒脱,如今又生死未卜,朕自然不会迁怒于陈国。”我笑眯着眼,心花怒放——红程马啊!! 第11章 要不来,那就抢过来,管他是谁 以前曾听小巷子八卦过,二十年前,袁国与刘国大战,袁国大胜,刘国兵败只得割土赔款,当时也只是赔上了一匹红程马给父亲。红程马乃是东南方稀有马种,速度赶超千里马,强壮可敌黑山熊,灵性极高,忠诚护主,却是只得见于东南方,罕见至极。 如今三匹齐送,朕的婚礼的面子如此之大? 退朝后,我思虑良久,不得其中缘由,想来想去只得跑去了宋叔药炉里问他:“都说物以稀为贵,莫非陈国改善政策,大力培育并且鼓励生育红程马,以至于红程马生育太快、数量变多,货多不值钱了?” 宋叔微微撇了我一眼,道:“陛下···圣明。”他的白胡子被风扬起,遮住了整个嘴部的同时,也遮住了许多岁月应该留下的刻痕,看起来就是一堆胡子在蠕动着。 收到赞同的观点,我欣慰的点点头。 “陛下,”宋叔再次开了药方轻轻点点我的头,递给我,道:“自小知道你不大爱苦的东西,却是没想到你嗜甜到这种地步,这是新开的味道清淡的药,虽然药效较弱,但是总比你什么药都不喝好得多,陛下,定要注意凤体啊。” “宋叔···”我两眼汪汪,“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我才是你的亲身女儿,当年你狸猫换太子···” “微臣突然觉得这药是不是少了一味···” “今天天气很好啊,哈哈,宋叔你说是不是?” “·····” 从药炉回到殿寝中时,已是近黄昏。 “小祥子,今日余晖甚好,想必莲池的风景温和了不少,去莲池走走吧。”话音刚落,我撩了龙袍下摆,踏步而去。 “哎哎哎——陛下,等等奴才啊——” 莲池距离我的寝宫并不远,我步速较快,片刻后便到了莲池外的一座小长亭,转过廊角,我循眼望去,随意一瞟,却是心跳加快:一抹修长的暗青色身影立于莲桥之上,风起风落,菲青色的腰带迎风飘动,上面的金丝线泛着余光,直直落入我的眼,心尖微动——南铭啊! 我躲在门庭后面,痴迷的看着那个身影,若是时光就此停在这一刻,该多好啊多好! “陛陛····” “闭嘴!!”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压着嗓子一吼,能想象到身后小祥子身子定是一抖,面色瞬间变白。 “参见陛下!”事情就是这样突如其来,在我还打算继续沉醉于偷窥的时后,一阵如同千万只山翠鸟嗓子变异后的尖尖的声音齐齐传入我的耳朵,我猛然回头···眯眼···目测···眼前至少三百个宫女太监齐齐站在身后向我施礼。 颤抖着身子出了口气,肉拳被我捏紧——“小···!!!” “臣南铭参见陛下。” 颤抖着身子再次出了口气,肉拳被我松开,我扭头一笑,死死踩了小祥子一脚后,面带微笑的走过去,那人清冷的眸子跳动了一下。 “哈哈,”我大步走着,“周爱卿最近是看上了这莲池,还是看上了莲池附近的某个姑娘啊?竟然两度与朕偶遇。”看来是缘分啊,后面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不敢,更是害怕。 我笑得眯起了眼,这缘分怎得来得如龙卷风般迅猛,在之前我痴痴立在桥上,远看了他半年,也拉不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如今···是我的真心感动了上天么? “微臣只是觉得,这莲池修得甚是奇妙罢了。” “奇妙?” “莲桥左侧池身呈五环相连,每环一亭子立于其上,飘渺幽然,右侧清水幽长,自五方汇聚而成,地貌被侵蚀呈五星形状,从而汇聚成一深湖,陛下不觉得修得新意十足吗?” 我笑了笑:“一颗星星、五个环而已,再稀奇也不过如此,怎么比得上南大人一手好字引人注意?” 南铭拱了拱手,道:“陛下谬赞了,臣只是在民间多锻炼了几年,有了丝丝人情味而已。” 余晖已经渐渐褪去,却是在临走的时刻打出了一道异常耀眼的光芒,染红了半边天和他清妙的轮廓,我吞了吞口水,鼓足了勇气,说道:“可怜朕自小深居幽宫,难以触及宫外大千世界,以至于字迹难以入目,不如南大人教妖娆写字可好?”我凑近了一步,使劲眨了眨眼睛,母亲曾经说过:女人的这个动作会软化男子的心的··· 上次英雄救··救··救··‘美’的机会被庞晔夺走,还白费了我的一百双鞋子,这次,我定是要表白心迹,母亲说过:你是皇帝,要不来,那就抢过来,管他是谁! 南铭的眼神一滞,身子僵了半秒后,退了两步继续拱手道:“帝师张起民张大人一手好字名满天下,陛下可受教于张大人,微臣就不献丑了。” 第12章 你个没长眼睛的 我眼睛朝左右探了探,无人、风静、景好,利于我进一步行动,在心里憋屈了几年的话蠢蠢欲动,我雄心大发,再次上前两步,南铭跟着退了两步,我坚持不懈,继续上前,他继续后退,眉间一点一点皱拢,彻底忽视掉他苍白的面色,我边走边轻声细语的说:“可是妖娆····” “扑通——” 看着眼前突然消失的人影和桥下扑腾的水花,我愕然亦惊然——什么情况? “皇上又落水了!来人啊!皇上落水了!!”远处门庭处小祥子尖锐的声音骤起,我回过头,宫女太监成排成排的奔过来,一个接着一个的跳入水中,霎时间,重物击水的声音呈一道交响乐在我耳边来回穿梭,那惊悚的感觉··· “陛下啊——”小祥子凄厉的声音自后方传来,然后——终于看到了桥上安然无恙的我,大眼瞪小眼一番后,我大吼:“你个没长眼睛的,南大人落水了啊!!” 小祥子如梦初醒一般,声音更加凄厉:“是南大人落水了,快救南大人。” 夕阳落尽,余晖散无,灰蒙如尘的天空钻出了几颗散星,莲池内一片狼藉,全是被人践踏后的惨象,我深情的看了一眼残破的莲池,又扫了扫湖水四溅出来的清水湖,暗自心伤:母亲知道后,会杀了我的啊啊啊—— 南铭眼睛半睁,躺在小祥子的怀里轻咳出声,太医慌慌忙忙的赶到现场,给他把着脉。 我忍住颤抖的双脚,“刚才谁往莲池跳的?在宫里活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清水湖和莲池的位置吗?啊?!” “回陛下,奴才们不知道南大人落入了哪个池子中···”小祥子低着头说道。 我继续忍着,“刚才有几个人明明在池中看到了南大人竟然直接绕过而不救大人的?” “回陛下,在奴才喊救南大人之前,奴才们都以为落水的是您啊··我们都以为南大人是下水救你的···” 我依旧忍,“这莲池平时不是有固定的宫女守着的吗?谁允许你们三百个宫女太监齐齐候在门后的?” “回陛下,是奴才担心发生如同上次一般急促的落水事件,届时无人可救助,才调了三百宫女太监在门外候着···” 我···忍无可忍:“小祥子,朕让你说话了吗!!!” “·····” “陛下,南大人无碍,,只是呛入了不少水,休息一段时间即可。”老太医拱手,恭恭敬敬的样子让我消了不少气。 “哼!”我凛厉的眼神儿扫向瑟瑟发抖的众宫女太监,说道:“找人扶南大人回寝居好好休息,此时不要外传,更不可以告诉太后,否则,全都给朕蹲大牢去!!” 天色更加黯淡,一轮圆月悬上墨色天空,树梢远去,隐隐有虫鸣入耳。 “陛下,奴才错了。” “陛下,奴才再也不敢了。” “陛下,奴才真的错了···” 我哼哼两声,仰着头漠视他,脚步如风,他一直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手上的禅杖白须随风一晃一晃。 到了踏月门庭,我正欲踏门而入··· “小祥子啊,今天的月亮很圆,我们还是安安静静的走后门入承德殿吧,不要问我为什么!”落下一句话,我收回脚步,往后方钻。 “微臣参见陛下。” “····”我径直往前走着。 “微臣庞晔参见陛下。” “····”我走得更快。 “陛下!!!” 抬起的小腿抖了一抖,我扭曲着脸扭过头,天是那么大,星是那么灿,云是那么悠,月是那么圆,今天···我怎么是那么霉!! “原来是丞相大人啊,今日真是巧啊。”我笑得一塌糊涂,脑海中瞬间浮现起那场惊心动魄的调戏之事··· 庞晔今日一改之前妖娆风情,白衣胜雪,衣袂飘飘似落花般,月色下,竟是自带吸人魂魄的力量,除了那一双直勾勾的看着我的邪魅的眸子外。 庞晔回头看了一眼我平时批改奏折的地方,含笑说道:“微臣在此等候陛下多时了。” 我挑了眉,“所谓何事?” “陈国四皇子求见陛下。” “四皇子?”我疑惑。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朱红色殿门侧边的石阶上,一个粉雕玉琢的白瓷娃娃静立在门外,眸色朦胧,双唇紧闭,着一身天蓝色衣袍,黑色腰带斜挂,翠色润玉紧紧拴在腰侧,外披一件白色大衣,约莫十岁左右,此刻分外紧张的看着我。 我···丑得连小孩都嫌弃了? 男孩唇角稍稍张开,低头糯糯的说道:“陈国四皇子陈昭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怎得昨日不和使者一起上朝见朕?” 庞晔双手环胸,淡语:“四皇子晚出发了一步,今日才到。” 我点点头,接着道:“你为何要见朕?” “我··我我···”男孩手指绕着衣角,不知所措,求救的目光投到了庞晔身上。我愕然:庞晔这么快就勾搭上人家陈国的皇子了?! 庞晔上前两步,呈上一封黄色信封,似笑非笑的开口:“陛下,陈国国主对三皇子陈征逃婚之事深感惭愧,想着弃掉三皇子,让四皇子入后宫,服侍陛下。” 第13章 劳累过度啊—— “什···什么?”我接过信封的手指一抖,信封险些落地,“服···服侍朕?”我再次看了看眼前戒色十足的男孩,问道:“他多大了?” “十岁。” 造孽啊造孽啊,这世道什么时候变成如此模样了·· 我摊开信,扫了一遍:什么深感愧疚!什么痛心不已!什么设法补救!才满十岁的孩子都往虎口···呃···他国后宫送,这不明摆着想要国凭子贵、想要谋权谋势谋位吗?!! 想着将来民间——丑帝因无男问津,惨无人道的用权残害十岁皇子——的传言,太阳穴就开始突突突的狂跳,我踏步走到了男孩的身边,他瞪着眼,哆哆嗦嗦的后退两步。 “你作甚如此怕朕?”朕是一个很慈祥的皇帝啊,而且还是一多愁伤感的女子啊··,我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以示自己作为皇帝的仁厚宅心,男孩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声震三宫,我惊到了,半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 撕心裂肺的哭声当真是让我措手不及,偏过头时,恰好看到庞晔那厮掩唇低笑,我瞪了他一眼,庞晔走了过来。 “别哭了。”我后退一步,踩到了庞晔的鞋,“难道这男孩是被父皇逼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我低声问庞晔。 庞晔不语。 “哇——”陈昭哭的更大声,小祥子在门口偷瞄着里面的情况,竟是看不到我脸上求救的目光。 “别哭了,朕···朕给你买糖吃。”我再次向左退了一步,冲庞晔耳语:“莫非是被朕身上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吓到了?”庞晔嘴角微抽,“陛下··又踩到微臣的鞋子了。” 男孩顿了一下,泪眼汪汪的抬头,似乎带有鄙视意味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再次放声大哭。 “他···是嫌朕丑?”我背过身,看向庞晔的眸子,问得竟是出乎我控制的认真。 “陛下,”庞晔勾了唇,黑白分明的眸子映着月色,十分清明,“即使事实如此,也不要妄自菲薄。” “····”混蛋!! 天色如同泼墨一般,黑得几近彻底,我低声说道:“小祥子,领四皇子到西别宫安歇,安顿好情绪后,明日再商议此事。” 完全失去了哄孩子的耐心,我背着手转过身,仰息长叹。夜空深邃,几颗星辰稍不集中,布于其中,寥寥无几,却是亮的耀眼。 “陛下真要收四皇子入后宫?”小祥子送走四皇子后,庞晔嘴角残留有几分类似于嘲讽的笑意,翩翩然走到我跟前问道。 我绕过他,往承德殿走着,“朕不会饥不择食到残害未及冠的男孩子的地步的。” “微臣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个屁啊!我面色不悦,脚步如风,速度极快。 “微臣明白陛下早已心有所属。” 我身子一歪,差点倒下去,庞晔及时扶了我一把。 “陛下不相信?” “朕觉得你和四皇子长得挺像的。” “那人身居···” “呀!爱卿这鞋穿得是朕前些日子赏赐给你的吧?”我猛然转过身打断他,踩到他的鞋子的时候就想问他来着。 庞晔眼角微勾,红色唇瓣被月色衬得更加红润:“承蒙陛下厚爱。” “穿着可舒服?” “合脚。”庞晔回答得模棱两可,我正欲点头,他接着来了一句:“幸得陛下牢记着微臣脚的尺寸大小,经久不忘,臣不胜感激。” 我心里一抖,敷衍道:“应该的,应该的。”月光清凉皎洁,破云而出,没有余影,流光泻了满地,却也遮不住庞晔眸中流光的宛转。 一年前,庞晔曾有一双千古难寻的柔珠鞋,听闻是采用南海七十二开光玉珠,东洲三十六针柔绸丝,川都十指阳蝉木,由洙岛圣女编织九九八十一天制成。冬暖夏凉,养心驱寒,能延年益寿。 我知道后,心下垂涎,想着得不到也得去见识一番才不枉我堂堂一国之主不是?摆架丞相府后,守门的僮仆告诉我说大人昨夜劳累过度,现在还在床上卧着。 我和小祥子对视一眼,然后不言而喻的别过头:劳累过度啊—— 第14章 丞相不要过度就好 僮仆引我进入了庞晔的寝居,然后和小祥子退守在门外。 我清清嗓子:“丞相?”这是我第二次来到他的寝居,第一次来的时候年岁太小,而且还是在母亲的逼迫下立下了算不得誓言的誓言,于是没太关注这房间的布置,而如今一看,却是个意外的意料之中。 意外——是因为房间内布置极为简单,一桌、三椅、一床、一屏、一阁架,后再无其他。阁架上摆放了数百本线装书册,整个房间最有活力的便是桌上的一盆君子兰了,叶绿如玉,随风摇摆,香气润心。只是越看···竟是越熟悉。 意料之中——庞晔作为一个权倾朝野、官员中传闻极为敛财贪财受贿的奸相,当然要以身作则,布置简约,方能使留言不攻自破、以证早已不存在的清白。 装什么装?! 我不屑的咂咂嘴,再次唤了一声:“丞相?” 屏风后面隐隐有了衣衫摩擦的声音,“微臣不知陛下莅临,未及远迎,还望陛下赎罪。”音落,他似是要起身,我忙阻止道:“此地没有外人,丞相不必拘于礼节。” “外人?陛下是把微臣当成自己人了?”许是真的劳累过度,他的声音十分低暗沙哑,一股子魅惑随声而生,激起了我半层鸡皮疙瘩。 “哈哈,丞相身居高位,效力于国,效忠于朕,和朕本来就是一家人,况且,丞相昨夜不负春宵,劳累过度,免掉礼仪也是应该的。” “春宵?”庞晔的语调稍稍高扬,带着点点疑惑和不解。 我挑了个椅子坐下,手指挑弄着君子兰的绿叶,说道:“僮仆都与朕说了,丞相不必隐瞒,男欢女爱之事自古以来实属天经地义,丞相不要过度就好。” 屏风后面默了片刻,良久,他轻笑起来,声音极尽妖娆:“妖妖,今日到我府中只是为了提醒我不要···过度?” 我一愣,猛然想起了正事,绿叶顺势划过手心,酥酥麻麻的,瘙痒难耐,我收回手轻挠了一下,装模作样的说道:“今日··今日春光正好,万里无云,秋高气爽,白云飘飘···” 屏风后面的人嗤笑出声,打断我优美的词藻,“妖妖,究竟想说什么?” “朕··我听闻丞相偶得一双柔珠鞋,特来··帮丞相鉴赏一番鞋的真假,免得丞相被人骗了去。” “哦?”他似笑非笑的音调让我的窘迫更加窘迫起来。 然后听得“吱呀”声响,桌子上的君子兰开始自转起来。“呀?”我忙起身跳开,瞪大了眼。 君子兰旋转一周后停下,与此同时,桌底下弹出一个木阁,阁内置一红色长盒。 “妖妖,打开看看吧。” “啊?哦。”静下心,我伸手取出长盒,盒子没上锁,翻开木盖,一双淡雅清洁的鞋子映入眼帘——鞋子大气精致,全呈白蓝渐染之色,若清雨洗过的天空,左侧秀有墨色梅枝,针线细致到难以分辨真假,碎色珠光自鞋子顶部散开,没有一般珠子的尖锐,透和着淡雅的柔光,时显高雅,时显简约。着实撩人的很哪。 “这就是传说中的柔珠鞋?” “怎么?陛下没有见过?” “笑话,朕堂堂一国之主,什么没见过?”我凛凛眼神,说得郑重其事。 庞晔开口:“妖妖,看这鞋是真是假?”他说的很浅,我却是听出了半分戏谑、半分期待。 我撩了撩衣袍,“想要知道真假,当然得一试才知···” “那···”“那”字拖得极长极长,我憋着气,心浮到了嗓子眼,眸光灼灼的看着屏风后模糊的人影。 “那陛下便一试吧。” 第15章 童养夫····· 轻吐了口气,心下暗喜,我快速的脱了自己的鞋,弯腰把脚塞进柔珠鞋内。有人说,人胖的话,脚背上应该也会长肉的,所以,买鞋的时候总会挑大一点的··· 这鞋···竟是出人意料的顺脚。 我走了两步,再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 “只是不对啊··” 庞晔漫不经心的问出声:“莫非这鞋子是假的?” 我郑重其事的摇摇头:“非也非也。” “陛下何故说不对?” “丞相脚长几寸?” “五寸又半。” “五寸又半?”我低吟,“不对啊,我的脚长四寸有余,这鞋子穿上怎么这么合脚?难道···”是肥肉太多——充盈了多出来的那一寸之长? “哦?原来陛下的脚和我表妹一样大。” 我愕然,回味着他的话,半天才转过来弯:“所以,其实这双鞋你是为你表妹做的?” “陛下英明。” “····” 回神时,庞晔已经离开,我站在门口吹着冷风,这偌大的宫殿,终究是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旦日晚上,是定好的迎使晚宴,庆迎殿内,歌舞升平,一片祥和。我依旧着一身黄衣,戴一只皇冠,坐一把龙椅,端然其上。每年他国使节来袁,必然逃不了满朝文武与使节齐聚宴饮一番的宴会,不知不觉中,这宴会就成了一种惯例。 只是一般情况下,有时宴会会变成翩翩公子小姐们寻觅良缘的场所,抑或是官员之间或官员与使节间的明争暗斗的战场,但是对我来说,更多的时候只是无聊罢了。 除了能在场上看到南铭之外,就是看他人成双成对,观他人唇枪舌战,我这个最重要的局外人总是被睡魔缠身,昏昏欲睡,最后在丞相一语一语的引导之下,成全几桩姻缘、赏赐几位能臣,宴会就此作罢。 “陛下驾到!”小祥子叫得大声。 我坐上龙椅,定睛一看,现场除了预想中的文武百官外,还有使节苏仪三人,久久不在正式场合出现的南铭,以及——那个小小的身影——陈国四皇子陈昭。我冲他慈祥的笑了笑,他竟是直直的别过了头,我抽抽嘴角,收回了眼神。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家平身,晚宴之地,大家不要拘束,今日晚宴专为苏使官三人所设,你们一定要喝得尽兴、玩儿得开心。” “谢陛下。” 一般这个时候,使节会起身敬我一杯酒的··· 苏仪端着一青色翡翠杯起身,他头戴缀有银色璎珞流苏的头盔,肩头罩玉色锈狐披风,杯高于胸,他敬向我,洋洋洒洒的大篇溢美之词脱口而出:“陛下一代明君,勤政爱民,治国有方,整个袁国在陛下精心统治之下百姓安居乐业,如居世外桃源一般,陛下知人善任,受万民敬仰,我代表国主祝陛下万寿无疆,国富民强。” 这种马屁拍谁身上谁都会接受的,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我的背直了直,端起了桌上的杯子,以茶代酒,仰头吞下,接了他的敬意。 “因为之前三皇子逃婚之事,国主特地安排四皇子进宫,希望陛下能将四皇子纳入后宫,服侍陛下!” “咳咳咳····”小祥子递给我一张手帕,我胡乱的擦擦嘴,说道:“四皇子今年十岁,朕已经年满十八,八岁之差,不符合祖宗礼制,还请苏使官收回请求。” 嘴上说得胸有成竹,我心里却是打着震天大鼓:谁让父皇规定了不让超过我五岁及以上的男子参加采选,却没规定不可以在后宫养个童养夫啊! 第16章 ‘闷骚\’ “陛下,祖宗礼制不过‘情理’二字,四皇子入后宫乃是还情,两国姻亲相系,巩固了邦交,此乃在理,‘情理’皆在,有何不符礼制之说?”苏仪说得头头是道,我竟是哑口无言,心里无语——这张巧嘴和他那副漠然淡然的表情显得是如此格格不入啊。 正焦虑间,一道清凉的声音响起:“入后宫如果只是为了还情,不仅陛下心有不安,四皇子也定时心有不愿的,本就相差八岁,如今又毫无感情基础,强行入后宫,只会更让陛下和四皇子为难罢了,况且,还情方式众多,陈国国主和苏使官为何独独偏爱这一个?至于两国邦交,已经有了百年基础,无需再画蛇添足,陛下心怀天下,岂会因为小小逃婚之事怪罪于陈国?苏使官就不要强求了。”声音不大,却是在整个大殿上回荡了很久。 苏使节的面色黑的很慢,但终究是黑了,我深深的看了南铭一眼,心潮澎湃起来:小祥子曾经对我说过,有一种男人不会对女子花言巧语的表达爱意,但是会在背后消灭掉所有潜在的敌人,这种性格——小祥子将之命名为‘闷骚’。 大堂久久的噤若寒蝉,使得苏仪身后面一文一武两个使节的起身显得格外突兀。 南铭的一番话不仅使苏仪下不来台,更是伤了陈国的面子,为了不发生外交冲突,我挥了挥衣袖,说道:“南大人说得在理,四皇子还有大好青春年华,怎么屈居与我袁国深宫中默默一生?朕不会因为陈征逃婚之事而迁怒于陈国,苏使官今日就好好赏舞喝酒,不要浪费大好月色啊。”音落,我能很清晰的看到陈昭那小子面上的喜色和眼中的精光。 苏仪皱了眉头,嘴上说着“臣明白”,眸光却是定定的打在南铭身上。 我饮了杯茶,突然想起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说道:“对了,南爱卿的文集翻译工作进展如何?” 南铭起身,忽视掉苏仪一直停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十分认真的答道:“回陛下,已经全部完成,明日就可以送到承德殿供陛下过目。” 我点了点头,此事当然在我的意料之中,当时他离开朝廷的时候,说了一个估计的时间,我记在心里,今天,就是那个时间的最后期限。 没有了政事儿的参与,现场气氛逐渐缓和,场面开始热闹起来。 一曲停,一舞起。会场很大,演台更是可纳入百人,不过虽然是演台,然台不成台,因为没有台阶,所以我一直深度怀疑舞女脚步扬起的灰尘,会落入围坐在演台周围的官员杯中,当然,我尤其希望灰尘们全部挑选一个好的位置落脚,比如——奸相的杯中。 认真的打量了一番正翩翩起舞的舞女们,诱人身姿、妖娆舞步、禁欲面纱、娇俏肚皮都挑拨着众位大臣和使者的心尖,我向左扫了扫御史——周洛倾眸光灼灼,我又向右瞅了瞅丞相——庞晔眼神炯炯,最后,我终是把眸光打向了右侧方端坐于第二个位置的大学士南铭身上,青袍干净利落,面容俊朗有神,于是,我再也不想移开了。 演台领舞的女子着一身大红色流苏群纱,长腿若隐若现,舞姿极尽柔软华丽,她一步一步脱离众舞女,如沙尘中独步而出的璀璨珍珠,光滑夺目,时而收敛,时而绽放。 只是···不对劲啊,她这是在逐步靠近南铭的节奏?我瞪大双眸,直起了身子:这女子,是要勾引朝廷命官? 舞女玉色藕臂在南铭眼前一绕,如同纱幔般轻柔,南铭眼眸微动,却是没有看她一眼,我安下心,毕竟···是我看上的人啊! 许是找不到情趣,舞女弃掉南铭,靠近坐在南铭旁边的奸相,她十指上下浮动,在庞晔眼眸前方左右旋转,庞晔彼时着大红色袍子,嘴角含笑,眼角泻出温润魅惑的流光,直勾勾的看着眼前风姿卓越的女子,他的指尖微微抬起女子的下巴,那眼神···那眼神是分明的调戏啊!! 我扶了扶额头,心里暗自叫嚷:身为一国丞相,在外国使节和满朝文武的睽睽目光之下,竟然勾搭上红尘舞女?这让我大袁国的颜面何存?置身为一国皇上的我于何地? 愤然间,我怒瞪着两人,奸相抬眸看了我一眼,随即继续自己轻佻的动作,我一顿,别过脸,仰头饮下一杯茶。 第17章 曼妙,实在是曼妙啊。 舞曲接近尾声时,两人含情脉脉的眼神终于被灯光掩饰掉,舞女回到演台中央,漫漫旋转半圈后,开始一步前移,一步左绕,三两步便拉近了和我的距离,这是··什么情况? 舞女眼角一勾,整个身子仰天而起,纱裙纷飞,天空霎时应景的落下粉色花瓣——曼妙,实在是曼妙啊。 那身子还未落地,就倾身飞向我,我愕然,瞥见她左手上的冷剑时,已经来不及避开···我闭眼,一脚踢过去···· “陛下,快到午时了,我们是要在大人府中用午膳吗?” “····” “陛下,今日阳光很好,要不要先去莲池边走走?” “····” “陛下,再晚可能得在大人府中留宿了。” 我握紧拳头,终于停住了来回踱步的双脚,“小祥子啊,你除了吃除了玩剩下的就只是睡觉了吗?!” 小祥子腿一抖,缄默不语。 “陛下——”我抬眼朝外看去,一小太监进来低头说道:“陛下,去丞相府探望的官吏小姐们都已经走了。” “甚好,小祥子,带上备好的名医和药材,摆驾丞相府。”我背上手,若是去早了,免不了和那群墙头草虚情假意一番,还得面对一堆莺莺燕燕的小姐们的一分敬畏、九分奇怪的眼神,她们以为我看不懂,我只能看不懂了,母亲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大不忍,则乱天下,大小都不忍,则失人心。虽然我一直贯彻着在沉默中偷生的原则,但是那一双双赤裸裸的眼神,还是挺刺人的。 很久没有到过丞相府了,更是很久没有走过丞相府后门了,开门的僮仆看着我怔了很久,才仓皇跪下,颤着嗓音说:“陛下,大门在那边···” 我扬起脖子朝周围看了一眼,说道:“朕觉得小门的风景甚好,你退下吧,不要叨扰他人,小祥子领朕去即可。” 僮仆疑惑的瞅了我一眼,后知后觉得点头退下。 自小门延伸进去的是一条幽径,小道旁侧满是娇嫩低头的珍珠草,果实甚是圆润,有丝丝清香萦绕鼻尖,我和小祥子绕过一新月形状的池子后,才到庞晔的寝居门口。 房门紧闭着,我递个眼神儿给小祥子,他上前,抬手还没敲到房门上,屋内边传来了女子娇羞的声音:“大人,燕儿实在是情难自禁、泪难自控啊。” 小祥子的手明显抖动了一下,没敢敲下去,回头看我。我扯了扯袖口,张嘴用嘴型说出两个字:退下。 良久,屋内传来低沉男音:“杜姑娘有心了。” “大人,陛下身边已经有侍卫守着了,你作何要上去白受这一刀啊?虽然燕儿未曾面见过陛下,但是听说陛下身子一向强健如熊····” 风一吹,我的耳朵抽痛了一下,“强健如熊?”我低吟。小祥子巴巴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强健如熊啊,想起之前小祥子说的‘弱不禁风’四个字,心下突然觉得甚是好笑,原来,两个极端的词语能如此和谐的放到我身上,突生的悲凉之感硬生生堵住了我的心,有一口气···一直憋着。 “听父亲说,要不是陛下那一脚,大人你也···” 小祥子又悻悻的看了我一眼,继续沉默。 那一脚···我抬头看天,昨夜宴会上,紧张害怕过度后,我闭眼飞出去的那一脚···谁成料想竟然落到了飞身挡在我身前的庞晔的屁股上,犹记得当时一脚飞出,众人哗然,待我睁开眼时,看到的除了舞女惊异的眸子和指着我脖子的剑口外,还有被某人踢倒在地的庞晔···我的脚···还在空中。舞女眸色一凛,执剑的指尖微白,用力一提,在我绝望的眼神中竟是刺向了跌坐于地的庞晔身上··· “本官乏了,杜姑娘请回吧。” “大人——,燕儿还有···” “来人,送客。”立在台阶下的一仆人进屋,我和小祥子十分默契的向右侧挪了两步,避开了屋内的视线。 片刻后,一黄衣女子款款而出,一步三回头,直到门被关上后才转身抬起头来,面色忧郁,在瞥见我的那刻僵然,我与她无声对视了三秒。 惊疑、猜忌、不屑夹杂着点点厌恶的眸光在我脸上一闪而过,黄衣女子开口道:“你是哪家小姐?丞相大人困了,你回去吧。” “大胆!”小祥子终于不再沉默,上前一步作势拿出他身为最高太监的威严。 “大胆!”我呵住他,“怎么可以对杜将军的独女如此口气说话?不知道丞相大人最是怜香惜玉吗?” 杜将军,名唤杜年滔,如今镇守在江南一带,手中直接掌握有三十万大军,一生战场无数,战功显赫,最是疼爱这个独生女儿。 “啪”的一声,屋内有杯子落地的声音。 “呀!大人···”杜燕儿拿起裙摆,往里面钻过去。 第18章 陛下想象力十分丰富 “杜小姐请回,陛下进来吧。” 这句话——一语双关啊。拿我这个‘陛下’的名义逼得人家满怀爱意的小姑娘只得黯然神伤的离开···啧啧,不愧是奸臣,我心里咂舌,略带谦逊的朝僵在门前的杜燕儿一笑,旋即进了屋。 屋内一如既往的简朴,只多了一木色架子,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双双鞋子,鞋子的颜色很鲜艳,新得让我不自然的抽了嘴角,这鞋子···他还摆在卧房?专门提醒自己当今圣上的“浩荡皇恩”? 庞晔坐在桌旁,胸前缠着白布,接近心口的地方隐隐有血迹渗出。一摞奏折置于桌上,他手上捻着茶杯,地上还躺着一个。 我对上他的细长的眸子,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抢在他行礼前开口道:“丞相大人身子可还好?朕带来宫内各种珍贵药品,希望能帮助爱卿早日康复。” 庞晔沉思了小半刻,道:“昨日···” “昨日是朕眼拙,误踢了丞相,致使丞相被舞女刺伤,还望丞相不要见怪。” “微臣命若蜉蝣,为陛下而死,死得其所,陛下不要自责,微臣定是不会向陛下讨要一个回报的。”他打量了我一眼,从上至下,最后定格在我的鞋子上。 抚了抚袖口,我说:“作业的舞女已经收监了,朕定是会还丞相一个公道的。” “陛下从后门进入府中的?” 我疑惑的看着他,随即跟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到粉色鞋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珍珠草果实颗粒,“呵呵···大门儿人多眼杂,朕命人携着几大箱子东西,怕是会引来骚动。” “哦——。”庞晔的语调很是深长,我端上桌上的一杯茶一口饮下。“对了,朕昨日深思熟虑,思考良久,实在是不明白上一刻你与那舞女还你侬我侬的,怎么下一刻舞女就对你刀剑相向了?莫非···”我故意露出了然的表情问他:“她是你多年前辜负的某位痴情女子,难以承受被残忍抛弃的现实,沉寂多年来后找你这个庞世美寻仇来了?” 庞晔年过二十三,在我袁国这个年纪的男子自是早就成家生孩子去了,况且,庞晔是当年丞相庞居年的养子,庞居年已经去世多年,这种情况下,庞晔权大无父管,私下里在金屋藏一两个娇女是无可厚非的。 听到我的话,庞晔眉梢微动,满眸子的促狭,竟然笑开了。 “你笑什么?” “陛下想象力十分丰富。” 这明明是褒大于贬的话语,他说得理直气壮,我哼哼道:“朕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庞晔再次倒了一杯茶,却是递给了我,他道:“多年前微臣已与一女子立下海誓山盟,她若是不嫁,我也便不娶了。” 我愕然,“想不到丞相还是一个如此痴情的人,那姑娘姓甚名谁?朕帮你们做主,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成就一方美谈吧。” 他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声音半是低沉半是魅惑:“那女子陛下也认识。”“哦?” “陛下不妨猜猜是谁?” 我皱了眉,朝堂上的女官早已婚配,自是应该排除在外,那剩下的便是官僚世家之女了,只是官家女子如此之多,叫我如何去猜?况且还可能是一民间女子···我投给他一个“朕是傻了才会去猜的”眼神。 “那女子曾经看光了我的身子···” “你胡说!当时你及时捂住了我的眼睛,我什么都没看到!” 他笑了,“妖妖,你猜那个女子是你自己?” “呸呸呸!你和那么多女子有过鱼水之欢,她们早就看光了你的身子!我就算看见了也不是第一个!” 庞晔不语,却是低笑出声。 第19章 陛下·····准吗? 恼极,我忙转了话题,哼哼道:“这次丞相大人护朕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吧。” “要什么···都行?”他的眼睛很是精锐,看得我发慌,“你先说给朕听听。”我心里已然沉了三分,想起之前他的鸿鹄大志····我··大抵是夸下海口了··· “微臣若是想要完成鸿鹄大志,陛下——”他抬眼看我,眸光烁烁:“准吗?” 果然··果不其然啊,又是那种调戏中夹杂着威胁的语调,只是这次稍稍高扬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我怒了,真真的。“好啊,庞晔,丞相的位置坐腻了是吗?或者,忍耐够久了,再也忍不下去了?” 庞晔淡笑,隐去了眸子里的光亮,“妖妖,我的伤口犯疼了。” 我沉下脸,“庞晔,每次都逼我让你升官,上次让朝上过半大臣联名为你写升官请愿书,现在还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或许,你应该可以告诉我,那个舞女、那场刺杀本来就是你安排的吧?我相信你有这种能力!” “妖妖,我在你心中如此··” “不堪?没有。”我好笑,“你没有如此不堪,庞晔,你觉得每次都逼我很好玩儿是吗?作为一个皇帝,军权、财权全在父亲手上,行政权被你一手包揽,朝中还有哪个臣子忠心于我?那群见风使舵的人不是看你的脸色行事、就是唯周洛倾之命是从,对我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帝阳奉阴违,黄河决堤,我无法集合税物救灾;西北动荡,我难以调兵平息;奉县民乱,我连调官遣官都得有你的允许。你一声令下就赶走朝中忠心于父皇顺带忠心于我的老臣,残忍诛杀只犯有收受贿赂之罪的云家老臣九族,庞晔,你不是皇帝,却拥有皇权,如今是真的要夺位了吗?!”音落,眼角微凉,我胡乱的用袖口楷了一把,不知道是积攒了多少年的委屈瞬间爆发,可能是从父皇母后离开皇宫那日开始,可能是我长胖受尽嘲笑的那天开始,也可能是我的权力慢慢流失的那天开始。 承德殿的孤独,无数人羡慕,可是又有几人体会过?所以父皇母后走得决绝,留我一个人独守江山,如今,是守不住了··· 庞晔捂着胸口,缓缓起身,“妖妖···” “老爷,南铭大人求见。” 我握着点点湿润的袖口的手一抖,反射性的转身欲走,庞晔抓住了我,我瞪眼:“你干什么?!” “你就不想知道南铭找我做什么?” “不想!”我怒道。 声落,门却被打开了,逆着光,南铭的眼神在看到我的时候顿了一下,随即垂眸:“臣参见陛下。” “南大人不必多礼。”我后知后觉的从庞晔手中抽回手臂,只听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偏头看他时,他竟是笑得放肆。 “南大人到我的府中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昨夜丞相被舞女刺伤,下官特来探望。”南铭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明亮,有一种清凉的味道。他的眼光自我的脸上滑过,有过一瞬间的迟疑,缓缓开口:“没想到刚巧碰到陛下在此。” 我一愣,小祥子就在外面,他怎么会不认识我的贴身奴才?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我不语,庞晔也不点破,说道:“南大人有心了,本官伤势不重,宋太医说休息一段时日即可。” 南铭点了点头,不知不觉中,我再次成了那个最重要的局外人,无声叹息,打算一直沉默下去。 半晌,南铭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他的指尖轻轻握着袖口,风轻扬袖,皓齿红唇,俊雅如竹。 庞晔挑了眉,开口道:“南大人可是想要留下来用午饭?” 南铭眸光微动,整张脸在斜穿过屋内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静然、清雅。他拱拱手道:“下官听闻丞相有一只百年狼毫,特来向丞相大人讨借一番。” “南大人一手好字闻名天下,听说任何毛笔到了你手上都会成神笔,如今怎么在意起本官的毛笔来了?” “给一位身份尊贵的人用。” “哦?”庞晔语调上扬,不着痕迹的瞟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