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人怨》 第一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1) “你好,这里是江市殡仪馆。请问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我是死者苏舒的亲属,过来办理火化手续。” 殡导师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这里穿红色旗袍,直勾勾看着旗袍上的龙纹图案。 容栖栖皱了皱眉心,把肩膀上的龙纹移开殡导师的视线,殡导师才回过神,说:“请稍等,我先给您登记一下。” 殡导师在电脑前操作,鼠标和键盘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回响,容栖栖用涂满鲜红色的指甲一下又一下的叩击服务台的桌面,似乎在抱怨等待的时间有点长。 殡导师也感受到了这诡异的气氛,为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脸上依然带着标志性的微笑,说:“这边给您弄好了,下周二火化可以吗” 容栖栖转动手上的腕表,低声说了一句:“时间有点紧。” 殡导师没听清楚,问到:“您说什么” “没什么,这个时间可以。” 容栖栖哽咽着说:“我现在想去看看他。” 殡导师感受到面前这位家属的悲伤,猜想她戴墨镜肯定是为了不要其他人看到流泪的模样吧,殡导师为自己刚刚对家属的穿着感到奇怪而表示抱歉。 “苏先生的遗体现在在临时停尸房,您出门左拐大概五十米就到了,请节哀。” 容栖栖抹掉眼角的眼泪,嘟嘟囔囔的说:“现在出来跑业务,真不容易。” 映入容栖栖眼帘的临时停尸房是一幢墙皮脱落的老房子,她正在思考怎么才能合理的把苏舒的尸体弄出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叫喊:“小姐,这里是停尸房,参加葬礼的家属应该去灵堂,您走错地方了。” 容栖栖转头,身后是准备运送遗体的接尸工,接尸工没听到容栖栖的回答,接着说:“麻烦让一让,我们正在忙。” 容栖栖的身体往旁边歪了一下,胸前的龙纹正对着接尸工的眼睛,说:“你旁边的尸体,我要了。” 许浑的目光有意与图案错开,咧开嘴,笑了一声,说:“先到先得,懂不懂,妹妹。” 容栖栖直视许浑帽檐下的眼睛,黑漆漆的,像是个漩涡,能把人吞进去。 “自不量力。”容栖栖说完,把墨镜往头上一扣,右手从后脖颈抽出一根红色狼毫毛笔,笔尖还滴着血水。周围的枯叶随着风势旋转飞舞,把容栖栖围在中心,咻的一声,枯叶里冲出一只毛笔,直逼许浑的面门。 许浑一惊,结合容栖栖的穿着和手段,马上猜出面前的女人不简单,很可能是阎罗王底下的人。 连忙侧身躲过狼毫毛笔,身上直冒冷汗,但嘴里还不忘调侃道:“怎么阎罗王都穷得要倒卖怨气啦。” 容栖栖也被少年的速度惊到了,眼神由轻视变成审视,打了一个响指,狼毫毛笔瞬间分裂成五支,分别五角定点悬浮于空中,许浑暗自说了一句:“不好,是五星阵。” 许浑立马脱离肉身,魂体幻化成一条巨龙,鳞片与鳞片之间闪耀着金光。这道光以飞快的速度包裹巨龙的身体,才堪堪挡住五星阵的攻击。 容栖栖说:“幻形术,你是许家人” “眼力不错。”许浑说完,巨龙的嘴里喷出一个巨大的火球,容栖栖不甘示弱,把狼毫毛笔继续分裂成十只,组成万星阵,抵挡火球的威力。 “玩这么大” 许浑对万星阵一知半解,偶然在一本残缺的古书上读到过,写有破解阵法的那一页却刚好缺失,不过对狼毫毛笔有比较详细的描述。 狼嚎毛笔,是金刚手菩萨用地狱之火淬炼所得,本就坚不可摧,毛笔放在怨鬼池浸泡了上千年,吸收了强大的怨气流,是承载怨气和作战的绝佳武器。 穿龙纹旗袍的人不止一个,但掌控狼毫毛笔的人就只能是容家人了。 容家和许家势不两立,许浑还不想在容家人面前暴露实力,决定速战速决。于是释放身上的所有鳞片,那些鳞片如细雨般向四周发散,容栖栖当机立断,收回狼毫毛笔的本体,为自己设下保护结界,挡住这波攻击。 许浑凭借这时候的空档,变成一只大熊猫,咬坏毛笔的分身,离开阵法中心。 “高人,咱们有缘再见。”停尸房又恢复了平静。 容栖栖的狼毫毛笔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笔尖的血水滴在旗袍上,旗袍闪着诡异的红光,过了几秒才恢复原来的中国红。 容栖栖拉开尸袋,指尖放在尸体的眉间,手猛地往外一抽,那具尸体里的魂魄与身体直接分离。 苏舒睡得好好的,忽然被一阵力带出体内,晕晕乎乎地坐在地上,说:“我怎么出来了你是谁” “苏舒,男,死亡年龄23岁,死亡原因:车祸。”容栖栖翻动手上的资料板,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是收怨师……”不等她说完,苏舒打断道:“为什么我不像电视里那样一直飘在外面” “你怨气太重,黑白无常只能先把你封在身体里,以免你在外面飘荡久了,变成恶鬼。你可以用你的怨气跟我做交易。” “什么交易” “我帮你完成心愿,你把怨气给我。” 苏舒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说:“小姐姐,我想见我父母。” 容栖栖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次的任务看来很简单,她喜欢不贪心的人。 对苏舒的脸色都变得友好起来,说:“可以。” 苏舒瞧着容栖栖不像电视里那么可怕,紧接着说:“那我能不能亲口对他们说说话。” 苏舒的要求精确地踩到了容栖栖的雷点,容栖栖收回前一分钟对苏舒的夸奖。 鬼魂和活人沟通的方式只有通过梦境,如果强行让魂魄和在世的人说话,就要以一千年灵力为代价。这种亏本的买卖,容栖栖当然不能答应! 苏舒感觉到周围比之前更冷了,但是他现在是鬼,还会有凉意! 容栖栖的大脑飞速运转,是选择敷衍苏舒,还是直接收怨气走人。这两种都会使灵位牌中的怨气不纯,后续的炼化更麻烦。 容栖栖决定回地狱一趟,在找到办法之前,先拖延几天。 “根据《阴间法典》,非自然死亡者,因其阴气过重,十四天内不可回本家,三天后才可以见你父母。” 苏舒被容栖栖所谓的《阴间法典》震慑到,连连点头,不敢提出异议。 容栖栖看他态度良好,说:“这三天,你还有其他想做的吗” 苏舒听到还可以做别的,先是开心地飘高了几米,好像想到什么,吞吞吐吐地说:“那个,能不能,就是,我们……” 容栖栖最烦说话吞吞吐吐的人,“痛快点。” 苏舒破罐子破摔,闭上眼,嚎了一嗓子:“我想买衣服。” 容栖栖直接拎住苏舒的脖子,从停尸房离开。 他们走后,监控录像闪了两三下,容栖栖,许浑,苏舒三人的交谈和打斗都被抹除掉了。 门外的树枝上有一只螳螂盯着容栖栖离开的身影,对着另一只螳螂说:“我终于找到容家人了,她绝对不是容家旁支,很有可能有我需要的东西,查清楚她在容家的地位。” 第二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2) “小姐姐,这里好多漂亮裙子,帮我试一试吧”苏舒睁着一双充满委屈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容栖栖。 容栖栖浑身不舒服,安静了一分钟后。 “随你。” “小姐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苏舒说话时,还不忘指了指衣架上的裙子,用手对照着裙子的样子,在自己身上比划比划。 “容鬼。”地狱铁律——人间行事员一律用“鬼”字作名。 “容容,你能不能帮我试一下这几条裙子,还有这双高跟鞋。”苏舒双手合十,“拜托拜托。”容栖栖额上的青筋跳了几下,手掌捏拳、松开,再捏紧,又松开。反复几次之后,从牙缝里好不容易蹦出一个字,说:“行。” 容栖栖发誓必须快点找阎罗王签字,完成苏舒的心愿。 苏舒满脸笑容,指挥容栖栖拿过那条一字肩白色短裙,又让她穿上黑色小皮鞋,然后把盘好的长发散开。苏舒伸出手,准备帮容栖栖整理一下微曲的头发,却被容栖栖的偏头躲开,一脸谨慎地说:“你想做什么” 苏舒默默收回手,双手僵硬地垂直在身体两侧,眼睛里的光也黯淡了许多,生前的记忆被容栖栖躲避的动作给唤醒。他心想,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他好像都在被嫌弃。 容栖栖把头发别到耳后,身边传来苏舒的疑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正常” “没有。” 苏舒睁大了眼睛,再问了一次,“你真能接受一个大老爷们穿裙子” 容栖栖觉得苏舒提的问题很奇怪,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 “这就是你想自杀的原因”又说:“穿自己喜欢的衣服,有什么不正常的。” 黑白无常有一房子的水墨色裙装,听他们说那些都是从人间带回来的汉服。他们嫌弃工作服太死板,一直在阎罗王面前打报告,要求把黑白袍子改成汉服,鬼差也要有穿衣自由的权利。阎罗王是个老古板,从来没同意过。 “我是自杀吗”苏舒对死前那一刻的记忆很模糊,回忆了一下生前的性格,说:“我记不清我是怎么死的了,但是没道理会自杀啊。我记得那天,好像我要去一个什么地方……哎呀,脑袋里像被打了马赛克一样,模模糊糊的。” 人在死亡的那一刻,记忆便开始衰退,容栖栖解释到:“想不起来是正常的,人死了一段时间,大脑才会停止运作。你才死没几天,还保留一点模糊的记忆,再过几天,你就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如果再过七天,容栖栖不能带走苏舒的怨气,苏舒的魂体会游走在各个世界之外,成为怨鬼。 这些话哽在容栖栖喉咙里,她不会让增加工作量的情况发生。 “真的吗那我怎么才能知道自己出车祸的原因” 苏舒潜意识里否认自杀,那么他的死一定有蹊跷,不找到真相,怨气也没那么容易拿到。 容栖栖划掉了资料版上“自杀”,说:“好好想想,你有没有仇家。” 苏舒出生在一个传统的教师家庭,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高中老师,他们极力反对苏舒穿女装,同学也嘲笑他是娘娘腔,身边没几个朋友,除了每天晚上去酒吧反串的几个同行,就只有李元了。 最不赞同苏舒着装的就是他的父母,但是苏舒认为父母还不至于是他的仇人。 苏舒说:“暂时想不到,但是我有一个发小,他叫李元。我们关系特别好,他从来不把我看作异类,还鼓励我上街穿裙子,勇敢做自己。” 容栖栖说:“我们现在去找他。” “等一下。”苏舒拉住要走的容栖栖,指了一下左边墙上挂着的水晶发箍,小声说:“戴上那个会更好一点……”话还没说完,容栖栖就把发箍戴在了头上,说:“这样可以了吧。” 镜子里反射出容栖栖的装扮,白色掐腰短裙压住之前龙纹旗袍的清冷气和压迫感,脚上再搭配木耳边牛奶袜和圆头黑色小皮鞋,显得容栖栖软软糯糯的。 苏舒比了个大拇指,“容容,你也太软妹了。” 旁边的试衣间里传来一阵笑声,容栖栖的瞳孔微张,说到:“滚出来。” 苏舒连忙藏在容栖栖的身后,只露出一个头来,自言自语的说:“一说话就是暗黑小萝莉了。” 试衣间里的人听到了容栖栖的呵斥声,走出来的人正是许浑,他附身在营业员的身上,“啧啧,高人,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一面。” 许浑派人在地狱打探一番,得到的情报说:容栖栖不仅是收怨师,还是容氏本家。全地狱的人都知道容家世世代代都为阎罗王炼化怨气流,只有容氏本家人才有把怨气转化成灵力的能力。 灵力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拥有灵力才能学习法咒,不仅如此,得灵力者得永生。 许浑从小本体就有缺陷,没几年可活了,靠怨气续命也是下下策。但他不信命,一直在寻找容家人。费劲千辛万苦,终于被他遇上了,容栖栖的灵力他势在必得。 容栖栖用手挡住苏舒的魂魄,眼睛的余光扫视周围,思考适合施法的区域。许浑看出了容栖栖的打算,摇了摇双手,说:“先别急着动手,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而是来加入你们的。” 苏舒满脸黑线,这不是哪个琼瑶剧里的台词嘛,一股子茶味儿。 容栖栖示意许浑继续说,许浑浅笑一下,眼神越过容栖栖,与苏舒对视。容栖栖考虑了一会儿,把苏舒收到魂戒里。 容栖栖食指上的魂戒让许浑的戒备心更上一层,“魂戒是地下的玩意儿,怨气贩子和捉鬼的那群人为得到它,抢破了脑袋,没想到在你手上。” 容栖栖瞥了魂戒一眼,“少废话,你的目的。” 许浑嘴角的笑弧收敛了一点,“高人,我可以给你想要的。” 容栖栖想到打斗时,许浑的逃脱方式,许浑可以附身在活人身上,他现在的身体估计也只是暂时的。 “你是许家什么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许浑,许家第五代传承人。”是传承人,不是当家人,说明许浑还没有掌权。 容栖栖早有耳闻,传闻许家第五代传承人城府极深,虽然得了一种怪病,但是利用幻形术和附身术在万千小世界贩卖怨气,让许家一跃成为怨气最充沛的家族之一。 “听说你是个病秧子,身体撑得住吗” “所以我们来做个交易,我附身后,不会对苏舒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只不过消耗点他的阳气而已。” “阳气应该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 “没错,我还要一部分苏舒的怨气流。你也知道,我活不久了。为了在最后的日子里过得舒服点,必须为许家带来利益。” 容栖栖犹豫了一会儿,有了许浑的帮助,毫无疑问,任务时间将大大缩短。 “怨气流二八开。”容栖栖心想:两成怨气能不能拿到手,就看他的本事了。 许浑的那颗心可不止七窍,许氏家族都被他玩得团团转,这个小丫头片子心眼还能比他多 两人不仅内心戏十足,许浑话里还在打着太极,“啧,小姑娘,年纪不大,心到挺狠。咱不说五五开,起码我得占个四成吧。” 容栖栖转身就走,果不其然,许浑叫住了她。 “行!二八就二八,算我们交个朋友”先接近容栖栖再说。 两个人各有各的算计,心眼比黄河里的沙还多。 容栖栖准备回去给上个世界的商场老板上柱香,他教的砍价伎俩挺不错。 “跟我走。”把许浑一并塞进魂戒,直奔苏舒的合租房。 第三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3) 苏舒的合租房的客厅里的沙发、地上、餐桌上到处都是脏衣服,受潮的天花板上散布着霉菌,悬挂的白炽灯也灰扑扑的,许浑随手拎起一件衬衫的衣角,空气中的粉尘变得更多了。 许浑立刻把那件衣服丢出老远,掏出手帕,使劲地摩擦自己的手指,十分嫌弃这个破公寓,“咳咳咳,这是人住的吗” 还没等苏舒回答,房间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响声,男女混杂,“元元哥……轻点……你的变态室友什么时候回来……” “他啊……终于死了……别提那个神经病,先让哥哥我好好疼疼你。” “等一等嘛,元元哥,那他的新衣服全部给我吧,有好多名牌呢。” “死人的东西你也不怕晦气,谁知道那个变态对那些衣服做了什么恶心事。你把我弄舒服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变态、神经病、晦气、恶心,这些词一个不落地钻进苏舒的耳朵,父母这样说,同学也这样说。就因为他喜欢穿裙子,喜欢粉色和亮晶晶的发饰,像他这样的人就不配称作男人吗苏舒怒气直冲头顶,穿墙而入。 “高人,现在咱们怎么办”琼瑶剧爱好者许浑对这种场面最感兴趣。 苏舒越快被激怒,他抢怨气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容栖栖把挂在胸口的墨镜戴好,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垃圾就该丢进焚化炉里,别污染了垃圾桶。” 容栖栖一脚踹开房门,屋内的两个人被巨大的响声吓得往被子里躲,大叫:“啊!地震了吗” “咳咳咳,高人,麻烦下次出手前知会一声,眼睛都要被辣瞎了。”屋内的场景不忍直视。 门板直接哐当一声,地板的烟尘全部浮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食物的酸臭味和未消散的旖旎气氛。 李元最先缓过神来,扯过一边的毯子遮住重点部位,“谁!” 李元的怒火被容栖栖软糯的形象一把浇灭,他以为容栖栖也是来买苏舒留下的衣服和包的网友,再加上帖子的封面是他帅气逼人的自拍照,猜测容栖栖在外面等久了,又听到房间里的动静,怕自己和东西都被抢走,才破门而入。 李元越琢磨越自信,懒散地靠在床头柜,双手枕在脑后,上下打量容栖栖的身材,色迷迷地注视容栖栖短裙下那双纤笔直白嫩的腿,“美女,就这么等不及” 王悦也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听见李元的声音,轻轻地掐了一下李元的手臂,说:“元元哥,人家还在这里呢”眼睛里像是淬了毒,恶狠狠地盯着破坏自己好事的容栖栖,“哪来的骚货,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站在床边的苏舒双眼被气得通红,骂是无声的,打是无力的,他死了,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容栖栖施法定住李元和王悦,没有打扰苏舒。 苏舒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反复告诉自己,就算是亲生父母都不能理解自己,又何况是这种朋友。 但他无法接受,十几年的发小在背后原来这么讨厌自己,平时的善解人意和维护不过是博得他好感的伪装,这么多年,他就像个傻子一样,被李元骗得团团转。 容栖栖把墨镜戴在苏舒的眼睛上,“别哭。” 许浑知道苏舒正处在理智缺失的时候,只要得到苏舒的信任,怨气流谁二谁八就说不准了,于是拍了拍苏舒的肩膀:“我可以让他们听到你的声音。” 容栖栖一眼看穿了许浑的心机,说:“玩阴的” 许浑在弄清容栖栖的真实身份之前,他还不能撕破脸。 “怎么会,我是在帮你。” “不想被定住就闪开。” 容栖栖走到苏舒身边,“你不想报复吗”头微微靠近苏舒的耳朵,声音充满了蛊惑性,“你看,床上的两个人,他们占用你的房子,你的钱,你的衣服。自以为的好友却恨不得你去死,对着一堆连垃圾都不如的人施舍宽容,你不觉得恶心吗” 苏舒的瞳孔渐渐从黑色变成暗红色,嘴里反复地说:“恶心,恶心,好恶心!” 苏舒的态度转变令容栖栖很满意,心软的鬼魂,怨气会大打折扣,挑起魂魄的仇恨,怨气也随之激增。 容栖栖继续诱导苏舒:“不如你亲自来” “我该怎么做” 容栖栖与苏舒的双眼对视:“你需要相信我。” 苏舒彻底迷失在容栖栖眼睛里,慢慢地说:“我相信你。” 容栖栖得到魂体的授权,手指上的魂戒的红光越来越明显,最后凝聚成一束,射向苏舒的额头,红光缓缓膨胀,一分为二,一部分笼罩住魂体,另一部分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红雾团。 容栖栖右手拽出许浑的魂体,送进红雾团中,对许浑说:“你现在与苏舒肉体合二为一,他身体周围的红雾是他的怨气,试着用你的魂魄感知他的怨气。” 许浑是第一次控制死尸,他对此刻的情况没有多大的把握。 死尸与活人的身体不同,要想控制死尸,不仅需要死尸的信任,还必须融合死尸的怨气。如果失败,怨气反噬到许浑的魂体,最后许浑就会化作死尸怨气流的养料。 许浑在红雾中盘腿而坐,魂魄不断地被周围的怨气流穿透,而愈加透明,“我快支持不住了。” 容栖栖知道稍有不慎,许浑很可能会死。 她镇定下来,快速思索应对的办法,然后对许浑说道:“你跟着我念口诀,把体内的灵力都集聚在额心。” 许浑照做,嘴里念着容栖栖传的心法,慢慢地苏舒的肉体逐渐在红雾中显现。容栖栖心领神会,收回法术,让许浑自己适应苏舒的肉体,把苏舒陷入沉睡状态的魂体收入魂戒。 等到红雾全部散去,许浑猛地一睁开眼,眼里像是有两把冰刀,直对容栖栖,说道:“小丫头,设局试探我” 第四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4) 许浑在许家那种地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容栖栖刚刚的举动心领神会。容栖栖除了试一试许浑魂魄离体的能力,更多的是想测试许浑是不是有灵力和法咒。 通过这一次,容栖栖算是摸清了许浑的底:只有幻形术和附身术的许浑,完全没学习过另外的法术。 许浑故意在深陷绝境时表现出虚弱无力的样子,但凡刚刚暴露了他学习过法咒,容栖栖会立马上报阎罗王,许家那批人也会落进下石,到时候再接近容栖栖的可能性为零。 他在赌容栖栖会不会救他,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容栖栖毫不在意许浑的眼神,说:“是又怎么样地狱律法第三条:非阎罗殿行事员,不得学习法咒。” 许浑还没见过这么坦诚的人,喉咙一梗。容栖栖手里既有魂戒,又有狼毫毛笔,打又打不过,再说,地狱禁条在那里摆着,他是许家人,的确不能学法咒。 但是嘴上不能输:“以后如果不征求我的意见,就把我往尸体里塞的话,到时候谁也别想落着什么好。” 这一次差点逼着许浑魂飞魄散,算是她考虑不周,万一许浑向阎罗王举报她私下传授法咒给外人,她也要收到惩罚,这样会严重影响收回怨气流的进度。 不过容栖栖也有办法治他,“怨气流一九开” 虽然很危险,但是容栖栖已经对他放下一部分的防备,于是许浑顺势接住容栖栖给的台阶:“咱们这不是新团队嘛,有点摩擦很正常。感谢高人传授的心法,救我一命。” “正经一点。”容栖栖说,“刚才你已经感知了苏舒的怨气,他到底想怎么做” “苏舒其实只想拿回他自己的东西。”许浑改掉之前调笑的嘴脸,“这两人就像是额外奖励。你让我代替他来复仇,无非是怕他心软,但是又怕报复得太狠,苏舒心里有愧疚感。怨气流本来就是随着宿主的心情增减,报复的力度一旦把握不好,咱们的本钱都要亏掉。” 容栖栖说:“苏舒是一个男人……” 许浑马上接过容栖栖的话,说:“而李元一直被苏舒压一头,在朋友和亲人面前,到处传播苏舒是个喜欢穿女装的变态,久而久之,苏舒成为众矢之的。他还乘虚而入,顶替苏舒的职位,一直激化苏舒和他父母的矛盾。” “资料查得挺仔细。” 许浑盯上苏舒的怨气估计不是一时兴起,他早就摸清苏舒的底细了,如果这次不是容栖栖出手,许浑一个人就能收揽苏舒的怨气。 “这属于我的业务范围。” 容栖栖晃了晃手中的符咒,说:“时间最多两个小时,不然你的魂体会受损,准备好了吗” 许浑心里有一条妙计,说:“等会儿配合我一下,顺便帮我换套衣服,不然这一身血迹,不利于我施展。” 容栖栖打了一下响指,许浑身上的血迹消失殆尽,说:“自己把握好分寸。” 然后把符纸扔到天花板上,李元和王悦眼珠动了动。许浑顶着苏舒的身体,伸手揽住容栖栖的肩膀,说:“李元,好久不见。” 容栖栖使劲掐住许浑的后背,警告他不要趁机搞什么小动作。 李元被许浑的样子吓了一跳,从床上弹起来,慌乱地跪在地上磕头,惊恐万分地说:“你的死和我没半毛钱关系,冤有头债有主,看在我们是好兄弟的份上,别带我走。” 王悦在床上瞪大了眼睛,搞不清李元在做什么,问道:“元元哥,他们是谁啊” 王悦的一句话点醒了李元,停下来,说:“你也能看到苏舒” “他就是你说的变态室友”王悦的视线在许浑和李元的脸上来回扫过,最后定在许浑的脸上,说:“呸呸呸,我真不会说话,元哥,有这么帅的室友怎么不介绍给我啊。” 苏舒的衣服被抹掉血迹以后,清爽不少。灰色连帽卫衣搭配一条同色系运动短裤,黑色短发柔顺地垂在饱满的额头上,再加上他说话时飞扬的眉眼,李元自以为是的嘴脸一下子就变得更加猥琐。 王悦花痴的表情让李元十分不爽,使劲捏住王悦的下巴,恶声恶气地说:“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来之前,王悦就听说了李元是臭名昭著的色鬼,之前不过是个没人理的穷鬼,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钱,在网上大肆炫富。要不是为了那几个包包和首饰,她才懒得和这种人周旋。 “元哥,钱还没给呢,这不太合规矩吧。” “就你这活还想要钱滚。” “哟!还想赖账那我只好给金总打个电话,你以后别想在海比斯混了。” 许浑忽然感知到苏舒身体内的红雾在跳动,手指在容栖栖肩膀上敲了两下。 金总是海比斯的老大,李元完全不知道王悦是金总的姘头,万一被金总知道自己玩了他的女人,肯定会断胳膊断腿。麻溜地转了钱,巴不得快点摆脱王悦这个刺头。 王悦走后,李元改变那副惊恐的嘴脸,嘲讽地说:“你不是被车撞死了吗怎么还活着呢” “我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呢,那只是轻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你怎么知道我出车祸了”李元支支吾吾,半天连屁都没憋出来一个,马上转移话题。 “我就知道你没死,你不知道,我听说你死了,整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好现在你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跟兄弟我说说,最近去哪发财了” 李元一边说话,一边穿好裤子,故意光着上半身,向容栖栖炫耀自己的身材。有了容栖栖这样一个人间绝色站在那里,李元的色心都快从身体里跳出来了。 许浑抬手把容栖栖的头发拨到她的脸颊前面,灯光反射到他腕上的名牌表,然后说:“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容容,最近这几天我都住她家里。” 李元被表盖的光闪到了眼睛,容栖栖不俗的打扮让他坚信苏舒攀上了高枝。 为什么苏舒永远运气比他好,考试次次是第一,全校的女生争着抢着给他递情书,还是高知家庭。再想想自己,父母都是赌鬼,自己上学要靠贫困补助,暗恋的女生骂他是屌丝、挫男。 李元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要把苏舒的一切抢过来!把苏舒死死地踩在脚下,永远只能活在他的阴影里。 “那今晚咱哥俩去海比斯喝点小酒刚好带上弟妹一起。”李元了解苏舒的酒量,出了名的一杯倒,只要把苏舒放倒了,容栖栖就好对付了。 许浑听到海比斯,又感觉到了苏舒的怨气,眉尾一挑,但是脸上故作迟疑地说道:“这不好吧,我喝不了酒你是知道的,再说了,我的宝贝容容比我酒量还差。” 容栖栖食指和拇指在许浑背上360°旋转一掐,贴近许浑的耳朵,说:“少说些肉麻话。” 看着许浑太阳穴上的冷汗和通红的耳朵,才满意地松开了手。 这些小动作和容栖栖害羞的脸蛋令李元更嫉妒,转身在地板上找t恤掩盖自己的情绪,“今晚不去的人不是真男人,喝醉了有什么关系,有我在。海比斯你又不是不熟悉,那里都是老熟人了,不会出事的。” 许浑当着李元的面,凑近容栖栖的耳边,做出耳鬓厮磨的样子,小声说:“都是为了刺激李元”,又说:“海比斯有问题。” 容栖栖配合许浑的亲密举动,拿起小粉拳捶了许浑胸口一拳,点了点头,细声细语地对李元说:“麻烦元哥了。” “元哥,不好意思啊,我家宝贝就是太害羞了,她没去过那种地方,我也不太熟悉,到时候就拜托元哥照顾了。” “那有什么,这么多年不一直是我照顾你。咱们快去吧,我还约了几个熟人,一起为我兄弟接风。” “照顾”两个字亏李元说得出口,当他知道苏舒喜欢扮女人的秘密之后,靠这个秘密成为了苏舒最好的哥们,一边享受着苏舒提供的资源,一边却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李元的厚脸皮和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容栖栖嗤之以鼻,对于这种人,她有的是办法折磨他。 三个人出门的时候,李元才想起来容栖栖特别的“敲门”方式,“这门” 许浑马上接过话,“不好意思啊,元哥,都怪我,我回家一看客厅,还以为被抢劫了,正好听到你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就要我家容容帮我开了一下门,我家容容性格不太外向,但是力气是特别大。这样吧,为了赔罪,今晚我请客。” 李元原本就琢磨怎么才能让许浑买单,没料到许浑直接开口了,为了今晚的娱乐活动,也为了不再提刚才自己和王悦做的事,他不准备在容栖栖面前多说。不过推脱一下还是必要的,“看你说的,今晚别跟我抢,必须我买单。” 许浑心里冷笑一声,嘴里贴心地说:“兄弟知道你手头紧,别逞强了。” 李元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了,没接许浑的话,说:“哎哟,是那群崽子的电话,估计催我们的,我们先去吧。” 第五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5) “元哥,他们位置在哪里”许浑在在嘈杂酒吧对着李元大喊。 “都在吧台,跟着我。” 李元带着许浑和容栖栖在舞池里穿梭,不少人跟李元打招呼,但是无一例外,他们的目光都被李元身后的许浑和容栖栖吸引了,还让李元帮着介绍。尤其是几位身材火辣的美女直接贴在许浑身上,李元心里骂了上万句的贱货。 好不容摆脱那群人,在吧台边还没坐几分钟,就有五六个美女来要许浑的微信号,许浑跟李元的朋友打完招呼,提议说:“我们还是在二楼定个包厢吧,这里太吵了。” 容栖栖再添了一把火,说:“元哥,不用那么省,我有钱。” 听到这句话,李元牙都快咬碎了,又不能发作,一股气憋在心里,脸色比煤炭还黑。 李元那群狐朋狗友早就受够了李元抠搜的样子,纷纷说:“感谢苏哥和嫂子。” 落座二楼包厢之后,许浑点了一份豪华全家福套餐,又加了几瓶上万的好酒,一群人把许浑和容栖栖团团围住,李元像只落水狗一样,坐在包厢的角落,话都插不进去。 许浑坐在沙发的正中心,自信大方的言行举止,阔绰豪爽的请客方式,表示他才是聚会的主人。 李元暗自捶胸,不该出这种馊主意,眼睛中烧着两团嫉妒的火苗,狠狠地盯住苏舒,要把苏舒烧成灰。 这时容栖栖端着一杯香槟,坐到李元身边,红唇微启,“想不想取代他,嗯” 李元愣愣地注视着容栖栖上下开合的嘴唇,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整个包厢只剩他们俩个人。 “想。” 容栖栖心里满是鄙夷,李元脑子里除了欲望就是水,这么容易就失去理智。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吧” “就像以前一样吗” 容栖栖确信李元和苏舒的死脱不了关系。 “以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 容栖栖把酒递给李元,砰的一下,李元的心脏随着包厢里喧闹的音乐一起炸开。 李元独自去洗手间,打了几通电话,安排好以后,李元望向镜子里的自己,五官渐渐扭曲在一起,“苏舒,都是你自找的。” 包厢里,黄嘉收到李元发来的信息和红包,拿起话筒,说:“大家伙都停一下,听我说几句。” 容栖栖和许浑互相对视一眼,明白好戏即将开场。容栖栖趁着周围人注意力转向黄嘉,用口型提醒许浑:时间不多了。 “今晚是我们的好兄弟苏舒请客,我们是不是要一起敬他一杯啊。”黄嘉敬完一杯,接着说:“有几位朋友是新来的,有些事可能还不知道,我作为苏舒的兄弟必须好好介绍一下他。” 许浑右手搭在容栖栖背后的沙发上,嘴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苏舒,我真的替你高兴。以前你总跟在元哥屁股后面,还穿女人的衣服,搞得男不男,女不女的,说实在话,我们都以为你是基佬,暗恋元哥。”黄嘉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一屁股坐在容栖栖的身边,借机揽住容栖栖的肩膀,容栖栖顺势往许浑身边靠过去,许浑的右手“不经意的”挡开黄嘉的咸猪手,换成他揽住容栖栖。 黄嘉做流氓做习惯了,脸皮比城墙还厚,根本不怕尴尬。 正对面的大屏幕上的音乐mv忽然变成苏舒穿女装的照片,有在酒吧上班时穿兔女郎的照片、参加聚会被下头男摸肩膀的照片、在家里化妆打扮的私密照…… 李元偷拍苏舒很久了,这些照片本就是用来威胁苏舒的底牌。他感受到苏舒快要脱离自己的掌控了,只好先拿照片“提醒”苏舒,不要忘记自己的过去有多么肮脏。 黄嘉作为李元的得力助手,故意夸张地指着屏幕说:“我去!苏舒身材真不赖!穿女装出门就是为了被男人干吧。” 其他人默默地离许浑的位置远了一点,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睛还时不时的瞟一眼许浑和容栖栖。 “真恶心。” “死变态。” “不会看上我了吧。” “他肯定被人玩坏了。” “旁边那女的估计跟他一路货色。” “说不定她也是男的。” 李元这时候快步走到苏舒面前,说:“苏舒,你没事吧” 又装作和事佬的样子,对那些说闲话的人说:“大家快别说了,我跟苏舒只是好兄弟好朋友,他以前可能是有点不正常,但是现在没事了。” “我行为怎么不正常了”许浑反问李元。 “这……” 黄嘉抢过李元的话,说:“你不仅在李元家里扮女人,朋友聚会喝酒,你也故意穿女装,好几个大老爷们儿围着你转,不是变态是什么。” “宝宝,那不是你家吗”容栖栖说。 李元怕黄嘉说出自己靠苏舒在外面装阔的事,连忙打马虎眼,说:“好兄弟分什么你的我的,黄嘉,你喝多了,别乱说。” 容栖栖不打算放过他,说:“元哥,难道你一直在外面说那套公寓是你的房子吗” 李元如果当众承认,以后在圈子里传开了,还怎么那群人面前装逼,但是否认的话,苏舒一生气,直接走人不买单,他也付不起今晚的开销,被黄嘉弄得里外不是人。 灵机一动,悄悄在裤子口袋里按了一下遥控器,屏幕上播放苏舒热舞的视频,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苏舒身上。 包厢里,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容栖栖大喊一声:“亲爱的,你好美哦!” 许浑亲昵地摸了摸容栖栖的头,说:“谢谢亲爱的,我还怕你接受不了以前的我。” “怎么会!你不偷不抢,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养活自己,比有些蹭吃蹭喝的人好多了。” 李元也不知道容栖栖是个恋爱脑,又听到容栖栖贬低自己,心里更不是滋味。 许浑瞄到李元气得发紫的脸色,说:“宝宝,要不我们来欣赏现场跳舞吧。” “赞成。” 众人只觉得许浑疯了,哪个男人会主动去跳这种东西。 黄嘉这种蠢蛋都以为许浑疯了,说:“苏舒,你准备重操旧业了,给哥几个来一段” “以后出来请带上智商,嘴跑得比脑袋快,不是一件好事。”许浑从卫衣的口袋拿出一张银行卡,“我的舞姿在视频里大家都看到了,这里有五十万,谁来跳,这钱就是谁的。” 李元惊呼:“你疯了!” “元哥,别这么小家子气。千金难买我开心,出来玩不就是寻开心咯。” 李元喊来的狐朋狗友都是一群想钱想疯了的穷鬼,不是牛郎店里的就是流氓混混,哪里有过这么多钱,争着抢着说“我来”“我来”。 “看来大家都很爱兔女郎,真难抉择,宝宝,你想看谁跳舞” 容栖栖扫视了一圈,指向黄嘉旁边是李元。 “他。” 一个字让李元彻底明白了他和苏舒的差距,他没有钱,没有女人,没有地位,马上连自尊心也将失去。因为李元太爱钱了,在金钱面前,自尊算个屁,就算做最讨厌、最恶心的事他也愿意! 李元眼里的迟疑被许浑看破,假装遗憾地说:“元哥自尊心那么强的人肯定不愿意,再说了,元哥又不缺钱。宝宝,我们还是换个人吧。” 这就是捧杀,首先把李元塑造成一位不向金钱低头的人,如果李元答应了,名声肯定变臭。如果不答应,嘴边的五十万就飞到别人嘴里。 黄嘉自告奋勇,说:“苏老板,我来跳段兔子舞给您和嫂子解闷。”怕别人抢走五十万,赶快找服务员要了最大号的制服。 李元不甘心,夺过黄嘉怀里的衣服,快速在洗手间换好,然后站在许浑和容栖栖面前。 容栖栖的眼睛受到一万倍的伤害,许浑笑得肩膀直打颤,其余人也在沙发上笑得东倒西歪的。 虽然已经是最大号兔女郎制服,但是李元骨架太大,裙子的上半部分紧紧绷在李元的身上,一坨黑漆漆的胸毛从低胸领口露出来,腿上也长着巨多的腿毛,头上的兔耳朵发箍有故作可爱的嫌疑,这一身显得李元就是变态猥琐男。 李元正准备开始, 容栖栖叫住他:“等等,我改变主意了,在一楼跳好像更好。” “宝宝,你真懂我,我也认为只有我们欣赏元哥的舞姿,实在太辱没他的才华了,一楼舞台更大,更热闹。”许浑笑得更加张扬。 李元可不干了:“我不去!” “元哥,先别激动。” 容栖栖不紧不慢地说:“一百万,谁来” 李元觉得自己碰上了两个疯子,但如果自己现在放弃了,他就是疯子加傻子。 “我去!”这两个字说得李元咬牙切齿。 容栖栖自动过滤掉李元的不服气,满眼心疼地望着许浑:“刚刚我的宝宝被你们弄得很不开心,等一下的舞蹈可不要让我们再失望了。” 第六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6) 许浑和容栖栖站在包厢的开放式阳台上,俯视一楼舞台上李元僵硬的身体,其他人全都跟过去凑热闹,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容栖栖打开手机摄像头,录下这一场面。 “今晚的开销,等一下记得去开发票。” “妹妹,你把打工魂和自己合二为一了。” “别油嘴滑舌,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想办法从李元那里得到更多信息。” 屏幕上的视频早就结束,定格在开始的画面。许浑审视着苏舒的脸,突然说:“你看苏舒。不是看我,是视频里的。” “仔细观察苏舒的眼神,我把这一段重新播放一遍。” 在前半段的视频里,苏舒与舞台下面的人没有什么交流,可是到了进度条的中间段时,苏舒频繁的往舞台右边走,脚步也有些乱。 容栖栖自然注意到这些:“他似乎在躲什么人,这个视频可以放大吗” 许浑操作着显示屏:“不能放大。” “停!”容栖栖注意到视频里有一个特别的地方,立刻让许浑按下暂停键,用手指着苏舒的头,说:“就是这里,苏舒的头反复向一个方向转动。” “这个视频左上角显示的拍摄日期恰好是苏舒出车祸的前一晚,等会儿好好问一下苏舒,那天晚上他为什么看那一个地方……” “嘘,有人来了。” 黄嘉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苏哥、嫂子,李元在一楼快撑不住了。” 容栖栖和许浑对视一眼,到阳台那边观察一楼的情况。 李元从来没跳过舞,为让苏舒满意,使出了浑身解数,迟迟没收到可以下台的消息,只好腆着老脸,跳钢管舞。黄嘉在台下也给他出损招,要他多和台下互动。 有好事者往他胸口丢水果的,还有扯着他丝袜不让他跳舞的,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居然有基佬跑到台上来,故意往他身上蹭,摸他屁股的,场子完全被炒热。 结果有两男的同时对李元顶跨,其中一个纹身大哥不小心踩了另一个光头大哥的脚,两个人因为酒精上头,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李元又不敢停下来,依然坚挺在台上跳舞。 许浑用手捂住上扬的嘴角,想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但是那抖动的肩膀和笑出的泪花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所以咳嗽了几下,清理自己嗓音:“让元哥上来吧,顺便告诉他,他很有跳舞的天分,我很满意。” 等黄嘉走后,容栖栖斜了许浑一眼:“笑得太明显了。” 许浑神色平静地说:“苏舒本来就不是心机重的人,我太严肃的话,反倒与苏舒的性格不太像。” “你再看之前左下角那张照片,苏舒的肩膀上有一只手搂着他,看粗壮程度,不像黄嘉和李元的。” 容栖栖再看一眼许浑的面部表情,发现刚才因憋笑而稍稍泛红的脸早就冷静了。容栖栖再一次告诫自己,一定要对这个男人提高警惕,他太会装了。 “苏舒认识这个人,他对这种肢体接触没有反感,反而有点局促和惊讶。” 这时,酒吧里的广播里传出一道浑厚的声音:“是谁敢在我的店里闹事” 在海比斯混的时间稍微长一点的人都知道,这是金总的声音,传闻金总白手起家,联合高官和商界大佬一起开了这家酒吧,金总利用酒吧替他们洗钱、收集情报、谈合作,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为金总做靠山,所以海比斯是c市的灰色地带,而金总是这里的领头羊。 黄嘉挤了半天都没挤上去,舞台旁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在光头大哥快被打死之前,一群黑衣保镖冲了出来,经理及时拉开了纹身大哥,把音乐停了,解决这场纠纷。 光头大哥和纹身大哥两个人双手抱头,瑟瑟发抖地蹲在下面,不敢出声。 李元“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包眼泪:“金总,求求您,要苏舒放我一马吧。” 那边沉默的几秒,说:“把苏舒带过来,你就可以滚了。” 李元像得了一张特赦令,后面跟着几个保镖,急忙跑到二楼的包厢。 苏舒的身体一听到这个声音,马上躁动不安,几团红雾在体内撞来撞去。 “那个金总,我们要去见吗” 容栖栖也发现了苏舒身体的异常,“苏舒对这个声音的反应很大。”意思是这一面有必要去见。 李元连滚带爬地出现在许浑和容栖栖面前,低声下气地说:“苏舒,金总要见你。” 许浑故意摆架子:“不去,我和那个什么金总又不是很熟。” 他们两个不清楚苏舒和金总到底有什么关系,先从李元这里套一套消息。 “你说什么呢!不是你告诉我,你能在酒吧上班多亏了金总吗!要不是有这层关系,我们怎么攀得上金总这样大人物。” 许浑和容栖栖眼神交汇,懂得对方心里都在考量金总。 “你说的对,金总帮了我很多,的确有见一面的必要。” 几个人走到半路,许浑的五官慢慢冒出红色的雾气,容栖栖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打晕了走在前面的保镖,拉着许浑侧身躲进一个无人的包厢。 “我的魂体好像要脱离了。”许浑大叫一声,红雾越来越浓,直至围绕住许浑的整个身体。 “居然提前了,你冷静点,分离的时候不会对你有什么损伤,我先去帮你找一个容器,装载你的魂体。” 容栖栖随便拖着一个保镖的身体到房间里来,咬破手指尖,用血写了一张符咒,印在保镖的胸口,防止他中途醒过来。 容栖栖刚做完这些事,许浑也和苏舒的身体完全分离了,容栖栖把苏舒的身体收到魂戒里。 许浑的魂体占据死人的身体,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整,不能在短时间内重新附身到苏舒的身体。 “你不是说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吗”许浑盘腿漂浮在空中恢复精力。 “我也很奇怪,附身的时候我还让你用了延续时间的心法,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的,除非…” 容栖栖的话被走廊上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容栖栖悄声靠近门边,偷听外面的对话。 “这里有人晕倒了!” “怎么回事!他们人呢” “快去告诉金总。” 事发突然,容栖栖就近找了一个空房间,找到他们肯定只用几分钟。 “我教你幻形术。”许浑开口说道。 “只有许家人才可以学。” “还有一种人也能学,我附身在狼毫毛笔上,你就能暂时拥有幻形术,幻化成苏舒的样子去见金总。” 有狼毫毛笔这么一个巨大的怨气库在,他的魂体恢复得一定更快,说不定对自己的病情有好处。 容栖栖当然明白许浑的打算,她赔钱又出力,怎么看都是这个交易许浑稳赚不赔。 “老狐狸。” 许浑毫不在意自己的阴谋被戳破,他还朝容栖栖wink一下:“妹妹,这是各取所需。” 让许浑待在狼毫毛笔里不是不可以,只要他有本事出来就行。 容栖栖故作为难地说:“算我这次倒霉。” 两分钟后,容栖栖幻化成苏舒的模样“乖顺”的跟在保镖们的后面。 “咚咚咚”其中一位保镖敲着办公室的门。 “金总,人找到了。” 第七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7) “李元不是说苏舒带了他女朋友来吗,她人呢”领头的保镖先进门汇报情况。 “人…没找到。” “废物,给老子继续找。” 容栖栖从看见门口的桃木门就更加证实内心的猜测了。 一抬眼就会注意到门框上的几张辟邪符纸,与门口相对的是办公桌,黑色皮椅上搭着一件土黄色的衣服,左手边的书架上有很多风水摆件。 一般的生意人摆几个招财的法器是很正常的,这个金总的办公室不止有招财的麒麟,还有驱鬼的符纸。 “苏舒,你是人还是鬼”人未到,声先行。 容栖栖的目光朝声源处望去,在书架后面还有一个山水屏风,一双锃亮的皮鞋从屏风后面露出来,视线慢慢往上,说话的人身穿笔挺的暗红色西装,打着红色波点领带,嘴里叼着雪茄,烟雾缭绕。 “你说呢,金总。” 容栖栖神色镇定,她不是鬼,那些民间驱鬼的玩意儿对她完全没有用,但是金总脖子上佩戴的玉佛禁锢容栖栖的法术和法咒,还有门框上的符纸令许浑提前离体。 “嗒”“嗒”“嗒” 金总一步一步地靠近容栖栖,像草原上的饿狼,眼睛里传递着一个信息:苏舒是他掌心的猎物。 “呵,能进到这个门的只有活人。” 金总猛地用手肘压住容栖栖的脖子,把容栖栖抵在墙壁,另一只手的烟头离容栖栖的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阴冷地说:“你根本不是苏舒,快说!你到底是谁” 这个时候还不是反抗的时机,于是容栖栖装作不堪一击的模样,说:“咳咳咳,金总…我…就是…苏…舒…” 容栖栖不断扒拉金总的手臂,脸色因呼吸不畅而越来越红,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金总温柔地抚摸容栖栖的下巴,脸上又展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你还是来了。”然后松开禁锢容栖栖的手臂,留给容栖栖喘息的机会。 苏舒虽然有一米八几,但是为了保持身材,常年都节食,导致身体比较虚弱,面前这个男人约莫接近一米九,身材也十分壮硕,如果是原来的苏舒,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车都撞不死你,命很大。” 房间里零星地亮着几盏小台灯,金总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容栖栖调整好呼吸,哑着声音说:“车祸是你安排的” 金总不屑地说:“我用他的手机给你发信息,你就屁颠屁颠地赶过来。也不用你萎缩的脑子好好想想,他怎么会给你发信息,在他心里,你连一坨屎都算不上。” 容栖栖灵光一闪,她的脑袋里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测,金总对待苏舒的态度说明他们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而且金总能利用“他”的手机引苏舒出来,“他”多少和苏舒的死沾点关系。 “认识这么久,真不知道你是这种人,你和李元是一丘之貉。”容栖栖厉声说道。 金总眼尾的皱纹挤在一起,把雪茄头重重地按在烟灰缸里:“别把老子和李元那种小人相提并论,他不过是我用来监视你的一条狗。” “李元在外面散播我的谣言是你指使的” 金总两手在胸前一摊,对这话不可置否。 许浑突然传音给容栖栖:“他坐到这个位置,背后一定有资本、有靠山,对付这种骄傲自大的人,先刺激他,再瓦解他的理智。” 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令容栖栖很不爽,容栖栖忍着恶心,继续套话:“你有多高贵不过是某人下面的一条狗。” 金总听到这句话,更是抓狂,挥拳揍在容栖栖的脸上,容栖栖的脸翻转到一边,紧接着,容栖栖又感受到胸口被狠狠地踹了一脚,瘫倒在地上,晕晕乎乎的。 金总扯过容栖栖的领口,怒火直冲胸口:“我是他下面的一条狗又怎么样,你不也是他的一条哈巴狗。谁挡我的发财路,谁就该死。” “你的钱都是沾了血的,呸。”容栖栖吐了一口血痰在金总脸上。 金总撇去眼睛上的口水,再一次重重地甩了容栖栖一个巴掌:“你清高!你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呢!我不做这些事就没命活。” “你嫉妒我。”容栖栖这么说是因为通过与苏舒的接触,苏舒坚持做自己,除了有强大的内心和自信,他还有自己的原则。金总靠自己从农村摸爬滚打到城里,一路心酸和无助可想而知。骨子里的自卑在遇到苏舒后,膨胀到极点的同时,他心里肯定是羡慕嫉妒苏舒的。 “你天生好命,他不要你干这行。你倒好,上赶着来海比斯,天天在我面前晃悠,勾引我,让我放松警惕,再趁机除掉我。”金总狠狠地掐住容栖栖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我没那么蠢,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安心。” 之前容栖栖认为金总是喜欢苏舒的变态,现在看来,没有那么简单,或者说,金总不是得不到就要毁掉的疯子,苏舒背后的利益才是金总要得到的。 许浑猜测苏舒的身份也许牵扯到更大的利益集团,“他”能指挥金总,证明在c市的地位非同小可,并且要苏舒消失的人,不止金总一个。 许浑对容栖栖说:“想少受点罪,就直接问他杀人动机。” “你…们…为什…么…杀…我”容栖栖说的是“你们”,包括“他”。 金总把容栖栖狠狠摔在地上,舔了一下手背上的血迹,又抓住容栖栖的双肩使劲摇晃,激动地说:“我阻止他了!我不想杀你的!但是这里不留不听话的人。” 既舍不得苏舒这道光,也不想放弃权力和金钱,长期在两个极端纠结。 从小在关系盘根错节的许家长大的许浑自然心知肚明,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谁不渴望一道救赎的光呢。 容栖栖注意到金总的舔舐血迹的动作,擦拭嘴角的血珠,故意把沾了血的指尖伸到金总眼前:“我们可以合作的。” 金总贪婪地凝视那几颗血珠,苏舒的味道令他着迷,从苏舒开始穿女装,他对苏舒的占有欲一发不可收拾,可是“他”不允许。一想到“他”,金总瞬间收回贪恋的眼神,瘫坐在地上,双手不停揉搓着脑袋,喃喃自语:“不行,不行,他说了,我不听话,就会杀了我。” 好不容易快成功了,居然败在最后一步。 虽然金总的理智防线快攻克了,但是内心的恐惧太强大。他在c市呼风唤雨这么多年,也有令他胆战心惊的人,这个人的精神控制力不容小觑,容栖栖对“他”更好奇了。 许浑的声音从脑后传来:“让我来。” 第八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8) “看戏的滋味爽不爽。”容栖栖借金总,不,应该是许浑的手站了起来,许浑已经附身到金总身上。 许浑不止利用狼毫毛笔的怨气流修补魂体,还受到了容栖栖体内的灵力滋养,恢复的时间大大缩短。 “高人,我还以为你一个人搞定,应该没什么问题。” 许浑离开狼毫毛笔之后,容栖栖恢复成自己的脸和身材,她拍拍身上的灰尘,轻轻碰了一下淤血的嘴角,“嘶,你先把他身上的玉佛给摔了。” “我把他的魂体寄存在玉佛里了,不能摔。” 容栖栖被许浑的骚操作气到:“你吸怨气吸多了,把人吸傻了。” “刚才太着急了,随便找了一个东西临时放一下。” 容栖栖才不相信许浑的鬼话,不过眼前最紧急的不是这件事。 “把玉佛放在这里,这个房间有驱鬼的符纸,苏舒出不来,。” 许浑将玉佛吊坠随手一扔,蹲下身:“金总的西装可以把你盖住,我背你出去。” 容栖栖犹犹豫豫地趴在许浑的背上,双腿夹紧许浑的腰,尽量让自己变小一点。 金总一米九的个子,量身定制的西装可以盖住容栖栖整个上半身。 “这样能行吗” 许浑声线有点干涩:“把苏舒的裤子和鞋从魂戒里拿出来穿上。” 容栖栖穿好之后重新趴在许浑背上,不自在地动了动。 “别乱动。” 容栖栖停止抗拒的动作,头被盖在西装下面,许浑感受到脖子上的一股温热,一团软乎乎的肉挨在脖颈处,许浑咽了一下口水,颈边的血管在容栖栖的脸蛋上跳动了一下,容栖栖将脸颊稍微往外移了移。 “想什么呢,快走。”容栖栖的声音使许浑回过神来,背着她走出去。 走廊上的保镖看着自己老板的举动不明所以,问道:“金总,你们要去哪” 许浑一出门,脸色变得阴狠,声色俱厉地说:“我去哪里还要向你打报告吗” 保镖们齐刷刷地低着头,不敢再搭话。 李元躲在拐角处,偷拍他们两个“亲密”的姿势,传给了一个人。 “苏舒,金枕山,你们都给我去死。” 许浑背着容栖栖走到酒吧旁边到一条巷子,容栖栖立马跳下来,许浑被推了一下,往前一栽,“翻脸速度太快了,连句谢谢都不说。” 容栖栖没理许浑的废话,将西装外套丢在许浑头上。在胸前画出一个简单的星纹,伤口各处分别附着大小不一的光斑,几秒之后,肌肤变得完好如初,细腻白嫩。 外面的天空已经微微亮了,初夏的早晨依然吹的是冷风,容栖栖的肩膀忽然一沉,许浑吸着鼻涕,把外套搭在她身上,不过是团成一团,放在容栖栖肩膀上。 “你干嘛” 许浑揉揉鼻子,说:“等一下怕有人看你和金总站在一起,引起怀疑,外套给你,方便把脸遮起来。” 这种蹩脚的借口,许浑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哦。”容栖栖懒得猜许浑的真实用意,而且面对着金枕山的脸,容栖栖很难给好脸色,任务结束后,她会好好“回报”一下金枕山。 许浑松了一口气,转移话题:“我们需要和苏舒谈谈。” “天快亮了,这里阳气重,回停尸房再谈。” 许浑自言自语的说:“又要借用那个兄弟的身体了。” 一阵寒风吹过,巷子里只剩下金枕山的身体,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苏舒睁开眼,辨认周围的环境:“我睡着了吗怎么又回到停尸间了。” 容栖栖坐在枯树上,许浑倚靠在树干边,凝视着苏舒,一时间陷入僵局。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许浑皮笑肉不笑,说:“不解释一下你的身份” 在苏舒醒来之前,容栖栖和许浑讨论了昨天的情报,从苏舒被催眠那一刻,也许更早,他们就落入了苏舒的圈套。 容栖栖第一次将苏舒的魂魄抽到体外,苏舒对她收怨师的身份并不惊讶,这种反应就很不正常。 苏舒为了避免容栖栖多想,转移话题之后,还利用对男生很少会提出逛街的奇怪心理,把容栖栖的注意力带偏。 不止如此,许浑假设他们斗法时,苏舒的魂体感知得到,那么结合他对收怨师的了解,他推测容栖栖的法力十分强大。对付一个李元,或者再加上金枕山都不是问题。 苏舒眼神躲避:“我想不起来了。” 容栖栖合并手掌,念了一个法咒,围着苏舒的魂体燃起一圈火焰:“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许浑不想绕圈子:“不想灰飞烟灭就快说。” 苏舒缩在火圈中心,沉默良久,说:“我其实是市长苏瑞文的儿子。十二岁的时候,我妈去世了,苏瑞文当时还是个大学老师,好不容易攀上某个处长的关系,整天把我关在家里,有时候几个月都见不到他的人,见面也只关心我的成绩。” “所以你就开始穿女装了”许浑说。 苏舒摇摇头:“有一天苏瑞文把金枕山带到家里,跟我说,从今以后他来做我的家庭教师。刚开始金枕山还很正常,我把对妈妈的思念和学校的苦恼都告诉他。他说我如果想妈妈,可以抱着她的衣服睡。接触那些衣服的时间越久,我脑袋里穿裙子的想法越强烈。” 容栖栖打断苏舒的话,说:“你感受到金枕山的感情了吗” 苏舒停了一会儿,接着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李元在背后做的事,但是我太需要一个朋友了。我受不了金枕山和苏瑞文的控制,所以我逃了。离开家后,我在一个村里当小学老师,可是李元在学校里到处散布我的隐私,我假装不知道,只能来市里跟李元合租。” 苏舒假装不知道容栖栖和许浑的矛盾,因为只需站在李元面前表现出愤怒和无力,不管是容栖栖还是许浑,都会为了得到怨气帮他复仇,即使这不是他向容栖栖祈求的愿望之一。 容栖栖收回怨火:“你去酒吧工作,不怕被金枕山发现” 许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当时失业,没有收入,买衣服和摄影装备都需要钱。我想戴着面具跳舞,不惹事,金枕山没那么容易发现我。” 许浑走到苏舒的身边,虽然用的普通人的身体,但那双如墨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盯住苏舒,苏舒被看的浑身发麻。 “这么单纯的想法不适合你。” 容栖栖没出声,手掌心再一次燃起一团怨火,警示苏舒。 “我说!我去酒吧,是有意接近金枕山。苏瑞文肝硬化,需要肝移植。金枕山为了搞垮苏瑞文,切断我和他的所有联系,他毕竟是我爸,我必须救他。” 苏舒在视频里的反常举动闪现在容栖栖的脑海里:“你在酒吧跳舞一直看的人是金枕山” 苏舒点点头。 “原来从那时候你说看望父母,就开始装了。” 容栖栖从树上跳下来,身体上冒出蓝青色的火焰,火越烧越旺,“轰”的一声,苏舒挑的那条裙子燃烧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原来的暗龙纹旗袍,容栖栖踏着光出现,如神女下凡。 “高人,别生气,有话好好说。”许浑真怕容栖栖一生气把苏舒给挫骨扬灰,这一回他算白忙一场了。 苏舒也被吓到瑟瑟发抖,四处寻找自己的身体,想躲一躲。 地狱铁律第一条:人间行事员不得无故伤害魂体,违者,以千年灵力为代价。 苏舒对她而言不过是万千怨气流中的一个,她感情没那么充沛,但是她还有一个问题,还没问出口,许浑的话中止了这段谈话。 “高人,金枕山来了!” 第九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9) 金枕山和他的保镖们还差一个拐角就到停尸房了。 容栖栖一挥手,身旁枯死的树瞬间枝繁叶茂,树干从原来的三米直接壮大成八米,耸立在停尸房门前,把出入口遮挡了一半多。 “金枕山无非是来确定苏舒死没死,你来应付他。”容栖栖交代完毕后,拎起苏舒的后脖颈一跃而上,藏在翠绿繁密的叶子里。 许浑昂着头,嘟嘟囔囔地说:“合着普通人就没话语权了。” “你是停尸工把苏舒的尸体拿出来。” 许浑低头压了一下帽檐,再转身,眼睛里的冷光消失殆尽,只有疑惑不解。 “按规定需要家属证明才可以瞻仰遗容,麻烦你们出示一下证明。” 车祸出自金枕山之手,他想尽办法撇清和苏舒的关系,当然不会在服务区办理家属证明。 今天早上无缘无故在酒吧巷子里醒来,金枕山一脸懵。审问身边的保镖,都摇头说不清楚,看了监控录像,但是脑子里毫无这段记忆。 而且昨天竟然见到了死去的苏舒,金枕山觉得必须亲自来这里一趟,弄清楚苏舒到底是人是鬼。 满脑子的谜团和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好巧不巧,许浑的态度令金枕山更加窝火。 金枕山甩动手臂,右手的四指虎指拳扣粗暴地击打在许浑的小腹,一下又一下,许浑的喉咙里返上一股腥甜的味道,紧接着嘴里不停冒着血,还被两边的保镖死死地架住双手,动弹不了。 金枕山看许浑还不松口,把沾染血的拳扣丢给另一个保镖,示意他们松开许浑。 许浑身体一离开支撑物,双膝“扑通”砸在水泥地上。金枕山用手扯住许浑的头发往前一拉,弯腰俯在许浑耳边说:“这样够不够证明我的身份。” 许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推开金枕山的身体,脑袋重重地撞向金枕山的脑门,金枕山往后踉跄了一下,一个左勾拳打到许浑的下颚,许浑的头犹如提线的木偶娃娃,在空中划出半弧,仰着头半死不活的样子。 许浑的费力地睁开眼,对树上的容栖栖用口型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彻底晕死过去。 “金总,没找到苏舒的尸体。”另外一部分保镖趁金枕山逼问许浑时,在停尸房翻找了每一个尸体冷藏柜,没有发现苏舒的尸体。 金枕山嫌弃地在保镖衣服上擦了手,白色的衬衫上顿时有一大片鲜红的血迹:“一群没用的废物。” 接过助理的烟,又说:“把那个人弄醒,给老子弄清楚苏舒的尸体到底去哪儿了!” 苏舒待在容栖栖的身旁,十分焦急地说:“容容,他不会被打死吧。” “容鬼。”容栖栖只说了这两字。 苏舒沉寂了一会儿,说:“对不起。” “待在这里别动,我去解决。” 容栖栖收到许浑发出的信号后,掐诀。 架着许浑的两个保镖两个头突然撞在一起,左边那个先出拳打中右边那人的眼眶,右边那个反击过去,两个接近一米九的壮汉打得不可开交。 其他的保镖也开始互殴,金枕山见状,连忙挂断电话,走过去大喊一声:“都给老子住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金枕山还没控制住这个混乱的场面,又看见许婚的身体被罩在一个紫色的光圈里。 “苏舒的死果然有诈。”金总暗骂了一句。 昨天看到的“苏舒”肯定有问题,最要紧的是找到苏舒的尸体,只要一把火烧了,不管是人是鬼,都不能用苏舒的身份了。 “砰”,随着紫色光圈的炸开,地上的保镖全部晕倒在地。 “叮” “叮” “叮” 容栖栖轻点空中散开的紫色碎片,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响声。 金枕山抬着头,呆愣在地下。 “你想要苏舒” 金枕山的脑子里接收到“苏舒”两个字就立马回过神来,眼神变得恶狠狠:“他在你手里快把他给我。” 容栖栖轻笑一下:“你算哪根葱” 金枕山最厌恶别人轻视他,反手对着容栖栖的脸蛋就是一巴掌,可伸出的手到半空中静止在那里,金枕山使出吃奶的力气想带动手臂,手掌依旧一动不动。 “你......怎么能”金枕山难以置信的望着容栖栖,另一只手急切地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我的东西呢” “你是不是想说为什么我可以对你施法。”容栖栖把手掌向金枕山的头上一挥,一阵粉末飘落在金枕山的脸上。 “咳咳咳。”金枕山好像记起了什么,上下摸索着西装的每一个口袋,“这是我的玉佛!” 许浑费力地倚靠在树边,哂笑金枕山惊恐的神情:“金总,做人别太急躁,免得东西掉了都不知道。” 在金枕山俯身的一刻,许浑瞟到了他西装内侧口袋里的红绳,那是金枕山玉佛上的,撞击金枕山的脑袋是虚晃一枪,真实目的是为了拿到玉佛,毁掉它。 “你办公室那些风水摆件,我以为是生意人求财所需,但是看到你的玉佛和驱鬼的符咒,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金枕山强装镇定。 容栖栖吹掉手心最后一点残渣,说:“教你随身佩戴玉佛的人是谁” 据玉佛以驱鬼煞,是地狱里的人才知道的秘法,容栖栖怀疑这个世界不止她一个收怨师。 金枕山直冒冷汗,不敢说出那个人的身份:“我是在网上随便查的。” “不听话的孩子没有糖吃。”容栖栖细声细语地说,但金枕山只感到渗人的寒意。 “我随便买的一个挂件,用来保佑自己不行吗。”想起“他”的手段,金枕山嘴硬到底。 “高人,有人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如来点实在的。”许浑恢复的差不多了,在后面“好心”地提出建议。 容栖栖甩手给了金枕山一个响亮的耳光,震得金枕山的半边脸都发麻。 一个不够,反手在另一边扇了一巴掌,金枕山的两颊像吹气一样,肿得硕大,脑袋也是嗡嗡作响。 “这道巴掌炖肉还喜欢吗还不说实话,下一个就是拳击馒头。” 自从到这个世界后,容栖栖没好好吃过一顿饭,饥饿状态下的容栖栖是会暴走的。 “姑奶奶,我真不知道。” 容栖栖讨厌不识抬举的人,碰巧在酒吧的帐也一起算了。 容栖栖贴了一张符咒在金枕山的脑门上,金枕山的脸瞬间扭曲,五官紧紧皱在一起,指甲在裸露的皮肤上划出几道鲜艳的血痕,膝盖呈内八,闭合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双脚又不停的在地上跳动,整个人似乎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 还自言自语地说:“有火在烧我,啊!别打我。求求你,我会听话,我再也不敢了。” 许浑慢慢变得正经:“是苦咒” 被下苦咒的生物不仅将受到来自地狱十八层的痛苦,还会陷入最痛苦的回忆中。 “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一定会接受暴力的惩罚。” 许浑凝视容栖栖的背影,这几天,他从古籍里了解到的大部分失传秘法和法器,都在容栖栖这里接触到了。 如果可以取得容栖栖的信任和助力,他便能毫不费力地稳定许家。 或许永生都不再是天方夜谭。 “咻”一张青色符咒破空而来。 “许浑,带着苏舒快走!” 第十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10) 容栖栖把许浑传到树上,尽量护住苏舒的魂体。 同时退后几米,躲开从符纸中散开的青气,金枕山受到黑气的浸染后,渐渐平静,只有额头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大口大口喘着气。 原本是艳阳高照的天气,骤然乌云密布,青色符纸立于金枕山头顶,周围的空气形成一个漩涡。 青色符纸里封印的是罪大恶极的鬼魂。 容栖栖很意外,所有的青色符纸都会封存在地狱恶鬼册里,为什么这里会有恶鬼出现 更令人难以捉摸的是,这个恶鬼竟然和金枕山有关系。 金枕山的眼白全部被青灰色瞳孔覆盖住了,恶鬼抢占金枕山的身体后,一手拎起倒地的保镖向容栖栖扔过去。 “不自量力。” 容栖栖避开这个庞然大物的同时,使出禁伏印,这是消除恶鬼的结印。 禁伏印一出,金枕山的鬼气少了一大半,他转身一跃飞到树上。 容栖栖突然想起了这棵树是槐树,低声说:“不好,是鬼树。” 槐树又称鬼树,按阴阳五行,木的五志对应“怒”,五色对应“青”,槐树又是滋养阴气的树种,所以这棵树是养鬼的绝佳容器。 一开始因为是枯树,容栖栖忽略了这一点。 这棵树复活之后,鬼气更多了,要不是金枕山往树上跑,容栖栖还没联想到这一层。 容栖栖为了防止金枕山吸阴来提高功力,急忙跟在金枕山的后面,扯住他的西装,往后一甩,金枕山扶着下面的树枝才没掉下去。 容栖栖借助树枝,跳到苏舒和许浑待的地方,先确认一下他们的安全。 “去死吧。”金枕山目光冰冷地盯住容栖栖的背影,容栖栖身旁的树枝全部活了起来,数不清的锋利树枝直插容栖栖的心口和太阳穴,容栖栖迅速召唤出狼嚎毛笔,虽挡住了面前的攻击,但没有防住背后。 容栖栖捏住从肩膀后方刺穿的树枝,血很快浸透了胸口的布料,那根树枝突然延长数十倍,把容栖栖吊在金枕山面前。 “怎么样,沾上鬼气的你使不上力吧。” 金枕山一脸奸笑,耀武扬威地转动狼毫毛笔:“把苏舒给老子交出来。” 容栖栖的身体完全悬空,身体的受力点就在那根树枝上,一动树枝就搅动肩膀里的肉,不动的话,树枝顶住骨头,磨得更痛。 “你这么有本事,自己找。”容栖栖眉眼间一股孤傲,瞳孔微张,眼底闪过一抹凶狠的光。 容栖栖的模样令金枕山十分不爽,指挥着另一根树枝,打算再给她一点教训。 “咔”吊住容栖栖的树枝断了,就在容栖栖失去束缚的一瞬间,一脚踹到金枕山的脸上,单膝跪地。 “否极泰来,道至怨尊,破!” 被捏在金枕山手里的狼嚎毛笔应声而起,沾上容栖栖的血,点在金枕山的眉中,金枕山一动不动。 树根燃气青色的火焰,不到一分钟,整棵树化为灰烬。 “高人,你不谢谢我”许浑看着地上平躺的金枕山。 许浑一直在树上观察情况,趁金枕山把鬼气转移到另一根树枝时,连忙斩断刺穿容栖栖的树枝。 容栖栖捂住伤口,嘴唇苍白:“恶鬼失去了这棵树,功力损失一大半,以免它留有后手,必须快点找到青色符纸封住恶鬼。” “你先除掉身体里的鬼气,伤口还冒着青烟。” 鬼气对人的元气伤害是很大的,辛亏容栖栖体内有灵力,不然在被鬼气侵袭的一瞬间就同化成恶鬼了。 “小伤而已,苏舒呢” “刚刚来不及说,苏舒不见了。”许浑神色凝重。 容栖栖皱眉,感觉伤口更痛了:“不是要你带他快走吗” “我上去的时候就不见他的身影,看金枕山反应,应该不是他的手笔,可能是另一波人。” “也不能完全排除金枕山的嫌疑,苏舒他能去什么地方呢,除了我们和李元——” 两人异口同声:“李元!” “苏舒去找他做什么”容栖栖百思不得其解。 “苏舒找他除了报仇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如果少了我们的帮忙,苏舒什么都做不成。你还记得苏舒第二个愿望吗” “去逛街” “没错,你给他额外的愿望,人死了依然坚持去的事,就是自己生前最想做的或者说最想做的。” “这件事和苏舒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许浑耐心地说:“你想一下,他除了报复金枕山和李元,真心想做的事情就这一件。金枕山在这里和你纠缠,李元在昨天晚上也出丑了,那么你觉得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容栖栖昏昏沉沉,眼睛前面似乎盖了一层纱,视线越发模糊,“说不定他想去见他爸爸呢” “我上去之前他就走了,他不能确定你有没有打赢金枕山,去见他父亲的可能性是比较小的,但话也不能说绝了,所以我们要一个一个求证。” 鬼气从肩膀蔓延到整只手臂,像有万千只虫子在肉里撕咬。 容栖栖忍着钻心的痛说:“所以你的意思是苏舒离开这里,就是为了穿女装,享受最后的日子” “苏舒生前不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这次他失踪,排除被迫离开的那一种可能,另一个理由是他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做他真正想做的事。你刚才对他的态度吓到了他,苏舒不想全部依赖你,趁机逃走也说得通。” 这件事或许是逃离这些琐事,也或许苏舒有更大的计划。 这些话埋在许浑的肚子里,如今对苏舒的了解太少,那些解释是苏舒的一面之词,他不能全信。 苏舒身上还有谜团等着他们解开,一切只是许浑的猜测。 “先回苏舒的公寓吧,我在他房间里找找关于他更多的资料,你也需要一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许浑看着容栖栖摇摇晃晃的身体,说:“需要我扶着你吗你好像快站不稳了。” 容栖栖躲开许浑的手,她没有依靠陌生人的习惯,淡漠地说了一句:“不用。” 被拒绝的许浑丝毫不尴尬,他和容栖栖本来就不熟,那么说也只是客气一下。 “行吧,你撑住啊。” 许浑指了指金枕山的身体:“他怎么办” “他身体内的恶鬼力量经过那一下,功力很弱了。你可以附身到金枕山身上,你这个身体在外面也不太方便。” “万一恶鬼中途把我咔嚓了怎么办,我既要控制金枕山,又得跟恶鬼斗,风险太高了。” 许浑对这个坑是一万个拒绝。 “出现意外,有我在。” 不知道是容栖栖话语中的坚定,还是被容栖栖强大实力的震慑,许浑选择相信她。 不过是有条件的,“你会怎么帮我” “灵力。” 正是许浑要的结果,心里喜滋滋,脸上还是装作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许浑经过容栖栖身边的那一刻,恍惚听见容栖栖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身体里做了什么。” 许浑心头一颤,回头,容栖栖的眼睛如山涧里沉寂百年的水潭,幽深神秘。 第十一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11) “你找到什么了” 许浑在苏舒的房间里东翻西找,除了一大堆裙子和高跟鞋,还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刚才不该打晕李元,不然还可以审问他。” 容栖栖正在闭目养神,疗伤耗费了她很多怨气流,体力不支。 许浑翻找东西的声音惹得她有些心烦:“你顶着金枕山的脸,他看见你连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起码他说了早上偷拍我们的事,就是没说发给谁了。”许浑翻出一本尘封已久的字典,小心翼翼地把灰尘吹掉。 “李元发照片的目的肯定是想报复金枕山和苏舒。接受照片的人不仅可以控制他们两个,还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容栖栖的腰被床板下什么东西膈住了,挪了一下,继续说:“我在李元眼里的身份是苏舒的女朋友,如果他看到我和金枕山在一起,就会坐实金枕山和苏舒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打晕他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 房间里的噪音好像消失了,许浑没有回应容栖栖的解释。 容栖栖极不情愿地掀开眼皮,坐在床尾的许浑背对着她。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容栖栖强忍疲惫感,挪到许浑的背后,看到许浑对着一张纸沉默不语。 忽然在许浑耳边发声:“你看什么呢” 许浑虽然附身在金枕山的身体里,但凭借在许家活下来的经验,不会感知不到容栖栖起身的动作。 当容栖栖靠过来的那一刻,全身的肌肉都呈紧绷状态,容栖栖一出声,许浑特意假装被吓了一跳。 本来就坐在床沿边,屁股稍微一挪,整个身躯失去了平衡,向墙的方向倒下。 容栖栖迅速拉住许浑的衣袖,可是金枕山的块头比较大,容栖栖体力也没恢复好,又是跪坐在许浑身后,一个没注意,上半身被许浑带过去,两人一起摔在床垫上。 许浑感觉胸口快被容栖栖的头撞裂了,想把容栖栖的头推开。 一低头,怀里的人僵硬在那里,乌黑的秀发如绸缎似的铺开,白银般的光泽令发丝显得格外细腻。 许浑无比想知道那种触感,于是移开容栖栖的头的手准备摸容栖栖头顶,逗一逗她。 容栖栖本能反应把许浑的手掌往外一折,痛得许浑嗷嗷大叫:“快松手,快松手,我的手指要断了。” 容栖栖丢开许浑的手指,起身,梳理自己的长发。 对于这种从未有过的亲密接触,让容栖栖浑身不对劲,也无心再休息。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容栖栖转移话题:“你刚才在看什么” 许浑轻轻转动着关节,努嘴:“喏,你自己看。” 两个人错开眼神的交流。 “这是苏舒父亲的诊断证明。”容栖栖说。 “如果真的像苏舒说的那样,金枕山阻拦苏舒和他父亲的一切联系,像诊断证明这么私人的东西,苏舒怎么拿到手的。” 容栖栖也想到了这一点:“说不定他和苏瑞文一直私下联系。” “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能说得通了。苏舒和他爸经常私下交流,金枕山偶然发现他们的联系,那天打电话给苏舒,谎称苏瑞文快不行了。金枕山为了除掉苏舒,就在他车上做了手脚。苏舒一死,苏瑞文也活不久了,c市就成为金枕山的囊中之物了。” 容栖栖总觉得这当中还缺少一些什么,但是又没有其他资料和证据,默认许浑的推测。 许浑猛然抓住胸口,四肢抽搐,眼睛发黑,是变成恶鬼的前兆。 “许浑,你还有意识吗” 许浑感觉自己漂浮在一个虚空里,眼前只有无边无尽的黑暗,身体发软,使不上劲。 这时耳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想回应,但是怎么都发不声音。 容栖栖立刻在房间内设了锁怨阵,她和许浑处在阵法中心。 这只恶鬼比容栖栖想得更难控制,就算砍断里槐树,恶鬼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这个世界居然有功力这么强大的恶鬼是在容栖栖意料之外的,她的红唇微微一笑,如果把恶鬼收服,增补耗损的灵力是其一,更令容栖栖兴奋的是那些充满怨怼的鬼气。 “我的怨气流能不能翻倍全靠你了。”容栖栖双手结印,发丝在空中飞舞,狼毫毛笔如勾魂使者一样凌空蔑视那只不知好歹的恶鬼。 “鬼灵乾坤,灭恶玄神。” “去!” 笔尖的血水凝结成血珠,沾在恶鬼的五官上。恶鬼的脸像被泼了硫酸似的,五官开始慢慢融化,那些部位又痒又痛,恶鬼使劲挠,越挠越痒,越抓越痛,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六个洞了。 恶鬼四处逃窜,容栖栖有意逼他入死门,恶鬼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了,这次他碰到了不好惹的容栖栖,一入死门就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了。 恶鬼决定拼死一搏,全部鬼气凝结在头顶,形成一个巨大的青色球体,随着恶鬼一声嚎叫,整团鬼气向容栖栖袭来。 “愚蠢。”容栖栖眼里是计划得逞的神采。 中指与无名指弯曲,食指和小拇指呈鹰钩状,这就是禁伏印。 在锁怨阵的加持下,禁伏印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容栖栖双手张开,那团鬼气被牢牢地压制在容栖栖怀里。 “许浑,到你了。” 许浑听见容栖栖叫他的名字后就逐渐找回了意识,想要找机会破坏虚空。 这个虚空是恶鬼困住许浑魂体的空间,其实是在金枕山意识内,只要鬼气不再控制金枕山,许浑就能重新掌控金枕山的身体。 听到容栖栖的呼喊,许浑凝神屏气,猛地往下一跳,再次睁开眼,容栖栖正在轻柔地抚摸狼毫毛笔。 “终于回来了。”许浑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问:“这次是真的解决了吧” “这个身体属于你了。”容栖栖擦了擦额角的汗,炼化恶鬼耗费了她不少心神。 即便容栖栖炼化了一半鬼气,但还有一部分来不及炼化,眼下先留存在她身体里,有狼毫毛笔的镇压,恶鬼翻不出什么浪花。 许浑再一次咂舌,他探测过容栖栖的灵力,醇正深厚,不是一般鬼差能够比拟的,但是他没想到对付实力无比强大的恶鬼,容栖栖的解决速度令人震惊。 “不愧是高人,高人都是说一不二的,你看,之前答应我的灵力——”许浑在容栖栖周边转来转去,眼巴巴地望着,如果有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不用灵力我也能救你。”容栖栖对许浑心里的算盘门清,想算计她,再给许浑一万次机会都不可能得逞。 “你这是赤裸裸的欺骗,你把我骗到金枕山的身体里,保证不会出事,结果我差点就回不来了,你不要补偿点什么给我吗”许浑气得汗都出来了,眉毛向上挑起,嘴唇紧抿。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房间内的两人都没出声,静悄悄地盯着那扇门。 门把手缓缓转动,“吱——” “老大,金枕山在这里。” 第十二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12) 开门的是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确定金枕山在这里后,马上通知其他人。 苏舒的房间瞬间冲进来五个同样装扮的男人,领头的那个指着容栖栖和许浑:“带走。” 许浑示意容栖栖先别轻举妄动,这几个人明显不是跟金枕山一伙的,看带他们去哪里,有什么目的。 容栖栖“害怕”地躲进许浑的身后,许浑也装模作样地挣扎了几下,他们两个就被蒙着眼睛押上车了。 “动作快点。”许浑感觉到背后不停的有人推搡着,下车后,双手被绳子绑住。他猜容栖栖那边应该和他差不多的情况。 容栖栖默默计算步数,走路的时候,耳边和脸都可以明显感觉到风吹过,地板坑坑洼洼的,一不留神还会踩到水坑。 “啪唧。” 许浑听见有人抱怨:“我去,这个破地方还不翻修——” “闭嘴!”有一个人呵斥那个人说的话。 再走几步,许浑和容栖栖的背后都被一推,紧接着便是关门的声音。 两个人心里同时想:是铁门。 “老夏,这个女人是谁”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 “不清楚,我们抓金枕山的时候,这个女人和他一起,都在苏舒房间里。” “把他们放开。” “可是......您的身体......” “老夏,你的话有点多了。”嗓音里多了一份压迫。 围在容栖栖眼前的黑布松开,眨眨眼,适应周围的亮度,墙体用的是黑紫色石砖,角落因为太潮湿,长满了苔藓。 几盏白织灯稀稀拉拉地挂在天花板上,有一两盏灯管都发黑了,所以室内灯光不算明亮。 这里就像地牢里的审讯室,陈设简单,除了办公桌和几把椅子就没有其他的摆件。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穿藏青色中山装的中年人,眼神如静待猎物的毒蛇,毫不掩饰对容栖栖的打量审视,只要容栖栖稍微放松警惕,他下一步就亮出两颗大毒牙,凶狠地撕咬容栖栖的白嫩的脖颈。 许浑阔步走到中年人的对面,双手撑住桌沿,庞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那个中年人,毫不胆怯地直视他:“找我来做什么” 被叫老夏的人准备拉开许浑,被冯函制止:“你先出去。” 老夏担忧地看着冯函:“我怕您一个人——” “出去!”冯函明显不耐烦了,拔高低沉的语调。 老夏出去后,冯函的视线绕开许浑,指着容栖栖说:“不为你的老朋友介绍一下吗” “老朋友”金枕山这种人还会有朋友 许浑仔细揣摩这个人说的话,毕竟现在他对这种情况一头雾水,嘲讽地说:“老朋友你也配跟我称兄道弟” 不管是不是真朋友,就凭这种“邀请方式”,许浑确信这个人与金枕山肯定不对付。 再说了,金枕山的目的是挤掉苏瑞文,掌控c市,他绝不会共享利益。 既然冯函是金枕山的敌人,那么他的目的也是c市。 许浑捋清思路,不像之前那样心里没底了。 “这么看来,你是不接受我们这边提出的合作了你确定你能一个人搞垮苏瑞文” 冯函视许浑如微弱的蝼蚁:“你喜欢她” 容栖栖极力撇清与金枕山的关系,小手慌忙地摆动:“我和枕山什么关系都没有。”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别害怕,咱们交个朋友。”冯函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叫我小容就好,叔叔,你是枕山的朋友吗” 冯函的假笑僵在脸上,他有那么老吗。 金枕山把这个女人保护得很好,他的人在金枕山下面待了这么久,都没有这个女人的任何消息。 “现在的年轻人很有礼貌。”冯函特意着重强调“礼貌”两个字,又说:“金总没提到过我吗我和金总一起在苏市长手下做事。你应该在新闻里看过我,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冯函,晟全集团的董事长。我和金总是老朋友了,有空来我家喝茶。” 许浑当然懂容栖栖的意思,只要冯函误以为抓住金枕山的软肋,就会放松警惕。 许浑扯住冯函的衣领,额头的青筋爆开,咬牙切齿地说:“别打她主意,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冯函嗤笑了一下,说:“就像你杀苏舒那样苏家那老东西,没几天可活了。只要我把这个消息一放出去,你认为苏瑞文会放过你吗。” 许浑瞪大双眼,对冯函的话“十分震惊”,克制住语气中的慌张:“你说我杀人我就杀人了苏瑞文凭什么相信你。” 冯函把口袋里照片甩到金枕山的脸上,不仅有有金枕山约苏舒出门的聊天记录的截图,还拍到了金枕山身边的保镖在苏舒车上做手脚。 有一张掉落在容栖栖脚边不远处,容栖栖捡起来一看,那张照片上是金枕山抱住苏舒满身是血的身体,悲怆中还有一丝不舍。 许浑翻看每一张照片,吐槽金枕山办事不严密的同时,脑子也在快速运转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金枕山的计划肯定只让心腹知道,现在计划败露,冯函偷偷在他身边安插了人。 能悄无声息在金枕山势力下安排自己的人,冯函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冯函欣赏着许浑铁青的脸色,悠闲地往后一靠:“c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手下的人做事不麻利,趁早换了吧。” 许浑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低垂的眼帘下是凶恶的冷光,半晌没说话。 随着金枕山的势力越来越强大,苏瑞文明白很快就要控制不住他了。 虽然金枕山很早就跟在苏瑞文身边,但是苏瑞文从来没有真信任过金枕山。 尤其是金枕山凭借酒吧收集情报、笼络人脉,这令苏瑞文不得不多几分忌惮,因此又培养冯函作为压制金枕山的工具。 在名利场待久了,有谁不想往上爬得更高呢 冯函受够了自己被苏瑞文压、被金枕山压。 如果说金枕山是苏瑞文身边一只不护主的狗,他冯函连狗都不如,顶多是暂时拴住金枕山的狗绳。 容栖栖把捡到的照片轻轻地放在桌上,细声说:“是不是加入你们,就可以放过枕山” “当然,我是不会伤害合作伙伴的。虽然苏舒没什么竞争力,毕竟是苏瑞文的独苗,保不齐苏瑞文临死之前爆发父爱,把所有东西都留给苏舒。感谢金总出手,为我们解决心头大患。” 冯函对许浑竖起大拇指。 “我身边有你的人,是谁”那些照片越捏越紧,原本光滑的照片一半都有了折痕。 冯函面色犹疑:“这......” “谈合作就拿出点诚意,我不喜欢有人盯着我。” 第十三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13) 许浑态度强硬,绝无退让的余地。 金枕山虽然手段狠辣无情,但是他最大的弱点就是骄傲自大。恰恰因为这样,苏瑞文才放心把大部分产业都交给他。 自从苏瑞文在病床上半死不活后,金枕山为扩充势力,得罪了很多人,要弄死他的人能绕中国地图一圈。 除了几个保镖保障他的人身安全,他自己的几个心腹一直在医院里监视苏瑞文,这就给了冯函可乘之机。 冯函安排在金枕山那里的人不止一个,随便推一个蠢货出来挡挡,就能拉拢金枕山,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冯函说了一个名字,许浑讥嘲地说:“你把我当傻子哄呢,随便说一个我就信” “谁敢把金总当傻子。” 冯函拿出手机打电话:“老夏,把小杨带过来。” “要说傻子,苏家那个孩子才是真的蠢,一个大男人偏偏喜欢穿女人的衣服。我好像听说,你还做过他的家教老师,是看着他长大的。这样你都能下得去手,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冯函语气里全是挖苦,字字句句都想刺穿金枕山的心,可惜站在这里的是许浑,不是金枕山。 许浑勾住容栖栖的脖子,表现出一副浪荡公子样子:“苏舒只配做我的垫脚石,就他那基佬样,恶心。” 容栖栖勾住许浑垂在肩膀上的手指,小鸟依人。 他们亲密的动作全被冯函看在眼里,心里讥讽金枕山果然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 “说起苏舒,前几个星期他还来找过我。” 许浑插在裤兜里的手开始慢慢握紧:“他找你做什么” 冯函抵住脑袋,说话含糊其辞:“算起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具体细节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许浑用胳膊肘狠狠勒住冯函的喉咙,怒目切齿地说:“耍我信不信老子能让你活不过今天。” “咳咳咳,别激动,金总。年纪大了,记忆力也会退化,我这一受刺激就想起来了。”冯函算是怕了金枕山这个莽夫,一不顺心就动手。 一利用完这种人,必须立刻解决他,不能给金枕山蹦跶的空间。 “老家伙,我脾气不是很好,少他妈给老子废话。” 冯函擦了一下飙在脸上的唾沫星子:“那天苏舒是来找我借钱的,借钱的原因他没说。我又不是不知道苏舒跟你的关系,我还以为他是你派过来试探我的,我当然没借钱给他。” “然后呢” 勒在冯函脖子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冯函眼睛开始充血,他费力地说:“他......什么都没告诉我就自己走了。” 容栖栖拍了拍许浑的背,示意他别闹大了,这里归根到底是冯函的地盘。 这时老夏拖着一个双腿被折断的男人进来了。 “冯总,您没事吧”老夏一进来就看见冯函蹲在地上。 冯函摇摇头,阻止老夏拿出防身棍。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人被带到许浑面前。 速度这么快,估计提前就把人关在旁边,作为谈判的筹码之一。 容栖栖的手指在许浑的手心挠了挠,许浑捏了一下容栖栖手背上的肉,他知道冯函这只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 冯函推开老夏抓扯小杨的头发,拎到许浑的面前:“你看看,这个人眼不眼熟” 小杨像菜市场里正在交易的死猪,目光呆滞,嘴角还耷拉着不明液体。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经历了十几个人的毒打,无论问什么,小杨绝不会再张口。 冯函带着老夏出门,把舞台交给许浑,他们去交代与金枕山合作的具体计划。 容栖栖先冲上去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尖酸刻薄地说:“就是你背叛了枕山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德性,呸!” 这一举动把无脑冲动的人设牢牢地刻在容栖栖的脑门上,许浑暗暗地为容栖栖的演技点赞。 该他上场了。 许浑一脚踹在小杨的脸上,吐了一口痰在他胸口,半蹲下身,灯光照在许浑的头顶,高昂的眉骨下是一片阴影,即使看不清神色,小杨依然感受到许浑的阴毒。 “这么爱钱哈”许浑移动皮鞋,踩住小杨的指骨。 “啊——” 然后站起来,碾了碾小杨的手掌,那只手涨得通红,小杨痛哭流涕:“金总,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许浑也不想做得太过分,但冯函那老家伙指不定在哪里监视他们,不当个恶人,这关过不去。于是回头给容栖栖一个求助的眼神,希望容栖栖快点结束这种局面。 容栖栖无声的说:“扯平了。” 许浑的脸部神经抽搐了一下,这不摆明了要他之后不要纠缠灵力那件事吗。 “铁公鸡。”人微言轻的许浑只敢默默在心里吐槽。 不管许浑答不答应,都得不到容栖栖的灵力。还不如顺着她,在容栖栖心里增加点好感度。 现在得不到,以后谁说得准 容栖栖就当许浑默认了。 许浑的指尖夹了一根烟:“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你最好乖一点,把在我背后玩了什么花样都吐出来。” 小杨紧闭双唇,一言不发。他这种人死了就死了,如果嘴巴不牢,死得不止他一个。 “枕山,不要因为这种人渣生气,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容栖栖矫揉造作的声音令许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一时半会接受不来。 “喂!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替别人做事的”容栖栖半蹲在小杨身边,揪住小杨的耳朵。 小杨忍着痛,依然没有出声。 容栖栖对着许浑勾了勾手指,要他蹲在另一边,挡住门口。又怕房里有监视器,拉过许浑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正好容栖栖的头和小杨的上半身全被遮挡在许浑的阴影里。 容栖栖稍微前倾,旗袍上的龙纹对上小杨的瞳孔。 小杨莫名被龙纹图案吸引,意识一点一点地消失,开口说:“就是在几个星期前,冯总要我每天汇报你的行程,就能拿到很多钱。” 许浑和容栖栖眼神相互交汇,两人认为时间太过凑巧。苏舒也是几个星期前来找冯函,小杨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开始去接近金枕山。 苏舒和冯函的谈话很可疑,说不定借钱只是冯函敷衍他们的借口。 “为什么那个时候派你去金枕山那里” “不清楚。” 容栖栖还要问下去,许浑忽然搂着她站起来,温柔地说:“你自己有低血糖也不注意点,头晕了吧。” 容栖栖瞟到门口的冯函,秒变体力不支,靠在许浑的怀里。 “弟妹这是怎么了” 冯函的称呼令人作呕,许浑对他的厚脸皮也是甘拜下风。 许浑阴阳怪气地说:“老头,把我们绑来这种破地方谈合作,一口水都不给,还晟全集团董事长,穷成这副鬼样子。” 许浑的话戳中冯函的痛处,但冯函不能在金枕山面前露怯,解释道:“底下人不懂事,对金总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金总体谅一下。这里位置比较隐蔽安全,苏瑞山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这种地方达成合作。” 冯函的话合情合理,但是容栖栖还是看到了冯函眼里一闪而过的尴尬。 “枕山,我肚子饿了。”容栖栖时刻谨记自己是娇弱女孩的人设。 “看着老头也请不起什么高级菜,我带你回去吃。” 许浑的话意味着要冯函马上放了他们,冯函面露难色:“可我们的合作还没谈完呢” “有屁快放!” 第十四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14) “关于苏舒的行踪,你有思绪了吗”许浑咬着吸管,问容栖栖。 “没有,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的是苏舒怎么拿到他爸的诊断单的。” “除了冯函有机会接触到苏舒和苏瑞文之外,暂时没有第二个人选。” 容栖栖喝了口汤,继续说:“与苏舒有牵扯到人很多,排除金枕山和李元,还剩冯函和他爸,先顺着冯函的计划来,说不定找到苏舒的同时,还能确定联系那对父子的人是不是冯函。” 许浑嫌弃地看着容栖栖面前的螺蛳粉,屏住呼吸,尽量离得远一点。 “冯函刚才说的计划你也听到了,他打算一个月内利用金枕山的人脉和资金来壮大晟全,这摆明要吸干金枕山。” “他的公司资金链那块可能出了问题,才这么急着找金枕山。一个有上亿资产的老总,要在一个秘密安全的地方谈合作,也不至于在那么破旧的地下室。听他手下的人说的,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 容栖栖说完,又嗦了一口臭香臭香的螺蛳粉。 “这东西真的好吃吗”许浑对容栖栖心满意足的表情表示不理解。 “你管我。” 反抗无效,许浑换了一个方向坐。 “冯函要一个月的时间来部署,万一苏舒改变主意,不想入轮回怎么办” “你利用金枕山的身份,先查清楚苏瑞文还可以活多久,不管苏舒是不是真的想救苏瑞文,只要我们守在他那里,苏舒一定会出现。” 许浑说:“从看到那张诊断单开始,苏舒去找他爸的几率好像更大。” 容栖栖不由得有些骄傲:“小伙子,跟着我好好学。” 容栖栖挑起的眉眼和那双亮闪闪的眼瞳让许浑愣怔了一秒,他慌乱地移开视线,躲避容栖栖的眼睛:“你好臭,快点吃。” 容栖栖擦擦嘴上的红油,吃得心满意足,打算任务结束后再美美享受一次。 “走吧,别让苏瑞文等急了。” 离开冯函的地下室后,许浑就联系医院那边,询问苏瑞文的病情。 医院那边给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苏瑞文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已经出现肝区疼痛,并且伴有失血性休克。 简言之,到苏瑞文这种程度,即使有肝移植,也救不活了。 “劳驾你先把衣服换了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掉臭水沟了。” 容栖栖闻了闻旗袍:“不臭!” 医院里。 vip病房的走廊两边站着两排保镖,齐刷刷地向许浑低头,大声说:“金总好——” 这么大阵仗是金枕山的风格,许浑感觉自己成为了黑社会老大,憋笑走进苏瑞文的病房。 病房门一关上,几个保镖交头接耳。 “哎,你们看到了吗老大身边跟着一个女人!” “是啊,这是第一次吧。” “不是传说老大是gay吗” “说什么呢!”刚刚说话的保镖头上都挨了一巴掌,低头一看,是一双白色运动鞋。 有几个人不小心被宋正的腕表砸到了,忍着痛说:“宋总好。” 除了金枕山,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宋正。 宋正跟着金枕山一路摸爬滚打,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宋正提的建议,金枕山一般不会反驳。相当于金枕山背后的军师,金枕山的事业版图能壮大一半的功劳都是他的。 因此金枕山才让宋正守在医院,时时刻刻监视苏瑞文的一举一动。 “嘴巴不干净就趁早缝上,再让我听到,我就跟金总说,拳击场的陪练团好像需要加点人了。” 犯错的人会被分配给拳击手当陪练,去了那里只有死路一条。 没人敢说话,宋正直径打开门,房间内的两人一看见他进来了,倏然噤声。 宋正长着一双倒三角眼,站在那里不说话,都令人心惊胆战的。 双方互相打量,容栖栖率先打破僵局:“你是谁” 宋正扶了一下镜框,掩盖住眼底的冷光,再抬眸,目光变得柔和许多:“你好,我是宋正,金总的助理。” 许浑不了解金枕山和宋正相处时是什么状态,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金总这次来,也没提前打声招呼。听说您还向医院咨询了苏市长的病情” “你一个小助理怎么问这么多,你管得着吗。” 容栖栖粗俗愚蠢的举动令宋正嗤之以鼻,金枕山绝不会喜欢这种蠢材。 被容栖栖一打岔,宋正对许浑的关注度少了一半。 宋正对外是温润儒雅的,在没试探出容栖栖对于金枕山的重要程度之前,宋正不会翻脸。 宋正低头整理表情:“是我失礼了,小姐。” 许浑背对宋正,坐在病床旁边,避免再次与宋正对视,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很危险。 “他还可以活几天” 宋正递出手中的资料,顺便汇报这几段时间苏瑞文和冯函那边的动静:“最多活一个星期。冯函那边跟苏瑞文的秘书有联系。苏瑞文一死,c市恐怕要重新洗牌。” “苏舒的事你怎么处理的”许浑话锋一转。 “开车撞他的司机和在苏舒车上做手脚的几个人,都已经处理干净了。” 宋正心存疑虑,当天晚上这件事就弄完了,还是金枕山亲自做掉的,可是突然又提及,难道是事情败露了 许浑接下来的话,听得宋正瑟瑟发抖。 “冯函在我身边插了人,这件事你知道吗” 宋正大惊失色,眉头皱起一个“川”字:“这是我的疏忽,我马上把海比斯的人重新查一遍。” “那个人拍到了我杀苏舒的证据。” 宋正听到这些,喉结不停地滚动,汗水从鬓角流到鼻尖。 金枕山的人员调动一直都由他来负责,却在他手里出了这么大纰漏,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派人去解决冯函。”这是宋正找到最快捷的办法。 “现在不是时候,你去把海比斯的财务喊过来,我有话要问。” 许浑喊住宋正掏电话的手,说:“你亲自去。” 这表明金枕山对他完全失去信任了,像宋正这样的聪明人,自然懂得海比斯不再有他的一席之地。 宋正苦笑:“是。” 许浑在门口偷听宋正离开的脚步声,确定他下楼梯后,才放松下来。 容栖栖看见宋正离开时,在苏瑞文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奇怪。 “宋正似乎很害怕金枕山。”容栖栖说。 “幸好我反应快,你是没和那个宋正对视过,那眼神要把我射穿。”许浑回忆起刚才情景,心有余悸。“还剩一个星期,苏瑞文才归天,苏舒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引蛇出洞。” 许浑问道:“用什么做诱饵” 容栖栖上下打量许浑,许浑连忙捂住重点部位,随即容栖栖的视线聚焦在病床的苏瑞文。 “他。” 第十五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15) “你什么意思” 容栖栖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回想苏舒说的话。 “之前你提到了苏舒的愿望,他想见他爸爸。” “所以你要把苏瑞文活不久的消息放出去,让苏舒主动过来。” 这个计划的确可行,但有一点让许浑比较担忧的是:“万一苏舒在苏瑞文死的那一刻才过来,时间也来不及了。” “但是你把苏舒的尸体又放回了停尸房,距离下周二,也就是他的火化时间,只剩下三天了。” 容栖栖不能一直把苏舒的尸体放在魂戒里,不然就会腐烂,放回停尸房才最安全。 “你们是谁” 苏瑞文醒了! 许浑和容栖栖站起身,端详苏瑞文的状况。 苏瑞文脸色腊黄,两颊凹陷,浑浊的眼珠向两边转了转,看见许浑,费力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 许浑把头挨近一点,苏瑞文颤颤巍巍地扒拉着许浑的衣袖,示意许浑再近一点。 “你把苏舒带来了吗”声线干涩沙哑,像喉咙里卡了一口痰,说几个字就要喘一下。 容栖栖声音不大,但却非常清楚地说:“苏舒死了。” 沉默过后,是剧烈的咳嗽声,苏瑞文一只手不断拍打身旁的栏杆,另一只手死死地拉扯许浑的衣角,死鱼般的眼珠瞪大了盯着容栖栖,好像稍有不慎就会从眼眶里滚出来。 照这种反应,苏瑞文并不知道苏舒死了。 金枕山说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你还是要对苏舒下手” 苏瑞文咳出一口血痰,气急败坏地说:“我把那些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动他!” 许浑抽出一团纸胡乱帮苏瑞文擦了几下,平静地说:“我要的不是那些东西。” “我说了很多次,要冯函倒台,还不是时候。” 在吃饭的时候,容栖栖设想到这种情况,为了不让苏瑞文对金枕山失去信任,谎称苏舒是自杀。 因此许浑特意支开宋正。 “苏舒他是自杀。” “不是你的安排”苏瑞文怀疑许浑的话,他不相信苏舒会选择自杀。 容栖栖拿出准备好的道具——一个信封,在苏瑞文眼前晃来晃去:“这是他的遗书。” “你是谁快把东西给我。” “我是枕山的女朋友。” 苏瑞文惊讶地看着容栖栖和许浑,难以置信地说:“你们……” 然后仰天大笑,只是笑着笑着眼角流出了泪水:“金枕山,你不喜欢男的!” “我竟然以为你们……你们,苏舒他到死都不肯原谅我啊!” “那里面写了什么”苏瑞文猛地一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容栖栖手里的遗书,说:“不要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遗书是不是真的” 容栖栖怎么会被将死之人的恐吓震慑到,“你敢赌它不是真的吗” “你认为一个人自杀之前,他会在遗书里写什么。” 苏瑞文不敢赌,万一苏舒把他们做的所有事都写在里面了,他这一辈子辛辛苦苦得来的地位和名誉全会化为乌有。 容栖栖不给苏瑞文犹豫的时间,逼着他做决定:“如果不想像苏舒死在臭水沟里,最好把你们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苏瑞文放开许浑:“苏舒死了,我也没什么时间了,不妨全都告诉你们。” 苏瑞文的头转向窗外,阳光斜照进室内,距离病床还有几步。 总是差那么一点,差一点他就能控制苏舒,差一点他就逼走金枕山,差一点他就可以把那些事都掩盖住。 “我一直拖着你,不要你和冯函斗,那是因为我必须保证晟全集团不是一个空壳子。”苏瑞文叹了一口气,“我要齐璇做假账,让你以为海比斯的收入状况并不差。这样你才会继续投钱给晟全,弥补冯函造成的亏空。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苏瑞文让金枕山负责在海比斯的非法交易,冯函则利用晟全集团帮金枕山洗黑钱。 洗干净的钱一部分钱转到苏瑞文的海外账户,另一部分继续在金枕山和冯函之间流通,维持整个流程的正常运作。 “晟全是你的洗钱机器吧”这种洗钱手段,容栖栖见怪不怪。 “没错,如果不是冯函那个蠢货拿钱去买城西的那块地,导致晟全亏空数十亿,我也不至于这样做。” “所以你就拿我的心血去补冯函的窟窿!”许浑把桌子上的杯子打翻在地,有一块碎片擦过苏瑞文的脸,脸上立刻多了一道口子。 “你的那些事,别想瞒过我。苏舒会成那个鬼样子都怪你!是我不该把你带回家,你是在报复我,故意让苏舒穿裙子,然后挑拨我们父子间的关系。” 苏瑞文一味听信金枕山说的话,嫌弃苏舒,还把自己唯一的儿子赶出家门。 结果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苏市长,你应该仔细想想,苏舒是因为谁才穿女装的” 宋正带着一个穿职业装的女人站在门口。 容栖栖惊讶地捂住嘴巴,故意大声说:“难道苏舒自杀的原因也是因为你” 苏瑞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看见齐璇后,那些尘封的记忆像洪水般向他涌来,来不及细想,苏舒为什么没有把这些写在遗书里。 只能结结巴巴地说:“不懂你在说什么” 事情并不像苏舒和苏瑞文说的那样。 苏舒喜欢穿女装另有原因。 容栖栖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有趣了,“老头,都快死了,你还要带着那些东西进棺材吗。” 苏瑞文闭口不言。 “金总,我把财务带来了。” 宋正绅士地为容栖栖介绍:“这是齐璇,海比斯的财务总监。” 房间内的三人听到“齐璇”的名字,神色各异。 其中苏瑞文的表情最不自然。 “金总。”齐璇略过容栖栖和苏瑞文。 “你懂不懂礼貌!我可是你们金总的女朋友。” 齐璇和宋正眼里闪过厌恶的眼神。 容栖栖在心里都忍不住夸自己太敬业了,人设树立非常成功。 齐璇语气不卑不亢:“金总,宋助理让我把近五年的账本都带过来,请您过目。” 许浑察觉了苏瑞文和齐璇之间怪异的氛围,似乎苏瑞文有点害怕她。 “不用看了,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齐璇瞟见苏瑞文心虚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一切。 她错以为许浑知道自己和苏瑞文的关系,干脆不再隐瞒,说:“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要瞒着你了。” 宋正一头雾水:“齐璇,你们在搞什么。” 许浑抬手制止宋正,道:“这里没有你的事。” “如果是账本我可以解释的,海比斯的钱我一分没动。” 宋正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希望金枕山看在以前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 许浑无暇顾及这件事,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宋正进门时说的话。 “关于苏舒的事,你知道多少” 齐璇却突然插话:“这就要问我亲爱的姐夫——苏瑞文了。” 第十六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16) 苏瑞文躺在床上装死,一言不发。 许浑松开容栖栖的手,给她表演的空间。 “这些管子拔掉会怎么样你会死吗” 容栖栖扑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却看得苏瑞文脊背发凉,没想到一大把年纪里,还会被一个小姑娘吓到。 容栖栖与苏瑞文对视的那一刹,第一反应是肮脏。 她见过很多腐烂的魂体,但苏瑞文的魂体不仅开始腐烂,而且已经完全被怨气缠上了。 只有生前罪大恶极的人才会在死之前被怨气缠体,等到双腿一蹬,眼睛一闭,黑白无常就会把这种人带到地狱十八层,至少关四兆年以上,才能再入轮回。 苏瑞文的心头涌上一种恐惧感,身体不自觉地往旁边挪。 许浑懒得跟他们打太极,“齐璇,你说。” 齐璇冷笑一声:“苏瑞文,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苏舒是你的亲儿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说着,冲上去要掐住苏瑞文的脖子,许浑挡了一下,还没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苏瑞文还不能死。 容栖栖扶着齐璇半瘫软的身体,现在的齐璇心如死灰,跟刚才冷静大方的样子判若两人。 齐璇脸上淌着泪水:“苏瑞文这个变态,跟我姐结婚之后一直在外面玩女人,位置爬得越高,他更加变本加厉。他后来还对小孩下手,我姐用自杀威胁他,苏瑞文美其名曰生意需要,还对我姐说:你想死就去死好了。我姐实在忍受不了这个家,在苏舒四五岁时,自杀了。” 齐璇弯曲的背忽然直挺,一想到苏舒很有可能因为那件事自杀,就恨不得剖开苏瑞文的身体,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色的。 “你竟然打你儿子的主意,是你逼着他穿女装给你看的!然后对着他,做出……..做那些事,你都忘记了吗!” 喊到后面,齐璇声音都已经嘶哑,她浑身气得发抖,酸水在肚子里翻腾,呼吸也非常急促。 谎言之下是不堪入目的真相。 “住嘴!” “苏瑞文,你可真狼狈。把你的皮扒开了就受不住了你想过苏舒是怎么活过来的。” “那时候他才五岁,小孩子记得住什么。”苏瑞文还在为自己辩解。 “他有神经病!我没有他那种儿子。” “五岁!五岁的孩子你都能玩弄!畜牲——” 齐璇心里的火怒从心脏蔓延到全身,这些年她忍辱偷生,不断收集苏瑞文的犯罪证据,她还和苏舒约定好,一起揭发苏瑞文的真面目。 明明快成功了,苏舒却死了,她唯一的亲人就这样没了。 整个人像被戳破的气球,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只能匍匐在地上,手肘撑着地板,慢慢地挪动。 她要将苏瑞文抽皮拨筋,然后把苏瑞文下面的丑陋的东西搅成肉泥,祭奠苏舒的在天之灵。 这样的控诉,闻者悲痛,见者落泪。 被害人永远只能忍气吞声,残害者却可以独步青云! 容栖栖施法定住病房里的每一个人,她要让苏瑞文这种人渣,承受来自地狱的怒火。 许浑的魂体连忙抽离金枕山的身体,拦住容栖栖。 “别冲动,苏舒还没出现,需要苏瑞文这条狗命。” “滚。” “我们好不容易查到这里,苏瑞文是个重要的筹码,不能杀。” 许浑在容栖栖面前上跳下窜,劝说她改变主意。 “再不滚,你可以和他一起死。” 闻言,许浑立刻飞到一边,这样做很有可能会损失这一单,比起这些,他更惜命。 容栖栖的五指如莲花般绽开,狼毫毛笔赫然树立在手心上,笔尖的血珠汇聚在一点,容栖栖默念着咒语,血珠膨胀成拳头大小的血球,下一秒好像就要爆开了。 房间内的阴风越来越大,旗袍紧紧贴合容栖栖高挑的身形,红唇微挑,妖艳和正气同存。 “3” “2” “1” 狼毫毛笔得到主人的命令,甩动血球,血球如利剑似的撞向苏瑞文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等等——” 容栖栖粲然一笑。 鱼儿上钩了。 原本还是阴沉沉的房间,忽然变得明亮许多。 许浑顿时明白刚才全是幻像,就是为了引苏舒出来。 苏舒慢腾腾地从窗户外面挪进来,丧气地垂着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忘了我是谁一进医院我就感受到你的气息了。” 许浑指了一下容栖栖,又指了一下苏舒,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你没和我说!” “说出来你能把他抓住” 深入灵魂的一问,许浑捏住自己的嘴唇,选择闭嘴。 “苏舒,你为什么要跑” “你当时的看起来不像会继续帮我,万一你把我烧了,我下辈子怎么办” “你躲在苏瑞文这里也很奇怪吧,苏瑞文对你做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你离开我们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我说了,你们真的会帮我吗” 容栖栖对苏舒的忍耐值马上就要到临界点了,许浑急忙回答:“我们答应你所有的要求,只要你乖乖的。” 又低声说:“深呼吸几下,别生气了。” 苏舒摸摸被定住的齐璇,声音十分平静,不像齐璇那般歇斯底里:“小时候的事,你们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但是我说过,金枕山带着我一起穿女装,这件事是真的。” 苏舒的目光在齐璇的裙子上流连,他回想起金枕山送给他人生中的第一条裙子,准备擦一擦眼泪,伸手一摸,手掌却直接穿过眼睛,原来他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金枕山刚来我家的时候,我很排斥他。直到有一次——”苏舒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苏瑞文又逼着我穿裙子进他房间,刚好被金枕山看到了。他为了把我救下来,拼命抱住苏瑞文,就算被打个半死,他也不松手。苏瑞文打累了,没心思再纠缠下去,就把我们关在地下室里。” “后来,苏瑞文再也没要我进他的卧室了,我问过金枕山,是不是他做了什么。金枕山只是告诉我以后可以去学校读书了。” 容栖栖说:“喜欢穿女装是怎么回事” “算是一种脱敏治疗吧,那段时间我一看到裙子,整个人就会忍不住的发抖,更严重的时候还会头晕呕吐。金枕山用了很多种方法帮我,但是没什么太大的成效。直到有一天他自己化好妆,穿上裙子,我被那种滑稽的装扮逗笑了。” 苏舒想到那个场景,眼睛里带着点点笑意。 “渐渐的,我没有那么反感女生的衣服了。毕业之后,接触到更多和我有相同爱好的人。是男生又怎么样服装在我眼里没有性别之分,只要我喜欢穿,我就要穿。” “但是金枕山把你杀了,为了不让你找到他,不仅在办公室搞那么多驱鬼的东西,还养恶鬼。我不信他像你说得那么好。”许浑说。 苏舒利用他们去找李元,一旦李元发现苏舒还活着,一定绞尽脑汁让苏舒见到金枕山。 苏舒一直以弱者的姿态出现在容栖栖和许浑的视野,光凭金枕山对待苏舒的残暴,他们两个人就会误以为金枕山也是加害者之一。 许浑不得不佩服苏舒的心思之缜密。 “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真妙。” 容栖栖:“金枕山后来还对你做了什么” 苏舒的双手捏拳,对金枕山深恶痛绝:“我发现在李元背后的人居然是他!怎么可以是他!” “当时我还在镇上教书,他想给我自由,便瞒着苏瑞文把我送到镇上,却没想到被我发现他和李元的关系。后来想想,从小到大,他一直掌控我的生活和交友,李元也是他介绍给我的。我跟傻子一样,被他耍得团团转。” “金枕山那副嘴脸真令人恶心,说什么为了我好,实际上用我的女装视频和照片威胁苏瑞文,不然他凭什么爬得这么快。” 金枕山每一步全是算计好的,先博得苏舒的好感,然后按住苏瑞文的死穴,再来一百个冯函都玩不过他。 竟然如此憎恨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许愿,让容栖栖帮他复仇呢许浑想不通。 苏舒的愿望:见父母一面,亲口对他们说说话。 “亲口说!”许浑惊呼出声。 “你不是要亲口跟父母说话,你打算亲手杀了金枕山和苏瑞文!” 第十七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17) 亡人的灵魂属于地狱,不可能与活人有任何接触。 想亲手复仇,苏舒必然得操纵自己的身体,他以为这样做就能得偿所愿。 但苏舒不知道的是,他不是许浑,没有再来第二次的机会。 容栖栖拿出苏舒的资料版,如黑晶石一样晶莹的眼睛里挂着一层冰霜:“苏舒,既然见到了你的父亲,接下来只要你能亲口对跟他说话,你的愿望算完成了。” “那金枕山呢”苏舒急忙问道。 “不在你的愿望内,与我无关。” “我们速战速决,黑白无常还在停尸房等着你。” 容栖栖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完成苏舒最后的愿望,然后收走怨气。 至于其他的,她没有兴趣。 许浑差点忘了容栖栖的真实身份——她是收怨师。 她和苏舒不过各取所需,收回怨气之后,谁还会在意这些人,这些事。 苏舒与苏瑞文默然相对,难道真的要选择放下仇恨,中止这场游戏吗 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离开! “不要逼我。” 苏舒透明的魂体逐渐发黑,深陷的眼眶里流着暗红色的血,嘴里吐出来一大滩黑水,被黑水触及到的地板还冒着烟,不到几秒,那块地方的瓷砖也融化成黑水,黑水再碰到其他地方也是这样。 许浑趴在容栖栖的肩头,双腿蜷曲:“高人,你快想想办法。” 容栖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并没有阻止苏舒的攻击。 她想,还不够。 但是,容栖栖高估了苏舒的怨气流。 收怨师手下的怨魂要反抗,会用自己的怨气流来抵抗。 怨气越强的魂体造成的伤害越大,显然苏舒的怨气流不足。 看目前的状况,提前结束的想法必须收起来了,苏舒的怨气流本来就不够多。再不完成他的愿望,收回的怨气恐怕会更少,得不偿失。 容栖栖叹口气,不再试探。 “咚!”一脚踩进黑水中 许浑大喊:“小心——” 一阵亮光从脚心覆盖到整个房间,而那些黑水以极快的速度积聚到脚心。 两股力量,一个向外,一个向内。 没过一会儿,光与黑水同时消失,刚才还满目疮痍的地板又完好如初了。 苏舒的四肢被几条黑水锁住,呈一个“大”字型,浮在空中。 “又是幻象” “不是,刚才是苏舒的怨气流,怨魂体反抗我的时候,就会暂时怨化。苏舒怨气太弱,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我们还继续帮他吗”许浑弱弱地问了一句。 容栖栖扫视了一圈,苏瑞文、苏舒、金枕山、宋正、齐璇、还有不在这里的冯函。 这些人里,有多少好人又有多少坏人呢 “苏舒,别装了。”容栖栖把苏舒喊起来。 原本瘫在地上的苏舒慢吞吞地飘起来,摆着一副苦瓜脸。 许浑用力拍了一下苏舒的肩膀:“别愁眉苦脸的,容鬼决定帮你了。” “真的吗” “别高兴太早,你自己清楚,要像活人一样行动是不可能的。” 容栖栖的话像一泼冷水,浇在苏舒头上,刚扬起来的嘴角马上弯下去。 “杀人偿命,我也不能帮你杀掉他们。” 苏舒的脸色越来越垮。 “这条路行不通,我们还可以走别的路。”许浑安慰苏舒。 苏舒飘到窗边,出神地眺望远方,失落万分。 “时间只剩三天,还能有什么办法” 要打倒一个人很简单,找准他们的痛处,重重一击,让那些人再也翻不了身。 许浑深知处在权力中心的人,他们的最爱无非是金钱、权力。从他们手里夺走这些东西,就是对这种人最好的惩罚。 “关于苏瑞文、冯函和金枕山,你了解多少”容栖栖问道。 “我在金枕山的酒吧工作时,才对他们的洗钱流程有一点了解。” 许浑的左手不停地在下巴处摩擦,“冯函说,你找他借过钱” 苏舒反射性地躲避这个问题,许浑掰过他的头,逼他回答:“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必要瞒着吗。” “不是借钱,是要求冯函把晟全集团还给我。齐璇手里有冯函亏空公司的证据,她要我拿着那几张纸去威胁冯函。” “齐璇你小姨” “晟全集团是我妈的嫁妆,齐璇想帮我拿回来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来总结一下,苏瑞文贪污受贿,金枕山做非法生意,冯函亏空公款。犯罪三人组齐活了。” “怎么做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呢”这是最棘手的问题。 齐璇手里捏着冯函和金枕山做假账的证据,这肯定是她最后的退路,要想让她交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除非把她杀了。 容栖栖的身份是金枕山的女朋友,这时候突然告诉齐璇:容栖栖可以看见苏舒的鬼魂。 齐璇百分百觉得容栖栖在骗她。 容栖栖问道:“许浑,你离开金枕山的身体后,金枕山不会记得你用他身体做的事吧” 许浑摇头。 容栖栖心里有一个好点子:“我有办法,首先——” 听容栖栖说完后,苏舒和许浑表示有点怀疑:“放弃齐璇那条路,真的可行吗” “你们还有更好的方法” 容栖栖表示洗耳恭听。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许浑,你负责把金枕山与苏瑞文隔开,我和苏舒去停尸房拿尸体,为最后做准备。” “我们在哪里汇合” “金枕山办公室驱鬼避邪的东西太多了,带着你们两个不方便。我们在冯函那里碰头,如果冯函不按计划来,我们也好及时控制他。” 容栖栖转头对苏舒说:“等一下我要解开他们的定身术,你能接受吗” 许浑对容栖栖说的话有点意外,他没料到容栖栖还会体贴苏舒的情绪。 苏舒不再逃避,坚定地说:“我可以。” 容栖栖收回天花板上的符纸,齐璇奋力地抓着病床上的栏杆,撑起自己的身体,死命地锤打苏瑞文。 苏瑞文被打得喘不过气来,宋正不能让苏瑞文死在齐璇手上,把濒临崩溃的齐璇带到走廊,让她冷静一下。 许浑整理一下私人订制的西装,傲视奄奄一息的苏瑞文:“你还以为你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市长呢,有宋正在这里,你别想和外面的人有半点联系。” “要是被老子发现你在背后坑我,你的日子绝对比现在难受一万倍。” 许浑“贴心”地喊来护士:“苏市长好像累了,给他打一针安定。” 苏瑞文挺起胸膛,不停地扭动身体,拒绝护士的注射。 许浑喊进来几个保镖,宋正也跟着进来。 宋正说:“压着他。” 苏瑞文本来像一条不听话的狗,牙齿“咯咯”作响,脸上的皱纹搅在一起,可怖又可憎。 不知是不是在医院待久了,一看见那伙人乌泱乌泱地涌进来,苏瑞文身上反倒乖乖地躺在床上,不再反抗。 第十八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18) “你再说一遍!金枕山怎么突然撤资了” 容栖栖他们三人蹲在墙角,看着冯函气急败坏地冲电话那头怒吼。“你的符咒能撑多久” 三人有了符纸的庇护,冯函暂时看不到他们。 容栖栖斜了许浑一眼,“质疑我” “嘘,冯函要去找金枕山了。” 冯函打了几百个电话给金枕山,话筒里传来的永远是不在服务区。 “老夏——带几个人,去找金枕山那小子算账。” 等到冯函他们去海比斯,门上却被贴了封条。 这一切全是容栖栖和许浑的安排。 一天前。 许浑凭借金枕山的身体,在办公室找到了金枕山进行非法交易的凭证。 容栖栖拿到u盘后,到医院跟苏瑞文做一笔交易。 “哟,苏市长日子过得挺舒服,还在吃饭呢。” 容栖栖让看护先出去。 万年不近女色的金枕山身边多了一个女人,这个消息医院昨天都传遍了。 看护不敢质疑容栖栖,端着饭就跑了。 “你来做什么金枕山呢” 苏瑞文如今看见许浑和容栖栖就来气。 “跟你谈笔生意。”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苏瑞文不指望这个蠢女人能拿出来有用的东西。 “这里有金枕山这些年的交易记录和财务报表。” 苏瑞文一改之前的轻蔑,“你怎么拿到的” 容栖栖拨弄来一下耳边的头发,洋洋得意地说:“金枕山那个傻子,只要哄他两句,他就找不着北了。” 苏瑞文内心狐疑不决,金枕山的智商不至于这么低,但是这个女人是第一个被他带在身边的,她的话里究竟有几分可信度 容栖栖自然清楚这个理由有些站不住脚,紧接着说:“既然这个生意你不想做,那我就去找冯函咯。” 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这里面还有一些苏市长的艳照,真辣眼睛。” 容栖栖假装起身,走了两步,苏瑞文喊住容栖栖:“你的条件。” 那个u盘绝不能落入冯函手里。 “八千万。” 容栖栖伸出五个手指。 “我一时间去哪里给你凑这么多钱” “老家伙,你当我是白痴吗,你海外账户的钱数都数不清,人马上要嗝屁了,还这么小气。” 容栖栖一脸鄙夷不屑。 “先给你三千万,你把有关我的照片给我。” “五千万,只给你金枕山的那一部分,等你解决金枕山后,剩下的我们再谈。” “你别太过分。” 苏瑞文气急败坏,床单都被扯皱了,没想到眼前的女人那么不好对付。 “金枕山没你想得那么好对付,要动他,我需要时间。” 容栖栖的语气不容置疑,道:“一天之内,我要知道结果。” 又说:“你的手机,帮你偷过来了,不用谢。” 堵死了苏瑞文的路。 以苏瑞文的手段和势力对付一个金枕山来说,绰绰有余。 时间拉回到现在,冯函一行人在海比斯门口干瞪眼。 “给我去查,金枕山人到底去哪里了!” 冯函在门口转来转去,思前想后给苏瑞文打了一个电话:“苏老,海比斯封了。” 冯函已经准备好承受苏瑞文的怒火,使他预料不及的是,话筒那边传来的声音却异常平静。 “嗯,知道了。” “是您动的手” 冯函不理解苏瑞文居然亲手封了海比斯。 金枕山没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在警方抓到金枕山之前,你必须封住他的嘴。” 冯函迟迟没有回话,苏瑞文猜到他的担忧,说:“海比斯的钱一大部分在我手里,等你把这件事办好,晟全还是你的。” 冯函对苏瑞文的话半信半疑,但他的承诺无疑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冯函会按照苏瑞文说的做吗”苏舒问道。 “他会的,因为只有苏瑞文能救晟全。” 许浑的话是一针强心剂。 果不其然,冯函吩咐老夏几句,那一群分成两拨。 容栖栖戴上墨镜,“我跟着冯函,你们监视老夏。” “他们能找得到金枕山吗”苏舒十分质疑他们的办事效率。 容栖栖抬头看了一下太阳的方位,“如果下午五点之前他们还找不到,到时候再想办法。” 说完,三个人兵分两路。 老夏带着那批人辗转在各个赌场、酒店,翻个底朝天依然找不到金枕山的踪迹。 一天找不到金枕山,苏舒的心就安定不下来。 “c市不靠海,金枕山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市,几率不大。” 许浑计算他们搜查一个赌场的时间,按照这种速度,在五点前找到金枕山简直是痴人说梦。 许浑问苏舒:“你和金枕山相处那么长时间,你想想他会去哪” 苏舒的眉毛扭成两条毛毛虫,过去的记忆在脑子里翻江倒海。 “有一个地方,金枕山以前说过,以后退休了,要去那里定居。” “无论在不在,我们都要去走一趟。” 许浑伸出自己的拳头,“这里面是容鬼给我的尸粉,把它洒在你身上,不管你去哪里,她都能找到你。” “你不跟我一起去” “我要去通知容鬼,为了节省时间,你先去,我和她马上就来。” 苏舒不疑有他,接过尸粉。 许浑亲眼确定尸粉落在他身上后,才放他走。 苏舒走后,容栖栖从一边的巷子里出来。 被苏舒骗了那么多次,容栖栖和许浑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他撒了尸粉后,魂体发生变化了吗” “挺正常的。” 苏舒身上的尸粉其实是恶鬼的鬼气,容栖栖提炼身体里残留的鬼气,磨制成粉。然后让许浑找机会把它交给苏舒。 恶鬼们依靠鬼气找寻同伴,因此容栖栖用鬼气试探苏舒与恶鬼有无关系。 “他们两个还没翻脸之前,金枕山在苏舒面前人模狗样的,闹掰之后,苏舒巴不得杀了他,怎么会在一起养恶鬼。” “苏舒心思多,不能轻易相信他。” 容栖栖手捻着一些尸粉,食指和中指伸直,以大拇指为定点,画出半圆,尸粉凝结成饼状的粉块,朝苏舒离开的方向飞去。 第十九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19) “这里的风很舒服。” 许浑和容栖栖跟着尸粉一路到了这个小镇上。 依山傍水的小镇,少了城市里的污浊,空气中都是桂花的清香。 苏舒飘荡在一幢二层楼房的阳台上,他找到金枕山了。 “高人,我们现在闯进去还是等冯函他们” “你盯着苏舒,我去检查一下房子里有没有驱鬼的法器。” 苏舒心里五味陈杂,这栋房子是金枕山买下来的,但写的苏舒的名字。 这个小镇就是苏舒教书的那个镇子。 金枕山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 许浑猛地拍了一下苏舒的头,“千万别自作多情,屋子里贴满了驱鬼的符纸,用脚趾头想,你也该明白他在防谁。” 许浑的话给苏舒当头一棒,对金枕山的最后一丝怜悯彻底消失了。 金枕山害怕谁来找他索命,一目了然。 苏舒的魂体眼见着又要变得全黑,容栖栖急忙把符纸放在苏舒的嘴唇上,防止苏舒口吐黑水。 “本来怨气就不多,千万别吐。” 许浑在符纸上也摁了几下。 苏舒的怨气变少,对许浑来说更不利。 “他过一会儿就好了。”容栖栖指着门槛说:“金枕山还做了门槛,我们进不去。” “金枕山找的道士不简单啊,驱鬼的方式这么齐全。” 太阳西垂,白天很快要结束了。 “嗡嗡嗡”容栖栖背包传来的震动声。 许浑睁大了眼睛,感觉在容栖栖这样的老古董会特意买手机,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你什么时候买了手机” “转钱的时候,苏瑞文秘书给我的。” 容栖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正好是五点。 “说。” 电话那边苏瑞文小心翼翼地说:“容小姐,能不能再宽容一些时间,冯函那群废物,还在外面找。” “再转三千万,我告诉你金枕山在哪儿。” “容小姐,你这是勒索。” “你有本事就去告我,不过是一起死。我没钱没名无所谓,苏市长应该不愿意最后几天在牢里过吧。” “怎么给你”苏瑞文妥协了。 “让冯函带着人和银行卡来一个地方,地址我用信息发你。” 挂完电话,容栖栖贪婪的嘴脸立刻收回,取而代之的是冷艳淡漠的疏离感。 “高人,你在尖酸刻薄和清冷高贵之间切换自如。” 许浑为容栖栖的业务能力点赞。 容栖栖没有理会许浑的揶揄,跳上对面的屋脊,许浑也跟了上去。 橙色的暖光铺在容栖栖的脸上,还有几点光挂在她耳边的发丝上。 夕阳勾勒出容栖栖凹凸有致的曲线,旗袍上的龙纹以螺旋的样式围绕着上半身,仿佛那条龙也被容栖栖的气质震住,乖巧的匍匐在她的肩膀。 容栖栖微垂眼帘,像是在思索。 许浑看见容栖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而他的脚下空落落的,身为魂体的他,脸部都是模糊不清的,像是打了一个马赛克。 不知怎么,他有点讨厌自己只是个魂体了。 等到太阳的最后一角彻底隐没在地平线下,许浑听见容栖栖说:“人类最爱什么” 容栖栖的问题消散在青山绿水之间,融进绚烂的夕阳中,最后随着柔和的风抛向了全世界。 许浑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只好挠挠后脑勺,转向另一边。 “冯函他们来了。”许浑指着那些车。 远处来了几十辆车,小镇上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车同时来,纷纷出来看热闹,路上水泄不通。 嘈杂声越来越多,冯函怕惊动金枕山,在路口停车。 老夏带着五六个壮汉,凶神恶煞地把路人赶进屋内。 冯函要其他人围住金枕山的屋子,防止金枕山逃跑。 许浑无奈:“冯函的智商被狗吃了,搞这么大排场,万一走露消息怎么办” 容栖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盯着金枕山的家。 “等一下直接冲进去,如果金枕山敢反抗,直接就地解决。” 来之前,冯函被苏瑞文骂得狗血淋头,命令他必须以最快速度搞定。 “呸——老不死的” 冯函等着苏瑞文一死,看谁还敢站在他头上叫嚣。 老夏说:“老大,布置好了。” 冯函点头。 一批人爬上二楼阳台,另一批从一楼窗户进去。 天空上已经挂上了点点繁星,每家每户都亮着灯,除了金枕山的房子。 许浑目光专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大腿外侧。 “不对劲,金枕山家里太安静了。” “老大,老大。” 有几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碰见鬼啦,金枕山呢” 冯函心里正烦躁着,那几个人说话也不利索。 “金枕山他…….” “他死了。” 冯函直瞪瞪地看着漆黑的屋子,屁股像被电了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扒开面前几个人,闯进屋内。 许浑和容栖栖急忙飞到阳台下边的屋脊上,偷看屋内的情况。 “从阳台翻进去的兄弟们,一进屋就看见金枕山躺在房门口,踢了几下没反应。走进一看,他脖子上还挂着一根绳。” 金枕山脖子上的绳子连接着门把手,明显是上吊死的。 冯函捂住口鼻,在金枕山的周围转来转去。 “老大,怎么处理” 冯函注视着金枕山的勒痕,说:“算他聪明。” “把这里收拾了,打电话报警,正好少了一件麻烦事。” 不管金枕山是不是自杀,落在冯函手里,他必须就是自杀。 许浑悄声对容栖栖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没兴趣。” 容栖栖四下寻找金枕山的魂体,却什么都没发现。 按理说,这里的驱鬼符纸会把金枕山的魂体封印起来,魂体应该在尸体附近,但是房间里没有他魂体的气息。 除非金枕山真的是自杀,没有怨气,直接被黑白无常收走了。 “你相信金枕山会自杀吗”容栖栖问。 “完全不相信,所以要去亲眼看看金枕山的尸体。” 本来对金枕山的死不怎么好奇的容栖栖,现在不得不进屋探查金枕山的魂体去向。 容栖栖扯掉封住苏舒的符纸,说:“金枕山自杀了。” 不谋划着东山再起,而是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偷偷自杀,这是金枕山做出的事 苏舒难以理解金枕山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经历了什么,逼他选择了自杀。 “他怎么可以自杀!我都还没报仇,他凭什么死!” 许浑理解苏舒的恼怒,恨了那么久,但是仇人却上吊自杀,一口气憋在心里无处宣泄。 “屋内驱鬼避邪的东西太多了,你进不去,你在这里等我们。” 万一金枕山的怨魂突然冲出来,容栖栖法力在里面受到压制,同时护不住两个魂体,苏舒留在外面更安全。 许浑看上了守着金枕山尸体的老夏,至于容栖栖……. 许浑调侃道:“高人,你现在的身份是金枕山的女朋友,不去瞻仰瞻仰你男朋友的遗容” 第二十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20) “老大,外面有一个女人找你。” “让她滚。”冯函在金枕山家里翻箱倒柜,想找出有关苏瑞文犯罪的证据。 “她说她是金枕山的女朋友。” 冯函一听,说不定容栖栖知道金枕山把东西放在哪里。 “容小姐,你来了,快请进。” 容栖栖站在门外没动,有些“害怕”地看着客厅里聚集的男人。 “冯总,这里怎么了” 冯函一脸惋惜哀叹:“容小姐,请节哀。我们来的时候,金总就自杀了。” 容栖栖两眼发黑,身体摇摇欲坠,倚着门框。 “老夏,倒杯水给容小姐压压惊。” “不用了,找个人带我去看枕山最后一面吧。” 冯函还指望着容栖栖的嘴里吐出点有用的东西,自然不会反驳容栖栖的要求。 “老夏,扶她上去看看。” 老夏靠近容栖栖身体的那一刻,容栖栖缓缓地说:“你同意我们进去吗” 老夏的眼睛被龙纹吸引,点点头,说:“我同意你们进来。” 许浑和容栖栖得到邀请,跨过门槛。 老夏再次转身时,身体内已经是许浑的魂体。 “容小姐,请跟我来。” 冯函没注意老夏的不正常,跟在容栖栖后面,想方设法地套出金枕山的秘密。 容栖栖一看见金枕山的尸体,就扑上去抱头痛哭。 许浑顺势蹲下,拉着容栖栖,仔细察看金枕山的脖颈,却发现金枕山的额头上有一个深紫色的小圆圈,圆圈周围还有几条刮痕。 “容小姐,金总生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你有关海比斯的。” 容栖栖神色慌张地说:“什么海比斯我不清楚。” 冯函看容栖栖的样子,也不惺惺作态了。 “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可以跟你保证,你的下场比金枕山还惨。” 容栖栖抵住房门,示意许浑看门把手,她继续转移冯函的注意力。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海比斯现在被查封,金枕山不可能把账本和转钱记录留在那里,他把东西放哪儿了” “你想要用这些东西威胁苏瑞文” 容栖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连你都能猜到,你肯定看过那些东西,交给我,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你亏了那么多钱,苏瑞文还帮你填窟窿,他对你这么好,你还要置他于死地。” 冯函见容栖栖如此熟悉他们的事,确信金枕山帮容栖栖铺好了后路,让容栖栖用那些资料保命。 “苏瑞文从来没把我当过人,他投钱进去就是想把海比斯彻底洗白,好让金枕山接手。我为晟全集团掏心掏肺,到头来一脚把我踢开。人为财死,我不过是为自己做打算。” 容栖栖擦干眼泪,惊恐的神情瞬间变成讥笑,拿出手机说:“苏市长,您老听清楚了吗” 冯函下一秒夺过手机,挂掉电话。 可是冯函自己的电话在口袋震个不停。 容栖栖挖苦冯函:“冯总,我劝你还是接,毕竟苏市长还活着。” 冯函的手抖得像个筛糠,咽了一下口水,点击屏幕上的绿色按钮。 “冯函,给你一个小时。” “老夏,你守着她,来几个跟我走。”冯函走到门口,忽然定住:“老夏,如果我没回来,你们就拿着那点钱散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冯函这一次不死也别想好过。” 许浑一边说着,一边拉开阳台的窗帘。 “苏舒,能看清吗” “可以。” 苏舒漠然凝视着尸体。 这是第一个。 许浑和容栖栖在周围转了好几圈,容栖栖更是围着房子外面找了好几遍,全无金枕山魂体的踪迹。 “容鬼,去冯函那里怎么样。”苏舒突然张口说。 金枕山死了,马上轮到冯函。 他等不及看下一个了。 容栖栖一心扑在金枕山身上,没注意到苏舒的语气,随口答应。 许浑发现苏舒不同以往的神态,他的反应不像是大仇得报,反而更偏向意料之中。 于是特意提到金枕山的死亡方式:“金枕山选择用鞋带绑在门把手上,就这么结束自己的生命,好潦草的自杀方式。” “鞋带”苏舒惊叫了一下。 “鞋带怎么了”许浑问。 苏舒匆匆掩饰不自然的语气,“第一次听到用鞋带自杀,感觉挺奇怪的。” 许浑不再逼问,对容栖栖说:“我们走吧,去晚了就赶不上那场好戏了。” 医院这边。 冯函跪在地上,神情卑微,“苏老,我刚才是一时脑子糊涂了。我半辈子都在晟全,求您千万别赶我走。” 苏瑞文勾勾手指,像唤一条狗,让冯函到病床边上来。 “忒”一口老痰吐在冯函脸上。 “我活来多了年,你才活了多少日子。我是病了,不是傻了!看在你解决了金枕山到份上,留你一条贱命。滚吧,这辈子都别回c市。” 冯函“咚”的一声,又跪下了。 “苏老,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容栖栖他们一进门就看到冯函哭的眼泪鼻涕直流。 “咦,苏市长,这是哪位” 冯函背对着容栖栖,听见她语气里的嘲讽,指着容栖栖鼻子开骂:“就是这个贱货,她故意陷害我,她是金枕山的女人,保不齐两人是一伙的。苏老您是聪明人,不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骗了啊。” “冯总,你是觉得苏市长比你还蠢吗,那些话难不成是我用枪逼你说的” “对对对,这个女人当时拿枪威胁我,逼着我说出那些违心话。苏老,这是她亲口说的,这下你能相信我了吧。” 苏瑞文听到冯函口不择言,被气得头昏脑胀。 “冯函,我们这么多年交情,别让我把事情做绝了。” 这等于苏瑞文下定决心要抛弃他了。 冯函不甘心,拿出一把小刀,威吓苏瑞文:“我叫你一声苏老,你还真把自己当太上皇了。你都没几天活了,还敢这么嚣张。” “c市早变天了,晟全集团是我的,谁tm也别想抢走!” 又对被许浑附身的老夏说:“老夏,把这个贱女人绑起来,然后去拿股份转让协议。” 许浑装模作样滴在容栖栖手上绕了几圈输液管,轻声说:“我现在去报警,苏舒在你后面,你见机行事。” “老夏,动作快点。” “是,老大。” 许浑出门就给警局打了电话,在外面走来走去。 冯函没有告诉他股份转让协议放在什么地方,他去哪找这么一个东西。 冯函的汗止不住地往下滴,容栖栖见状:“你手别抖,一不小心划到苏市长的脖子怎么办” 苏瑞文瘫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喘。 “臭女人,要不是你,我只要再等几天,苏瑞文一死,c市就是我的天下了。” 容栖栖好想看一个人的幻想被戳破的样子,于是对苏瑞文说:“喂,老头,你没告诉他晟全已经是个空壳子了吗” 冯函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你什么意思” 苏瑞文哪里敢刺激这个疯子,用眼神恳求容栖栖别再说了。 “苏瑞文为了从我这里买金枕山的东西,昨天就让他的代理人把晟全的股份转让出去了。” 不然这位“正直清廉”的苏市长哪来的这么多钱。 “你说的是真的” 容栖栖的点头碾碎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 冯函握着刀,跪坐在地上,“没了,什么都没了。” 不!他不能自己一个人死,这里的人都要给他陪葬! “你们一个都别想逃,那先从我们的苏市长开始。” 第二十一章 论如何成为一个女装大佬(21 冯函爬起来,刀尖直直地戳进苏瑞文的胸膛。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冯函愣在那里,对自己的这一举动都不敢相信。 直到许浑带着一群警察冲进来,“不准动!警察。” “老夏,连你也背叛我。” 冯函已经疯了,把苏瑞文身体里的刀抽出来,又想杀了许浑。 许浑和冯函隔着几米,他趁着冯函跑过来的时候,瞬间抽离老夏的身体。 “砰——” 冯函中枪,倒下时,还一直怒视着容栖栖的方向。 苏舒飘在苏瑞文的旁边,淡漠地望着不停呕血的苏瑞文。 医生的抢救和警察的逮捕,一时间病房里吵闹烦杂。 容栖栖趁着这个混乱,交代许浑时刻关注苏舒,她去收冯函的怨魂。 冯函的尸体安置在一个担架上,容栖栖刚要揭开他脸上的白布,背后伸出一只手,朝着容栖栖的心口袭来。 容栖栖偏头躲过,反手抽出狼毫毛笔,定睛一看正是冯函的怨魂。 冯函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变成了鬼,而容栖栖在他尸体边,心里立刻起了杀心。 “主动才会有故事。” 容栖栖粲然一笑,十分欣赏冯函的主动出击。 这样少了很多麻烦。 容栖栖一边避开冯函的攻击,一边把他引进附近的小巷。 “既然你可以看到我,那你也可以看到苏舒” “你说呢。” 容栖栖懒得费心思再纠缠下去,画出五星阵,分裂的五只毛笔刺中冯函的手脚和天灵盖。 伴随冯函的一声惨叫,他的怨气全被容栖栖收入囊中。 容栖栖把冯函白白净净的魂体塞给黑无常,“你们来晚了。” 黑无常双手合十:“姑奶奶,嘘。” “这是第十次了。” 白无常立刻掏出一个布袋,“好妹妹,这里面是地狱十层的怨气,再帮我们一次。” 地狱的怨气掌管在阎罗王的手里,能有一点实属不易。 容栖栖手收下袋子,道:“走吧走吧。” 容栖栖送别黑白无常后,回到苏瑞文的病房。 “苏瑞文还活着吗”容栖栖问许浑和苏舒。 许浑摇摇头,“情况很不好。” 几个医生碰巧出来,询问容栖栖:“小刘说你来过这里几次,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客…….准儿媳妇。” 容栖栖准备说客户的,许浑戳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容栖栖改口成准儿媳。 “这样啊,病人的儿子怎么没来” 容栖栖低头,装作擦泪的样子:“我未婚夫前几天出车祸死了。” 医生面露尴尬,“节哀顺变,我接下来说病人的情况,你的身体还能承受得住吗” “我能承受。” “病人本来年纪就很大了,他自身又是肝癌晚期,再加上刚才那一刀捅进病人的肺部,造成失血过多。你做好心理准备,看病人最后一眼吧,我们尽力了。” 容栖栖、许浑和苏舒走进苏瑞文的病房。 容栖栖把苏舒的尸体放在地上,“苏舒,你不能亲口对苏瑞文说话,许浑可以做到你做不到的事,你可以选择相信他。” 苏瑞文紧闭双眼,那起伏的胸口还证明着苏瑞文吊着最后一口气 许浑附身到苏舒身上,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我准备好了。” “醒醒。” 苏瑞文似乎听到了苏舒的声音,费力地睁开眼皮,竟然是苏舒坐在那里。 “你…….苏舒,你是来带我走的” 苏瑞文把许浑当成索命的人。 苏舒心里冷笑一声,“狗改不了吃屎。” 许浑如实照说了。 苏瑞文的脸色变得更黄了,“求你别带我走,等我好了,一定烧很多很多钱给你,还给你找道士念经超度,保你下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苏瑞文,你就像条哈巴狗,你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对我摇尾乞怜吧。” “第一个是金枕山,第二个是冯函,第三个当然就是你咯。” 苏瑞文听着许浑细数着名字,恍然大悟:“都是你做的!你变成鬼都不放过我。” “放过你你做得哪件事值得我放过你。” 侮辱他、嫌弃他、抛弃他,坏事全被苏瑞文做绝了。 还配张求原谅 许浑双手压着苏瑞文的肩膀,“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恍惚间,苏瑞文看到了苏舒悬在他病床前,一脸怨怼,双手正朝着自己的脖子,好像要掐死自己。 许浑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控制住,掀开苏瑞文的被子,拿起旁边的水果刀,一划,那一根丑陋的东西与苏瑞文的下面直接分离。 顿时苏瑞文的下体鲜血乱喷,染红了整张床单。 苏瑞文经过这么一折腾,两腿一蹬,彻底没了呼吸。 容栖栖在苏瑞文死亡的那一刻,果断收走了他的怨气。 等许浑再次控制苏舒的身体后,看到的是去而复返的黑白无常,带着苏瑞文和冯函的魂体一起离开。 走的时候,冯函还在嘲笑苏瑞文,苏瑞文哪里受过这种气,扇了冯函的两耳光,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被迫加班的黑白无常烦得很,道:“死了还这么不安分,欠揍是吧。” 两人不敢再明着动手动脚,安静地跟在他们后面。 事情差不多收尾后,容栖栖懒得收拾这一地狼藉,拖着他们几个回到了停尸房。 许浑道:“刚才怎么了苏瑞文流了很多血。” 容栖栖也回了一个疑惑的眼神,道:“不是你自己动得手吗” 所以容栖栖才没阻止。 苏舒插嘴道:“是我做的。” “你怎么做到控制自己的身体的” “我也不知道,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苏瑞文那个畜生这么容易就死了。” “然后我就看到自己拿着刀把他下面割了。” 容栖栖也是第一次遇到怨气这么强大的怨魂,既然能重新回到尸体里。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追究的,这一切交给判官他们那群人审查吧。 容栖栖让苏舒待在一圈符纸中间。 “亡人除元,收怨还真。” 收回苏舒的怨气后,容栖栖感觉苏舒的怨气流确实比之前多了一些。 还没等她细想,苏舒说:“可以帮我最后一个忙吗” 容栖栖正要拒绝,许浑抢先一步说:“什么忙” “帮我穿上裙子吧,这辈子没能好好做自己,下辈子一定要做自由自在的人。” 做一个自己想成为的人,不管是谁,不再是苏舒就好。 他想对小时候的苏舒说:“辛苦你了。” 苏舒火化那天,容栖栖和许浑为他换上了一条他最喜欢的裙子。 许浑又暂时借用了停尸工的身体,在关闭炉子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苏舒脸上释然的微笑。 许浑也回了苏舒一个微笑,道:“祝你好运,苏舒。” 许浑拿着苏舒的骨灰盒,准备送到墓地去,却被一个人拦住。 “你好,请问是苏舒的骨灰吗” 许浑一抬头,正对一双三角眼,问话的人是宋正。 “是的。” “我是他小姨,我已经办好了手续,这是家属证明,请把骨灰盒给我吧。” 宋正后面站着的是齐璇。 许浑还在疑惑他们两个怎么在一起的时候,那两个人拿着骨灰盒转身走了。 容栖栖从枯树后面出来。 “你也看见宋正戴的手表了吧。”许浑说。 宋正的表盘很特别,是六边形。 许浑不由得联想起金枕山脑门上的图案,好像手表上的表把。 “他刚刚接过骨灰盒的时候,手指和手腕上有被勒过的痕迹。”容栖栖也在暗中观察宋正。 许浑最后一个疑惑解开了:“在苏瑞文病倒后,宋正在他身边待的时间最长,而且他是金枕山的助理。不管是帮苏瑞文和苏舒搭建桥梁,还是拿到海比斯的机密文件,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 宋正这个双面间谍,隐藏得太深了。 许浑又想起一件事,说:“金枕山的魂体会不会在他那里。” “我撒了尸粉在他身上,没有反应。” 容栖栖都找不到,许浑也不想进这趟浑水。 “这件事总算弄完了,高人,是不是该给我发工资了” 许浑搓搓手,有些激动。 容栖栖扔给许浑一颗珠子,“这是怨魂元珠,可以储存怨气流。” “这么爽快” 许浑以为还要磨磨嘴皮子,但是容栖栖这次不仅直爽还很大方。 “算是给你的补偿,我走了。” 容栖栖依然穿着那身暗龙纹旗袍,身姿绰约,一阵风带起地上的枯叶,再看,路上已空无一人。 “高人,再见。” 容栖栖七拐八拐,找到深巷里的一家老店,大声喊:“老板,来一份特辣螺蛳粉,加醋加腐竹。” 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桌子上铺着几张报纸。 报纸上有一行醒目的标题:祝贺宋正当任为c市市长! 再往下的另一专栏里写着:晟全集团齐璇董事长将大力投资无性别服装产业。 第二十二章 容家和许家 “你这里也找不到金枕山的怨魂吗” 容栖栖手握几个亡人怨魂卷宗,眉间微微蹙起。 “容鬼,属下已经找遍了所有近期怨体入库记录,从没见过一个叫金枕山的怨魂。” 阿仂满比容栖栖还着急,万一真是自己遗漏了亡人的怨魂,阎罗王肯定把他丢到八寒地狱去。 连卷宗里都没有记录,金枕山的怨魂很有可能被其他人带走了。 “收回怨魂本就是我的事,如果阎罗王问起这件事,你就说我还在找。” 阿仂满松了一口气,传闻容鬼铁面无私,一点情面都不给。 他和容栖栖更是很少交流,想不到容栖栖一人包揽下来。 “多谢容鬼。” 地狱之外有万千小世界,更何况那人有意躲在暗处,做事不留一丝痕迹,使容栖栖无从找起。 容栖栖自言自语地说:“走一步看一步。” “容鬼,您回来了,家主和夫人在火莲河等您。” 容栖栖刚解决上个世界的烂摊子,本想小憩一下,檀林却带来这么一个消息,只得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火莲河。 “父亲,为什么来火莲河” “躺进去。”容古说。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必要用火莲河来修补灵力。” 火莲河中有火莲神鱼,浸泡在河水时,会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灵力。 但在修炼的同时,要承受上百条火莲神鱼的撕咬,神鱼把缺少灵力的死肉吃掉,修炼者再靠河水重新生肉。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容栖栖不认为自己的躯体腐烂到这种地步。 邬琳想缓和父女俩的关系,说:“栖栖,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你收集怨气的时候,难免会沾染鬼气,在火莲河里净化一下对你有好处。” “你们觉得我会把鬼气带回这里” 鬼气是不成形的怨气流,多出现在恶鬼魂体中。地狱十八层里的恶鬼数不胜数,一旦恶鬼们顺着鬼气在地狱里聚集,将会引发一场巨大的灾难。 容古和邬琳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容栖栖从小经受容家的严酷训练,不会做任何对容氏家族有害的事。 “这是惩罚。” 容栖栖明白了,容古发现她和许浑在上一个世界的交易。 她违背了容氏家规。 并且容古和邬琳不信任她。 “您用魂戒监视我” 容栖栖第一次收怨气之前,容古把魂戒送给他。 邬琳提醒容栖栖:“容氏的处境你都忘了吗你的任务是收集散落的怨气,然后尽快炼化成灵力,弥补容家的过失,把容家从地狱十八层之下解救出来。” “我记得。” 容栖栖怎么敢忘记她的使命。 从那一天开始,或许是从出生开始,她没有一刻属于容栖栖。 “以后不要再和外人有接触,尤其是许家的人。” 容栖栖不再开口,顺从容古的安排。 跳进河里的那一刻,容栖栖想,她真的好累。 饿极了的火莲鱼全部聚集在容栖栖身上,一点一点刀撕扯下她的死肉,被血染过的火莲河愈发耀眼。 河水波涛汹涌,拍打着河岸,河底似乎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一声又一声。 “唰——” 许浑从悬石上猛地坐起来,他梦到了容栖栖。 梦里,容栖栖沉在水底,上千上万条红鱼在吃她的肉,她在梦里不断地挣扎。许浑伸出手要拉容栖栖上来,但是鱼太多了,密密麻麻地挤在容栖栖的身上,怎么都拉不住她的手。 许浑想靠近点,感觉身后有人推了一把,于是惊醒了过来。 “少家主,您醒了。” 赤芝为许浑解开四肢上的锁链,马上又跳回对面的石阶。 许浑所在的悬石经过地狱之火上万年的淬炼,对治疗许浑对病症有奇效。 在许浑魂体出窍的时候,身体用铁链固定在悬石上,既能修固许浑的怨气,还可以避免不怀好意的人的骚扰。 “我不在的时候,许非那边闹事了吗” 许浑抚额,那个梦令他有些头痛。 “许非他们一直试图破您的阵法,逃出来。” 许非是许家的旁支,上一任族长把幻行术传授给许浑后,他心生不满,没少来找许浑的麻烦。 “他们太吵了,这个阵法够许非摆弄一阵子。” 许浑一跃而下,“关于上次我让你查的人,到哪一步了” 赤芝拿出许浑的白色银狐毡斗篷,为他披上,“那个人的资料太少了,翻阅所有古籍和有关地狱的册子,只知道她是阎罗王在一百年前特设的收怨师,专为阎罗王办事。” 许浑的身体十分畏寒,受不得风,就算在四季如春的人地界,他也要穿着厚重的衣物。 “没有其他记载” 许浑又接过装有悬石碎片的手炉。 “没有。” 许浑不再问,阎罗王要想藏一个人,他们这种层次的很难往下查。 “父亲母亲在家等我” 赤芝点点头。 “你不用跟着我了,去煎药吧。” 赤芝应了之后,看着许浑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好奇,从刚开始少家主的手里就捏着一个小东西,还收在袖子底下。 人地界处在地狱和万千小世界的缝隙中,这里居住的大部分人以贩卖怨气和各种档次的法器为主,许家也是其中之一。 “父亲,母亲。” “我的崽崽,你怎么瘦了脸上都没有肉了。” 许母心疼地摸摸许浑的头,回头给了许父一个肉拳。 “老东西,我说了不要崽崽自己一个人去外面闯,你看他,都累成这样了。以前那么帅的小伙子,现在眼睛都凹进去了。” “母亲,我的本体一直在悬石上,怎么会瘦呢”许浑浓眉下的桃花眼里闪着点点笑意。 惧内的许父连连赞同:“你是关心则乱。” “我去给崽崽炖点汤补补。” 许父许母是人类,他们在一次交易中,捡到了许浑,善良的他们不嫌弃许浑瘦弱的身体,细心抚养许浑长大成人。 就算许浑心里清楚,人间的汤药对他来说就像水一样,但他没有拒绝许母的好意。 许父也催促着许母:“快去快去,别让崽崽等急了。” 许母走后,许父才问许浑最近的情况:“上次去的世界,没遇到什么危险吧有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许浑脑海里突然闪过与容栖栖相处的画面,“和以往差不多。” 许父瞥见许浑不安分的手指,知道许浑有事瞒着他。 “在外面注意安全,回房间休息吧。” “好。”许浑给许父一个布袋,说:“这一趟,收获不少怨气,这些您收下。你们年纪大了,尽量少出去做生意。我在家的时间不多,许非那伙人要是趁我不在,给你们使绊子怎么办。” 许父抱住许浑,不让许浑看见湿润的眼眶,“我和你母亲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别的都不求。我知道你有幻形术,只是用一次就要消耗你不少的怨气,这些东西你留着。” 许浑拍拍许父宽厚的肩膀,说:“好。” “你们父子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快过来喝汤。” “知道啦。” 许浑快步走到餐桌,偷吃了一口。 “母亲大人,您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许父感觉屁股后面有个东西,一摸,是许浑给他的怨气袋。 许父叹了口气后,换上轻松的模样,道:“你们母子怎么开吃了不等等我。” “老东西,自己去锅里盛。” 这里的温馨是容栖栖遥不可及的。 容栖栖上岸后,脸色苍白,头发湿嗒嗒地搭在肩膀上,强行忍下心中苦涩,说:“这样够了吗” 容古没给容栖栖休息的时间,说:“换身衣服,去下一个世界。” “我的时间,不需要你安排。” 至于和许浑见面还是老死不相往来,也不由容古决定。 容栖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容古在后面怒发冲冠,但也没有什么办法。 只有她可以炼化灵力,她才是拯救容氏的希望。 第二十三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1) 许浑睡在床上,手不停地抚摸容栖栖送给他的怨魂元珠。 她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去到下一个世界了会不会有危险 “你好吵。” 许浑噌得一下坐起来,“谁在说话” 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手中的珠子亮着微弱的光。 许浑小心翼翼地说:“高人,是你吗” “我在休息,你可不可以松开元珠你一直捏着,我脑子里都是你的声音。” 容栖栖也是第一次给别人怨魂元珠,早知道那颗珠子还有这样的功能,说什么她都不会给许浑。 许浑心里莫名的开心,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容栖栖了,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联系。 “你为什么突然兴奋” 许浑镇定心神,说:“回家了,当然开心。” “不说这个了,高人,你下一次行动有计划了没” 容栖栖敷衍道:“没有。” “我这里有一单,不然一起” 容栖栖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谜,许浑需要更多接触她的机会。 “说世界代码。” 每一个世界分别都有属于它的代码,要穿梭这些世界的人必须得到世界代码。 容栖栖一向不喜欢在浩瀚的卷宗里找怨魂,有现成的她当然不会拒绝。 就算和许浑一起,她也不怕许浑有坏心眼,大不了一掌拍死。 “代码是0056489456,这是一个熟人拖我帮忙,我先去查探情况,你到了那里再联系我。” 容栖栖哈欠连连,“睡了。” 许浑把怨魂元珠放在书桌上,一只脚刚在床上伸直,转念一想,这样放着很容易被偷吧。 又折返回来,把珠子塞进床头柜里,但是许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入睡不了。 他想:放在柜子里也不算…….安全吧。 又又又坐起来,在枕头旁边用围巾绕了一个圈,把元珠安置在那个小圈里,还贴心地把自己被子的一角分给它。 然后许浑以极其微弱的气流声说:“晚安。” “陆小姐,你会去参加前男友的葬礼吗” “陆小姐,请问你婚后与谭杨还有私下联系吗” “陆小姐——谭先生搭乘失事飞机之前是不是发信息给你了” 混乱之中,陆墨的拖鞋不知道是谁踩掉了,手中的购物袋也不小心被刮破,卫生纸和几卷垃圾袋散落在地上。 陆墨的脸色冷若冰霜,说:“请尊重逝者,也尊重我。再让我看见你们守在我家门口,我会报警。” 便不再理会八卦记者的提问,慌忙捡起东西跑回家。 一回家,陆墨关紧房门,把东西放在茶几上。 “咕噜咕噜——”一下子灌了半瓶威士忌。 而陆墨的家里多了两个不速之客,容栖栖和许浑又一次隐身在角落。 “这里没有怨魂,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先出声的是容栖栖。 “我们要找的尸体叫谭杨,坐在沙发上的是他前女友。前几天他坐的那班飞机坠毁了,尸体还在搜寻…….” “尸体都不在,来这里有什么意义” 许浑安抚容栖栖:“这几天陆墨家周围无缘无故失踪了好几个人,在外面咱们也不太安全。” 主要是下一个理由:“而且据我收到的情报,谭杨祖上曾经受过佛祖的恩惠,世世代代都佩戴舍利子。如果我们找到谭杨带的舍利子,这不比收十个怨魂来得快。” 容栖栖当然知道舍利子,舍利子是得道高僧普渡怨魂后保留怨气的容器。 舍利子本就难求,只有谭杨愿意主动把舍利子转赠给他们,容栖栖才能得到那些灵力。 这么好的事,许浑不自己独吞,却跟她来分享,他们的关系应该没好到这种地步。 “你的条件。” 许浑一回头,发觉眼前的少女,眼睛微微眯起,满是猜忌狐疑,身体还往后稍微退了一步,像极了赤芝养的那条狐狸。 “我一个人肯定找不到谭杨的尸体,需要你的帮忙。”许浑解释道,“至于条件,肯定是有的。” 容栖栖提前说出自己的条件:“你三我七。” “没问题,并且完成谭杨的愿望后,他的怨气流全归你。” 有那三成,对于许浑的身体来说足够撑一段时间了。 看到许浑的转变,容栖栖的疑心更重了。 许浑补上一句,道:“以后你去别的世界收集怨气流的时候,也带上我就行。” 这才是许浑的真实目的。 有了许浑的助力,确实比之前单打独斗的时间少很多。 容栖栖稍稍思索了一下,说:“成交。” “我八…….咳咳,查了一下资料,谭杨生前公开的女友只有陆墨一个人,一个是国际巨星,一个是豪门千金,两个人郎才女貌,可惜陆墨后来因为家族联姻嫁给了别人。” “说这么多八卦有什么用” “传言谭杨为了赶回来参加陆墨的婚礼,特意坐了私人飞机,结果在半路坠毁。我觉得她在以后说不定是关键人物,带你来探探路。” “我没来之前,你一直蹲在她家”容栖栖问。 “怎么可能,谭杨国内外的家,我都用怨魂元珠试过了,没有你说的那个东西。” 要想找到谭杨的尸体,必须拿到对谭杨来说最重要的物品。 原主人的珍爱之物会残留更强的气息。 而怨魂元珠在靠近怨气流较强的地方会放光,这也是容栖栖告诉他的。 许浑之所以在这里,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认为谭杨的东西最有可能在陆墨这里。 容栖栖摊开手掌,说:“把怨魂元珠给我。” 许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道:“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 “等一下还你。” 许浑不情不愿地交给容栖栖。 “躲在这里不好施法,这里好像只有陆墨一个人,你附身在她身上。” 等到许浑附身后,容栖栖也现身在客厅里。 “我去门口守着。” 陆墨喝多了酒,导致许浑也晕乎乎的,站都站不起来。 容栖栖看见许浑软弱无力的样子,说:“算了,你先顾好自己。” 容栖栖用狼毫毛笔在身体周围画了一个圆,双手以鸟翼的姿态置于怨魂元珠之下,嘴里默念着口诀。 怨魂元珠慢慢腾空而起,朝着二楼的方向飞去。 容栖栖在许浑身边踌躇了几秒,还是跟着元珠上楼了。 珠子最后悬在两个相邻的房间中间,容栖栖正犹豫打开哪一扇门,右边的门把手忽然往下在按压。 里面有人! 容栖栖在那人开门的一瞬间闪进左边的房间,房间里黑漆漆的,容栖栖悄悄打开一条门缝,观察开门的人。 是个穿西装的男人,他一边下楼,一边喊:“陆墨,陆墨。” 容栖栖正要阻止男人下楼,却被一股力量拉进衣柜。 “砰——” 随着衣柜的门重新关上,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许浑自己的酒量就很差,更要命的是,陆墨之前的喝的酒后劲太足了,导致他浑身上下像一摊烂泥。 “陆墨,你怎么在这里躺下了还喝了这么多酒。” 许浑的身体被横抱起来,感觉有人正抱着他上楼,用手去推,却怎么都使不上力。 男人以为许浑在挑逗他,怀里香软的躯体让他早就把持不住,说:“马上就到房间了,等我一会儿。” 第二十四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2) 一进房,许浑就被扔在床上。 男人的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身上乱摸,还要解开陆墨的睡衣扣子,许浑的鸡皮疙瘩全部立起来,酒一下就醒了。 许浑学着容栖栖之前的动作,把男人的手指掰成九十度。 “你哪位” 男人还想用另一只手抱住许浑,许浑当然不给他这个机会,手指伸直,戳进男人的眼睛。 “啊——” “陆墨,你发什么神经我们都结婚了,有什么碰不得的。” 许浑这才反应过来,这个色狼是陆墨的老公——方言书。 许浑懒得跟这种人多费口舌,趁他眼睛睁不开,拿起床头柜上的花瓶向他脑袋砸了过去。 解决好这边的麻烦,许浑从走廊上往下望,到处找遍了也没发现容栖栖的踪迹。 “去哪里了刚刚都不出来帮我。” “咚”踢到了什么东西。 许浑看着门口的怨魂元珠,心下一惊。 不好,容栖栖遇到麻烦了! 许浑打开刚才容栖栖躲进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顺着门外射进来的光,许浑按下灯泡的开关。 房间里只有一个超大的衣柜和一张木板床。 许浑小心谨慎地往衣柜方向走去,抬头一看衣柜的顶上写了一圈驱鬼咒,符纸挨挨挤挤地粘在衣柜两侧。 “这衣柜太邪门了,谁没事给衣柜弄这么多符咒啊。” 许浑用力拉着衣柜的把手,衣柜的门像被胶水粘住了,纹丝不动。 “高人,你在里面吗” 无人应答。 许浑捏住元珠,说:“高人,你要在衣柜里,想办法给我吱个声。” 许浑把元珠放在耳朵边,屏气凝神,听到珠子里传来一声闷哼。 “收到。” 许浑想起在古书上读到过符咒的破解之法,所有符咒在碰到污秽之后便会失去效力。 刚好隔壁房间里就有一个脏东西。 许浑一盆水泼醒方言书,道:“方言书是吗我找你要点东西。” 方言书的上半身吊在床外边,双手绑在床脚,双腿叉开绑在床头柜上。 “陆墨,你最好把我解开,否则我就告诉我爸,让他立刻从陆家撤资。” 许浑不想和爸宝男多说,重重地踩在方言书的背上,方言书晚上吃的东西全吐在盆里。 “呕——你给我——呕——等着——呕。” 许浑见差不多了,把盆里的脏东西往衣柜上一泼。 这糟糕的气味,弄得许浑都要吐了。 在厕所里把一包卫生纸都抽出来,分别包在手指上,用力一拉,一个人从衣柜里往后倒,刚好掉在许浑的怀里。 这个人正是容栖栖,许浑这次的身体太过娇弱,所以承受不住容栖栖撞过来的重力,两个人都往后倒。 许浑被容栖栖压在下面,摔了一个屁股蹲,还没等许浑反应过来,胸口就被容栖栖推了一掌,他感觉肋骨都要断掉了。 许浑吃痛一声:“又推我一次。” 容栖栖借力起身,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狼毫毛笔插进衣柜里。 只听见一声响彻云霄的叫喊声之后,容栖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再次走进衣柜一看,毛笔直直地插在衣柜内部的顶端,那里嵌入着一个木制的盒子。 “有没有天理了,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许浑掀开一只眼的眼皮,打量容栖栖的表情,却发现容栖栖淡淡地看着他,把盒子在他面前摇晃了几下。 许浑只得停下自己浮夸的演技,伸出手,道:“拉我一把总行了吧。” 容栖栖想要拉着许浑站起来,可陆墨的身材不算纤瘦,再加上容栖栖不小心踩到地板上的呕吐物,重心不稳,身体往后倒,跟许浑一起坐进了衣柜里。 只不过,这一次两人的位置交换过来,许浑压在容栖栖的身上,容栖栖的后脑勺则磕到了柜子。 许浑尴尬得不知所措,双手急忙寻找可以攀附的物体,好不容易抓住柜门,容栖栖一下按住许浑的脑袋,说:“别动。” 许浑的脑袋埋在容栖栖的肚子上,软乎乎的,耳朵挨在丝滑的绸缎上,还可以感觉到容栖栖的肚子有轻微的起伏。 许浑从来没有和异性这么亲密过,耳尖红得滴血。 许浑有些道不明的懊恼,偏偏这时候用的是陆墨的身体,而不是他自己的! 容栖栖不知道许浑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全神贯注地看着柜门,那里有一个凹槽,好像就是刚才那么一撞,原本的盖子滑下来了。 容栖栖轻轻抠出里面的东西,便推开许浑的脑袋,道:“起来。”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许浑却像经历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僵着身体离开柜子,这次他选择小心地把容栖栖拉起来,以免再发生刚才那种窘况。 许浑注意到容栖栖手中的盒子,道:“把你关在柜子里的就是这个东西” “嗯,元珠对这里有反应。” 刚刚场面过于激烈,许浑的珠子掉在床边,闪着暗淡的红光。 许浑捡起来,“这么说,盒子里的东西,就是对谭杨来说最珍贵的东西了。” “谭杨执念太重,我没想到他留下的东西会凭着怨气修炼,还差一点就要成怨精了。” 容栖栖心有余悸。 她的法术被一股力量给压制了,如果不是许浑这在,只怕被怨精生吞活剥了。许浑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一个救容栖栖的好机会,频频邀功:“还好有我这个神级助攻在,你不会出事的。” 经过上一个世界,容栖栖快要对许浑这种刷好感的方式免疫了。 好像听多了,也没那么烦躁。 幸好有许浑在,不然凭她一个人还真对付不了这些符咒。 许浑捏着鼻子,屏住呼吸,仔细查看那些符纸,道:“高人,你来看看,这些符纸和金枕山办公室驱鬼的符纸不太一样。” 容栖栖因为忙着解决衣柜里的东西,没有太过在意。 突然被许浑一提醒,她想起来了一件事。 跟在地藏菩萨后面苦学咒语时,她发现普通的驱鬼咒只对地狱里的东西有作用,但是在驱鬼咒的左上角用朱砂写一个“锁”字,驱鬼咒就变成锁鬼咒。 而衣柜上的每一张符咒都有“锁”字。 容栖栖猛然发现:“这些符咒不是为了驱鬼,而是为了养鬼。” 假如是养鬼的地方,那么—— 容栖栖抬起手臂,胳膊上果然印上有干涸的血迹。 许浑瞳孔一震:“你受伤了吗” 容栖栖指了指许浑的手掌,不出所料,掌心也沾上了血迹。 许浑把柜子里的衣服都扒拉开,用手指轻轻地在板子上一抹,全是血块。 底下那块板子上有一层厚厚的血,黏/腻腻的,处于半干不干的状态。 容栖栖也走过去,“养鬼和人类畜养禽类一样,需要饲料。用这么多血来喂它,难怪它快成精了。” 许浑把血胡乱擦在衣服上,道:“这么厚的一层,得喂了多少血。” “一般的怨精需要五百年才能修炼成形。刚才和它交手,要在短时间达到那种程度,起码连续养了十年以上,每次的量需要五个以上的成年人才行。” 许浑联想到隔壁的那个方言书,心中有一个恐怖的猜想:“那些失踪的人刚好住在陆墨附近,难道是陆墨把他们抓到这里来养鬼” 第二十五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3) “陆墨能够不声不响饲养这个邪物这么久,她远比我们想的更难搞定。”许浑道。 容栖栖也觉得那些人的失踪有很大可能与陆墨有关。 许浑看到容栖栖手里的木盒还没打开,连声催促:“先看看盒子里装了什么说不定有其他的线索。” 容栖栖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张专辑。 许浑拿出来端详,道:“是谭杨自己的唱片,娱乐八卦说的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容栖栖问:“什么” 许浑揭开专辑的塑料盖,道:“这种光盘还是很多年前才有的,谭杨在十多年前凭着一首《我该去哪里找你》火遍全国,就是这张专辑。” “当时就有八卦说这首歌是谭杨为了纪念自己的初恋才写的。” 许浑把专辑交给容栖栖,说:“陆墨把谭杨的第一张专辑保存的这么好,还替他养鬼,不对他有感情怎么会费尽心思做这些。” 容栖栖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问:“为什么” “高人,你好笨。全世界没有一个女人会对自己的男朋友的初恋毫无芥蒂,只有陆墨是谭杨的初恋,她才会把这张专辑保存得这么隐蔽,还养出这么一个鬼东西来。” “哦。” 许浑察觉到容栖栖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调侃道:“高人,你不会是恋爱白痴吧” 容栖栖忽略许浑的调笑,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递给许浑,说:“这是在柜门后面找到的。” “戒指是陆墨藏的还是谭杨” 许浑自问自答:“这不重要,反正我们需要的是那张专辑。我们现在应该去找谭杨的尸体,等找到谭杨之后,或许一切就有了答案。” “东西拿到手了,我们直接去” 容栖栖正在端详那枚戒指时,床下忽然传出碰撞的声音。 许浑下意识向前一步,道:“小心,说不定还有脏东西。” 容栖栖却不这么想,邪物的气息和普通魂体的气息不一样,在这个房间里,她没感受到邪物独有的恶臭味。 “让一下。” 容栖栖掀开被子和床垫,发现床板被人改装过。 “高人,你看那里有个按钮。” 许浑曲起手指,敲了敲床板,里面震动的声音更大了。 “你来按。” 这里毕竟是陆墨的家,设置的任何机关都不会对陆墨造成伤害。 “喀嚓——” 许浑按下按钮后,床板从中间分开,向两边打开。 最先暴露在两人视线下的是一个被绑住手脚的成年男性,他的两片嘴唇上还被人用针缝了起来。 周遭还有几具尸体,那些尸体残破不堪,不是少了一只胳膊,就是断了一条腿,奇怪的是,他们残缺的肢体都留下了骨架,只是没有了肉。 那个男人一看见许浑顶着陆墨的脸,连忙往后挪。 容栖栖把许浑往身后拉,对那个男人说:“先生,请别激动,我是警察,陆墨女士已经自首了。” 许浑立刻低下头,装作懊悔的样子。 “警官,我都说了,也带你来找他了,我能不能减刑” 那个男人听到许浑的话后,渐渐平静下来,半信半疑地望着容栖栖,有哪个警察穿着旗袍来查案的。 容栖栖微微一笑,明白了男人的顾虑,“我在这里做卧底,所以没穿警服。”又对许浑说:“只要你主动交代,我相信法官会酌情处理。” 那个男人猛然间又激动起来,嘴巴不停地蠕动,发出“嗯嗯嗯”的声音,好似对容栖栖和许浑的话有意见。 “先生,当心您的伤口,我先扶您起来。” 解开男人的绳子后,许浑也想拉他一把,男人死死抓住容栖栖的肩膀,指着许浑的手腕。 容栖栖明白男人的意思,趁着男人的注意力全在许浑那边,变出一副手铐,把许浑铐在床头。 “她不会再伤害你了,你先坐,我通知同事来处理现场。” 男人才放心地瘫坐在床上。 容栖栖在其他房间找到纸和笔,放在男人手里,道:“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男人十分吃力地写下他的名字:“游显。” 然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尽力把这件事写清楚:“晚上散步,头被打晕,醒来就在这里。” 容栖栖耐心地说:“游先生,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这位女士” 游显长着嘴“啊”了半天,用手比划着割的动作,还把衣袖往上推了推,手臂上有好几道刀伤。 “你的意思是,她用刀伤害你” 游显连连点头。 容栖栖又检查了其他的尸体,果然那些尸体上都有深浅不一的刀伤,并且尸体上尸斑还只是条块状的,看来死亡时间不到四个小时。 许浑数了一下尸体的数量,刚好是三个,再加上游显,一共四个人。 容栖栖为游显念了一个安神咒,不到一分钟,游显昏睡了过去。 许浑压低音量,道:“高人,先把我解开。” 容栖栖解开许浑的手铐,“你应该也看见了,这里只有四个人。” “不,算上隔壁那个,就有五个人了。” 容栖栖摇头,道:“上楼之前,我看到茶几上有很多黑色垃圾袋和卫生纸,那些东西很可能是陆墨用来处理现场的。” “能够让陆墨慌慌张张地中断饲养仪式,说明有人不请自来,而这个人应该就是隔壁的人。” 许浑道:“这样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每一次至少需要五个人,但是这里只有四个。陆墨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很清楚饲养的血量对邪物有多么重要。” 容栖栖在房间内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机关。 许浑道:“我之前找你的时候,把每一间房都翻了遍,没看见另一具尸体。” “会不会在陆墨出门前,她已经处理好一具尸体,我去厨房和冰箱找找。” 容栖栖打开冰箱里的每一个塑料袋,除了一些辣酱菜和矿泉水,并没找到尸块。 许浑拎着一只拖鞋到容栖栖面前,道:“这是陆墨进门时的拖鞋,上面很干净,只有少量的灰尘,因此可以排除她埋尸的可能性。再说了,陆墨的房子外面全是记者,她也不会傻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尸体带出去。” 许浑又拿出陆墨的手机,说:“我在她外套口袋找到的,一个小时前,方言书,就是她的丈夫,给陆墨发了一条信息,内容是他马上就要来找陆墨。” 陆墨的信息页面除了方言书偶尔和她联系的信息之外,再就是推荐瑜伽或者是不知名诊所发来的养生广告。 容栖栖道:“这就和陆墨停止饲养仪式对上了。” 许浑继续翻看陆墨的手机,说:“方言书和陆墨的婚姻说好听点就是家族联姻,说不好听点就是卖女儿。陆墨的父亲大概想借着这次联姻来得到方家的投资,所以陆墨绝对不能让方言书知道这个秘密。” 容栖栖看向许浑,他好像也不只会油嘴滑舌。 或许是容栖栖的目光太过直白,许浑的耳根开始发热,“被我迷住了” 容栖栖给了许浑一个白眼,“想多了。”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陆墨会死守秘密,也没有动机对方言书下手。如果方言书在陆墨家里出事,方家一定撤资。” 许浑把手机给容栖栖,道:“陆墨的常用联系人里只有她爸爸和方言书,没有谭杨的名字。” 容栖栖不觉得陆墨会留下明显的痕迹,道:“陆墨做事谨慎,说不定还有另一部手机。至于这第五个人到底是谁——先找到谭杨的尸体再说。” 第二十六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4) 容栖栖说得没错,他们已经破坏了邪物的生长,不管第五个人是不是方言书,目前看来,都与谭杨的尸体没有多大的关系。 再纠结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临走之前,许浑突然想到,既然陆墨杀了这么多人,为什么容栖栖没有去抓怨鬼 “等等,你不去抓怨鬼吗” 容栖栖饶有兴味地看着许浑,道:“你连我的万星阵都能破解,却不知道怎么样才会形成怨鬼” 容栖栖并不是随口一问,能够破解万星阵的鬼差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况且许浑只是一个人类。 许浑厚脸皮惯了,不在意容栖栖的打趣,道:“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这点东西怎么敢在高人面前摆弄。” “我身体不好,在家能做的也就只有看几本杂书解闷,万星阵的阵法我也是偶然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地狱的东西,本就不外传。高人你大人有大量,让我也学点东西。” 容栖栖暗自记住许浑说的古书,到时候回地狱之后再查。 “陆墨不仅用活人血喂养邪物,她还利用锁鬼咒禁锢了那些怨魂。” 许浑脑子转得极快,道:“陆墨还用怨魂来增加邪物的怨气,对不对” “没错。” “她一个普通人懂这么多,也太不正常了。万一我离开她身体后,她发现那个邪物不见了,鬼知道她会不会留有后手。” “走之前,我会给陆墨画一个安神咒。” 许浑从陆墨的身体中抽离,道:“谭杨的飞机坠毁在边境的山谷里,我之前去过一次,那里树木太密,地形很复杂。” 容栖栖把专辑放进魂戒,道:“你带路。” 东部边境处的山脉。 “高人,我有点恐高,下次可以飞慢点吗” 许浑瘫软在草地上,自己为自己顺气。 容栖栖四处打量落地的环境,这座山脉屹立着许多巨型杉树,杉树的叶子密密匝匝的,晨曦的曙光几乎透不进来。 容栖栖和许浑恰好在一个地势较为凹陷的地方,光线更暗了。 许浑飘起来一点,发现头顶的叶子像一张巨大的网,“这里没有一点光。” 容栖栖闭上眼,眼珠在眼皮下不停地转动,再次睁开,瞳孔由墨色变成金色。 “这里阴气重,跟紧我。” “谭杨的飞机坠落在这里的话,周围的树木一定有损坏——高人!你的眼睛!” 许浑话说一半才看见容栖栖的眼珠泛着金色的流光。 传闻金榴眼能夜视千里,但是不能直视阳光,一旦接触到阳光,眼球会因吸收过多的光感而自燃。 许浑对金榴眼略有耳闻,因瞳孔如石榴籽一般,故有此称。 天生有金榴眼的人微乎其微,要想得到这种眼睛,有两种办法; 一修炼者自挖双眼,封住承泣穴,将眼球放入火莲河中整整九年,才能练就一双金榴眼。 二是抢夺已有金榴眼的修炼者,作为法器使用。 许浑不由得思考,容栖栖会是哪一种 容栖栖侧目,道:“你见过这种眼睛” 许浑当然不承认,道:“没见过。” “高人,你的眼睛怎么突然变成金色了,眼珠子比绿豆还小。” 那两点金光好似穿透许浑的魂体,从里到外地审视许浑的话。 许浑丝毫不担心露出破绽,毕竟他现在的脸糊成一团,容栖栖分辨不出他的神色。 容栖栖移开视线,道:“这是金榴眼,在地狱的最黑暗的地方,也可以看得清楚。”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眼睛。”许浑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 两人正要离开这里,头顶的叶子突然被砍掉,一束强光直直地向容栖栖的眼睛射过去。 许浑第一反应用手臂遮住容栖栖的眼睛,可他忘了,魂体是透明的,不但挡不住阳光,许浑的手也被直射的光灼伤。 树叶是一瞬间凭空消失的,容栖栖也只堪堪低下头,没来得及完全转换回来。 容栖栖感觉双眼像被针扎一样,睁不开。 想要躲在阴凉处,双腿怎么都动不了。 “许浑,你怎么样” 许浑把受伤的手往身后藏了一下,道:“我的魂体越来越热,腿和手正在消失。” 容栖栖知道这是破魂的前兆。 对魂体来说,必须避开日出的光,否则就会灰飞烟灭。 “附在狼毫毛笔上,快!” 许浑急忙钻进毛笔中,吸收容栖栖体内的灵力。 “你怎么办” 容栖栖镇定下来,道:“你知道我们在什么阵法中吗” 许浑一字一句地说:“落——魂——阵。” 容栖栖冷笑一声,道:“戾阵白幡,风震落魂。” 落魂阵是聚集天地的鬼气,专门对付鬼神一类的阵法。 阵法内置白幡,当风吹动白幡,阵法立刻启动。 到时候阵内的鬼神都会魂销魂散,谁都救不了。 要想破阵,只有一个办法。 容栖栖闭着眼,没有感受到风,道:“许浑,白幡在哪里” 许浑因为容栖栖紧闭双目,也看不到周围的环境。 “我也看不见。” “等一下我会把狼毫毛笔放出来,你用它行动的时候,动作小心。” 许浑心里清楚落魂阵有多么危险,以极小的幅度移动笔杆。 白幡在阵法中心,根据日出方向,许浑判断他们之前偏西,所以要向东走。 “高人,我找到了。” 容栖栖捏住笔杆,依照许浑的引导,笔尖缓缓朝向白幡的方向。 “破!” 话音刚落,毛笔势如破竹,“撕拉”一声,白幡被劈成两半。 “算计我,你不够格。” 容栖栖神色凌厉,双眼猛得一睁,两团火球把倒地的白幡烧成灰烬,容栖栖脚下的落魂阵也随之消失。 许浑离开毛笔,道:“你的眼睛在流血。” 容栖栖的双目不像平常人,血色布满整个眼球,时不时地留下几滴血泪。 四面八方都传来同一个声音:“宁愿双目失明,也要让我引火上身,这次算打个平手,后会有期。” 像落魂阵这种威力强大的阵法,摆阵者必须用自己的一魄作为阵心。 落魂阵的阵心无疑是白幡,白幡和摆阵者一脉相连。 容栖栖打算烧掉白幡,这样设计她的人也会遭到反噬。 容栖栖伸出手,道:“带我去没有阳光的地方。” 许浑轻轻地握住容栖栖的手,他感觉到容栖栖手指弯起到弧度。 容栖栖的手白嫩纤长,指甲圆润整齐,乖乖地待在许浑的掌心。 许浑悄悄对比了两人的手掌,他的手好像可以直接包裹住容栖栖的手。 他不仅是这么想的,还要这么做。 许浑假装不经意地合拢手掌,动作小心缓慢,眼睛还时不时地偷看容栖栖的反应。 见到容栖栖的手并没有挣脱,许浑的脑袋里炸开好几朵烟花。 既紧张又兴奋。 许浑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亢奋,他不会去深究,也不敢去深究。 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第二十七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5) 不同于许浑丰富的内心活动,容栖栖毫无波澜。 对于她来说,她只感觉到手被一团雾气环绕,冰冰凉的。 容栖栖走了几步后,身上不再有被阳光直射的热度,“放手。” 许浑站在阴凉处,这里的温度对魂体来说是十分适宜的,但许浑觉得过于阴冷,他按耐住烦躁的情绪,慢慢地松开了容栖栖的手。 “你的眼睛还能恢复正常吗” 容栖栖掠过这个问题,她不适应把弱点展示给别人看,只是说:“我行动不方便,你去帮我采几种草药过来。” 容栖栖说出几种草药名字。 许浑离开之前,本想问刚才传音的人和落魂阵,转头一看容栖栖苍白的脸色和滴着血泪的眼睛,他明白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容栖栖需要的东西都是寻常草药,并不难找。 只是许浑碍于魂体,采摘不到实物,总不能找到一种就返回一次,领着容栖栖到处跑。 许浑放眼望去,视线忽然定在某一个点,道:“就是你了。” 附身后,许浑把采摘的草药叼在嘴里,正准备交给容栖栖。 可没等近身,容栖栖反手给了许浑一个嗖风巴掌,给许浑震出几米之外。 容栖栖听见几声呜咽,问道:“许浑” 许浑艰难地爬起来,将草药放在容栖栖的手上。 容栖栖在许浑挨过来的一刹那,感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不停地磨蹭自己的耳朵。 “你是熊还是狼” 许浑的熊掌穿过容栖栖的胳肢窝,轻轻一提,奈何手太短,够不到自己的背,哼哧哼哧地把人放下来,躺在地上,让容栖栖坐上去。 容栖栖的手陷在粗/硬的棕毛里,摸索着位置,怕许浑一个不小心将自己甩下来,半个身体都与熊背紧紧贴合,道:“你怎么变成一头熊了,不过这样正好,走吧,找一个有水的地方。” 许浑驮着容栖栖慢悠悠地走着,尽量减缓她的不适感。 容栖栖抚摸许浑粗密的毛发,道:“不用这么慢,我可以的。” 许浑闻言,伸展前后足,灵活穿梭在森林里。 容栖栖抱住许浑粗壮的脖颈,奔跑时带起的风吹在她的脸上,身体也随着跑动的幅度一上一下。 她像极了久困于笼中的鸟儿,脸上笑容越来越大,眼睛也弯成两个月牙。 这就是森林,充满野性和自由的大自然! 容栖栖多么想一直跑下去,不管眼睛,不收怨气,不想容氏——但这是不可能的。 直到容栖栖听到水声,耳边不再有风声,她知道梦该醒了。 收起笑脸,她又被关进那个笼子。 许浑匍匐在地上,放容栖栖下来。 “你去找点树枝,我需要生火。” 容栖栖交代完毕,就在池边摸索着,把草药简单地清洗一下。 许浑不敢走太远,担心刚才那个人又来找麻烦,赶快捡了几根木头就回到容栖栖的身边。 容栖栖将碾碎的草药敷在眼睛上,又用狼毫毛笔凭空画出两颗眼珠,令它们悬在火堆上。 这个方法是当年炼化金榴眼时,地藏菩萨传授给她的。 那九年,她的眼睛一直在火莲河河底,为了不妨碍收集怨气,每隔半个月耗费怨气,便做一对假眼珠。 她就这么应付了九年。 许浑看着容栖栖这一顿操作,实在很好奇,直接与棕熊的身体分离,道:“高人,你这是自制一对眼珠子” 棕熊一看见容栖栖在这里,连忙逃到森林去了,不敢多留一秒。 容栖栖感到地上的震动,心里不免有一些失落感,连带着说话也比平时更加冷冰冰的,“嗯。” 许浑不明白哪里惹到这位姑奶奶了,见容栖栖不愿多说,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容栖栖打破沉默,道:“你怎么知道落魂阵的” 许浑对于阵法的了解远远超过一般多怨气贩子。 许浑搪塞过去,道:“书上看的。” 容栖栖不准备放过许浑,道:“什么书哪里来的谁写的” 面对容栖栖的催命三连问,混迹在许家二十多年的许浑到显得不紧不慢,道:“到我手里的时候损毁就严重了,扉页上也没写书名。我也是在人地界的鬼市上偶然得到的。” 有关地狱阵法的文字记录竟然流传到外界,这不是一件好事。 许浑不想纠结这个话题,问道:“你在地狱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竟然舍得用落魂阵来对付你。” 既然许浑留了后手,容栖栖也不会做个老实人。 “刚才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知道落魂阵的人不多,能够设阵的人更少。” “不管他是谁,他一直在监视我们,或许从上一个世界就开始了。” 许浑想到那天吃完饭后,赤芝拿着卷宗来找他。 “少家主,这是从许非那边送来的卷宗。” 自从许浑狠狠地收拾了许非一顿,许非那一脉被许浑设的结界弄得焦头烂额,因此一直在向许浑示好。 “连卷宗都拱手让给我,许非挺上道。” 许浑都可以想到许非不情不愿的样子,他们不开心,许浑就更开心。 赤芝摊开卷宗,指着其中的一个世界代码,道:“这个世界的怨魂有舍利子。” 许浑对许非的势力范围之大,有点惊讶,道:“手伸得比我还长。” 大部分的世界代码卷宗都存在地狱里,外界人得到的卷宗十有八九是假的,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本被抢来抢去。 对于外界,那些世界代码一卷难求。 “卷宗我收了,至于许非——再晾几天。” 赤芝为许非捏了把汗,落在自家少家主手里,算他倒大霉。 容栖栖身边安静过了头,于是试探性地问:“许浑,你从哪里知道谭杨有舍利子的” 许浑猛然回过神,说:“在一个卷宗里看到的。” 又想到卷宗也是地狱的东西,补充道:“从别人那里抢过来的卷宗。” 既然是抢来的,那设阵法的人怎么确定他们的行踪呢 容栖栖不太相信许浑的话,毕竟这都是许浑的一面之词。 但她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 许浑忽然激动起来,道:“你有没有想过,金枕山是被他带走的” 那个人实力深不可测,能悄无声息地监视他们这么久,还一步一步引诱容栖栖进入阵法,那么赶在容栖栖前面,带走一个金枕山绝对不是大问题。 容栖栖拿下草药,道:“这次是我大意了,我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火堆上的两颗眼珠缓缓融合在容栖栖空洞的眼眶里。 再次睁眼,容栖栖的血色双眸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在转动眼珠时,有一丝僵硬。 容栖栖看了一下天色,此时太阳正在西沉。 “我们要赶在晚上之前,找到谭杨的出事地点。” 天黑之后,不仅路不好走,还容易迷失方向。况且她暂时不能用金榴眼在黑暗中夜视,许浑又是个魂体,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么一想,容栖栖又重新考虑,她与许浑是否有继续合作的必要。 许浑感觉到容栖栖质疑的眼神,不解道:“干嘛这样看我发现谭杨乘坐的飞机了” 话到容栖栖嘴边,滚了几圈,终是没张口。 许浑也不是毫无用处,容栖栖打算再观察一下。 “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而且不清楚那个人是不是冲着谭杨来的,必须加快速度。” 许浑心想,这是抢生意啊! 在树林上跳下窜的,四处寻找谭杨的飞机,道:“那一定要抢在他前面。” 第二十八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6) 许浑活脱脱像个猴子,转了几圈连个碎片都没找到。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容栖栖拉住许浑,道:“别乱跑,跟在我身后。” 许浑抓紧容栖栖道肩膀,两人一起飘浮在整片森林之上。 狼毫毛笔垂直在容栖栖的头顶,随着容栖栖手指捻诀,口吐法咒,笔杆越变越粗,直至耸入云霄。 容栖栖两臂展开,毛笔分化成八根,分别定在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谭杨是哪天出事的”容栖栖问。 “9月29号。” 容栖栖自言自语道:“29号,壬戌日,东北方。” 确定谭杨方位后,收回除艮卦之外的所有毛笔。 容栖栖眺望那个方向,果然那边的山峰呈探头姿态,扭曲怪异。 “艮宫有砂为凶兆。” 许浑暗自叫好,与容栖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亲眼见到了书上所记录的大部分古阵密法。 这棵大树他得抱紧了,有这么一位大神做后盾,修炼灵力还不是小菜一碟。 许浑开始讨好容栖栖,道:“高人,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你应该从小时候就开始苦练了,不然哪能从法咒到八卦,样样精通。” 就算许浑脸上糊成一团,容栖栖都可以想象他的殷勤样。 容栖栖活了两百多年,记忆中只有修炼和死背数不清的法咒。 年纪小的时候,容栖栖还会天真地以为,她成为了最强的那一个,就能得到父母的夸奖。 但是不论她多么勤奋刻苦,容古的态度永远是像一潭死水。 后来容栖栖才明白,争第一是她的义务。容氏不养闲人,尤其不接受废人。 要说埋怨,肯定是有的,只不过容栖栖习惯了隐藏情绪,自己默默地消化。 可谁不想自己的光芒被他人看到呢 许浑算是“肯定”她的第一个人,她的心犹如膨胀起来的棉花糖,甜滋滋的。 因此她并不反感许浑的话,道:“别拍马屁了,走。” 许浑看到容栖栖疏远的态度好像有所缓和,顺着杆子往上爬,道:“这八卦定位能不能教教我” “你说呢” 容栖栖平静淡然,眼底的冷光对许浑来说就如同一块巨石,吊在自己的嘴皮上,不敢再得寸进尺。 许浑最擅长装傻,指着附近的山脉,道:“这里的地势起伏,一看就是大凶之地。” 容栖栖顺着许浑的视线,在不远处看到了一架破损的飞机。 飞机的外壳经受了巨大的爆炸后,就剩下插在土里的那一小半了,内部的零件敞在外面,摇摇欲坠。 机身周围的草木都被烧成灰,飞机的残骸和泥土混在一起,无疑为寻找尸体增加了难度。 许浑蹲在地上,仔细地分辨泥土中除了铁块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土里有白色的东西,不知道是飞机还是骨头。” 容栖栖探身看了一下,道:“是人骨。” 飞机从几千米的高空坠落下来的速度极快,在撞地一瞬间人体就会粉碎性破裂。 尸体炸裂之后,分布范围太广,找到的可能性极低。 许浑叹了口气,道:“谭杨的尸体肯定四分五裂了,别说舍利子了,连本体都找不到。” 容栖栖拿出专辑,丢置在空中。 一股黑气从专辑中扩散出来,只见来自四面八方的碎骨围绕在这些黑气周围。 “谭杨的尸体只有这些了,他的肉体应该找不到了,不过还好剩下一些骨头,勉强凑出一个人形。” 许浑对于这个拼凑的人形很是怀疑,道:“你确定这是个人” 容栖栖所谓的“人形”,其实更像是缺了一半的拼图。 上半身少一大块,两条腿也只有半条,头部干脆没有。 容栖栖把专辑里的怨气当作针线,粘合那些骨头断裂的地方。 全部弄好之后,容栖栖把谭杨安置在地上。 手掌置于胸口,大力一抽,谭杨的魂体出现在两人眼前。 许浑戳了一下谭杨,道:“谭杨,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由于谭杨的尸体损坏太过严重,他的魂体用很虚弱。 谭杨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头昏眼花,双手不停颤抖,道:“我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们是谁” 容栖栖照例拿出资料版,道:“谭杨,男,34岁,死亡原因:飞机失事。” “我是收怨师。” 谭杨头脑混沌,还不能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道:“我死了我怎么会死呢” 许浑好心提醒道:“你忘记了你坐飞机回国,结果在半途遇到气流,飞机坠落在边境。” 谭杨的记忆开始复苏,道:“我记得我坐在飞机上,很累,还睡着了,然后就没有记忆了。” 就算睡着了,也不可能听不到那么大的声响。 容栖栖不解,道:“飞机坠落时,会发出警告,你没听到吗” 谭杨双手扶着脑袋,道:“没有,我喝了一杯红酒之后,就睡过去了,完全没听到任何声响,再醒来看见的就是你们。” 看来谭杨被人下药了。 这次的坠毁事件,是人为的。 容栖栖说:“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可以帮你实现。” 上次破例帮苏舒实现好几个愿望,上交了好几份检讨,所以容栖栖不会再重蹈覆辙。 “但是只能有一个。” 谭杨抬起头,道:“你知道陆墨这个人吗她怎么样了” “来之前我已经见过陆小姐了,她——” 许浑插嘴:“陆小姐身体不错,吃嘛嘛香。” 许浑怕容栖栖把陆墨结婚的事情说出来,谭杨直接升天了。 本来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国际大明星,死了连个尸体都找不到,这时候再听见自己的女朋友和别人结婚了,不知道谭杨的魂体撑不撑得住。 谭杨在血雨腥风的娱乐圈,从一个带货主播到国际影星,早见过各色各样的人,一看许浑急忙掩饰的样子,他心里也猜到八九分了。 苦笑道:“不用瞒着我,陆…….陆小姐的婚礼还顺利吧” 手无意识地掏口袋,想拿出准备的结婚礼物,但是什么都抓不到。 谭杨故作轻松道:“这礼物也应该烧没了,我准备了挺久的。” 许浑拍拍谭杨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一刻,谭杨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倒在地上。 许浑伸手去扶,道:“哥儿们,你没事吧” 容栖栖却拦住许浑,两人背过身去,给谭杨一点私人空间。 许浑不由得感叹道:“曾经的巨星,现在却这么凄凉。” 容栖栖也有所感,道:“人死如秋叶,不管生前如何辉煌精彩,死后都要化作黄泥。” 仰望天空的点点星光,继续说:“我们踏入不了永生的队列,所以不必恐惧死亡。” 许浑望着容栖栖,他能感觉到她的疲惫沧桑。 好似四肢都被绑上了沉重无比的沙袋,不止禁锢了容栖栖的手脚,也困住了她的灵魂。 许浑对容栖栖的经历充满了好奇。 明明她年纪不大,骨子里却散发着目空一切的疏离。 许浑做不到,因为他怕死。 活了二十多年,一半时间喝药,一半时间收集怨气。 遇见容栖栖之前,他利用怨气交换灵力,这样得到的灵力不过杯水车薪。 直至找到容栖栖,她那充沛的灵力如同行走的生命值,令许浑重燃希望。 他想活,他也必须活!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许浑更坚定自己的信念,道:“死亡只是一个结点,最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活。” “放弃生命才最可耻。” 许浑的生死观与容栖栖截然相反。 容栖栖也重新打量眼前的人,在地狱里生活的她,实在难以找到一个对生命有如此赤诚的魂体。 “看得出来,你很珍惜生命。” 容栖栖少有的温和,令许浑还想更进一步时,谭杨飘了过来。 谭杨情绪低落,但比刚才好了不少。 “你说我可以许愿对吧” 许浑真想把突然冒出来的谭杨再塞进那堆骨架里。 大哥,为什么偏偏选这个时候! 第二十九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7) “你想完成什么心愿” 谭杨道:“我只有一个愿望,让陆…….陆小姐忘记我,我希望她可以开开心心的生活。” 在许浑心里,谭杨现在不是一般的前男友,而是最有奉献精神的前任。 娱乐八卦上说,谭杨童年时期父母双亡,是被外婆带大。 大学毕业后,外婆也去世了,自己从主播一步一步爬到巨星,只公开过陆墨这一个女朋友,当选为最适合结婚的男明星。 容栖栖只会评估任务难度,对愿望的由来并不感兴趣,道:“好。” 谭杨提出的愿望其实并不难实现,但有一个麻烦的地方。 篡改活人短期的记忆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许浑对容栖栖说过,他们在一起有七年时间。 这段记忆时间跨度太长,牵扯的人也很多,要想不留痕迹地抹除陆墨的记忆,这是很困难的。 就算擦出陆墨关于谭杨的记忆,也抹不掉她对谭杨的感情。 除非—— 改写过去,只有让陆墨从来没有爱上谭杨,她才能按照谭杨说的那样开心地活下去。 容栖栖规划好解决方案,道:“你是国际巨星,关于你的死媒体肯定会大肆报道,就算陆墨不记得你了,但你没办法阻止她接触有关你的消息。” “我不是神,控制不了人类的情感,所以她对你的爱不会由于记忆的消失而消失。” “那我该怎么做” “回到以前,只要你们一开始不见面,也就不会有来的发展了。” 谭杨难以抉择,改变了那一天,他自己也会失去有关陆墨的所有记忆。 “这样一来,我不再爱上陆墨,我就不会坐飞机,也就不会死了” 容栖栖的话却打破谭杨的幻想:“寿命长短早有定数,即使你没坐飞机,你也会因为其他原因意外死亡。” 许浑比谭杨还激动,道:“也就是说不论怎么努力,都不能改变既定的寿命了” 容栖栖给出了一个令许浑无比绝望的答案:“是。” 许浑的精气神一下被吸走了,他半张着嘴,还想问些什么,但他不敢问。 谭杨心有不舍,但还是点头默许了容栖栖的提议。 “穿越到过去,不是念一句口诀能解决的事。”容栖栖伸出手,说:“我需要你的舍利子。” 时空与寿命一样,都是不可逆转的。 但舍利子可以做到。 舍利子包含世间绝对纯净的灵力,具有扭转乾坤的强大力量。 要回到特定的时间点,必须得到舍利子的灵力。 谭杨瞬间警惕起来,与容栖栖拉远距离,道:“你是为了舍利子才帮我的” 外婆把舍利子交给他时,千叮咛万嘱咐,这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不能随意把它给别人。 对于冲着舍利子而来的人,必须万分小心。 “舍利子相当于打开时间点的钥匙,要做到逆天改命,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 许浑听到舍利子,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来。 只要他也有如舍利子一样浑厚的灵力,他也能逆天改命! 于是许浑在一旁劝说谭杨:“退一万步讲,你也就剩个骨架了,还没有后代,难道把舍利子留给不相关的人吗倒不如用来完成自己的心愿,这样也无憾了。” 又低声说:“你忍心留陆小姐死守着你们的回忆过一辈子你放过自己,也放过她吧。” 许浑的一番话,正中谭杨心事,权衡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 “我答应你。” 许浑悄悄给容栖栖比了“ok”。 容栖栖眉梢一动,只觉得许浑的心思太难琢磨。 刚才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转眼又活力满满,还给嘴皮子加了外挂,几句话就劝服了谭杨。 容栖栖道:“你把舍利子放在哪里了” “我一直随身佩戴,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它还在不在。” 舍利子大小如米粒,而且数量繁多,要在这么大一个森林里凭肉眼找到那些东西,无异于天方夜谭。 容栖栖苦思冥想,要怎么在最短时间内搜寻到所有舍利子。 许浑问谭杨:“你有多少粒舍利子” “整整一百粒。” 谭杨每每心情不好,都会数一遍舍利子,所以对舍利子的数量再清楚不过。 许浑面露难色,舍利子那么小,数量还不少,该从哪里找起。 容栖栖看着隐隐约约的月色,心里有了答案。 “谭杨,舍利子是不是在晚上会发出荧光” “是,但是光很暗。” “你随便说三个数字。”容栖栖的问题让谭杨摸不着头脑。 许浑知道,这是八卦定位的一种——数字断卦。 谭杨虽不解,还是乖乖照做,道:“2、5、8。” 容栖栖按照内外卦,嘴里念念有词,最后说:“我们往东北方,尽量在树下找。” 许浑呆呆地看着容栖栖,道:“这样就完了不能再缩小一点范围吗” “不能。舍利子有佛光庇佑,寻常法术对它没有用,尤其我还是地狱的人,我们要亲力亲为。” 许浑看着没有尽头的成片树林,仰天长啸,“天呐,让我下辈子投胎到佛家吧。” 好像在回应许浑的请求,天空中突然惊炸一声响雷。 许浑咽咽口水,双手合十,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回过头,发现容栖栖和谭杨已经开始搜寻,连谭杨的遗骨也被容栖栖收入魂街,许浑急忙跟上他们的脚步。 “等等我。” 三人从黑夜找到白天,找得许浑头昏眼花。 “高人,天都亮了,我们要不休息一下” 容栖栖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我们先清算一下舍利子的数量,看还差多少。” 谭杨找到了20颗,许浑30,容栖栖35。 容栖栖紧皱眉心,道:“还差十五个。” 许浑躺在地上,扭来扭去,不愿意再爬起来找。 任容栖栖体力再好,她也不行了。 “你再说一组数字。” “10、4、11。” 十二地支里,10属金,4属木,11属金,10和11为外,4为内。 按照金克木的原理,容栖栖说:“这一组外克内,不用找了。” 许浑一听不再继续手动搜索,麻溜地从地上弹起来。 偷偷瞥了一眼正在休息的谭杨,拉着容栖栖走远几步。 第三十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8) 许浑压低声音道:“高人,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三你七。” 许浑担心容栖栖会在穿越的过程中损耗太多,以防万一再确认一下。 “嗯。” 容栖栖从不中途反悔,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 “你们在说什么” 谭杨依然提防着容栖栖他们,看着他们单独说话的样子,总觉得是在密谋其他的事。 容栖栖不在意谭杨怎么想,悠然平静道:“与你无关。” 这么一说,谭杨更害怕了,牢牢盯着容栖栖手里的舍利子。 许浑出来打掩护,道:“别误会,其实我们在说陆小姐的事,怕你伤心,才没提。” 谭杨连忙问:“墨墨她怎么了” 一紧张,“墨墨”都喊出来了,也没其他心思去想刚才的事。 许浑道:“她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 “你出事之后,媒体抓住你们的关系不放,整天守在她家附近,导致她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谭杨长叹一口气,道:“都怪我。” 许浑趁热打铁,道:“所以,我们要赶快改变过去,这样陆小姐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不得不佩服许浑的嘴皮子,同样是交流,武力值爆表的容栖栖在这方面却逊色很多。 地狱十八层只存在容氏这一个家族,每个人不是在修炼,就是收魂。 怨气流是有限的,所以谁强大谁说了算,根本不用语言交涉。 久而久之,容栖栖也被潜移默化,能靠斗法解决的事绝不用嘴。 许浑与容栖栖相处一段时间后,大致摸清了她的处事方式。 知道改变不了容栖栖比金刚石还硬的脾气秉性,像这种“哄骗”别人的事还是交给他吧,容栖栖负责武力输出就好。 谭杨觉得许浑说得很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容栖栖拿出一个舍利子,按进谭杨的额心,等到那个舍利子与谭杨的魂体完全融合后,道:“闭眼,集中注意力,把记忆定在你们相遇的那一天,听我的指令。” 谭杨慢慢放松下来,容栖栖让许浑紧挨自己,然后说:“等我说完3、2、1之后,你就会发现自己回到那一天。” “3——2——1” 随着容栖栖最后的语音落下,周围的森林全部开始扭曲,紧接着所有的树木都在围绕三人旋转,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那些景色都变成了虚影。 直到谭杨身后出现一道裂缝,容栖栖神色一凛,把谭杨往里面重重一推。 等到谭杨再次睁眼,他们旁边不再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而是人声嘈杂的操场。 谭杨张大嘴巴,惊讶道:“我们穿越了” 许浑也是兴奋不已,“我也是第一次回到过去,真神奇。” 容栖栖把剩余的舍利子放入魂戒,道:“谭杨,你和陆墨是怎么认识的” 一句话打开了谭杨记忆的阀门,当初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带货主播,没什么人气。 为了维持生计,在一家奶茶店打零工,负责送外卖到寝室楼下。 他能遇见陆墨也是因为送外卖。 那天谭杨照例打电话让顾客下来取最后一单外卖,那个人刚好是陆墨。 小女生哭得一抽一抽的,眼睛鼻子也红彤彤的,几根头发扒拉在小脸上,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委屈。 拿到奶茶的第一件事就是喝一口,心情立刻多云转晴,谭杨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有这么好喝吗” 陆墨笑眯眯地点点头,道:“好喝。” 见面前的男人盯着自己的奶茶,往怀里一缩,防备地看着他。 这人怎么还不走,难道准备找她索要微信号 谭杨的手正从口袋里掏什么东西,这让陆墨更加确定她的想法 陆墨连忙摆手,道:“不加微信。” 结果谭杨却掏出来一包纸巾,道:“你的脸上有东西。”说完转身离开。 陆墨拿着纸巾,尴尬得脚趾扣地,喊住谭杨,道:“哎。” 谭杨跨坐在摩托车上,等着陆墨的下文。 那时候的谭杨因为送外卖,皮肤都晒成了小麦色,一身腱子肉,即使戴口罩也遮盖不住他的帅气。 刚上大一的陆墨,整天沉迷在少女小说里,谭杨这一款型男刚巧合她口味。 盯着人家半天,陆墨也没蹦出一个字。 谭杨以为自己听错了,准备开动车子。 陆墨急匆匆地扒住车把,把奶茶店赠送的纸巾递给谭杨,小声道:“你流了很多汗,万一骑摩托的时候滴到眼睛里,很危险。” 然后拎着奶茶一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 打开手掌一看,发现自己递错了纸巾。 怎么把赠送的卫生纸给人家了她本来要给那个包装袋里的! 好丢脸! 许浑打断道:“后来,你们就借着送外卖搞上对象了” 谭杨还深陷在回忆里,笑着说:“嗯。” “其实我第一眼见到她我就喜欢上她了,后来墨墨一直点那家奶茶,一看见我就送我一包纸巾。” 送纸巾就可以搞对象 这触及到容栖栖的知识盲区,不解道:“纸巾” 许浑看了一眼容栖栖,难得有一件事,令这位冷若冰霜的高人也感兴趣。 谭杨继续道:“后来我才发现,每一包纸巾里面都夹了一张白纸,一开始是她的联系方式,后来熟了之后,就是她的心事。” “纸条里都是在和我分享她生活中有趣的事。她最喜欢吃甜点,一天有时候喝三杯奶茶,她最讨厌吃辣的,还有......” 许浑表示自己对他的墨墨宝贝没有丝毫兴趣,但也忍着没打断他。 小年轻的恋爱既青涩又简单。 谭杨多么想一直停在那个时候,每天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陆墨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许浑道:“像你说的,你和她相遇在寝室楼下,但这里是操场。” 许浑道话把谭杨拉回现实,谭杨道:“从那边的便利店旁边走进去,左拐就是她的寝室楼下了。” 容栖栖问:“是这个时间吗” 谭杨也不确定,道:“好像吧。” “你带路。” 等到谭杨把他们带到那里,陆墨早就把纸巾递给送外卖的谭杨了。 容栖栖眼里甩出两把冰刀,道:“怎么回事” 谭杨躲在许浑身后,道:“太久了,我可能记不清楚了。” 许浑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是没拉下脸,劝解容栖栖道:“再来一次吧。” “这次你最好给我想记楚了时间。” 容栖栖再一次放入一颗舍利子在谭杨的额心,时间回转,他们又站在操场边。 这一回,容栖栖快步走到寝室楼下。 那里确实没有陆墨和谭杨交谈的场景,心道:还好没开始。 结果他们仨儿,从白天等到太阳落山,都没看到谭杨口中的相遇。 容栖栖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刚才明明是在白天看到的场景,不可能太阳快下山了,两人都没出现。 还没等容栖栖出手,许浑就忍不了了。 “谭杨,你什么意思耍我们” 谭杨也左飘又飘,百思不得其解,道:“明明是今天下午啊,怎么会没有呢” 容栖栖对谭杨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按照谭杨说的,陆墨对他那么重要,怎么会记错第一次见面的时间。 容栖栖打了个响指,指尖燃气青蓝色的鬼火,道:“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不成功,这把火我就不能保证它会落在哪里了。” 第三十一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7) 第三次。 容栖栖和许浑整整等了一天一夜。 在此期间,谭杨还解释道:“我故意把时间提前了一点,这一次肯定不会错了。” 但是! 依然没有遇到陆墨。 许浑没想到谭杨还敢再骗他们一次。 容栖栖不知道谭杨心里打的算盘,许浑还能不知道吗 这样做无非是为了一直留在这个时间段,换句话说,谭杨根本不想带他们找到陆墨,他要永远在这个时间点轮回。 许浑气得脑袋冒烟,抢在容栖栖前面说:“谭杨,你记忆出问题了金鱼都不敢收你这个天赋异禀的学生。” 谭杨还巴巴地问:“为什么” “俗话说得好,师傅教徒弟要留一招绝活。你的金鱼师傅只教你怎么储存3秒的记忆吧,不然你怎么比金鱼还健忘。” 谭杨被怼得哑口无言。 容栖栖更是懒得废话,“事不过三。” 指尖的鬼火再次燃起,正当容栖栖火烧谭杨魂体时,许浑好似不经意间站在两人中间,对着谭杨劈头盖脸一顿说教。 许浑的嘴快得像上了马达的龙卷风一样,容栖栖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从谭杨的工作说到他的绯闻八卦,把谭杨听得都躲在墙角自闭了。 这时许浑低声警告谭杨说:“别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你和陆墨本就不是一路人。你现在舍不得,害的不是你,是未来的陆小姐。” 谭杨一来到过去,他就萌生了留下来的想法,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故意错过那个时间点。 许浑留下谭杨一人在那里好好反思,然后回到容栖栖身边。 替容栖栖捏捏肩,略带讨好地说道:“他一时想不开,被我开导几句后,不敢再耍我们了。” “您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 容栖栖肩膀往左右一扭,避开许浑的手。 漆黑如墨的眼眸泛着冷光,红唇轻启:“你胆子很大。” 妄想改变她的决定。 许浑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才不怕她。 容栖栖只不过是凶了一点,并不会伤害他。 许浑更加有恃无恐,道:“冲动是魔鬼,谭杨只是一时没想通。你要是让他灰飞烟灭了,阎王那里你也不好交代。” 许浑说得没错,身为收怨师的容栖栖不能随便伤害怨魂,毁了谭杨的怨魂百害而无一利。 但是,她更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容栖栖冷光渐渐收敛,许浑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可他没有看到的是,容栖栖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没人能耍着她玩,耍了她还想要全身而退,是当她死了吗 那团鬼火还是落在了谭杨的背上。 谭杨感觉背后像火辣辣地疼,一看,背上烧着了一大片。 急忙向容栖栖求救,“我的背上起火了,救命!救命!” 显然许浑忽略了这位收怨师的报复心。 为了不让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许浑安静如鸡。 不过许浑也暗喜,看着谭杨那狼狈样,心里那口气总算出了。 容栖栖心情稍稍好了一些,道:“可以走了” 谭杨不敢再耍小聪明,道:“可以了,可以了。” 容栖栖又打一个响指,那道鬼火转眼间消失在几人面前。 谭杨摸摸自己的背,感觉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松了一口气。 许浑再次敲打谭杨,道:“仔细想好相遇的时间点,别再耍花样。” 在这么浪费舍利子下去,许浑肉疼死。 体验过一把烧起来的感觉后,谭杨哪敢再作妖。 第四次,容栖栖终于看到了不远处骑着摩托的谭杨。 许浑对谭杨说:“你想救陆墨吗想改变她的未来,你们的未来,就相信我。” 谭杨坚定地回答了:“嗯。” 得到了谭杨的准许,容栖栖便走到路中央。 正开着车那个青年谭杨来不及躲开,一个急刹车停住。 许浑趁此机会,附身在谭杨身上。 为了避免怨魂谭杨再次捣乱,容栖栖把他收到魂戒中。 许浑拍拍后座,道:“嘿,前面的美女,要不要搭车啊” 这语气和火车站出站口的拉客司机有得一拼。 容栖栖白了许浑一眼,正要坐上去,发现今天这身旗袍有点短了,坐上去很容易走光。 许浑身上也只穿了一件短袖,没有多于衣服可以给她。 周边除了操场就是大马路,没有什么可以换衣服的地方。 容栖栖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忽然给自己变身新衣服出来。 许浑挠挠头,道:“不然我们不去了吧,只要今天不让他们遇到就行。” 容栖栖反而不赞同,道:“他们注定又这么一段故事,即使今天不见,明天、后天还是会碰面。” “这个计划不久泡汤了” “我们彻底斩断他们发展的机会,必须从第一面就给陆墨留下不好的印象。” 陆墨身为一个豪门千金,挑男人的眼光本来就很高,他们要做的就是让她降低对谭杨初次见面的印象分,后续两人应该擦不出什么火花。 许浑左思右想,看见迎面走来的啦啦队,让容栖栖站在那里等他一会儿。 容栖栖不解地望着许浑和啦啦队队员的交涉,隔得有点远,听不清在说什么。 只见其中一个女生先指了一下她,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交给许浑,许浑双手合十,应该在表示感谢。 然后许浑快步跑向他,把袋子塞给容栖栖。 “我顺口问了一句她们有没有备用的队服,今天运气还不错,刚好有一套,那个学生还告诉我在前面的拐角有一个体育馆,里面有公共厕所,快去换吧。” 少年的眼睛带着星光,与眼眸里倒映的光斑相对,闪闪发光。 容栖栖透过这具陌生的身体,看到的是许浑。 在容栖栖小得可怜的交际圈里,许浑是最活力满满的人,那种朝气不需要肉体承载,而是由内而外的。 这种蓬勃向上的精神,出现在一个健康的人身上是很正常的。 但她感知过许浑的魂体,他很虚弱,可以说不用怨气吊着他,根本活不了多久。 偏偏这么一个人,定要从这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生命。 反观她,从小按部就班地修炼,也没真正沉下心为自己的未来想过。 一时间容栖栖陷入了对未来的沉思中。 许浑见容栖栖没有接过去,还以为嫌弃这衣服不干净,解释道:“我特地问了,是新的,绝对干净,你先走,我骑车到体育馆门口等你,快去吧。” 容栖栖被许浑的声音打断思绪,愣怔地接过袋子,没过细看里面的衣服,道:“知道了。” 许浑觉得容栖栖有点不对劲,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道:“高人,你没事吧” 容栖栖却一下抓住许浑的手,抿了抿嘴,把疑问埋在心底,淡淡地说了一句:“晃眼。” 接着向许浑说的那个体育馆走过去。 第三十二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8) 许浑哪里真正握过女孩子手,直接从脖子红到后耳根,口罩下面的脸泛出密密的汗珠,不知是天气热的还是紧张的。 直到容栖栖的背景消失在转角处,许浑的手还悬在半空中,稍稍合拢了一下五指,好似在回味什么。 突然口袋里的电话响个不停,一接通,话筒里就传来一道女声:“你好,请问我的外卖什么时候到” 许浑本着外卖小哥的职业精神,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刚刚迷路了,我马上到。” 陆墨也不是刻薄的人,说了一声好的,就挂断了电话。 许浑骑车在体育馆门口等容栖栖,只希望她能快点。 大约几分钟后,体育馆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这妹子长得真漂亮。” “身材也超好。” “我们大学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大美女了” 换上衣服的容栖栖,活脱脱就是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 一身天蓝色的啦啦队服,衬得她肌肤越发雪白,在人群中一站,像颗明珠似的。 原本随意挽在脑后得一个发髻现在梳成一个高马尾,随着容栖栖下楼地动作,一跳一跳地,就这么跳进了许浑的眼睛里。 容栖栖没穿过这样的衣服,有点不自然。 想到这套衣服是许浑借过来的,剜了许浑一眼,道:“你借的什么衣服” 许浑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被容栖栖勾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没看,给了她们两百块钱就走了。” 许浑偷偷地瞟了一眼容栖栖,发现她上半身的衣服好像有些小了,紧紧贴合着容栖栖的曲线,顺着脖子往下……. 不敢多看,连忙又把视线移开。 “上车,陆墨打电话催我了。” 尽管裙子有些短,好在是裙裤,斜坐在后座上,用袋子挡一挡,不会再有走光的风险。 容栖栖调整好姿势,道:“我好了。” 许浑手忙脚乱的地发动了车子,没注意地下的减速带,突如其来的大幅度震动差点把容栖栖掉下去。 容栖栖不想摔下车,手提溜着许浑衣服的一角,提醒道:“看路。” 许浑镇定心神,挥走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专心开车。 骑摩托比走路速度快多了,一下子就到陆墨宿舍楼下。 许浑打电话给陆墨,让她下来拿。 在尾箱里拿奶茶时,发现容栖栖还穿着细高跟,道:“你在这里等我就行,别把脚崴了。” 这年头,小姑娘这么穿那么高的鞋子,也不怕受伤。 许浑忘记了第一次见面时,容栖栖就是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跟他斗法的。 他还是灰溜溜逃走的那一方。 容栖栖对许浑莫名的关心有点不太习惯,在她心里,他们好像没熟到这种地步吧。 正打算问许浑什么意思,余光看到一个女生下楼。 “你好,是中华茶味吗” 中华茶味,是这家奶茶店的名字。 许浑眉尾抽了抽,心道,这家店野心很大。 “是陆六六女士吧,抱歉晚了几分钟。” 陆墨没那么小心眼,道:“这么热的天,我理解。” 她等这么久,是论坛里有人爆出学校有一位超级帅的外卖小哥,她点开图片一看,就对照片里的人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个人专门负责送那家奶茶店的外卖。 今天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给这个男人留下深刻印象,最好还能加个微信。 陆墨看到许浑帽子下全是豆大的汗珠,把袋子里的纸巾掏出来,给许浑,道:“你流了很多汗。” 怎么还是纸巾! 许浑不敢接。 “谢谢你的理解。”容栖栖抽走陆墨的纸巾,当着陆墨的面为许浑擦拭鬓角的汗。 许浑更加不敢动了! 僵直着身体,手指不自觉地摩擦两边的裤缝。 陆墨尴尬地笑了笑,道:“不客气,再见。” 这两人明摆着关系不纯,她也不会自讨没趣,毫不留恋地转身上楼离开。 容栖栖亲眼看到陆墨上楼后,才与许浑拉开距离。 “搞定,走了。” 完成任务的容栖栖心里满是轻松。 经她刚刚搞这么一出,陆墨绝不会自降身价,抢别人的男朋友。 许浑暗自做了上百次深呼吸,才与容栖栖并排走。 “这算搞定了” “嗯哼。” 容栖栖把谭杨放出来,道:“事情解决了。” 谭杨百感交集,但更多的是庆幸。 许浑开解道:“开心点,你们的人生中不再有彼此,陆小姐才会收获更大的幸福。” 拿了谭杨那么大一笔报酬,肯定要做好售后服务的。 许浑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的售后工作非常到位,这年头有他这么敬业的人不多了。 容栖栖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不,魂体。 谭杨艰难地扯出一道微笑,道:“只要墨…….陆小姐比我幸福就好。” 容栖栖:“以防万一,去七年后再确定一下。” 这也是谭杨此时最在意的。 容栖栖嘴唇蠕动,默念口诀,如同原先一样,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一人两魂体落在了陆墨家外。 “谭杨,你跟在我和许浑后面,但不要跟得太紧,如果有变故,立刻远离这座房子。” 容栖栖内心也有点忐忑,她毕竟从没打开过时间裂缝,改动过去会增加许多意想不到的变故,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成功。 许浑见状,靠得离容栖栖更近了一些,道:“有我呢。” 从没有过同伴的容栖栖,第一次有了被人支持的感觉。 浮躁的心有些安定下来,捻了个隐身咒,就进到陆墨家里去了。 映入容栖栖他们眼帘的既然还是刚才离开时的场景,陆墨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容栖栖离开时顺手披上的外套,茶几上依然摆着几个空酒瓶。 许浑也没料到是这种结果,道:“怎么会” 许浑不信邪,冲到二楼主卧,方言书果然被五花大绑在床上,嘴角流着口水,房间里一股挥之不去的呕吐味。 容栖栖去隔壁房间,那个人晕在原来的地方,旁边就是那些尸体。 跟在容栖栖身后而来的谭杨,看着满屋狼藉,问:“发生了什么” “失败了。 第三十三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9) 容栖栖的话如晴天霹雳一样,惊得谭杨说不出话来。 许浑飘到房门外,道:“下一步怎么走” 容栖栖的脑子里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她想找到毛线的一端,但是所有的线都打了一个死结,找来找去,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你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情况吗” 许浑细细回想阅览过的所有古籍,关于穿越时空这方面的文字寥寥无几,但是他曾经无意间听长辈提起古人的宇宙观。 其中有一种观点是宣夜说,他们认为上天是一股气,正是有了这股气才把所有东西牢牢吸住,会不会是“气”不对,才让时空出现了偏差 许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容栖栖平静的瞳孔渐渐扩大,紧皱的眉心也舒缓了下来。 经过许浑的提醒,容栖栖脑海中打了无数死结的毛线忽然消失,顺着她的思路,毛线咕噜咕噜把自己团成一个毛线球。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呢。 容栖栖道:“世界上一切都因气而生,包括我们。” “之前我忽略了一件事,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时间线,连接各个时间点的东西就是‘气’,‘气’是没有边界的,所以不排除在连接时间点的过程中,各种‘气’会交汇在一起。” 说到这里,容栖栖又冷漠地瞥了一眼谭杨,“更别说短时间内穿越三次了。” 谭杨心虚地低下头,容栖栖前面说的没听懂,最后一句他还是懂的。 要不是谭杨带着他们在这里转圈,他们也不会走岔了。 经过容栖栖这么一解释,许浑马上明白了。 “也就是说,假如把我们现在的时间点和我们应该去的时间点,当作一个杠铃的两端,那么中间那个,就可以看作是连接两个时间点的‘气’了。” 听到许浑的解释,容栖栖有种师傅带徒弟的感觉。 有谭杨做衬托,许浑的智商和反应令容栖栖很满意。 容栖栖用的还是那对假眼珠,流露的情绪不是很明显,甚至是呆滞。 在许浑眼里,容栖栖现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再三反思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还是不小心泄露了什么。 想来想去也没得出什么结论,俏咪咪地往门口挪了一下,方便随时跑路。 这些小动作没逃过容栖栖的眼睛,半眯眼皮,“你做什么” 许浑身形一顿,道:“房里好大的味道,我来门口透透气。” 又把话题往穿越上引,道:“怎么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正确的时间点” 容栖栖没再关注许浑奇奇怪怪的举动,“目前看来,只能一个一个试了。” 一个一个试得消耗多少颗舍利子,可能在找到之前,舍利子就花光了。 许浑脱口而出:“不行!万一舍利子用光了都还没找到,不就白费了。” “你想,连接两个特定时间点的‘气’肯定有不同与于其他‘气’的地方,只要我们找到其中的规律或者是特别的地方,回到同一个空间的过去不是很简单了吗” 许浑的话一面解开了这个难题,一面又在提醒容栖栖,如果有一天,她与许浑站在对立面的那一刻,这将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对手。 与其推开许浑,不如把他带在身边,就放在眼皮子下面,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眼看着谭杨浑浑噩噩的样子,容栖栖心里的那股火气更旺。 动了动手指,一团青烟从指尖冒出来。 不然直接把他灭口算了,看着就心烦。 许浑一个侧身,插在两人中间:“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容栖栖垂下眼帘,手中的青烟也随之不见。 没了谭杨更麻烦。 容栖栖暂时压住杀心,拿出一个舍利子,再次念动口诀。 许浑不禁扶额,心道,和事佬真不容易。 其实许浑对谭杨老早失去了耐心,留下谭杨才不是圣母心泛滥,要不是谭杨魂飞魄散后的破事一大堆,他才懒得理会这种鬼。 在许浑默默吐槽的时候,容栖栖带着他们去了三个时间点。 每一次都破坏了谭杨和陆墨的第一面,但这三次的改写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丝毫影响。 多次对穿越令谭杨的魂体越来越虚弱,再多来几次的话,不用容栖栖动手,谭杨就会魂飞魄散了。 这么折腾了几回,许浑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魂体力量本就不强,全靠怨魂元珠输送着微薄的怨气。 但他不想在容栖栖面前表现自己虚弱的一面。 男人不能说不行! 只是扶着沙发,强撑着道:“有什么思绪了吗” 容栖栖安静的在客厅的一角打坐,把这几次穿越的感受捋了一遍。 最开始那一次,在森林里穿过去,当时用的时间是最短的,反观之后的那几次,时间略微有一点长。 对于普通人很难感知出来,但容栖栖不一样。 炼化金榴眼的那九年,一大半时间都是盲人,收怨气的次数一个手掌就可以数出来,只因为她不喜欢假眼珠。 眼睛看不见后,感官被无限放大,自然对时间的推移更为敏感。 并且除了第一次穿越得最顺滑以外,其余的穿越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挤压感。 容栖栖问许浑:“后来几次的穿越中,你的魂体有没有被挤压或者是…….膨胀感。” “膨胀感” 容栖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扫了一眼地上的气球,指着它说道:“像那样的。” 许浑摇头,容栖栖鼓起脸颊,双手比划一个圆的形状,“就是这样,一吹就鼓起来。” 这小徒弟,平时脑子转得挺快的,怎么突然跟生锈了一样。 看着容栖栖像个河豚,许浑乐开了花。 难得一见,她还有这么可爱的模样。 但是怎么还有点蠢蠢的。 许浑心里蹦出来一个词——蠢萌。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笑出声。 憋笑的感觉太难受了! 别说许浑觉得蠢萌了,容栖栖也发觉这个动作有点傻不拉唧的。 眼见容栖栖腮帮子里面的气越来越少,神色越来越冷,许浑直起身,道:“嘶,这么一说还真有。” “我还以为是时空扭曲的时候,魂体也会跟着扭转,你这么问,是因为这样不正常吗” 许浑的话令容栖栖无比确定心中的想法。 像许浑所说,连接时间点之间的“气”并不是直接与其接触了,两者之间存在的空隙。 当冲破“气”时,“气”受力的那个点会与那个时间点形成一个相互对冲的力,这就是它的特殊之处。 “气”越强大,对冲力也会越强,随之“气”也会膨胀起来,这样一来,很容易和其他时间点的“气”相混合,导致两个空间的时间点相连接。 容栖栖简单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许浑道:“就像用针戳气球对吧,当针戳下去的那一刻,气球的表面会往里凹。” “我们要想回到正确的时间点,必须保证这根针不能变大,挨到其他的针,对吧” 容栖栖点头,道:“所以,我决定不再用舍利子的力量,这样可以万无一失。” 许浑第一个不答应。 “你疯了!” 第三十四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10) 抛弃舍利子的力量,那就只能用容栖栖原有的怨气。 既要有足够的“气”打开时空裂缝,又不能让“气”变大,运用不纯净的怨气是最好的选择。 道理谁都明白,可这样做太过冒险。 一来,要给完好的时空劈开一条缝,容栖栖必须用上所有的怨气。 二则,容栖栖没了怨气护体,又处在鬼怪肆虐的时空裂缝之中,命都可能保不住。 容栖栖语气虽轻但很坚定:“我决定了。” “我不去。” 许浑不想白白送死。 他来这里是为了舍利子,不是把自己送给鬼怪做零食的。 时空裂缝里全是怨鬼精怪,它们凭借蚕食“气”的力量存活下来,但也受“气”的控制。 容栖栖只说了一句:“相信我。” 许浑的心脏像被刺挠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去,反正不一定会死。 容栖栖的武力值逆天,那些小妖小怪还敢在她面前翻出什么花样,跟着去是…….安全的…….吧。 不用容栖栖再多说什么,许某人好像快自我攻略了。 容栖栖见许浑态度没那么坚决后,牵住他悬空的手。 许浑一愣,差点飞起来,“这这这…….” 容栖栖在给他传送灵力! 一道白色的流光从容栖栖的心脉连到许浑的心脉,许浑感觉自己躺在温泉里,舒适又宁静。 有了灵力后,许浑的魂体都变得纯净许多。 “别动,等会儿我会全力破开连接点,这些灵力,对付那些东西足够了。” 相比上次附身在容栖栖里,偷偷摸摸地吸收灵力,还差点被发现,不,是已经被警告了。 冲着这灵力,许浑说什么都要去。 如果许浑的五官清晰,不是糊成一团的话,他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输送给许浑一些灵力后,容栖栖对谭杨说:“等一下很危险,你先待在魂戒里。” 容栖栖可以确定他们第一次穿越是正确的时间线,所以不再需要谭杨。 谭杨自知做错了事,不敢辩驳,任由容栖栖收入魂戒。 能不能成功,就看这一次了! 容栖栖用狼毫毛笔在地上画了一个血符,“天罡地阴,时时即逆!” 随着容栖栖口诀,地上的血迹射出一道强光,这道金光包裹住容栖栖和许浑,陆墨的别墅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地掉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气”。 少了舍利子的保护,四周由纯白色变成了黑色,其中夹杂着无数道墨绿色的光,凑近一看,全是怨鬼的头颅,有只剩一个眼睛的脸,还有牙齿长在嘴皮上的脸,也有鼻孔裂成两半向外翻的脸,全都朝着容栖栖和许浑靠近。 许浑想挥开几个只剩嘴巴的头,“这么变成这样了,怪吓人的。” “不能碰,碰到了它们,你就会被吸走,成为它们的一员。” 许浑嫌弃地擦擦手,“还好没挨到。” 容栖栖把所有怨气都集中在狼毫毛笔之中,不断念诀稳固怨气流,以便一击即中。 “我需要一个干净点的地方,你把我们正前方的东西给清理了。” 这种情况下,与其花时间去找一个没有怨鬼的位置,不如自己制造一处。 许浑用一部分灵力守住背后,防止怨鬼偷袭。 然后把剩余的灵力凝结在一起,“让小爷我给你们这些脏东西洗个澡吧。” “轰——” 许浑胸前的灵力像瀑布落下,冲开那一团怨鬼。 正要把残留的几个怨鬼一一解决,余光里看见容栖栖背后有一个硕大的头颅。 许浑当机立断,把容栖栖拉到自己的胸前,但还没来得及用灵力做防护盾,那颗头颅直接穿透了许浑的魂体。 许婚闷哼一声,竭力控制住那个脑袋和容栖栖的距离。 容栖栖在许浑把她拉过来的那一刻,咬破手指,迅速画了一张符纸,烧掉残留的怨鬼。 刚做完这些,她感觉到身体被一股气浪推着走,趁着这波气浪,容栖栖把毛笔插进那一方纯净之地。 然后立刻转过身,踢开许浑身体里的头,抱住许浑跌进时空裂缝里,空留那群面目可憎的怨鬼在那里嚎叫。 容栖栖观望了一下,他们似乎落在了一个没开灯的杂物间。 眼见许浑的胸口的洞即将扩到全身,容栖栖双手结印,一边念咒一边渡给许浑灵力,可只是杯水车薪,那个发着绿光的洞依然没有缩小的趋势。 容栖栖假装看不到,依然不断地传给许浑灵力。 她不喜欢欠人情。 所以,她不准许浑死。 “高人…….咳咳…….算了。” 许浑想推开容栖栖的手,劝她放弃。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没留在那个鬼地方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容栖栖不听,道:“给我好好活着!听到没有!” 许浑似乎感觉容栖栖道身体在抖。 她在害怕吗 能让容栖栖为他害怕一次,也算是功绩一件了。 濒临死亡时,许浑生前经历的事一幕一幕地回放。 年迈的父母,有点幼稚的赤芝,还有对他们虎视眈眈的许非。 接着,脑海里闪过与容栖栖结盟的场景,那些事历历在目。 许浑又想到了谭杨,他还是比谭杨好多了,起码尸体还在,能留给全尸。 等等——谭杨! 谭杨给了他们舍利子! 灵力不够,舍利子来凑。 许浑艰难的吐出那三个字:“舍…….利…….子…….”便两眼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再次见到容栖栖,许浑是被摇醒的。 “你还准备睡多久” 睁开眼就是容栖栖温淡的眉眼,以及生人勿近的气场。 许浑连忙摸了摸胸口,“咦,我好了,我好了!” 容栖栖心想,能不好吗 足足用了二十多个舍利子为他缝补伤口,不仅好了,许浑现在的魂体比一般的魂体强多了,甚至可以吃掉比他弱小的魂体变得更强。 至于快灵力涣散的容栖栖也用了不少舍利子,数量比许浑稍微多了那么一丢丢。 等那股兴奋劲过了后,许浑才后知后觉的回顾周围,道:“这是哪里” “杂物间。” 两人身体不宜在外游荡,容栖栖就一直没带着许浑走,只是许浑昏睡的时候,出去确认了时间和地点。 他们现在在体育馆的杂物间,距离陆墨和谭杨第一次见面还有半个小时。 “休息够了,走吧。” 容栖栖不想和二傻子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免得降低智商。 许浑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一直追问容栖栖刚才是不是在担心他。 “高人,你原来一点都不讨厌我嘛。” “这很费劲心力救我,是不是舍不得我” 把容栖栖弄得烦了,一个眼刀过去,许浑才安静下来。 过一会儿,又再问同样的问题。 容栖栖耳朵边像围了一大群蚊子,早知道就不应该管他。 像许浑这种脸皮厚的,容栖栖拿他没有办法。 容栖栖顿住脚步,一本正经地看着许浑:“是又怎么样” 第三十五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11) 许浑一噎,嘴唇开合好几次,愣是一个字没说。 容栖栖倒是饶有兴趣地等着许浑的回答,那表情仿佛就是在说,小样,平时不是挺能说的,看你怎么接。 许浑搓了一手指,他决定反击回去:“正好,我也舍不得你。” 不能就他尴尬得要死,他要把容栖栖拖下水。 容栖栖对这种话却不甚在意,收回打量的眼神:“那你也舍不得我伤心吧”又把几粒舍利子在许浑眼前晃来晃去,继续往楼下走,“既然这样,这些东西都归我吧。” 许浑急了,刚才的尴尬立刻抛掷脑后,追赶上容栖栖的脚步,“这样就不地道了,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生死与共了,算半个兄弟了吧。” “兄弟之间就要有福同享,不能光有难同当了…….” 许浑还在容栖栖身后巴拉巴拉地说着舍利子的分配,容栖栖背对着他悄悄镇定的心神。 其实她也很尴尬...... 直到许浑再一次附身在谭杨身上后,容栖栖耳根才真正清净下来,“做好你该做的。” 许浑回道:“我就当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完成了任务,之前说好的舍利子必须给我。” 容栖栖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许浑又开着那辆摩托朝着宿舍楼的方向去。 时间比上一次充裕不少,也不用等容栖栖换上衣服,所以准时到达陆墨的宿舍楼下,打电话喊陆墨下来拿。 两人等待的时候,许浑无聊,拿着奶茶左看右看,对容栖栖说:“芋泥奶茶,还额外加了奶和红豆,全糖,不腻啊。”推搡着容栖栖的手臂,“你喜欢喝这么甜的吗” 容栖栖躲开许浑的接触,撒了个谎,“不喝。” 实际上,奶茶是她吃完螺蛳粉的标配,这两个少了其中任何一个都会令她食欲减半。 容栖栖从不随意透露自己的喜好,除了檀林,没有其他人知道。 许浑还要打听,却被拿外卖的陆墨打断:“你好,我是刚刚电话里的那个,这是我的外卖吧” “陆女士” “是我。” 许浑照例确认完身份后,就在把东西交给陆墨的一刹那,许浑突然说:“喝这么甜的奶茶,小心胖。” 陆墨神色古怪地看了许浑一眼,心想现在的外卖员挺爱多管闲事的。 碍于从小接受的良好教养,陆墨强牵出一个客气的微笑,想看帅哥的最后一点春心也磨平了,道:“想多了。” 陆墨走后,许浑向容栖栖邀功,“刚才我是不是妥妥的直男我就不相信陆墨还能对这种男人感兴趣。” 听了许浑的解释,容栖栖不再问他这么做的原因。 的确,任何一个女生听到这种直男语录,肯定都会离这种人远远的。 容栖栖放出谭杨,“事情解决了。” 谭杨痴痴地望着三楼,他脚踩的这块土地,在这里,他曾无数次目送过陆墨上楼。 从酷夏到寒冬,只要在休息日,他一定会陪伴陆墨。 他们吃过后街的小吃,走过长长的跑道,还会在图书馆浅眠。 那些日子他没有钱,但他的女孩从来不抱怨什么。 为了不再让陆墨吃苦,他毅然决然地辞去奶茶店的工作,转做主播,凭借惊人的嗓音被一位有名的音乐制作人选中,就这样,从带货主播变成响彻国际的明星,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有资格走到陆墨身边时,现实给他重重地一击。 陆家是百年家族,可谓是豪门中的豪门,像他这种从泥泞中走出的人绝不可能进陆家门的。 是他太天真,他太蠢,妄想改变那些人。 现在,他认输了,他争不动了。 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这些回忆,连同心里的那个姑娘,只要他记得就好。 谭杨低声说:“原谅我,墨墨。” 许浑拍拍谭杨的肩膀,“你做到了。” 容栖栖趁着谭杨回忆往昔,想找个地方把衣服换回来。 询问了走过的一位女同学厕所的位置,被告知最近的公共厕所在体育馆。 现在这身衣服还是啦啦操的队服,经过刚才一战,沾上不少绿色的汁水。为许浑疗伤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一放松,就感觉扒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好受。 体育馆离这里有点距离,不然还是再忍一忍 容栖栖一思考问题,脸上的表情就十分严肃。 那位女生误以为容栖栖来生理期,“你如果很不方便的话,可以来我们宿舍。”怕容栖栖误解自己,急忙道:“就在三楼,这个时间,应该只有我一个人。” 容栖栖观察了一下谭杨,对许浑交代了几句,就跟着那个女生上楼了。 处理好自己,容栖栖想为这位女生画一张符咒,当作报答。 女生很是意外,“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 容栖栖又无意间看到门口有几袋垃圾,“刚好我要下楼,帮你把垃圾带下去吧。” 那女生连连道谢,“在楼梯口就有一个垃圾桶,放在那里就行。” 容栖栖正要丢进去,却发现垃圾桶里有一个东西。 容栖栖挑眉,似乎有点意外。 这个包装有点眼熟,十分钟之前它还在许浑的手里。 说不定是陆墨见到许浑后,幻想破灭了,连带着奶茶也不喝。 容栖栖忽略掉心里的不安,下楼与许浑和谭杨汇合。 许浑挪到容栖栖身边,小声说:“我们走吧,万一谭杨反悔怎么办。” 容栖栖正是这么想的,这个地方越早离开越好。 念着口诀,他们又回到了陆墨的别墅外。 屋外人头攒动,各大媒体聚集在院子外的红毯两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怎么是白天”许浑见状,“不会吧,又是记者!” 谭杨也紧张万分,“还是没成功” 容栖栖手心微微发汗,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在三人的注视下,数十辆车子依次停在红毯尽头,为首的那辆白色车子上粘着一张红色剪纸,许浑脱口而出,“囍,这是婚车——”许浑立刻止住声音,在陆墨家外举行婚礼,新娘子是谁用脚趾都能想到。 容栖栖也猜到了这一层,那点任务失败的担忧,随着从婚车上下来的新娘彻底消失了。 陆墨身着鱼尾婚纱,挽着陆帛的手走在红毯上。 周围的闪光灯咔嚓咔嚓,争相拍下新娘的身姿,毕竟是陆方两家的联姻,两大商业巨头的结合,必定会赚足眼球。 谭杨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陆墨时,他的魂体还是立不住了。 许浑手疾眼快的扶住谭杨,“你应该高兴,比起半死不活的陆小姐,这样张扬的她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谭杨稳住后,“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我为陆小姐感到开心。” 容栖栖:“你的心愿完成了,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谭杨突然飘到容栖栖面前,恳求道:“拜托你,让我看完这场婚礼,这是她最美的时候,我不想错过。” 容栖栖不想节外生枝,“不——”话还没说完,嘴被许浑的手给捂住,只听到许浑说:“你快去快回。” 谭杨向许浑和容栖栖鞠了一躬,便飘到院子里去了。 许浑见人走远了,刚要放下手,感觉掌心像被火烧起来了一样。 一看,确实有一簇火苗落在掌中,烫得许浑兹哇乱叫,“好烫,好烫。” 容栖栖冷眼看着许浑,“就凭你那点灵力还想控制我” 许浑是用灵力才让容栖栖咽下去拒绝的话,不然早被她一掌拍晕了。 许浑撇撇嘴,“高人,你也太狠心了,我差点被烧穿了。” 容栖栖懒得废话,“解释。” 第三十六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12) 许浑提醒道:“你不想知道第五个人是谁吗” 找到谭杨尸体之前,他们翻遍了别墅都没发现饲养怨精的第五具尸体,许浑对这件事好奇死了,他相信这个难题的答案就在谭杨身上。 放谭杨去看这场婚礼,也是想让他的感激更深一层。 谭杨越相信他们,吐出来的真相才越多。 要不是许浑这么一提醒,容栖栖都快忘记了这件事。 陆墨能够用锁鬼咒封印怨精,悄无声息地喂养它这么久,背后没有人帮她是不可能的。 说不定这件事和设落魂阵的人有关,要想弄清两者之间的联系,只有从谭杨身上寻找突破口了。 容栖栖的怒火平息了不少,又不想承认自己忘记了这件事,嘴硬道:“也没有那么想知道。” 许浑顺势递给容栖栖一个台阶,“但是我特别特别想知道,你就当我八卦吧,咱们走一趟” 容栖栖抿嘴,故作纠结,十分“勉强”地同意了,先一步走向婚礼现场。 许浑在后面偷笑,他觉得容栖栖的傲娇和赤芝养的狐狸有得一拼,那只狐狸被他抓住偷吃的时候,眼睛滴溜溜地转,让人忍不住想逗弄一下。 “高人,没有请柬怎么进去” 容栖栖低头抚平衣服的褶皱,却“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位拿请柬的男士,“不好意思。” 男士扶住容栖栖,待她站稳后,连忙松开手,温和地说道:“小心。” 容栖栖侧过身体,正对着这个男人,旗袍上的龙纹牢牢吸住男人的视线。 见男人的瞳孔涣散得差不多了,容栖栖启唇:“我的请柬掉了,能不能和你一起进去” 男人呆滞地点点头。 容栖栖示意许浑跟紧她的步伐,有了这个工具人的帮忙,容栖栖和许浑顺利进入婚礼现场。 婚礼进行到一半,新娘和新郎正在宣誓,谭杨落寞地站在台下。 容栖栖找了一个看得到谭杨的位置坐下,又让许浑去谭杨身边,以防意外的发生。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司仪说。 只见新娘的厚厚的头纱缓缓被揭开,那个人却不是陆墨! 那个女人和陆墨的长相有八分相似,容栖栖第一眼也没反应过来,两张脸在眼前不断交/合,总感觉不是同一张脸。 相比年轻陆墨的脸,台上的脸似乎很是僵硬,像是被人捏出来的一张脸。 谭杨和许浑距离新娘的距离更近一些,谭杨呐呐自语,“这不是墨墨。”还要冲到台上看个清楚。 许浑不敢让谭杨乱来,给容栖栖打手势,让她赶紧过来控制住谭杨。 许浑和谭杨的样子引起容栖栖的注意,她弯腰离开座位,贴着围墙走,中途还遇上好几个保镖,拈了隐身咒,避开他们的视线。 好不容易离许浑他们近了一点,谭杨趁许浑一下没抓住,飞奔上台,还没等靠近台上的人,新娘周身爆出一团黑气,谭杨像落叶一样,弹到了台下。 “咳咳,墨墨——”话还没说完,谭杨就晕了过去。 谭杨的魂体本就比一般的冤魂要虚弱,被那团黑气侵蚀后更是雪上加霜。 容栖栖立刻将谭杨收入魂戒,在没收回怨气之前,她不允许谭杨的魂体在她眼前消失。 台上的女人推开方言书,鲜艳的嘴唇沾染上血液,用手指轻轻一擦,嫌弃地看了一眼倒地的男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真难喝。” 院子里的人四处逃窜,女人抬起左臂,容栖栖身边的树凌空而起,“轰”的一下横在门口,一大堆人瑟瑟发抖地蹲在树边。 “慌什么,婚礼还没散场,怎么都急着走了”转头看向容栖栖站立的方向,眼神狠辣,“把谭杨交出来!” 外人看来,女人像是对着一团空气自言自语。 容栖栖让许浑不要动,她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女人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闪身,扼住许浑的喉咙,“我说了,我要谭杨。” 容栖栖施法定住恐慌的人,朝女人身上甩出一张符纸。 还没等碰到女人的身体,在靠近黑气的时候,瞬间化为粉末,消散在空中。 女人不屑道:“还想用这么低级的东西对付我。”掐住许浑的手劲越来越大,“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容栖栖收回隐身咒,直面这个女人,“你不是陆墨。” 女人听到这话,也不觉意外,坦白道:“陆墨那个贱种,给我提鞋都不配。” 容栖栖感到魂戒热到发烫,谭杨也听见了。 “我可以把谭杨给你,但是你必须放了他。”容栖栖指着许浑。 女人见容栖栖顺从的模样,这会儿也不急着索要谭杨的魂体了,把许浑的魂体举过头顶,“你喜欢他” 容栖栖反问道:“这和谭杨有关系你喜欢谭杨” 女人好像被刺激到了,由于整容的后遗症,五官就像卡顿的发条一样,一抽一抽的,“谭杨算个什么东西。” “那你还整成陆墨的样子” 女人被戳中心事,脸色惨白,不想和容栖栖掰扯下去,凄厉的叫喊:“我要谭杨!” 在容栖栖把魂戒丢给女人的同时,狼嚎毛笔更快一步,穿透女人的眉心,从容栖栖的角度看,可以透过那个洞,看到女人身后的草地。 女人僵直在那里,原本掐住许浑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 许浑劫后余生,把脖子恢复原位,“这是个什么东西把小爷我脖子当毛巾卷了!” 容栖栖凑近女人的脸,“她不是整容,脸是用鬼气捏出来的。”脑袋向后仰,从头到脚地观察了这具怪异身体,“不,整个身体用不同的人肉拼凑出来的。” 这个女人身体的各个关节处,都有针线缝合的痕迹,手臂和胸口的肤色有略微不同。 尤其是脖子和脑袋连接处,不仔细看,会误以为是人体的纹路。 许浑最好奇的还是那张脸,“她是人还是鬼” “她是人。” “那她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是人,又有鬼气围绕,还能重塑身体。 只有那一种秘法可以做到,“鬼捏人。”容栖栖解释道:“传说在中元节鬼门开的时候,人在恶鬼的坟前布置召唤恶鬼的风水阵,把肉体献祭给恶鬼,恶鬼会替那个人完成心愿,并且用鬼气为失去身体的人缝制新的身体。” “新造的身体要用新鲜的人血来维持。” 许浑一面围着女人打转,一面说:“拼凑、肉体、重塑。” 肉! 他想起那个床板下奇怪的尸体,只剩骨头,少了人皮和肉。那时候他还想不通,现在听容栖栖这么一说,他觉得这个女人用的就是那些人的手脚。 许浑脑洞大开,“这个疯子保不齐找了恶鬼,帮她用那些尸体的肉捏的身体。只不过——” 容栖栖明白许浑的顾虑,“你是想说,如果是她杀了那些人,我们还是没有改变未来,对吧。” 这也是许浑困惑的地方,他们穿越的时间点肯定不会出错,那这个女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容栖栖捡起地上的魂戒,“现在只有谭杨可以回答我们。” 第三十七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13) 谭杨总算看清这个女人的脸,“我不认识她。” 许浑急了,“你好好想想。” 容栖栖:“即使我们改变了你和陆墨相遇的场景,但在你的脑海中只有你活着时候的记忆。” 谭杨似懂非懂,“我只有穿越之前的记忆,是这个意思吧” “所以你回忆一下,你和陆墨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是什么仇人。” 谭杨拍拍头,“我的记忆好多都变得模糊了。” “不过有一件事,我刚火的那段时间,有一个疯狂的粉丝天天在公司楼下堵我,一开始我没怎么管,后来那个粉丝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我家地址,还拍到了我和墨墨约会的照片。” “她说只要和她吃一顿饭就把照片删掉。经纪人劝我大事化小,让我答应她。当时她一直要我跟她一起喝酒,我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喝了几口,就晕过去了,再醒过来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许浑:“后续呢” 谭杨耸肩,“没了,那个人再也没出现过。” 容栖栖略有所思,“你为什么对这件事印象很深刻” 谭杨死的时间不算短,现在能记起来的事情,对他而言应该是非常特别的。 这个粉丝和谭杨吃了饭后,就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了,没有对谭杨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嗯……我想起来了,她一见面就和我说,她是我的第一位粉丝,后来我把这个当作笑话讲给墨墨听,墨墨才是我的第一位粉丝。” “不过墨墨和我在家吵了好大一架,她不喜欢跟那种人相提并论。为了哄她,我推了好几个代言和综艺,又被经纪人骂了一顿,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许浑指着这个女人,“她像不像你说的粉丝” 谭杨摇头,“看不出来。” 这条线又断了。 许浑像泄了气的皮球,容栖栖也在头脑风暴,思索下一步怎么做。 谁都没有发现头纱下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 许浑心想,谭杨成为歌星的动机是为了给陆墨更好的生活,这一次,没有陆墨的谭杨,会不会走上之前的明星路 谭杨是在成为明星后遇到那位粉丝的,既然这样,他们应该先弄清楚谭杨是否还是明星,顺着这条路,才能找到那位粉丝。 许浑正打算说自己的计划,耳边忽然刮过一阵强风,一个虚影与他们擦身而过。 容栖栖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扯住虚影的衣角,只是那个女人的指甲先一步戳进谭杨的魂体,令他动弹不得。 女人的头顶还挂着一个血淋淋的洞,哭着说:“谭杨,我终于找到你了。” 谭杨想从女人的手下挣脱,“你到底是谁呀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是华薇啊!我们还一起吃过饭的。”华薇难以置信,那一次他们吃得很开心的,谭杨怎么能把她忘了,“是陆墨那个贱女人让你忘了我,对不对她嫉妒我,她霸占我的位置,明明是我先在论坛上看到你,为什么你还是选择她” 谭杨也听明白了一些,“我和墨墨在一起了” 华薇又想起了,她亲眼见到谭杨和陆墨在校园里拥吻的场景,大叫一声:“别说了!陆墨根本配不上你,你应该走向更大的舞台,而陪你成长的人应该是我!是我才对!” 容栖栖试图抚平皱起的眉头,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陆墨和谭杨在一起了,命定的缘分怎么都摆脱不掉。 他们逃过了一见钟情,逃不过日久生情。 谭杨顾不上疼痛,问:“你把墨墨怎么样了” 华薇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撕下来的脸皮,那是多么完美的一张脸,拥有这张脸,谭杨温暖的怀抱就属于她了。 华薇痴恋地抚摸谭杨的脸,“我多么爱你啊杨杨,为了你,即使我再恨陆墨的脸,我也愿意变成她的样子。 她扯出一个笑,“你喜欢我现在的脸吗” 谭杨偏过头,但华薇的指甲还留存在他的魂体里,他躲不开。 他一刻都忍受不了,他把身体内的怨气全部聚集到天灵穴,他要和华薇同归于尽。 容栖栖之前不动手,是在顾及华薇,怕她一冲动,把谭杨捏碎了。 现在她必须要出手阻止谭杨的愚蠢的想法。 容栖栖咬破食指尖,把血点在谭杨的天灵穴,同时右手捏拳,挥拳穿过华薇头上的洞,许浑也不甘示弱,把灵力汇聚在腿部,给华薇一个扫堂腿,缝合华薇的头和身体之间的线直接崩开。华薇像人体喷泉,血直接喷射到四五米高的空中,形成血雨,头还挂在容栖栖的小臂上。 容栖栖就算设好了结界,衣服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部分血迹。 许浑“啧”了一声,“挺时尚,人头手包。” 容栖栖嫌弃地甩掉华薇的头,许浑蹲在地上,细细打量缝合处。 容栖栖简单地清理了手上的血迹,解除了谭杨的封印。 谭杨恢复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找华薇的身影,他要为陆墨报仇。 许浑向谭杨招手,“不用找了,华薇死了。” 谭杨难以接受,对着容栖栖大吼道:“为什么要阻止我!” 容栖栖冷然地直视谭杨,用不可反驳的语气:“你的魂体现在属于我,你没有资格自作主张去死。” 谭杨还要争辩,许浑让谭杨看华薇的头,“你大可不必朝我们撒气,这个人才是你的仇人。” “这张脸你想带走,还是继续留在她的脸上” 谭杨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他流不出眼泪,“墨墨,还有转世的可能吗” 容栖栖没打算撒谎,实话实说:“这件事我不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 陆墨的尸体不知道被华薇分成多少块,没有一个完整的尸体,黑白无常也找不到她的魂体。 就连谭杨自己都不能转世,更何况陆墨。 谭杨不停地给容栖栖磕头,恳求道:“求求你,让墨墨转世,求你了,再给她一次机会。” 容栖栖背过身,不想让自己心软,“我办不到。” 谭杨当作没听到一样,还是磕着头,嘴反复说着:“求求你,求求你…….” 许浑知晓其中内情,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做到。 尸体破了就是破了,就像碎裂的镜子,怎么都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谭杨慢慢停下来,匍匐在地上,头埋在草地里,一声不发。 容栖栖以为谭杨放弃了,拿出几张符纸摆在谭杨周围,准备收回怨气。 她想好了,对于陆墨她无能为力,可帮谭杨转世还有一线生机。 她手里还剩几颗舍利子,用这些与阎罗王谈判,为谭杨重塑一个身体不成问题,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谭杨一个激灵,飘起来,“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舍利子既然可以穿越时空,那么它是不是可以帮墨墨重新造一个身体” 第三十八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14) 谭杨平时呆头呆脑,关键时候脑子转得比陀螺还快。 容栖栖的沉默在谭杨眼里是默认的意思,谭杨声音一时间拔高好几个度,“这件事能够办到,是吗” 许浑想阻止他疯狂的想法,“你要想清楚,如果你把舍利子都给陆墨,你就没有转世的机会了。” 谭杨毫不犹豫,“我不后悔,只要你们肯帮我。” 容栖栖斟酌了一会儿,“我可以帮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容栖栖把重塑尸体的麻烦和顾虑全部告诉了谭杨,“按照我们的约定,舍利子有我的一份,现在你要我白白地拿出来,我做不到。” “我的条件是,在收走你的怨气之前,我要在你的尸体上撒尸粉。” 上一个世界得到的尸粉不能浪费了。 谭杨问:“撒了尸粉我会怎么样” “在撒尸粉之前,你的魂体和身体要合二为一,当你的遗骸完全被尸粉覆盖后,你的怨气会比之前增加不少,但…….” “但是什么” 容栖栖缓缓道:“等到尸粉腐蚀掉你全部的尸体后,你将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谭杨对此倒不是很抗拒,人死了之后,谁不是尘归尘,土归土。 陆墨和他不一样,她的尸体不该在无人发现的角落。 陆墨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是他把危险带到她的身边,都是他的错,他必须弥补这个错误。 “我同意。” “我不同意!”谭杨指着舍利子救回陆墨,许浑也需要舍利子的灵力维持生命。 许浑就是为了舍利子来的,差点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用舍利子去重塑尸身,他得不到半点好处,这笔生意说什么都不做。 “舍利子不是只靠你和她找到的,我也有份,这时候把我撇开说不过去吧。” 谭杨自知理亏,“你有什么条件,也可以对我提出来。” 许浑质问谭杨:“你连尸体都卖给她了,还有什么可以给我的” 谭杨一时间回答不上来,他确实什么都没有了。 容栖栖凝声道:“许浑,我有分寸。” 许浑绝不让步,沉声说:“你不是不清楚,舍利子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我看重的是我自己的命。” 容栖栖见许浑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对谭杨说:“你的魂体需要修养,你先在魂戒里待一会儿,许浑那里,我来说。” 谭杨无奈点头。 谭杨不在这里之后,容栖栖的神色也没有那么严肃了,“和你之间的交易,我记得一清二楚,你该得到的,不会少给你。” 许浑的语气也不像之间那么激动,但还没完全接受,“重塑尸体需要的灵力不少,你怎么保证不把舍利子全搭进去” 容栖栖勾唇一笑,“重塑一个活的身体才需要庞大的灵力,区区一个尸身,有鬼气就可以补好。” 许浑惊讶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答应谭杨” “阎王那边不好交代,如果一开始就答应谭杨的要求,损失的舍利子就不止一个了。” “你不答应他不就好了。” 容栖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许浑,脑子怎么比谭杨还锈。 “不答应他,怎么提出我的条件” 尸粉是催生怨气流最好的肥料,怨气越纯,被催化过的怨气越多。就像熬猪骨汤一样,猪骨越好,熬出的汤越白,营养也更多。 陆墨是谭杨心里的一个结,把结解开了,谭杨的怨气纯度自然就高了。 被容栖栖这么一点,许浑恍然大悟,“实在是高,不愧是你。” 容栖栖得意地望着许浑,“你真笨。” 许浑从没见过这样的容栖栖,嘴角弯成小船的形状,因笑的幅度有点大,还露出了几颗亮白的牙齿,衬的唇色越发好看。 许浑的脸皮比城墙都厚,也不觉得容栖的话在侮辱他,反而被这种笑容感染了,他也笑出了声。 两人的笑,令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不少,许浑墨迹半天说:“抱歉,刚才我态度不好。” 许浑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舍利子是他保命的东西,要他平白无故地去救一个陌生人,他还没有那么大方,情绪也自然不太稳定。 刚才就他那态度,容栖栖非但没生气,还把谭杨支开,特地解释一番,给人家道歉是应该的。 容栖栖很久没这么笑过了,但又想到在许浑面前好似笑得太久了,表情变回了平时淡漠的样子。 容栖栖说回正事,“找陆墨的尸体,你有什么想法” 许浑敛下心神,“找谭杨的尸体时,用的是那张专辑,这个方法是不是对陆墨也同样有用” 许浑的想法与容栖栖心里想的八九不离十,“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吧,我累了,想休息休息。” 容栖栖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怎么休息过,还在时空隧道里损失了大半灵力。许浑手里有怨魂元珠,别墅里的怨精也被解决了,这么一想,容栖栖特别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办。 容栖栖现在相当于许浑上司,他敢说不行吗要是说了,又要受一顿骂,还不如乖乖听话。 打工人好难! 许浑拿着元珠,从里到外地把别墅搜了个遍,只是那颗珠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许浑把这件事对容栖栖说了,容栖栖在别墅周边设了一个阵法,把怨魂元珠放置在阵心,还是一无所获。 “高人,会不会是华薇在别墅做了什么手脚” 华薇修为太低,最多用鬼气遮掩自己的身份。退一万步说,只要她在陆墨的东西上做了手脚,必定会留下痕迹,顺着鬼气就能找到陆墨的东西了。 容栖栖扯下华薇的脸皮,“把元珠拿出来。”手里的脸皮靠近元珠时,元珠没有发光。 容栖栖又把华薇的头放在元珠旁边,元珠的颜色有了一点变化,许浑见状,把珠子放在华薇尸体上方,珠子的颜色更深了一些。 许浑犹豫了一下,道:“这什么意思难道华薇是陆墨最重要的东西” 容栖栖听到许浑的话也是一哽,不知道这人是真傻还装傻,“你在讲冷笑话吗” 许浑干笑几声,“不是看你太严肃了,逗你开心嘛。” 他还能不清楚华薇身上怨气的来源 华薇将自己的身体献祭给恶鬼,恶鬼早就吃得连渣都不剩,没有尸体,魂体无法凝结,魂体都不存在了,怨气更别说了,所以华薇身上的怨气流来自床板下的尸体,还有消失的第五个人。 华薇的脸皮是从陆墨脸上割下来的,第五个人就是陆墨了。 容栖栖:“华薇短时间处理不来这么多尸体,她特意没有把陆墨和其他四个人放在一起,很可能陆墨的尸身对她来说还有别的用处。” “别墅里应该没有,不然元珠肯定亮了。” 第三十九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15) 容栖栖觉得他们要改变方向,“别墅里虽然没有陆墨的尸体,说不定有华薇生活过的痕迹,这一次我们不找尸体,而是找和她有关的东西。” 许浑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们兵分两路,你在别墅里仔细找找,我去网上搜一搜当时华薇骚扰谭杨的新闻。” “你去别墅,我在上网找。” 许浑一想,这样更好,他是魂体,使用电脑或者手机上网,一点都不方便,不如听容栖栖的安排。 容栖栖不想其余的人给他们带来额外的麻烦,继续让那群人待在那里,等事情办好之后,再为他们解咒。 许浑对容栖栖打了个招呼,就先去别墅里了。 容栖栖则需要搞到一部手机,她在那群人身上扫视一圈,发现在游泳池边,有一个人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距离容栖栖现在的位置最近。 容栖栖在他的裤子口袋翻出了一部手机,用他的指纹开了锁,便在搜索引擎里查询华薇和谭杨的新闻。 这件事在当年还闹得挺大的,并不像谭杨说的那样,吃完一餐饭之后,华薇就销声匿迹了。 谭杨和华薇一起吃饭的照片被传上网,有很多跟风的营销号都说华薇是谭杨的神秘女友。谭杨多次否认,但照片摆在这里,传闻愈演愈烈,还有人爆出这个神秘女友实际上是谭杨的粉丝,“谭杨睡粉”的词条在那时候高居不下。 容栖栖再往下翻,最后一篇推文的日期是在当年的六月份,自此之后,有关谭杨的负面/新闻就莫名其妙地消失在大众视野了。 能够做到这样的,就只有陆墨了。 不过,在年底,谭杨居家的私密照在网上疯传,其中就有谭杨和陆墨在家约会和上床的照片,结果也和上一次一样,陆家花钱买断消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些陈年旧事在陆墨结婚的今天,又被重新翻出来,要不是婚礼发生意外,陆家和方家肯定会压下消息。 谭杨的记忆到吃饭为止,说明后来的事在之前没有发生过,很可能是因为改变过去而产生的蝴蝶效应。 容栖栖打开狗仔拍到的,华薇与谭杨吃饭的照片,想看清楚华薇长什么样子,只是年代太久远了,光线又太暗,看不清楚,容栖栖只好作罢。 还有一件事她想不通,她有意让谭杨和陆墨在初遇时错过,但后来两人还是在一起了,不应该有如此大的改变。 容栖栖正冥思苦想时,许浑咻的一声飞到容栖栖面前,“找……找到了。” 许浑说完就带着容栖栖来到了主卧,指着化妆桌上散乱的收据,许浑不能翻动这些东西,粗略一看,有好几张都是同一家私人诊所开的,“你再往下翻翻,是不是还有跟这家诊所有关的收据” 容栖栖把那些单据整理好,铺排在桌面上,除了一些买卖珠宝的单据,就是瑜伽馆和私人诊所,尤其是这家私人诊所,这月内的消费金额高达五十万。 许浑:“陆墨平时出门有保镖,华薇要想顶替她的身份,就要摸清楚她平时的行程和习惯,也许,这家诊所我们有必要去一趟。” 容栖栖打开抽屉,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关于这家诊所的东西,一边找,一边把她搜到的新闻跟许浑分享,“我怀疑是华薇把谭杨和陆墨的私密照上传到网上的。” 许浑讥讽道:“华薇都能顶替陆墨了,弄到那些照片简直是小菜一碟。” 在最底层的抽屉里,容栖栖找到了华薇的钱包,里面夹着一张名片,上面有诊所的地址和医师的名字电话。 容栖栖甩了甩那张名片,“走吧。” 离开之前,许浑问:“那些人怎么办” “现在把他们放了,方家和陆家肯定会报警,警察那边也会顺藤摸瓜到诊所,我懒得应付警察,再让他们多待一会儿。” 许浑没什么意见。 两人循着地址,在这一块找了很久才找到。 这家诊所坐落在一条巷子里,周围都是待整改的老旧居民区,写着诊所名字的牌子已经脱落了颜色,发黄的牌子上赫然写着“李医生诊所”。 许浑纳闷,“华薇到这种地方来干嘛要没有刚才那人给我们带路,谁能想到这里还有一家诊所。” 容栖栖四处张望了一下,“这家诊所应该是为周围居民服务的,不特意打听,很难找到这种店。” 除了华薇主动去打听,另一种可能是有人推荐的。 容栖栖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叮叮作响,进门左手边就是药柜,再往里走一点,摆着几张病床,靠近门口的病床对面放着一张木桌,一位穿着白色短袖的女生,伏在桌上小憩,桌子的左上角还放着喝了一半的奶茶和小蛋糕。 听到风铃想起,女生打着哈欠,吸一口奶茶回回神,看了一眼容栖栖,“身体哪里不舒服” 容栖栖把那张名片递给女生,原本睡眼朦胧的女生忽然变了脸色,瞌睡都没了,“你是谁介绍来的” “陆墨。” 听到“陆墨”的名字,女生的脸色有一丝不自然,顿了一下,继续问:“有没有预约” “没有。” 女生拿出一个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名字,电话和地址。” 容栖栖略微思考了一下,“华薇,132xxxxxxxxx,橙宛区金湾街道寓华国际城。” 地址和电话都是容栖栖瞎编的。 女生记录好信息之后,在座机上按了几下,“喂,李医生,这里有一位陆小姐介绍来的病人,您现在有空吗”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女生“嗯嗯”几声便挂了电话,领着容栖栖到后面的房间。 “咚咚咚” 门里有人应答,“请进。” 房间里坐着一位头发银白的女医生,这就是那位女生说的李医生了。 李医生让容栖栖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小刘,你先出去。”推了一下眼镜,说:“是保胎还是做人流” 容栖栖眼底的茫然一闪而过,垂下眼帘,装作悲伤不舍的模样。 跟在后面的许浑听到李医生的话,倒抽一口气,一般小诊所是没有做人流的相关资质的,有些人为了贪小便宜或者偷偷打掉孩子,才会来小诊所做人流。 华薇的身体不能怀孕,那就是陆墨怀孕了! 李医生见过很多孕妇,像容栖栖这样犹豫不决的,那就是来做人流的。 “你不用紧张,放松一点。”李医生抽出几张卫生纸,放在容栖栖面前,“来这里的人,很多都和你有一样的困扰。我相信你选择来我这里,就已经做好了不要这个孩子的打算。” 容栖栖用纸巾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头低得更下了,声音哽咽:“我不想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爸爸,还好墨墨姐给我推荐了这里,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医生听到陆墨的名字,身体颤了一下,“你和陆小姐是好朋友” “我和她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容栖栖忽然抓住李医生的手,“这个手术不会让我失去生育能力吧我以后还会要小孩的。” 李医生拍拍容栖栖的手,让她不要激动,“我们这里的设备和技术不比大医院的差,你应该听陆小姐提起过吧,那些东西都是她捐赠的。” 容栖栖长大嘴巴,“天哪,墨墨姐从没和我提起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这个月的事,仪器都是刚换的。” 华薇突然投资这家诊所做什么她也查到陆墨在这里就诊过 第四十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16) 李医生不想再谈下去,问:“华小姐,你在别的医院检查过吗有没有做基础的血液检查,血常规这些” 容栖栖又没怀过孕,她哪知道这些东西,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应了一声。 许浑在她背后说:“这老女人口风紧,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还是我附身好了。” 容栖栖把一只手放在背后,比了个“ok”。 李医生再睁眼,眼里审视的目光被笑意取代,“高人,我好了。” 许浑附身后,容栖栖放松不少,“她电脑里肯定有陆墨的诊断记录,你找找。” “华薇用陆墨的身份给诊所投了这么多钱,我不信只花在医疗设备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一条细缝,悄声说:“我去外面看看。” 外面的走廊一头连接诊疗室,另一边黑漆漆的,容栖栖脱下高跟鞋,赤脚走向没开灯的那一边。 没想到看起来不大的诊所,里面大有乾坤,借着“安全通道”指示牌的绿光,容栖栖发现手术室有七八个,其余的就是做彩超和化验室。 七拐八拐之后,容栖栖明显感觉到这里的和刚才经过的手术室,有较大的温差。 寒气从脚底漫上来,容栖栖摩擦了一下手臂,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走到尽头后,是一个被锁住的房间,门上挂了一个牌子:“非工作人员禁止进入” 这个房间给人一种潘多拉魔盒的错觉,一旦打开门,将会看到这个世界最为丑陋的一面。 容栖栖捻了个诀,门锁“咔”的一声,轻轻往里一推,房间里的天花板上粘着密密麻麻的符纸,乍一看杂乱无章,其实是按照厌怨阵排列的——最中间吊着一个盒子,周围的符纸以螺旋状,一圈一圈地把那个盒子围起来。 大大小小的玻璃缸立在地板上,那里面全是婴儿的尸体,都用福尔马林泡着。 一部分成形的婴儿,有人把他们的脐带绑在罐子底部突出的铁环上。还有一部分未成形的胎儿,就任凭他们浮在里面。 在靠门的左手边,有一个资料柜,容栖栖放下鞋子,快速浏览了一遍那里面的文件。 其中有一份文件交代了这些婴儿的来历,这里未成形的婴儿都是流产的留下来的,而带有脐带的那一类婴儿是弃婴或死胎。 容栖栖抬头看着天花板,厌怨阵是一种极其狠毒的阵法,这种阵法必须设在怨气十分强大的地方,做法者把活人的头发、指甲以及生辰八字放在阵法中心,常年吸取死人怨气,以达到增强活人运势的目的。 人之初,性本善,怨气纯度最高的就是死婴。 这家诊所表面上打着人流的旗号,实际上是为了收集因流产而死的婴儿。 容栖栖冷笑一声,这么多婴儿,有多少是正常死亡而来,又有多少是被李医生哄骗流产得到的呢。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走廊里莫名传出稚嫩的歌声。 “嗒——嗒——嗒”像是什么东西在瓷砖上一黏一黏的声音。 容栖栖猛地一回头,走廊里还是漆黑一片,手不自觉地放在后脖颈处,准备随时抽出狼嚎毛笔。 容栖栖屏住呼吸,刚要放下手,低头一看,一张惨白的脸放大在容栖栖眼前。 是受怨气滋养的死婴,感受到活人的生气后,就会诈尸。 “你知道我妈妈在在哪里吗”那张脸的五官还没发育完全,像一张被踩烂的肉饼,还散发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容栖栖稍稍往后退了退,唱歌的那个孩子似乎是从玻璃缸里逃出来的,它浑身湿淋淋的,肚脐眼那里还拖着一根长长的脐带,它身长不足五十公分。 容栖栖蹲下来,“我没有看到你的妈妈,你的妈妈长什么样子” 死婴歪歪头,它好像也不记得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它刚从那个罐子里出来不久,说话还不太利索,“妈......妈总是穿......穿白色的衣服。” 它说的难道是李医生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个房间不允许进来。”不知道小刘是什么时候来的,恶狠狠地盯着容栖栖,打断了她的思路。 死婴被吓到了,畏畏缩缩地躲在容栖栖身后。 小刘看到了容栖栖身后的小家伙,一下冲进房间,死死拽着它的手,把它丢到一个玻璃缸里。 死婴儿先是拼命的捶打着罩子,而后又用头去撞,奈何玻璃缸太厚了,把它的脑袋都撞瘪了,玻璃缸还是完好无损。 小刘背对着容栖栖,声音中带着不可掩饰的杀意,“华小姐,做人不要好奇心太重。” 突然一个转身,手中的刀对准容栖栖的心口。 容栖栖轻蔑一笑,双指直接捏住刀尖,轻轻一掰,那把刀碎成无数的小刀片。 容栖栖随便拿了一个刀片,小刘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脖子就被刀片顶住了。 小刘不敢呼吸,“你想做什么”每说一个字,她的脖子都被划一次,“我如果死在这里,你肯定走不出这个诊所。” 容栖栖的声音透着寒气,“你觉得我会怕吗”手中的刀片离小刘的脖子更近了些,“房间里的阵法是谁弄的” “都是李医生搞的鬼,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求求你,放过我。” “只有李医生一个人” 这么大手笔,李医生一个人绝对办不到。 “平时只有李医生能进来,具体在里面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就凭刚才小刘熟练的动作,容栖栖怎么都不相信她和这些事无关。 看来还是不老实。 容栖栖立体的脸庞上划过一道凌厉的光,那道光正是刀片折射到她脸上的。 手里的刀片好似“不小心”划到了小刘的脖子,又是一道血痕,仿佛再用力一点,那里面的血管会当场隔断。 小刘吓到双腿发抖,哭着说:“上个月,不,这个月,陆小姐经常来诊所找李医生,好几次我都看到她们两个待在这个房间里。” “陆墨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我来这里才半年,以前的事我不了解,我只在这个月才看见过陆小姐来这边。” 那就说明厌怨阵是华薇和李医生的手笔了,华薇能和恶鬼做交易,布置这种阵法也不是难事。 华薇不仅抢了陆墨的脸,还要夺走她的气运,这是要完完全全代替陆墨啊。 李医生也是有耐心的,刚才她假冒华薇的名字,李医生还假装不认识她。 第四十一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17) 这个小刘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为自己开脱,生怕容栖栖是做过流产的孕妇,来找她们报仇的。 不过是贪生怕死的蠢人罢了。 小刘见容栖栖半天没说话,迟疑了一下,说:“我也是被骗过来的,李医生威胁我,要是我敢把这里的秘密说出去,她就把我做成这里的标本。” “你是不是这里的客户啊是不是流产失败了那个陆小姐家里有势力,我劝你快走,别掺和这件事,你放心,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当作从来没见过——” 容栖栖一个手刀下去,刚刚还在滔滔不绝的小刘,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容栖栖扔下刀片,正打算飞上去拿走那个盒子,肩头猛地被人一拍,容栖栖直接抓住那只手,给背后的人来了个过肩摔。 “啊——” 地板都为之一震,许浑躺在地上龇牙咧嘴,“高人,不至于这么激动吧,李医生一把年纪了,人都差点摔坏了。” 其实容栖栖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是许浑,不过身体比她的脑袋更快一步,还好她有意放轻,不然李医生的身体真要半身不遂了。 许浑扶着快裂开的背,“快拉我一把,腰要断了。” 容栖栖难得有点窘迫,没急着扶许浑起来,而是蹲着为他按摩了一下疼痛的部位。 容栖栖的食指和大拇指揉捏那几处受伤的肌腱,由于实在是太舒服了,许浑直接嗷了一嗓子:“爽!” 就跟泡脚的大爷一样,声音和李医生的脸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 容栖栖半眯眼,原本正在按摩的两根手指,夹起许浑腰间的一块肉,稍稍一转,许浑鼻孔张得老大,“我去——” 容栖栖转了转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腕,没好气地说:“还装” “在李医生电脑里查到什么了” 许浑揉揉腰,借着容栖栖的力站起来,“查到了华薇的病历,她用的陆墨的名字。这个月,她陆陆续续来了十多次,在半年前也来过这家诊所。” “半年前有一个叫陆墨的,来这里做人流,这个月的病历记录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病,感冒发烧这一类的。这个人应该说陆墨本人。” “对了,我还发现这个李医生因为赌博,欠高利贷几千万。在这个月之前,那些收债的人一直发信息给她,最近却没再有什么催债的短信。” 很有可能是华薇帮她还的,不然她怎么肯冒这么大风险,在诊所里保存死婴。 许浑这才扫视了这个房间,“这里是用来干嘛的”脚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小刘,捂住嘴巴,“她不是那个带我们见李医生的吗晕过去了” 容栖栖把自己看过的文件甩到许浑怀里,简要地说了她和小刘的冲突。 许浑戴上老花镜,“这个房间好邪门。”看完之后,对这里有了大概的了解,“这李医生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没想到心思这么龌龊,劝那些孕妇做人流,就是为了搞这个什么厌怨阵。” 要不是李医生难过的身体还有点作用,许浑真的一秒都不想在她身体里待下去。 恶心至极。 容栖栖指挥着狼嚎毛笔,让它把天花板上的盒子拿下来。 许浑一看,“这个和那个衣柜里的盒子一模一样。” 还没等容栖栖打开,天花板突然裂开好几道纹路,容栖栖神色一凛,“要塌了,先出去。” 许浑撒腿就跑,跑到一半发现容栖栖没跟上来,一边躲着头上石头,一边往回走,发现容栖栖把小刘扛在肩膀上,费力地朝他这里走来。 容栖栖头上青筋突起,对着许浑大喊一声:“别管我,快走!” 许浑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一老人,返回去也只会给容栖栖带来麻烦,当机立断,先走一步。 脚却不听使唤地走到容栖栖身后。 当做好事了,帮她一把! 如果许家的人在场,下巴直接惊到脱落,把命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许浑,竟然还有舍命救人的壮举。 天知道许浑为什么这样做,不,老天也不知道。 他做决定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但手上动作不停,他顶住小刘的双腿,为容栖栖减轻一点负担。 容栖栖为他们设了一个保护结界,挡住了一些碎石的攻击。 “轰隆——” 许浑前脚刚踏出门口,这座两层高的楼房就塌了下去,好在周围都被认定为了危房,没什么人住在这里了。 许浑感觉自己肩膀快被那两条腿压垮了,一到安全的地方,他和容栖栖就把小刘随便往旁边一放,两人也不觉得地上脏,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那......种情况管这种人做什么,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容栖栖稍微歪了一下头,许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看着那个样子,莫名想笑。 从来没有人劝她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没见过谁像许浑这么惜命的人。 她仰面看天,今天的天空格外的蓝,云也格外的白。 天气真好,她想。 许浑半天没听到身旁的应答声,戳了一下容栖栖的手臂,毕竟他现在累得只有手指能动了,“喂,你晕过去了” 容栖栖拍掉他的手指,高冷地回了几个字:“她还有用。” 许浑反应有点慢,过了几秒才明白,容栖栖在解释救小刘的原因。 “什么用” 容栖栖没回答,坐起来靠在墙上,把木盒打开,里面和容栖栖猜的差不多,一绺头发和一张红纸,纸上写着陆墨的生辰八字,只是还出现了一个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东西。 许浑也爬起来了,不解道:“华薇不是要夺走陆墨的气运,给自己增加运势吗,怎么把陆墨和谭杨的对戒放在这里面” 最后一次穿越回来后,容栖栖就发现对戒不见了,她以为是谭杨和陆墨没有在一起的缘故,但是后来华薇出现,证实了即使让他们错过了第一面,命中注定的恋人最终还是会在一起。 不过那时候,容栖栖忙着对付华薇,倒把对戒的事忘到爪洼国去了。 离开别墅前,容栖栖特意去那个房间看了一下,锁过她的衣柜,藏尸的床都消失了,巧合的是,这个诊所又有相类似的符纸、木盒和尸体。 说明衣柜和藏尸都是华薇做的,一开始被记者围堵的女人也是华薇,是她用锁鬼咒帮谭杨饲养怨精,真正的陆墨恐怕早已经被杀了。 在这个时空,用来拼凑华薇身体的,不再是床板下的尸体,而是那些死婴。 华薇需要场所存放尸体,李医生刚好合她心意,一个缺钱又拥有一间诊所的老医生,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但是一个是锁鬼咒,一个是厌怨阵,这两者的用途完全不同。 为什么华薇不再想找到谭杨的魂体了呢 第四十二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18) 容栖栖把心中的猜想都对许浑说了一遍,许浑沉思良久,说:“我们回来之后,一直没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谭杨在这个时空是怎么死的” 容栖栖想到,在网上查谭杨和华薇的新闻时,似乎没有阅览到有关谭杨死亡的报道,难不成谭杨没死还是说他的死被人压下来了 许浑:“关于谭杨最近的新闻,你还记得吗” 容栖栖在脑海里回忆一番,“月初,谭杨发了一条微博,说他正在为下一张专辑做准备。” “你在谭杨的超话或者是后援会里查过吗” 容栖栖还在消化这两个新名词,疑惑道:“这是什么” 手机这个东西,她只在任务需要的情况下才会用,注册微博也是不久前许浑教她的。 许浑有点享受容栖栖“虚心求教”的样子,但是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压了压上扬的嘴角,道:“你等着。”从大褂里掏出李医生的手机,点开微博,“你看,这是谭杨的微博,点这里进去,页面会跳转到谭杨的超话,这里会有站姐,相当于线人,时不时会抛出谭杨的消息。” 超话页面的置顶里有几张照片,谭杨在户外收集大自然的声音,有在溪流边的,还有录鸟叫声的,看角度应该是谭杨的自拍。 那些景色,许浑越看越眼熟,“这里不是谭杨飞机坠毁的地方吗!” 陆墨结婚的消息应该早就大肆宣扬出去了,即使那个人是华薇。 但谭杨对于真相一无所知,这一趟采风,美其名曰是散心,其实是为了逃避这场婚礼。 谭杨逃不过陆墨,也逃不过死亡。 许浑太过激动,手指不小心往下滑,刷新了页面,置顶赫然变成了“哀叹!昔日歌王谭杨的陨落”,发布时间,一分钟前。 热搜里“谭杨失足坠亡”的词条后面标着一个紫色的“爆”,由于那片森林太过偏僻,谭杨又是独自出行,如果不是他的经纪人联系不上他而选择报警,谁都不知道谭杨在两天前坠崖了。 容栖栖的眸子如一汪深谷潭水,黑幽幽的,她改不了谭杨的命。 命既如此,又如何扭转乾坤 容栖栖紧闭双眼,强力压制住上涌的无力感。 突然脑袋一重,有人在摸她的头。 在许浑心里,容栖栖应该是冷静骄傲的,绝不应该有这种厌世情绪。 他心头微微一动,手就不受控制地放在容栖栖头顶上了。 冷不丁被与容栖栖对视,他又立刻拿开了手。 他刚才是疯了!竟然在老虎头上作妖。 年轻人,鲁莽了啊! 容栖栖略微有点不适应,但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于是她打破沉默:“谭杨的死现在才爆出来,华薇肯定不知道谭杨死了,她还以为谭杨在采风呢。” 这就能解释得通了,但容栖栖心里又有一个坎,“华薇爱谭杨爱得死去活来,非他不可,怎么不直接甩了方言书,和谭杨私奔” 还不是华薇有自己的打算。 一遇上感情方面的问题,容栖栖的脑袋就不太灵泛了。 许浑把华薇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脱口而出:“华薇用的是陆墨的身份,而谭杨出去旅游的时间点正好是两家宣布婚讯的时候,我猜华薇从陆家拿了不少钱,所以不敢反抗这场婚约,但她又想用婚礼逼谭杨现身,见他一面。” 华薇既舍不得钱,也抛不下谭杨。 许浑最瞧不起这种贪得无厌的人,对华薇的嫌恶全表现在脸上了。 容栖栖被这么许浑一点,启发了她另一种猜测,“华薇之所以不抗拒这场联姻,是因为她把方言书当作备胎。她了解谭杨,谭杨绝对做不出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即使那个人是陆墨。” 把方言书当作备胎,也只有华薇能做得出来了。 许浑不想再讨论她,他没忘记来这一趟的目的,“高人,你没在那里面找到陆墨的尸体吗” 容栖栖摇头,她也觉得奇怪,那里看起来就是华薇的老巢,可她把每一个玻璃缸都看了一边,还是不见陆墨的尸体。 容栖栖看向手中的木盒,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她从许浑那里拿过怨魂元珠,珠子一靠近木盒,就闪着红光。 两人对视一眼,有戏! 只要找到了和陆墨联系最密切的东西,找回她的尸体就易如反掌了。 元珠靠近对戒时,反应最大,因此容栖栖只拿了对戒。 与寻找谭杨的尸骨一样,她把对戒抛向高空,刺眼的阳光折射在戒指光滑的表面,两人视线随着它向上,也顺着它朝下。 对戒没有散发出丝毫黑气。 它受地球引力的影响,直线垂直落地。 这个对戒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许浑为了看清楚,甚至戴上了老花镜,见到这种情况,暴躁地把眼镜一甩,“逗我玩呢” 容栖栖很少有如此烦躁的时刻,她不像许浑情绪那么外露,咬了咬口腔内侧的软/肉。 怨魂元珠是灵物,不可能出错。 容栖栖想到了什么,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细看她的眉宇间,还隐隐约约有点兴奋,她好久没遇上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许浑以为自己出现错觉了,他怎么觉得容栖栖有点亢奋,难道是老花眼的原因 “高人,你没事吧” 毕竟同事一场,许浑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的。 容栖栖捡起对戒,猝不及防来了一句:“不找陆墨尸体了,我们走吧。” “哈” 许浑这声“哈”感觉像咯痰了一样,说出来的时候,那一口老痰还在他喉咙里震了几下。 容栖栖置若罔闻,起身离开这条巷子,“再不走,消防队和救护车就要来了。” 这和找尸体有关吗 许浑不止在心里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管他呢,反正不找了。” 许浑无所谓找不找,又不是他答应的谭杨,但还是问道:“谭杨那边怎么交代” “落在我手里,他还逃得出去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容栖栖的话像淬了毒,“就凭他还想让我帮他投胎,回去之后,把他往地狱十八层里一放,留着给我取乐多好。” 容栖栖太反常了,许浑觉得这些话好似有意让谁听到一样。 那个人是谁呢 许浑身形一顿。 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全在叫嚣着,那股凉意好似吐信子的毒蛇,顺着他的脊骨一路爬上来。 他不敢回头,因为—— 这里除了他们两个,那就只有...... 第四十三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19) 许浑的裤脚被扯住,原本晕倒的小刘瞪圆了双眼,之前那副蠢笨懦弱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脸,她幽幽开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对戒没有反应的时候,容栖栖就想通了。 人没死,怎么会有怨气呢。 怨魂元珠对华薇的尸体有反应,是由于她用死婴拼凑自己的身体,至于那副对戒,容栖栖和许浑忽视了一点,对戒有两个,一个是陆墨的,一个是谭杨的,所以对戒残存着一丝谭杨的怨气。 许浑一个闪身躲到容栖栖身后,容栖栖的神色比她还冷,说出的话像刺刀,讥讽道:“陆小姐,装这么久,还真是辛苦你了。” 小刘的真实身份是陆墨,真正的陆墨! 陆墨慢悠悠地爬起来,“为什么不放过我,不放过谭杨!”她大叫一声,浑身围绕着浓郁的黑气。 许浑暗骂一声,是那些死婴的怨气。 那个阵法不只可以夺人气运,还可以积聚怨气,为她所用。 容栖栖眼皮微抬,乌黑的瞳仁里只有几丝漫不经心,嘴角的微笑是她对陆墨自不量力的嘲讽和蔑视。 “找死。” 对付这种人,容栖栖都不屑于使用狼毫毛笔,简直是自降水准。 陆墨速度很快,一个闪身,她的拳头就迎向容栖栖了。容栖栖的手如藤曼一般,借着陆墨的力,缠上她的手臂,轻轻一转,就卸掉了她的右臂。 陆墨死咬嘴唇,忍住这钻心的痛,又用腿攻。容栖栖都不给她腿抬起来的机会,把她骨折的手反转到陆墨背后,用高跟鞋对准她的膝盖窝狠狠一踩。 陆墨单膝跪地,以绝对臣服的姿态背对容栖栖。 许浑见陆墨没有动静了,立刻对着容栖栖溜须拍马:“高人真是智勇双——”话还没说完,陆墨的头竟然反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向容栖栖,对着容栖栖的手咬下去。 容栖栖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硬生生地把她的脸又打回去了,许浑看到了陆墨脸上竟有一丝委屈。 正要一掌震碎她的天灵盖,手上的魂戒热得发烫。 容栖栖无奈望天,在某种程度上,她也是乙方。 只得丢开陆墨,把谭杨放出来。 谭杨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感知到陆墨的气味,尤其是容栖栖抓住陆墨的手后,那种感觉越发强烈。 他想见她。 即使出来后,见到的并不是陆墨原来的面孔,但谭杨无比确信,她就是墨墨。 陆墨和谭杨对视片刻,陆墨的情绪更先崩溃,谭杨手忙脚乱,想帮她擦眼泪,但联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呆呆地站在一旁,“活......着就好。” 其实他心里的话是——我好想你。 陆墨因这句看似不痛不痒的关心,心情却慢慢平复下来,目光落在容栖栖身上,道:“谭杨能够死而复生吗” 不止是陆墨,谭杨看了过去,两人都在期待容栖栖的回答。 容栖栖只丢下三个字,“想得美。” 她为谭杨耗费的心神和灵力已经足够多了,更何况她从不给陌生人留情面。 这三个字的威力对于陆墨来说,不亚于原子弹的威力,她的心跟着广岛一起炸开了。 她终究还是坚持不住,瘫坐在地上。 别说容栖栖了,许浑对这两个麻烦精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去,“陆小姐,你和华薇是一伙的吧” 陆墨和华薇在同一家诊所,这未必太巧了,巧克力见她们都要喊一句巧姐儿。 谭杨也捏紧了拳头,等待陆墨开口。 陆墨浑身无力,她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这个秘密她瞒得好辛苦,她也不想再隐瞒了。 “我有你们没穿越之前的记忆。” 许浑:“你是说,你既有和谭杨一见钟情的记忆,也有被我们有意让你和谭杨错过的记忆” “是的,其实别墅里的符纸,衣柜,尸体都是我做的。一边为谭杨饲养怨精,一边收集怨气。有一天我一睁眼,发现谭杨就坐在我身边,但是关于第一次见面,出现的两种完全不同的记忆,我还以为自己重生了。” 陆墨苦笑一声,“那时候,离谭杨去世还有半年多,我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阻止谭杨出事,但陆家把我控制得太紧了,他们逼我和谭杨分手,不然就把我软禁在家里。” 陆墨顿了一下,不敢看谭杨,“但是我怀孕了,还被陆家人知道了,他们为了瞒下这件事,带着我来一个小诊所做流产,就是这家诊所。” 谭杨听到这里,魂体摇摇欲坠,越来越透明。 “我收买了李医生,让她用有待观察的理由,把我留在这里休养,陆家一开始不同意,我只好要李医生告诉他们,我的身体有很大可能无法生育后,他们就同意了。” “要想从那里逃出来,必须找到人代替我,所以我选择了华薇。”陆墨想到华薇那副嘴脸就反胃,她以为华薇那种人容易控制。 华薇对谭杨的爱是另一种丧心病狂,只要有机会接近谭杨,她什么都愿意做。 “那时候我已经布置好那个房间了,李医生帮我做了个新的身体,而我把自己未成形的胎儿,捏成我的脸型,又给它重新上了颜色,化成我的样子,当作我的脸送给了华薇。”陆墨眼神里透着一副诡异的慈爱。 许浑干呕了几下,容栖栖还是神色自然,只是离陆墨更远了一些。 “只要华薇代替我去结婚,我根本不介意她顶替陆墨这个身份。”声音陡然拔高好几个度,“可她想要的太多了,竟然擅自大肆宣扬婚讯,把你越推越远。你换了联系方式之后,我顶着这张脸,根本联系不到你!” 陆墨喃喃自语:“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不拆我的信,还是去了边境,死在了那片森林里。” 陆墨一直找各种方法接近谭杨,碍于谭杨的身份,她拿不到电话号码,只能装作粉丝给他写信,现在看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躺在地上的那一刻,就醒了,容栖栖和许浑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谭杨死讯的时候,她险些绷不住。 即使提前预知了死亡时间,还是不能阻止命运之轮的转动。 凭她这种人,要在阎王爷手里抢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容栖栖对陆墨的身份比较感兴趣,“锁鬼咒和厌怨阵,你从哪里学来的” “我爷爷教我的,民国时期,有个道士送了我太爷爷一本道法书,传到我这一代就只剩这两种阵法了。” 竟然敢私下把阵法传授于人类,那个道士胆子不小,容栖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地狱的确有必要清查一番了。 谭杨虚虚抱住陆墨,“你辛苦了,以后不用再被我拖累,做回那个自信高傲的陆墨,好不好” 陆墨想回抱他,可能抱住的只有自己,她终于忍不住了,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容栖栖独自站在一边,漠然地看着那两人,不论是改变过去,还是预知未来,都不可能让命运停下脚步,像她们这些人要逆天改命,无异于蚍蜉撼树。 但真的做不到吗 容栖栖内心深处依然留存质疑,她不信命! 许浑脱离了李医生的身体,他与容栖栖并肩而立,似乎向老天证明,他们就是那不信命,敢改命的狂徒! 第四十四章 如果我不是巨星(20) 陆墨发泄得差不多了,谭杨向容栖栖投去一个恳求的眼神,“可以请你帮帮她吗” 容栖栖才不在意陆墨的死活,更别说陆墨暂时还死不了,“活人被怨气附体,谁也帮不了她。” 谭杨急了,“什么意思” “陆小姐现在半人半鬼,她的寿命是多久就可以活多久,但是她死后,必须接受惩罚,困在奈何恶水里,做五百年的落水鬼。” 谭杨还要求情,许浑的话完全断了他的心思,“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做人,不,做鬼,不要贪得无厌。” 谭杨还没见过许浑这么冷漠无情的一面,但这番话也没让他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尽管谭杨确实让容栖栖心烦得很,但她是一个遵守承诺的人,谭杨的身体她依然会想办法重做一个,也算是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了。 “墨墨,我要走了。” 陆墨拼命拉住谭杨,终究是徒劳,“别走,求你,别离开我。” 谭杨温柔道:“这辈子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吗” “什么” “忘了我,好不好” 陆墨怎么可能忘了他,他是她生命里的光。 但她不想他留下遗憾,所以,她下定决心,“好,我答应你。” 陆墨以后的生活将会承载着谭杨生命的重量,她要代替他走遍世界,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她是带着笑,目送谭杨离开的。 最后一面,不能再让他担心了。 陆墨在心里默念。 我的爱人,再见。 即使再也不见。 我还是祝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平安无忧,事事顺心。 容栖栖把谭杨带到边境的森林里,谭杨看着熟悉的地方,心境大有不同,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谭杨的魂体回到了他的尸体中,尸粉一接触到那副骨架,就燃起了熊熊火焰。 他透过火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段画面。 那时候他刚参加完一个活动,记者采访他:“请问您身为陆墨女士的绯闻男友,对于她和方言书先生公布的婚讯,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故作轻松,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陆小姐是很优秀的人,可惜人家有了男朋友,还是有点遗憾,希望下辈子我先遇上她咯。”记者们哄堂大笑后,他一改幽默,对着镜头,严肃正经地说道:“作为她的好友,我真心祝福她可以得到幸福。” 作为她曾经的爱人,我会永远埋藏这段感情,独留我一人自赏。 许浑心里有点感慨,“你说,如果谭杨不是明星,他的生活会不会简单点” “不会。” 谭杨不成为歌星的话,华薇也不会认识他,但他就不能为陆墨提供好的生活条件,他一边挣扎于薪资低的工作中,一边对抗陆家,他崩溃的程度更大。 他们必须承认,这个结局,已经是众人努力过的结果,不会再比现在更好了。 容栖栖收回怨气后,匀出一部分舍利子,“你的报酬。” 许浑笑哈哈地数着舍利子,“我们也不算找到陆墨的尸体,谭杨怎么答应配合你,撒尸粉在他身上” “秘密。” 她与谭杨另有约定。 许浑转过头,“切,我才不稀罕听。”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又是另一回事,“同事一场,说说呗。” “自己猜。” 容栖栖给出这句话,便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森林中,空留下如泉水般嗓音,在许浑耳边回响。 许浑忽略那一丝落寞,道:“不说一声就走了,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教育你。” 万一,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呢 在没弄清楚容栖栖的灵力来源之前,他赖定她了。 高人,你别想逃。 下定决心后,许浑也离开了这里,回到了人地界。 赤芝:“少家主,您的身体似乎精神了不少。” 许浑披上狐裘,却没接过赤芝手里的手炉,刚醒来,声音低沉沙哑,“这一趟,我收获很大,能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了。” 许浑自从接任许氏少家主的位置,不是在抢夺怨气,就是在抢怨气的路上,偶尔在人地界驻足几天,还要分出心思对付许非那伙人,休息对他来说简直是奢望。 赤芝一怔,还从没见过许浑这么放松的时刻。 赤芝眼眶湿润,“恭喜少家主。” 许浑不免觉得好笑,但心里颇为感动,对赤芝温和一笑,“好了,男孩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趁这几天我有空,我要检查你的幻形术练得怎么样了。” 赤芝的眼泪马上收了回去,一脸苦瓜相跟在许浑后面。 赤芝是许浑大伯父的私生子,大伯母容不下赤芝,许浑恰好缺一个人照顾许父许母,于是把赤芝养在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把他当弟弟一般看待,私下里教他幻形术,但明令禁止赤芝在外表露出来,以免明面上得罪大伯父一家。 赤芝不像许浑,是许家未来的当家人,幻形术也只学得一点皮毛,这点皮毛还是他日夜苦练的结果,他最怕许浑查验他的功力。 上一次就没达到许浑的标准,把他关在密室里整整十天,不能幻形就不给饭吃,有怨气傍身,虽然不会死,但饿得他头晕眼花,两条腿直打颤。 赤芝还想挣扎一下,“许非今天给您送了帖子,想邀请您过去聚一聚。” 许浑把玩着手中的舍利子,不屑地冷哼一声,“我这个好表弟动作太快了,我才醒,他就收到了消息。” 在人地界,人称许浑笑面阎王,表面上温和有礼,实际上心狠手辣,不讲情面。 谁要是惹他不开心了,他会让那个人比他难受一万倍。 “有点不爽。” 吩咐赤芝给他们添点小麻烦后,往家的方向走过去。 许非最近在跟一个大单,是从王市广手里抢来的,从他手里抢过来就算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许非敲定的合作人选偏偏是王市广的死对头楚权。 许非要想把怨气流交给楚权,必须过怨海,而怨海海岸仅有一个港口,好死不死,那个港口是王市广的地盘。 许非想瞒下来,许浑偏不如他所愿,这一单他吃定了。 楚权曾经为了一单生意,残害王市广百十个手下。王市广一直怀恨在心,想办法报仇。 许浑就给他这个机会。 他先把许非与楚权合作的消息放出去,王市广知道后,一定派人在港口守着,许非被他软禁,不能出面,那就只有楚权亲自来解决,等双方起冲突的时候,赤芝趁机偷走船上的怨气流,再甩锅给许非。 到时候许非面对的是王市广和楚权两拨人,许浑不相信许非还有时间来监视他。 是该让这个不知好歹的表弟,经历一些风浪了,不然总缠着哥哥,会永远长不大。 赤芝默默为许非默哀一秒,便按照许浑说的去做了,想想还有点小兴奋。 第四十五章 神秘人 容栖栖这一次还没踏入家门,就被容古堵在门口,“不经过我同意,除掉眼蜂,不给我个解释吗” 容栖栖垂眸,抚摸着手指上的魂戒,她的脸隐匿在黑暗中。 周围的火光影影绰绰,地狱里的火都是冷的,可她觉得父亲的话比地狱还冷。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很害怕一个人去火莲河,您便用自身的灵力为我锻造这枚魂戒,希望我在外时能有您的庇佑,可是——” 容栖栖毫不畏惧地直视容古浑浊的眼睛,她的眼睛不再如之前那样灵动,呆板凝滞的眼珠如出膛的子弹,冰冷无情却威力巨大,“您在魂戒里放了眼蜂来监视我,您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容古心脏一抽。 起初,眼蜂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女儿的安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沦为了监视的工具。 容古身侧的手越捏越紧,指甲深入进粗粝的手掌中,也感受不到痛觉,“我都是为了你,为了容氏。” 每一次都是这个借口,她都腻烦了,她的父亲却还深陷其中。 反正她已经习惯了,但有些事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 “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的底线。” 容古怒发冲冠,可还没对容栖栖开炮,眼前的人就越过他朝火莲河去了。 容古一口闷气憋在心头,要出不得出,要进又不得进。 容栖栖洗净一身鬼气,便把自己原有的瞳仁放入火莲河中,戴着这对假眼珠,心里总归有些膈应。 金榴眼虽有残破的地方,只要放在火莲河里好好养着,不要几天便可以恢复如常了。 舍利子的灵力够应付容古一段时间,容栖栖想趁此机会好好修炼一番,顺便处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些都是我在人界收集来的,有人把地狱阵法和符咒流传出去了。” 容栖栖把陆墨的阵法简单说明了一下。 十级台阶之上,站着一位身穿玄色销金福寿纹长袍的人,最惹眼的还是那头火红色的长发,头戴广八寸的黑木冕,随着他身体的转动,冕前后的旒珠互相碰撞,一张正气威严的脸在旒珠后面更显王者风范。 “这件事,你继续查下去。”阎罗王又看了一遍容栖栖的报告,神色愈发冷肃,“有些东西是要从地狱里清出去了,如果那些东西不配合你——” “就地斩杀。” “是。” 容家在千年前就为阎罗王炼化怨气,可在五百前,上一位容家家主在一次炼化中,出现了意外。导致九转璇玑鼎里的怨气流落各个小世界,从此容家全族被囚禁在地狱第十八层,直到容栖栖的出生。 她不借助任何法器,就能将怨气炼化成灵力。 阎罗王给容家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容栖栖把那些怨气全部收回来,便算他们将功抵罪。 地狱十八层关押的恶鬼罪大恶极,容家在那里举步维艰,容栖栖主动揽下调查叛徒的事,就是为了让阎罗王能出手相助。 这个叛徒不声不响地来往于地狱和小世界,还带走了地狱的道法,没有滔天的权力是做不到的。 只有他们了——判官。 阎罗殿内有四大判官——赏善司、罚恶司、阴律司、查察司。 他们负责审判来到地狱的幽魂,地位仅次于阎罗王,还能穿梭于幽冥和人间。 如果叛徒真的出现在高层里,阎罗殿的运行机构也就烂透了。 卷入权力中心,不是容栖栖的作风,但流失的道法有容氏印记,那她就不得不管了。 有了阎罗王的授意,查起来会事半功倍,这么大一个金手指,何必白白浪费。 阎罗殿外的鬼使奔走相告,“你听说了吗上面那位最近要有动作了。” “哎哟,容鬼平时都不往鬼堆里钻的,怎么领了这么一份苦差” “我估计容家靠这件事翻身了,各位兄弟都警惕些,最近就老老实实的,等这一阵过去。” “以后谁敢得罪这位姑奶奶。” “不行,我得去通知赏善司的。” “哎,我也去。” ...... 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传到四大判官的耳朵里了。 被议论的主角,还不打算找他们的麻烦。 边境山脉里的落魂阵,容栖栖记忆犹新。 落魂阵、锁鬼咒、厌怨阵,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容氏道法的分支。 所以容栖栖决定先从容氏下手。 那个人最好藏严实了,不然,落在她手里。 她必百倍奉还。 容栖栖身上的肃杀之气愈发浓郁,那些鬼使鬼差看了,更加小心翼翼,遇见她都绕道走。 “檀林,这几天我在道宗阁,不管是谁来找我,就说我在修炼,不见人。” “是,” 道宗阁里收藏着容氏历代家主的道法,万种阵法符咒诞生于此,唯一的钥匙由家主保管,钥匙传到容古手里后,容古苦学一百年,道法也没有突破,但是容栖栖与他不同。 她资质极高,而且师从地藏菩萨,不论是研读道法,还是布置阵法的能力,令她的同辈望尘莫及,容古为了让她更快超越自己,力排众议,把钥匙交付给她。 容栖栖也没让容古失望,短短两百年,她的道法就到达了至元,只要突破这一层,便是道法的最高境界——大元。 容栖栖没有真正与那个神秘人交手过,不过,凭他设落魂阵这一举动,他的道法不比容栖栖低,至少是至元。 唯一与神秘人有关的线索就是落魂阵,容栖栖清查了所有道法心经,独独缺失了一本《怨道游经》,这本书记载了布阵画符的历史以及对它们的详细介绍,是道法的百科全书。 万幸的是与之相配的心经还在容栖栖手里,心经就好比内力,《游经》好比武学招式,心经与《怨道游经》缺一不可。 容栖栖想起许浑说过,他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许多不同类型的阵法,难道就是这本《游经》 人地界,有必要去一趟了。 道宗阁出了问题,不能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她的父亲不是很闲吗,正好让他忙起来,免得总是盯着她不放。 容栖栖把道宗阁的结界加固后,把清理容氏的任务就交给了容古,而她戴上了金榴眼,直奔人地界。 第四十六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1) 外面狂风大作,吹得木窗嘎吱作响,左右摇晃的树影,投在棕黑的木地板上,如鬼影一般,床上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影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忍着冷意去关窗呢 还是不管它,继续睡呢 许浑纠结死了,为了御寒,他足足盖了三层棉被,好不容易把被子捂热了,真不想爬起来。 可就这么放任大风吹一晚,每天肯定会发烧。 许浑权衡再三,妥协了。 披上外衣,赶快把窗户关好。 许浑伸手扣住窗沿,正要关窗,眼前冷不丁冒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一个侧身躲在墙边,低声说:“我去,什么玩意儿” 难道许非从破了阵法,来找他报仇了 许浑转运幻形术,变成了一只蝴蝶,扒在窗户上,刺探敌情。 那道黑影从他面前闪过,站着树影处,捏着他两只翅膀,说:“好丑的蛾子。” “高人!是你呀!” 那只蝴蝶砰的一下,又变回了许浑,容栖栖捏住的不再是翅膀,而是许浑的手臂。 嗯,手感不错。 放手之前,容栖栖还捏了捏许浑紧实的肌肉。 少年背光而立,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肩膀上,只能看见他脸部的轮廓。 容栖栖的到来,真是意外之喜。 等等,哪来的“喜” “你怎么来了”许浑难掩欣喜。 容栖栖摊开手掌,“借书。” “什么书”许浑想到了他之前说过的古籍,不等容栖栖回答,开了台灯,在书架最上面那一层,从左到右找过去。 “找到了。”许浑拿出一本残破不堪的古籍,小心地放在容栖栖手上。 容栖栖挑眉,这么轻松,她以为要费一番功夫。 古籍封面残损泼污,纸张也泛黄了,不少地方还有虫蛀的痕迹。 容栖栖翻开古籍的第一页,乌黑的瞳孔一缩,真的是《怨道游经》。 容栖栖内心复杂,“另一半呢” “我在鬼市里看到它的时候,它就这样了。” 说起这件事,许浑当年在鬼市的摊子上,偶然发现这本古籍,小时候以为是话本,一直搁置在箱子里,还是无聊的时候翻出来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许浑彻底被其中描述的阵法所折服。 年少不懂事,错把宝贝当成草。 许浑感觉气氛不对,联想到容栖栖突然造访,“你知道它的来历” 容栖栖顿了顿,许浑是外人,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件事。 但有人心口不一,“这本书是《怨道游经》,原来藏在我家里,我最近归置旧书的时候,发现少了它,来你这里也算是碰碰运气。” 许浑是人精中的人精,一听就猜到容栖栖没有把实情说出来。 能让她特意来人地界找的书,十有八九是个宝贝。 但他这人有一个原则,不该问的从不起好奇心。 地狱里的浑水,他一点都不想沾。 许浑顺着容栖栖话应下,“原来是这样,那你准备怎么处理它” 容栖栖把书还给许浑,“它先继续放在你这里,我家......那边不太安全。” 在容古没给出结果之前,《怨道游经》放在许浑这里是最安全的。 许浑又把书原路放回,“这里有张纸条。”他把纸条放在灯下,“5648293364,赤芝什么时候把世界代码放在书架里了。” 容栖栖是双眉拧成一团,“你知道是谁放的” “我打个电话问问。”许浑走到窗边,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便挂了。 他疑惑地转回头,摸了摸下巴,“赤芝说不是他放的,谁这么好心给我送怨气来了” 许浑顾及隔壁房间的许父许母,便没有开灯。在昏暗的台灯照射下,他只能看见容栖栖清冷的侧颜,眼皮下的眸子寒意逼人。 那个人布的局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不止地狱,还有人地界,这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算准了容栖栖顺着古籍查到许浑这里,这张纸条就是诱饵,他赌容栖栖一定会去。 退一万步说,即使容栖栖不去,许浑也会去。 容栖栖盯着纸条上的字迹,心想,又被算计了一次。 你到底是谁 容栖栖吐出一口浊气,“一起” 许浑深知这一次的收怨不简单,但,往往风险越高,报酬也会越高。 小爷天不怕地不怕。 他从黑暗处抬起头来,浅褐色的眼睛闪烁了几下,嘴角带着坏坏的微笑,一股不羁张扬之气透过黑暗,印在容栖栖的脑海里。 “能够成为美女的伙伴,是我的荣幸。” 容栖栖淡淡扫了他一眼,“嘴想被扯烂就直说。” 许浑自觉合住上下两片唇瓣。 两人同时落地,容栖栖突然不太习惯许浑的魂体,有点糊眼睛。 许浑没注意容栖栖的表情,“这里怎么这么黑” 容栖栖再睁眼,原本如墨的瞳孔变成了耀眼的金色,“你做好准备,我去开灯。” 许浑还没品味出容栖栖的意思,就看到满房子的血迹。 “这是搞了个人血喷泉吧。” 整个客厅,除了茶几上面一块圆形的干净地方,天花板,地板,电视,以及所有家具上都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有些血迹已经发黑了。 容栖栖:“嘘,仔细听。” 有水声。 两人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打开主卧的门,那里面的情况和客厅一样,床单像在血池里滚了一圈,湿哒哒的,扭成一团堆在床上。 透过浴室的玻璃门,那里面的灯光一闪一闪,十分诡异。 容栖栖先一步走在许浑前面,缓缓打开门,灯光又恢复了正常。 浴室好像封闭了一段日子,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卷席着恶臭和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如果仔细闻,浴室里还残留着一点点香味。 由于下水道的口子那里缠了一大堆头发,浴室的地板上积满了血水。 容栖栖拉开浴帘,浴缸里血更为粘稠,表面漂浮着一团又一团的长发,那里面还躺着一具腐烂的女尸。 女尸的穿着不像是现代人的穿着,倒比较像宋制汉服,脸上戳着十几根簪子,密密匝匝的,都看不清女尸的真实模样。 容栖栖皱起黛眉,这样血腥而又残忍的杀人方式,她也很少见。 两指并拢,轻点女尸的眉心,一个近乎透明的魂体顺着容栖栖的手指被拉出来。 太弱了,这是容栖栖看到她的第一反应。 容栖栖为她渡了一点怨气,但这样只能保证她魂体不散。 如果要像自然死亡的魂体那样强壮,还需要注入更多怨气。 容栖栖把她的魂体先放入魂戒,神秘人有意引他们过来,不会找一个没有用处的尸体,先让她休养一下再看。 许浑忽然说道:“高人,你看她眼睛!” 女尸的双眼里扎着两根最粗的发簪,开始明明是闭上的,从眼皮上插进去。 可是——那双浑圆的眼睛现在睁得老大,那两根发簪直直戳在眼球最中心,就像从她眼睛里长出来的一样。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浴缸里的血荡出了波纹,好似里面有东西在游动。 “唰——” 容栖栖的手臂上赫然有了一道五指印,女尸的手从浴缸里伸出来,死死抓住容栖栖的手臂。 第四十七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2) 许浑正要给她一拳,却看到容栖栖给他打了手势,让他先不要动。 她很好奇,死尸能玩出什么花样。 女尸见容栖栖一动不动,拔下捅进喉咙的那根发簪,“啊啊”了几声,对着容栖栖的脸插了过来。 许浑汇聚灵力于手掌,动作比容栖栖还快,“咔”的一声,女尸手腕被折成九十度的转角,发簪也掉在地上。 女尸愣了一秒,惨白的嘴唇一撇,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孩,不给她一个说法,就绝不停下来。 怪可怜的。 她都死了,自然流不出眼泪,伴随这凄厉的哭声,成群的蛆虫从她眼眶里爬出来,把许浑恶心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容栖栖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捡起那根沾上血迹的发簪,在毛巾上擦干净后,插在了自己的头上。 女尸立刻不哭了,尽管脸插得像筛子似的,还是笑呵呵地指着容栖栖,怕了拍手,表示她戴上发簪之后很好看。 许浑在一旁,很不是滋味。 说好的恐怖片,怎么换成了甜宠片! 是的,许某人从容栖栖无可奈何的妥协中,看出来了一丝宠溺。 他现在很不爽。 但,只有他一个人不爽。 容栖栖也不嫌弃女尸粘腻的头发,稍稍把她的头往前带了一下,看着她脖颈后露出了一小截黄色,与她猜测的完全一样。 死而复生是不存在的,这具尸体能做出这么多复杂的动作,甚至还能表露情感,这都是那张符纸的功劳。 许浑也瞧见了符纸,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哪里比得过他。 嗯 他为什么要跟一具尸体比 这边许浑内心还在纠结,容栖栖便将符纸撕了下来。 容栖栖:“傀垒咒。” 傀垒咒顾名思义是一种能让尸体动起来的咒法,但只会在灵魂出窍后才会被触发。下了咒的死尸依然残留原主的意识和情感,不过很微弱就是了。 傀垒咒不单单只需要朱砂画出来,还要在空白的符纸里注入怨气,不然写了也是白写。 难怪女尸的魂体格外虚弱,根源就在这傀垒咒中。 许浑一惊,也凑近看,“这神秘人,比我们想象得难对付得多。” 这个局恐怕从落魂阵就开始了,神秘人料定了容栖栖会对落魂阵上心,为了容家,一定会翻遍道宗阁,以她对那里面藏书的了解,不用很久就能发现《怨道游经》不见了,然后她会用尽一切办法找到那本书。 在此之前,神秘人早就把世界代码放置在许浑家里,不管许浑有没有说过他有这本书,容栖栖只要有心去查,就绝不会查不到。 容栖栖感觉胸口被一股闷气堵住了,这个世界,或是这具女尸与神秘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让他们来这里 又是被监视、被控制的感觉,他们像被困在一张不透气的罩子,连吸进来的空气都是烦躁又沉闷的。 许浑不是个傻子,见容栖栖冷肃的模样,又联想到她来找《怨道游经》时说的理由,马上猜到他们被算计了。 他真想把那个神秘人揪出来,向来只有他布局,还从没困在别人的局里。 许浑一拳捶在墙上,半个手臂穿入墙里,别说泄愤了,许浑看着穿墙的手,心里更加憋屈。 容栖栖到被许浑这一举动给逗笑了,还好不只她一个大傻/逼,这里有一个比她更蠢的。 虽然笑声很轻,还是钻进了许浑的耳朵里,悻悻地收回手,“有什么好笑的。” 经过这么一打岔,容栖栖也想通了,先不管神秘人要干什么,女尸的怨气她要定了。 遇神杀神,鬼来收鬼。 只要他敢再出现一次,他不可能翻过她的五指山。 容栖栖心里的闷气散掉不少,“干活吧,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 许浑下巴都合不拢了,“就这样” 容栖栖眼皮一撩,“不然呢把她仍在这里不管”说着还要把尸体拖出来,“你可以选择不留在这里。” 傀垒咒相当于战书,现在跑了,跟逃兵没区别。 退一万步说,不把神秘人抓到手,跑得了这一次,也跑不过下一次。 许浑怕拍胸脯,硬气地说:“小爷我从不临阵脱逃,干就干,来一个我打一个,就怕那孙子不敢来。” 就凭许浑那点微弱的灵力,容栖栖还真不指望他,但有人和她站在同一边的感觉,真不赖。 嘴上却不配合许浑,“如果比吹牛,他绝对比不过你。” 两人在拌嘴之际,还不忘安置好尸体。 容栖栖把女尸拖到客厅里,然后把她的魂体放了出来。 魂戒里的怨气即使不多,对于修复魂体却足够了。 女尸的魂体出来后,比刚才好了很多,战战兢兢地缩在尸体边上,也不敢开口说话。 容栖栖对小女生最心软了,语气不由得变温柔了一些,“我是收怨师,你可以把你心里的愿望都告诉我,我来帮你实现。” 容栖栖觉得自己很温柔了,但那生人勿近的气势还是令人心生战栗。 别人听不出来容栖栖话语里的软化,许浑一下就听出来了。 他们共患难这么多次,他不是被嘲笑,就是被吊打。 反正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许怨妇阴恻恻地盯着女尸的魂体,他要看看,究竟是哪一点吸引容栖栖了。 那具魂体莫名抖了一下,总感觉有东西看着她。 谁在看她 是谁 白诗不停揉搓着手指,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别看我,别看我......走开!走开!” 现在的处境让她很不安,她变成这样是死了吗 白诗想拉扯自己的头发,但是什么都摸不到,重复了几次,越来越焦躁。 “啊啊啊啊啊——” 双手穿过脑子,扣在一起,尖叫声能冲破屋顶。 活人听不到她的声音,许浑和容栖栖听得脑仁发疼。 容栖栖给许浑使眼色,无声地问:“你搞得定吗” 许浑看白诗不正常的样子,想起了他曾经遇到的一个自闭症儿童。 语言沟通有障碍,不肯和外界的人交流,内心不安的时候会用尖叫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许浑说:“她,可能有自闭症。”把自闭症的症状对容栖栖说了一遍。 容栖栖紧闭双眼:“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她” 总不能放任白诗这样,什么都不做。 实在不行,先弄晕再说。 “有自闭症的人,很难安定下来,除非他们的家人或者是他们最信任的人,耐心安抚他们,白诗见我们像见鬼一样,我也没办法。”许浑说,“不然你催眠她好了,她一直这样叫,谁受得了。” 容栖栖也忍不了了,蹲在白诗不远处,正要催眠她,却没想到她突然安静下来了。 因为白诗无意间看到了容栖栖头上的发簪,那个发簪是她最喜欢的那一个,怎么在那里 似乎是看到容栖栖身上有她熟悉的东西,不是那么焦躁了,喘着粗气问道:“收怨师,是什么” “我的簪子,在你头上。” 白诗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其实她想问为什么簪子在容栖栖那里。 容栖栖态度依然很客气,“圣诞老人,你知道吗” 白诗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容栖栖笑了一下,“我就是专属你的圣诞老人,完成愿望后,我会收走你的怨气,那时候你会入轮回,拥有一个全新的人生。” 白诗不懂容栖栖说的怨气,但是她懂圣诞老人是什么意思。 她怔怔地看着尸体上的装扮,这一世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拥有全新的人生么 这就是她的愿望啊。 第四十八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3) “哈你说你要入轮回”许浑也顾不得心里的别扭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你再好好想想,你不想见你的亲人,朋友吗报仇也可以。” 不许愿,哪来的怨气可以收。 白诗听完后,还是坚定地摇摇头,“我是孤儿,没朋友,也没......没有亲人。” 碰上这么一个孤家寡人,许浑也没辙了。 容栖栖见白诗情绪挺稳定的,试探性问了一下“你是自杀” 白诗全身抖成一个筛子,眼见着又要发病,容栖栖赶忙把发簪放在白诗面前。 刚才还像被电击的白诗,又安分下来了,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杀我,有人,杀我,逃,我要走。” 白诗不是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而是想快点逃离这个世界。 她对这个世界有恐慌感,与全世界为敌的人,怨气怎么会少呢白诗身上的怨气比苏舒和谭杨都要多。 许浑也不敢刺激她,离她远远的,把战场交给容栖栖。 容栖栖略微思索了一下,是继续耗着,还是催眠。 看起来是个选择题。 容栖栖毫不犹豫地改成半蹲的姿势,胸口的龙纹正对着出神的白诗。 “别害怕,别害怕,我们马上就走,决不让坏人找到你。”容栖栖用发簪吸引白诗的视线,把簪子放在胸前,“三、二、一。” 白诗眼神中的惊恐被无神取代,容栖栖知道她成功了。 “你叫什么” “白诗。” 容栖栖再问了一遍,“谁杀了你” 白诗道:“机器人。” 容栖栖从所未闻,连忙问:“哪来的机器人机器人为什么杀你” 白诗顺从的回答容栖栖,“我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它杀了我。” “我喜欢电脑,还会写代码,莘莘就是我做的那个机器人。” 白诗从小的智商就远超于常人,因为自闭症的原因,她没有朋友,所以她把电脑当作她唯一的朋友。 那些枯燥无味的代码,在她眼里比人还要有趣,她喜欢研究那些字母和数字的排列组合,代码不会吵,也不会骂她,这种完全可控的东西深受她的喜爱。 容栖栖:“既然是你做的,为什么会杀了你” “我为它写了一个自我防护的代码,但是在上个月,它的算法程序突然失控。把我捆起来,给我放血,然后帮我包扎,那道伤口好了之后,又重复一次。等到客厅里全是我的血后,它就把我放在浴缸里,割开我的手腕。” 受到催眠的白诗,说话速度虽然很慢,但是组织的句子很流畅。 容栖栖:“你亲眼见到莘莘杀了你,为什么说不确定呢” 白诗的音调提高了一些,道:“不是这样的,莘莘是我设计出来的,我了解它,如果没有人为干扰,它是不会发生故障的。” 容栖栖一下抓住盲点,“你是不是知道是谁改写了那个机器人的程序” 白诗又要变成刚才的样子,十分抗拒对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白诗自闭症很严重,只要一提起她最抗拒的事情,她就不说真话了,容栖栖的催眠都对她没用。 许浑指着死相恐怖的尸体,“这是虐杀,你知不知道!” 许浑都不想跟这种人有过多的交流,不爱惜生命的人,还指望有人帮她,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白诗是在保护自己的机器人,那是它的心血,是她的孩子,是她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她不能让莘莘被毁掉。 白诗常年独来独往,她不是没有交过朋友,那些朋友都不能做到精神上的契合,不像莘莘,不管她做什么,莘莘都能回应她、鼓励她。 那个人跟她约定好了,她要保守秘密,不然莘莘就不会待在这里了。 她要保护莘莘,不说,绝对不说。 容栖栖觉得白诗很棘手,她还在自言自语:“我只有莘莘,一个朋友。” 容栖栖在灯光下的瞳仁不再是金榴眼,幽深的眼眸如黑墨一般,仿佛可以噬取灵魂。 白诗不敢看她,“你听我说,你,白诗,已经死了,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你也不用再害怕任何人。” 白诗还是害怕,这会儿不说话了,而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脸。 白诗在包庇那个凶手,或者说她害怕凶手。 什么样的人比鬼还可怕 白诗变成鬼了,心里依然对凶手十分恐惧,说明凶手不怕鬼,甚至可以收鬼。 所以她才想赶快离开这个世界,离凶手越远越好。 那么,如果凶手遇见容栖栖这个鬼见愁,他/她会做什么 容栖栖有点迫不及待,露出一种疯狂的神情——惊奇、兴奋、而又渗人。 “我可以帮你保护莘莘,只要你带我找到凶手。”容栖栖在白诗看不到的角度,打手语,让许浑找一找机器人在哪里。 这些手语是他们在来之前自创的,手语的意思只有他们知道。 许浑突然就不生气了,照着容栖栖的指示偷偷去找机器人。 白诗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不相信容栖栖。 白诗越不肯说,容栖栖就越想知道凶手到底有多大本事,把白诗吓成这样。 “你可能不了解我,能够让我死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出身。”容栖栖说,“我直说了吧,在没消除你的怨气之前,你哪里都去不了,阎王爷也不会收你。” 白诗更不安了,变成鬼都不能逃开这个地方,她还能去哪里 她/他是不是已经找到自己了,莘莘都被那个人控制起来了。 她已经死了,下一个就轮到莘莘了。 白诗心里重复着这一个想法:“救莘莘,救莘莘......” 白诗站起来又蹲下,站起来又蹲下,手脚无处安放,容栖栖明白她又要犯病了。 她的耐心已经耗光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和自闭症病人相处,直接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白诗面前,“凶手有能力改写机器人的程序,自然有能力找到你最心爱的莘莘,它的下场变成什么样,你比我清楚得多。” “说到底,莘莘不过是机器人而已啊。” 听着容栖栖不屑一顾的语气,白诗越来越焦躁。 白诗想捂住耳朵,但失败了,终于爆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四十九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4) 白诗一言不合就发疯,容栖栖后悔了,不该刺激一个病人的。 容栖栖就想窝着一肚子炭火,烧得劈里啪啦作响,乱弹的火星子溅到她心脏上,气得她一抽一抽的。 要不是看在白诗是个病人的份上,她早就烧掉这个磨人的东西了。 “噗嘶噗嘶。” 许浑小心地引起容栖栖的注意,可惜白诗的战斗力太强了,许浑像蚊子似的叫唤,根本传不到容栖栖的耳朵里。 许浑如果有口水,都会被他噗呲掉。 悄悄观察白诗的状态,看她还在发疯,飘到容栖栖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背景音乐”堪比酒吧里的打碟,容栖栖没听清,又往许浑那边靠了靠。 许浑僵了一下,很快在尖叫声里回过神,与容栖栖的耳朵得更近一些,“找到了那个机器人了,跟我来。” 容栖栖不等白诗冷静下来,直接把她收到魂戒中。 没了恼人的尖叫,世界都清净不少。 容栖栖神经也不那么紧绷了,“走吧。” 许浑带着容栖栖来到一个房间的门前,“这里面没开灯,我看不太清楚。里面有一个很大的东西被布盖着,它可能是那个机器人。” “咔”的一声,房门缓缓打开,确实像许浑说的那样,除了幽幽的月光,没有一点光源。 容栖栖开灯,刺眼的白炽灯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包括房间正中间的一个庞然大物。 容栖栖掀开那块布,许浑惊呼了一声,“我去,不是说机器人吗做得跟真人一模一样。” 白诗说的机器人,是个仿真机器人,市面上流通的机器人和真人有很大区别,但这一个不同,不知道白诗用了什么办法,它有人的皮肤、身材、头发、脸蛋,和一个十八岁的妙龄少女无异。 容栖栖几乎没接触到机器人这些科技产物,有些世界似乎发展得太快了,超前到她都有些惊奇。 人类竟然可以不靠任何法术和符咒,凭借自己的力量就可以造出“人”。 一个不用呼吸、不会死的人。 许浑上下鼓捣机器人,“这东西怎么开” 容栖栖眼睛都不眨,细细端详这个机器人,简直太神奇了,是不是有人能做出一个跟她长得完全一样的机器人呢 机器人会不会像她一样思考、吃饭、说话 许浑觉得容栖栖安静得有点过分,把关注转移到她身上。 他哪里见过愣住的容栖栖,眼睛里全是对未知的好奇,亮晶晶的,好像装满了碎钻。 许浑在容栖栖眼前晃了晃手,“高人,你还好吗你被这东西收魂了” 容栖栖的思绪被许浑打乱,又变成平常淡漠的眼神,“咳,它应该和手机一样,有一个开机的地方。” 许浑眯着眼,他心说,嘶,怎么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正事要紧,许浑没再纠结容栖栖的表情,也和她一起找开关。 两人上上下下看了看了好多遍,愣是找不到一个类似开关的按钮。 只差没脱掉机器人的衣服了。 许浑一个大男人,也不能随便脱女生的衣服,机器人不也合适。 容栖栖也明白,让许浑去房间外面等着。 确认许浑走后,容栖栖快速脱了机器人的裙子,没想到白诗还给它穿了内衣,容栖栖正犹豫着要不要解开最后一层布料,定睛一看,在机器人胸口有一个圆形按钮。 容栖栖按了一下,原本闭着眼睛的少女机器人骤然睁开眼,蓝色的眼眸闪了几下亮光,机械的声音响起:“发现陌生生物,发现陌生生物,启动自卫程序。” 只见蓝色的眼眸变成了红色,机器人的双臂把容栖栖死死扣在怀里,它的力气出奇的大,容栖栖的手被它控制在身体两边,动都不能动。 容栖栖想屈腿借力,但是机器人把她整个身体提溜起来,而且越来越高。 机器人举着容栖栖往桌子走过去,它的脚直接把桌上的玻璃杯踩得稀碎,眼见着要把容栖栖的头往碎片上面砸,房门突然被打开,“莘莘,停下来!” 机器人听到那个声音,卡顿住了,容栖栖趁这个空档,回手抓住它的双臂,“咔嚓”一下,机械手臂还是纹丝未动,容栖栖无语凝噎,是她小看了这个大铁块。 机器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指令,待在原地没再往前走了。 许浑在机器人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就进来了,却没想到容栖栖被控制住了,于是急中生智,附身在白诗的尸体上。 他想,机器人肯定对主人很忠诚,便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许浑松了一口气,继续发出指令,他也不敢多说,只敢用说一些动作,“莘莘,放下。” 果然,机器人松开容栖栖。 容栖栖向许浑那边跑去,刚才她离机器人太近了,才会弄得那么狼狈,把距离拉远的话,她反手就能捏爆它的头。 虽然连手臂都没拧下来。 机器人呆滞地等待主人的下一个命令,许浑用肩膀碰了容栖栖一下,他怕一下没说对,这机器人自爆了怎么办,所以示意容栖栖给出下一个指令。 容栖栖对机器人这种东西一窍不通,联想到手机,都是智能产品,机器人应该也有休眠模式,白诗把机器人看得比命还重要,容栖栖也不能现在毁了它,降下音调,“让它休眠。” 许浑点头,“莘莘,休眠。” 机器人收到指令后,双眼闭上,直直地站在那里,变成开机前的状态。 许浑紧绷的心也慢慢松弛下来,但感觉自己的脸像绑了个秤砣,说一个字就牵动一脸的发簪。 “我能不能把这些东西拔掉” 容栖栖:“不行,凶手还没找到,关键没有白诗的允许,不能动她的尸体。” 许浑在这具身体里实在难受,直接跳出来,懒得受罪。 “机器人也找到了,你准备怎么劝白诗许愿” 容栖栖冷笑一声,“劝她想多了。” 她留给别人的耐心是有限的,用完不补。 白诗再一次出来,人已经在怨气的安抚下,完全冷静下来,毕竟是怨体,对怨气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白诗一出现,就看到了自家莘莘,激动得双手绞在一起。 “莘莘、莘莘、莘莘......” 她也清楚,自己现在什么都摸不到,只能尽量靠近机器人,获取安全感。 容栖栖对自己的决定犹疑了一下,但看白诗的样子,更坚定了,“你想不救莘莘” 听到“莘莘”这两个字,白诗才停下自言自语,“救莘莘,要救它,要救它。” 第五十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5) 容栖栖趁热打铁,“你最爱的就是莘莘,你不想它有事,所以你的愿望是找出凶手,保护莘莘。” 自闭症患者不喜欢回答问句,容栖栖便直接陈述事实,这样更方便白诗接收信息。 白诗反应不是很快,自己重复了好几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点头如捣蒜,“保护莘莘。” 还不够,必须让白诗自己说出愿望。 容栖栖引导她,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要把愿望说出来。” 白诗顿了顿,“我的愿望是——” 许浑和容栖栖翘首以盼。 “新的人生。” 许浑踉跄了一下,结果就这! 前面那些话都白说了 白诗很执拗,最开始容栖栖问她的愿望是什么,她说自己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现在容栖栖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她就重复自己的答案。 容栖栖捏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和善,咬着牙说:“你不能丢下莘莘不管,你要拥有新的人生,你的莘莘也要完整的保留在这里。如果你就在这样走了,莘莘被坏人毁了,你也不会开心。” 容栖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保护莘莘。” 她要让白诗接受这个观念。 白诗只是有自闭症,她不是傻子。 她觉得容栖栖说的没错,她走了,坏人却没死,莘莘还是有危险,她不能丢下莘莘在这里。 这次白诗说:“我的愿望是保护莘莘。”她说话速度不快,咬字很重,这样的说话习惯却表现了她对莘莘的重视。 机器人没有情感,但人有情感,在那漫长的日子了,白诗很孤单,所以才有了莘莘的出现。 她把所有情感寄托在一个机器人的身上,莘莘是白诗唯一的朋友,更是她的家人。 人有了情,就会有弱点。 容栖栖找到了白诗的弱点,并利用这个弱点。手段不高明又怎么样,容栖栖才不在乎这些,在她看来,这才是双赢。 白诗的怨气流太肥了,容栖栖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弃到嘴的肥肉。 白诗和容栖栖就这么“愉快”的达成协议。 鉴于白诗之前发病的表现,容栖栖还真不敢一上来就提有关凶手的事情,她打算采取迂回战术。 首先,能够侵入莘莘系统的人,一定也是编程高手,而且跟她有极大的仇恨,不然白诗的死相不会这么惨烈。 其次,白诗由于自身的原因,跟外界交流根本不多,把一个机器人当作自己的朋友就可以看出来这点。 所以容栖栖认为,应该先弄清楚白诗的成长轨迹和交友圈。 容栖栖先让白诗放下戒备心,“你是不是很喜欢古风,这些簪子是你做的吧。” 白诗除了写代码,最感兴趣的就是收集各个朝代的汉服,还会自己做发饰来搭配那些衣服。 容栖栖提到她熟悉的事情,她对容栖栖的戒备心低了不少,“我,喜欢汉服,还喜欢做,发簪。” 容栖栖弯了眉眼,微笑道:“你把簪子送给我了,我们现在算不算朋友” 容栖栖从来没和别人主动交过朋友,这样看来,白诗和她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没有朋友。 容栖栖眼神黯淡了些,但还是维持着笑容,等待白诗的回答。 白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送簪子给陌生人,她没有赠送礼物的习惯,也没有收到过别人的礼物。 那些簪子都是她亲手制作的,不经过自己的允许,是不可能到别人那里。 小时候,她不会分享自己的玩具,如果有其他小孩子抢她的东西,她会尖叫,把那些孩子都吓走。爸爸妈妈知道之后,让她道歉,她想不通自己哪里错了,是他们说要保管好自己的东西,她没错,所以她不道歉。 久而久之,其他人当着她的面骂她,“小气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 她不喜欢听这些,所以她又尖叫了。 分享对白诗来说是难理解的一件事。 白诗想,既然她把簪子送给面前这个人了,她应该对这个人是有好感的。 “算,我们是朋友。” 容栖栖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来了,不可否认,她内心有点雀跃,“你叫我容鬼就可以了,我的父母是普通人,我的爱好是旅游,最喜欢睡觉,喜欢吃辣的东西,请多多指教。” 被冷落在一边的许浑:...... 当我不存在吗 小爷我排队这么久,都没和她交上朋友,这个女人算哪根葱 许浑也只能在心里哔哔,自我安慰道:这都是为了任务,为了怨气,不要在意,不要生气。 在许浑天人交战的时候,白诗也在介绍自己的家庭,“我现在没有父母,我喜欢汉服和簪子,嗯......喜欢软件工程。” 虽然语速不快,但白诗在很认真的介绍自己。 这突如其然的友好和郑重,令容栖栖不知所措。 她以朋友的身份去接近白诗,是正确的吗 白诗的自闭症不算最严重的那一种,她的智商很高,接受新事物的速度比一般的自闭症患者快一点,她听了容栖栖的自我介绍,理所当然的,她也会交代自己的基本情况。 许浑见容栖栖呆在那里,戳了戳她的肩膀,示意她接话。 想不明白的事,容栖栖的脑子会自己略过,“你......和你的父母还有联系吗” 容栖栖不确定白诗说的“没有父母”,意思是不是她的父母不在人世了,不想刺激她,所以换了一种容易接受的问题。 白诗顿了一下,又开始原地转圈,“爸爸妈妈,他们不喜欢我,没有联系。” 容栖栖感觉自己心脏被什么戳了一下,那股子痛感传到脑袋里,让她不得不想起她的父母。 不是每一个小孩来到这个世界,都会备受祝福。 有些孩子,他们一出生就会给父母带来不幸和灾难,而还有一些小孩,他们生来就有自己的使命,他们不能做自己,必须按照既定的轨道走,不能走错一步。 容栖栖松开嵌入掌心的指甲,说:“你的同学有没有欺负你” 许浑找机器人的时候,看到了白诗的专业书籍,她上过大学,肯定有同学知道她的情况,他也将这些告诉了容栖栖。 白诗不原地转圈了,而是在房间里飘来飘去,“实验室,他们不找我,我也是一个人。” 白诗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学校里也没有与她交好的同学。 她遭受过的敌意比善意要多得多。 一个一个来吧。 第五十一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6) 许浑瞟了一眼躁动的白诗,沉声说:“她家里好像没有家庭合照,不清楚她的父母是不是去世了。” 容栖栖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你在这里守着白诗,我——” “叮铃铃——叮铃铃” 容栖栖正打算去其他的柜子里翻找一遍,但不知从哪里传出的电话原位打断了她的话。 离奇的电话铃声在整个公寓里十分刺耳,白诗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刻蹲下抱着头,浑身颤抖个不停,“我不接,我不接.......” 看白诗的样子,就知道这个电话跟她有关。 谁会在半夜打电话过来,令人费解的是,白诗特别害怕这个来电。 许浑对容栖栖点点头,他在房间里看好白诗,让容栖栖放心去。 两人之间虽然没有语言交流,容栖栖却明白他的意思。 可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是,本该在休眠状态下的莘莘,它胸口的按钮却闪着微微蓝光。 容栖栖全身绷紧,循着声音走出房间,铃声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但电话不在客厅里。 声音好像是从主卧旁边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容栖栖屏住呼吸。 “咔哒”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这个屋子比放置莘莘的房间还要黑。 借着客厅照进来的微光,依稀看得出这是个书房,四块墙壁都摆满了书架,书桌被这些书架包围,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桌子上有一个座机“叮铃铃”响个不停,一边响一边闪着红点。 一闪一闪的小红点像极了恶魔的眼睛,好似只要拿起听筒,灵魂就会被吸进去。 容栖栖细长的双眸里倒映着红点,她比恶魔更可怕。 想要吸走她灵魂,那是不可能的。 容栖栖精神倒没有那么紧绷了,如果是人打的电话,她或许还会掂量一下,可如果是鬼魂在捣乱,她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容栖栖皎白的手与黑色的话筒形成强烈的反差,她将话筒放在离耳朵几厘米远的地方,等着对方说话。 话筒里传来“滋滋滋”的电流声,容栖栖依然保持沉默,那边忍不住了,说话的人声线沙哑,有把锯齿在他喉咙里磨来磨去,“还记得我吗容鬼。” 短短几个字,容栖栖就想起了这个人。 神秘人。 容栖栖气定神闲地说道:“有事” 对面笑了几声,声音刺耳难听,“我送你的礼物,你应该会很满意,祝你——还有你的小跟班,这次玩得开心。” 对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空留下“嘟嘟嘟”的回音,这声音落在容栖栖耳朵里,却无比讥讽。 容栖栖面无表情地把话筒归置原位,手上暴起的青筋反应出她此刻的心情。 牵着她鼻子走,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容栖栖心道,祝你好好享受这段开心的时光。 “叮铃铃——叮铃铃” 刚刚安静下来的座机又响了起来,容栖栖墨色的眸子里有一丝波动。 她再一次拿起话筒,但这次不再有电流声,对方扯着大嗓门道:“喂,白诗,我是院长,周末不是约好在福利院见面吗你怎么没来”不等这边说话,对方继续说道:“今天你必须来,没得商量。如果我没见到你的人,你那些破烂就别想要回去了。” 对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这边的回答,好像习惯了,直接挂了电话。 容栖栖敛眉,自言自语道:“福利院。” 然后把灯打开,在书桌里翻找着是否有关福利院的东西。 笔记本电脑下压着一份邀请函,上面写着: 斗转星移,韶光荏苒,天使之花儿童福利院即将迎来十五周年华诞。十五年沧桑,感谢各位爱心人士对天使之花儿童福利院的捐赠和帮助。本院将在三月十二号上午十点举行建院十五周年庆典仪式。 热烈欢迎您参加本次庆典活动,期待与您相聚天使之花! 容栖栖扫了一眼电子钟上的日期,三月十号。 白诗和福利院有什么样的关系她是孤儿吗?所以她才说没有父母 天使之花儿童福利院必须走一趟。 “高人,你快来看。”许浑在门外大喊。 容栖栖敛下心绪,离开这里,不忘带走那张邀请函。 门外,那个被称作莘莘的机器人居然又动了,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许浑在一旁想拦也拦不住,他也不知道这个机器人在发什么疯,容栖栖刚走没多久,莘莘突然睁开眼,嘴里一直在说:“清洁。” 容栖栖也听到了莘莘的电子音,没有出手阻止它,只是跟在它的后面。 莘莘首先把客厅全部打扫了一遍,然后直直奔向主卧的方向,依然在里面搞卫生。 许浑觉这机器人脑子有问题,不对,它哪来的脑子,“它要不是一机器人,我真怀疑它就是凶手,这不妥妥地销毁犯罪现场吗” 容栖栖和许浑跟着它来到浴室,只见莘莘把堵在下水道口子的头发清理干净了,又把排风口和窗户打开,散散气味。 然后—— 没电了。 莘莘还维持着刚才开窗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动,许浑还以为它进水了,容栖栖看到它肩膀后亮了几下。 是一个电池已用光的警告。 几秒后,这个地方也不亮了。 天空才泛起鱼肚白,几个星星还挂在黑夜没完全退却的天上,楼下的早餐店稀稀拉拉点亮灯光,预示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容栖栖一晚上没闭眼,头有点晕晕乎乎的,天色还早,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还是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才能继续拼。 幸好沙发已经打扫干净了,也不知道莘莘用什么洗涤剂,沙发上半点血迹都没有了,正好让容栖栖休整一番。 容栖栖把邀请函放在茶几上,给许浑看,“福利院的刚才打电话来,那个人让白诗必须今天去。”打了个哈欠,“我困了,一个小时后叫我。” 许浑是魂体,不累不困,欣然接受容栖栖的要求。 他也不敢睡,毕竟两个人在一个这么陌生又骇人的地方,没个人放风也不安全。 第五十二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7) 睡了一觉后,容栖栖整个人神清气爽,蒙在眼睛里的那层雾都消散了,看待世界一片清明。 容栖栖问:“我睡了多久” 许浑结结巴巴道:“一.......一个小时吧。” 从容栖栖一睁眼,许浑就正襟危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有意逃避她的眼神。 许浑这么紧张是有原因的。容栖栖睡着后,他看着白诗乖乖待在墙角,便没事可做了。 眼睛却有意无意地落在容栖栖的睡颜上。 睡着的她,不再是自傲清冷的高岭之花,如待放的昙花一般素净脱俗,细弯的眉型和上挑的丹凤眼,更有古典美人沉静的气质,身上的旗袍也不是上次那件张扬的红色,而是偏暖色调的米色,唯一不变还是那只黑龙,它也随主人一样,耷拉在主人的肩头昏昏欲睡。 高挺的鼻梁上好像有一个东西,许浑想凑近一点看,发现是一粒极小的红痣,这颗痣为容栖栖的容貌更添几分颜色。 他们靠得太近了,只要许浑再稍微近一点他的鼻子就能碰到那颗红痣,忽然,容栖栖卷曲的睫毛抖动了几下,许浑的头急忙往后仰,一下没平衡好,摔了个大跟头。 许浑等了一下,没听到容栖栖起身的动静,一个鲤鱼打挺,乖乖地坐在一边,等着容栖栖醒过来。 容栖栖以为许浑抽风了,也不管他,拿着邀请函准备出门,“白诗,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在这个戒指里休息一下吧。” 白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吵不闹,任由容栖栖把她放入魂戒。 安顿好白诗的尸体和魂体后,容栖栖对许浑说:“喂,抽风抽完了没走了。” “哎,好了好了,啊我没抽风,我在发呆而已......” 许浑的声音渐行渐远,公寓内又安静下来了,除了浴室里的莘莘。 “清洁。” 三月份的黑夜长一点,即使容栖栖睡了一个多小时,天也没有完全亮,楼下早餐店的香味实在是勾人,昨晚容栖栖消耗了不少体力,她要好好犒劳自己。 “老板,来一碗大碗馄饨,再加一根油条。” 容栖栖饭量不算小,而且她很爱人界的市井小吃。 难得有机会遇上这一口热乎的早餐,福利院的事先往后放放。 买馄饨的老板答应了一声,问道:“打包还是在这里吃”见这大冷天的,容栖栖只穿了单薄的旗袍,“小姑娘,你不冷啊穿太少了。” 容栖栖有灵力护体,对外界温度没有感知,经过老板这么一提醒,她也发现周围的人都在打量她。 糟糕,忘记换衣服了。 容栖栖装作不怕冷的样子,提高声调说:“我里面穿了保暖衣,好几件呢,这是我的演出服。” 容栖栖解释完后,打量的视线少了一点。 她走进店里后,才完全隔绝了那些人的视线。 老板热心肠,劝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要多注意身体啊,我以前和你一样,老了老了,这里也是病,那里也是病,这几天好多人感冒发烧。” 容栖栖喜欢来自陌生人的随口关心,老板的话比馄饨还要暖,顺着一个烫嘴的馄饨下肚,带着心里都暖和起来,比羽绒服还管用。 容栖栖笑而不自知,许浑却把她的笑容印在眼里,虽有一丝无奈但她的眉眼都温和了下来,这样温柔又有亲和力的容栖栖,是少有的。 许浑也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一个只有他本人知道的微笑。 容栖栖注意到许浑的视线,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的馄饨,她默默加快了进食速度。 想吃,没门儿! 老板还在店门口忙活。只听到他和对面包子铺的人说:“那个小姑娘今天还是没来,这都快一个星期了,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容栖栖放下勺子。 包子铺的人说:“是哦,那个小姑娘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来我家买肉包,这都连着一个星期了,是不是搬家了” “可不是,小姑娘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买了你家的包子,还来我家买碗馄饨,能吃是福哦。” 说完没再提她,又问:“你家那口子发烧还没好呢” “是啊,三四天了都。” 容栖栖付钱,假装随口一问:“老板,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头发很长还总是穿着古代的衣服,就是现在流行的汉服。” 老板:“对对对,你也认识她” 容栖栖笑了笑,“她穿得很漂亮,我对她印象还挺深的,谢谢老板的招待啦。” “慢走。” 一转身,容栖栖的笑就收回去了,冷着脸,“他说的小姑娘就是白诗,她死了至少一个星期。” 许浑也听见了,“先去福利院。” 好在这个天使之花儿童福利院在本地挺有名气的,问了几个路人,就知道了大概路线,转两次公交车就到了。 一下车,被公交车带起来的尘土铺满容栖栖的脸,“咳咳咳。” 挥散眼前的灰尘后,看到的是一个半弧形的三层建筑,四周被高大的围墙围起来,墙头上全是带刺的铁网,上面还挂着一个“高压电”的牌子。 铁门上方挂着几个鲜红大字:天使之花儿童福利院 许浑:“这家儿童福利院看起来办理得不错,不像电视剧里看的那么破。” 容栖栖斜了许浑一眼,“你看的是哪年的琼瑶剧” 许浑喜欢看琼瑶剧的秘密,也是容栖栖在他家发现的。他家里的书架上,最上层摆的是书,最下面两层放的全是琼瑶剧的碟片。 人地界处于地狱和人界的交汇处,既有人界的某些电器产品,也有不同于人界的地方,比如人地界用怨气作为流通货币,人界用纸币。 只不过人地界的科技发展相当于21世纪初的水平,许浑才有那么多碟片。 许浑:“......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件事吗谁还没有个爱好了。” 容栖栖:尊重但不理解。 容栖栖把许浑丢在后边,把邀请函交给保安,保安的脸上还有几道显眼的刀疤,一发狠能吓跑一堆孩子。 刀疤保安道:“不是今天啊,你搞错了。” 容栖栖不在意保安说的,“我知道,但是院长喊我来帮忙,让我今天来。” 保安看了一眼邀请函,又看了一下容栖栖,怀疑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诗。” “行吧,你等着,我给院长打个电话。” 保安对着电话那边说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嗯嗯......哎哎......我知道了。”挂了电话后,把邀请函还给容栖栖,“进去吧。” 容栖栖倒不急着走,笑眯眯地说:“我好久没回来了,请问院长办公室怎么走” 保安见容栖栖长得又漂亮,说话也有礼貌,态度也没刚才那么严肃了,好心道:“就在前面那个大楼里,到三楼楼梯口右拐,就能看到院长办公室的牌子了。” “谢谢,您真是个好人。”来自鬼灵的赞许。 更准确来说,是命令。 第五十三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8) 容栖栖走后,那个保安的脸越发和善,原本的戾气全都消失不见了。 许浑看了一眼慈眉善目的保安,那些刀疤都顺眼了许多,“他能受到你的表扬,不知道积了几辈子的福。” 刀疤保安的余下人生,始终践行一个宗旨——不做坏人,只做好人。 容栖栖:“你也想让我夸你” 许浑头都要摇掉,“别别别,我不配。” 莫挨小爷。 许浑:“你不觉得这个福利院安静得有点过分了吗一个孩子都没有。” 容栖栖一进这个楼就觉得不对劲,到处都挂着葫芦,放着水晶,还有桃木剑。 前台的招待人员像失了魂一样,看到人进来,干巴巴地说了声“你好”。让容栖栖填表做记录后,两人又同时坐下。 在招待客人方面挑不出什么错,怪就怪在,两人不管是动作还是表情,甚至是语气,都太同步了,就连鞠躬问好的弧度都一样。 许浑打了个寒颤,“他们怎么那么像木偶娃娃,感觉有人在她们身后扯着一根线。” 容栖栖只是让许浑靠自己近一点,“别走远了。” 三楼和其他楼层不一样,不是一个一个的办公室。 正对着三楼楼梯口的是一个土地庙。 庙身和屋顶用的是灰色大理石石料,小庙里是神殿,在土地爷的塑像前摆放着猪头,全鸡,全鱼,香和烧纸,这些是用来供奉土地爷的祭品。 横梁下面的两跟柱子上分别写着:山神山人拜,善童善人收。 容栖栖对人界的土地庙有所耳闻,古人对土地很是崇拜,认为土地可以生育万物,因此兴建土地庙来保平安,希望今年有个好收成。 除此之外,土地庙还有一个作用。一个土地庙祭祀着一个亡灵,每个人的一出生就拥有自己的土地庙,人死后,请法师为亡灵超度,魂体就会回到自己的土地庙里。 现在很少有人为自己建造土地庙,这个习俗也就渐渐不再流传了。 把土地庙建在办公处的,容栖栖还是第一次见。 容栖栖一手护住许浑向右拐,他不能离土地庙太近,不然他的魂体会被吸进去。 在土地庙的旁边就是院长办公室了,铭牌下还挂着一个八卦镜和一把艾草,全是辟邪的东西。 这位院长好像很怕鬼。 虽然这些东西对容栖栖影响不大,但她还是避开艾草的叶子,敲了敲门。 “进。” 老板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气质儒雅,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上穿着很正式的黑色西装,容栖栖很难把这个人和电话里那个声音联系起来。 容栖栖扫了一眼办公桌上的职位牌:贾正孺院长。 贾正孺也在打量容栖栖,他不记得见过这个女人,“你是” 还是那个破锣锅般的嗓音,只是不像电话里那么急躁。 容栖栖:“我是——” 贾正孺,不,应该是许浑:“高人,我速度快不快” 原本正经严肃的脸,因为有了许浑的灵魂,微微仰着头,像只等待夸奖的威玛猎犬,优雅且亲和。 容栖栖挑眉,淡定地说了两个字“很快。” 男人,不能说快。 许浑一说出来就后悔了,刚才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两人来之前就商量好了,贾正孺知道白诗的样子,让容栖栖假扮白诗是不可能的。 白诗的尸体成那副模样,许浑也不能选她,许浑因此附身在贾正孺身体里。 许浑扶了一下眼镜,假装不懂的样子,“咳,我在电脑里搜索白诗的档案,你不去看看那个莫名其妙的土地庙吗” 土地庙里的灵韵与容栖栖的怨气相冲,遇上神佛,她一般能避则避。 容栖栖在许浑背后的资料柜前张望,左右柜门上分别安装了两块玻璃,里面放的都是蓝色的文件夹,从上到下的隔板上写着“上,中,下”。 什么意思是指学生的不同年级吗 如果是年级,应该标注:“高年级、中年级、低年级”,这样区分才比较合理。 容栖栖若有所思,许浑突然出声:“真的有白诗的档案,你看。”容栖栖压下心里的疑惑,走到许浑身边,看着电脑上的档案,“白诗是个孤儿,两岁来了这家福利院。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4岁的时候诊断为自闭症儿童,一直到十岁才被别人领养。” 容栖栖指了一下最下面的附件,“点开看看这个文件。” 文件里是收养白诗的家庭的资料,收养家庭是一对很普通的夫妻,资料里只记录了他们的电话和地址,以及他们的qq邮箱。 许浑把文件打印出来,“白诗既然有养父母,为什么说自己的父母没有了,她和养父母的感情有待商榷,这个你收好,上面有地址,等一会儿用得上。” 许浑在这个壳子里,行为举止都没那么跳脱了,说话也是吐字清晰,有条理。 容栖栖一时间还不太习惯,心想,外表对一个人的影响挺大的。 许浑见容栖栖静静地凝视自己,心里一个咯噔,他在人地界多用这种语气,却没在容栖栖面前这么正经过,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许浑大脑快速飞转,正要解释,容栖栖的视线却越过他,落在他身后:“贾正孺身上有没有钥匙,能开后面这些柜子的” 她......这是没注意到我的不对 许浑也略过这段小插曲,在各个口袋都掏了掏,除了一个钱包什么都没有。 许浑把钱包随手放在桌角,耸了耸肩道:“只有这个了,我在抽屉里翻翻。” 还没等许浑弯腰,连续几声“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电脑桌面的右下角有一只企鹅抖动个不停。 容栖栖:“看看。” 许劳动力浑从善如流,聊天框里有一个群名为“浇灌天使之花8群”,这个群的小红点数量最多,点进去看到的是黎爸爸:贾院长,上次说好的孩子还在吗 王爸爸:贾院长,我可以再加两万,那个孩子合我眼缘。 黎爸爸:楼上那位,先来后到懂不懂,最先接触佳佳的是我们家。 王爸爸:那你也加钱啊,没钱少在这里逼逼。 接下来的对话就是黎爸爸和王爸爸的交战,其中还不乏有几位赵妈妈、钱爸爸、吴爸爸劝他们不要在群里吵了。 周妈妈:你们要吵就自己私聊,在群里闹算什么。都把小朋友的照片顶上去了,我们还怎么挑啊。 容栖栖:“找聊天记录,他们到底在挑选什么” 许浑本来要点“聊天记录”的,鼠标却刮了个弯,打开了“群公告”: 新成员注意看群公告,进来的家长必须改成某妈妈/爸爸,其次,不允许在群里发布与花朵无关的内容,禁止群成员私下交换联系方式。 花朵价格以及花朵图片,每周二晚上更新。如果有成员同时看上同一种花,价高者得。 最后说一次,不退货! 群公告里的东西看得许浑一眼懵逼,“福利院还卖花这贾院长在做些什么勾当” 第五十四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9) 翻找到星期二的聊天记录,公告里所谓的“花”根本不是花,是儿童! 他们在买卖儿童! 许浑气得发抖,把手里的鼠标往桌上狠狠一甩,红木桌上砸出好大一个坑,“他们是人吗!公然拐卖儿童,贾正孺,还真tm是假正孺,起得什么狗屁名字。” 容栖栖虽没说话,但她支撑在桌沿的手,硬生生把那块压出了指印。 看着屏幕上那一张张孩子的笑颜,原本应该是最天真无邪的,但每张照片下写着最冰冷的数字——3岁男童,10w 这个群创立时间是十五年前,与福利院成立时间一样,也就是说,从福利院诞生之初,它就是一家儿童卖场。 流落在福利院的孤儿们,与养猪场里的猪几乎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点,是这些孤儿不能像猪一样批发卖出,而是按照年龄、性别、健康、外貌来定价,经过卖家的挑选后,然后由福利院打包送出去。 许浑还在义愤填庸地说着:“我就说,一个普通人,在自己旁边建那么大的土地庙,八卦镜、艾草,就他干得出这种事,不怕鬼才怪。要我说,如果这位贾院长能抓鬼,他都会开一个群,把抓来的鬼都明码标价卖出去。” 许浑提到土地庙,容栖栖忽然想到那副对联,“山神山人拜,善童善人收。” 之前她还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全然明白了。 福利院卖出的孤儿,除了活下来的那一部分,还有一些孩子或死于非命,或遭受非人的虐待而死的,他们的灵魂死后回到土地庙,而贾正孺利用土地庙镇压他们的怨气,以免半夜被那些孩子索命。 容栖栖望向身后的柜子,冷声对许浑说:“起来。” 许浑看着容栖栖寒意逼人的眼神,连忙起身。 容栖栖一手把住椅背,一手抓住椅脚,毫不费力地举起到她胸口的老板椅,“哗啦哗啦”柜子上的玻璃碎成一块一块的,都掉在了地上。 许浑从容栖栖的身上看出了“力拔山河”的气势,他只想抱拳说一句:壮士,你牛x。 容栖栖把老板椅往旁边一扔,“不下心”有把茶几砸个粉碎,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许浑拍手叫好,“壮......呸,高人,砸得好!” 如果这时候给他啦啦队专用彩球,他都能现场摇起来,为容栖栖加油助威。 “别看戏了,过来帮忙。”容栖栖让许浑把文件按照柜子里摆的样子,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好。 她则一份一份地查看那些资料夹,越看脸色越凝重,许浑的脸色也更黑了。 经过十五年的交易,这其中的买卖链分成上线、中线、下线三道程序。 上线是指那些买家,贾正孺把上线的买家也分群管理,有钱的买家在一个群,穷一点的就分在另一个群,根据不同等级的买家需求,发送不同等级的儿童照片和定价。 中线就是以贾正孺为代表的福利院这一环,相当于中间商,是买家和卖家之间的桥梁,通过赚取差价和中介费,以此获得巨额利润。 下线无疑是那些卖家,福利院里的孤儿,有被遗弃的,也有人贩子卖到这里来的,更令人心寒的是,大部分卖家是孩子的亲生父母。有一些父母生下孩子,就是为了卖出去,他们比人贩子更恶心,更恐怖。 生而不养,枉为父母。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愤怒到极点的时候,是说不出话的,容栖栖手中的资料夹以及烂得不成样子,尖锐的外壳抵在掌心,她像不知疼痛般,依然死死紧握。 许浑垂眸,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掰开她的手,“为人渣受伤,不值得。” 容栖栖并不是一个正义感十足的人,在地狱生活两百年,她见过太多太多的爱恨嗔痴,她曾经帮助过一个恶鬼,但却遭到其他的恶鬼的报复。 大鱼吃小鱼,大鬼吃小鬼,这是地狱的生存法则,她管不了。 但那些大鱼好像都忘记了,当小鱼们凝聚起来的那一刻,它们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一条小鱼被吞了,它的后面还有千千万万只小鱼。 这一次,容栖栖管到底了。 贾正孺甩甩头,他好像睡着了,刚刚进门的女人呢怎么不见了 贾正孺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全身上下仅剩一条短裤,双手被绑在床头,挣脱了几下,这时候也顾不得形象了,扯着嗓子大喊:“谁干的再不把老子放开,我弄死你。” 无人回应他,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自己应该在休息室里,房间里很暗,唯一的光源就是床头柜上的那盏台灯。 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低,贾正孺感觉一丝丝凉意从他脚底钻上来,像是有人在蹭他的腿,身上汗毛竖立,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 “快放开我,快放开我——” 这次回应他的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儿童嬉戏的玩笑声,还有拼命叫着:“我不要走,不要卖掉我,爸爸——妈妈——” “嘻嘻,院长叔叔,我们又见面啦。” “贾叔叔,我是亮亮,你还记得我吗” “院长,求求您,接我们回来好不好那里好黑,他们打我,还不给我饭吃。” 贾正孺的耳朵边是冰凉的触感,他感觉到了,有东西在他脸上摸来摸去,这样渗人的寒意令他头皮发麻,那些交易不可能有人发现,这么多年,他做得滴水不漏。 贾正孺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放开我!” 话音刚落,贾正孺身上的手越来越多,他皮肤下的筋肉不断抽搐着,那些手顺着他的脉络,渗入肉体中,“撕拉”,一条青色的脉络被扯出来,上面不仅滴着血,还粘连着一点红肉。 贾正孺痛得冷汗直流,眼睁睁看着那截脉络被一个孩子嚼巴嚼巴,然后吞了下去。 “院长叔叔,我好饿啊。” “我也好饿。” “我也是。” 数不清的鬼魂扑在贾正孺的身上,撕咬他的肉,生喝他的血。 床上的人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没了挣扎,那副金丝眼镜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凸着一双金鱼眼球。 下一秒,两个眼眶里空落落的。 “啊呜,我吃了一个,这一个给你,吃啥补啥。” 在一片嘈杂声中,只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原来坏人的血也是红色的。” 贾正孺就像搁浅的死鱼一样,被无数幼小的“蚂蚁”分尸割肉,鲜红的血晕染了整张床,那些血溅在台灯的灯泡上,还有些顺着床脚滴下来...... “滴答” “滴答” 第五十五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10) “容姐姐,我们吃得好饱啊,嗝” 容栖栖抱起一个约莫五岁的鬼孩,拍拍他的小肚子,笑着说:“你的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一群鬼孩涌过来,“容姐姐,容姐姐......”抱着容栖栖的腿,许浑也蹲着,揉了揉几个鬼孩的脑袋。 容栖栖很少这么与小孩子这么亲近,但丝毫也没有烦躁的样子。 许浑的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着一个鬼孩,俯在他耳边,脆生生地说:“谢谢许哥哥。”又向着容栖栖说:“谢谢容姐姐。” 一呼百应,其他的孩子也大声表达着谢意。 容栖栖心里暖得不要不要的,比连吃十碗馄饨还暖和。 许浑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样的时候,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接受着他们这份纯真的善意。 “好啦好啦,心意我们两个都感受到了。你们先站好,我们有话要对你们说。” 孩子们闻言安静下来,乖乖地站好。 “你们想不想爸爸妈妈” 孩子们却出人意料地没人答应,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孩子,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其他孩子的脑袋也像拨浪鼓似的摇起来。 容栖栖的胸腔里像装了个钟摆,一下又一下撞在她的心口。她软下语气说道:“是新的爸爸妈妈,他们不会伤害你们了,更不会把你们......赶走。” “卖掉”两个字,饶是铁石心肠的容栖栖也说不出口。 有一个孩子怯懦地举手,问道:“他们会给我们饭吃吗我们会不会有自己的小房间” “他们会亲亲我,还会给我讲故事嘛” 容栖栖眼里全是这些胆怯的孩子们,她一遍又一遍地说:“会的。” 在孩子们的心里,容栖栖就像英雄一样,把他们从黑漆漆的罐子里放出来,还让他们吃得饱饱,长这么大,他们第一次感受到肚子胀胀的感觉。 特别特别幸福,他们可开心啦。 但他们知道,容姐姐不能一直陪着他们,许哥哥说了,容姐姐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个世界上还有像他们一样的孩子,被困在各个罐子里,容姐姐还要去救其他小朋友。 鬼孩们被安抚下来,乖顺地待在阵法中,容栖栖转运阵法,一圈强光围住孩子们,在最后一张脸消失之前,容栖栖看到它说:“容姐姐,加油。” 容栖栖鼻头一酸,眼尾泛红,半响,一滴泪划过颧骨,最终隐没在龙纹里。 许浑紧挨在容栖栖身边,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腕,“他们下辈子会好好的,一定会。” “咳咳咳”粗沉的咳嗽声打破这短暂的宁静,容栖栖擦到泪痕,再回首又变成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对着那人微微鞠躬,态度冷淡疏离:“这次的事,容鬼多有感谢。” 土地公捋了一下白胡子,也颇有感慨道:“唉,老朽也要对你说一声感谢,如果不是你把我从庙里点醒,我还一直帮这种小人为虎作伥,这次回去,免不了一顿罚咯。” 许浑还要象征性安稳几句,做做表面功夫,还没开口又被土地爷挡回去,“既来之则安之,不用安慰我了。” 贾正孺用符咒闭了土地公的五感,让他帮着镇压冤魂。 容栖栖正是用这一点,让土地公放出鬼孩,把怨气都还给他们,她和许浑则绑住贾正孺,才有了这出复仇大戏。 容栖栖:“您先下去,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干净之后,再向阎王解释清楚。” “多谢您传灵力给他们,不然他们也碰不到贾正孺的身体。” 土地公很是大度,“阎王那边,你不用操心,我自有说法。那些孩子可怜啊,我也是能帮则帮,谢字就不说了,老朽先走一步。” 说完,化成一道青烟飘走了。 两人目送土地公走后,许浑道:“我还问过孩子们,他们认不认识白诗,没想到,真有一个认识她。” 容栖栖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说。” 许浑也没想着吊她胃口,他也不敢。 “那个孩子是和白诗同时进福利院的。他记得白诗经常被老师叫走,有时候是一个下午,有时候是一整天。回来之后,白诗身上总是脏兮兮的,像被人打了一样。走路也跛着脚。” 许浑心里有一个猜想,但是他一直暗示自己,这绝对不可能,所以他没再往下说。 容栖栖也不想承认,但是还是说出来了,“你的意思,我知道。” 他们怀疑白诗被猥亵了。 许浑叹了口气,“说不定是我们猜错了,现在也没有证据。” 容栖栖没应声。 一个长得漂亮的小姑娘,经常被一位成年人带出去,身上总是带着伤,走路也不稳,种种迹象都朝着那个方向。 这里太脏了,比地狱还脏。 容栖栖抱着一丝希望问道:“知道是哪位老师吗” “他们年纪也不大,记不清了,依稀记得那个男老师个子很高,总是带着他们做游戏。” 白诗是十年前来的这家福利院,十年了,那个老师在不在这里都不确定,想找到他无异于海底捞针。 容栖栖也不失落。 “噔噔蹬”有人在往三楼走,不过刚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那人又停住了,拿出一面小镜子,拨弄了几下头发,补了一下口红,才继续跑向院长办公室。 容栖栖拦住她敲门的手。 “院长刚刚出去了。” 女人一脸焦急,但言语中流露出傲慢,“你谁啊院长的新欢起开起开。” 容栖栖微微动了一下肩膀,女人的眼睛被龙纹吸引过去。 容栖栖:“你找贾正孺做什么” 女人:“楼下有两个带货主播在闹事。” 许浑嗤笑了一下,贾正孺真是想钱想疯了心,利用一切资源,要把福利院榨干才罢休。 容栖栖:“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直播的是不是顶着福利院的名号卖东西” “从去年开始,院长在qq群里发布招聘带货主播的信息,为了给福利院拉投资。” 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大,“你附身在她身上,等一下方便办事。” 许浑:“好。” 两人下楼一探究竟,刚刚一心奔着三楼去,都没仔细观察二楼的情况。 还真是别有洞天。 二楼不比三楼那么空旷,一个又一个的玻璃房挨在一起,每一个玻璃房里面都坐着一位或两位带货主播,正在卖力的推销自己的产品,有男有女,服装各异。 二楼的楼梯口还放着一块牌子,写了两句标语:捐款不分多少,爱心最为重要。 “臭婊/子,你说谁抢你资源了,自己卖不过我,还有脸说。你的嘴比粪池还臭,那些牙刷牙膏,你才应该多买一点,不然网友都要被你熏死。” 第五十六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11) 一男一女在走廊尽头互相对骂,明显男人占了上风。 正对着容栖栖和许浑的女人,脸涨的通红,尤其是听见自己口臭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吊梢眼挣到最大。 男人见状,嘴上更是不留情,“被我说中了吧,有口臭就赶快去治,你每次一开口,那味道都可以熏腌肉,咸鱼在你面前都自愧不如。” 女人也不是个好惹的,放下手,对准男人的鼻子哈了好大一口气,“我嘴再臭都比不过你的咸猪手,只要直播,就揩小唐的油,你的油腻都不够你自己喝了吗” 小唐似乎是站在男人后面的女生,本来要去劝架的,闻言,手也收了回来,头都快垂到地上了。 这些话戳中男人做过的丑事,原本巧舌如簧的嘴突然卡住。 女人不甘示弱,继续嘲讽他:“岳方,你怎么不说了,说不下去了吧,我卖的牙刷都比你鸡儿大。” 岳方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正要说话,女人有甩出一个重磅炸弹,“小唐都不是第一个了,小白在这里的时候,你舔着这张老脸去追求人家,你看人家理过你吗追求不到,就在背地里说小白坏话,人家得自闭症关你屁事。” 岳方听到自己的宝贝被那样说,又提起那件陈年旧事,羞愧和心虚像潮水般向他涌来,抬起手就要给那个女人一巴掌。 女人也没想到会动手,紧闭着眼,但预期的疼痛并没出现,抬眼望去,一只纤细嫩白的手扣住了岳方手腕。 岳方正要破口大骂,却看见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蛋,灯光直直地打在容栖栖的头顶上,顶光灯的变丑魔咒对她完全没有影响,反而给她镀上一层光圈,好像那一束灯专为她而打的。 岳方一时间也忘了生气,呆呆地说:“小姐姐,你是新来的主播吗” “咔嚓” “啊——”岳方捂住骨折的手腕,一屁股坐在地上。 容栖栖像没听到这杀猪般的叫喊,问到:“有卫生纸吗” 小唐和袁莉愣了一下,先回过神的是袁莉,手忙脚乱地拿出一包卫生纸。 容栖栖只是抽了一张,便还给了袁莉,袁莉摆摆手,“不用不用,我那里还多着,送你了。” 容栖栖没推辞,但她没有口袋,只好递给许浑,然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袁莉这时候才看到站在后面的人,“柳语姐,你不是去找院长了吗院长人呢” 许浑看着抓着自己的手,才明白,这具身体是她口里的柳语姐。 “噢噢,你说院长啊,院长出去了他要我来处理,你再把事情跟我说一遍。” 袁莉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才把这件事说清楚。 这一层相当于一个小型的传媒公司,带货主播差不多十来位左右。贾正孺特意让一部分主播们打着爱心特卖的名号,卖一些生活用品,如卫生纸,垃圾袋这一类的。 容栖栖刚才走过来,看到一些房间故意装修成很破旧的样子,应该是为了博取网友同情。 而另一部分主播,不带福利院的名号,所以选品更为高档,但其实多半是假冒产品。 刚才吵起来的岳方和袁莉就是为了这个吵起来的。 选品不同,面对的客户群也不同。岳方带高档产品的货,袁莉卖生活用品。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但岳方自以为高人一等,经常自作主张,把袁莉的货品作为他直播间的福利。 一来二去的,袁莉肯定不乐意,两人就这么吵起来了。 岳方这么大脾气,还有一个原因,这些带货主播只要是女性,都被岳方撩个遍,除了袁莉。 岳方忍着痛,说道:“你少瞎扯,我什么时候拿过你东西了,再说了,这里的东西都是院长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是你的,院长对你说了几句话,还真把自己当院长夫人了,不要脸。” 袁莉确实对院长有过小心思,但柳语才是院长的情人,她偷偷扫了一眼柳语,似乎没有生气的预兆,底气又足了。 许浑还真不知道,原主和贾正孺还有这一层关系在,他满脑子都在想那个“小白”是谁。 “小白是谁” 岳方的脸色更加苍白,袁莉似乎有点惊讶,说道:“柳语姐,你不记得了就是那个白诗啊,有自闭症,不爱说话的那个,我们以前还是一个班的。” 许浑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我想起来了,岳方跟她发生过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袁莉不解道:“柳语姐,你怎么了那件事你知道啊。” 许浑丝毫不慌,凭借过硬的演技,一句“我忘了”,就一笔带过了。 “院长把这件事交给我负责,你不是讨厌岳方吗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好好抓住,如果岳方走了,我到时候跟贾院长说说,他那边就给你了。” 袁莉一听,刚才的疑惑立刻抛掷脑后。 岳方正要说“不行”,说到“不”字,就开不了口了,因为他的小兄弟被容栖栖狠狠踩在脚下,高跟鞋的鞋跟又转动了几下,岳方最终被痛晕过去了。 看得袁莉倒抽气,“他没事吧”目光又移向容栖栖,“这位是” 许浑也是看得眉毛一抖,默默并拢双腿,这一脚下去,不坏死也残了。 “你继续说,她是投资商。” 袁莉更是崇拜容栖栖了,又觉得眼神过于直白,便收了回来,对着许浑噼里啪啦解释一大堆。 在这里直播的人都是福利院的孤儿,白诗上初中之前一直在福利院,跟袁莉、柳语是一个班的,岳方是隔壁班的,觉得白诗长得好看,一直骚扰她。 白诗有自闭症,根本回应不了,也不喜欢和岳方接触,岳方被接连几次拒绝之后,到处败坏白诗,说她假清高,说她是智/障哑巴,还散播白诗和老师搞在一起的谣言。 本来白诗就没有朋友,袁莉与她有过几次接触,后来听到那些流言之后,也不再和白诗来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离开福利院。 第五十七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12) 又是那个老师。 许浑说:“你还记得那个老师叫什么吗” 袁莉难以置信地望着许浑,说道:“柳语姐,你是不是得记忆衰退了柳老师不是你哥哥吗” 这回轮到许浑惊讶了,这么巧的事 “我哥” 柳语仗着贾正孺情人的身份,平时对他们爱答不理的,难得跟袁莉说这么多话,袁莉当然要好好巴结她了。 “是啊是啊,还是你说的。你和你哥哥相依为命,你哥比你大十二岁,他把你放在福利院,高中毕业之后就来这里教书了。” 许浑:“我当时......是不是很讨厌白诗跟我哥走在一起” 常年待在福利院的孩子肯定十分渴望亲人,柳语应该也不例外。 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哥哥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身边,很难跟别人共享,更别说自家哥哥还经常把白诗单独喊出去,柳语不讨厌白诗才怪。 袁莉怕得罪她,不敢太直白,“也没有很讨厌吧,就是不理她而已......” 见许浑不生气,又说:“柳语姐,我还有工作要做,这件事就——” “你放心,院长那里我去说,你喊保安来,把岳方抬到医务室去。” 袁莉拨通保安的号码,“李叔,办公楼二楼,有一个主播受伤了,麻烦你把他送到医务室去。” “什么你现在来不了行行行,我在这里等你。” 袁莉挂断电话:“最近昼夜温差很大,很多老师孩子都感冒了,保安要不是在弄庆典的事,要不就是在教师里看着孩子们,他要我在这里等着。” 福利院人手不足,保安去带孩子事很平常的事。 许浑没在意,对袁莉说:“我累了,有点走不动路,你陪我回去一趟。” 袁莉连声答应。 三人往楼梯走,袁莉低声问许浑:“语语姐,那个小姐姐跟着我们呢。” “我还有事要交代她,所以让她先跟着我。” 袁莉便没再说话,少说少错。 这回算攀上柳语了,岳方都要被搞走,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想着未来的日子,袁莉更加尽心了,把许浑带到她的宿舍后,“语语姐,我先回去工作啦,你好好休息。” 许浑把人打发走后,他才发现,自己没钥匙...... 许浑尬笑几声,“高人,帮个忙呗。” 容栖栖对他的谄媚由之前的嫌弃,到现在的视若无睹,不冷不热地瞟了他一眼,不过打了一个响指,门便自动开了。 许彩虹屁浑:“厉害厉害,高人的手不是手,是智深倒拔垂杨柳。” 容栖栖举起老板椅的形象,在许浑脑子里挥之不去,在他心里,不知不觉就把容栖栖和鲁智深重合在一起了。 但是夸一个女孩子像鲁智深,似乎有点不太好。 许浑想,有必要买一几本《高情商讲话一百招》了。 “呵” 容栖栖轻笑了一下,但不是假笑。笑意到了她的眼睛里,闪着碎光。 《水浒传》是容栖栖曾经最爱的读物之一,阅览数十遍,除了武松,她最喜欢的就是鲁智深。 所以......看容栖栖这反应,他的马屁拍对了地方。 柳语住的宿舍是单人宿舍,陈设简单,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许浑打开鞋柜,“有一双男士拖鞋,这个鞋码挺适合贾正孺的脚。袁莉这么巴结柳语这个人,说不定柳语真的和贾正孺有一腿。” 容栖栖对八卦没有兴趣,“或者是她哥” 许浑没有反驳,也有可能是他先入为主了。 许浑继续翻翻找找,容栖栖盯着柳语床上的一个玩偶出神。 枕头旁边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兔子玩偶,巧合的是,白诗的卧室里也有一个。 许浑弯着腰,在床底下看到了一个铁箱子,这个箱子不小,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箱子扒拉出来。 “兹拉” 铁箱和瓷砖摩擦,刺得耳膜都要炸了。 许浑拍拍手上的灰尘,“这个箱子没锁,我们打开看看。” 里面有很多照片,几盒颜料,还有几本小学课本。 许浑拿起几张照片,道:“这个女生和柳语长得挺像的,那站在她旁边这个男的,应该就是她哥了。” 再看下面几张,同样是那个身材壮硕的男人,“你看,这会不会是白诗,她旁边也站着这个男的——” “咔哒” 门开了。 许浑还举着那几张照片,看着进来的男人,他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男人先发出疑问:“小语,你在干什么”指了指容栖栖,“她是谁” 柳语她哥! “这个......那个......我在整理东西,她是我新同事,院长让我带带她。” 容栖栖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瘦瘦小小,稍微有点驼背,穿着普通的灰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眯起眼睛的时候,眼尾还会皱起几条纹路。 容栖栖一如既往地镇定,“你好,我叫容桂,桂树的桂。” 男人点头示意,“你好,我是柳语的哥哥,我的名字是柳泷,三点水写一个龙。” 柳泷对容栖栖态度还算客气,但看到柳语浑身脏兮兮地蹲在那里,脸色沉了下来,“像个什么样子,快去洗手。” 许浑不清楚柳语和柳泷平时的交流状态,不敢顶嘴,连忙到阳台上去清洗一下。 他看见洗漱台,嘟囔了几句“怎么这么多消毒洗手液啊柳语不会是个处女座吧。” 柳泷还在收拾残局,看见白诗与他的合影时,顿了几秒,面不改色地放回原位,招待容栖栖说:“你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水。”又走到阳台上,跟许浑耳语,“你的热水壶放在哪里了” 许浑哪里会知道热水壶放在什么位置,假装没听清楚柳泷的话,“啊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柳泷又说了一遍,许浑总不能装聋,眼神飘忽,随便应付柳泷几句,“应该就在原来的地方,我去找找。” 柳泷觉得柳语今天很怪,打算质问这个妹妹,容栖栖拎着两瓶矿泉水到阳台上,“我在柜子里发现的,柳姐,这个水可以喝吧” 许浑为容栖栖默念了好几遍:好人一生平安。笑道:“可以喝,我都忘了之前买了一箱水。” 容栖栖浅笑道:“柳先生,你喝水吗” “谢谢。”柳泷接过水,下意识把矿泉水瓶又在水下冲洗了一遍,洗完后,自己都愣住了,赶忙解释道:“我有点洁癖,容小姐,你最好也洗一下,这里灰尘很多。” 容栖栖:“不用了,我觉得还好。” 柳泷也不勉强。 容栖栖转身回房的那一刻,房间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五十八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13) 容栖栖刚踏入一只脚,房间的灯“砰”的一声炸开了,阳台似乎和房间分裂成两个空间,阳光堪堪照到推拉门的边沿,屋内一点光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当灯泡炸裂的那一刻,容栖栖本能地往后一缩。 屋内狂风大作,桌子,凳子这类的东西被撞得叮咚作响。这阵强风呼在她脸上。她来不及完全退出来,脸就先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 容栖栖抬起手臂挡风,阳台的推拉门开得不大,容栖栖一个人的身体就占据了整个门口,柳泷担心屋内的东西,急匆匆地进去,肩膀一不小心把容栖栖往前撞了一下,而且力度还不小。 容栖栖一下没稳住,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房间里传来一种古怪的声音,好像有什么撕裂开来,就把容栖栖这个人给吸了进去。 许浑当然不能看着不管,推开柳泷,在容栖栖被吸进去的最后一秒,拉住了她的小腿,柳泷见自己妹妹也要被吸进去了,毫不犹豫地抱住许浑的腿,三个人就像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样,拉扯在一起。 三人被卷入房间之后,风势又在猛烈旋转,几个人被这阵风越吹越高,许浑感觉自己胃酸倒流,马上就要吐出来了。 容栖栖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被裹挟在风里,手脚都动不了,还被甩得晕头转向。 至于柳泷,早就晕过去了。 还好这阵风持续时间不长,风一停,几个人吧唧一下,落在了地上。 容栖栖慢悠悠直起身,但总觉得不太对劲,自从进了这个房间,她的头就越来越晕,似乎血液还在逆流。 她低头一看,那盏坏掉的灯就在她脚边。 她正倒立在天花板上! 三人像极了蝙蝠,脚朝天,头朝地。 整个房间倒置过来了,所有的家具反过来紧贴着天花板,反倒是地板上空无一物。 等等! 她的脚呢 许浑这时候也站起来了,不敢轻举妄动,“这是什么鬼地方我的腿呢”瞟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柳泷,又对容栖栖说:“他......他他怎么变成一个正方形了!” 柳泷的眼睛鼻子嘴巴都长在一个方形肉块上,衣服也还在,腿比柯基的腿还短,就剩两只手还像原来那般,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许浑又看了看自己,暗骂一声,“难道——” 容栖栖和许浑互看一眼,他们也和柳泷一样了,都变成了方形肉块! 还是倒着的。 来这个世界之后,除了那个傀垒咒,神秘人还没给他们使过什么绊子,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他们。 容栖栖脸色也不好看,她只要一摇晃,就耳鸣脑涨,强压着难受,不敢晃动脑袋,只能移动眼珠,张望左右。 可是房间里太暗了,即使换成金榴眼,可视范围还是不大。 许浑状态和容栖栖一样糟糕,柳语的身体娇生惯养,底子太差,许浑冷汗直流,用手背擦了一下汗,下意识想擦在裤子上,却摸到口袋里有一个硬物。 是镜子。 许浑开心坏了,碰了碰容栖栖手臂,哑着声音说:“我有镜子。” 容栖栖内心也一喜,接过来那面小镜子,把它举到鼻子下面一点,调整角度。 看到镜子里反射的画面,容栖栖呼吸一窒,许浑听不到她的呼吸声,还以为她出什么事了,担忧道:“高人,高人,容鬼你看到什么了” 容栖栖把镜子又交给了许浑,许浑也像她一样,借用镜子看头顶,一看吓一跳,语气中还有一丝不确定,“星......星星” 在光滑平整的镜面中,拥挤着无数颗如玉珠一般的星星,密密麻麻地嵌在无尽的黑暗里,闪着微弱的光。 容栖栖咽了一下口水,“你看得没错,就是星星。” 许浑鬓角的汗越来越多了,他已经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倒过来了,“我们进入了倒置空间,对吧” 《怨道游经》是这样解释倒置空间的:天为地,地为天,全无上下,失尊卑。 天与地的位置相互倒转,过往的秩序都将不存在。 想要造出一个倒置空间,将要耗费上千年的灵力,如果这是神秘人的手笔...... 容栖栖猛地睁眼,送上门的礼物,她当然不会往外退。 容栖栖心下已有了脱离困境的办法,冷静道:“镜子。” 从许浑知道这里是倒置空间开始,他不由得恐慌起来。 那个人用千年灵力做囚笼,摆明了就是要困死他们。在倒置空间里,人体会被压缩成方块。 他还奇怪,明明倒立没多久,身体就受不了了。 他们之所以可以倒立在天花板上,是因为天花板已经不是天花板了,而是一块吸怨石。 是体内的怨气将他们吸在天花板上,但站得时间越长,他们的怨气流失得越多,这就是他们身体越来越虚弱的原因。 如果再不离开,别说会因为倒立时间太长而眼压增高,视力退化,更严重的是,他们会因为怨气被吸干而不能倒立在吸怨石上,坠入到无尽的黑暗中,再也回不去了。 但听到容栖栖的声音后,摇摆的心突然就稳定下来了,把镜子递给她,“倒置空间有很多种,那些星星是离开这里的关键。”许婚了解不多,但他把书上写的都告诉了容栖栖,“在古代的星官体系里,有一种叫做北极五星的星位,它在皇家天文学星名表上是第一位。” “那个人一直监视我们,我们的每一步,都是他设计好的。”许浑顿了顿,“这个人有很强的控制欲,巴不得掌控所有东西,他很可能会利用与皇家关系最紧密的东西,你可以往这个方向走。” 容栖栖浅笑一声,这声笑很突然,许浑懵了一下。 这是嘲笑他在班门弄斧 他说错了什么 “接着说。” 许浑也没仔细想,就接着说了,现在逃命要紧。 “你调整好镜子的角度,就可以看到北极五星的星位,古人就从北极五星中引申出了五星聚的理论,这五颗星星被当作是守护帝王的诸侯,当五星聚集规定的天区里面,才是真心拥护帝王。” 许浑认为那个神秘人有当王的想法,所以联想到了五星聚。 “只是......” 第五十九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14) 五星聚是非常罕见的天象,《怨道游经》上没有记载其中的阵法,只是说了有这种现像而已。 这些东西已经是许浑搜肠刮肚的结果了,布阵、破阵他还真比不上容栖栖。 容栖栖听到许浑的停顿,一面观察北极五星,一面说道:“北极五星的呈一字排列,很好认。” 许浑知道容栖栖是在教他,挪了几步,两人肩靠肩,他才看清楚一字排开的北极五星。 容栖栖也动了动手腕,镜子往许浑那边偏,“从东往西看,第一星是太子,第二星是帝,第三星是庶子。” “有一种阵法就是根据五星聚推演出来的。”容栖栖得意地挑挑眉。 许浑也很配合她,连声问道:“什么什么” “五亡阵。” 许浑还在消化容栖栖说的五亡阵,容栖栖问他:“你知道最原始的方阵,是什么时候发明出来的吗” 许浑猜了一个答案,“发现北极五星的时候” 容栖栖的谜底被揭开,她也不扭捏了,坦白道:“幸好人不傻,被你猜对了。” “你提起北极五星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五亡阵。” “那——”许浑想问她,为什么还让他解释那些东西,直接破阵不好吗! 容栖栖斜了他一眼,果然还是个傻子。 她嘴唇动了动,还是把那句话咽了下去,“算了,出去再说。” 云道法师把星位看作是亡魂的寄托所,人们常说的“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也许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俗语说得好:“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丁。” 云道法师辅佐过很多皇帝,那些皇帝为了巩固江山,命令云道法师创造一个增强国运的阵法。 历来天子最关心的就是五星聚,法师选取了五位龙气最足的帝王,把龙气传送到北极五星中。他只是个普通人,终其一生,才令前三颗星星沾染上龙气,还没等完成大业,就因为泄露了天机,突然惨死。 名为五亡阵,其实只有三颗星位。 起初五亡阵是为了把敌人困在黑暗中,这样不用出兵就可以胜利了。但现在这个阵法却困住了容栖栖他们,如果破不了阵,一辈子都要待在这里。 再加上倒置空间,他们的结局会更惨。 这一次比落魂阵那次还要凶险。 不过,风险越大,回报也就越大。 只要容栖栖破阵,倒置空间的灵力和五亡阵的龙气将会落在她手里,到那时候,她很有可能会突破至元的瓶颈,到达大元境界。 容栖栖小时候只做两件事,一是画符,二是布阵。 她学过用过破过的阵法,比地狱里的怨魂还要多。要知道地狱里有成千上万只怨魂恶鬼,她是从鬼魂堆里爬出来的人。 容栖栖定好方位,准备破阵。 五亡阵的阵眼有三个,自然破阵也需要三个人。 容栖栖翻了个白眼,踩着小碎步到柳泷旁边。本想把他踢醒,小腿一伸出来,她人差点都要翻过去了。 只好侧过笨重的身体,揪住他的头发,往上猛地一提。虽然没提很高,但她的力度足够把柳泷痛醒。 柳泷一醒过来,两眼还发懵,模模糊糊看见容栖栖的样子,大叫一声,想要逃走,容栖栖把镜子举在他面前。 柳泷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容栖栖故伎重施,柳泷刚睁眼,容栖栖就指了指许浑,柳泷看到亲人,想要离许浑近一点,但步子迈不开,只能一边小碎步,一边喊道:“小语,这是怎么回事” 许浑演技从不掉线,眼泪说来就来,声音喊得比柳泷还大,“哥——” “我们被人算计了,你快过来,我好害怕。” 等到柳泷跑到许浑身边时,许浑早就编好了理由。 “哥,你别害怕,都是岳方那个贱人。”兄弟不好意思,借你的名字用一用。 许浑不清楚柳泷对柳语的事情了解多少,不过今天他顶着柳语的身体,站在袁莉这一边,跟岳方的梁子算是结下了,用他的名字打掩护应该没有错。 “岳方是谁” 许浑一听,柳泷不认识岳方,真是天助我也。 许浑编得更带劲了,“就是一个同事,他经常骚扰我,还占我便宜,好几次我都发现他在跟踪我。” 柳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容栖栖,小声说:“贾院长没帮你” 许浑没想到还诈出了这么一个秘密。 许浑:“我不敢跟他说,万一贾院长不相信我怎么办。” 柳泷觉得有道理,许浑继续说:“拒绝他次数多了,他就对我怀恨在心,还说要我好看,不跟他在一起,就杀了我。这里就是岳方请一个道士搞的鬼,他是在报复我。” 柳泷顿时就慌了神,“那我们怎么逃出去” 许浑对容栖栖努了努嘴,“容桂家里是学这个的,刚刚我们已经想好了办法,只要跟着她说的去做就行。” 柳泷不相信,质疑道:“真的能行吗” 许浑:“不行也得行,如果我们再不走,身体会越来越虚,最后就变成干尸了。” 柳泷吓得一屁股坐下去,像淋雨的蛤蟆,呆愣在那里。 许浑给容栖栖比了个“ok”,容栖栖点头,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许浑那张嘴,能把黑说白,白说黑,屎都可以说成山珍海味,她见到柳泷这个样子,也不觉得奇怪了。 容栖栖:“柳先生,我有办法可以出去,你不用太担心。” 柳泷还没缓过神来,但这时候也就只能靠容栖栖了,问道:“什么办法” “快点,我快坚持不住了。”许浑咬着牙说。 三个方块像叠罗汉似的叠在一起,柳泷在最下面,他上面是许浑,容栖栖则是最高的那个。 铁箱子太高了,他们为了打开它只能用这个办法,容栖栖不停地翻找着,终于摸到了一个圆盒子,“找到了。” 容栖栖小心地从他们背上滑下来,把其中一个圆盒子打开,“柳先生,这个褐色的颜料是给你的,你快把脸上都涂满这个颜色。” 柳泷还想问这么做的原因,见容栖栖忙着跟许浑说话,就没问了。 第六十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15) “你涂青色的颜料。” 容栖栖自己涂上红色颜料。 万物相生相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北极五星代表“天”,它的反面就是正常空间的“地”,只要破了这个“天”,少了“天”的倒置空间也将不复存在,他们也就可以回到正常空间里了。 容栖栖让黄褐色的柳泷对应“庶子”星,而青色的许浑站在“太子”星位,容栖栖则是“帝”星,“帝”星又叫做赤色星,所以她必须涂成红色。 三人立定站好,容栖栖念动口诀:“北帝东南太子星,西北庶子俯首臣,龙气收,怨气回。” “破——”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三人又回到了阳台上,屋内不再漆黑一片,炸掉的灯泡也恢复原状。 只是不像之前那么整齐了,家具有些移了位,有几个矿泉水瓶“轱辘轱辘”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容栖栖浑身也松懈了下来,但马上又绷紧了身体。 她感觉到了。 龙气和灵力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之前流失的怨气也全都回到体内,她的经脉比从前强劲太多了。 可惜的是,目前不适合运转灵力,只得用狼嚎毛笔压制灵力,以免两股力量对冲而爆体身亡。 柳泷一出来,就去洗脸了,他很不习惯颜料的气味。 许浑让容栖栖先洗,容栖栖也没跟他客气,颜料扒在脸上,很难完全洗干净,容栖栖趁柳泷闭眼的时候,暗下使了一点法术,随便用水清洗了一下,便露出了一张白净的小脸。 许浑如法炮制,容栖栖也没傻站着,回到屋内,打探柳语的生活习惯。 柳泷洗了半天,颜料死活都不掉,反而颜料遇水之后,糊成一团,他的脸像在烂泥巴里滚了一圈似的。 许浑一下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 柳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许浑干净的脸,他沉默了。 他不放弃,加大力气,还是没掉,不情不愿的问道:“你——”怎么洗干净的 后面半截还没说出来,门铃响了。 容栖栖提醒道:“有人来了。” 许浑应道:“我去开门。” 敲门的人是一个大约八岁左右的男孩子,站在那里局促不安,看了一下开门的许浑,就连忙低头,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可以听得清楚,“你好,请问柳老师在这里吗” 许浑微笑道:“柳泷老师吗” 男孩点点头,许浑笑意更深,“他现在不方便,你找他有什么事情我是他妹妹,我帮你转达。” 男孩犹豫了一会儿,道:“是刀叔让我来找柳老师的,他那里的电脑又坏了,等着柳老师过去修。” 许浑挠挠头,“刀叔是谁” “就是脸上有一条刀疤的保安叔叔。” 许浑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确实人如其名。 “我想起来了。”许浑又想到柳泷,问:“柳老师经常帮别人修电脑吗” 男孩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好碰到刀叔,他说柳老师电话打不通,才让我过来的。” 许浑也不缠着男孩问了,从桌子上拿了点小零食给他,那小男孩笑得像花一样,道了谢之后,就走了。 许浑关上门,转头一看,容栖栖手里拿着一本书,“你在看什么” 容栖栖神色淡淡的,眼睛没离开那本书,说道:“没什么。” 许浑也不觉得被敷衍了,把修电脑的事情转告给柳泷。柳泷最后用毛巾擦了一遍,只剩一点点颜料沾在脸上了,但柳泷还是不满意,也不理会修电脑的事,又洗了几次脸,才彻底弄干净。 柳泷的脸被搓得通红,甚至都破皮了,许浑暗自咂舌,他洁癖也太严重了。 柳泷把洗漱台收拾好后,又去整理房间,看见容栖栖,抿了抿嘴,道:“谢谢。” 容栖栖莞尔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不用跟我客气,我以后还要拜托柳语姐多多照顾我。”把手中的书举起来,问道:“这是你的书吗我也想自学编程,这本书可以借我吗” 柳泷把手插进裤兜里,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你也对编程感兴趣我不是行家,这都是柳语的东西。” 容栖栖指了指许浑,也学柳泷打太极:“我刚刚都听到了,你会修电脑,对吧肯定懂得比我多,我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你吗” 容栖栖毕竟刚刚救过他和柳语,他不好直接拒绝,“这本书是学习编程的入门书籍,你先拿回去读,有不懂的地方以后再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招呼许浑过来,“你对容小姐客气点,好好照顾她,我先走了。” 柳泷像背后有人追着他一样,急匆匆地就走了。 许浑:“跟上去” 容栖栖把书放回去,两人也出门了。 他们不紧不慢地跟在柳泷后面,许浑问容栖栖:“这个人肯定有鬼,不仅是白诗的老师,还会编程,我怀疑他就是黑入莘莘系统的凶手。” 容栖栖没接着许浑的话往下说,而是提起另一件事:“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一睁眼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方块,你会怎么样” 许浑知道容栖栖的意思,“你想说,柳泷冷静过头了” 三人死里逃生之后,柳泷最在意的竟然是脸上的颜料,关于倒置空间和容栖栖的来历却半句不提。 容栖栖紧皱眉头,“就好像他经历过一样。” “怎么可能倒置空间不是说搞就搞的,我还用怨魂元珠试过他的底细,我确定,他是个普通人。” 容栖栖眉尾上扬,“那你解释一下,柳泷为什么那么淡定。” 许浑也在纠结这个问题,见容栖栖似笑非笑的表情,又不想胡编乱造,让她看扁自己。 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她的看法 许浑卡壳了,容栖栖哂笑了一下,心道:小样儿,又被我问住了吧。 容栖栖现在有了一个新乐子,就是逗弄许浑。只要看到他憋屈,她就开心。 容栖栖笑完,心生不妙。 她很少对某一个人感兴趣,但最近的情绪波动似乎都跟许浑扯上了关系。 容栖栖在心里暗示自己:许浑很危险,许浑很危险,许浑很危险...... 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看谁,他们被一种诡异的沉默包围着。 第六十一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16) “哎呀,柳老师,你终于来了。”刀叔老远就见到了柳泷,像看到救星,“这电脑一直打不开,我也搞不懂这东西怎么弄,你快来帮我看看。” 柳泷戴上一次性手套,又在椅子上垫了一层塑料袋,才开始摆弄电脑。 许浑和容栖栖也不好大摇大摆地跟进去,等到两人都进去后,容栖栖捻了个隐身诀,“你在外面等着。” 许浑也清楚自己不能随意抽离魂体,自愿在外面放风。 保安亭不大,容栖栖进去后,紧贴墙站,尽量和那两个人保持距离。 之间柳泷不过在键盘上按动了几下,电脑屏幕就亮起来了,刀叔一脸惊喜道:“柳老师,你真厉害,这样是不是就好了。” 柳泷一贯冷淡,说道:“还没有,现在开机了但是打不开系统。” “那怎么办贾院长就是喜欢拖,这电脑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问题,我一直在跟他说,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到现在都不换......” 刀叔还在对柳泷大吐苦水,柳泷的脸色却越来越黑,打断他道:“刀叔,你是不是在电脑上下载了游戏” 刀叔悻悻地说:“那都是无聊的时候,我才玩一把,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柳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你下载的游戏里带有病毒,清理之后就可以正常开机。” 柳泷找到原因之后,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走之前,刀叔还在求柳泷替他保密。 柳泷避开刀叔的手,神色阴郁道:“有空说别人的闲话,还不如做好自己的工作。” 刀叔被容栖栖“赞许”之后,脾气很温和,听了柳泷的话,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了声“好”,还目送着柳泷离开。 容栖栖和许浑继续跟踪柳泷,许浑按耐不住好奇心,问:“怎么样” “柳泷对计算机不是一窍不通,很快就把问题解决了。”想到柳泷态度的转变,补充说:“柳泷似乎很讨厌别人诋毁贾正孺。” 容栖栖把柳泷和刀叔后面的对话,一字不拉地都告诉了许浑。 许浑和容栖栖的想法差不多,他和柳泷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但柳泷也没关心过柳语的生活,甚至在逃出来之后,一句安慰都不给柳语。 许浑还以为是柳泷不善于表达感情,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比起自己的亲妹妹,柳泷显然更在意贾正孺的风评。 许浑:“见到柳泷的第一面,我就觉得他不是人,他比机器人还要机器人。” 许浑一一细数柳泷的小动作,“柳语的房间,只要我们动过的东西,柳泷会默默地把那些东西放回原位,摆放位置的角度一模一样。就连他走路,都是数着步数走的,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到了。” “还有,你没发现吗他用那个消毒液洗手也是,每次必按三下。他特别特别爱干净,我们洗完脸之后,他把洗漱台擦得发亮才停下来。你把书还给他,他不是也没拿吗。” 容栖栖对柳泷的怀疑也更深了一些。 在两人说话之际,柳泷拐进了一间教室。 许浑:“跟不跟” 容栖栖:“当然,你把柳语的身体先放在那张凳子上,我去找个东西。” 许浑照做,附身在一个孩子身上,乖乖地坐在凳子上。 说是教室,其实与常规教室有很大区别。教室里的桌子不像外面学校里那样,一个人一张桌子。 这里的教室里摆放着六张很大的木桌,几个孩子围坐在桌子边,分成六个小组。 柳泷进了教室这么久,教室里依然是闹哄哄的,坐在底下的孩子也不看他,柳泷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 这里的孩子都是无法去正常学校学习的,柳泷的工作就是教给他们一些简单的知识,还有生活技能。 按照他的上课习惯,会先播放一段影片吸引孩子的注意力,可是今天浏览器页面总是加载不出来,柳泷又换了一种方式。 他打开python,写了一段代码,一只会动的黑猫警长就出现在电脑上了,有些孩子都被大屏幕吸引了,教室里也安静许多。 许浑就这么盯着柳泷,一旁的社工觉得有点奇怪,平时这个孩子最爱乱动,还有这么全神贯注的时候。 柳老师真厉害。 许浑清澈的眼瞳里却闪过一抹狠厉之色,跟他圆乎乎的脸蛋形成强烈的反差,对面的小孩子不小心看到他,“哇”的一下,被吓哭了。 社工连忙过去哄他,柳泷示意社工把那个孩子先带到后面去。 许浑收敛了一些,举起胖胖的手臂,“柳老师,我还想看别的。” 柳泷对这个孩子有印象,他很调皮,在课堂上经常捣乱,这还是他第一次举手,柳泷作为老师,当然不会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又敲了几行代码,这回不是简单的卡通人物了,而是一个坦克在开炮,画面比刚才的要复杂很多。 教室里的气氛被炒热,“柳老师,我要看大馒头。” “我我我要看外星人。” “有没有小花花” “柳老师,还有我,我要看——” ...... 柳泷敲了敲讲台,正要讲解今天的课程,猛然往窗外一看,脚跟一软,不小心磕在了黑板上,丢下一句:“社工帮我照顾一下。”忙不迭地跑出教室。 教室在一楼,旁边是一个很大的花园,容栖栖藏在树丛后面,看着柳泷飞奔出来的身影,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柳泷喘着粗气,“白......诗,你怎么来了” 柳泷一出门,许浑也跟着过来了,在树丛里看到了容栖栖,也蹲在她身边,“白诗怎么在这里” “嘘。” “白诗”说:“我来找你。” “这里不方便,我们到外面去说。”柳泷想拉走白诗,但是怎么都拉不动她。 “白诗”让柳泷张开双臂,把她抱起来走,“我的腿受伤了。” 柳泷还在震惊白诗的到来,也没多想,抱住她的双腿,像抱柱子一样,把她抱到花园里。 柳泷:“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回福利院了吗” “为什么” 第六十二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17) “什么为什么”柳泷逐渐暴躁,“贾院长发现你了,又要把你卖出去,这次是要卖到国外!” “白诗”沉默不语,柳泷又想到她的自闭症,语气软了一点:“我再帮你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不能走,莘莘要跟着我。” 柳泷神色有一丝不自然,“它只是个机器人,你以后还可以做一个,如果你被贾院长抓起来了,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白诗”很固执,“不,只要莘莘。” 柳泷知道白诗认定一件事,就不会轻易转变,她又有自闭症,不能刺激她,连声哄她道:“行行行,我知道了,我再帮你做一个,我那里还有关于莘莘的资料。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把莘莘的数据全部复制过去。” “白诗”呆滞在柳泷面前,柳泷以为她出神了,“白诗,小白” “柳老师,你的秘密真的太精彩了。” 柳泷背后一凉,手直打哆嗦。 容栖栖走到“白诗”身边,拍了拍她的头,对柳泷说道:“这个木头怎么样做得是不是很逼真。” “白诗”被容栖栖一拍,那身皮相化成粉末消散在空中,站在柳泷面前的不过是一根半人高的木头,上面还有点点鲜血。 柳泷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变成一根木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容栖栖说:“你是人还是鬼”又看向木头,“你把白诗怎么了” 容栖栖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一根木头再加上一点我的舌尖血。”她摸了一下那根木头,“一个白诗就做好了。” 容栖栖的话刷新柳泷的世界观,他还没反应过来。 容栖栖懒得跟他绕圈子,“说说吧,你是怎么杀了白诗的。” “我没有杀她,不是我杀的。” 容栖栖平静无波的眼睛,这时射出两道寒光,刮了柳泷两眼,转动着手指上的魂戒,声音冷厉,“我想,贾院长应该不会在意这里多一颗死树。” 容栖栖的话像冰锥似的,令柳泷听而生畏。 他绝对相信,这个女人有能力把他埋在这里。 一想到余生都要变成死树,柳泷连打几个寒颤,“我没有杀她,我只是帮了她一把。” 容栖栖冷笑一声:“呵,这种理由你自己相信吗。” 柳泷陷入到回忆里,不在意容栖栖的讥讽,继续说:“我认识白诗的时候,她才八岁。她和别的自闭症孩子不一样,她对编程很感兴趣,刚好那时候我在自学编程,我就带着她一起学。” “可是,她被贾院长发现了,贾院长想把她卖给一对夫妻,我去求他,求他不要卖掉白诗,他跟我说,不卖掉小白,就要把我妹妹卖出去。” 柳泷揪住自己的头发,面露苦涩,“贾院长供我读书,还让我在这里工作,我妹妹也在他手里。我不敢反抗,只能偷偷打听白诗被卖到哪里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收养白诗那家人的联系方式,我打电话过去,他们说白诗不见了,还问我是不是福利院的人,要我赔偿他们。这件事也传到院长耳朵里了,院长让我去找。” “我是在福利院外面的垃圾桶发现白诗的,她身上很多伤。”柳泷梗咽着,说不下去了。 十岁的白诗,带着一身青紫的伤痕,在垃圾堆里翻东西。他找到她的时候,白诗正在吃一个发霉的面包,柳泷当时要把面包抢过来,小白诗不停地尖叫,只重复一个字。 “饿。” 柳泷让柳语帮白诗洗澡,柳语后来告诉他:“哥哥,小白嘘嘘的地方流了好多血。”柳语指着自己的大腿根,说:“她这里好多伤口。” 柳泷一下就听懂了,他脸色发白,除了把白诗藏起来,他什么也做不了。 容栖栖:“你把白诗送到哪里去了” 白诗肯定不能待在福利院里,所以柳泷必须在外面安顿白诗。 柳泷:“白诗的智力,在学校上学没有问题,我就把她送到正常学校去了,一开始我还帮她交学费,后来凭她的奖学金和贫困补助,也足够她生活和学习了,我也就没去看过她,只是发发短信。” 容栖栖:“你怎么利用机器人杀掉白诗的” 柳泷激动起来,“不是我!是白诗自己的选择,不关我的事。” 容栖栖冷声道:“说清楚。” “有一天白诗给我打电话,说贾院长又找到她了,威胁她必须回来,还去白诗学校闹过,甚至还带着之前的养父母去她学校堵她。白诗不想再被卖掉,但学校也去不了了。” “我想带她走,她也不想离开莘莘。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联系不上她,后来她说她要自杀,让我帮莘莘设计一个程序,让莘莘杀了她。” 容栖栖:“所以,你帮她完成了自杀。” “她自己求我的,她说她好累,她想早点结束这一生,不想再坚持下去了。如果我不帮她,就真的没人能帮她了,所以......所以.......” 柳泷一直认为,他只是帮小白完成了心愿而已。 他没杀人,他没杀人! 容栖栖对着柳泷的头横踢一脚,柳泷整个身体都飞出老远,胸口撞在石凳上,咳出好大一滩血。 “你就是个懦夫,你嫉妒白诗,你嫉妒她比你聪明,比你有天赋。”容栖栖在白诗书房里看到过她的硕士毕业证书,才十八岁,足以说明白诗在计算机这方面的极高天赋。 容栖栖不屑地看着柳泷,他像死狗一样,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你不甘心,明明是你把白诗送去上学的,凭什么一个有自闭症的人可以超过你,你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是你告诉贾正孺,白诗在哪里吧。” 容栖栖在柳语的书架上发现了一张传单——全国机器人大赛,不巧,白诗书桌上摆着的奖杯,就是这个比赛的冠军奖杯。 人都是自私且虚荣的,当弱者那一方碾压了曾经的强者,成为更强的人,曾经的强者是不会给予祝贺的。 柳泷的龌龊的心思被戳破,他也不掩饰了,“是又怎么样白诗她脑子/有/病!凭什么一个智/障都可以把我甩在后面。福利院我真是待够了,我只是要她帮我引荐一下,那个婊/子居然拒绝我,说我不够资格,做不了项目。” 柳泷不能接受,他所认为的那个智/障白诗,竟然敢贬低他、排挤他。 这不等于说,他比智/障还蠢。 柳泷踏进不了神坛,白诗就要陪着他堕入深渊。 “那我只能请贾正孺出面帮我解决咯。”柳泷抬头望天,面色带有几分阴鸷,“这个世界属于正常人,脑/子有/病的,根本不配和我们争。” 第六十三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18) 奇怪的人,或者说是不合群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排挤。 这些不过都是柳泷说服自己杀人的借口,容栖栖无法苟同。 “你改些莘莘的自卫程序,让它杀了白诗。”容栖栖觉得柳泷才是智/障,“你把失败归咎在白诗身上。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杀了白诗,你成功代替她的位置了吗你还不是蜗居在福利院,对着贾正孺那个人渣,摇尾乞怜。” 柳泷还要争辩,胸口抽得一阵一阵地疼,像有人在死命捶他一样,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一边咯血,身体还一边在抽搐。 许浑看到柳泷吐血的第一反应——他在做戏。 “做苦肉计给谁看呢别弄那些有的没的,你下辈子就在牢里蹲着吧。” 容栖栖不能杀人,把柳泷交给警察是最好的方法,这样一来,莘莘也安全了。 可是,柳泷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双手像个鸡爪,攥在一起,血也没有丝毫止住的意思。 容栖栖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那一脚的力度,她自己知道,不可能会把柳泷踢得这么重。 “他还不能死,你去找人来,把他送到医务室去。” 就这么轻易让柳泷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他不是想成功,想做人上人吗容栖栖偏不如他所愿,她要他在监狱里待一辈子,受尽冷眼和折磨。 监狱是人间地狱,在那里活着比死更难受。 许浑又回到柳语身体里,找到几个社工,他们一起把柳泷抬到医务室里。 社工好心建议说:“真不用喊救护车吗看柳老师那样子,病得很严重啊。” 许浑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抽泣着说:“谢谢你们,我哥一直有这个病,打个针就好了。” “你们先回去照顾孩子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 社工们看许浑一脸坚持,也没再说什么,放下人就离开了。 医生帮柳泷做了一个大致的检查,面色有些沉重,对许浑说:“你哥需要去正规医院去检查,这里设备不够。他平时都吃什么药” 许浑:“他这个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让他去医院检查,他也不告诉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医生闻言,“他这样的情况,我要先看看他自己的药物,才能帮他开药。” 容栖栖站在床头,偷偷传送了一点怨气给柳泷,柳泷的身体这才渐渐平静下来,也不吐血了,只是还在昏睡。 许浑:“你看我哥已经不抽了,先让他好好休息一下,等他醒了,我再带他回去。” 医生还想说什么,外面来了一个社工,“齐医生,你在吗” 齐医生只好把柳泷这件事先搁置,匆匆向外走,“在这儿呢,就来了。” 医务室不大,只有四张病床,全都有孩子在床上吊盐水,柳泷来了这里,都只能睡在担架床上。 许浑压低声音,问容栖栖:“柳泷怎么回事突然在那里抽抽,有点像癫痫的症状,但是癫痫也不咳血啊。” “不是我踢的。” “管他什么病,醒了就把他送警察局去。” 容栖栖:“还不能送过去,如果他在监狱里也这样,他可以保外就医。” 柳泷这个社会渣滓,必须蹲在监狱里,一步都别想踏出那里。 容栖栖笑了笑,嘴角那抹弧度却无比轻蔑,柳泷想死,她偏不让他死。 许浑定定看着容栖栖的笑容,容栖栖发现了许浑的注视,“怎么怕我” 许浑顿时朗声大笑起来,又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大,用拳头抵住嘴唇,但还是止不住笑,“有时候,真的觉得我们两个很像。”我们是同一类人,我怎么会怕你。 容栖栖歪歪头,“嗯” “明明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却无比痛恨坏人。” 一个是令地狱鬼使鬼差闻风丧胆的容鬼,一个是跺一跺脚,人地界就要动一动的老狐狸许浑,与好人这个词,根本沾不上边。 惹到他们,或者让他们不爽了,对方会更不爽。 容栖栖还认真思索了一番,好像……处理某些东西的方式是有点相似。 她才不会承认,就当许浑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吧。 许浑知道自己说中了,双手枕在脑后,敲个二郎腿,咿咿呀呀的唱起小曲。 容栖栖眯起眼,“啧”了一下,余光里扫到齐医生过来,许浑背对着门口,没注意到,还在那里哼歌。 齐医生:“柳语,小点声,这里还有其他病人。” 许浑立刻坐得端端正正,顺便瞪了一眼容栖栖。 也不提醒他一下。 许浑试图挽救淑女人设,满脸担忧道:“齐医生,我哥还没有醒。” 齐医生拿出手电筒,照了一下柳泷的瞳孔,“我去叫救护车。” 许浑也不好拦着齐医生,毕竟他现在喊柳泷一声哥,哪里有哥哥昏迷,妹妹不让别人喊救护车的。 容栖栖不是家属,不能上救护车,两人相约,她先去医院等着,许浑负责看好柳泷。 许浑上车之前,喊住容栖栖:“注意安全。” 突如其来的关心,容栖栖怔了几秒,耳根处泛着点点粉红,十分别扭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也没看许浑,就先离开了福利院。 容栖栖一路上走走停停,也不急着去医院。凶手都抓到了,现在柳泷武力值为零,况且还有许浑守着,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容栖栖是赞成送柳泷去医院的,查清他的病因,她才能对症下药。 容栖栖不打算把柳泷的病完全治好,只要吊着他最后一口气,保证他在监狱里过完下半辈子就行。 容栖栖一身轻松,还把白诗放出来,挑着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总之,贾正孺已经受到他应有的惩罚,至于柳泷,他再也不能伤害莘莘了。” 提到贾正孺和柳泷的名字时,容栖栖特意观察了白诗的脸色,白诗并没有被刺激到,静静地等待容栖栖说完,她才说道:“谢谢。” 白诗的魂体比第一次离体的时候,要强壮很多。情绪起伏不如之前那样大了,如果容栖栖不是见过白诗发病的样子,真会以为她是个正常人。 不过,是不是有点淡定过头了 伤害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终于得到报应,一般人的情绪都会很激动,白诗听说这些事后,她反而像个看客,好像受害者不是自己。 第六十四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19) “阿嚏!” 路边的一个孩子打了好大一个喷嚏,孩子的妈妈拉着他,给他擦鼻涕,嘟嘟囔囔地说:“穿了这么多,怎么还是感冒了,最近怕不是有流感吧。” 像是在印证这位妈妈说的话一样,路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 马路两边的药房里都是人,挤在一起,叫嚷着:“我发烧了,给我一盒退烧药。” “我孩子咳嗽的很厉害,我想买一个止咳糖浆。” “医生,我喉咙好痛,好像发炎了。” ...... 容栖栖停下脚步,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去医院。 “你还要在魂戒里多待一会儿。” 白诗没有异议,十分乖顺地配合容栖栖。容栖栖把白诗安顿好后,一个闪身就到了柳泷所在的医院。 幸好许浑有怨魂元珠,她可以通过元珠的怨气找到他。 医院里人来人往,很多人都戴上了口罩。 容栖栖看到许浑坐在急诊室里,陪着柳泷。 “医生怎么说” “医生也不知道他什么情况,只是抽了血,在等化验结果。”许浑说,“还有,最近流感好像很严重,急诊室很多发烧的病人。” 许浑从桌子上拿了两个口罩给容栖栖,“最好戴上口罩,虽然你百毒不侵,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容栖栖接过来戴上,“不只是医院里,我在来的路上也看到了很多感冒的人——” “哎哎哎,医生医生,我爸他突然抽搐了。” 就在柳泷的隔壁病床的病人,像柳泷一样抽搐咯血,病人家属着急忙慌地拉着一个医生,让他过去看看。 医生:“病人有没有癫痫病史” 家属:“没有没有,我爸只有高血压。” 医生安排护士给那位病人抽血化验,其他的病人都出现一样的症状,整个急诊室嘈杂喧闹。 容栖栖看了一眼许浑,许浑眼里也是担忧。 柳泷像是在证明自己不特殊一样,也跟着抽起来了,许浑正要按铃,容栖栖说:“等一下,你看他的脸。” 柳泷原本皮包骨的脸上一瞬间长满了脓疮,那些脓疮像鼓起的气球,皮薄但松弛,柳泷猛地一睁眼,大喊着:“好痒好痒。”在脸上乱抓,有些脓疱破溃,糜烂在脸上,一滩又一摊的黄水流出来。 把脸抓得皮肉翻出来后,又去抓身上的脓疱,床单上全被弄上了黄渍。 刚巧有一个护士经过,道:“你们怎么不按铃,来个人先按住他的手,我去叫医生。” 许浑刚要去按,容栖栖在他耳边说:“隔着被子抓,不要碰那些脓疮。” 许浑耳边有些发痒,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柳泷的病太奇怪了,还有其他病人,这里面会不会另有隐情” 容栖栖不是万能的,在医术方面,她只涉猎过急救,其他的病症她也不了解。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柳泷和其他病人的症状,总觉得这种场面很熟悉,对了!瘟疫! 在完成之前的某一次任务中,容栖栖亲生经历过一次瘟疫,那个世界的时间比这个世界的时间要慢上几百年,医疗技术远远比不上现在,感染上瘟疫的人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条。 那些感染者的症状先从暴瘦开始,然后会连续不断的高烧,接下来是咳血抽搐,等到张脓疱这一阶段,便离死亡不远了。 脓疱一旦溃烂,病人也就到达了生命的终点。 在容栖栖的记忆里,这种瘟疫都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至于病源—— 当时的病源是一种花香,那种花叫做盲眼海蛇花,体型巨大。几瓣厚厚的蛇形花瓣包裹成一个圆,但不是完全闭合,里面是肉粉色的触须,那些触须散发着腐肉的味道可以吸引甲虫。 盲眼海蛇花外观漂亮,当时就有人把它采摘回去烹饪,吃了这种花的人和闻到它气味的人都像柳泷一样,他们在死之前会找到盲眼海蛇花,钻到花瓣里,这时候它的花瓣会紧紧闭合,令他们窒息而死,然后便开始食用病人。 就是因为这种花造成了严重的瘟疫,那个世界的怨魂数量庞大,容栖栖发现根源后,把这种花全部烧掉了。 难道这个世界也有盲眼海蛇花吗 随着长脓疮的病人越来越多,整个急诊室里弥漫着一种腐尸的臭味,这种味道,容栖栖在某个人身上闻到过。 白诗!这是她浴室里的味道! 许浑也闻到了,“我们走之前,白诗的机器人不停地说清洁。它把浴室打开透风,还疏通下水道,难道就是要让浴室里的味道飘出来” “我一开始还没想通,这都是他们预谋好的,白诗的血液就是病源。白诗她要报复的不只是贾正孺和柳泷,她要报复的对象是——世界!” 许浑没见过那场瘟疫,自然也不知道盲眼海蛇花,但他记得浴室的味道。 急诊室的腐臭味和白诗浴室的味道,竟是惊人的相似。 机器人的程序是白诗编写的,它的行动轨迹肯定是一早设计好的,白诗可能预料到自己会死,所以在她的血液里动了手脚,她想让整个世界为她陪葬。 许浑按着柳泷乱动的手,突然想到,机器人不是白诗一个人做出来的,柳泷能够改写机器人的程序,说明他对莘莘的熟悉不比白诗差。 许浑盯着面部溃烂的柳泷,他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真的是因为嫉妒白诗,才杀掉她吗 容栖栖只觉得这件事更棘手了,这就像本来都要交报告了,结果上次又临时布置了一个随机任务。 真tm憋屈。 许浑又把视线移到容栖栖的脸上,脸色铁青,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的话,这个世界很快会崩塌,别说收怨了,他们两个都要交代在这里。 “你也闻到了,我们必须阻止白诗灭世的计划。” 白诗身上显然还存在未解开的谜团,她和柳泷的关系,是什么让她有毁灭一切的想法还有——她真的患有自闭症吗 容栖栖沉声道:“医院救不了柳泷,把他打晕,我们先回白诗家里。” 第六十五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20) 他们离开的时候,急诊室的病人身上都长了脓疱,那些医护人员忙得不可开交,也没管他们。 出了医院后,外面的世界大变样。 街上的人无一不在咳嗽的,在路上飞驰的救护车一辆接着一辆,还有几处发生了连环车祸,一片乌烟瘴气。 容栖栖把这些画面尽收眼底,感染的人越来越多,这件事不能拖了。 眼见着这些大大小小的车祸,打车去白诗家是不太可能了。 有柳泷这个拖油瓶,许浑和容栖栖不能瞬移,许浑只好用被子包住柳泷,一路从医院扛到白诗家。 许浑把柳泷丢在地上,“重死了。” 柳泷身上的腐臭味越来越浓了,容栖栖把口罩捏紧实了一点,便向浴室走去。 刚打开门,一对铁壁箍住她。 又来! 容栖栖双脚再次离地,耳边响起的,还是那个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电子音:“清除陌生人。” 围住自己身体的力道越来越大,容栖栖感觉肋骨都要断掉了。 它不是应该没电了吗! 力气比之前还要大。 白诗的愿望是保护它,容栖栖还不能摔烂这个机器人,现在怎么办 突然,容栖栖瞥见莘莘的胸口,额头狠狠地撞到那个开关上,莘莘“嘀”了一声,缓缓说道:“关机模式。” 然后闭上了眼睛,双臂也垂放在两边。 容栖栖摸了摸胸口,一呼吸胸口就抽痛,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等着。” 朝着门外大喊道:“许浑,过来——” 用力过猛,胸口更痛了。 许浑刚坐下休息一会儿,就听到容栖栖“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屁股都没坐热,又弹起来去找容栖栖了。 “怎么了” 容栖栖的口罩在挣扎中掉了,唇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双手叉腰,整个人倚在门框边,这副虚弱的样子把许浑吓了一大跳,“神秘人又来了” 容栖栖指了指关机的莘莘,“都是它干的好事。”把手搭在许浑肩膀上,“过来扶着我。” 其实容栖栖在许浑来之前,身体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刚要进浴室,脑子里突然想到许浑。 如果刚才她没看错的话,许浑似乎很悠闲地躺在沙发上。 她在这里冲锋陷阵,他像个老大爷似的,这怎么能行! 他们是一个团队,有苦一起抗才对。 不知不觉中,容栖栖已经把许浑归到她的阵营了。 许浑把容栖栖的手臂放到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容栖栖“浑身无力”,将身体都靠在许浑身上。 许浑用的还是柳语的身体,这小身板根本承受不住容栖栖的重量。 他敢反抗吗他不敢。 闷哼了一声后,使出吃奶的劲才勉强扶住容栖栖。 容栖栖看到许浑憋屈的表情,她的心情好了不少,细长的凤眼染上细碎的笑意,连眸子的主人都不知道的笑意。 浴室里焕然一新,地板和浴缸干净得发亮,好似从来没发生过凶杀案。 许浑冷哼一声,“那个什么莘莘机器人,是清洁机器人吧,销毁证据的速度这么快——” 等等,清洗浴室肯定需要水,那些带有白诗血液的水,只会流向一个地方。许浑的视线落在下水道口那里。 果然没错,下水道口旁边的瓷砖缝隙里,残留着点点血丝。 白诗的血顺着下水道,流到了城市的污水系统中,也就是说,她的血已经在整个城市的地下。 她血里的腐臭味,正顺着马路上的那些下水道口,飘散在空气里。 时间每流逝一秒,感染的人就多一个。 容栖栖笑意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凝的神色,仿佛敲一下她的脸都可以掉冰渣子。 如果像之前一样,病源是盲眼海蛇花,只用一把火烧掉就可以。 白诗是抱着与世界同灭的想法,把盲眼海蛇花的毒性注射到血液里,这让容栖栖怎么烧有血在的话,从她的血里提炼出毒素,然后再想办法配解压药。 但是血呢早就流没了! 容栖栖直起身,放出白诗。 许浑把手背在身后,悄悄捏成拳头。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朋友。”容栖栖把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白诗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容栖栖又把白诗的尸体从魂戒里拿出来,白诗看见她的尸体后,颤抖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 “你的自闭症是不是装出来的”容栖栖眼神晦暗不明,“你很享受吧,被人哄着。只要别人一听到你有自闭症,这也敢说,那也不敢说,就怕刺激到你。” 白诗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承认容栖栖说的那些,“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白诗这副样子,落在许浑眼里,跟琼瑶剧里的白莲花没有区别。哭着喊着追求真爱,结果所谓的真爱是自己姐姐的男朋友,被质问时也只会娇滴滴地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许浑一张嘴加过毒舌buff,“白小姐,你真当自己是苦情剧女主了,你人死了,嘴又没死。真相怎么样你说出来啊,不是哑巴就别揽哑巴的活。” “世界某日都来了,你还想把秘密带到下辈子去可拉倒吧,你都把世界抹杀了,你还以为会有新的人生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白诗她是受害者,但她同时也是加害者,新人生必不可能有了,地狱十八层的大家庭倒是为她敞开大门。 白诗猛然一抬头,吓到有些结巴了:“什......什么意思”手脚并爬到容栖栖脚下,扯着它旗袍的一角,“不......不是说好了吗我的愿望是,拥有一段新的人生啊。我们约定过的,你不能反悔。” 容栖栖居高临下地看着白诗,她没有回答白诗的问题,而是一字一句说道:“你没有自闭症。” 白诗头摇得更厉害了,带着哭音:“不......我有自闭症,我有病。” “只是不严重。” 许浑对白诗演技很是佩服,“白小姐,不,白影后,你的尖叫演得真绝,小金人不给你,我都要说评委有黑幕。” 许浑的话比刀还要锋利,一刀一刀割开白诗的灵魂。 “你们......不要骂......小白了......是我指使她做的。”柳泷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完这一句话。 第六十六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21) 柳泷半截身体还裹在被子里,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只要稍微一动,身上的脓疮和溃烂的伤口就被摩擦一下。 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在白诗家里。房子隔音不好,他隐隐约约听到白小姐之类的话。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白诗。 小白还在这里。 她就是死在这里的。 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他要见小白最后一面。 他想在小白的身边......死去。 许浑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心道这哥们身体素质真强,都这样了还能动。 “你看得见白诗” 白诗是鬼魂,柳泷还没死,不可能看得见啊。 柳泷喘了几口气,“嗯,我有阴阳眼。祖辈出过道士,我懂一些皮毛。” 这样就说得通了,柳泷从倒置空间出来后,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原来家里有人。 白诗见到柳泷的样子,她就知道,一切都在按照他们计划的那样发展。 许浑指着自己:“你早就发现我不是柳语了” “我没看出来,只是觉得小语有点奇怪。”柳泷说,“但是我现在知道了。” 许浑:...... 他多余问那一句。 容栖栖打量了一下白诗和柳泷,指尖燃起蓝色的火焰,毫不犹豫地将鬼火丢在白诗的腿上。 柳泷脸肿成猪头,眼睛都被挤成一条线,看到鬼火点燃白诗的那一刻,那条线硬生生张开成半圆,“小白——” 容栖栖的脸被蓝色鬼火照得幽幽发光,面部表情地继续向白诗魂体上丢火团。 白诗在鬼火里,发出凄厉的叫喊声。 柳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朝着白诗燃烧的地方爬过去,“小白!小白!快住手啊!” “你们的计划。”容栖栖说,“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柳泷顾不上其他了,“我说,我都说。你先放了小白。” 容栖栖收回了鬼火,如墨的眸子幽深冷凛,“我能烧她一次,就可以烧第二次,第三次。” 她在警告柳泷,最好说出来的都是实话,不然白诗会烧得连灰都不剩。 柳泷扶着门框,十分吃力地坐起来,找了一个方便说话的坐姿,道:“是我杀了小白。” 白诗闻言,想说什么,但柳泷给了她一个眼神,这件事由他而起,也应该由他来说。 柳泷:“我和小白......” 从柳泷的述说中,事情的真相才逐渐浮现出来—— 柳泷兄妹的父母和贾正孺是朋友。他们父母和贾正孺一起开办了天使之花福利院,可好景不长,柳父柳母因为车祸去世了。 柳泷当时才十五岁,柳语才三岁。 贾正孺收养兄妹俩,柳泷却不好意思一直接受贾正孺的资助,高中毕业后就回福利院当社工了,用他微薄的工资给柳语交学费。 直到在福利院门口捡到白诗。 那天,柳泷送柳语上学回来,正好下大雪,温度很低。柳泷还在想柳语的脚上的冻疮,是不是应该给家里装一个空调。 正要从侧门进去,就看到一团被子,走进一瞧,单薄的被子里包着个孩子,不哭不闹,透净的眼珠就这么看着他,小脸被冻得通红。 柳泷戳了戳她的脸,却没想到,被她肉乎乎的小手抓在手心里。 那一刻,柳泷并不知道,他一辈子都会和这个孩子纠缠在一起,直至死亡。 白诗不爱说话,一直到四岁都没开口,也是那时候,柳泷才发现不对劲。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说白诗是自闭症。 柳泷不能接受,他让医生再检查一次,“不可能的,小白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但是她很聪明,尤其是数学,她做小学生的数学题,都是全对。” 医生跟他解释了自闭症患者的病征,确定白诗患有自闭症。 柳泷只好对白诗更上心了一点,随着年纪的增长,白诗的长相越来越出挑,漂亮到引起了贾正孺的注意。 贾正孺找到柳泷,“你班里有个小女生,她叫白诗,把她带过来。” 柳泷装傻,第一次违抗他的恩人,“没有这个人吧,您可能记错了。”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贾正孺私下里做的勾当,柳泷略有耳闻,恋/童癖、拐卖儿童、买卖器官、饱授私囊全是他这个所谓的慈善家做的。 贾正孺对他有恩,他不能背叛贾正孺。 所以,柳泷做出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他永远忘不了白诗站在那扇门的另一边,他漠视她恳求的眼神,亲手把院长办公室的门关起来。 当晚,他在门外坐了整整一夜。 他听着门后头,白诗的尖叫声,啜泣声,到最后静寂无声...... 柳泷恨死了自己,可他是个懦夫,如果不按照贾正孺说的去做,他和小语都会......都会死。 从那次以后,白诗成为了院长办公室的“常客”,所以白诗总是带着一身伤。 白诗总是出入院长办公室,福利院的流言满天飞。她吃的饭是馊饭,水永远是冷的,衣服总是不干净有破损。 白诗本来就不善于交流,正常孩子侮辱她,智商有缺陷的孩子更没办法和她交流,福利院的孩子没有一个跟她交好。 柳泷看着白诗日复一日的消瘦和折磨,再也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尤其是在他知道贾正孺杀害他父母后,他和白诗做了一个决定——他们要杀了贾正孺。 柳泷祖上传下来一种秘方,那个秘方记载了盲眼海蛇花的养殖方式,还有它的功效。 他们偷偷一起养殖盲眼海蛇花,直到白诗被收养,不,是被拐卖。 那对夫妻通过贾正孺创立的qq群,仅用五万块就买下了白诗。 柳泷帮不了她,因为盲眼海蛇花才刚刚发芽,根本对贾正孺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白诗在那个家庭过得很不好,她的养父和贾正孺一样,是个十足的变态,甚至比贾正孺更变态。 如果说贾正孺是衣冠禽兽,那个养父连好人皮都不屑披一张。 那对夫妻买下白诗,就是为了供养父玩乐。 白诗在那个家庭受尽屈辱,身上的伤比在福利院的时候还要严重。那段时间,白诗白天去上学,受尽同学的嘲笑。晚上回来就“伺候”养父,还要遭受养母的冷眼和打骂。 白诗在某一天学校组织春游的那天,逃出来了。 养父母所在的城市与福利院所在的城市,是邻市。 她一路流浪过来,饿了就在垃圾桶里捡剩饭剩菜,渴了就喝雨水或者喝公共厕所的自来水,累了就席地而睡,运气好的话还能睡在公园的椅子上。 她活着的唯一目的,是想看那朵花。 她必须完成柳泷和她的约定。 第六十七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22) 这个故事很长很长,柳泷的嘴巴都讲得干裂了,一扯嘴皮就在哗啦啦流血,但他没有停下来。 “我和小白的计划是,等到盲眼海蛇花成熟之后,把它的毒素想办法注射到小白的身体里。一开始我们掌控不了剂量,只能反反复复地试验。直到小白的身上,已经没有新的地方可以扎针了,我们才成功。” “后来的你们也就知道了,我远程控制莘莘,尽可能让小白的血流到的地方多一些,所以房间里才会到处是血。” 柳泷又想到那几天,他的手都是颤抖的,他在杀人,那个人还是小白。 “我看小白太痛苦了,所以提前终止了程序,不想让她死得太痛苦。”这也是他唯一能做到的。 这么多年,只有他和白诗知道这个伟大的计划,现在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说出来了。 贾正孺,呵,狗都不如的东西。只怕已经长满脓疮,死在床上了吧。 “不能亲眼看见那个禽兽死去的样子,真遗憾。”柳泷说到这,脸上的阴狠和快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容栖栖喉咙干涩,道:“你们为什么改变了想法目标从福利院变成了这个世界。” 听完这些,内心没有一丝的触动是不可能的。贾正孺死有余辜,那与这些事无关的人呢 馄饨店的老板,包子铺的老板,来来往往买早餐的人,他们无缘无故被卷入这场复仇中,成为他们计划的牺牲品。 白诗忽然说话,她的语气中交杂着愤怒和不甘:“因为世界的存在就是错误的。” “我努力读书,我努力独处,我努力不渴望爱,但是那些正常人诋毁我,欺辱我,殴打我。” 白诗歪着头,问容栖栖:“朋友,你不觉得人类烂透了吗他们自私虚荣,自大愚蠢,他们说我有病,可他们也不完美啊!” “有缺陷的东西,就应该修理,对不对” 白诗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匆忙奔走的人,语气飘忽,说道:“所以我给人类最后一次机会,能够在这场灾难中活下来的人,就有资格重新繁衍新人类。” 白诗想到了一个漏洞,苦恼道:“尽管筛选下来的人,依然有瑕疵,但应该会少一些吧。” 许浑听着白诗疯狂的想法,他觉得不可理喻,朝着她大吼道:“你把自己当成上帝了吗!你凭什么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什么狗屁新人类,你别捧高自己了。” “你就是一个和贾正孺一样的杀人凶手。” 白诗并不恼羞成怒,她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早预料到各种非议不理解的想法。 那些人不懂她。 她不是在杀人,她在救人! 白诗张开双臂,飘到窗外,向着地上大喊:“我要重新缔造一个世界。” 柳泷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她做到了,他们做到了。 许浑只想送她两个字:2b 容栖栖内心五味陈杂,从自身立场来看,她要马上阻止白诗的中二行为,但站在白诗的角度,她......犹豫了。 白诗的苦,她无法感同身受。 自然,白诗的理想,她也无法贬低。 容栖栖深吸一口气,对着窗外的接近癫狂的白诗说道:“你想做这个世界的创始者,我可以帮你。” 许浑好似被雷劈了,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容栖栖说要帮那个2b。 中二病是会被传染的吗! 还没等许浑张嘴发问,白诗激动地飘进来,“朋友,你是说真的吗” 白诗在容栖栖魂戒里被滋养过。 她死于流血过多,肉体不完整,魂体特别虚弱。 容栖栖把她放在戒指里后,她被养得很好。一枚小小的戒指都能让她怨气倍增,容栖栖身上的力量比她想象得还要强大。 如果她愿意帮助自己,来推动这个感染的速度,她也能更快看到新人类的诞生。这也是她一直留在这里的理由。至于保护莘莘,不过是用来搪塞他们的借口而已。 白诗想到容栖栖有意引导她说出愿望,不免觉得好笑。 真把自闭症患者当智/障了谁在引诱谁,谁在利用谁,说不准的。 容栖栖又露出了她第一次见白诗的笑容,和煦温暖,“我们是朋友,而且我也不喜欢这个世界。” 容栖栖跟白诗并肩站在窗前,俯视那些如蝼蚁般脆弱的人类。许浑站在容栖栖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只希望容栖栖的脑回路尽快回到正轨。 “你不觉得他们很讨厌吗”容栖栖对着白诗扬起了一个微笑,眼睛微微弯起,“新人类,听起来就很棒。” 除了柳泷,容栖栖是唯一理解她的人,这可把她高兴坏了,还拍了一下手,“难怪我们可以做朋友,你准备怎么做” 容栖栖摊开手掌,“你相信我吗” 白诗没有立刻放上自己的手,容栖栖见状,抽出狼嚎毛笔,虚空画了一张符,只见不远处的高楼大厦轰然倒塌,吵闹声、哭喊声、救护车、消防车的声音,这些成为了大楼倒塌的背景音乐。 白诗惊呼一声,容栖栖脸上的微笑弧度依然保持不变,“可以相信我了吗” 容栖栖用实力证明,即使没有白诗的毒血,她一个人也具有毁灭世界的力量。 但容栖栖选择与她合作。 她需要的就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容栖栖。 白诗把手覆上去,“我相信你呀。” 柳泷见相谈甚欢的两人,心里涌上一种不安的感觉。 白诗话音刚落,容栖栖旗袍上的龙纹活了过来,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好似一层玄铁盔甲,柳泷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浴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小白,小白......” 窗户外,容栖栖脚尖轻点龙身,身长数米的巨龙竟乖顺地停在容栖栖脚下,龙尾的毛发如墨汁一般黑得发亮,最末端的甚至还有一丝发红。 巨龙似乎觉得尾巴有点难受,因为主人让他控制住白诗的魂体。 它那么尊贵的尾巴竟然围在一个鬼魂身上,它的尾巴都要变脏了。 而且,为什么区区一个人类都可以坐在它身上! 许某个人类浑:勿cue,正在享受龙座中。 容栖栖也感受到了巨龙的不舒适,顺了顺它的毛发,“乖一点,等我一下,好不好” 第六十八章 我要变成万人迷(23) 白诗被围在尾巴里,她奋力挣脱,却丝毫都动不了。她声音尖锐,问道:“你想怎么样” 容栖栖与白诗正对而立,相较于白诗的狼狈,容栖栖身姿挺拔,她的气势不仅能镇住凶险的大海,更是让人类都为之臣服。她是世界的最强者,任谁来都打不倒她。 “我在履行我的职责。” 许浑听到了,容栖栖在说这句话之前,几乎无声的叹息。 她是在惋惜白诗吗 许浑认为她不只叹惋白诗,她在为这个世界哀叹,包括她自己。 只见容栖栖将狼毫毛笔扔至在胸口,双手结印,毛笔在两手之间急速旋转,它的周围包裹着一层蓝色的丝线。如果细看,会发现这些细线,连接着巨龙的鳞片。随着毛笔的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茧。 容栖栖划破掌心,将血滴至在茧上,被血液浸透的丝线闪着幽蓝的光。茧的顶部突然展开,如花一般绽放。茧内部的丝线聚成一个又一个类似触角的东西,在里面蠕动。 白诗看到龙身上的“花”之后,挣扎得更剧烈了。 那个东西跟盲眼海蛇花长得一模一样。 容栖栖拍了拍巨龙,巨龙收到主人的指示,立刻把白诗往茧里一丢。 白诗一碰到那些丝线,像落在蜘蛛网上,一下就被缠住了。 白诗愤恨地怒吼:“你这个骗子!” 容栖栖眺望这个城市,神情淡然道:“你能保证新人类就是最完美的一代吗” 白诗被问住了。 容栖栖运转灵力,周围的高楼大厦随之起起落落,地上的街道变化数百次。这个城市内的建筑物还爆炸过几次,最后这里变成一片荒芜之地。 “这里是五十年后的世界,你说的新人类在哪里” 白诗透过丝线的空隙,发现一座城市就这么毁了,这片土地上没有一个生物存活下来。一座工业城市变成了一望无垠的沙漠。 白诗愣住了,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人呢他们都去哪里了我的计算从来都不会出错。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容栖栖:“你自己散播的病毒,你不了解吗唯一一株盲眼海蛇花被你毁掉了,重新种植培养一株,至少需要五年。你的病毒通过空气传播到全球,有谁能够活下来研制解药” 容栖栖盯着白诗强调道:“你杀了所有人。” “如你所愿,你消灭了一切罪恶,这是一个不再有犯罪的新世界。但我可以告诉你,少了这一个,还有其他万千小世界,你整顿了这一个世界,难道你又要去整顿下一个吗” “你犯了最大一个错误,你妄图先改变世界,而不是改变自己。你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还想拯救世界,愚蠢。” “你用自己的生命,报复了伤害你的人,你都没有亲眼见证那些人的死亡和痛苦,你甘心吗报复有很多种方式,但永远不要以自己生命为代价。只有活着,你才能改变自己,甚至影响世界,改变世界。” 白诗是个天才,她在ai领域绝对有自己的一番建树。如果她活着,或许她真的能改变世界。 容栖栖将幻象打破,他们的下方还是白诗住的那栋楼。 白诗渐渐不再挣扎,她真的选错了吗 出生时,她就被遗弃。儿童时期,她因为有自闭症被周围人嫌弃,长大一点后,又受尽贾正孺的侮辱,养父母更不用说,与贾正孺是一丘之貉。 她像个玩具,没有尊严,没有生气。不管在福利院还是在学校,她永远是落单的那一个。 她知道的,她比垃圾还不如,所有人都讨厌她。 但是她也想被人喜欢啊。 就算有一个朋友也好。 只要有一个朋友,她也会对那个人很好很好。 只要有一个朋友,她也会很幸福。 只要有一个朋友,她也会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白诗在最后一根丝线包裹她之前,说道:“我后悔了,我想继续活下去。” 活人能做到的,远远比尸体能做到的事情多。 随着那个茧又合在一起,白诗的魂体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容栖栖念动口诀,茧也随之爆开,万点蓝光如流星雨一般坠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绚烂耀眼。 刚准备上救护车的中年人一身轻便,“哎,我好了。” 急诊室里的那些感染者,身上的脓疮全都消了下去,头也不痛了,“我不难受了。” “我也是。” 家人互相道喜感恩,“真的是神仙保佑啊。” “妈,我们回家吧。” “好。” ...... 容栖栖和许浑坐在巨龙背上,许浑已经脱离了柳语的身体。 他把柳语放到白诗的家里时,柳泷已经没了呼吸,眼睛还看着窗外某处,那里好像是白诗消失的地方。 许浑望着天地交接处,“如果你是白诗的话,你会怎么做” 容栖栖捏紧了手中的东西,“说实话,我做的不一定比白诗要好。” 未曾入深渊,又怎么能理解困在深渊里的痛 这个回答在许浑意料之外,“我以为你会说,能伤害你的人还没出生呢。” 在许浑心里,容栖栖是骄傲的,她不会容许自己深陷污龊的情况发生,“你同情白诗” 容栖栖轻轻发出了一个鼻音,许浑听到了。 “嗯。” 许浑想起一件事,“我在白诗的衣柜里发现了很多汉服,你知道吗白诗有自己的账号,她在网上分享汉服常识,给很多人分享她喜欢的汉服和发饰。” “她有努力过,去改变自己。” 要不是柳语关注了白诗的账号,许浑也不知道这些。 容栖栖的手心捏得更紧,她也不是一开始要毁灭世界的,她真的有尝试过很多方法,融入这个伤害过她的世界。 许浑没告诉容栖栖的是,白诗的遭遇被柳语扒出来,放在网上。网友对她的辱骂和攻击,又将她逼回自己的壳里。 见容栖栖越来越沉闷,着气氛越来越沉重,许浑故意插科打诨,问容栖栖:“这次的怨气怎么算不能让我打白工吧。如果你敢拖欠我的工资,我会去阎王爷那里告你。” 被许浑这么一打岔,容栖栖也不是那么难过了,她无奈一笑,“把手拿过来。” 第六十九章 缓和 许浑伸出手,嘴上还是没停:“你可别乱来,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吃饭。我是人地界最帅第一美男子,我要是出事了,我那些粉丝会追着你到天涯海角。” 容栖栖被他说烦了,冷声道:“闭嘴。” 许浑见容栖栖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连忙不说话了。 容栖栖牵住许浑的手,将怨气渡给他,头却偏过去,眼神飘忽,“谢谢。” 容栖栖的声音比蚊子叫还小,许浑根本没听清,“你说什么” 容栖栖深吸一口气,对着许浑大声说:“谢谢!” 许浑多次冒着生命危险救她,那些事她都看在眼里。明明有些事,他都不用陪她去。 好几次都为了救她差点没了命。 不管以后他们怎么样,这句谢谢她都应该说一次的。 容栖栖的谢意,许浑一时间还真接不住。这次成他扭捏了,像针戳了屁股似的,在龙背上扭来扭去。 “你也帮了我很多,不用谢。”许浑说完,又补上了一句“也谢谢你。” 容栖栖救他的次数,比他帮助她的次数多得多。他灵力弱,有好几次都拖她后腿,容栖栖虽然嘴上嫌弃他,但从来都没抛弃他。 两人都没有表达谢意的习惯,突如其来的正经令双方都不知所措。 容栖栖和许浑也不敢看向对方,头各扭一边,手却因为传送怨气,还握在一起。 别扭又青涩。 容栖栖的脸热得快烧起来,从来没觉得传送怨气这么慢过。 等到她感觉许浑魂体有所变化时,立刻甩开了许浑的手,也不回头,对着空气说:“好了好了,我先走了。” 许浑听到容栖栖要离开,连忙转过头,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你——”你还会来找我吗 这句话在他肚子里滚了几圈,还是说不出口。 容栖栖也在等着许浑说,问道:“还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许浑尬笑两声,“一路顺风,我也要回去休息了,好累啊。” 他真的想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不会说话可以把嘴换掉,谢谢。 容栖栖故意摒掉不应该出现的低落,回到淡然冷静的状态,“走了。” 一阵风吹过,又只剩许浑一个人了。 还有他那句永不会有回应的“高人,再见。” 容栖栖的旗袍被风吹的呼呼作响,地狱里的阴风裹挟着她的衣角。她独自站在奈何桥上,桥下的河水里全是落水鬼,乌央乌央的一大片,争先恐后地向容栖栖伸手,想要把她拉下来,巴不得一口一口撕咬她的肉。 容栖栖不屑地瞥了它们一眼,那些落水鬼就散开了。 惹不起,他们躲得起。 容栖栖把茧交给孟婆,“有劳您了。” 孟婆端详了一下这个白色椭圆状的东西,它仅有大拇指那么大,透过周围的火光,可以看到那里面有一个极小的魂体。 孟婆收下了,“这么多年,你第一次来求我这个老婆子,还是为了一个普通人。她有大罪,你就这么放她走,阎王那边怎么说” 容栖栖在孟婆的客栈里,那些转世投胎的鬼会在这里喝孟婆汤,忘记前世,再入轮回道。 无一例外,都是这样。 容栖栖承认自己心软了,她想让白诗重活一次。白诗只是走偏了路,她有资格再来一次。 这本来就是白诗的愿望,容栖栖作为她的收怨师,有义务帮她完成。 容栖栖听到阎王,眉头稍微皱了一下,便松开了,“阎王那里我负责,绝不会连累您。” 容栖栖顿了顿,道:“这个人,她上辈子很苦。” 孟婆心下了然,她不会不给容栖栖面子,“你放心,这姑娘下辈子会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容栖栖向孟婆致谢后,便离开了客栈。 她身上还有一大堆破事,现在又加了个插手轮回道的罪名。虽然刚才在孟婆那里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但她心里明白,刚正不阿的阎王,明令禁止鬼使插手人界的事,她这样做,等于在阎王眼皮底下徇私枉法。 这一关没那么容易过。 才离开客栈没多久,就有鬼使来找她,“容鬼,阎王请您过去一趟。” 容栖栖按了按眉心,刚回地狱,她马不停蹄地去处理白诗的事,现在连家都没回,又要应付阎王,一想到这些头都大了,“马上去。” 容栖栖跪在台阶下,承受着阎王的怒火,“容鬼!你是去收怨,不是做菩萨,如果所有鬼差都像你这样去做,见一个就改一个人命格,阎王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容栖栖一言不发。 从前她受责罚的时候,她反驳过,但失败了,反而接受更严重的惩罚。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等到阎王把怒气都发泄完了,领了罚还能有休息的时间。 阎王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容栖栖清澈无畏的眼眸。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只不过更为稚嫩一些。长相身形有变化,但她一直保留着赤子之心。正是她这份干净独立,才让他把重担交付给她。 容栖栖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感情不比别的鬼差鬼使,于私他把容栖栖当作自己的徒弟,不想责罚她。于公他是阎王,掌控整个地狱,不处罚她,给不了其他鬼差鬼使一个交代。 阎王长叹一声,“去罚恶司那里领罚。” 罚恶司是处置恶鬼的地方,罪大恶极的鬼魂经由判官审判之后,再交给鬼差送到十八层地狱。 容栖栖拱手道:“是。” 便转身离开阎罗殿,嘴角还带着讥讽的笑。 阎王把惩罚她的任务踢给罚恶司,一是想留住他和容栖栖的情分,二是因为罚恶司的判官——钟馗,出了名的正义无私。让他来罚容栖栖,肯定不留情面,这样便能平复其他鬼差的不满。 容栖栖微微屈身,没有跪下,道:“容鬼有错,阎王请您来审判我。” 钟馗一袭紫袍,怒目圆睁,在他这里从不讲人情世故,“你身为鬼使,徇私枉法,命你在八寒地狱思过一万年,严令禁止在此期间踏出八寒地狱一步,违者,再罚一万年。” 八寒地狱是地狱中最寒冷的地狱,那里鬼因为寒冷而常常悲号,冻得魂体都会变色。 容栖栖依然不反抗,“是。” 容栖栖一步一步踏向罚恶刑台,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即将被困一万年。 就在最后一步,罚恶司的门口出现了阎王的身影,“慢着,容鬼有别的去处,八寒地狱的事先往后推一推。” 钟馗从没听说过,受罚还要推迟的。但是阎王亲自过来,他也不好甩脸色给阎王看,只是双唇紧闭,似乎不太满意阎王的做法。 如果真让容栖栖在八寒地狱待上一万年,万千小世界的怨气谁去收 只有容栖栖才能炼化怨气。 她关不得。 阎王带着容栖栖从罚恶司出来,吹胡子瞪眼,指着容栖栖的鼻子道:“你啊你,要我说什么好,这件事我替你压下来了,不允许再有下一次!” 路上只有他们两个,阎王也没有那么盛气凌人,倒真像个关爱徒弟的师傅一样。 容栖栖敛下眼里的嘲弄,道:“是,容鬼绝不再犯。” “你也累了,回去吧。” 容栖栖恭送阎王走后,摊开掌心,指尖隐隐缠绕着几丝龙气。 从倒置空间和五亡阵收回来的两样东西,一直在她体内对抗。 容栖栖闷哼一声,嘴角流下一道血痕。 不能再拖了,必须赶快炼化龙气。 第七十章 伙伴 不出所料,容古又在门口等容栖栖,像个门神一样。 每一次都千篇一律,容栖栖这次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应付他。朝着自己父亲点头示意,便火速赶往火莲河。 容古心里头的怒火正要发泄出来,却在容栖栖经过他身边后,发怒的那股劲反而烟消云散了。 那孩子的体内,竟然同时存在龙气和怨气。 容古望着容栖栖远去的背影,瘦削却挺立。 他的孩子,他当然会心疼。 容古叹了一口气,心道,那些事以后再说吧。 许浑上次给许非留下了一个大/麻烦,直到他回来,许非都没找过他,所以这段时间里他清闲得很。 人一旦闲下来,就很容易想东想西,许浑就是这样。 他有个习惯,每次从人界回来,都会反思自己的行动,像是上一次,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于人工智能这方面,算得上一无所知。 发现了不足,许浑就会立刻改正,所以从那个世界回来之前,他还专门在书店,买了很多相关方面的书籍,准备狠狠恶补一下。 他正看得入迷,没注意到身后的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 那道影子越来越近,许浑的指尖凝聚着一股灵力,往后猛挥一拳,看到人后,又赶紧收了回来。 许浑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高人,怎么是你呀!” 容栖栖没接许浑的招式,倒是顺着他的灵力,退了几步,依靠在窗台边。她修长的双腿被掩墨绿色的旗袍下,那颜色衬得肤色极白,那条龙依然从她腰间盘旋而上,似在幽潭里栖息。 许浑一时间还不太适应这样的容栖栖,这身旗袍减弱了她的锐利,多了一分隐秘清冷。 容栖栖指了指许浑的书:“你在看什么” 许浑忙不急跟她分享,“从人界带回来的,都是讲人工智能的书。” 容栖栖闻言,眼神黯淡了几许。 许浑很敏锐,猜她又想到了白诗,连忙换了一个话题,“高人,是来生意了吗” 容栖栖翻了几下那些书,“我在休假。” 许浑强捺内心的喜悦,“要不我带你在人地界好好逛一逛” “随便。”容栖栖把书放下,在许浑的房间里转了转。 许浑房间的色调以灰色为主,床的对面放着一张电视机柜,柜子里放的全是狗血苦情剧的碟片。电视机旁是书桌和一整面的书架,她扫视一圈,杂书很多,涉猎范围很广。 容栖栖心想,这个人真是个矛盾体。 正是因为他太矛盾了,她有时候都看不透他。 容栖栖从不觉得许浑是个简单的人,他善于学习,能把一个极小的优势放到最大。身体弱,就用智力来补,灵力少,但足够用。 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来了解他,所以她来了。 许浑的视线随着容栖栖打转,他在想,今晚她睡在哪里 “睡你家。” 许浑:“啊” 容栖栖:“你刚刚问出声了。” 许浑蹭地一下站起来,“那我给你拿被子。”拿出被子,又觉得不太对劲,“不然你睡客房吧” 还没等容栖栖说话,许浑自问自答:“不行不行。”他还没想好怎么介绍容栖栖。 他这样做会很冒失。 许浑咬咬牙,说道:“你还是睡我房间吧,你睡床,我睡地板。” 容栖栖没那么讲究,有好几次出任务,都碰上了恶鬼,不眠不休地鏖战数十个小时,一晚不睡算不了什么。 不过,瞧着许浑这手足无措的模样,她又想逗逗他了。 容栖栖不太乐意,“男女授受不清,睡在一个房间不太好。这毕竟也是你家,我去睡沙发。” 许浑想想也是,孤男寡女睡在同一个房间,传出去对容栖栖名声不好,但也不能让容栖栖睡沙发啊。 许浑还在犹豫,自己是睡沙发,还是睡客房。 容栖栖又换了一种表情,她的眼睛如深海般沉静,向着许浑走了一步,只要她稍微动一动就能碰到许浑的手臂,“我们也可以睡在一起。” 容栖栖的气息喷洒在许浑鼻尖,许浑猛地往后一退,倒在椅子上,一脸惊恐,“别……别开玩笑了。” 他不敢直视容栖栖,耳朵红得喷血。 容栖栖一手撑住桌子,一手抓着椅背,把许浑圈在怀里,“害羞什么” 语调上扬,许浑的耳朵像是被数万只蚂蚁在噬咬,痒得不行,只得用手捂住耳朵,顺便给要烧起来的耳朵降降温。 “没……害羞,如果你——”如果你想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 许浑的后半句还卡在喉咙里,就被容栖栖打断了,“我累了,你随意。” 某人逗一逗就行了,再逼下去,怕是要自燃了。 容栖栖直起身,往床上一躺,占据了一大半。 许浑懵了,这算什么,调戏完了就跑 他到底是上床睡,还是睡地上 就这一会儿,容栖栖的呼吸已经平缓了,一张小脸窝在被窝里,眼下的青色格外明显。 许浑把落在地上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穿上厚衣服,铺好睡铺,打开地热,也躺下了。 容栖栖翻了个身,手臂垂在床边,许浑又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去,无声地说:“晚安。” 许浑闭上眼,呼吸跟上容栖栖呼吸的频率。 床上原本睡着的人却睁着眼,悄声下床,伸进许浑的被子里,摸索了几下,终于摸到了他的手,为他渡了灵气后,才重新躺下。 容栖栖没看到的是,许浑悄悄合拢温热的手掌,嘴角向上勾。 “咯咯咯——” 公鸡打鸣,太阳又升起来了。 许浑坐起来,默默叠好被子,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出去。 容栖栖睡眠一向很浅,更别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许浑一起身,她也就醒了。 她以为许浑会喊醒她,结果出去半个小时都没回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我做了早餐,你喝粥还是吃饺子” 当容栖栖默数到九百时,许浑终于回来了。 许浑把饺子和粥放在桌上,“尝尝我的手艺。” 容栖栖选了白粥,热气腾腾的,上面还撒了几颗葱花,香气逼人。 这谁抵抗得住。 但那碗饺子也很诱人,胖乎乎的一个,看起来是自家捏的饺子,馅很足。 在许浑没吃之前,容栖栖咽了一下口水,说道:“可以分一个饺子给我吗” 许浑轻笑一声,夹了一个饺子放在容栖栖的勺子上。 “儿子,你今天早上吃什么” 第七十一章 鬼市 许母一开门,看到的便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是自己儿子,女的是 等等,儿子房间里为什么会有女人! 那个饺子“咕咚”一下,从勺子里掉进粥里,好几粒米溅到了容栖栖的衣领上,许浑连忙扯出几张卫生纸,想帮她擦,但是米溅到的位置在她胸前,他手又顿住了。 许浑把纸巾递给容栖栖,对着许母扯出了一个笑,“我说她是来我这里吃早餐的,您信吗” 许母给了许浑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眼神,笑呵呵地拉着容栖栖道:“姑娘,你是阿许的朋友吧” 许母怕小姑娘脸皮薄,也就没说她是女朋友。 容栖栖还没接话,许浑先说了:“妈,你别拉拉扯扯的。” 许母看许浑这紧张的样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肯定是女朋友,碰都不让她碰。 许浑指导容栖栖不喜欢别人挨着她,生怕一个冲动,把他和他妈一掌拍晕。 容栖栖反映倒不是很大,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介绍自己:“您好,我和许浑算是同事,今天早上来的。” 许母当做是年轻人处对象害羞了,也没追问,“你们慢慢玩,我先出去了。” 许浑送走许母后,一脸无奈的对容栖栖说:“你别介意,我妈就那样,我之后会跟她解释清楚的。” 容栖栖倒无所谓,“你带我去转转吧。”然后坐下继续享受自己的早餐。 许浑吃得比容栖栖要快,换了一身行动便利的玄色长袍,还带上一副圆框眼镜,在镜子前照了好几遍,总觉得还缺点什么,又拿出发蜡,在他头上喷了好几下,抓了一个发型,才回到房间里。 容栖栖看着许浑捯饬好的样子,“你……” 少年身姿挺拔,几根发丝垂在饱满的额头上,更显几分不羁。 快夸我,快夸我。 “你头发好油。” 许浑收拾碗筷的动作僵硬了一瞬,“这是造型。” 容栖栖心道,都是不洗头的借口。 两人给许母打了个招呼,许母喊住容栖栖,“这个银锁给你带着,长命锁,保你平安。” 许母看出了容栖栖的拒绝之色,说道:“拿着吧,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是阿许带回来的第一个朋友,就当是阿姨送你的见面礼了。” 许浑怕许母再说一些有的没的,把银锁往容栖栖手里一塞,便带着容栖栖出去逛了。 不同于阴森严寒的地狱,人地界蹭着人界的阳光,温度比地狱还是要稍微高一些。 尽管如此,许浑出门还是加了一件狐裘大衣,他太怕冷了。 容栖栖把玩着银锁,许浑让她先保管一段时间,但她还是还给他了,气氛有些尴尬。 容栖栖只好问:“你的身体一直这么畏寒吗” 许浑苦笑道:“从出生开始,我身体就弱得很,就紧着那些怨气,吊着我最后一口气。” “如果没有遇到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收怨气呢。” 容栖栖:“以后你打算怎么办一直靠着怨气养活你自己吗” 许浑:“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所以说,高人,你可千万别抛弃我,不然我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许浑看中的是容栖栖炼化怨气的能力,他就是奔着这个东西接近她的。 他敢保证,如果他全盘托出,以后不可能跟容栖栖再合作了。 之前几次的试探,让他确定容栖栖就是他要找的人,三番五次救她,也是因为他有所求。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他对容栖栖的心思变得复杂起来,他也搞不明白,更是不敢深究,害怕发现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所以他选择逃避。 有些情谊能保持在友谊这一阶段,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许浑怕自己说漏嘴,指着一家成衣铺说道:“那家铺子的老板很会做衣服,要不去看看,我是那家的常客。” 容栖栖的衣服都是用鬼丝做成,那些鬼丝是把恶鬼缠在纺织机上,挑选出最会纺织的鬼婆来做的。 容栖栖对这些不感兴趣,许浑也不好勉强她,带着她去美食街转了几圈。 容栖栖心满意足,她胃口小,每次都额外买一个盒子,装她那一份,再把另一份给许浑。 吃到最后,她的肚子鼓成一个圆球,许浑吃得比容栖栖多得多,胀得他话都不想说。 许浑扶着一颗树,“休息一下,我不行了。” 容栖栖把最后一口莲子糖水喝完后,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这里比地狱好一些。” 美食很多。 “还有哪里可以去的”容栖栖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许浑想了想,他敢肯定,那个地方包她满意。 “这里就是你说得很好玩的地方” 容栖栖和许浑爬上地混山,从上往下看,他们刚才逛过的集市藏匿在那些平房里。 许浑指着悬崖下,说道:“这里是鬼市入口。” “鬼市” 许浑张开双臂,对容栖栖说:“那本书就是在这里买到的。” 说完,一头猛扎,空气中还留下了他的声音:“跟我来——” 容栖栖双腿并拢,纵身一跃,不到三秒,两人的身影都没入底下波涛汹涌的水中。 许浑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把手给我。” 容栖栖也没想到,鬼市入口是在水里。把手递给许浑,借着他的力,爬上岸边。 许浑双唇冻得发紫,把湿透的狐裘大衣丢在地上,想用灵力烘干衣物。等到容栖栖干透后,许浑还是冻得发抖,完全不能静下心来运转灵力。 容栖栖牵住他的手,用龙气引着他的灵力,许浑顿时觉得自己像泡在温泉里,温暖舒服。 容栖栖见许浑平复下来,便松开了手,细细打量这传说中的鬼市。 鬼市和人界的集市一样,路的两边摆着大大小小的摊位,每一个摊位前都挂着一盏灯,凡事有鬼或人靠近摊位,那盏灯就会亮起来,直到买家离开。 不同于人界的是,鬼市的四周没有一丝光亮。 这里就像被世界遗忘的地方,大雾笼罩着整个集会,靠着摊位前微弱的灯光,依稀可见路中这一条无穷无尽的黄泉路。 许浑弄好后,解释道:“那盏灯是吸怨灯,活人用生气做筹码,鬼魂用怨气做筹码,只要靠近摊位的人或鬼都要上交‘押金’,吸怨灯就是存储押金的东西。” “你在跟摊主说话的时候,鼻子不要呼吸,这是鬼市的规矩。”许浑说,“还有,说话声音小一点,不要吵到那些人。” 许浑交代完一些重点后,还是有点不放心,“算了算了,你跟在我后面,有想要买的东西,我帮你交涉。” 容栖栖第一次站在别人身后,她突然觉得,许浑的背其实还挺宽阔的。 容栖栖左右张望,前几个摊子都是一些符咒法器,太低级了,只能骗骗那些活人。 两人又经过了几个摊位,容栖栖看到一个玉镯,眼睛总算是为它停了几秒,扯住许浑的衣袖,把那个玉镯指给他看。 许浑对着摊主摆弄了几个手势,摊主看到后摆手,直接说“不卖。” 第七十二章 碎玉窟 容栖栖扒拉了许浑一下,小声说:“怎么了” 许浑心想,他这是想加价啊。 胡子都拖到地上了,还这么黑心。 许浑推了一下眼镜,眉眼闪动几下。 占便宜占到小爷身上来了,今天就让你自愿双手奉上。 许浑的头微微靠近容栖栖,说道:“你站到我前面来。” 鬼市里的商贩多是半鬼人,它可以随时灵魂出窍,也能像人一样生活。白天待在家里休息,晚上在鬼市讨生活。 半鬼人想要维持形态,必须每天收够足量的怨气,不能多也不能少。怨气不足的话,灵魂就不能离体,反之,怨气过多的半鬼人将会永远变成鬼。 他们依靠吸怨灯来判断自己的怨气多少,怨气足够了,吸怨灯亮绿色的光,如果在太阳升起之前还不够,那么吸怨灯会变红色。 胆小的商贩不愿意接待怨气太强的顾客,他们宁愿当个普通人,也不要做鬼。 容栖栖一靠近这个摊子,商贩就感觉到了她的怨气,眼见着吸怨灯里的怨气越来越多,别说卖东西给容栖栖了,巴不得这两个人快离开他这里。 容栖栖不清楚吸怨灯还有这一作用,向前两步,走到离吸怨灯不远的地方。 商贩赶紧出声制止,“不要过来,离我的摊位远点。” 许浑偏不,把容栖栖稍微往前又推了一下,她一个不察,高跟鞋卡在泥里,手想撑在桌子上,但不小心碰到了吸怨灯。 许浑也始料未及,在容栖栖重心不稳的那一刻,他就立刻搂住了她的肩膀,还有一只手放在她的额头前,但没有挨到她。 仅仅那一秒,原本还闪着红光的灯突然变成蓝色,而且灯壁还有了些许裂纹。 灯在人在,灯灭人亡。 商贩都只差给他们跪下了,恳求道:“姑爷爷,姑奶奶,放过我吧,你们想要什么就直接拿走,或者我把那些东西都给你们。” 许浑抿住嘴,这回玩儿大了。 摊子是人家活命的东西,吸怨灯的破裂的确不是他的本意。 许浑想用灵力修补商贩的吸怨灯,容栖栖先他一步,“我碰到的,我负责。”然后让许浑放开她。 容栖栖把许浑推她的那一下还给他,她左掌微微用力,许浑被她这么一推,差一点就跟商贩嘴对嘴了。 “以后手不要那么脏。” 许浑忙不迭点头,“我真不是故意的。”他把玉镯递给容栖栖,像她示好。 容栖栖刚要去拿,一只手从桌布下伸出来,用力一扯,许浑整个人都被带进去了,镯子也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容栖栖捡起地上的碎玉,在许浑头要进去的最后一刻,箍住了他的脖子。 许浑只感觉那只手拖着他的腿到处游走,容栖栖怕被甩掉,力度稍微有一点大了,勒得许浑都喘不过气了。 “轻点……轻点……” 容栖栖松了一点,可只要一放松下来,许浑的头差点从她手肘里溜出去,容栖栖又勒得更紧了一些。 许浑想踢掉那只手,可那只手像涂了强力胶一样,无论被许浑踢多少下,都不肯放开。容栖栖正要捻一个火咒,烧了那只手,没想到它又停了下来。 许浑和容栖栖不知道被拖了多远,这附近没有一个摊位,全是大雾。如果不凑近一点,都看不到对方的人影。 许浑摸了摸脚,那只手也不翼而飞了。他站起来,想要搀扶容栖栖起身的时候,发现她的手正在流血。 “你怎么流血了刚刚伤到哪里了”许浑撕下衣角,打算帮容栖栖包扎一下。 容栖栖的手是因为捏着那些碎玉,被割伤的,这点小伤,她完全可以自愈,“没事。”她用许浑的衣角,把沾染血迹的碎玉擦拭干净。 那些碎玉在这黑暗中尤为闪亮。 手镯没有打碎之前,那里面似乎有一个洞。许浑仔细端详了一番,眯着眼睛看那个洞里面,“我去,这是哪位大师的手笔” 容栖栖也拣起一块碎玉,学着许浑的样子,看向洞里。 只见那洞里有千万个大大小小的洞窟,每一个窟里好似雕刻了一个人像,太过于小巧精细了,他们看不太清,不过也深感震撼。 许浑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他想看得更清楚一点,“雕玉的匠人我见过,他们大多都是在打磨雕琢玉的外观,头一次见到在玉里做文章的。” “也不知道这位大师怎么做到的。”许浑说,“你眼光不错,这真是个好东西,可惜了就这么碎了。” 容栖栖也有点惋惜,“不然我们再去找找” “我觉得行。”许浑说完,才发现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 那只手呢把他们无缘无故地拖到这里来,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玩他呢 许浑放下碎玉,刚要提醒容栖栖,容栖栖往前猛扎一下,碎玉堪堪划过她的上眼皮,还勾出一道血丝。 “嘶——” 有东西在推她。 血丝没入那些洞窟里,一转眼,容栖栖就不见了。 许浑瞪大了双眼,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碎玉 许浑拿着碎玉左看右看,模仿容栖栖,用碎玉锋利的裂口划伤了自己。洞窟里金光一闪,许浑也随之消失了,空留下一片白茫茫的尘雾。 许浑揉了揉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在他两边,全是洞窟,洞窟里雕刻的玉佛栩栩如生,神态自然庄严,而且每一个玉佛的身形姿态都不尽相同。许浑走到最后一列洞窟那里,再往前,就是一整面用玉砖堆砌而成的墙体。 上面刻着几幅图像。 几个小孩子往悬崖下面看,那里有一只老虎,这是左侧的画面。右侧则画了那其中的一个小孩子跳下悬崖,落在老虎旁边,最后一幅画里就只有一堆白骨。 许浑还在琢磨这副画的内容,恍惚间,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许浑,许浑。” 许浑张望一番,抬脚向传来声音的地方走过去。 又回到了洞窟那边,数万个佛像令他目不暇接,那声音又来了,“许浑……许浑……” 那道声音碰到数千个玉佛上,愈发沉闷厚重,如寺庙里敲钟的回响,震得人脑瓜子嗡嗡作响。 第七十三章 逃出 声音越来越繁杂,时不时伴有几道摩擦声,引得许浑更加心烦意乱。 许浑捏紧口袋里怨魂元珠,努力不让自己受那些声音的干扰。 “许浑,静心咒,我教过你的。”容栖栖的声音从元珠里穿出来,许浑心里一喜。 静心咒他只学过一次,但他凭借超强学习能力,早已把咒语铭记于心。 静心是为清心。 许浑在默念咒语时,有一层类似玻璃的罩子围住了他,把那些魔音隔绝在外。许浑念完一遍,耳清目明不少。 许浑:“你在哪里” 容栖栖清润的嗓音传了过来:“我被困在玉佛里了。” 这么多玉佛,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你运转不了灵力吗” “不行。” 容栖栖被锁在玉佛像里,她都拿捏不准,这到底是为她好还是在害她。 玉佛有佛光,容栖栖碍于身份,不能施展法术,但是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怨气,在一点一点被洗涤,变得更醇厚了,要不是许浑也跟着进来,她差一点就迷失在这里了。 许浑细细观察了每一尊玉佛,“你的身体僵硬吗是不是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变” 容栖栖试着扭动身体,还真的一动都不能动。 “我的手臂向上举,头低着,四肢和上身是僵直的。”容栖栖说,“你往香音神这方面想。” 许浑按照容栖栖说的特点,一个一个的找了过去,终于在最后一列的最上面找到了她。 “我看到你了。” 容栖栖果然被困在香音神里,那尊玉佛的脸与其他的神态有些许不同,眉眼间有容栖栖的神韵,清冷感压过了威严感。 “喂,这都让你找到了,我还真是小看她身边的跟班了。” 许浑闻言,连忙把后背朝着洞窟这边。 这声音他听过,就在边境的森林里。 那个隔空传音的神秘人。 他转头,看见一只苍白的手在那里指指点点。 手还能说话 那只手像是看出了许浑心里的疑问,又发出了人声:“幻影而已,不必太在意。” “不过,你确实让我很惊喜。”那只手略带遗憾地说道,“如果你还有下次的话,我一定不会厚此薄彼,总是只让她一个人进局,也挺没意思的,你说呢” 许浑从鼻子里使劲哼了一声,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屑,“你先顾好你自己吧,落魂阵输给我们几千年灵力,倒置空间又白白送给我们那么多怨气,你现在的怨气也只能控制住一只断手了吧。” 被许浑戳中心事,这次神秘人故意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容栖栖迷失在这里,把他灵力和怨气都吐出来。 没想到又是这小子横插一脚,险些坏他好事。 这次他绝不会让他们两个活着出去。 神秘人依然用谈笑风生的态度对待许浑,“小子,你听说过,摩诃萨埵舍身饲虎的故事吗” 他也不等许浑的回答,自顾自的说起来,“在古印/度的一个小国里,那个国家的国王生了三个孩子,有一天那三个孩子在森林中游玩,看到悬崖下有两只老虎,一大一小,大的那只是小老虎的母亲,它们饿得奄奄一息。最小的那个孩子觉得它们很可怜,便决定去救它们。” 许浑听着这个故事,总觉得他在哪里看到过。 说的不就是那些壁画吗! “最小的那个故意甩掉他的两个哥哥后,又回到了悬崖边,他用木棍刺伤自己的喉咙,然后从崖上跳下去,他的血流到老虎那边,最后救了那两只老虎。” 许浑右眼皮跳了一下,“你不是在讲睡前故事吧你在恐吓我,如果我要救她,我就会死。” 神秘人:“孺子可教也。你是孩子,她是奄奄一息的老虎,就看你的选择了。” 许浑:“你把我当傻子哄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大可以问问你口袋里的那颗珠子,她会给你答案。” 许浑一边瞪着那只手,一边偷偷捏了捏怨魂元珠,在心里问道:“高人,他说的是真的吗” 容栖栖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故事,许浑没听说过,但她小时候听容古提起过。 她被锁在香音神的佛像里,如果没有足够的血使佛像爆开,她就会一辈子困在这里面,直至灵魂消亡。 神秘人看不到许浑的表情,但他没听到许浑再说话了,心下便猜到容栖栖已经跟他说了。 “怎么样选好了吗” 许浑背对着他,在转身的那一刻,不经意间看了神秘人一眼,眼神里带着不屑和蔑视。 “看好了,小爷让你开开眼。” 话音刚落,许浑脚点洞窟间的缝隙,三步并作两步,爬到困住容栖栖的佛像前。 拿出银锁,“有我在。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 容栖栖愣住了。 许浑把银锁戴在佛像的脖子上,“咔嚓”一声,佛像从脖子那里开始出现裂纹。 许浑跳下来,双臂展开。 随着最后一块玉碎裂,许浑的怀里掉进了一个人。 不,应该是仙女。 容栖栖的臂弯处挽着一条青绿色的飘带,身穿一袭红色汉服,衣襟处镶着青边。 “砰”落入许浑怀里,衣袍丝带铺在许浑胸前,那些丝带从他脸上拂过,还带有一丝莲花的清香。 许浑稳稳当当地接住容栖栖,红袍和他玄色的直袍互相映衬,越发显得他桀骜俊美,他剑眉飞扬,嘴角带笑,“不是说了吗有我在。” 容栖栖见过很多男人,其中不乏外表十分突出的人,但在容栖栖眼里,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鲜少有令她惊艳的长相。 可就在此刻,她心里头冒出了一个想法:许浑挺帅的。 许浑也看到了容栖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看够了吗小爷我是不是很帅” 容栖栖白了他一眼,双手抵住许浑的胸膛,“放我下来。” 容栖栖因为困在佛像里时间长了,眼睛一直睁着,有点泛红,瞪许浑那一眼,倒像是女儿家的嗔视,略显娇态。许浑以为容栖栖害羞了,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容栖栖又用手抵了抵他,别看许浑瘦高的一个人,胸比铁还硬,容栖栖手脚还有点发麻,竟然没推动。 “小心——” 第七十四章 回去 从许浑脑后飞过来一只手,五指呈虎爪状,直取许浑脑袋。 许浑感觉耳边一阵疾风刮过,低头,抱住容栖栖往旁边一滚,许浑和她调转方向,他的背狠狠砸在了凹凸不平的洞窟上,手臂也卸了力,但依然没让容栖栖摔在地上。 容栖栖心有余悸,刚才就差那么一点,许浑就要头身分离了。 神秘人也没料到许浑速度可以那么快,他来不及收回力度,卡在了洞窟里。当那只手碰到玉佛时,几乎是一触即燃,指尖燃气黑烟,一股焦肉味扑面而来,等到黑烟滚滚时,那只手全部被火光包围起来,短短几秒后,就只剩一捧白灰堆在洞窟里了。 许浑感觉肩膀那里一团瘀血,一动就疼,皱着眉说:“又被他逃了。” “你怎么想到用银锁来破坏玉佛的” 一说到这个,许浑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我跟你说,不是我吹,这方法还真只有内行人知道……”许浑还想吹嘘几句,被容栖栖打断:“说重点。” 那一连串的自夸就这么烂在许浑肚子了,“玉是养人的好宝贝,银戴在手上,也可以帮助人体排毒,但这两个好东西放在一起,就不行了。银玉天性相克,那银锁被我从小戴在身上,我估计它肯定没少帮我吸/毒。而那些制作玉佛的玉不说是用顶尖的材料吧,那用料必不会低级。” “当然了,我刚刚也是在赌,赌我那把银锁的毒强过玉佛。”许浑说,“你是没听到断手的话多嚣张,小爷偏不信那个邪,我们两个一个都不准死。” 容栖栖静静地看着许浑义愤填膺的模样,“如果你赌输了呢” 许浑一改激动,格外认真地目视容栖栖的眼睛,“不会输。” 他的身体他了解,如果不是胎毒,他不会这么虚弱畏寒。银锁跟了他数十年,毒性极强,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他甚至想,万一失败了,他就将全部的怨气渡给银锁。有了怨气加持,银锁的毒性会大大增加,届时,玉佛必定会破。 容栖栖透过许浑清澈的眼睛,看到了他那颗鲜红的心脏,“咚咚咚”,他的心脏在她耳边跳动,她能感受到他言语中郑重。 像是有意逃避,她捻起一点白灰,闻了闻,“是怨气。他用怨气控制断手,即使我们抓到那只手,也找不到他。” 许浑心想,这伤,小爷我记住了。 容栖栖见许浑一直在揉肩膀,心里不免一丝愧疚,“喂,你还能走吗” 她很少关心别人,原本是好心,但听起来就像她在嫌弃许浑。 容栖栖咬唇,她语气是不是太冲了 许浑:“扭到而已。我们走吧。” 许浑到不在意,他都习惯了。如果容栖栖软娇娇地关心他,他还会怀疑她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容栖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关心他,她和许浑的关系,只是比陌生人更近一点。 她似乎过于关注许浑了。 没错,她不仅担心他,还对他格外宽容,这不是一个什么好兆头。 容栖栖的心里乱糟糟的,她晃了晃头,呼吸略有不稳。 许浑在她身后,看着容栖栖的样子,也有一点摸不着头脑,“不舒服我就是被撞了一下,没事。” 许浑还特意甩了一下手臂,“是不是这里佛光太强,让你很难受我们快走吧。” 容栖栖还在理清那一团乱麻的心思,胡乱点了几下头,道:“先出去。” 许浑心里的不安很强烈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得先把原因归咎到玉佛身上。 容栖栖被佛光压制,体内的怨气根本聚集不起来,容栖栖无奈,问道:“舍利子你还有吗” 舍利子对许浑来说大有用处。 上次得手的舍利子,他一直好好保管,至今都没动过它们。 “有。” 许浑拿出一颗舍利子,容栖栖道:“这里佛光太强,我使不了法术,现在我把移魂法的心法教给你。” 舍利子是佛家的东西,不会受佛光压制。 容栖栖嘴唇开开合合,晦涩难懂的心法,被她一字不落地传授给许浑。 容栖栖对道法的钻研他是知道的,他还是免不了被她的功力征服。 许浑镇定心神,跟上容栖栖的速度。 容栖栖念完心法后,又阐释了一遍这道心法的奥义。许浑囫囵吞枣地听了一遍,便说道:“我试试。” 许浑记忆力和学习能力惊人,容栖栖仅说了一遍,他就能原原本本的重复下来,没有丝毫错误。 许浑念完后,有点后悔,他想着这时候逃命要紧,没有收敛一下自己的锋芒。 他在容栖栖面前立的人设,应该没有崩吧。 许浑心里像打鼓似的,等待容栖栖的反应。 容栖栖表面上并无任何波动,实际上她心里的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她学习移魂法的时候,地藏菩萨只扔给一本她记载心法的典籍,那些奥义都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所以她完全记下来这些,总共花了三天。 他之前是有意让自己不突出吗才在她面前表现得比较平庸。 “念得很流畅,没有错误。”容栖栖说,“开始吧。” 许浑心想,这算运气好好几次他都露出马脚,但容栖栖似乎不怎么追究。 她是不在意还是真的没发现 又或者她在等,等他自己说出来。 不管是哪一种,许浑都不好受,只能顺着容栖栖的反应随机应变了。 两人出来后,回到了鬼市。 许浑:“继续逛,还是打道回府” 容栖栖全无游乐的兴致,“去你家。” 许浑戴着容栖栖走到一个火光明亮的空地,那里有数十个篝火堆,围成一个很大的圆圈,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许浑指着火圈道:“我们从这里回去。” “跳进来之后,这些火会把我们烧起来。不会痛,一下子就好了。” 《百鬼集》记载过:鬼市者,集会也。阴/水入,阳火出。 大概意思是,鬼市相当于人间的买卖的集市,从至阴的水里进入鬼市,要想从鬼市出来,就必须从至阳的火里烧去体内阴气。 第七十五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1) 许浑先入火圈,容栖栖紧随其后。 两人脚一落地,火舌就开始舔舐他们的衣角,“轰”的一下,把两人团团围住。容栖栖不觉得有灼烧感,反而感觉身体被泡在了温泉里,舒爽温暖。 等两人身体的温度慢慢下降后,他们站在的不是鬼市,而是地混山山顶,山脚下河流依然波涛汹涌,鬼叫似的拍击声令人阵阵发寒。 许浑的狐裘大衣落在了鬼市里,他受不住山顶的阴冷,双臂交叉在胸前,“冻死我了,我妈估计在家做饭等我们,你要不和我一起回去吃顿饭” 熟捻的语气让容栖栖不太舒服,她和许浑之间不应该这样的。 容栖栖酝酿一会儿,还是摇头拒绝了许浑的提议。 她的心思一团乱麻,还没考虑好用什么方式与许浑相处。在她有思路之前,她决定暂时不与许浑来往了。 许浑僵硬了一下,“随你,我走了。” 转身的时候还自言自语:“这山顶这么怎么冷。” 还没等许浑走远,树林里钻出一个人影,许浑看见来人,微微惊讶,“赤芝,你来这里找我” 赤芝急匆匆地往许浑这边跑,拱手道:“少家主,终于找到你了。” 许浑听赤芝语气不对,沉声询问道:“交代给你的任务,办得怎么样了” 赤芝从胸前拿出一根竹签,“您上次吩咐的事,我都办好了,但是许非的人发现我在船上。我跟那个人交过手,他为了逃命,偷偷给了我一个世界代码,就是您手上拿的竹签。” 这个竹签像是在竹简里脱落的一片,年代久远,还泛着墨香。 许浑摩搓着竹签上的数字,道:“许非没找你麻烦” “前段时间,他一直与王市广那伙人纠缠,可王市广和楚权中了许非的计,现在跟许非抱团。许非拿他们做枪,我估计,他们这第一枪对准的就是您。”赤芝说,“许非让王市广和楚权帮他笼络许家人,准备联合那些人对族长施压,把您从少家主的位置上拉下来。” 许浑眼含凶狠,嘲弄道:“一群小鱼小虾而已,既然要和我玩游戏,那就千万别中途退出。” 许浑对赤芝耳语几句后,看着容栖栖依旧站在原地,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一瞬。 他收起满身的刺,朝她走过去,把竹签交给她,“这个,就当作回赠的礼物。” “我没送过你东西,不需要你回赠。” 许浑抓起容栖栖的手腕,把竹签硬塞在她掌心,“你教过我那么多心法,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我吃了就跑的白眼狼,这个礼物你受得起。” 许浑不等容栖栖拒绝,带着赤芝跑下山,留容栖栖一人在山顶凌乱。 他就是想给容栖栖留下点什么,不然真怕这个没良心的把他忘了。 等他处理好许非,再去找她好了。 容栖栖也没执意拒绝,心道送上门的世界代码,不要白不要。 更何况,许浑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那些心法是她冒着被惩罚的风险,私下教给他的。 这个礼物她收下了。 满身血污的宫女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奔逃,在她身后跟着几个手持长矛的士兵,盔甲上满是鲜血。他们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其中有一个指着宫女,舔着唇,道:“哥几个,你们谁先来那身段,啧啧啧。” 旁边的士兵一脸猥琐,几个人长得贼眉鼠眼,看着前面跌倒的宫女,又哄堂大笑。他们的笑声与轰隆隆的马蹄声夹杂在一起,以不可抵挡的阵势侵入了这座城池。 随着最后一名抵抗的士兵跪倒在地上,马背上为首的人向上天怒吼,举起宝剑,他身后的上千人同时发出排山倒海似的喊声,无数的刀剑应声而起。 这是一个旧王朝的颠覆,同时预示着新王朝的建立。 容栖栖穿梭在各个宫殿里,终于在一个偏殿找到了她要的尸体。 那名女尸身穿华服,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肩头的忍冬纹被鲜血浸染,看不出它本来的颜色。 头上的坠马髻也不再规整妥帖,耷拉的发丝扒在女子脸上,紧闭的双眼表明她再也不能为自己梳妆打扮了。 容栖栖手指按压在她额间的花钿上,轻轻一抽,一个完整的魂体就被带了出来。 女子懵了一瞬,不明白自己怎么了,看着身穿龙纹旗袍的容栖栖,更觉奇怪。 “放肆,你是哪个宫里的人,竟敢在宫里身穿这等奇装异服,还不去换了。”女子捂住眼睛,不敢多看容栖栖。 容栖栖略过这些小细节,解释道:“本座乃是新朝国师,受人所托,特来完成你的心愿。” 女子呵斥道:“毫无规矩,本宫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锦和公主,从未听过什么新朝。” 容栖栖见锦和公主还搞不清状况,好心提醒她:“公主,就在今日,霖朝已经亡了,连你也死于反贼刀下。” “如今是雯朝。” 锦和公主踉跄了几下,忽然余光中看到地上的尸体,那不正是她自己吗! “本宫……本宫竟都想不起来了本宫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本宫”锦和公主紧扯容栖栖的袖子,“你说你是国师,是你把本宫唤醒的” “公主无需害怕,本座略懂鬼神之道,为了将杀害公主的贼人绳之于法,这才唤醒公主。”容栖栖说,“不仅如此,本座还能帮公主完成一个愿望。” 锦和公主毕竟跟在皇帝身边长大,参加过大大小小的祭祀,对国师这类人十分信赖,逐渐接受自己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本宫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无妨,这件事交给我,我定会找到凶手。”又是一个想不起来的。 “本宫的愿望么”锦和公主一辈子只有一个愿望,“只愿盛世长存,战士耕锄,天下百姓世世辈辈太平安康。” 容栖栖一怔,她没想到在封建礼教的社会中,会有这么一位心系百姓、重家国的皇家女子。 她不由得对锦和心生好感。 “本座定会助你达成心愿,绝不食言。” 殿外,钦天监诵朗时辰,新帝乘舆车从乾朗门出,至慈安门。新帝从东阶上,随从门左皆立于西阶。 归顺的王功大臣摩肩接踵,个个表情严肃沉重,站立在台阶下方。 萧靖舜俯视着他脚下的臣子,这天下终于是他的了。十年的蛰伏,五年鏖战,整整十五年,他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这一天来得太迟太迟了。 “啪——” “啪——” “啪——” 阶下三鸣鞭震天动地,层层文官武官分立在两边,这三声响彻云霄,它证明着此地已经不再是霖朝,而是属于他萧靖舜的时代——雯朝。 鸣赞官朗声道:“拜跪。” 萧靖舜率领群臣三跪九拜,各宫各殿的鸣赞官接续外传,午门外的各官随同行礼,呼啦呼啦地跪倒在地。 整座城池肃穆端重,随群臣跪拜而摇晃的朝珠叮铃作响,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响声。 鸣赞官:“礼成。” 第七十七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2) 朝堂之上,萧靖舜位居最高位。头戴束发皇冠冕,身着金盘龙纹朝服,腰系玉带,脚踏皮靴。冕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瞳仁,令人不敢直视。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天上朝,这位新帝就给朝臣出了个大难题。 萧靖舜对前朝的治国之法深恶痛绝,官官相护,九大世家子弟垄断朝堂,寒门子弟根本毫无出头的机会。 因此他上位第一件事,便是打破这种死局。 “各位爱卿,可有能人为朕献计,消解朕心头郁结的” 群臣都扣着头,无一启奏。 萧靖舜登基前镇守滇州,那里士兵善骑射,骁勇善战,民风彪悍,说话也直爽。登基之后,他接触到的文官武官,说话弯弯绕绕,一句话能有数十个心眼子。 眼见着那些朝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生怕说错话触了他的霉头,干脆一言不发,装傻充愣到底。 萧靖舜在龙座上,把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怒从心生,呵斥道:“今日若无人启奏,那朕便把你们全都杀了。” 早在萧靖舜起兵造反时,他们便听说了这人手段之残忍。所过城池,只要看到金银财宝,就全部搜刮,敢于反抗的百姓,就地斩杀,一个不留。 朝臣闻言,“扑通”一下,齐齐跪倒在地,“求陛下开恩。” 萧靖舜心里暗骂,一群老东西,不过是鼠辈尔尔。 “国师,你可有良策” 朝堂之上,仅一人不跪,她眼里也丝毫不见惧怕。 有几位不怕死的官员,偷偷斜着眼看了看那位新朝国师。历朝历代,仅此一位女国师,听说她跟着萧靖舜南征北战,新帝能顺利登基,就是有她在背后出谋划策。 真是一位奇女子啊。 只见班部丛中闪出一位紫冠朱色官服的天官,容栖栖手捧文册一卷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新朝始立,应广纳百川,四方辐辏。前朝虽开设科举,但所纳贤才均是男子,女子则屈居闺阁之中。” “陛下此时根基不稳,若开设女科,必得天下之民心。” 容栖栖高声道:“微臣斗胆请求皇恩,开设女科,准允女子入朝为官,替陛下分忧解难。” 容栖栖语音刚落,有人就提出异议,“陛下,不可。古来今往,从未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妇人浅薄,何能担当大任。” “古人云: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若女子为官,有违古训,请陛下三思。” 容栖栖冷哼一声,“吴大人,想不到你竟如此迂腐。听闻令爱,也就是如今的淑妃娘娘,出嫁前乃王城第一才女,吴大人因有淑妃娘娘而面上生光,现在到说妇人浅薄无知,您是在骂自己不该请教书先生,为娘娘传道授业吗” “再者,本座既为女子,有幸相伴陛下左右,助陛下完成大业。如若不是陛下慧眼识珠,摒弃女子不如男的歪理,哪有本座的今日。” 容栖栖瞥了一眼吴霜林,不紧不慢地说道:“吴大人,您是对本座不满,抑或是说,你对天子有异心呢” 吴霜林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跪倒在地,头扣得咚咚作响,哭丧着道:“陛下,微臣绝无此意,请陛下明察。” 萧靖舜被吴霜林弄得烦了,吼道:“行了。” 又看着不卑不亢地容栖栖,道:“国师所言有理,依朕所见,开设女科乃顺应民心,准了。此事由国师全权办理,望国师借女科之事,为本国笼络各界人才,稳固江山。” “微臣领命,定不负陛下所托。” “阿姊,阿姊,当今圣上开设女科,准许女子入朝为官,阿姊等的机会来了!” 余桃手里的茶杯应声而落,她无心理会地上的一片狼藉,死死掐住四弟的手臂,“真的么四弟,这消息从何而来。” 余元痛呼出声,但心里的激动令他忽略这点痛感,道:“东街菜市场张黄榜,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今年院试准许女子科考。” 余桃两条腿甩得像风火轮,撒腿便向东街菜市场飞奔而去。余元揉着两条青紫的手臂,心里止不住的为阿姊高兴。 余桃到那里去的时候,东街菜市场早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各户人家的女儿小姐都挤在这里,惊呼声议论声络绎不绝,“娘,我也能参加科考啦。” “母亲,您瞧好了,女儿我定为您争个好名次来。” “真是圣上开恩,没想到到我这个年纪还能科考,多谢陛下。” 余桃的心敲得比鼓点还响,她激动得手脚发冷,虚汗直流。 父亲,母亲,女儿终于等到了! 愿得父亲母亲庇佑,有朝一日,女儿必能封官加爵,光复余氏。 日月往来迅速,转眼间便过了六年。 这一天,烟青色的天空刚刚破晓,路上的石砖都还是潮湿的,更夫在天亮前最后打一次更,忽听得街角的一幢破茅屋那里,大门被打得砰砰三响,报说余家长女中了状元。 一少年迷蒙着眼,不信这等喜讯,“哎呀,好哥哥,可别闹了,我和阿姊苦等一夜,正要睡下,有什么事等睡醒再说。” 报喜的那人一手挡住门板,“小少爷,谁有这闲心来哄骗你,快把你阿姊喊起来,她中状元啦!历朝历代第一位女状元,恭喜恭喜。” 余元的瞌睡虫立刻跑得没影了,着急忙慌地把余桃拉起来,“阿姊!报喜的说你中状元了!快醒醒。” 余桃随便扯了件外衣拢在身上,绳子也没来得及系好,就冲到门口,仔细看来报条,满心欢喜。 余元打点报喜的后,发现余桃呆愣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时不时落下几点眼泪。 余元也想起自家阿姊黄卷青灯,累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突然乐极生悲,眼里含着泪,劝解余桃说:“阿姊,四弟愚笨,比不得阿姊从小聪慧过人,连累你为余氏苦学参考,血海深仇全压在你一人肩头。幸好咱们熬过来了,只等你入金马,登玉堂,光复余氏指日可待。” 余桃收好报条,吞了眼泪,道:“昔日那狗皇帝攻入王城,杀害余氏整整一百三十二口人,仅余我们姐弟两个相依为命。这仇不报,誓不为余家人。” 余桃牵着余元的手,“等阿姊入朝为官,打点上下。你在外继续联系余家旧部,必要那狗贼萧靖舜偿命!” 第七十八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3) 御书房内。 萧靖舜一面批阅奏折,一面问容栖栖道:“国师,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安置这新科状元” 萧靖舜对待容栖栖十分敬重。 他素来对天文地理,占星八卦的能人异士佩服至极,在他看来,一国之国运,与风水龙气是分不开的。 就在他攻破王城的前一天晚上,他从梦中惊醒,发现有一人站在军帐里。 帐里没点灯,模模糊糊只看了个大概,不知怎的,他居然也不害怕,大着胆子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答道:“本座乃是天降星君,今夜此处汇聚龙气,本座特来助王爷一臂之力。” 萧靖舜并未全信,掀开被褥,从榻上跳下来之时,还不忘拿着枕下的匕首,“从何证明你乃天降星君” 容栖栖捻了个口诀,霎时间,两人移形换影。 萧靖舜看着眼见此情此景,手中的匕首变成了玉玺,他原来的里衣换成了一身明艳的龙袍。他也不在军帐里,而是坐在龙椅上。 萧靖舜呆愣了半晌,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这......” 容栖栖立在他身旁,声音虽低哑,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明日一战,我定会助王爷你完成大业。” 萧靖舜不过是个镇守边疆的异姓王爷,这次起兵造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王城易守难攻,更何况现在寒冬难忍,粮草和被褥都被困在半路上,这一战打得他也是心慌慌。 他辗转反侧了道半夜才勉强入睡,乍一下冒出来一个什么天降星君,他心里比杂草还乱,像个呆头鹅问道:“为何是本王” 容栖栖:“王爷可曾听过一国气运在于龙气之强弱本座夜观天象,王城那位龙气衰微,反而王爷的帐篷龙气汇聚,您的命宫主星正是紫薇星。” 萧靖舜被容栖栖哄得喜笑颜开,所有起义的人无一不喜欢听这些话,他也不例外。 尤其是他亲眼见到容栖栖把他带到泰清宫正殿,皇宫守卫森严,泰清宫是上朝议事之所。如果容栖栖是个普通人,根本不能把他带进来,更别说穿龙袍、坐龙椅了。 更令萧靖舜惊奇的是,这些都是一瞬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容栖栖绝不简单,若她为他所用,他必不会亏待她,如若不然,那他只能杀之,以绝后患。 萧靖舜想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狠厉,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容栖栖看在眼里。 萧靖舜收起杀心,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星君,当朝皇帝昏庸无能,本王起义是为开创一个政治清明的新朝,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待到本王完成大业的那一天,定许你良顷万亩,高官厚禄,” 容栖栖不免觉得好笑,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萧靖舜自诩为民生,说到底不过私欲作怪。 “本座无需任何金银财宝,只愿长伴王爷左右,为王爷占卜国运,趋利避害。” “星君的意思是” “望王爷准许本座担任国师一职。” 萧靖舜正担心放虎归山,容栖栖的要求正对他心意,这人他根本就不准备放走,必须把她放在眼皮子地下,牢牢看住他才能放心。 “陛下,陛下” 萧靖舜的心思被容栖栖唤回到现在,“国师方才说了什么” 容栖栖垂眉道:“余桃是历代第一位女状元,本座认为,都御史最为合适她。” 都御史专纠劾百官,辨明冤情。凡官吏的升职、罢免,都御史会同吏部一起考察,重大刑事案件则汇通刑部共同办理。虽然官级仅为正七品,但权限广,且直属皇帝一人。 萧靖舜倒有些犹豫,审理案件,监察百官,这些事交给一个女子去做,他有些不放心。 容栖栖明白萧靖舜的顾忌,“陛下,本座此番进谏原因有三。其一,都御史官小但事务繁杂,正好可以用它一试余桃的能力。其二,朝中大臣对女科本就颇有微词,若余桃办事出色,也可令臣子信服。” “其三,陛下登基不过五年,人心未稳,前朝势力是否渗入当朝官员之中,陛下不得而知。余桃一介平民,与世家大族皆无深交,让她来做陛下手中的刀,再合适不过。” 容栖栖字字句句戳中萧靖舜的心思,萧靖舜心里的那点担忧,被她这么一剖析,全都烟消云散了。 萧靖舜不得不再次感叹,将天降星君留在身边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幸得国师辅佐朕,那就依国师所见。”萧靖舜说,“德亮,拿纸笔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状元余桃,颖悟绝伦,雍和纯粹,柳絮才高。着即册封为都御史,钦此。” 余桃双手举高,“多谢皇上。” 德亮瞧着新科状元,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恭喜余大人,贺喜余大人,大人是个有福气的,遇上圣恩浩荡,特开女科。大人从此可入朝与男子为伍,平步青云了。” 余桃只是微微屈身,朝德亮行了礼,神色淡淡,并不谄媚巴结,“有劳公公。” 余元是个有眼力见的,见德亮脸色不对,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两,打点德亮,“德亮公公,我家也是小门小户,比不得那些世家子弟,阿姊不过是一时太激动了,她嘴巴笨。小小心意,望公公笑纳。” 德亮能在萧靖舜身边待这么多年,心里虽有不满,但也并未表现出来。 他心道,女子究竟是女子,没上朝就敢摆脸色给宫里的人看,他等着看,这种人能在都御史的位置上待多久。 余元陪着笑,送走了德亮。转身一看,那明黄色的圣旨散开在椅子上,急得他连忙收好,“阿姊,你马上便入朝为官,朝堂不比家里,那些官员各个比猴还精。” 余元心思烦扰,“狗皇帝让你担任都御史一职,只怕是在试炼你,稍有不慎,咱们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阿姊,听小弟一句劝,走马上任之后,身段放低一些,也学得些圆通,不然很容易得罪人。” 余桃搭在桌上的手捏成拳,“四弟,这件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第七十九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4) “我是第一个女状元,全王城的的眼睛都盯着我。反对开设女科的官员更是挑着我的错,狗皇帝这才给我这个苦差。若我办事不力,被其他官员上书弹劾,那么开设女科的事很可能到此为止,如此一来,狗皇帝又能把自己择出来,而我呢,则是所有女子的眼中刺。” “若我能力出色,狗皇帝面上增光,他又可得民心。不论我处事如何,狗皇帝都能从中获利。” 桌上那明晃晃的黄色,刺得她眼睛生疼,尽管她做好应对准备,但她还是会害怕。 她怕自己辜负余家一百三十二口冤魂,怕她死了无颜拜见惨死的父亲母亲。 余元被余桃说得心中一紧,“那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走不然我们也结识几位官员,用来丰满羽翼。万一有人弹劾阿姊,还可求人帮忙。” 余桃眼底一片冰凉,“不可,我身为都御史,若结党营私,被人状告朝廷,这就不是小罪了。” 萧靖舜心里清楚,余桃位置尴尬,既无人与她伸手,她也不能主动结交。 他必须保证,这把刀只属于皇帝一个人。 余元急得满头是汗,原以为阿姊考上状元,先从知县做起,再一步一步往上爬,中途笼络有异心的官员,而他通过买卖寻找父亲旧部,他们在诛杀狗皇帝之后,便能全身而退。 却不曾料到,狗皇帝直接把阿姊放在都御史的位置上,这路还怎么走啊 余桃宽慰四弟道:“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日,退朝后。 余桃一人走在人潮的最后面,还是逃不过其他官员频频打量。 “女子为官,本官倒是有生第一次见。” “谁说不是呢” “女人家不好好在家待着,跑朝堂上掺和什么。” “哎哟,吴大人,你可小声点,人还在后面走着呢,她现在是皇上亲封的都御史,您这话落在她耳朵里,惹她不高兴了,第一个开刀的就是您了。” “本官还怕她这个小丫头骗子,我跟你说,我在......” 那群人与余桃渐行渐远,她听不清后面的话。 余桃对这些不中听的话,心里没有什么波澜。在婉拒了几位大臣的邀约后,一个人形单影只地慢慢踱步而行。 忽闻身后有人喊她,“余大人,余大人,请留步。” 余桃闻言停下,跑过来的正是德亮,她微微颔首,道:“德亮公公。” 德亮:“余大人,您可算听到了,刚才喊您好几声都没答应。” 余桃一路思索手中的案件,还真没听见德亮在喊她。 “公公有何事” 德亮整理跑乱的衣襟,“皇上请你过去一趟,跟着洒家走吧。” 狗皇帝找她做什么 一想到仇人近在咫尺,余桃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抓住朝服,光滑垂顺的朝服顿时被扭成一团。 余桃就这么跟着德亮,在宫中七拐八拐,到了御书房的门口。 德亮在门外道:“皇上,余大人到了。” “进来。” 余桃松开发皱的衣料,行跪拜礼,“参见皇上。” “无须多礼,起来吧。” 余桃抬眼一看,那张脸她永生难忘。 萧靖舜攻城那日,几十个士兵包围余府,母亲她和四弟藏在装过粪水的桶里,她紧紧捂住四弟的嘴,不让他发出一丝声响,透过缝隙,她看到父亲母亲、阿姊、兄长全死在那些士卒刀下。萧靖舜骑着一匹白马,面目表情地看着这人间炼狱。在他眼里,死在地上的这些人连蝼蚁都不如。 余府上下被这些反贼洗劫一空,空留下一个臭气熏天的粪桶。 余桃牙龈紧咬,她真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在这狗贼身上刮上数百刀,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萧靖舜觉得这新科状元好生奇怪,问道:“爱卿,你看着好生眼熟,朕之前见过你吗” 余桃瞳孔一缩,他难道认出她了 不,不可能。 他们分明从未见过面,也许他在试探她,她要稳住。 余桃清了清喉咙,“启禀陛下,今日是臣第一次拜见陛下。” 萧靖舜也没多问,想起他旁边还站着个人,介绍道:“余爱卿,这位是国师,爱卿多半在朝堂上见过她。” 余桃这才发觉,在萧靖舜的左侧还有一人,她低头,拱手道:“参见国师。” “不必多礼。” 这声音,好似女声。 余桃顺着脚往上看。 只见此人脚穿烟粉皮靴,下身着大红百蝶马面裙,上身穿赤色金色绣龙短袄,长得唇红齿白,西施难赛。 国师少有露面,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余桃还不知国师是女子。 容栖栖看到了余桃眼里的困惑和震惊,她不让萧靖舜大肆宣扬她的身份,除朝中官员外,鲜有人知晓,雯朝的国师是她。 萧靖舜:“说起来,爱卿还真当要感谢国师,开设女科是国师谏言的,如若没有国师力排众议,开设女科只怕难上加难。” 原来是她的主意。 余桃压下心中不解,“多谢国师谏言,让天下女子得以走出闺中,有扭转人生的机会。” 这声道谢,是真心的。 如果不是国师开设女科,她根本毫无机会接近萧靖舜。 还有一条路,便是入宫为妃。一想到她要委身在仇人身下,对这那张脸摇尾乞怜,心里就止不住的恶心。 容栖栖:“陛下,余大人您也见过了,先议正事。” 萧靖舜被容栖栖这么一提醒,才记起来他召见余桃的原因,“余爱卿,前朝余孽依旧在王城作乱,这番喊你前来,就是想让你着手办理此案。” 余桃心里一抽,尽量控制自己微微抖动的手,“微臣人单力薄,才疏学浅。余孽行踪难定,且混在百姓中,实在难以一网打尽,还请陛下三思。” 萧靖舜脸色顿时冷下来,“余桃,朕说你做得,你就做得。” 萧靖舜最厌恶推脱难事的人,懒得跟余桃掰扯其他。 御书房内的气氛也降至冰点,容栖栖倒不受影响,“陛下,余大人没有办过案,心生退缩之意,十分正常。本座想传授余大人经验,还望余大人不要嫌弃。” 萧靖舜跟烦闷了,他不愿容栖栖离开他,但她说得没错,余桃年纪尚浅,有国师在一旁指点,会上手更快。 可这样一来,刑狱之事繁多复杂,容栖栖势必要住在宫外,万一她跑了怎生是好 第八十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5) 容栖栖叹气道:“陛下您忘了,本座每日还需上朝。” 天知道,容栖栖根本就没有想离开的打算。 锦和公主的心愿她还没完成,她能走去哪儿 萧靖舜一碰上容栖栖有关的事,脑袋就不太灵泛,容栖栖这番解释才令他放心不少。 “既然如此,国师便随余爱卿赴任吧。” 总算让萧靖舜松口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容栖栖还没出去游玩过。皇宫新鲜是新鲜,但待久了也就那样,宫里那群人整天斗来斗去,甚至有几次牵涉到她身上来了。 容栖栖心里烦得很,早就打算出宫散散心。 两人刚踏出御书房的门槛,就碰到了一个瘟神。容栖栖勉强扯了扯嘴角,也不行礼,就这么挺直了腰板,道:“淑妃娘娘安。” 余桃跟着行了礼,也道了声安。 她第一次见后宫嫔妃,忍不住悄悄看了几眼。 那人身穿紫绒牡丹圆领袍,脚踩一双羊皮小靴,一整个富贵逼人,奢华张扬。 淑妃眼瞧着容栖栖又从御书房出来,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老早就看容栖栖不顺眼了,整天跟在皇上身边转悠,肯定不安好心,一心盘算着怎么爬上龙床,承蒙恩宠。 仗着是国师,从不行礼,美其名曰皇上特许她不用行礼。 狐媚子惯会勾引人,总有一天,她要撕破容栖栖这张面皮,让皇上好好瞧瞧,这狐狸精肚子里装的坏水。 淑妃阴阳怪气道:“哟,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国师大人,本宫眼里见不得污秽之物,刚才都没看见你。” 容栖栖不屑置辩,抬脚就走。 哪知淑妃不依不饶,“别走啊,国师大人,好久未见,不如移步华晨宫一聚” “昨日您才在御书房见过我,还被陛下训斥了一番,不过一日您就忘了”容栖栖掀了一下眼皮,“我只听说淑妃娘娘眼力不好,想来这谣言有误,您脑子也有病症,御书房治不了您,还是移步太医院吧。” 和许浑待久了,她毒舌的功力也长进不少。 “你——”淑妃抬起手,想给这浪蹄子一个教训。 “淑妃。”门内传来短短两字,正要出手的淑妃,顿时比睡懒觉的猫还要乖巧。 余桃愈发觉得这位国师是个神人,反贼对她信赖至此,甚至在狗皇帝面前自称本座,他也不制止。 容栖栖一身傲骨,从不向凡人低头跪拜。 再说了,他们也受不起。 容栖栖在前头走着,余桃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狗贼让她揪出前朝余孽,她都还没想好万全之策,现在国师又插一脚,她该如何不动声色地联系那些人,还不被狗皇帝发现。 不然,把国师灭口不行不行,且不论萧靖舜对国师的重视程度,就单表她开设女科这一条,她不仅是余桃的恩人,更是全天下所有女子的恩人。 凭这一点余桃还真下不去手。 “余大人,你对宫外的街道店铺了解多少”容栖栖猝不及防来了一句。 余桃收敛心神,有点摸不着头脑,国师什么意思在试探我对王城熟不熟悉吗不管如何,小心说话为上。 余桃作揖道:“启禀国师,在女科未开设以前,女子大多待字闺中,鲜少有机会在外面游乐,下官也不例外。” 余桃又回味了一遍自己的话,很好,毫无差错。 “既然如此,大人可否陪本座走一遭听闻聚安楼的菜食,在全王城首屈一指,本座难得出宫一趟,不去品尝一番,实在可惜。” 余桃实在搞不清国师的心思,她出宫就是为了吃饭 不对,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聚安楼的老板是四弟,这里是他们为以后联系旧部所设的据点,只因时机未到,四弟从未在人前露过面,除了她和几个亲近的人,其他人都不知晓聚安楼老板真容。 国师特地在她面前提起聚安楼,难不成发现了余元和她的关系! 国师不愧是国师,余桃这才明白狗皇帝为何这么敬重她了。 人在宫里,耳观八方。国师在外面安插了多少探子,余桃不得而知。 她必须更加谨慎才好。 余桃那些想法,容栖栖浑然不知。她想着,好不容易拜托萧靖舜那个粘人精,一定要在外面爽够了再回来。 每日下朝都听到有人再她耳边叨叨,聚安楼昨日出了什么花珍珠,今日又上了个油煎鸡。 听得她抓心挠肝的,稍微靠近那些大臣一点,他们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一哄而散。 她长得有那么恐怖么不带她玩,她就一个人玩儿。 容栖栖王城之旅的第一站便是聚安楼,胡椒醋鲜虾、椒末羊肉、两熟煎鲜鱼...... 她来啦! 聚安楼里人挤人,店小二到处招呼,他也是个机灵的,一见容栖栖和余桃穿得不俗,把手里的活一放,舔着笑脸道:“二位客官,楼下吃还是楼上坐” 容栖栖不喜人太多的地方,“楼上包间还有么” “有有有。”小二朝楼上大喊,“兰草阁两位——” “二位客官这边请。” 刚巧有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少年下楼,楼梯本就不大,那位少爷身旁的书童一下没站住,崴了脚,往容栖栖这边跌过来。 容栖栖原本站在小二前面,刚踏上台阶的脚拐了个弯,挪到小二的后面,结果书童一下倒在了小二的怀里,手肘还磕在了扶手上,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书童的脸蹭的一下爆红,也顾不得胳膊肘的那点痛了,随手拉了一个人的衣袖,想直起身来,没曾想,听到“嘶拉”一声,扯破了少爷的衣袖,他的身体整个往后仰,又倒在了小二怀里,这一次他把脸默默埋了进去。 书童好死不死,不仅扯破了外袍的衣袖,连带着把少爷里衣的袖子也扯破了,所以此时那位少年,像极了草原上的摔跤大汉,一只光溜溜的臂膀就这么耷拉在外面。 少爷额上青筋爆起,两团高原红在他脸上拔地而起,咬牙切齿地说道:“滚回去。” 书童连滚带爬地冲出聚安楼,少爷瞪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看什么看!”随后便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余桃之前说自己很少出门是真话,此刻眼见着一个露胳膊的年轻男子,余桃羞红了脸,但又忍耐不住好奇心,瞟了几眼。 这一看,还真让她看出不对劲了。 那男子手上的金镯子,跟淑妃手腕上的那个镯子十分相似! 第八十一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6) 余桃不清楚容栖栖今早有没有注意到,淑妃扬起手准备甩国师一耳光时,宽大的衣袖滑到了胳膊弯,露出了一个八宝双蛇衔珠手镯。 而那位少爷的手镯则是双蟒戏珠的样式。 这俩个人有什么关系吗 淑妃与国师不和,余桃是知道的。 如果她手里捏住了淑妃的把柄,是不是能利用淑妃对付国师呢 只要给国师找点小麻烦,她也就不能时时刻刻盯着自己,这样余桃便可单独处理狗皇帝交代给她的事了。 余桃反复咀嚼着这场风波,一路琢磨着如何查明那名男子的身份。 因想得太过入神了,连容栖栖喊她都没听到。 “啊什么” 容栖栖重复了一次,“余大人有什么想吃的吗本......我已经点好了。” 余桃心思不在容栖栖身上,胡乱又加了几个菜,便干坐在容栖栖对面。 容栖栖也不是个善谈的主,因此两人一时无话,尴尬得紧。 许浑如果在场,这餐饭会热闹不少。 嗯可她明明不喜热闹...... 当然了,主要是余桃个人尴尬,她跟许浑待久了,别的没沾染上,单单这脸皮变厚了可不只一层。 怎么总是想起许浑。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余桃那起茶杯喝水,却发现是空的,干笑几声,又去加水,装作话家常一样,问道:“国师与陛下关系似乎很好” 天呐,她在问些什么呀! 若是容栖栖回宫之后给狗皇帝告状,认为她私下议论皇上,降罪于她该如何是好 容栖栖抿了口茶,道:“我和余大人你都是天子的臣民,陛下对待你我一视同仁,只不过我相比其他人,略早与陛下相识罢了。” 呵呵,信你个鬼。 狗皇帝巴不得粘在你身上,这还一视同仁! 余桃喝口水,压下一肚子的吐槽。她还想从容栖栖身上挖点什么,人家全然不理,专打太极来忽悠她。 国师的城府果然深不可测。 容栖栖总不能说萧靖舜这么信任她,是因为她凭空给他捏造了一段记忆吧。 没错,容栖栖是在他登基那天,才见到萧靖舜第一面。 至于萧靖舜自认为的第一面,是她的幻术所致,再加上她每天穿龙纹衣服,在萧靖舜面前转悠,时不时给他催眠一下,所以萧靖舜格外信任她。 “菜上齐了,二位慢用。” 容栖栖闻着那丝丝香味,手里的筷子蠢蠢欲动。 刚一块鱼肉下肚,余桃出声道:“国师,捉拿前朝余孽这事......” 容栖栖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筷子不停,“余大人,食不言寝不语。” 余大人你是多爱工作,休息时间用来享受美食不好吗! 余桃不敢再发言,她在国师面前失礼了。 饭后,两人回到了都察院,余桃作揖道:“国师,卑职还有公务在身,您——” 容栖栖悄悄摸了一下圆滚滚的肚皮,“余大人你先去忙,本座自有去处。” 余桃对着司务吩咐了几句,便去自己的办公处。 “余大人,上次您吩咐下官查的兵部尚书钱大人有了些眉目,钱大人近来与滇洲那边来往密切。滇洲那边似乎最近不太平。” “滇洲” 汤道柯呈上一封密信,“这里是钱大人与滇洲都指挥使的交往的信件,探子今日截下来的。” 余桃打开密信,一堆她看不懂的文字,“这里面写的什么” “不知,多半是滇洲的密文,听闻滇洲那边有很多能人巧匠,专为别人设计密文,除了互送信件的双方清楚密文内容,其他人很难破译。” 余桃将信还给汤道柯,冷声道:“派探子去滇洲查。” 都指挥使执掌军政,钱方义跟这种人私下往来,存的什么心思,她很想知道。 如果钱方义跟她想法一致,那么这个人,她势必要笼络到自己的阵营。 狗皇帝的敌人就是她余桃的朋友。 余桃这边还在处理繁多的案件,身为国师的容栖栖一身轻松,把余桃派来监视她的人甩掉后,独自在街上大逛特逛。 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挽着采购的袋子。 锦和公主的愿望太过宽泛,什么才算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其实容栖栖与锦和深入探讨过这个问题,锦和的想法是,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全国大一统之时便是盛世。 这五年来,容栖栖鞭策萧靖舜在民生方面,确实做到了前三者,唯独“大一统”迟迟无法成功。萧靖舜是起义上位的皇帝,外国部族认定他不是正统,经常在边疆挑衅,扰得边疆百姓不得安宁。 发动战争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过程,容栖栖不能强行制止,但光靠她一个人完成“大一统”是不可能的。 余桃便是她选中的人。她能在以男人为主体的科考中,杀出一条血路,说明她的确是可塑之才。 将她分配到都御史的位置上,是容栖栖给她的第一个考验,如果她能顺利抓捕前朝余孽,那么容栖栖就向萧靖舜请示,提拔余桃为内阁首辅。 有余桃这么一个聪明人守在皇帝身边,容栖栖即便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们约定好的盛世也会延续下去。 希望余桃不要令她失望啊。 容栖栖噶嘣咔嘣咬了个糖葫芦,甜块和酸汁在她口里爆开,暂时冲散了她的烦忧。 容栖栖回宫前,又去了一趟都察院,见余桃依然在忙,她便留了个口信,大包小包地回宫了。 “皇上——皇上——” 萧靖舜在书房里不堪其扰,一脸烦躁,“德亮,淑妃又在鬼哭狼嚎些什么” 德亮放下茶盏,“启禀皇上,奴才听说,淑妃娘娘的表侄好似得了一种怪病,特来求皇上开恩,准许御医去吴大人府上瞧瞧。” 淑妃闺名吴婉凝,是户部尚书吴霜林的嫡女。 “淑妃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表侄” “奴才也是不久前听说的,淑妃娘娘的阿兄前些日子突然带回了一个孩子,传闻说那孩子是外室生的庶子,一直在外宅养着,才接回家没几年。” 萧靖舜从未听闻这事,“哦淑妃与她表侄关系这么要好吗” 萧靖舜因昨天淑妃冲撞了容栖栖,下了圣旨,一个月内不准她踏入御书房半步。 因此淑妃从上午跪倒下午,水都没喝一口,一心都是她的表侄。 就算淑妃与自家表侄关系好,可毕竟那也是外男,关系好与不好,犯不着从德亮嘴里说出来,“这......奴才也不清楚了。” 外面的喧闹声令萧靖舜头疼,转眼看着闭幕养神的容栖栖,轻声唤了几句,“国师若你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第八十二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7) 萧靖舜说出这句话的意思是,国师你要是不累的话,不如帮他把淑妃给解决了。 淑妃刚入宫时,娇俏可人,惹人怜爱,可把萧靖舜哄得团团转。可时间久了,萧靖舜是个皇帝,所有皇帝都有三宫六院,他不能总待在华晨宫里。 只要萧靖舜翻别人牌子,淑妃就开始不安分了,不是腿疼就是肚子疼,一来二去的,萧靖舜也心生厌烦,偏偏淑妃是个没脑子的花瓶,整天在御书房堵他,若不是看在她母族的份上,萧靖舜真想把她丢到冷宫里,图个清净。 所以他如今对淑妃能避则避。 萧靖舜被容栖栖养了五年,相当于半个崽,崽在想什么,当妈的还能不清楚吗 容栖栖觉得自己太全能了,工作期间还顺便处理崽的感情问题。 容栖栖睁开眼,对萧靖舜微微颔首,“陛下,请淑妃娘娘进来吧。” 萧靖舜眼睛唰的一下就亮起来了,赶忙使眼色给德亮,德亮心里对容栖栖的佩服又上了一层,出去把淑妃喊了进来。 淑妃扑通一声,跪在萧靖舜面前,也顾不得在容栖栖面前维持仪态了,顶着一双哭花的脸,抽泣道:“求皇上开恩,救救臣妾侄儿。” 萧靖舜不想揽上这个烂摊子,不说话,嘴角勾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就这么盯着容栖栖。 容栖栖心里暗骂了一句“不孝子”,起身道:“娘娘,您详细说说那位侄儿害了什么病。” 淑妃一面讲,一面哭,“前些日子,家里派人送消息到臣妾宫里。兴哥儿突发急症,请了全王城的大夫来,开了几副药都不见好转,昨日又传来消息,说兴哥儿脉气尽绝,臣妾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来求皇上,赐御医替家侄诊脉。” 容栖栖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想把人快点打发走,对萧靖舜说道:“陛下,淑妃娘娘对自家侄儿一片真情,还请陛下准了这件事。” 淑妃哭声顿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 德亮心想,国师真是大好人,淑妃娘娘平时处处针对国师,国师却不计前嫌地帮她,连淑妃娘娘自己都惊到了。 萧靖舜:“既然国师为你求情,朕便准允了。” 淑妃给萧靖舜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淑妃正要退下,萧靖舜忽然喊住她,“等等,朕看你甚是担心你侄儿,不如请国师与太医一起,万一太医诊治无果,还有国师在。” 萧靖舜一直对吴霜林心存忌惮,河东水灾,萧靖舜打算拨款抗灾,但吴霜林那老头用国库亏空的借口,救济的灾款迟迟不批。 吴霜林在朝内根基很深,众多大臣都出自他门下,萧靖舜平时决策任何大事,必受那群老头桎梏。 他此举便是为了让容栖栖深入吴府,最好能抓到吴霜林的错处,给他安个罪名,把他从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弄下去。 容栖栖眼睛半阖着,教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真是她的好大儿,遇到事就把她往外推。 容栖栖带着一身冷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靖舜摸摸鼻头,也不在意容栖栖的无礼,心想这次委屈国师了,等她回来,一定加倍补偿她。 德亮也神色如常,今天都还算小场面。皇上惹国师生气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经常看到国师在前面走,皇上在后面追。 淑妃脸色更难看了,手里的帕子绞成一团。 “国师,您先请。” 容栖栖懒得谦让,先蒋太医一步下马车。 看门的问:“二位是” 蒋太医:“这位是国师,本官是宫里派来的太医,鄙人姓蒋。” 看门的听闻这二人的名号,连忙跪下,“参见国师。” “起来吧。” 看门的道:“劳请二位在此等候,奴才先去禀告大人。” 容栖栖打量了一下吴府,比得上桂殿兰宫,月上琼楼,好不气派。 “嗒嗒嗒” 容栖栖身后又停了一辆马车,那人从马车上跳下来,惊讶道:“国师大人,您怎么也在这儿” 来人正是余桃。 容栖栖对她示意,“皇命难违,余大人又为何至此” 余桃向容栖栖行了礼,心道,皇命狗皇帝也查到了吴霜林头上 余桃此次来吴府,原因是她查到了钱方义不是单独跟滇洲有联系,吴霜林也牵涉进来了。 她本想试探吴霜林对前朝旧部了解多少,却没曾想遇到了容栖栖。 希望等会儿能找机会避开国师,让她和吴霜林单独谈谈。 “下官听闻吴大人的孙儿得了不治之症,特来看望。” 余桃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借口了。 容栖栖眼里带着促狭,一副“我看破但我就是不说”的表情,“余大人何时与吴大人关系这么好了,连他孙儿生病了,你都要抛下公务来看望。” “本座记得,余大人向来不喜交际。你与吴大人往来密切的事,如若传到陛下耳朵里,余大人这都御史的位置可坐不长久了。” 容栖栖话里话外都在敲打余桃,让她保持本心,安守本分。 余桃忘了这一层,她身为都御史,职责是纠劾百官,她用探病做借口,不免有结党营私之嫌。 余桃急得发虚汗,正要解释,吴霜林出门来接。 “哎呀,什么风把国师大人吹来了,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国师恕罪。”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余桃,心中疑惑更甚,今日是什么日子,接连来两尊大佛。 吴霜林见到容栖栖就害怕,世人皆认为是皇上雷厉风行,实际上都是这位国师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不是没跟容栖栖斗过,吃了好几次闷亏,如今在容栖栖面前比兔子还乖。 余桃是容栖栖提拔上来的人,皇上不知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把余桃安排在都御史的位置上,官小权力倒不小。 两人同时来吴府,是他手下的人露出了马脚 吴霜林装了一脑袋谜团,面上依然是谈笑风生,“余大人,你怎么也屈尊来我这小庙了” 容栖栖率先介绍他们此行的目的,“这位是蒋太医,皇上宅心仁厚,听闻淑妃娘娘的侄儿得了不治之症,特意派遣太医为您的孙儿诊脉。” 第八十三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8) 圣上有这么好心把吴霜林劈成两半,他都不信。但吴霜林嘴里还是连连道谢,“我吴家三生有幸,能得陛下垂怜。蒋太医,快快有请。” 一行人快走到门口,容栖栖有意无意地提起:“吴大人,您真是忙糊涂了,余大人还在门外站着呢。” 吴霜林一拍脑门,站在台阶上道:“余大人,本官先带蒋太医为孙儿诊脉,您在正厅稍稍等候。” 余桃这句“是”还未出口,吴霜林便转身领着容栖栖二人走了。 汤道柯为自家主子鸣不平,“大人,吴霜林摆明了不给你面子。” 余桃眼神略带警告,汤道柯自知不该在外说这些,低下头不再开口。 她才刚上任,既无世家根基,又无政绩,有人不服是在正常不过的。她如果连这点脸色都受不了,不如早日辞官还乡算了。 余桃跟着看门的身后,进了正厅,端坐等候吴霜林。 被汤道柯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吴霜林,在吴洛的房里打了好多个喷嚏。 兴哥儿大名便叫做吴洛。 容栖栖离吴霜林远一些,用帕子捂住口鼻,“吴大人,可是感染了风寒不如先去休息,这里有吴夫人守着。” 言下之意是,生病了就赶快去治,别传染给她。 吴霜林不愿在容栖栖面前露怯,拿过吴夫人的帕子,擦了擦鼻子,道:“无碍,兴哥儿要紧。” 蒋太医两条花白的眉毛扭转在一起,手都要把胡子撸秃了,吴夫人心里揪成一团,问道:“蒋太医,我家孙儿如何” 蒋太医道:“小少爷是不是睡醒就发热口干,喝了水又腹泻不止” “是是是,正是如此。” 蒋太医把吴洛的手放回被子里,叹了口气说道:“小少爷元气耗尽,此病无人能医治。” 吴夫人再三哀恳蒋太医,道:“蒋太医,吴家就这么一个独苗,您在为他诊一次脉吧,求您了。” 蒋太医道:“吴夫人,下官实话实说吧,小少爷这病实为纵淫/色欲,是脱阳之症。他体内阳气全无,即便是扁鹊在世,也拉不回小少爷的魂儿。” 吴夫人闻言,差点抽气晕过去。他们家就吴山一个儿子,自从那件事之后,吴山再也不与吴府来往。前几年突然带回一个孩子,说是他们的孙儿,他们不肯接纳这来路不明的孩子,吴山便吐露出一个天大的秘密,告诉吴霜林,他下体受了伤,再也不能生育。 无奈之下,吴霜林夫妇只能将吴洛放在身边抚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吴洛是家里唯一的香火,吴夫人倾注一切心血在他身上。 想不到就在前几天,他从聚全楼回来,便一病不起。 现如今却得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噩耗,吴夫人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而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快把夫人移到外室的软榻上。” 一伙人手忙脚乱地抬着吴夫人出去了,蒋太医也跟过去为吴夫人诊脉,单剩容栖栖一人在吴洛房里。 容栖栖是女子,进男子房间于理不合,奈何她是国师,容栖栖想去的地方,谁拦得住 容栖栖等人都走光了,才靠近吴洛的床边。 隔着一层纱帐,容栖栖隐隐约约看到了吴洛的脸。 这不是在聚全楼里,袖子被扯断的小少爷吗 只见吴洛眉宇间积郁着一团浓浓的黑气,随着容栖栖的靠近,那股黑气往旁边移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力量,有所畏惧。 容栖栖“呵”了一声,难怪为吴洛诊过脉的医者都说“无力回天”,他哪是得了不治之症,分明是被恶鬼缠身,吸干了阳气。 容栖栖不急着出手救他,在她看来,吴家这位小少爷可大有用处。 容栖栖替吴洛画了一张符,压在他枕头下,暂时保他一命。随即出门,准备找吴大人谈一笔大买卖。 在外室找了一圈,都不见吴霜林的人影,唤人来问:“吴大人去哪儿了” 女婢答道:“刚才有人来找老爷,老爷对那人耳语了几句,便随着那人一起离开了。” 吴霜林在搞些什么鬼疼爱的孙儿都快油尽灯枯了,相敬如宾的夫人也病倒在榻,这时候丢下一大家子,一个人走了。 容栖栖只好一路询问过去,最后一个见到吴霜林的女婢道:“老爷急冲冲地往正厅那边去了。” “如何去正厅” “过了这个花园就到了。” 容栖栖在花园里转悠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出去的路。这里说是花园,其实是一片桃花林。 大片大片的桃花把容栖栖团团围住,她又转到了之前做过记号的地方。 到了现在她还不明白的话,真的枉做收怨师了。 桃花阵并不难出,对于普通人或是怨气不多的法师,他们很容易被桃花迷了眼,导致眼盲症,再加上这浓郁的桃花香,会令阵法里的人昏昏欲睡,闻久了便一睡不醒,直至死在梦魇中。 对于容栖栖来说,她十岁时,就在阵法里玩得风生水起了。别人闻起来是致命的桃花香,在她看来,却是助她入眠的好东西。 小时候,她无意中发现,在睡梦中净化怨气的速度更快,所以她时常待在桃花阵里炼化怨气。 碰巧遇上一个,她当然不急着走了。 容栖栖随便选了一颗桃花树,盘腿坐在树下,进入了梦乡。 余桃派遣汤道柯,替她传话给吴霜林。 只是让汤道柯提到了钱方义三个字,吴霜林便按耐不住了,跑到正厅来跟她对峙。 吴霜林说正厅人多眼杂,要带她到书房谈论此事,没曾想吴霜林这个老狐狸告诉她:“过了这花园,就是书房了。夫人还晕倒在孙儿房里,我需去交代几句,余大人先行一步。” 余桃就这么被他骗到桃花阵里了,也不知在这里面待了多久,一层一层的桃花把她头顶遮盖住,仅透着一点点光源。 看多了这里的桃花,她的眼睛越来越模糊,她还觉得这里的桃花格外香,可是闻得越久,头就越晕。 余桃走着走着,不小心踩空了,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地上怎么如此柔软 “余大人,摸得还舒服吗” 第八十四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9) 这一声彻底把余桃的瞌睡给吓走了。 她眼睛看不到,摸索着树干,想站起来。 “余大人,你摸哪里呢” 余桃一只手撑在容栖栖脸上,一只手揉着她的头发。 容栖栖敢肯定,她现在的头发比茅草堆还乱。 余桃立刻停住,不敢乱动,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国师大人,是你吗” 容栖栖躲开那双“咸猪手”,理了一下头发,发现怎么都盘不上去。只好简单绾了个发髻,其余的头发散在耳后。偏巧她今日穿的也是粉色交领短袄,立在这桃花林里,面若春风,脸白唇粉。 真真是桃花幻化成的仙子。 容栖栖微微蹙起黛眉,道:“余大人怎么在这儿” “我……呃……下官不小心迷路了,无意间走到这林子里来的。” 余桃的谎言在容栖栖面前无所遁形,“让我猜猜是你把吴霜林喊走的吧。” 容栖栖勾起余桃的下巴,“余大人手里捏着吴大人的把柄,你本想用来威胁吴霜林那个老东西,却阴沟里翻了船,被吴霜林引到这么个鬼地方来。” “本座说得对不对” 余桃生得娇小,常年吃不饱的生活,让她的脸瘦削无肉,容栖栖都捏不到她的肉,全是骨头。 余桃扭动下巴,想离容栖栖远一点,但容栖栖不给她后退的机会,手上的劲更大了一些,余桃的下巴都被捏红了,她的眼角因花香熏染,通红一片,还攥着几点泪。 容栖栖:无语,我怎么变成强迫小娘子的恶霸了…… 她都没把余桃怎么样,余桃就吓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容栖栖最烦哭哭啼啼的人了,尤其是像余桃这般无能又事多的人。 容栖栖语气加重,原本淡然无波的眼睛里,顿时阴云密布,那股压人的气势又起来了,“余桃,本座是不是提醒过你,别碰吴霜林。” 余桃心中发麻,声线止不住地颤抖,“下官……下官不知国师大人……这是何意” 容栖栖甩开余桃的下巴,用手帕细细擦了擦捏过她的手指,“余桃,这时候还在装傻可就没意思了。” 余桃扶在树干上的手,使劲扣入树皮里,扣到指尖流血了也不停下来。 决不能暴露她的身份。 余桃心里编好了说辞,说话也不如刚刚那么慌张了:“国师大人,下官真不知您是何意下官来吴大人府上,只是因为公务在身,并非您所说的那般。” “哦”继续编。 指尖的痛感让余桃保持清醒,继续道:“此件公务乃是机密,案件未查明之前,恕下官难以向国师解释。” 余桃竭力辩解的模样,令容栖栖不怒反笑,是个有自己主意的。 但是最好不要在她眼皮子底下作妖。 容栖栖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她不允许这根苗长歪了。 “那本座便等着余大人的好消息了。” 余桃深吐一口气,这算放过她了 精神上不紧绷之后,生理上的不适如海啸般向她涌来。 眼睛彻底失去光明,脑袋里像是压了块石头,压得余桃直不起身。 好累,好想睡觉…… “砰——” 余桃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容栖栖用脚尖碰了碰她,“喂,余大人余桃余苗苗”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容栖栖又不能把自己的苗丢在这里不管,培养一颗种子是很难的。 容栖栖召唤出狼毫毛笔,“交给你了。” 狼毫毛笔歪了歪笔身,很久没被主人放出来,它还有点小激动。 狼毫毛笔收到主人命令后,破空而行,凝滞的空气被毛笔划出一道裂痕,在毛笔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它所经过之处的桃树,全都被拦腰斩断,天上、地上、树上的桃花飞舞旋转,一条桃花隧道出现在容栖栖面前。 容栖栖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余桃,仰天长叹,然后将余桃放入魂戒中。快走到隧道尽头时,容栖栖又将余桃放出来,扶着她走出去。 吴霜林看见容栖栖扶着余桃出桃花林,眼睛都看直了,这两人怎么会 任是心中疑惑再多,吴霜林连忙摆出一副担忧着急的模样,“国师大人,余大人这是” 容栖栖见有人上前来,一把将余桃丢给女婢,转动了一下酸痛得脖子,“余大人走迷糊了,不小心撞到树上,晕了过去。” 既然吴霜林这个老貔貅要装,她就陪他演到底,“吴大人,你家里的花园也太大了,我和余大人在里面都迷路了,还好本座根据天象来辨别方位,不然一时半会儿还真出不来。” 家仆惊叫道:“哎呀,老爷,这院子里的树倒了大半。” “什么!” 吴霜林花重金,请法师为他布置的桃花阵,就这么损失了一大半。且不说这一颗桃树便要耗费百两纹银,即便买来同品种的桃树,他也找不到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法师了。 想起这些,吴霜林心在滴血,他倒在家仆怀里,有气无力地说道:“国师大人,下官园子里的树好端端的怎么倒了” 容栖栖回头看了一眼,“你说那些啊,本座也不太清楚,本座与余大人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能刚才刮了一阵大风,把那些桃树都吹倒了吧。” 在场的其他人:…… 国师大人,您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啊。 刚刚是吹了一阵风,那风连衣角都吹不起来,还能把树吹断! 吴霜林还想争辩,”国师大人,此言差矣——” 容栖栖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截了他的话头,道:“吴大人,平白无故地在府里种这么多桃花树,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御花园都比不上您府上的美景,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巧匠” “不如这样,待本座回宫后,向皇上举荐这位巧匠,在宫里有也建这么一座桃花林,可好” 容栖栖是在威胁他,她知道这桃花林不简单,如果被她状告到圣上那里,再添油加醋一番,说他吴霜林有谋逆之心,到时候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 大业未成,他必须忍。 吴霜林后牙槽都咬碎了,“不过几颗树罢了,若国师喜欢,来日下官遣人给您送几株树苗。” 容栖栖像是听不出吴霜林嘴里的恨意,理了理衣襟,嘴角含笑道:“那便有劳吴大人了。” 吴霜林像赌气的孩童一样,推开家仆,“把余大人带下去休息,请蒋太医帮她瞧瞧。”便转身离开了。 要不是容栖栖也误入桃花林,余桃根本没命活下来,他看见容栖栖那张悠然自得的脸,心里就窝火,再不离开这里,他的火气就要从嘴里喷出来了。 容栖栖还不准备放过吴霜林,“吴大人,关于您孙儿的病症——” “本座有法子救他一命。” 第八十五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10) 吴霜林那股赌气劲一下就没了,回头问道:“真的国师没与下官闹着玩吧” “本座没有那个闲心。”容栖栖瞥了吴霜林一眼,道:“您孙儿虽因纵欲过度而脱失阳气,但,不仅仅如此。” 容栖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把吴洛的病症说出来,羞得吴霜林脸色红白交接,奈何嘴长在容栖栖身上,又阻止不了她。 吴霜林怕容栖栖还要再说些主人的秘事来,大手一挥,乌央乌央一群人全都退下去了,仅剩他和容栖栖在这儿。 “烦请国师详细说说。” 只有他两人,更顺容栖栖心意,毕竟她接下来要说的,还不能被广为人知。 “纵欲只是一个方面,更为重要的原因是,您孙儿被恶鬼缠身多日,如若再不将他身上的恶鬼驱走,他最多再活一天。” 吴霜林大惊失色,他从未亲身碰到过恶鬼,吓得他舌头直打转,“这这这……下官……下官……我……” 容栖栖也不知他这么不经吓,平时在朝堂上一副雷厉风行的样子,此刻却被恶鬼吓成结巴了。 也不怪吴霜林如此恐惧,在建造桃花林以前,他是不信鬼神的。 吴霜林还记得那时,他并未发迹,不过一介小小县令而已。 一年寒冬,那年格外冷,还冻死不少百姓。 在历经十日大雪交加的天气后,偶有放晴,正是那个时候,有位自称无简法师的僧人前来化缘,吴夫人给了他一些素斋饭,又担心天寒地冻的,路不好走,便让那位无简法师留宿一夜。 第二日一早,法师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布袋,里面装着几封信和一个护身符。无简法师在信上告诉他救济灾民的方法,以及桃花阵的排阵方式和用途。 吴霜林按照上面写的去做,不日得到提拔,后续平步青云,一直到现在这个位置。信里说这桃花阵能助他运势,保他官运亨通、达官显贵,所以他才耗费重金建造桃花林。 怪事也就是从这件事开始的。 在移种桃树时,总有家仆无端病死于榻上,种第一棵树,死一个人。种第二棵,死两个人……以此类推,直至种到第六棵树,吴霜林不敢继续种了,因为那时府上已经死了二十一个家仆和女婢。 就在种第六棵桃树的那晚,无简法师再次敲响吴府的大门。吴霜林把他当做救命稻草,那些家仆死后,吴霜林用卷席随便裹了一下,然后吩咐人将尸体扔到乱葬岗。再多几个死人,他也瞒不过去了。 无简法师:“吴大人,桃花本是阴灵之物的克星,您若想步步高升,桃花阵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可是法师,我刚才不是都说了,就因为弄这个什么桃花阵,损我阴德,府上已经死了二十一个奴才了,万万不可继续下去了。” “吴大人,不必心慌。贵府出现这种情况,不过是阴邪作祟,我有个法子,只要找到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人,以纯阳之精血,滋养克阴之桃树,这桃花阵也就成了。” 吴霜林半信半疑:“如何才能找到这种人” 无简法师站在栽种的第一棵桃树下,剐蹭了一点树皮,放入嘴中,道:“它告诉我......” 吴霜林看着神神叨叨的法师,表情有点扭曲,“是何人” 无简法师念出了一个名字。 吴山从后厢房冲出来,大骂:“臭秃驴,放你娘的狗屁,快给老子滚。” 吴霜林制止吴山,再确认一遍:“法师所言字字属实” 无简法师双手合十道:“只要将令郎夫人献祭于百亩桃花,这阵法便成了。” 吴霜林的心在权势和亲情两边摇摆,最终他不顾儿子的哀求,将儿媳交给了无简法师。 从那以后,吴山与他们断绝关系,独自离家远游,直到他把吴洛带回来。 吴霜林担心当年的惨案再次发生,对容栖栖低下姿态,“兴哥儿是下官唯一的希望,恳求国师大人救我孙儿一命。” 说着还要给容栖栖跪下,容栖栖到没见过吴老头这么卑微的时候,全然不见在上朝时的嚣张气焰。 现在是吴霜林有求于她,容栖栖气定神闲,假装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吴大人,您有所不知,您孙儿身上的恶鬼不是一般的恶鬼,本座刚才在房里与它交手过,探了探它道行深浅。” 容栖栖故作苦恼状:“这恶鬼的功力不容小觑,连本座都差点不及它,要想彻底赶走恶鬼,本座起码需耗费半生精力,这……” 吴霜林连忙道:“只要国师肯出手相救,让下官做什么都可以。” 容栖栖了然一笑,说出了她的条件:“本座也别无他求,希望吴大人把鱼鳞图册暂借于本座。” 鱼鳞图册详细登记每一块土地的编号,土地拥有者的姓名,以及土地等级和亩数,是征收赋税的重要依据。 萧靖舜登基前,为笼络各方势力,以皇亲国戚的位置做交换,并承诺他们能免除赋税之权。这几年来,那些人以权谋私,贿赂当地官员,私下买卖大量土地,靠种地而生的百姓,只得高价租赁贵族土地,如果不幸碰上灾年,农民还要倒贴钱补贴。 这件事一直是萧靖舜的心头病。 解决这件事的关键之处,就在鱼鳞图册里。 容栖栖打算按照鱼鳞图册登记的土地拥有者,找出那些买卖土地的贵族,一网打尽,了却心头大患。 这也是为达成国泰民安重要的一环。 鱼鳞图册归户部所有,吴霜林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年的土地交易。 老狐狸不知收了那些皇亲国戚多少好处,竟然敢压下此事,与他们同流合污。 吴霜林当然不肯,让他交出鱼鳞图册,不相当于把他兜裆裤给扒了吗。 吴霜林:“下官孙儿的病症,国师大人也清楚大概。仅凭国师一面之词,不免让下官心生疑虑,国师是否真能救我孙儿,还是想骗下官交出图册呢” 容栖栖细眉微挑,当着吴霜林的面,捻了个口诀,“吴大人,既然您不信我,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已将送给您孙儿的符咒收回,您现在就可备好棺材,等着为您的心肝宝贝儿收尸了。” 容栖栖又看向天,“不过半个时辰,您孙儿便会一命呜呼,吴大人还是抓紧时间,快快去和您孙儿诉衷肠吧。” 容栖栖一句话刚说完,后厅那边传来叫喊声,“老爷——老爷——” “不好啦,小少爷咯血啦!” 第八十六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11) 吴霜林撑着一把老骨头,站起身来,撒开腿往吴洛卧房跑。 一看,果然如容栖栖所说,吴洛吐血不止,双眼翻白,下体失禁,床上一片狼藉。 吴霜林大步走出卧房,抓住一个人,便问道:“国师呢” “国师方才离开了。” 吴霜林又急急忙忙谁出去,容栖栖一只脚刚踏上马车,就被吴霜林喊住:“国师大人,国师大人。”容栖栖却装作没听见似的,掀起车帘,坐进马车里。“小人答应您,只求求您救小人孙儿一命。” 吴霜林顾不得在大街上了,“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大喊道:“求国师救小人孙儿一命。” 主路上的百姓见状,纷纷窃窃私语:“这不是户部尚书吴大人吗怎么还当街跪下了” “早听说吴大人心高气傲,连当今圣上都要让他几分,今儿个还跪在马路了,真是奇事。” “马车里坐的是哪位高官哦” “吴大人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看守吴府的人把那些好事者四下驱赶,“走走走,没什么好看的。” 容栖栖撩开小窗那里帷布的一角,只听到车里传来低低的笑意,明明是如温泉般舒缓的音调,落在吴霜林耳朵里,却比催命符还可怕。 “吴大人,本座的条件” “我吴霜林对圣上忠心耿耿,一片丹心。”吴霜林说,“为圣上分忧乃下官分内之事。” 这就是答应了。 成功策反一个。 这回让萧崽做些什么来报答她呢 容栖栖得好好思量一番,如何从萧靖舜手里挖一笔。 容栖栖让所有人回避,房内除了她,只有躺在床上吐血的吴洛。 容栖栖揪起他额间的一团黑气,像扯丝线一样,把黑气拉出床外。 “疼疼疼。”恶鬼被揪住命门,忍不住痛叫出声来。 恶鬼吊在容栖栖手上,讨好道:“容鬼,放我一马呗。” 早知道这小少爷是容栖栖的人,它才不自讨没趣,缠在他身上。 容栖栖略微有点惊讶,“你认识我” 糟了,说漏了嘴。 它本是奈何桥下的落水鬼,碰上黑白无常喝醉了酒,就趁机附在黑无常背后出来了。 容栖栖把白诗交给孟婆时,经过桥上,站了好一会儿,但凡过奈何桥的鬼差,生怕被落水鬼勾下桥,哪一个不是行色匆匆,就容栖栖不一样,所以它印象深刻着呢。 恶鬼自知瞒不过去,把将前因后果全盘托出:“求求你了,容鬼。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您就当没看见,放我走吧。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吸人怨气了,不,我连精气都不要。” 容栖栖指了一下吴洛,问道:“他怎么回事你到底缠在他身上多久了” 恶鬼摆手个不停,“我昨天才来,他之前就这样了。” “我就是看他身体虚,阳气弱,又没几天能活了,才选他。” “你是说,他身体一直很弱” 恶鬼不敢隐瞒,“是啊是啊,我跟了他好几个月,这小子隔几天就要找他的老相好,那场面香艳得很,像他这样乱搞,不虚才怪。” 容栖栖用符咒定住恶鬼,为吴洛切脉。虽不再有恶鬼缠身,但吴洛还是寒噤不止,脉象也是微弱不可闻。 容栖栖心下有数,对恶鬼说道:“你先跟着我,等我回地狱了,再把你交到黑无常手里。” 恶鬼动弹不得,只得顺容栖栖心意,锁在魂戒里。 容栖栖喊来吴霜林,道:“本座已将恶鬼收了。” 吴霜林连忙拉开帘子去看,吴洛却依然闭眼不醒,唇色发白,“国师,下官孙儿为何还是如此面容” “吴大人,这就要问你孙儿了。他这是心病,恶鬼缠身本座还可医,心病本座可无能为力。” 吴霜林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兴哥儿竟还念着那段情。 容栖栖对吴霜林的家务事没兴趣,摊开手掌道:“图册。” 吴霜林脸色黑得能滴墨,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请随下官来。” 容栖栖拿到鱼鳞图册后,还不忘好心提醒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人盯上了你,吴大人得空还是清理一下门户,或者把以前的屁股擦干净了,不然陛下那边,本座也保不住你。” 吴霜林门生众多,现在还不是让他倒台的时候。 见吴霜林一脸不甘,容栖栖不需要一条不忠的狗,肃着一张脸:“吴霜林,人活一世,不过求个平安,你已经爬到顶了。高处不胜寒,不想孤独终老,不如把心思花在亲人身上,好生维系感情,享受天伦之乐。” 今天她敲打了一遍,不管吴霜林以前做什么,还是今后打算做什么,都不免要顾忌吴洛。 因为吴洛的命捏在容栖栖手里。 临走前,容栖栖还去看望了一下余桃。 容栖栖问守在门口的汤道柯,“你家大人如何了” “有劳国师关心,蒋太医为大人诊脉后,开了几副药,等大人醒来后喝了药,便可起身回都察院了。” 汤道柯一脸懊恼,都怪他中了吴霜林的计,才给那老狐狸可乘之机,连累大人到这般田地。 容栖栖攥紧掌心的东西,光靠那几副调养身体的药,可治不好余桃的眼睛。 “本座进去瞧瞧。” 汤道柯脱口而出:“不行。” 容栖栖目光如剑,全身透着刺骨的寒气,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油然而生,“你算个什么东西,滚。” 她说出的话比刺刀还锋利,把汤道柯扎得满身窟窿,他跪下道:“下官……下官失言,还望国师降罪。” 容栖栖略过汤道柯,推开房门,想了想,转身又将房门关上了。 她走到余桃床边,掌中的桃花,因温热的体温,蔫儿了不少。容栖栖把花瓣揉出汁液,然后将花汁放置在余桃眼睛上,只见那粉汁顺着眼角,滑进眼中,待到汁液流尽,容栖栖才离开。 她这株苗才刚发芽,还不能让她生病。 余桃睡了一觉,除了后脑勺有点痛以外,身体无任何不适,穿戴好外衣,把汤道柯唤进来。 汤道柯一走一瘸,余桃心生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容栖栖进门前,也没让汤道柯起来,所以他在外面跪到现在。 汤道柯也没想着隐瞒,把容栖栖来她房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对了,国师从大人房间出来的时候,留下一句话。” “什么话” 汤道柯嗫喏道:“人还是棵苗,就别总想着窜上天。” 余桃:……! 第八十七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12) 余桃只觉得全身的气血往头顶上冲,眼前聚起一团雾气,走路也不太稳当。 她用最平常的语调问道:“国师还说什么没有” 汤道柯:“的确还说了一句,不过是交代下官的。” “国师交代你何事”余桃问得有些急了。 汤道柯回忆起容栖栖离开时的场景,她丢下告诫余桃的那句话后,走到台阶的一半,又停了下来。 他记得,国师的声音褪去了讥讽,倒含一丝怜惜,“你家大人不容易,照顾好她。” 听闻汤道柯的转达,余桃那股气血如退潮般,回归身体各部位。 她心里五味陈杂,国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点都看不透国师。 这个问题,余桃用了一生去思索。 汤道柯不知余桃的心理活动,提起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大人,吴大人那边” “吴大人现在在何处”汤道柯的话点醒了余桃,她还有要事在身。 这件事拖不得。 好不容易等容栖栖回宫,这么好的机会她可要抓住了。 汤道柯:“下官这就去把吴大人找来” 余桃在大厅等了许久,吴霜林才姗姗来迟。 吴霜林一脸憔悴,像是无力应付余桃,“余大人,你想跟老夫谈什么” 她昏睡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吴霜林像被鬼吸了精气一样,看起来头发白了一大片。 她压下心中疑惑,从暗袖中拿出一封文书,递给吴霜林,“吴大人,此物你可熟悉” 吴霜林接过来,展开一看,受创的心脏又被猛刺了一刀。 那些是他与钱方义来往的信件,怎么会在余桃手上 之前余桃用钱方义的名号,喊他到正厅来,他便猜到余桃可能知道些什么了,却没料到她手里是有真材实据的。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死咬这些与他无关了,反正他们的信件用的是滇州密文,料余桃也看不懂。 吴霜林装作无知的样子道:“余大人,这是何意” 余桃见状,又拿出一张纸,张嘴念出纸上的内容,吴霜林越听越心惊,“你……” 余桃叠好那张纸,放入怀里,嘴角勾起:“吴大人,你是不是想问,我如何懂得密文的内容” 余桃坐在檀木椅上,嘬了口茶才说:“为了破解吴大人和钱大人的密文,跑瘫了八匹马,下官的人才在滇州找到那位先生。” “你们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是兵部尚书,好歹出手阔绰些。下官不过使了一点小钱,那人就全都招了。” 吴霜林在心里把钱方义骂了个狗血淋头,跟他说了八百遍了,别像几辈子没见过钱似的,总有一天会败在这上面。 事已至此,吴霜林懒得再绕圈子,揭开了客气的假面具,道:“直接说吧,你要老夫为你做些什么事” 余桃依然慢悠悠地喝了半盏热茶,才说道:“我想知道,你们的计划,你吴霜林和钱方义的计划。” 要是余桃先容栖栖一步来找他,他或许会考虑将余桃归到他们的阵营,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本来要从这件事抽身了,余桃这时候却插了过来。 等等,这未免不是一次表忠心的机会。 吴霜林飞快盘算着,嘴里也不停,把他与钱方义要做的事告诉了余桃。 余桃的手指不停地击打桌面,娇小的身体居然渗出毒蛇般的寒意。 不出她所料,吴钱两人与滇州都指挥使一直私下密谋反雯复霖的事。按照他们的计划,户部尚书吴霜林提供军饷,兵部尚书钱方义掌控军事,滇州都指挥使则作为后援,待时机成熟便一举攻入王城。 吴霜林和钱方义是先帝一手提拔的老臣,因归顺萧靖舜才苟活到现在。 吴钱二人对狗皇帝有异心,余桃可以理解,但滇州是萧靖舜发迹之处,滇州都指挥使更是萧靖舜对心腹,他们是怎么劝降那人的 余桃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吴霜林说起这件事,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阴沉了。 这位滇州都指挥使名为萧江泽,是萧靖舜的庶弟,在他登基之初,萧靖舜特许庶弟进宫面圣,本来那段时日风平浪静,但就在萧江泽离开王城那一日遭到暗杀,正好被钱方义所救。 余桃打断道:“刺杀萧江泽的人查到是谁吗” 吴霜林指了指屋顶:“是圣上的旨意……” 萧靖舜疑心病极重,他们兄弟俩从小关系恶劣,他生怕自己的庶弟有造反之心,于是打算在半路上劫杀萧江泽。 自从这件事过后,即便萧江泽毫无反意,也要重新掂量他以后的路了,偏偏这个萧江泽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一为保全自己,二为报答钱方义救命之恩,便加入了钱吴的阵营,三人一直谋划到现在。 余桃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并不急着表明自己的身份,因为她还不够信任吴霜林。 吴霜林把这么多年苦心策划的大计说出后,也不害怕了。既然余桃截住他们的密信后,不是第一时间上报皇上,而是来找他,说明余桃还不想撕破脸。 再说了,如今他背后有人,他对国师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他还没那么快死。 年近六十的户部尚书,竟然也有被人护着的感觉,他好想流泪…… 自从被容栖栖半逼着归顺皇帝后,他躁动的心居然安定下来了。官海沉浮半生,他也看透了很多事。 他年纪大了,还争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利做什么呢死了也带不走。 他前半生争权夺利,对家中的一双儿女多有忽视,女儿入宫为妃,这辈子都见不到几次,唯一的儿子又因为自己,唉…… 吴霜林做官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家人富贵安好吗既然如此,不管谁做皇帝,只要一家人健康平安,他便心满意足了。 余桃不知自己想笼络的人,已经倒戈相向。 她提出自己的要求,“吴大人,这件事我会压下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吴霜林已经隐隐猜到了,“你说。” “我要见钱方义。” 余桃必须与他们都接触一遍,才能计划下一步。 吴霜林巴不得把余桃扯进来,这样他才能找到替死鬼。虽然心里很开心,但面上依然犹疑不决,“余大人,老夫不懂您的意思,你是要将我们斩草除根,还是……”加入我们。 第八十八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13) 余桃一个眼刀过去,“吴大人,如今的你,还是不要过问得好,你只需按本官的要求去做。” 吴霜林正色拱手道:“老夫逾矩了。” 老子逾矩个屁,你这小丫头片子,给我等着,我马上摇人过来。 余桃对吴霜林的卑下的态度很满意,起身道:“那本官便等着吴大人的好消息了,希望不要让拖得太久,本官的耐心可不多。” “老夫尽快安排。” 终于送走了这个瘟神,吴霜林一身的疲惫,也顾不上休息,赶紧吩咐家仆,“快快快,备马车。” 呜呜呜,国师大人,有人欺负老夫。 吴霜林在马车上睡得昏天暗地,被人摇醒之后,从头到脚都酸痛不已。 妈的,老子好想退休。 越想越后悔,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踏这趟浑水。 吴霜林一把鼻涕一泡泪,控诉余桃对他的威胁。 容栖栖的头风病都要被吴霜林勾出来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吴霜林这么……软 不过,吴霜林肯把背地里做的手脚,原原本本地告诉她,说明吴霜林的心里的天平彻底偏向了她这一边。 容栖栖捻了块金糕,嫩红色的糕体沾了一点在她的玉指上,那素白的手指比桌上带粉的白梅还要清丽。 “别嚎了,本座很忙,你自己惹的祸,自己搞定。” 容栖栖应付萧靖舜已经够累了,再来一个吴霜林,她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做。 事实上她每天除了吃,就是在等待御厨烹饪美食。 容栖栖这句话听在吴霜林耳朵里,翻译过来是这样的:吴大人主动交代,本座很满意,你只管去做,有本座在后面帮你兜着。 吴霜林得到准信后,便打算离开了。 “等一下。”容栖栖说,“你刚才说什么你要造反!” …… 您老才反应过来呢。 容栖栖享受美食的时候,很难把注意力分给别人,所以反应有点慢。 吴霜林再一次跪倒在地,今天他这膝盖不费也差不多残了。 “下官……下官是一时糊涂,这都是钱方义的主意,是他威胁下官做的。” 吴霜林慌不择言。 容栖栖恼火得很,要不是她把吴霜林策反了,雯朝岂不是又要更名换姓一次,那就表明她得开局重来! 容栖栖从牙缝里蹦出冷冰冰的字:“这些年,你准备了多少军饷还有钱方义,起义军有多少人了” 吴霜林的汗滴在地板上,也不敢去擦,颤抖着身子道:“军饷三十八万有余,策反士兵大约两万,再加上滇州预备军五万,起义军人数近八万。” 容栖栖真想把这个老逼登头打烂,然后丢到山上喂狼。 要知道萧靖舜当年北上起义,军队人数不过二十万,虽然吴霜林这边仅有两万,但都在王城里待着,只要他一声令下,皇宫还不被团团包围,萧靖舜到时候就算变成真龙都飞不出去。 容栖栖忍住心口翻涌的气血,手里的金糕被她捏得稀巴烂,一字一句命令道:“给你五天,把屁股擦干净了再来见本座。” “如若还剩了些脏东西在——” 吴霜林感觉到耳边刮起一阵风,他头还埋在地上,透过胳膊弯和地面的空隙,他看到一把锃亮的匕首插在手边,似乎那刀尖上还有几根他的头发。 吴霜林连滚带爬地出了这个门,直到马车上,还惊魂未定。 他好像忘记了一件事,他打算拉余桃做垫背的。 算了,国师还是安心等着他的好消息吧。 容栖栖因那些破事,看着桌上的精致的点心,都没了食欲。 在宫殿里转了一圈,平时闻着还算可以的香薰,如今也觉得甚是难闻。 容栖栖顺了顺那颗躁动的心,打定主意,她要出宫去散心。 容栖栖说走就走,最近天变得快,说不准今天是否会下雪,她眼珠又转了转,还是在比甲外面加了一件月白龙纹立领袄。 一路上,不少宫婢投以目光,国师生得太好看了。 天气降温得厉害,容栖栖将手交叠在小腹处,双手隐在袖子里,无论何时何地,她的脊梁永远不会弯曲,如一朵开在悬崖边的雪莲,即使寒风再刺骨,也吹不垮她。 里午门还有十步之遥,容栖栖脚步加快。 “国师,你去哪儿” 萧靖舜怕不是狗,随时随地跟着她。 容栖栖脚尖打了个弯,挂起得体的微笑:“陛下,本座在宫里待得有点闷,想出宫散散心。” 微翘的鼻尖被冷风吹红了,原本清冷的脸因这点红,而有点娇俏之感。 萧靖舜年近四十,这些年因权势,充纳后宫,得了不少美人,她们美的各有千秋,但那些人都比起容栖栖来,甚是逊色。 萧靖舜喜欢跟国师待在一起,个中缘由他也说不清。他对国师有情愫,这他是知道的。 但这种情愫无关男女之情,反而更像……母子情 这种感觉可把萧靖舜吓了一跳。 这段时间他也在反思这别样的情感,心里烦闷得很,正巧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便碰到了正打算出宫的容栖栖。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日国师不是去了吴府,代替他看望吴霜林孙儿吗怎么又要出去 眼见着容栖栖的脸越吹越红,萧靖舜眉心皱起,“国师为何穿得这么少钦天监里奴才就是这样服侍国师的” 钦天监是容栖栖的办公的地方,咳,虽然她几乎没去过。 平时还是住在泰阳宫的偏殿,方便随时监视萧靖舜的情况。 容栖栖站在风口上,她有怨气护体,当然不冷,但站久了腿疼啊。 要不是萧靖舜把她喊住,她早就上了午门外的马车里。 容栖栖在袖子里给萧靖舜竖了中指,脸上的笑都快僵了,“本座不冷,无事的话,本座就先不奉陪了。” “正好朕也想散心,不如,一起”萧靖舜自顾自地往前走,“说起来,朕似乎从未与国师出宫巡视过,难得你我二人得空,就现在吧。” 一踏出午门,萧靖舜称呼都变成“我”了。 德亮:“皇上,这也太突然了,今日或许会有雨雪,还是改日再出宫吧。” “把钱袋子拿来。” 萧靖舜:教你如何一句话让别人闭嘴。 容栖栖的中指由一只手,变成两只手。 她刚才想错了,狗都比不过他萧靖舜。 第八十九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14) “余大人,这里这里。” 余桃站在聚全楼一楼四处张望,大厅人多声杂,她一时间分辨不出是谁在唤她名字。 “余大人,这儿呢!” 德亮像条鱼似的,在板凳与板凳之间钻来钻去,才钻到余桃面前。 余桃作揖道:“德亮公公。” 德亮急声制止她,“在外面就免了这些称呼吧,有人着我来请您。” 德亮出现在聚全楼,意味着那位也来了。 余桃藏下杀心,随德全上楼进包厢。 看到包厢里坐的人,余桃严肃道:“参见陛——” 萧靖舜指着他对面的位置,“哎,在外就别那么多虚礼了,坐吧。” 臣子怎能与君主同上一张桌子吃饭,余桃脚步未动,她怕坐在狗皇帝对面,会忍不住杀了他。 萧靖舜:“朕不想再说一遍。” 帝王威严不容小觑,余桃还是坐下了,只不过眼睛一直盯着茶盏,不与萧靖舜对视。 余桃这副模样,取悦了萧靖舜。 他气势很足啊。 “余大人,你也是来聚全楼吃饭的” 多新鲜,来酒楼不吃饭,那她来干嘛。 余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答道:“回皇——老爷,小人听闻聚全楼出了新菜,特意来品尝这里的吃食。” 不过余桃还真不是来吃饭这么简单。 余元最近联系了好几个前朝将领,她今日到这里是为了与那些将领一聚,商讨大事。 但是她倒了大霉,碰上狗皇帝和国师。只希望他们吃完就走,别出了什么岔子。 容栖栖本来像个木桩子一样坐在一旁,听到“新菜色”三个字,眼睛里才开始泛光,“余大人,是什么新菜色上次与你一同在聚全楼吃饭,你还兴致缺缺,想不到你也关注聚全楼的吃食。” 余桃尬笑两声,上次她一心扑在查明吴洛身份的事上,哪有闲工夫关心吃什么。 再说了,跟国师同桌吃饭压力很大的好吗! “自从上次一聚,下官便觉得这里的味道极好,偶有得空便会来这里瞧瞧。”余桃说,“新菜色吗下官听说菉豆棋子面很不错,国师不妨一试。” 萧靖舜点头后,德亮连忙下楼吩咐小二加菜。 容栖栖对余桃露出了微笑,“本座选的地方,必不会有错。” 这个微笑不参杂一丝水分,容栖栖是真的很开心,她推荐的美食被别人认可。 她这一笑如春风拂面,冰雪消融,余桃都不免看呆了,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女子。 萧靖舜看着对面两人奇怪的氛围,有种“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配拥有姓名”的排斥感。 他忍不住打破:“咳咳,余大人最近很闲还有时间来探一探聚全楼的菜色。” 余桃又低下头,“回老爷,都察院案件繁多,下官也是偶尔才过来,并未耽误公务。” 容栖栖忍不了萧靖舜发病,略带不满道:“行了行了,吃饭的时候就别谈公务了。” 余桃肩膀一抖,国师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训斥狗皇帝,更不可思议的是,狗皇帝也不生气,反而低眉顺眼地应了声“好”。 这是什么魔幻情景!! “这是小爷我的包厢,快让里面的人给我出来。” “这位爷,包厢里有贵客,不然您还是换一个包厢吧,小店的梅山阁景色也不错。” “滚一边去,他们是贵客,小爷我就不是贵客了。” 萧靖舜听着外面的吵闹声,使了个眼色给德亮,德亮打开包厢门,正准备处理,外那人见门开了,道:“你谁啊不知道这个包厢被小爷包了赶快收拾好了出来。” 德亮心道,你算哪门子“爷”,里头那位才是最大的“爷”。 “这位小兄弟,先来后到的规矩你不懂吗这包厢被我家老爷包下了,还请你不要在这里吵闹,以免打扰我家老爷用餐。” 那人也是个暴脾气,推开德亮,就往包厢里冲,可还没进去,头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上,他抬眼往上看,紧绷的下颚线,宽挺的鼻梁,以及一双幽深暗炙的眼睛。 仅此一眼,他就不敢言语了。 只听男人开口,“吵什么” 那人往后退了几步,嚣张的气势都被压没了,正要开口争论,男人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吴洛” 萧靖舜面露不悦,对容栖栖道:“你认识他” 吴洛也想问。 容栖栖对萧靖舜解释道:“他就是吴霜林的孙儿,我在吴府见过他。” 容栖栖与萧靖舜并肩而立,吴洛只觉得压迫感又上一层,“你的病好了吴霜林就这么把你放出府了” 吴洛:“你认识我爷爷你们是谁” 还敢直接称呼他老爷子的大名。 容栖栖:“我们和吴霜——吴大人是世交,你生病的时候,我还去看望过你。” 如果萧靖舜的身份在宫外暴露了,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吴洛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虽行事野了些,但本性不坏,一听是老爷子的朋友,脾气也不暴躁了,搂住萧靖舜对肩膀道:“原来是自家兄弟,早说啊,不然我们一起拼个桌。” 带着萧靖舜往里走,还不忘转头吩咐掌柜的道:“把他们这桌记我账上。” 吴洛也不怕容栖栖框他,他生病这件事吴府无人知晓,容栖栖还能进吴府看望他,说明他们真的与老爷子关系匪浅。 只是从没听老爷子提过,他们家还有这段关系。 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对萧靖舜。 要不是看在吴霜林的面子上,萧靖舜在吴洛靠过来的一瞬间,就要把他甩出去, 拗不过吴洛的热情,几人又重新坐下了,吴洛落座在萧靖舜的身旁。 “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小弟以茶代酒,给大家赔罪了。” 吴洛天性开朗,得不到回应也不觉丢脸,又问起他们几人的名字。 容栖栖:“他是我表哥,我姓容。” 余桃也接着答上:“鄙人姓余,单字一个桃。” 吴洛总觉得“余桃”这个名字,他在哪里听过,但模模糊糊的,就是想不起来。 吴洛对着几位一一行礼,问道:“几位是如何与我家老爷子相识的” 面前这三人,年纪委实跟吴霜林相差太大,他好奇也是正常的。 萧靖舜黑着脸,余桃又畏畏缩缩。 容栖栖无奈叹气,什么时候她成为交际花了,这活儿应该归许浑。 第九十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15) 乍然想起这个名字,容栖栖心微微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了。 容栖栖一句带过:“我们是宫里采办的,与吴大人结识纯属巧合。” 吴洛来了兴趣,就老爷子心高气傲一人,还会结识宫中采办的,真是奇了。 容栖栖只好继续编下去,“那年冬天,大雪纷飞,我和表哥驾着采买炭火的马车,在回宫里的路上,不小心撞上了吴大人的马车,那车炭全都倒在了雪地里,吴大人不仅没找我们麻烦,还帮我们重新买了一车炭。要不是吴大人,管事的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小辈总是对家里长辈的故事十分关注,吴洛听得津津有味,问道:“后来呢后来呢” 容栖栖口里有点渴,在桌子下踢了萧靖舜一脚,该你乱编了。 萧靖舜接下去:“吴霜——”又被踢了一脚。 “吴大人说我们合他眼缘,所以时常关照我们。” 吴洛犹觉不过瘾:“完啦” 砸吧砸吧嘴,眼睛在他们几个身上打转,还真让他发现个好东西,“表哥,你这玉扳指打眼一看,确实是上品中的上品,借弟弟我开一开眼” 萧靖舜闻言,将戴了玉扳指的手背到身后去。 “那可否告知如何才能买到这种上上乘的玉扳指”吴洛想买一个好物件,讨好自家老爷子。 “世间仅此一枚。” 吴洛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便不再追问下去。 容栖栖润润嗓子,给故事最后结了个尾,“一来二去就熟了。” 吴洛砸吧砸吧嘴,他还想打听点老爷子的糗事,看这样,多半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故事说完了,菜也差不多上齐了。 吴洛大快朵颐,吃到一半又突然停下,“你们是宫里来的,那你们认识淑妃娘娘吗” 容栖栖顿了一下筷子,假装没听见,继续享受烤鸭。 萧靖舜却放下碗筷,咽下嘴里的饭菜,神情没什么波动道:“你问淑妃做什么” 吴洛胡乱擦了嘴,“你先说你认识她吗” “认识,而且很熟。”萧靖舜着重强调最后两个字。 吴洛也留了个心眼,“你怎么证明你认识淑妃” 萧靖舜说了淑妃贴身婢女的名字,又说了淑妃一个宝贝簪子的来历。 那个婢女吴洛是知晓的,她是淑妃从小就带在身边的人。还有那个簪子,是淑妃出嫁前一晚,他送给她的离别礼物。 淑妃能够将簪子的来历说给这个人听,吴洛不禁怀疑他们两人的关系,“你和淑妃娘娘是不是有私情” 萧靖舜:他们两个是光明正大的…… 容栖栖解释道:“气其实淑妃娘娘同我关系熟识,便把簪子的来历告诉我了。” 吴洛恍然大悟:“难怪。” “既然淑妃那么信任你,我们现在也算是自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弟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希望姐姐你能帮我转交给淑妃。” “是何物” 吴洛褪下手上的手镯,呈给几人看,正要说出他的目的时,瞟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余桃,“这位与老爷子也有渊源” 余桃也想看看吴洛准备搞些什么鬼,向容栖栖靠近一些,“我是小妹。” 吴洛也不怀疑,开始说出他的目的,“列位请看,这镯子名为双蟒衔珠金镯,与淑妃手上的那个乃是一对儿。” 吴洛说着,单膝跪地,恳求道:“小弟仅有那一个请求,还望表哥,姐姐能答应我。” 容栖栖无心搭理这种麻烦事,于是某萧的脚又遭受了一次撞击。 萧靖舜拿起镯子,“我帮你。” 吴洛脸上的笑还未展开,萧靖舜又说道:“但你要回答我,为何要将它交给淑妃” 吴洛脸色又黯淡下来,闭口不提这其中缘由。 萧靖舜把镯子放回远处,“不说我便不帮。” 他才不做冤大头。 吴洛咬咬牙,一闭眼,说了:“在座各位一定要帮我保密,千万不能透露半个字,万一被圣上知道此时,便是杀头的大罪。” 容栖栖兴趣突然被勾起来了,放下碗筷,直勾勾地盯着吴洛。 萧靖舜眼里一半阴沉,一半诧异。 吴洛:“你们既知我是吴霜林的孙儿,必定能猜到淑妃是我姑姑。其实我并非吴山的亲儿子,我与吴家毫无血缘关系。除了我那个便宜爹,只有她了解真相。” “她”指的是淑妃。 “我与她本就是不同路的……”吴洛红了眼角,“都是我一意孤行,拖着她,也拖着我自己。” “我与她相差五岁,她还在吴府时,我不认为这是我们的阻碍,所以我拼了命地跨过这道鸿沟,可婉儿终究是我名义上的姑姑。” “现在我才明白,我与她不只差了那五年,我们还差了两个人生。” 吴洛回忆起这些年的辛酸过往,终是忍不住落了泪。 他抹了眼泪,哑着声音道:“这件有违天理的事,本该在婉儿出嫁前就断了,可我舍不得,这镯子是我俩的定情之物,她进宫后,我把我的信夹在家书里,希望她在宫里,也能感受到我对她的情意。” 容栖栖和余桃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瓜,容栖栖还一边磕着花生米一边听,余桃看见容栖栖这样,也学着她,手偷偷伸向那盘盐渍花生米。 花生米好软,是不是坏了 容栖栖幽幽地望着她,余桃这才发觉,她又摸错了! 伸出去的爪子立刻收回,比学堂里听课的学生坐得都直。 余桃看着花生米咽口水,想吃又不敢吃。 那盘花生米居然在动。 容栖栖眼睛朝着在吴洛那边,拿花生米的手却把盘子往余桃那边推。 余桃大着胆子吃了一个,好香好脆的花生米。 这边是吃瓜二人组,那边是正牌老公帮扶情人组,四人之间像画了一条楚河汉界,谁也不打扰谁。 萧靖舜头冒绿光,那一半惊讶全被阴沉那半儿融了,“既然是定情信物,为何现在又要交给淑妃一人保管” “我之前差点死了,生了一场大病后,觉得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命。我思她成疾,她呢不求她出来看我一眼,连一封家书都不寄回来问候我。”吴洛跪得腿疼,换了姿势,盘腿而坐,“我病好了,对她那颗心却死了。” 老爷子也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想让婉儿有命活,趁早断了这心思,不然迟早连累她,也会连累整个吴府。 吴霜林对他有养育之恩,吴洛虽然浑,但不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败坏整个吴府。 所以,这镯子他不必留了。 吴洛端起桌上的酒,咕咚咕咚地灌入喉咙,辣得他满脸涨红,喉咙冒烟。 在他的肺被咳出来之前,萧靖舜收起镯子,“这件事,我答应你了。” 吃瓜二人组:……忍者之王。 第九十一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16) 四人散伙后,外面星云密布。 吴洛喝得醉醺醺地对他们说:“表哥,受小弟一拜,这件事就托付给你了。” 萧靖舜的脸色比寒风还要扎人,甩开挂在他身上的吴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肯定好好办。” 余桃打了寒颤,向萧靖舜请辞后,便上了马车,火速离开这修罗场。 吴洛艰难地直起身,“等你好消息表哥,后日我们还在这里碰面。” 对着容栖栖招手,“姐姐,再见。”告别后,吴洛一个人走在街道上。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在萧靖舜身上,他登基前几年,没召见过任何一位后宫嫔妃,时间一久,自然有些妃子耐不住寂寞,与侍卫私通。 被人告发以后,萧靖舜将嫔妃打入冷宫,没有牵连她的家人,但那名侍卫运气就没这么好了。 他先被关进地牢,各种酷刑轮番上阵,快打死了就让太医来治,治好了又继续折磨他,这么反复一个月,萧靖舜玩够了,便让人将侍卫阉成太监,放在那位嫔妃的冷宫里,继续伺候她。 因此容栖栖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萧靖舜的反应太不正常了。 在她面前是顺毛狗,但在别人面前,萧靖舜是一头睚眦必报的狼。 容栖栖不解地问道:“你就这么放吴洛走了” 萧靖舜背对着吴洛,将怀里的镯子狠狠砸在地上,竟然砸出了一个泥坑。 他笑得凶残,“放过他让他继续和淑妃那个贱人踩着朕的脸,看朕的笑话” 容栖栖有些不赞成他的做法,可这件事的确触犯到帝王的尊严,实在难以调和。 吴洛是吴霜林的宝贝孙儿,将吴洛杀了,那等于去了吴霜林半条命,万一萧靖舜下手不干净,被吴霜林发现是他的命令,他们之间扯出的口子比黄河还宽。 把吴霜林逼急了,他心里要造反的心思又要死灰复燃。在萧靖舜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很难将情势控制下来,即使平息这场战乱,死伤人数也难以估计。 兜了一圈,还是要重新开局…… 容栖栖:拒绝。 “陛下。” 容栖栖的身形藏在黑暗中,黑夜如倾倒的墨水沾染了她素色衣袍,仅剩立领处的金色龙纹宛若破晓的晨光,从暗处射出了一道金光来,萧靖舜的戾气不由自主地消散了,喃喃自语道:“朕回宫,国师自便。” 萧靖舜的马车消失在街道转角处,金色龙纹的亮光也随之黯淡在无边的夜里。 吴洛左摆右摆,眼神迷蒙,对着一堵墙道:“哎门呢小爷我回来了,快开门!” 吴洛手都捶红了,依然没找到他家的门。 “你就是吴洛”在他身后,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对啊,小爷我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吴霜林的吴,吴洛的吴,哦,不是,吴洛的——”洛。 最后一个字抵在脖子上的冷剑,卡在喉咙里。 透骨奇寒的剑身,把吴洛的醉意刺得七零八碎,“大大大哥,有话好好说,要钱是吧小爷,不不不,小弟我有很多很多钱。” 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对眼珠子,盯得吴洛腿打颤。 吴洛正要掏出钱袋,蒙面杀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剑,把吴洛的手腕钉在墙上。 “啊——” 蒙面杀手又点住吴洛的哑穴,痛得他两眼发黑,好似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圣上吩咐了,不能让吴洛死得太痛快,先把这人阉了,再慢慢地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紧贴在吴洛脖子的剑移开了,正当吴洛想大口喘气,又发觉那把剑顺着他大腿内侧往上移,“大哥!冷静,冷静,我爷爷是户部尚书吴霜林,吴家就我这一根儿独苗,你要是把我下面的宝贝给切了,吴霜林不会放过你的!” 剑头移到了大腿根,那里的布料已经湿透了,还泛着一股骚/味。 蒙面杀手绑在脑门上的头巾,夹起一个“川”字,就在这犹豫的空档,他的剑突然裂成碎片,仅剩一个剑柄捏在他手里。 “住手。” 吴洛全身各处都被碎片划伤了,除了他的宝贝。蒙面杀手则在剑身破裂的一瞬间,跳到了墙头,用手臂挡了一下,才堪堪躲避锋利的碎片。 气温很低,吴洛眼皮上的血凝结成血块,压住他的视线,但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晚上。 街道上就只有屋檐下的几盏灯笼还亮着,吴洛看到一人逆光而来,手上似乎转动着一根毛笔。 脖颈处的金龙朝着他长大了嘴,然后喷出一个巨大的火球。 那火球离他越来越近,吴洛认命地闭上双眼,等待死亡,可他感受到那团炙热的火球与他擦身而过。 吴洛隐约间闻到了烧焦味,摸了摸他自己的身体。 他还活着,除了一半头发被烧没了以外,其他部位都完好无缺。 那么糊味儿是从哪里来的 只见蒙面杀手蹲着的位置,那里的火焰侵蚀着周围的空气,火团里的人扭曲翻滚到墙脚,从火光冲天到几点火星在地上跳动,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只剩一堆白灰在那里了。 吴洛也不想着向容栖栖道谢,他现在认为,容栖栖比蒙面杀手更恐怖。 “哒——” “哒——” “哒——” 容栖栖离他越来越近,那脚步声听在吴洛耳朵里,就像黑白无常前来索命的前兆。 恐惧能催使人的无限潜力。 “撕拉”一声,吴洛生生地将手腕往下拉,把柄短剑竖着从他的手腕割到手掌,从中指和无名指的空隙划出。 吴洛用另一只手包住摇摇欲坠的无名指和小拇指,撒起腿就往前面逃。 一边逃,一边大喊救命。 “烧人啦,烧人啦,救命——” 她不过使了一点幻术而已,吴洛就怕成这样。杀人需偿命,她不会以身试法,并且她没有滥杀无辜的习惯。 那个蒙面杀手被她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人家活得好着呢。 街道两旁屋子,点亮的灯越来越多,容栖栖当机立断,捡了一颗石子,“咻”的一下,刚才还在大喊救命的人,此刻倒在前头,昏死过去了。 容栖栖为吴洛包扎好之后,见天色快亮了,伸手推了推吴洛的脑袋,毕竟他全身上下也只有那一块好地方了。 床上的人迷迷蒙蒙地睁开眼,身体稍微一动,就倒抽一口气,全身都被绑了麻布,有些地方还渗血出来。 容栖栖正要把吴洛的脸掰过来,让他的眼睛对准龙纹,然后催眠他。 但吴洛醒来的第一句话是:“高人” 容栖栖的手一顿,与床上的人对视几秒。 “许浑” 第九十二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17) “是我。” 许浑眨巴眨巴眼,试图勾起嘴角,但扯动了脸上的伤口,呲出一口牙的同时想笑又不敢笑,那表情怪异得很。 “噗呲——哈哈哈哈哈哈……”容栖栖从咧开嘴角,到捂住肚子大笑,笑到她打嗝了才停下来。 许浑却不想笑了,“有那么好笑吗” 容栖栖笑弯了眉眼,眼睛里还带着碎钻般的光亮,引的许浑也不禁笑出来,虽然他笑一下,脸抽一下。 他一来这个世界,就在窗户外面看到这具奄奄一息的身体。在他看来,机不可失,于是决定附身到吴洛身上。 容栖栖当时在外间的软榻上闭目养神,才没注意到许浑进了房间。 容栖栖看到许浑那副贱兮兮的表情,没由来的,她的笑点就这么被戳到了。 但她转念一想,她为什么会笑她没有理由去笑。 这不是她。 容栖栖极快整肃好仪态,刚才热闹轻松的氛围随之不再,只是她时不时的打嗝声,证明她特别张扬地笑过。 许浑努了一下嘴,“喝口水顺顺,能治打嗝。” 容栖栖紧抿双唇,想要压下打嗝声,“呃——” 以失败告终。 容栖栖脸上浮起微红,连忙倒了杯水喝下去,可还是在打嗝,“呃——” 许浑憋不住了,离开吴洛的身体,浮在容栖栖面前,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高人……你也太搞笑了……哈哈哈,还打嗝。” 容栖栖:想要一脚踢飞他。 许浑见容栖栖面色不善,强压下嘴角道:“高人,跟我说说,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容栖栖背对着许浑坐下,冷笑一声道:“我……呃……” 才说一个字,便被打嗝声截断了,容栖栖黑着脸深呼吸好几次,但这打嗝声怎么都止不住。 “嘿!” 容栖栖斜睨许浑一眼,又打了一个长嗝:“呃——” 许浑赔笑道:“我听说让人被吓到,也可以治打嗝。” “那我先说,我为什么现在才来的原因。” 许浑说起这件事就一肚子气,“许非,我一仇人。前段时间一直不安分,找我麻烦,还差点把我家都给端了。我迟了这么久,就是在对付他。” “还有一件事,你能教我一些把人困住的阵法吗那人忒烦人,只有把他关起来,他才能老实一点。” 许浑一脸期待地看着容栖栖,容栖栖红唇闭合,弹出了一个字:“不。” 许浑以为容栖栖在气他,便也没继续提起这个话题。 闯祸了,他不该笑得太开心。 许浑准备采取怀柔政策,“那你跟我说说,任务进展到哪一步了我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确实有一件事需要许浑。 任务要紧,容栖栖飞快地把整件事解释了一遍。 许浑听完,心里有个大概,“所以说,你断了吴霜林造反的心,同时还选了余桃,准备扶持她上位,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达成锦和公主的心愿。” “那吴洛这小子怎么办他给皇帝戴了一顶绿帽子。如果萧靖舜发现吴洛还活着,他肯定不会放他一马。” 许浑摩搓着下巴,作深思熟虑状,容栖栖等着他的下文,结果他来了一句:“你不打嗝了!” 容栖栖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她好了! 许浑也松了一口气,终于把人家哄开心了。 容栖栖说出她的打算:“你,来代替吴洛。” “吴霜林对我有用,不能在这个关头,让他跟萧靖舜离心。” 许浑不可置否,“吴洛在萧靖舜眼里,是实打实的奸夫。除非让萧靖舜一辈子不见到吴洛,不然我有理由相信,萧靖舜见他一次,就砍他一次。” 容栖栖也没想过让吴洛在萧靖舜眼皮下转悠,“你只要负责监视吴霜林那边,顺便稳住他,我呢,就在宫里稳住萧靖舜。” 只能暂时先拖着两方,不让他们见面了。等彻底控制了他们的起义军,容栖栖便让吴霜林告老还乡,到时候吴洛也会跟着离开,从此一别两宽,谁也伤害不了谁。 许浑正要附身,可看到带着一身伤的吴洛,心里有点嫌弃,对容栖栖要求道:“你不是说吴霜林最宝贝他这个孙子吗吴洛都快残废了,这副样子回家,那老头还不气死。到时候我怎么说,说我不小心摔的狗都不信。” 相比许浑急得跳脚的样子,容栖栖悠哉悠哉地抚平袄子上的褶皱,“你不是最在行编故事了能不能瞒过吴霜林,就看你的本事了。” 许浑无奈,“那你好歹把那只断掌给接上吧,也太吓人了,我怕吴老头的小心脏承受不住,还没等他刮干净屁股,人就没了。” 容栖栖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不能高估了吴霜林的小心脏,把人吓死了,可得不偿失。 容栖栖用怨气为吴洛缝补好断掌,“行了吧。” 许浑还要提条件,被容栖栖的眼刀给憋回去了。 就这样吧,起码不是个残废。 那些伤口就说是喝醉了翻墙,被墙头的刀片刮到的。 容栖栖将许浑带到距离吴府不远的街角处,指给他看吴府的位置,“那里就是了,你进去吧,马上要上朝了,我先回宫。” 许浑伸长脑袋,眼见吴府灯火通明,大门那里好多家仆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高人,吴府这是什么情况啊” 半天没等到回音,许浑回头一看,容栖栖已经不见了身影。 “每次都这样。” 许浑抱怨了一下,便朝着吴府走去。门口的人见到许浑,连忙大声嚷嚷:“小少爷回来了,小少爷回来了!” “快去禀告老爷夫人。” …… 萧靖舜把奏折砸在吴霜林脸上,吴霜林的鼻子肿得老高,他还不觉得解气,讥讽道:“吴霜林,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这就是你提出解决河东水灾的法子!但凡你脑子还在,都写不出这么个玩意儿。” 吴霜林昨夜找了吴洛一晚上没合眼,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他跪在地上,语气生硬道:“皇上,臣所言句句属实。国库亏空已久,实在难以担负那么大一比赈灾款项。皇上若真为灾民考虑,不如缩减宫廷用度,开源节流,以此作为群臣表率。” “你是在讽刺朕铺张浪费” “微臣不敢。” 萧靖舜气笑了,勾唇道:“还有你吴霜林不敢做的事” 第九十三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18) 吴霜林心里头隐隐不安,头埋在臂弯里,并不接话。 萧靖舜突然转移话题,“吴大人,你孙儿的病怎么样了” 吴霜林不知道皇帝搭错了哪根筋,在这时候问起吴洛来,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有劳皇上费心,兴哥儿身体好多了。” 萧靖舜五官扭曲,“他今天身体也不错吗” 吴霜林更加困惑,正要点头,最前方那抹蓝色身影闪了出来,站在吴霜林前面道:“陛下,吴大人言之有理。河东灾民众多,在修补河坝之前,最好将灾民们从河东移到河西,同时在河西建造多个收容所。先保证他们有饭吃,有地方住,这样才不致民心不稳。” 萧靖舜没料到容栖栖这时候插进来,一时愣住了。 朝堂上其他官员却以为皇上有所松动,速即应和容栖栖的话,“是啊是啊。” “微臣也认为国师说得甚是有理,朱大人你们认为呢” “下官也是这么想的。” 原本死寂一般的朝堂,突然闹哄哄起来,萧靖舜的脸色越来越冷,奇怪的是,对上容栖栖那双眼睛,他又很快平复了心里的怒火,道:“行了,那便按国师说的去办。” 他怎么回事 他本来要将那些人训斥一通,为什么话到嘴边,他又不那样做了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萧靖舜,直到他与容栖栖单独待在御书房,他才问出了心里的困惑。 萧靖舜对于刚才怪异的行为,他只有一个解释,国师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国师,你不想解释些什么吗” 萧靖舜并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做帝王的人,他最开始是在马背上潇洒肆意的滇州世子,起义时,他褪去了青涩幼稚,成为驰骋沙场的将军。 他从小接受的不是帝王精英教育,所以登基之初,他也彷徨过,迷茫过。 容栖栖便手把手地教他为政之道。 是她,让他相信他可以成为一位贤君。 是她,让他知晓古人期盼的太平盛世,会由他来创立。 容栖栖,于萧靖舜,是老师,是朋友。 更是亲人。 只要她否认,他就相信。 “是本座。” 萧靖舜从不知道有些语言,竟比战场上杀人的大刀还要厉害。仿佛他周身都是战马嘶鸣,被万千战士踏起的尘土,迷住了他的眼,敌方将领抓住机会,扬起手中的大刀砍掉他半边脑袋。 他疼啊。 这种疼让他回忆起攻入王城那一天,他掐死一个人,那人的体温原本还是热的。他像疯了似的,越掐越紧,直到那人的体温比他的玉扳指还要凉。 他终于明白那个人有多么痛了。 头嗡嗡作响,心更是被人掏出来,挂在敌军的刀尖上,耻辱、愤怒、挣扎……一瞬间向他涌过来。 过了好久,他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国国……国师,当时你不在那里对不对所以不知道吴洛和淑妃的苟且之事,没关系,我跟你讲明白这件事,你知道真相后,肯定会支持我。” “本座在。” 萧靖舜另一半脑袋也被砍下来了,他傻望着容栖栖。 这么多年,她一直是这样。那清冷到无比薄凉的眼神,还有如雪松般的身形屹立在他面前,孤傲冰冷。 她仿佛没有心! 萧靖舜气得身体发抖,手中的折子被他捏成两半。 萧靖舜咬破舌尖,那刺痛感让他尽力维持冷静,“为什么”给他个解释。 容栖栖不因为萧靖舜的狂躁而害怕,也不因为失去他的信任而担心。 她淡漠且平静地告诉她和吴霜林的约定。 “吴洛不能死,吴霜林不能反。” “这就是你的理由” 容栖栖又重新品读了自己的话,逻辑挺顺,表达清晰,也没漏掉重要信息,为什么萧靖舜还这么生气 难道气她隐瞒了和吴霜林的约定 可那是因为,她想等吴霜林把军饷收回来之后,再向萧靖舜说清楚。 不至于为这件事生这么大气吧。 “陛下,本座费了很多心血,才劝服吴大人。”容栖栖说,“更何况,不是陛下让本座去吴府的吗” 是啊,是他把容栖栖推去吴霜林那边,容栖栖做的事完全没错。 他不得不承认,心里无端的怨,似乎是因他太小肚鸡肠了。因为儿女私情,差点酿成大错。 可……他就是不舒服,一口气哽在胸口,要上不得上,要下又不得下。 “国师先回吧,容朕再想想。” 容栖栖今天深刻领悟到,伴君如伴虎是什么感受了。 那边萧靖舜还在思考人生,这边容栖栖已经躺下休息。 昨晚她也没睡,为了这个国家,她操碎了心。地狱不给她颁个“最敬业员工奖”,都说不过去。也许回去之后,可以向阎王提一提了…… 容栖栖这么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重,进入了梦乡。 “高人,你在不在听到我说话了吗” 容栖栖表情怨怼,抬眼看了外头,她才睡了半个上午,就被许浑吵醒了。 容栖栖有本来没有起床气,此刻有了。 她没好气地说:“有屁快放。” 许浑对待这种语气,已经练就自动跳过功能,继续汇报自己的工作情况:“吴霜林那老头被我哄得一愣一愣,就差扶持我做尚书了。哎呀,要不是我,吴霜林都要带兵冲进宫里,找萧靖舜算账。” 听着这熟悉的自恋口吻,容栖栖冷哼一声,忍不住回了一句:“能不能不自夸” “不好意思,这位用户的要求超出了使用权限,如果想要升级,请充值后使用。” 容栖栖笑骂道:“滚。” 许浑继续吹嘘:“吴老头我可是搞定他了,淑妃那里你注意着点,毕竟淑妃是吴老头的亲生女儿,她要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吴老头很有可能也会发疯。” 容栖栖都快忘了淑妃这个人,今天好像没见她来御书房,萧靖舜将她打入冷宫了 容栖栖从床上弹起来,稍微梳洗了一下,又去了御书房。 德亮一脸尴尬地拦住容栖栖,“国师大人,皇上染上了风寒,以免将病气过给您,还是不进去得好。” 容栖栖不过淡淡扫了德亮一眼,德亮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立刻为容栖栖打开御书房的门,心里默默对皇上说:“对不起,国师实在太可怕了,拦不住啊,皇上还是自己解决吧。” 萧靖舜刚要骂,却看到来人是容栖栖,连忙重重地咳嗽几下,边捂住嘴,边对容栖栖摆手,“国师还是不要靠近朕,朕怕传染给你。” 容栖栖站在门口不动了,“淑妃在哪儿” 第九十四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19) “你问她做什么” 萧靖舜也不咳了,面色低沉。 容栖栖:“本座只是提醒陛下,淑妃归根到底也是吴大人的女儿,在事情还未解决之前,本座希望……陛下不要动她。” 萧靖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问了容栖栖另一个问题:“在国师心里,朕就是这么一个暴佞冲动的人吗” 容栖栖毫不犹豫地在心里说:“不然呢。” 虽然容栖栖的脸上依然平静无波,可萧靖舜就是从她眼睛得到了答案。他有点委屈,背过身去,“我没有动她,我把她软禁在华晨宫里头,除了我和你,没人知晓发生了何事。” 容栖栖抽了抽嘴角,萧靖舜似乎忘记了饭桌上还有第四个人,“陛下,昨日余大人也在那里。” “那该如何不如将她灭口以绝后患。” 你还说不残暴冲动 萧靖舜也想到这一层,悻悻地收回了这句话。 说曹操曹操就到。 许浑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高人,余桃来找我了,说什么让我去偷吴霜林手里的旧部名单,不然就把吴洛和淑妃的事情昭告天下。” 怎么又来一个 容栖栖对萧靖舜说道:“余桃那边,本座来解决。” 容栖栖办事,萧靖舜放一个万个心,看着容栖栖转身离去的背影,“你去哪儿” “吴府。” 容栖栖的衣角从他眼睛里移走后,萧靖舜又变成了不苟言笑的模样,他唤来德亮,“传旨摆驾华晨宫。” 余元被抓了,有人告发聚全楼窝藏前朝叛贼,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人证物证俱在,余桃也救不了他们 余桃走马上任没多久,根基薄弱,那些人巴不得看她的笑话。她在朝中孤立无援,想救余元只能靠她自己。 余元和他联系到的前朝旧部,现被关押在大理寺,明日三司会审。负责这个案件的官员刚好是吴霜林的门生,偏偏吴霜林迟迟未将她引见给钱方义,她怀疑告发余元的人,就是吴霜林那老狐狸。 今天余桃便是找这只老狐狸算账。 吴霜林看到余桃气得发紫的脸色,顿时觉得茶盏里的君山银针格外清香,“余大人不要着急,你四弟又跑不了,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先这可是上好的君山银——” “哗啦——” “啊——余桃,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竟然敢把茶倒在我头上,你这是以下犯上!” 吴霜林一张老脸被烫得通红,脸周还冒出了几个水泡,好不狼狈。 他要杀了余桃! 余桃的脸像大理石,又硬又冷,“呵,吴霜林,你以为我是软柿子,任由揉捏我告诉你,如果我四弟出了什么事,吴家所有人都必须给他陪葬!要死就一起!” 吴霜林自认为有容栖栖帮他托着底,他才不怕余桃这小丫头片子。 “你以为你手里有那几封密文了不起啊帮老夫设计密文的滇州先生,早就投胎去了,现在是死无对证。你觉得皇上会相信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信老夫” 余桃心抖了一下。 那个人她明明藏在了…… 吴霜林看见余桃的脸色一下变灰了,擦了擦脸上的茶叶,一身轻松的样子,“小姑娘,别说老夫过河拆桥,要不是看在你为老夫压下密文的份上,现在你只怕也在大理寺,受那些人的酷刑拷打。” “听老夫一句劝,放手吧,保命要紧。” 余桃紧捏拳头,指甲嵌入了掌心的肉里,血顺着拳头的缝隙滴在地上。不一会儿,余桃脚边流了一摊血。 她不停地在脑中问自己: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救四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不,余桃,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想到办法,快想啊!快想啊! 吴霜林,钱方义,萧江泽,萧靖舜,余元……这些名字充斥在她的脑子里。 她还没有败! 她手里的那张底牌,用得好的话,余元还有一线生机。 余桃将流血的手背到身后,刚才的慌张之色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轻蔑嘲讽。 这场局的操纵权依然在她余桃的手里。 吴霜林肉眼可见地皱眉,余桃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如果说今日之前的余桃还保留着一丝青涩,那么现在的她似乎浴血重生,而且她还表现得出乎意料的沉稳,好似心中自有一盘棋。 “吴大人,下官听说淑妃和吴小少爷的关系甚是亲密。”余桃手里拿着一盏热茶,单手端到吴霜林眼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声音不大但令吴霜林振聋发聩,“超出姑侄之间的亲密。” 吴霜林的胡子抖了起来,双唇颤颤巍巍,半晌才憋出:“你……你……” 余桃将滚烫的茶盏放在吴霜林手里,“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昨天皇上也在聚全楼,下官有幸与皇上共餐,就是那么巧——” “吴小少爷也在,我们相聊甚欢,皇上更是与吴小少爷一见如故。” 吴霜林脸部痉挛的频率越大,余桃便越兴奋,“你猜他们说什么了吴小少爷,您孙儿,竟然求皇上,让皇上帮他带个小玩意儿给淑妃娘娘。” “吴大人,那个小玩意儿还是你亲自打造的呢。” 余桃差人打听过那对镯子,最初是吴霜林的聘礼,算得上是他们夫妻俩鹣鲽情深的信物。吴山和淑妃各一个,吴山离家前,把镯子交由淑妃保管,后来淑妃和吴洛暗生情愫,这镯子才落到了吴洛手里。 吴霜林从头凉到脚,牙齿不停地打颤,极力想从滚烫的茶盏里吸取热度。 他突然明白了,吴洛为何彻夜未归,又为何带着一身伤回来。 皇上对他们下手了,第一个是吴洛,下一个不是淑妃,就是他。 这回轮到余桃欣赏吴霜林的丑态了。 不只她一个人在欣赏,蹲在墙角听完全程的许浑和容栖栖也在看。 许浑不得不佩服容栖栖选人的眼光,在余桃找到吴霜林之前,她最先来找的人是吴洛,不过是被许浑附身的吴洛。 许浑用怨魂元珠传话给容栖栖后,容栖栖在路上传音,让他不要答应余桃的要求。 余桃在朝堂上孤立无援,手上只有吴霜林的把柄,这样一来,比起命令吴洛去偷旧部名单,不如直接威胁吴霜林动用起义军。 即使她清楚,这样无疑是背水一战,但她已经陷入绝境了,只能绝处逢生。 这不仅是在考验余桃,同时也是对吴霜林的试炼。 若余桃以后执掌内阁,虎视眈眈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更何况她是女子,不服者甚多。 这次是余元,下次可能就会因她丈夫、儿女、婆家而针对她。 许浑看到余桃刚才的表现,虽然余桃后来居上,可吴霜林也不是烂泥。 他对容栖栖说道:“余桃能赢吗” 容栖栖斩钉截铁地说:“能。” 证明给她看。 余桃。 第九十五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20) “你想做什么” 余桃的笑容都快刺瞎吴霜林的眼睛了,他在吴府和萧靖舜之间反复摇摆。 倘若余桃说的那样,吴家岌岌可危。 只能走到那一步了吗 余桃:“明晚寅时,午门前,出兵。” 不到一天的时间,吴霜林想都不用想,就说道:“不可,王城内的起义军分散在各个卫所。王城共有四十八个卫所,要想把消息传到他们手里,这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做到的。” “这次太紧迫,滇州那边来不及援助,我们人数不够。皇上身边还有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光五军营就有十六万人,我们的人还不够他们的一半。” 余桃:“人数这边不劳你费心,五军营里有我的人,你只要告诉我最少要多久” 余父是中军主将,当年中军分成两队,一队跟着余父战死沙场,另一队守卫王城,最后归降于萧靖舜。 自从余桃上任后,便联系了中军内父亲旧部,那些人都是跟着余父走南闯北的战士,对于投降之事,一直把它视作屈辱。余桃先攻破他们心房,再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壮言激励他们,最后以钱财官位镇下这群人。 因此他们自愿归于余桃麾下。 “五天。” 余桃刮了刮手上凝结的血块,皮肉扯动的痛感让她更清醒,“我只给你两天,后天子时,午门前。” “吴大人,不要失约。”余桃拍了一下吴霜林的左肩,零零碎碎的血块掉在他肩头,还有他的脖子里,像又无数只蚂蚁啃他的肉,“逼急了,我们就一起死。” “死”字咬得极重,仿佛咬的不是余桃的牙齿,而是把吴霜林的舌尖咬了下来。 余桃要让吴霜林知道,她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比起冷不丁在背后刺你一刀的杀手,这种不怕死的疯子,还是想拉着你一起下地狱的疯子,更令人害怕。 余桃走后,吴霜林愁眉苦脸,两天时间只能集结王城内的起义军,但联系不到萧江泽那边,没有滇州兵作为外援,想要攻下王城,无异于以卵击石,鸡蛋砸骨头。 “吴大人,脸色怎如此差” 在吴霜林眼里,容栖栖像镀了一层金光,犹如天神降临。 吴霜林快步走向容栖栖,控诉余桃对他的罪行,“国师大人,你得救救下官啊,下官后半生就指着您了。” 容栖栖躲开吴霜林全是水泡的老脸,在墙角看到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离近了看可把容栖栖吓了一跳,鼻子眼睛嘴肿到一起,活像被马蜂蛰了一样。 “咦,老爷子,你脸怎么了像街上的死猪。” 容栖栖闪到一旁去了,吴霜林才注意到她身后的许浑。 看到许浑顶着吴洛的模样,吴霜林气就不打一处来,挥起拳头便要砸到许浑的身上,“没大没小的东西,我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让你不学好,你别跑,我今儿个打死你。” 看见吴老爷子动真格,赶忙躲到容栖栖身后,吴霜林一对上容栖栖,瞬间收手,怒气冲冲地瞪着许浑,“臭小子给我等着。” “吴大人也六十好几了,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容栖栖说,“怎么还真顺着余大人的心意来,后天准备抛掉户部尚书不做了,跑到午门当反贼去” 吴霜林耳朵里一进“反贼”二字,腿一软,给容栖栖跪下了。 “国师大人,老臣之心,日月可鉴呐,绝无莫逆之心,下官正打算与您商讨此事。这余桃该如何处置” 容栖栖先听听纵横官场多年的吴霜林,准备怎么处理。 “你的计划。” 吴霜林剐了许浑一样,“碍眼的东西,还不快滚,没看到我在跟国师大人商榷要事。” 许浑大大咧咧地坐在容栖栖身旁的椅子上,吴霜林的眼刀像刮在棉花上,他气血翻滚,伸手去抓许浑的衣袖,许浑一躲,他又去抓,又没抓到。 容栖栖:二傻子。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道:“你说你的,别管他。” 吴霜林闻言,也不跟许浑闹了,说出他的计划,很简单,“明日便杀了余元。” 余元一死,余桃归根究底是女子,即便五军营里有她的人,很大程度上都是看在余元的面子上,余老将军的独苗都没了,他们难不成还会为了一个注定要嫁人的女人,抛头颅洒热血吗 许浑拍手叫好,“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你也太损了。” 吴霜林捋了一下白胡子,“幸亏余桃是女子啊,不然她定会走得比我还远。” 余桃身为都指挥使,无疑是出色的,数不尽的陈年旧案都被她侦破了。难缠的贪官污吏,也被她治得服服帖帖。 作为前辈,吴霜林认为余桃后生可畏,不过,怎么偏偏是女人呢 可惜了可惜了。 这话吴霜林不敢当着国师说出来,他看着国师,不由得想到,若女子要在男人为天的情势下冒尖,至少像国师这般无所不能,才能赚得一丝丝改变命运的机会。 容栖栖让吴霜林按照他的想法去办,许浑送容栖栖离开吴府。 一路上许浑都在思量,吴霜林的计划会不会太过火。余元的死不会使余桃的复仇结束,反而加剧余桃与萧靖舜的矛盾,到那时候,余桃一生都为了复仇而活,哪还有造福百姓的想法。 许浑:“你不是真的赞同吴老头吧” 容栖栖冷冷勾唇,细挑的凤眼中满是揶揄,“我有那么蠢余桃她画地为牢,困在自己的心结里太久了。这件事解决不好,她一辈子都局限于仇恨里。” “而身为一个上位者,一个即将开启新纪元的创造者,胸襟需容百川万海,气度要轩昂万丈。这样的人才能打造盛世,令万民延绵福泽,令外族俯首称臣。” 容栖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熠熠生辉,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眼中含着万千期许。 以前,许浑眼中的容栖栖是孤独淡漠的鬼使,此刻,他感觉容栖栖活起来了。正因她有好生之德,所以从不随意夺取人类的生命。 或许连容栖栖自己都没发现,她对和平心之向往,她对罪恶弃之如敝。 许浑双臂交叉,胸有成竹地问道:“你有其他计划是不是” “那是肯定的。”她可舍不得余桃下半辈子活在仇恨里。 余桃是容选之女,容栖栖必须在她身沦浊潭前,拉她一把。 第九十六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21) (21) 子时三刻,午门外,点起数万根火把,亮如白昼,两队人马对立在一字排开的战车两边。 他们头上雷声震地,一道白亮的圆弧打在两队主将之间。 吴霜林的两道白眉呈倒八字,下陷的眼眶里,满是不可扼止的熊熊怒火,他厉声道:“余桃,若再不悔改,休怪本官不顾昔日同僚情谊。” 余桃不甘示弱,身穿银白色的甲胄,气势汹汹,“吴霜林,你要做狗皇帝的忠臣,霖朝的叛徒我不拦你。但你挡我的路,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今日就要踏着你的尸体,杀入皇宫,为余家一百三十二口人报仇雪恨,为我霖朝无数枉死的百姓讨回公道!” 余桃转过身来,将刀剑出鞘,抬过头顶,对着身后整装待发的军队道:“霖朝英勇无比的战士们,我们绝不做亡国奴!” 余桃的话一呼百应,屹立在黑暗中的战士们,举起刀剑,大声喝道:“绝不做亡国奴!绝不做亡国奴!绝不做亡国奴!” 叫喊声震动天地,穿透云霄,他们把雷声当做战鼓,当闪电再一次劈在黑夜时。 余桃发令:“杀——” 吴霜林大惊,连连往后退,将战场交给中军将领。余桃身在武将家,有些手脚功夫在身上。只见她一路杀到吴霜林面前,正要一刀砍了他,两人之间横过一把长枪,那人枪不停手,快若风轮。余桃毕竟没真正上过战场,逐渐落了下风。 那人挑过枪头,将钢杆击打于余桃虎口,震得她右手发麻,“咣当”一声,长剑掉落在地。即使是这样,余桃毫不示弱,仰着下巴道:“要杀便杀。” 那人带着半截青铜纵目面具,吹响鸣镝,周围的刀剑渐渐没了声响,那人开口道:“小姑娘上什么战场,不如入我府里做个美妾,逍遥自在多好。” “真的吗” 余桃满眼期盼,好似真的被说服了,一步一步走向面具人,直至两人距离不到一丈。 “我从不——” 余桃趁面具人张嘴,对准他的口里,吐了好大一口痰,又抓住面具人愣神的时刻,伸手将他的下巴往上一推,听得“咕咚”一下,面具人生生地把那口痰吞了下去。 “呕——” 面具人一把将余桃摔到在地,弯下腰,伸手扣自己的喉咙,周围的士兵默默离他远了一点,脸上止不住的嫌弃。 面具人扣了半天都无果,拿起长缨枪,打算杀了余桃泄愤,却因为头甩得太快,脸上的面具滑落下来,本来一脸讥讽的余桃,瞪圆了双眼,那些士兵全部跪倒在地,大喊:“参加皇上。” “你们眼睛被狗吃了朕在这里!” 城楼之上,一袭黄袍的萧靖舜俯视众生,站在他身旁的不是别人,正是独立而遗世的容栖栖。 许浑抽离吴洛的身体,飘在容栖栖左侧,一眼望去,那些人看到容栖栖和萧靖舜后傻了大半。 萧靖舜:“三弟,朕让你与余大人切磋一下,点到即止,怎么还动了杀心” 萧江泽提起这件事就生气,“皇兄,余大人对微臣不敬,臣弟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罢了。” 余桃对他做的事情实在恶心至极,他还真说不出口。 余桃盯着那张与萧靖舜有八分相似的脸,她“蹭”的一下爬起身,抓住萧江泽的脖子,拉开衣领,反复端量。 萧江泽对余桃心有余悸,怕她又对他做什么事,赶紧推开她,“放肆,本官乃是滇州都指挥使。你再给我动手动脚,本官便一刀了解你。” 余桃置若罔闻,“怎么会……怎么在你身上” “你叽叽歪歪的在说什么东西。” 余桃感觉自己变小了,缩在一个粪桶里,怀里紧箍余元,让他不要哭。透过桶壁上的洞,她看到了白马上的人,那人脖颈后侧有一块狰狞的疤痕,像是被火烧过的。 余桃突然记起,她从未接近过萧靖舜身旁,自然也无从探查他身上是否有这道疤痕。 原来真凶另有其人,原来她一直恨错了人。 余桃仰头看向城楼上人,她对容栖栖大声吼道:“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是。” 从余桃中了状元的那一刻起,容栖栖便派人查探清楚了她的底细。 容栖栖不会选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余桃有野心,有能力,最特别的是,她的终极目标不是臣服萧靖舜,而是杀了萧靖舜。 容栖栖想知道,余桃能为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做到何种地步。 她证明了,她可以为了这个目标去死。 容栖栖要的就是这种不怕死的人,所以她才在余元三司会审后,让他假死。除了真的杀了余元外,事情果真如吴霜林猜测的一样,余桃崩溃癫狂,五军营的人根本不愿意再出手帮余桃。 这时候,容栖栖找到她,并告诉她:“我帮你。” 她先让余桃找几车干草和几千匹彩色绸缎,找人连夜加工,把那些干草束成人形,为它们制作彩衣,让它们各自手持器械。 只靠人力,当然不可能在短短一天内完工。 容栖栖略施法术,为余桃开了便利之路。 余桃永生难忘她看到的那个场面,她一边纸钱,一边看着容栖栖立于阵法之中,不消一会儿,那些草人竟活了过来,与战场上厮杀的战士别无二异。 容栖栖给了她这支军队,临行前,她说:“放手去做。” “如果我杀了狗皇帝,你会怎么样” “想杀便杀。”她信了。 可事到如今余桃才明白,容栖栖早就知道萧靖舜不是她的仇人,所以让萧江泽和萧靖舜同时出现在她面前。 这场面,多么讽刺啊。 瞧瞧,她有多蠢,连杀父仇人也能认错。 余桃无端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角流出了泪,她才停下来,“喂,你说过,我想杀便杀,还作数么” “作数。” 容栖栖知道余桃要做什么,她也不阻止,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余桃:“记住你说的话。” 又对着萧江泽道:“你杀了我全家,我发过誓,不手刃仇人绝不罢休,跟我比一场怎么样” 萧江泽耸耸肩,“我不屑跟女人比试。” 余桃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抽出脚边的长剑,便向萧江泽刺过去。 第九十七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22) 萧江泽提枪来挡,铁剑和钢枪摩擦出火花,两股力量谁也不让谁。 “不比也得比。” 余桃持剑,萧江泽夹枪。只见余桃奋力一抵,右脚使劲,萧江泽身形往后稍倒。两人一上一下,有来有往。斗上数回,难以分高下。只听刀剑撞鸣,呜呜作响,犹如两条白练交缠,难舍难分。 “噔——” 两人之间,有一人兵器甩飞于墙体之间,余桃扑倒在地,手压胸口,喉咙间那股血气终是压抑不住,“哇”的一下,吐了好大一摊血。 “你输了。”长缨枪枪头悬在余桃额间,萧江泽眼中的嘲讽一览无余,“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 余桃肋骨俱断,她扯着萧江泽的皮靴,双腿一屈一直,青石砖上被她脚磨出几道血痕。萧江泽看余桃的眼神,犹如在看一条死鱼,想甩开她,但余桃的手钳在他腿上。萧江泽恼怒不过,正要一手劈晕余桃。 “呃——” 萧江泽掌中的长缨枪应声落地,他拔出短匕,捂住腰间的大窟窿。 始作俑者余桃呕着一嘴血,“呵,你输了。” 萧江泽还想手持短匕,也在余桃身上戳个大眼子,可他手脚无力,身体向后倒去,他最后一句话是:“刀上有毒。” 横扫一方的滇州都指挥使就这么没了生息了,死在午门外,死在余桃刀下。 余桃脱下甲胄,露出里面的麻布丧服,解下手腕带血点的白布条,紧紧勒在额发前,双膝撞在石砖地上,放声大哭道:“父亲,母亲,今以仇人之身骨,报我余家之怨魂!” 余桃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她终于做到了。 随后体力不支,晕死了过去。 萧江泽杀生太多,容栖栖无权收走他的怨气,只能在黑白无常勾魂之前,容栖栖施法定住萧江泽的魂体,在地狱里等待他的是判官问审,容栖栖估计萧江泽不被关个百年千年的,别想入轮回。 萧靖舜吩咐德亮,收拾好这里的残局,只见那些死在地上的士兵,全都变成了草人,所见者无不惊奇。 容栖栖与许浑站在城墙上,放眼望去,街道上摊贩逐渐忙碌起来,热腾腾的烟火气扶摇直上,接连几天阴沉的天气,今日也终于放晴,等到太阳露出半个圆球,那片血迹斑斑的青石地又恢复如常。 许浑深吸一口气,“你怎么想到把萧江泽拉过来的” 容栖栖也学着许浑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时眼清目明,冷气顺入五脏,令她精神抖擞。 她迎着阳光半眯起眼,心情颇好,于是娓娓道来她与萧靖舜的打算。 按照许浑与她约定好的那样,许浑负责稳住吴霜林,同时还要布置好余元假死一事,瞒过余桃。 而容栖栖则找到萧靖舜,直白告诉他:“当年率先攻入王城之人,不是陛下你,而是滇州都指挥使萧江泽,本座可有猜错” 萧靖舜下压嘴角,手指不自觉得摩挲着玉扳指,“没错,朕与萧江泽分两路兵马,先入王城者,新帝之位便归谁。就在破城那日,我方军营四下起火。事发突然,军内士兵死伤无数,等朕整顿军队,萧江泽早已破城而入。” 容栖栖:“纵火者莫不是萧江泽” 只要想起那日熊熊大火,军内无数战士死于火中,他心里那股气便又奔腾起来了,“没错。” “朕查明真相后,命人守住四个城门,快马加鞭到滇州,抓了萧江泽生母,才逼他退位于我。” 其实登基那天的皇帝不是萧靖舜,而是萧江泽,因两人生得八分相似,所以无人发现端倪。 萧靖舜:“萧江泽冷血无情,攻破王城后放任底下的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时守城的余大将军誓死不从,萧江泽入城第一件事,便是杀光余家全族,偏偏这种人,竟然是个大孝子!可笑,实在可笑。” 也是萧江泽真心孝顺滇州王和他生母,他才能在滇州王众多儿女中,格外受器重,甚至能威胁到萧靖舜嫡子地位。 萧靖舜狂笑不止,他转动玉扳指的速度越来越狂躁,“国师,你知道吗我最讨厌萧江泽那副伪善的嘴脸,真令人恶心,区区庶子还想与我争,他凭什么若不是父王临终前让我留他一命,我真恨不得撕烂那张脸。” “既然父王那么喜欢他,那萧江泽就好好留在滇州陪伴父王,一辈子给我守在那儿!” 容栖栖没料到这两兄弟之间,有这么深的仇恨,刚好萧江泽是杀害余家的真凶,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或许萧靖舜可以和余桃合作。 容栖栖:“陛下,萧江泽身负数余家数百条人命,如若不让余大人出这口恶气,她始终是个隐患。” “国师何意” “请陛下应允,让本座将萧江泽带到王城。”容栖栖见萧靖舜面色不善,又补上一句,“陛下难道不想看到,傲慢骄奢的萧江泽,被一介女子踩到脚底下的狼狈模样吗” 萧靖舜顿时来了兴致,“那边按国师说的去办。” 容栖栖得了旨意,并未马上离开,反而道:“本座还有一个要求。” “国师请说。” “若余桃赢了,恳请陛下提拔她为内阁首辅,若她输了,也请陛下放她一条生路。”萧靖舜从没想过让女子走到首辅的位置上,他又不能拂了容栖栖的面子,迟疑道:“此事容后再议。” 容栖栖态度坚决,身形未动,就这么正视萧靖舜,不过将肩头的龙纹往前方移了一下。 萧靖舜不知自己是被容栖栖的自信志量迷住,还是因为瞥见了龙纹,总之他信服了。 “准了。” 许浑“啧啧”两声,“帝王自古无情,连自己亲生弟弟的命都不在乎,死了就死了,他就没有任何一丝感觉” 容栖栖决定将萧江泽拉到局里来之前,她也犹豫担心过,万一萧靖舜舍不得他弟弟,这计划自然不能成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萧靖舜同意了。 容栖栖并没有因余桃的成功太过喜悦,她问许浑:“你说,我让萧江泽作为余桃的垫脚石,对还是不对” 许浑撇去玩笑脸认真道:“萧江泽如果没有异心,就不会一听到你说他是天选之子,就毫不犹豫地跟着你来王城。” “萧江泽是自愿站上这个战场的,他们决斗的时候,萧江泽自己轻敌,才让余桃有了可乘之机,杀他的人是余桃,不是你。” 容栖栖又问道:“那余桃呢一直以来都是我自顾自地推着余桃向前走,却从来没有问过余桃的真实想法,她真的想成为改革的先锋吗比起风云莫测的官场,她是不是更愿意隐居山林,亦或是嫁个普通人相夫教子” 许浑倒不这么想,他道:“不,你心里清楚,余桃不是那样的人。她不甘苟活一生,她不想困在一方庭院里,围着丈夫儿女打转,所以余桃才选择参加科考。如果余桃没有野心那她大可以走入宫为妃的路,而不是和一帮大老爷们儿斗来斗去。” 余桃的战场不在后宫,而在朝堂。 第九十八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23) 余桃醒来时,全身想被车马碾过几十遍一样,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大大小小的瘀血烙肌肤上,尤其是胸口,稍微喘一口气,就像吞了一口辣椒粉,火辣辣地疼。 “余大人,本座要走了。” 余桃隔着一层纱帐,看到床边站了一个人影,容栖栖的影子透过纱帐,隐隐约约映到了靠床的墙上,好似鬼影,但余桃并不恐惧。 只因那人是国师。 余桃说不了话,只得用气声道:“国师要去哪儿何时回王城” 余桃从容栖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一滴泪没入她的鬓角,她又问:“国师可有嘱——吩咐下官的事” 容栖栖从古人治世,到当今官场形式,再到盛世之愿景,她最后问道:“余大人,你可愿将雯朝推向盛世,成为万世名臣” “下官不愿。” 容栖栖早就料到余桃心里的隔应,“是因为萧靖舜” 萧靖舜虽然不是杀害她父母的真凶,但他是霖朝的反贼,余桃绝不与反贼为伍。 容栖栖对余桃一一细数前朝皇帝的政绩:“元安十年,河东大水,赈灾款项因层层克扣,仅五百金,百姓流离失所,瘟疫横生。元安十二年冬,霖国与乌木族交战,将士在苦寒之地厮杀四十余天,霖朝皇帝不肯下放兵权,导致霖国惨败,还与其约定,不仅免除乌木族赋税,每年必须赏赐乌木族万两白银。元安十五年,前朝皇帝命各省敬献百位佳丽于皇宫,供他享乐。” “这一年余大人应该永生难忘,就是前朝覆灭的那一年。” 余桃当时不过十岁,她偶然听到母亲和嫂嫂说:“万幸阿桃只有十岁,若她在早生两年,只怕我们也保不住她,她那样小,如何能在宫里那种鬼地方生存下来啊。” 是了,那年春,宫里传出旨意,反年满十二岁,未婚配的女子,皆送入宫中参加选秀。 余桃心里自有一把称,即使萧靖舜不反,还会有萧大萧二萧三起义攻城,霖国早已烂入骨髓,除非推到重来,否则百姓都要活活被拖死。 余桃心里很乱,张口说:“我……”便没了下文。 容栖栖知道,余桃动摇了,她继续道:“以战去战,虽战可也。余大人,你读的书多,不会不明白这其中道理,霖国不顺民意,所以萧靖舜起义改造它,若雯朝有违你意,你可以执政去改变它。” 在霖国苟延残喘的最后几年,余桃经常看她父亲到处征战,她问过父亲能不能不去打仗,父亲说:“以战去战,虽战可也。”意思是用战争来阻止战争,即使是发动战争也是可以的。 她没有机会救霖国,但她有机会改变雯国。 容栖栖让余桃明白,女子也能加入历史的洪流之中,不必拘泥在宅院后宫,她们在史册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余桃缓缓的说出:“好。” 容栖栖松了一口气,“陛下那边,本座已经打点好了,你安心养伤,等身体恢复之后,内阁首辅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容栖栖不由得感慨道:“雯国女子的未来就交付到你手里了,本座该交代的也交代清楚了,余大人,就此别过。” 余桃急急扯住纱帐,摇了两下,容栖栖问:“还有何事”余桃:“我能做得如国师一般好吗” 容栖栖将短匕放在余桃枕头旁边,“你有你自己的路,不必成为我。” 余桃见那影子越缩越小,在它完全消失之前,她听见容栖栖的一句嘱托:“余苗苗,以后就靠你自己了,万事小心。” “国师,一路顺风。” 许浑伸了个懒腰,“我累死了,昨天找了一晚上的资料。我还说呢,你怎么想着查前朝皇帝的那些破事了,原来是为了说服余桃。” 许浑接连打了两三个哈欠,问道:“我们该走了吧” 容栖栖却道:“不急,还有一件事没办。” 容栖栖放出锦和公主的怨魂。 这段时间锦和公主休息得可好了。 因这次任务特殊,容栖栖还向阎王爷请示过。为了不让锦和的尸体腐烂,特准她把尸体放在晶棺里保存,直到前几天容栖栖才将尸体收入魂戒。 容栖栖:“容本座替公主介绍一人,这位是许浑。许浑,这是锦和公主。” 锦和对着许浑点点头,便兴冲冲地问容栖栖,“如何” 容栖栖带着锦和从余府一直到皇宫,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复述了一遍,“公主,可还满意否” 锦和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知晓开设女科后,更为兴奋,“若真是这般,本宫太满意了,这也算咱们女人翻身做了自己的主人。” “那个吴霜林和钱方义他们呢他们还会造反吗” 锦和在宫里长大,父皇的昏庸无道她最熟悉不过,虽然她也痛恨那些贼人,但她更想看到百姓不再受苦受难。 百姓安好了,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 容栖栖说得口舌干燥,让许浑替她接着说,她不会承认自己想吃糖葫芦了。 许浑觉得容栖栖一点都没变,之前的成熟稳重,仅需一根糖葫芦就把容栖栖打回原形。 许浑无奈摇摇头,心甘情愿地接替容栖栖的工作,对锦和道:“吴霜林和钱方义二人已告老回乡了,领头羊都不在了,余下那些不过是乌合之众,走的走,散的散,萧靖舜在做最后的收网,不日便全部解决。” “公主可还满意”许浑见锦和一声不吭,笑了一下,“大同天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一代甚至几代人的努力。” “万一你们走后,突然爆发战争,或者是瘟疫,又或者是其他天灾人祸,又该当如何” 许浑正色道:“我们并非神,世间百态并非人能控制,遇到战争,君王要号召百姓去抵御它,感染瘟疫,君王需寻找名医解决它。盛世不是天堂,有人的地方便会发生意外。” 锦和若有所思,容栖栖买好糖葫芦过来问道:“公主,考虑得如何” 锦和下定决心,对容栖栖说:“考虑好了,本宫不要当鬼,本宫立刻就去投胎。” “只有做人,我才能加入改写世界的行列。不然,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你们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锦和不像当看戏的人,她也想站上舞台,把自己的人生舞得更精彩。 容栖栖将锦和送走之前,她问:“公主,你可记得是谁杀了你” “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人掐住我脖子的时候,他手上好像戴了一个玉扳指,膈的我生痛。” 容栖栖心下了然,“公主可还想报仇” “人死如灯灭,我不想再纠缠于前世了。” “好。” 怨魂的愿望,收怨师必须答应。 第九十九章 萧靖舜番外一则 德亮佝偻着身子,走几步路就喘几口气,他附在萧靖舜耳边道:“皇上,淑妃娘娘薨。” 萧靖舜鼻子里发出一个音,心里没泛起任何涟漪,手上批阅折子的速度依旧不减。 德亮叹了口气,自从国师人间蒸发之后,别说一封信了,连个口信都没留给皇上。皇上明面上每天还是过着一样的日子,但他有时在皇上的寝宫里,听到时有时无的哭声。 这位真龙天子,会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舔舐自己。 “你下去吧。” “是。” 萧靖舜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踱步到窗边,一年复始,冬去春来,窗外的桃树粗壮了不少,有一根枝丫伸到屋内,枝条上还长了新芽。那些被冰冻在雪地里的万物,又重新崭露头角可离开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些年,他遵守承诺,不仅留了淑妃一条命,还将余桃提拔到内阁首辅的位置上。 余桃也的确像国师说的那样,做事果断,手腕强硬。底下那些人无一不服她,甚至给余桃起了别名余老虎。 南朝那位谢惠连写的诗句:猛虎潜深山,长啸自生风。 萧靖舜觉得用来形容余桃再合适不过了。 他和余桃互相看不顺眼,但他们都有一个共识,为了那个人,他们必须要完成大业。 他们便磕磕碰碰地走过了许多年,直到前几个月,那位猛虎首辅竟没挺过这个寒冬,在夜里辞他而去了。 余桃一生孤家寡人,这也算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共同之处。萧靖舜以厚礼葬之,还在她出/殡前一晚,在余桃灵堂坐了一夜。 忙碌半生,萧靖舜恍然若失,他没有朋友,没有儿女,没有亲人,也……没有知己。 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只有每日呛他的余桃,可余桃也先他一步走了。萧靖舜不免心生羡慕,或许在极乐世界,余桃能先一步见到那个人。 他自知罪大恶极,地狱才是他的归宿。 萧靖舜自个儿鄙视萧江泽,可他也是罪人。从他攻入皇宫的那一刻起,他就万劫不复了。 萧靖舜心里有一个秘密,一个被他带进坟墓里的秘密。 其实萧靖舜起义的缘由不是对前朝皇帝心生怨怼,而是为了锦和公主。 萧靖舜还在滇州时,对锦和公主的绝色容颜有所耳闻,听说霖国周边部族的王子们,争先恐后地向皇帝提出和亲的请求,当时全国流传着赞颂锦和公主的歌谣:朝日照绮钱,光风动纨素。巧笑蒨两犀,美目扬双蛾。1 那年滇州王进京面圣,萧靖舜也跟了过去。他在酒宴上见到了锦和公主的天人之姿后,一刻都等不了,在路上便求父亲为他向圣上提。父亲也赞成这门婚事,不日便进宫与皇上商讨。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可萧靖舜左等右等,等到的却是一句“锦和不愿远嫁”的话。 他虽失望,可他理解,滇州的确太过偏远了,锦和公主应该是一朵娇花,需要人细心呵护。既然她不来滇州,那他便杀到王城。 恰逢此时,父亲回滇州后,甚觉皇帝昏庸无道,便让他和萧江泽分领两队人马,先入王城者胜。 他筹谋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一个机会。 江山和美人他都要! 萧靖舜一路北上,直到那天。 他对容栖栖撒谎了,虽然萧江泽先他一步攻破王城,但他比萧江泽更快攻入皇宫。 萧靖舜害怕那些不长眼的兵器,刺伤他心里的娇花,所以他必须找到锦和,将她收入他精心建造的花瓶中。 他找了很久,才在金銮殿找到锦和。他看着锦和在龙椅后面忙活些什么,没有上前打扰,还想看看她什么时候才察觉到这里站了一个人,直到他听见闷哼声,急匆匆跑上去,却发现锦和把白绫的一头勒住脖子,另一头绑在龙椅上。 她在自尽。 萧靖舜不知她竟如此刚烈,她要与霖国共存亡。 还好萧靖舜发现得及时,他连忙解开白绫,锦和公主涨成猪肝色的脸才渐渐恢复过来,一双凤眼泛着红,十分惹人怜惜。萧靖舜的心融成一摊水,他用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问她:“你可还记得我” 锦和没有回答他,一把将推开,呵斥道:“放肆,本宫乃锦和公主,休得动手动脚。” 锦和见萧靖舜一身戎装,心下猜出眼前这人必是反贼,脸色愈发不善,“霖国虽亡,可本宫不会身降于你们这群贼人,今日你不杀本宫,来日本宫定要砍你的头,剐你的肉。”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锦和横眉竖眼地瞟了萧靖舜一样,“你算哪个阿猫阿狗,也配让本宫注意你。” 萧靖舜一颗心沉了下去,“你可愿与我结发为夫妻”萧靖舜一紧张,用他家乡话问了出来,还没等他重新用官话说一遍,锦和冷笑一声,“哪里来的乡野村夫。” 萧靖舜感觉自己的心被锦和一脚踩进泥里,还狠狠碾了几下。 他不是个痴情种,饶是对锦和喜爱再深,也在这么多年的征战里磨平了,现在留在心里的,无非是对锦和的执念。 萧靖舜最厌恶别人指点他的身份,他掐住锦和细嫩的脖子,眼里满是嗜血之色两人鼻尖挨着鼻尖,“别不识抬举,你若是伺候得爷舒服了,爷还能赐你点剩饭剩菜。” 锦和偏过头去,“杀……了……我。” 萧靖舜捕捉到了锦和嫌弃的眼神,他的手更加用力,“看来锦和公主更想到军营里,伺候我那群弟兄,那我便成全你。” “狗贼……不……得……好死。” 萧靖舜气得眼球充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直至他感觉到手下的人没了气息。 锦和公主如片枯叶般瘫软在地上,萧靖舜小心翼翼地探了她的鼻息,不再有温热的呼吸。 萧靖舜按住抖成筛糠似的手,慌里慌张地将白绫盖在锦和的脖子上,像是在掩饰些什么。 他逃了。 萧靖舜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都梦到了锦和变成厉鬼,向他索命。 他无时无刻都提心吊胆,只有与容栖栖待在一起,他才觉得锦和没有缠着他。 萧靖舜从回忆里抽出来,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 算了,今日还有许多奏折要批。 萧靖舜又回到桌前,只是桃树上的新芽却不见了踪迹。 第一百章 有线索了 容古将手里的册子摊开在容栖栖面前,“容氏上上下下我全部清查了一遍,这些是遗失的书册,至于是谁偷运出去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运到外界的我暂时还不能下定论,但是如果想要把这些典籍带出去,只能走那一条路。” 容栖栖和容古同时说出那个地名:“火莲河。” 除了容氏族人和阎罗王,无人知道过了容家,便离人地界不远了。 火莲河贯穿地狱十八层,直通人地界的象雄河。归属地狱这一半的火莲河,水温与熔浆温度持平,没有灵力护体的鬼差鬼使,根本下不了河。 神秘人的灵力和境界深不可测,假如他真的用火莲河作为往返地狱的通道,那么河底肯定会留下他的气息。 神秘人给容栖栖设下的陷阱,无一不是需要以巨大的灵力或怨气流托底,赢了他,容栖栖便能收下那些战利品。神秘人很谨慎,容栖栖搜刮来的灵力和怨气流都没有他的气息,这也是他逃窜这么久不被她发现的原因。 既然发现了破绽,容栖栖必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准备好了之后,她便下河打探。 火莲河的河水与人界的河水不同,火莲河河水更为粘稠,流动性不强,类似于粥的质地,每河段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大致有白色、橙红色,暗红色,鲜红色这么几个河段。颜色越偏金黄色,温度越高,最烫的河水温度有一千摄氏度以上。 温度最高的河段被称作火云河,它穿过了容栖栖的家里,一直到接近吉德尼/玛衮大坝结束。 吉德尼/玛衮大坝是火云河和象雄河的分界处,要想从地狱离开,去往人地界,还不被鬼差发现,神秘人只能下潜到河底,才能做得到。 既然神秘人走过河底,那么他一定会在那里留下痕迹,也许被火莲鱼咬过,或者为了防止迷路,在河底做了些标记。 火莲河河底,容栖栖必须要去走一趟。 容栖栖用灵力抵抗高温和火莲鱼,但越接近河底,它的灵力罩隐隐有裂开的趋势。 火莲鱼的头部巨大,它头上的那一撮呆毛就是它的尾巴,这样的体型方便它们在火莲河里游动。除此之外,由于河底很暗,火莲鱼的半个脑袋都是透明的,靠近一点可以看见里面有两个管状物,闻到猎物后便会发光。 容栖栖与火莲鱼相爱相杀这么多年,对它们的习性十分熟悉,在河里,她无法使用金榴眼,所以她放出一点血,吸引火莲鱼。它们一闻到血腥味,管状物亮得像灯泡似的,一个接一个亮起来。 河水太过粘稠,容栖栖扶着石壁,走不了几步便要歇一会儿。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多远,在河底待久了头被泡得发胀,视线也有些模糊。她眺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河道,叹了口气,继续走了起来。 “啊——” 可容栖栖没注意到,她的脚下有一个巨大的坑,一不小心便掉了下去。 幸好水流近乎静止的状态,容栖栖感觉她下降速度不快,脚下没有着力点,她也不敢乱动,直到脚底碰到一个硬物,她踩了一下,心中猜测可能是到底了。 容栖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在之前的地方,她还可以看到河水是金黄色的,在这里,她眼前就只有望不到头的黑。 容栖栖耳朵微微动了一下,没有火莲鱼。 她试着往前走了一下,可一抬脚,便感觉到鞋底有一层粘液,她走了几步,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容栖栖试着换成金榴眼,没想到真的可以用。她的两颗金色眼珠子,在这黑洞里,犹如嵌进矿石里金粒,显得格外突出。 容栖栖先扫视了一遍,发现她周围全是凹凸不平的石壁,她落脚之处距离那条金黄色的河流,估计有十米左右,要想这么爬上去,还是不太可能的。 圆坑底部的正中间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方块容栖栖不清楚那一堆具体是什么东西,她谨慎地挪过去,可这几个方块周围还布了结界,她只好围着方块转了一圈,发现那些其实是被裹了几层耐高温的油纸。 容栖栖五指并拢,覆在结界上。 太好了,这个结界她可以解。 容栖栖试着开了一个口子,侧身钻了进去,她把那几层油纸小心翼翼地揭下来,里面是几个木箱子。有几个是空的。其中有一个箱子上了锁,容栖栖推了一下,推不动。 里面有东西。 容栖栖盯着那把锁,自言自语道:“这把锁怎么这么奇怪” 与其说是锁,不如说是鱼。 它的尾巴像鱼钩似的勾住锁扣,只有拇指般大小的身体连接着它的头部,可它的下颚松松垮垮地吊在那里,容栖栖用狼毫毛笔戳了一下它的尾巴,只见它的嘴扯成平面,像一张网似的扑在笔杆上,几颗尖利的牙齿忿忿咬住笔杆不肯松开。 容栖栖心里紧了一下,这要是自己的手指,只怕现在只剩半截了。 有这个小东西守着,箱子也打不开啊。 容栖栖眉尾轻轻一动,有办法了。 她直起身,缓缓抬起脚,对准了“那把锁”,“嘿嘿”一笑,正要一脚踩爆小怪物的头,哪知小怪物竟然开口求饶:“女侠,脚下留情!” 容栖栖放下脚,她的凤眼都惊圆了一点,“你会说话你是火莲鱼和其他鱼类的杂交吗” 小怪物愤怒地扭动尾巴,“我呸,火莲鱼那种低贱鱼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我是火莲河里最尊贵的物种,吞怨鳗。” “既然你听得懂我说话,那你赶快让开,我要打开箱子。” 吞怨鳗:“不行,主人说了,除了他,谁也不能打开。” 主人难道就是那个神秘人 容栖栖问道:“你主人是谁” 吞怨鳗的下颚都要被摇断了,它也不要回答容栖栖的问题。 容栖栖撇撇嘴,“好吧,谈不拢的话,那我只好用暴力的方式打开它了。” 说着,便又要抬高脚底。 “哎哎哎。”吞怨鳗急了,“女侠女侠,有话好好说。” “我是真不知道主人的身份,他只在每年的中元节来这里一趟,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每次待多久” 第一百零一章 正面交锋 在容栖栖接二连三地追问下,吞怨鳗努力闭上自己的下颚。它已经说得够多了,万一被主人发现了,它的头会被分成两半,还要晒成鱼干。 容栖栖眯起眼,一下把它的大嘴给捏紧了,只要稍稍用点力,吞怨鳗的下排利齿便刺穿头颅。 吞怨鳗身上自带电流,碰到它的生物没有不被电晕的,可这个女人怎么回事 容栖栖有灵力护体,当然不会受到电击。 容栖栖冷冷地扫了小怪物一眼,“再不老实点,我敢保证,你的死相会特别特别惨。” 吞怨鳗激烈的摇动脑袋,“嗯嗯嗯……” “可以说了” “嗯嗯嗯嗯嗯嗯嗯……” 容栖栖把手上的粘液擦在油纸上,“说。” “主人在每年中元节都会来箱子里拿一本书,他抄写完毕之后再把书放回原位,我不能感知时间,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 “你。”容栖栖指着吞怨鳗,“让开。” 吞怨鳗又着急了,“我都和你说了,箱子里都是一些书,就不用打开了吧。” 容栖栖“吧唧”一下,把吞怨鳗扇飞到地上。小怪物被撞的脑瓜子嗡嗡作响,眼见容栖栖将箱子打开,它绝望地闭上眼。 装死为上上策。 箱子里装的果然是道宗阁里的古籍,看这样子,偷书并非一朝一夕了。地狱里的所有东西都有其封印,任何人都不能带这些东西离开地狱,所以神秘人才把偷来的书集中放在火莲河河底,他很聪明,每隔一年抄写一本书,不会引起很大的动静。 神秘人对这个地方太放心了,他认为没有一个人会找到这里,便大着胆子在此处布结界。 但他绝对预料不到,有朝一日,容栖栖会找到这里,结界从保护物沦为了暴露他行踪的漏洞。 刚刚容栖栖给结界开口子时,便抽了结界上的一丝灵力,有了这个东西,不管神秘人逃到天涯海角,她都可以抓到他。 容栖栖将古籍收入魂戒,打算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她试着抓住突出的石头,可是太滑了,爬不了一两步就会滑下来,更何况她穿的还是旗袍和高跟鞋…… 既然不能向上离开,那么神秘人是如何回到河流主干道的 肯定还有别的出口。 容栖栖仔仔细细地将这个圆坑检查了一遍,除了头顶,不管是石壁还是岩石地都密不透风。 容栖栖有些挫败地坐在箱子上,火莲河压制了她的法术,导致她连瞬移都没办法做到,难道她今天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正在她万念俱灰之时,那个熟悉且烦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高人,休息了吗我们上次去的美食街开了新店,你要有兴趣的话,咱们去一趟” 自从结束锦和公主那件事后,许浑掐指一算,容栖栖有两个月没联系他了,他都快怀疑容栖栖是不是抛弃他要单飞了。 这可不行,他还指着容栖栖的灵力活下去,找了个容栖栖很少拒绝的借口,特地打探打探情况。 容栖栖觉得,许浑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这一刻却无比悦耳。 “高人高人听到就吱个声” 许浑探出一点点脑袋,向坑里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进去了。 怨魂元珠里传来几声敲打声,这是他们之前定好的暗号,以敲击石壁作为容栖栖站定位置的依据,许浑再将绳子放下来。 许浑驮着一大捆攀岩绳,在河底下走得汗流浃背。 “嘿——” 许浑将绳子的一头绑在河底的大石头上,再把另一端放下去。 许浑擦了擦满脸的汗,问:“抓好了吗” 容栖栖:“绑好了。” “我这里也好了,鞋子和衣服都换了好了吧” 许浑猜到容栖栖还是那副老样子,去采办攀岩绳时,特意多留个心眼,还给容栖栖买了登山鞋和登山服。 容栖栖一边向上爬,许浑就跟她聊天,“那个袋子我保护得可好了,我担心人界的东西会在河里烧起来,所以我给它们也加了灵力保护罩,你放心,肯定不会——”起火。 许浑看着容栖栖登山服的衣角簇起一团小火苗,最后两个字被压在舌头下去。容栖栖离许浑的位置大约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双手都抓在绳子上,腾不开手,许浑急忙一只手扯住攀岩绳,一只手拿着空背包,身子往下探,想把那团火苗给扑灭了。 容栖栖瞳孔猛地一缩,大喊道:“小心——” 那条绳子应声而断,掉下去之前,容栖栖看到了那张脸。 即使她从来没见过神秘人的真容,但她心里十分确信,那张脸的主人就是他。 有河水做缓冲,落地时,容栖栖还是感觉自己的五脏震了一下,再加上还有个将近一米九的大汉压在她的胸口,她感觉自己前后被夹,胸腔都要被挤压到后背了。 容栖栖好不容易才憋出三个字:“快……走……开……” 许浑自知他有多重,双手一撑,容栖栖像溺水的人呼吸到氧气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气。 容栖栖因缺氧,再加上周围过高的温度,容栖栖原本清冷的蛋耸着两团高原红,像极了年华娃娃,就是这“年画娃娃”有点凶,“你别像小狗似的盯着我看行吗” 从容栖栖的角度仰头看许浑,一双墨色眼珠闪着光,在她看来,许浑把她当做狗骨头了,下一秒好像就要流口水了。 “啪啪啪” 一阵莫名其妙的鼓掌声在高处响起。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两人同时向上看,许浑眼前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容栖栖看到了,在距离他们头顶五米的地方,有个身穿灰黑色中山装的男子,他盘腿坐在长有一双翅膀的大鱼身上。 容栖栖终于知道神秘人为什么可以自由出入了,因为那条大鱼是银汉飞鱼,通体都是银色的鳞片,故有此称。 这种鱼,容栖栖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它生活在火莲河里,十分稀少,而且凶猛无比,没想到被这个人遇到了,还驯服了银汉飞鱼。 神秘人拍拍银汉飞鱼的头,他的身形往下降了一点,对着容栖栖说:“喂,你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竟然能找到这里。” 神秘人曲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一头惹人注目的粉色短发将他的脸显得更加妖冶艳丽,“你要不要踹掉阎王那个老古板,跟我合作” 第一百零二章 流血 容栖栖推了许浑一下,许浑站起来后也将容栖栖扶了起来。 许浑虽然看不清,但他能辨认出神秘人说话的方向,身体不自觉的挡在容栖栖身前。 神秘人发出几声冷笑:“还真是鹣鲽情深啊。” 许浑下意识看向容栖栖,她会不会不高兴 许浑厉声道:“管好你的臭嘴。” “得得得,不说就不说呗,生什么气。”神秘人又问容栖栖,“喂,答不答应” 容栖栖瞳仁滑过一抹金色流光,配上她孤傲冷漠的脸色,即使身处低位,也丝毫不见狼狈卑微。 只听见她不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神秘人也不生气,反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粉色刘海,勾唇笑道:“我啊对了。还没介绍一下我自己,鄙人姓君,名不见,幸会幸会。”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容栖栖心里有点烦躁。 许浑不想跟这个神经病掰扯,“谁管你叫什么,再不把我们弄出去,我让你好看。” 君不见两手托住下巴,“你想对我做什么人家好怕怕。” 许浑见不得那个贱样,举起拳头大喊:“你有本事下来,看我不扯光你的粉毛。” “我头发骂你打你了凭什么揪它!” “你——” 见两人大有为头发吵起来的架势,如果说许浑是个傻大缺,君不见连幼稚园都没毕业。 容栖栖都不想看他们,呵斥道:“行了。” 两人噤声,但谁也不服谁。 容栖栖:“君不见,怎么样才能放我们出去” 君不见收起张牙舞爪的样子,又恢复成贵公子了,“当然是——把书给我留下。” 君不见下来后,便将坑底的场景尽收眼底,结界破开一条缝,里面的箱子全都被打开,他的小怪物也被甩到地上。 “不给。” 君不见:“是吗既然谈不拢,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君不见张扬的粉发紧紧贴合在他两颊旁,“唰”的一下,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变成了粉色,仅剩一双泛白的瞳孔。 他单脚点在鱼背,双手捻决,容栖栖感觉周围的水流越来越快,暗骂一句,到处寻找可以攀附的位置。 “高人,快来这边,抓住我。” 许浑贴在容栖栖刚才掉落的石壁旁,那里的石壁稍稍向内凹陷,只能暂时躲在那里了。 容栖栖紧紧抱住许浑的腰,许浑带着她转了一个方向,让容栖栖站在里面,他当在外面。 容栖栖:“他在把上面的河水往下引,等一下别呼吸。” 主河道与坑里的水是不同的,主河道的水更接近人界的河水,人在里面不能呼吸,但是坑里的水不同。 容栖栖下来后,发现这里水温既没有上面高,而且可以呼吸。 她猜测是君不见在修剪圆坑的时候,在水里加了一种特殊的物质,更方便他偷运、抄写古籍。 现在君不见将上面的水引到下面来,高温的水遇到低温,立刻固结,凝固成与石壁一样的岩石。 君不见双手交叉于胸前,俯视着困在墙角的两人,“啧啧啧,真是感人,希望你们在被压死之前,你们的爱能够感动上天。” 君不见一脸阴笑,浮在圆坑上。 周围遇冷凝结而成的岩石越来越多,很快就挤到了他们身边,有一块锋利的石角戳进了许浑的肩胛骨。许浑支起手臂,尽量不让自己压到容栖栖,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容栖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 她感觉到手上有几滴温热的液体,她抬头问许浑:“你受伤了” 许浑忍着痛道:“我还能坚持。” 他相信容栖栖一定可以想出解决的办法,而他能做就是保护好她。 容栖栖敛下眼帘,手无意识地往里收了一下。她觉得许浑的血比火莲河河水还要烫,血! 没错,她的血! 容栖栖双手被卡住,动弹不得,她问许浑:“你有没有带刀” 许浑不明白容栖栖想做什么,照实回答了,“在我外套口袋里。” 他买登山装备时,顺带买了一把刀。 “哪一边的口袋” “右边。” 容栖栖试着转动手腕,“你还能往左边一下吗我的手动不了。” 许浑深吸一口气,锁紧小腹,向左边挪了一点点,还好容栖栖手腕细,往内折叠,用两根手指把军用刀夹了出来。 她手起刀落,右手手掌被划出一道刀痕,血液顺着岩石夹缝里的水,浮到主河道里去了,当然也沾到了君不见的身上。 君不见躺在银汉飞鱼上,翘着二郎腿享受着胜利的快感,却不曾想数千只火莲鱼向他涌过来,张开血盆大口,撕咬着君不见的身体。 君不见被弄得措手不及,来不及设结界,一个没站稳,摔到坑底。这里的水流变快了,所以君不见的身体没有缓冲,痛得他两条眉毛拧在一起。他抬头向上望,那条银汉飞鱼也因为沾染了容栖栖的血,早被火莲鱼啃得只剩个骨架了。 容栖栖见君不见摔得比她还惨,心里舒爽多了,即使她的脸都被挤变形了,也不影响她对君不见的嘲笑。 容栖栖朝他喊道:“君不见,你脑子摔坏没本来就是个傻子,别摔得更傻了,还会说话不” 君不见本来脸色就黑,在粉色头发的衬托下,更黑了,正要施法给容栖栖一个教训,可他身边已经被岩石包围住,没办法,他只能先施法让河水的温度升高,还好有些岩石内里来不及硬化。 随着温度升高,不少的岩石又化成了粘稠的液体,容栖栖和许浑才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容栖栖用灵力护着许浑的伤口,示意许浑在旁边休息,君不见那里交给她。 君不见很快就用灵力恢复了伤口,一副“我依然是个尊贵的王子”的表情对着容栖栖。 这是个什么中二病晚期少年。 容栖栖抽了抽嘴角,“你鱼也没了,我们都不出去了,不如来谈谈你偷那些书的原因” 君不见臭屁地甩了一下头发,“你能力低,不代表我也是个弱鸡,我自有办法出去。” “你果然摔得更傻了。” 君不见恼羞成怒道:“谁变傻了!你才傻!” 容栖栖不跟他做小学鸡的争论,“你身上有我的血,只要你一出去,火莲鱼就盯上你。就算你用灵力护体又怎么样我与火莲鱼相处的时间远比你想得久,它们对我血液的痴迷程度,就像蜜蜂见了花。” “河里的火莲鱼数以万计,你确定你的灵力,能够强大到抵抗这么多火莲鱼吗” 第一百零三章 女儿国(1) 坑里的温度略低,所以火莲鱼不来圆坑里,在圆坑外部。 它们对君不见虎视眈眈,眼冒饿光,仿佛只要他离开圆坑一步,他的下场就跟银汉飞鱼一样,光剩一副骨架在那里了。 虽然君不见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容栖栖说得没有错。他之前施法引水和修补伤口,耗费了不少灵力,杀一只两只蠢鱼他还可以做到,如果是上万只,他把握不大。 容栖栖用这些威胁他,无非是想让他带着他们离开。 君不见低头,稍长的刘海盖住他眼神里的邪光。 既然落到他手里了,别想那么轻易地离开! 君不见对着容栖栖展颜一笑,“好啊,我答应你。” 许浑才不相信君不见这么好心,他掀唇道:“粉头怪,你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呢” 君不见极度厌恶别人对他的头发指指点点,“一大老爷们儿受一点伤,喘得就跟条狗似的,还要你小女朋友扶着你。我看你还是去变性吧,不然也太弱了。” 许浑听到君不见扯上容栖栖,“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嘴在粪池里腌过是吧!” 容栖栖心里也不太舒服,“你要是还不管好你的嘴,你也别想出去了。” 许浑接茬道:“对!大不了都死这儿,不过我死之前肯定把你弄死。” 君不见翻了个白眼,也不再犟嘴,“除了用银汉飞鱼带我们出去,还有一条通道,通向吉德尼/玛衮大坝。” 吉德尼/玛衮大坝附近水势汹涌,许浑负伤在身,容栖栖带着他肯定会有危险,不过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容栖栖沉吟了一会儿,对君不见说道:“你走前面。” 君不见两手一摊,“行啊。” 两人打好商量后,君不见将空箱子挪开,口里捻决。只听见“轰隆隆”的响声,那块岩石无端地碎开了,露出一个通到地底的台阶。 君不见走前头,容栖栖扶着许浑走在后面。许浑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担心君不见冷不丁给他们来一拳,还好一路上相安无事。 但君不见越是平静,容栖栖心里越觉得奇怪,直到君不见停了下来。 许浑见前面的背影一动不动,一只手拦在容栖栖身前,护住她,“怎么不走了” 君不见无厘头说了一句:“闭气!” 一阵巨大的浪花扑面而来,容栖栖手疾眼快,扯住君不见的裤脚,正要逃窜的君不见身形一顿,气得差点乱了呼吸。 许浑见状,也拉着他另一只脚,君不见只好一拖二,设了保护罩,奋力向上游。 君不见率先露出头,其次是容栖栖和许浑。 容栖栖甩了一下头发,问许浑道:“还撑得住吗” 许浑冻得发抖,强撑着道:“我可以,先上岸再说。” 容栖栖刚开始太急了,当下才反应过来,他们所处的河段应该还在火云河才对,但这里河水的温度明显与普通河流的温度一样。 不过几分钟,君不见已经快游到岸边了。容栖栖运转灵力,惊觉她可以施展法术。 她口中捻决,打算将许浑先送上岸。 君不见却忽然沉入水中,紧接着是许浑“蹭”的一下,水面上就仅剩容栖栖一个人了。 容栖栖用灵力在水下探测了一圈,全无两人踪迹,只能先上岸。 上岸之后,容栖栖才看清楚河段全貌。 这里才不是火云河段,而是人地界的象雄河! 容栖栖暗骂一声:“粉毛骗子。” 明面上君不见对许浑下手,实际上针对的人还是她。 君不见在赌,赌她会选择救许浑。 容栖栖通过魂戒里的古籍,感知到君不见在一个小世界里。 他想把她往那个地方引。 如果把这件事放在之前,容栖栖才不想管许浑的死活,可许浑刚才帮了她一把。他来火莲河也是因为她,让她见死不救,她做不到。 鸿泰县某茶馆内。 “许太学,您家那位小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非凡。”李县令道。 许太学对李县令的事略有耳闻,这位李县令能做到这个位置,全凭她这张嘴。 当今女皇好男色,连带着举国上下各级官吏到处寻找俊后生,就为了能在女皇谋个一官半职。 这李县令打听到万州刺史喜男色,到处在鸿泰县搜罗俊公子。 他听闻许太学有一位刚及冠的公子,名叫许浑,生的是粉若桃花,体如琢玉,琴棋书画无所不知,就是身高略高了些。 现在男子以流行矮瘦为美,为了嫁个好人家,用尽各种法子压住自己的身高,就算许家公子身高高了一些,李县令她也有办法将他变矮。 许太学:“县令不妨有话直说。” 李县令拍了一下桌子,道:“本官就喜欢跟许太学这样的爽快人说话,实不相瞒,刺史大人耳闻许太学家的小公子昨日已行及冠礼,意欲纳他为偏房。” 许太学嘴唇紧绷,她家里清清白白养的儿子,即使不嫁得一个有滔天富贵的府上,也断不能给别人做小。 许太学回绝李县令道:“犬子近来身体抱恙,还望刺史大人另寻良配。” 李县令拉着许太学的衣袖,硬是不肯让他离开,再三商量,许太学依然没有答应。 李县令见许太学态度强硬,明白此时多说无益。刺史大人对她再三强调,刺史看上了许家公子,只要将许家公子弄到手,她升迁有望了。 要想把这件事办成了,还得从长计议。或许……跳过许太学,直接与许家公子通上气,也未必不可。 李县令打定主意,松开许太学,客气道:“是李某唐突了,还望许太学莫怪,莫怪。既然许太学不愿结这门亲事,那本官便替你回绝了刺史大人的一片好意。” 许太学是个读书人,论心眼上的孔,哪里比得过老奸巨猾的李县令,她以为这件事便这么断了,答谢李县令后,“小儿不适,下官先行一步了。” 李县令堆着一脸笑送走了许太学,转身就吩咐心腹,遣人看好许府。 那边李县令还在谋划,这边许太学回到家中,问自家男人道:“阿许可好些了” 许家相公连着照顾了许浑好几天都没合眼,含着泪回道:“阿许还是那样,不说话身子骨也动不了。” “还在发热么” 许家相公摇头,“身体倒是不发热了,但……” 许家相公说着,又哭了起来。 许太学以为小儿的病又加重了,连忙问道:“可又是添了什么新病症” “主母别急,我只是担心他已行及冠礼,但他如今这样,有哪个好人家还会来向咱家提亲呢” 许太学将许家相公搂入怀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将刺史向他们提亲的事说出来,只是安慰许家相公道:“儿孙自由儿孙福,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阿许的身子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第一百零四章 女儿国(2) 容栖栖跟着君不见留下的灵力,来到了这个世界,只不过到了这座岛上后,君不见的气息就断了。 她这一个月将岛上转了个遍,没寻到许浑,但摸清了岛上的情况。 这座岛名叫女儿岛,这个国家男女位置颠倒,所谓是:女主外,男主内。 女人在外谋生活,只准女子上学科考和在外劳作。男子必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能单独出门,即使出门也要有家中女子相陪,还要在外戴面纱。 在这个国家,女子可三妻四妾,男子须遵守七出之条。嫁作人夫的男子在家中,要称呼妻子为主母,需以妻为天。 容栖栖觉得女儿国实在新奇有趣,君不见把许浑带到这里,很难想象许浑会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女儿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想找人还是有难度的,更何况是一个被锁在家里的男人。 按照女儿国的规矩,许浑都不能出门,就算他出门也要戴上帷帽或者面纱,这让她怎么找! 虽然暂时打听不到许浑的消息,但容栖栖游览岛上时,发现这里强卖男人之风十分盛行,她担心许浑落在那些人手中。 遇到一宗买卖男人的交易,她便拦下一件,弄得许多县里官吏对她狠得牙痒痒,到处派人抓她。甚至还发布了悬赏令,她现在也算是半个通缉犯了。 那些被她救出来的良家男子,四处宣扬她的事迹,还替她取了个称号:狼毫侠女。 容栖栖对这名字敬谢不敏,就因为她每次出手,都拿着一支狼毫毛笔。把人救出来之后,也不留下名号,这个称号就这么四下传开了。 容栖栖听一次吐槽一次,什么土不啦叽称号。 容栖栖坐在茶馆里,身边那桌传来对话声。 “你听说了吗万州刺史原先的正室相公死了,她最近派人四处寻找俊公子,打算纳几个偏房。” “哎哟,那位刺史不是年过六十了吗!怎么还想着做这档子事儿呢” “谁临老了,不找怀里还抱着个美男子啊,你也不想想,那些俊后生温软如玉的,长得比花还漂亮,就算吃不到,天天放在跟前站着,岂不美哉。” 容栖栖试想了一下,自己被一堆摸着脂粉的男人围起来,个个还翘着兰花指…… 容栖栖不禁打了个寒颤。 算了吧,她可不觉得这是一件美事。 那桌还在说:“照你这么一说,是挺美的。我还听说刺史看上了许家公子,让人去提亲,却没成,也不知寻没寻下家。 容栖栖放下茶杯,嘴里默念道:“许家公子。”莫非说的是许浑 一人发出几道猥琐的笑声,“管那么多呢。要我说咱们女人成天在外奔波劳累,不就是想赚点银子,多纳几个美男么。妹妹别委屈了自己,趁着自己年轻多享受享受几年。等到了刺史那个年纪,能看却吃不到,最惨不过如此了。” 另一人回道:“姐姐说的是,不过姐姐不知道,妹妹这里有一祖传秘方,可令那地方再度回春,若姐姐……嗯……” 听着那桌人越扯越远,容栖栖让茶博士再上一壶好茶,拿着这壶茶,坐到那桌去了。 容栖栖笑呵呵地说:“二位姐姐,妹妹我想跟你们打听个事儿。” 那二人是个直爽的,年长那位道:“你说。” “刚才听你们提到许家公子,他是个美男子吗连刺史都看上了他。” “可不是,许家公子才貌双全,前些日子刚及冠,我猜他们家的门槛都要被提亲的媒公踏破了。” 容栖栖掏出钱袋子,推给那两人,对着二人疑惑的眼神,她道:“二位姐姐可否为妹妹我带个路。” “你要去哪儿” “鸿泰县,许家。” 许太学见许浑身体迟迟未好,决定举家去庙里为他求福。许浑行动不便,便让他坐在轿子里,让几个小厮抬着上山。 山上路滑不好走,许家相公不小心崴了脚,许太学不想误了时辰,让许家相公在半山腰歇着,又留下几个小厮守在他旁边,她自己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往山上走。 谁成想,爬了一段路,林子里冲出几个壮如牛的女人,带头的叫嚷道:“快把你家公子交出来,还可以饶你们一命,不然,哼,一个都别想活着下山。” 许太学年近四十,又是一文弱女书生,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赶忙把身上的盘缠都拿出来,求饶道:“犬子手脚不利索,这一趟是特地替他去庙里求个平安符。这是我们身上所有的钱,还请各位女侠高抬贵手,放过小人。” 带头的一把将钱袋子丢在许太学脑袋上,直接把许太学磕晕了过去,其余的小厮女婢,见主人晕死在地,丢下轿子四下逃命。 那群人也无心害人命,抬起轿子从小路下去了。 话说许太学一家前脚刚出门,李县令的探子后脚就把这件事上报给她听。李县令得了消息,让心腹选了衙门里最壮的几个女子,上山劫了许浑。 等李县令府中,怕许太学找她要人,轿子都没掀开看一眼,马不停蹄地又让那伙人拿着钱,把许浑送到万州刺史那里。 果然再等许太学到衙门来寻时,李县令一口咬定与她无关,许太学在衙门外面守了两三个月,也没见到许浑的人影,只得两眼含泪回家。 许浑流连辗转到万州刺史这里,刺史满心欢喜的揭开轿子一看,发现许家公子是个痴傻儿,任凭怎么跟他说话,许浑也不答应,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盯着你。 让人唤他从轿子里出来,他好像没听见,就算拉扯他,人也不动。 请大夫来瞧,大夫也看不出这是个什么病。刺史见许浑生得惊为天人,舍不得放他回去,只好到处寻名医,为许浑治病。 世间好色人多,不只万州刺史这一人,要说因好色出了名的,还要数当今与当今女皇一母同胞的妹妹南姜王,她王府里的美男子数不胜数。就拿她手里的探子来说,那些人不是用来打探各方消息,而是分布在全国各州各县,专替这位南姜王寻访美男。 南姜王在万州的探子听说万州刺史得了一个病美男,潜入刺史府偷看了一眼,的确是“此人只因天上有”。 探子连忙上报给南姜王,那南姜王一听有如此绝色,道:“当真有那么神” 探子的头都要点掉了,“回王爷,只消看那么一眼,奴才魂都掉了。” “去你的,既然真有那么俊,我本王这就写封密令,你带过去给刺史。” 探子却拦道:“王爷,不急。奴才听说许家公子美则美矣,但身子不爽利,好像还不会说话。而且万州刺史把人看得忒紧,有病也好生在家供着。想让他把人交出来,想必要费一番功夫。” 南姜王没有慕残的喜好,犹疑了一下,奈何心里直痒痒,“你有什么好法子” “奴才却有一计,只是需多费些时日。”探子道,“还请王爷先写好密令,以备不时之需。” 南姜王不是猴急的人,“这事儿要办成了,本王定重重赏你。” 第一百零五章 女儿国(3) 万州刺史最近的头快被自己薅秃了。 前些日子,府里来了一位江湖郎中,听说了许家公子的病,她说她能治。 刺史就将郎中留下,照顾许家公子。 这位郎中强调在她治病的时候,房间里不能有其他人。刺史照做了,可她每日都要看许家公子一眼才睡得着。 刺史忍了几天,实在憋不住了,便偷偷扒在窗户下偷看许家公子。 只见许浑跪坐在床上,左腿压住右腿,双腿上还压了一摞被捆起来的书。 刺史心道还有这种治病的法子! 后面刺史每晚都来瞧一次,夜夜如此,有时他半夜来的,发现这屋子里还点着灯,郎中在床上睡着,许浑在椅子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等到刺史早上再来看时,许浑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刺史便有意关心许浑的吃食,只听伙计道:“江郎中让厨房做一些清水白菜,每日午时送到许公子房里。” “她可还有说,让厨房做其他的吃食或者点心” 伙计仔细想了想,摇头道:“除了这些,送几个蒸蛋过去,江郎中说了,许公子肠胃不好,吃不得油腻东西,给他做的东西越清淡越好。” 刺史心里疑虑更深了,每日单单吃水煮青菜,能对身体好吗 就这么又持续了一个月,刺史每晚依然在窗外偷看,许浑的身形越来越瘦,刺史毕竟年迈,跟着折腾了这段时间,她也撑不住了。 又是一晚,刺史在窗外眼睁睁看见许浑昏倒在地,赶紧带着几个小厮便冲了进去,一边让人押住郎中,一边喊人去找大夫来。 大夫为许浑切完脉后,道:“大人,这位公子已过及冠,万万不可再有意控制他的身高了。” “还有一件事,许公子身体虚弱得厉害……”大夫意味不明地看了刺史一眼。 刺史道:“你说,本官恕你无罪。” 大夫这才松口:“虽当今男子以瘦为美,但许公子身形已经很好了,不用有意控制饮食,饭菜里尽量为许公子添点……肉,人才能活得长久。” 刺史心里大为受惊,送走大夫后,让小厮将江郎中押送到正厅。 “说!你这庸医到底安的什么心” 江郎中装死不答。 刺史冷笑一声:“泼水。” “等等,泼烫水。” 江郎中“惊醒”道:“醒了醒了,我彻底醒了。” “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江郎中背后有人,区区一个刺史,她才不怕,“刺史大人,我劝你还是让他们放开我,最好给我腾个座儿,再给我来杯好茶,兴许我还愿意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刺史狠狠一跺手里的拐杖,“把这个庸医给我扔到水牢里,水和饭都不必给她。” 江郎中感觉身体立刻腾空起来,两只手臂被架着往外拖,她大喊道:“我告诉你们,我上面有人!你们要是敢对我做什么,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停。”刺史道,“你刚才说谁王爷哪个王爷” 江郎中想甩开两边架着她的人,没甩开,但是不影响她趾高气昂地说:“我上面的人乃是南姜王,怎么怕了吧还不赶快把我放了,等我回去之后,把你们的罪行全都状告给王爷,看王爷怎么收拾你们。” 刺史心道南姜王派人来这里做甚 “口说无凭,你说你是南阳王的人,有何证据” 江郎中:“我怀里有王爷的密信,你看了便知其中缘由。” 刺史给女婢使了个眼色,女婢在郎中怀里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抽出来一看,信封上盖着南姜王的印章。 刺史接过来看,随着她眼球的移动,她脸上的皱纹愈发紧,“把她放了。” “你跟我来。” 江郎中故意把衣袖拍得“啪啪”作响,鼻孔冲天,跟在刺史后面到了许浑的房间。 刺史给郎中倒了被茶,对她说道:“郎中请坐,刚才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郎中,下官以茶代酒,干了这杯茶,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江郎中翘着二郎腿,随便碰了一下刺史端着的茶杯,算是听进去了刺史说的话。 刺史看江郎中轻佻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之意,赔笑一声,然后喝了那杯“谢罪茶”。 刺史:“敢问王爷何时迎娶许浑” 江郎中阴恻恻地瞟了刺史一眼,道:“刺史大人,许家公子的名号,可不是你我这种人能喊的。” “是是是,下官嘴拙。” “王爷遣我来就是为了调教调教许公子,等许公子的仪态身高,都符合王爷府里男妾的标准后,我自会向王爷禀告。到时候劳请刺史大人,还要为许公子置办嫁妆。” “至于这钱,若刺史大人把这件事办得漂亮,王爷少不了你的。” 刺史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许浑,不由地担心道:“许公子的身体……” 江铃就是个跑江湖的老油条,哪里是真的会调教人,这些不过是来之前,偷看了南姜王府里专门调教男妾的礼仪男公,不过学得一点皮毛而已。 “许公子怎么了我调教的男妾数不胜数,我心里有数。” 刺史见江铃如此自信,也就把大夫嘱咐的话咽了下去。她临走前,深深地看了许浑一眼,虽然她心里喜欢,但她怎么敢与南姜王争。 当今女皇仅南阳王一个妹妹,把这位王爷宠到了天上,要什么给什么。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不长眼,惹上这种人。 刺史默默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许浑进了南姜王的眼,不知是福还是祸。 有了南姜王做靠山,江铃在刺史府可算得是横着走,对许浑的饮食和压下身高的行为,更加变本加厉。 许浑的灵力全被君不见抽走了,不仅如此,君不见还将他的灵识锁了起来,所以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跟个植物人一样,只不过能眨眼而已。 但是他能感觉得到痛啊! 在许府时,人还被养得白白胖胖的,辗转到刺史府,除了喝得中药多了些,每天接受刺史的注目礼,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 直到来了个什么狗屁江郎中,天天让他吃清汤寡水,还不让他晚上睡觉,更过分的是,每天必须定量定时喝完几大桶浓茶。 许浑一开始怀疑江铃是不是许非派过来折磨他的,后来听到江铃在他面前说:“做成这件事,以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许公子,我的未来可全在你手里了。” 又提到什么:“南姜王看上了你,算你踩了几辈子的狗屎运,幸好是个不会说话的。” 从江铃七零八碎的自言自语中,许浑总算弄清楚了他现在的处境。 他成为被拐卖良家妇男! 还有没有天理了! 许浑不只有身体上的折磨,更有心里上的怨怼,天天在心里把君不见骂得狗血淋头。 他一定会把这些痛苦,都还给君不见那个狗东西! 第一百零六章 女儿国(4) 容栖栖一路摸索到许太学府上,结果人去楼空,只剩下空荡荡的宅院,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向邻居打听才弄明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你问谁许太学啊他们家早搬走了。” 容栖栖:“您清楚许太学他们为什么搬走吗搬到哪里去了” “这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儿了。听别人说,许太学儿子生病了,许太学便举家上庙里为许家公子祈福,可谁能料到,半路遇见贼人,把许公子给劫走了。许太学找了好久,都没有她儿子的下落。俊俏的小公子无非不是被卖到青楼,要不就是哪个大户人家。” “哎哟,至于搬哪去哪儿了,这我就不知道了。” 许浑被卖到青楼! 许浑各种被蹂躏的模样,容栖栖只要想到,便一阵恶寒,问:“许太学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许浑。” 的确是他。 容栖栖道了声谢,打算去别的地方再打听一下,还有没有其他人了解许浑的事。 走出没多远,听到背后脚步匆匆,一个人拉住容栖栖的衣袖道:“女官,等等。” 女儿国习俗,凡事不知姓名的女子,一律称作女官。 容栖栖不露声色地扯出衣袖,转身一看,是刚才站在邻居背后的女人。 容栖栖问道:“敢问这位女官有何事” “叫我阿林便行。”阿林低下声音,道:“我之前在许太学家里做过活计,你不是想打听许家公子吗我还知道些东西。” 容栖栖眼睛一亮,得来全不费工夫,“烦请阿林姐姐告知于我。” 阿林咳嗽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磨/搓,容栖栖心领神会,将钱袋子给她。 阿林解开钱袋子一看,心道遇上个大方的了。 她乐呵呵地把容栖栖带到一个阴凉处,道:“我跟你说,许太学搬家之前,到李县令那里闹过好几回,偏说是李县令把许家公子劫走了。可是吧,许太学李县令门口蹲了十天半个月,也没看见许公子。” “那时候她相公因许公子的事病倒在床,不过三天便撒手人寰了。许太学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想待在这里,结了工钱便让我们这些奴才都散了,她一个人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容栖栖:“姐姐可晓得到哪里去寻李县令” 阿林是个好心的,劝道:“哎哟喂,你莫不是也学着许太学一样,找李县令要人吧可别犯傻,你以为李县令凭什么能做到这个位置上来,都是靠送男人。依我看,许家公子多半是被她送给上头哪一位了,你去寻她,也只会被杀威棒给打出来。” 阿林见容栖栖执意要去,只好为她带路到衙门,“喏,这时辰,李县令多半在这儿。我先走了,你保重。” 不出阿林所料,李县令撅着她那肥大的屁股,左摸摸这边的银子,右摸摸那边的金子,“刺史大人出手真阔绰,许家公子也算是个有福气。我要是个俊俏的小公子,肯定也巴巴地往刺史府赶。” 周县丞在一旁溜须拍马道:“李大人真是聪明绝顶,下官能跟在您后面,三生有幸呐。” 李县令被哄得眉开眼笑,把手里的金子银子抓得越来越近。 师爷眼神一变,心道铁公鸡回笼,扣到家了。 容栖栖在悬梁上,将两人的丑态尽收眼底,自然周县丞眼中的鄙夷也没有放过。 既然羡慕男人,不妨她就成全这位李县令。 李县令还要再摸一遍,吩咐周县丞道:“你且先行退下,本官还有要事。” 周县丞走之前又捧了李县令一波,把李县令捧得云里雾里,才空着手出来。 周县丞一出门便对着李县令的方向“呸”了一声,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一转身,巷子里站着一个人,这给周县丞吓得差点弹到天上,把这辈子骂人的话术都说了一个遍。 容栖栖听得烦,贴了张符咒在周县丞嘴上,“可否轮到我说话了” 周县丞哪敢不答应,头如捣蒜。 容栖栖直接抽出狼毫毛笔,表露她的身份。周县丞瞪大了双眼,狼毫女侠她不是没听说过,这个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难道是为那些被送出去的公子报仇的 容栖栖随意摆动着手中的毛笔,周县丞看到那支毛笔就害怕。 “等一下我会将符纸拿下来,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如若你敢喊,我不敢保证你的下场是生……还是死。” 周县丞都快吓尿了,忙不迭点头。 容栖栖一把扯掉符纸,还没等她开口,周县丞对着她连连磕头,嘴里还说道:“那些公子不是我卖的,不对,不是我送出去的啊。都是那个李县令,她为了自己的官途,威逼利诱那些人。你要找就去找她,别找我。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容栖栖一脚踩住周县丞的脊背,把她踩到地上,她脸膈在石头上,嘴巴才说不了话,容栖栖感觉自己的世界安静多了。 容栖栖的红唇勾出一抹讽意:“我问你答,懂” 周县丞用手拍地,表示自己听到了。 容栖栖松开她,道:“许浑是你们劫走的” “是李县令,她劫了许公子。” 容栖栖:“你们把许浑送去哪儿了何时送的” “大概两三个月前,李县令把许公子送给了万州刺史。” 容栖栖问到了想要的,转身便走,周县丞一口气还没吐完,容栖栖又折回,周县丞一口气没顺通畅,咳得她肺疼。 容栖栖差点忘了李县令,“喂,你想不想做县令” 周县丞:还有这等好事!! 李县令被身遭的说话声闹得头痛难耐,掀起千斤重的眼皮,入眼便是一个灰扑扑的炉灶。 李县令还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就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人揪住,“小贱人,还睡呢快起来陪那些主母。” 李县令被人抓着换了衣服,丢到一个房间里。龟公将门关上之前,见李县令一脸迷糊,又使劲戳了戳她的太阳穴,恶狠狠道:“等会儿给我机灵点,要是惹那些主母不高兴了,有你好果子吃。” 李县令这才反应过来,她在丝凝苑! 丝凝苑是出了名的好女风,有些女人她不喜欢男人,而是喜欢女人!有人便开了这么一个卖女色的青楼,就是为了满足磨镜人士。 李县令听过这里玩女人的手段,变态至极。 李县令越想越害怕,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把门敲破。可手刚放上去,嘴被人捂上,将她往后拖。 李县令被丢到床上,她奋力抵抗身子上方的老女人,偏头躲过那张油嘴,却猛然间一愣,床脚那里缩着一个人。 李县令大声求她道:“周县丞,救我!救我!” 随着李县令身上的衣服被撕碎,周县丞依然缩在那里不动,李县令眼神近乎绝望,她慢慢放弃抵抗,嘴里念念有词,“报应来了……这都是报应……” 第一百零七章 女儿国(5) 李县令正在咬舌和苟活下去这两条路之间,转来转去。她没来得及决定,身子忽然一重,刚才还在摸她的老女人倒在她的身上。 李县令连忙推开老女人,眼见着原来的衣裙不能穿了,伸手去扒周县丞身上的衣服。周县丞哪里肯,伸手去挡,结果一不小心甩了一巴掌在李县令脸上,空气沉寂了两秒。 李县令:“啊——贱人!”然后两人就这么在床上打了起来。 容栖栖按住太阳穴,算了,这里应该不需要她。 周县丞眼睛毒,瞟到了容栖栖,伸长脖子对着她大喊道:“你别走!” 李县令气疯了,生怕周县丞跑掉,一把将她的头又扯回来。周县丞也不甘示弱,给了李县令一掌,两人继续纠缠在一起。 周县丞恨毒了容栖栖,她听信了容栖栖说的,只要她将李县令送到丝凝苑来,容栖栖便保证这鸿泰县县令的位置一定是她的。 周县丞当时还质疑道:“你怎么帮我” 容栖栖一脸淡定,“我知道你手里有李县令的把柄,只不过你怕李县令上面的人报复你,所以迟迟不敢上报。但是我可以帮你,一来我与李县令全无利害关系,二来只要李县令消失了,这位置自然就空出来了。你应该不会天真地认为,上面的人就紧着李县令不放吧。” 容栖栖说得没错,上面那群人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听话的县令,管你姓李、姓朱还是姓吴,对她们都无所谓。 周县丞把李县令迷晕之后,便把她带到了丝凝苑,也莫说周县丞狠心。这些年她跟在李县令后边,前前后后帮李县令做了那么多坏事,李县令哪里把她当过人,她在李县令的眼里就是一条听话的狗! 既然李县令都说了,她想做男人,服侍女人,那周县丞便如她所愿。 只是没想到,周县丞刚把李县令卖过来,就在她数钱时,被一棍子打晕了过去,醒来便在这个房间。 她脑袋稍稍一转,猜到了是容栖栖暗算她。 周县丞脑子还算灵活,容栖栖的确让龟公将周县丞留在这里,刚才的老女人也是她让龟公安排的。 总要让坏人受点惩罚。 但是她并没有让老女人做到最后一步,如果真的把李周二人强上了,那她与那两个坏心人又有什么区别。 容栖栖相信今天的经历会让她们永生难忘,至于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官府那边处理。 不过,为了避免官官相护,在容栖栖找到上面的人之前,她们俩还是好好在这里接受改造吧。 容栖栖为她们关好门,唤来龟公,交代道:“不用让她们接客,多找点苦差事给她们干,一定把人给我看牢了。” 龟公受过容栖栖的救命之恩,连声道好。 “人便交付于你了,告辞。” 龟公欲言又止,一张小脸上满是纠结之色,虽那些人总是称他龟公,可说到底他不过才十七岁,若不是容栖栖将他从贼人手里救出来,他哪还能活到今天。 容栖栖道:“芷君,有什么话直说。” “女侠,此去万州危险重重——”龟公嗫喏了几下,还是没说出心里那句话,反而脱口而出的是:“一路保重。” 龟公目送容栖栖远去的身影,潇洒肆意。 他苦笑着摇摇头,像他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走在她身边的。 “刺史大人,许公子的嫁妆可备好了” 刺史府里人忙里忙外,都在为明日的婚礼做准备。 刺史急得满头是汗,又不敢敷衍江铃,“还有一些东西没置办,明日大婚会不会匆忙了些” 江铃一听也慌了,“那还不快去采买!王爷那边消息都传来了,我也没办法,你只需快快去准备,别误了吉时。” 江铃前几天接到南姜王的传令,王爷惦记许浑多时,她不想再等了。找算命先生测了吉时,便火急火燎地让她将许浑带过来。 次日大早,天还未亮,许浑昨晚好不容易能睡,人还没休息够,就被江铃摇醒了。一堆小厮围在他身边,给他擦粉,穿衣,梳头。 嗯! 为什么给他穿嫁衣! 许浑瞬间也不迷糊了,僵在那里任凭那些人摆弄他,天知道,他恨不得给每个人都来一脚。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他要逃…… 高人什么时候来救他…… 他快撑不住了…… “起轿——” 街道锣鼓喧天,送亲的队伍从街头排的街尾,旁边看热闹的人多到脚挨脚,头挤头。容栖栖站在街道拐角处,静默地看着那顶摇摇晃晃的大红轿子,窗口的红布随着轿子上下起伏,隐隐见到里面有个身影。 容栖栖咽下嘴里的糖糕,轻轻对着那顶轿子吹了一口气,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转眼间狂风大作,乌云密布。 扬起的尘沙迷了轿夫的眼,风势太大,街道两旁的摊子都被风卷到天上去,有几个还打中了送亲队伍里的人,他们也不能再向前走了。 媒公迎着风大喊道:“停下!前面的人都先停下来!别走啦!” 轿夫们放下花轿,媒公想把许浑从轿子里扶出来,先去屋子里躲一躲怪风,刚掀开帷子,媒公却被一股神力往旁边一推,摔得他四脚朝天。再等他爬起来,探着身体朝里面看时,花轿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媒公到处抓着人找新郎,结果送亲队伍早就散了,就剩他一个人在这里。 风越来越大,有席卷房屋的气势,有些摊位被刮起来,正巧拍到媒公的屁股上,媒公往里狠狠一撞,竟晕了过去。 过了一刻钟后,江铃见风小了不少,连忙把躲在墙角和别人屋里的送亲的人召集过来,眼见着马上快误了吉时,也没细看花轿里装了谁,就这么催促着上路了。 一伙人紧赶慢赶,才赶到了京城。从南姜王府的侧门进去,向王爷请安后,才让人把花轿放下。 南姜王色心上头,亲自打开帏子,结果黑着脸将帷子一甩,质问江铃道:“这人便是你口中说的绝色公子” 江铃不明所以,打开一瞧,吓得她往地上一坐,将刚才遇到的怪风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王爷,奴才不敢撒谎,奴才也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许家公子,变成了这么个臭鱼烂虾。” 南姜王怒发冲冠,“你这狗奴才把本王当傻子了我看根本就没有什么许公子,更枉论你口里说的大风。来人!将这贱奴给本王押到官府去,让他们给我仔细审问她!” 第一百零八章 女儿国(6) “许浑你怎么瘦不拉几的。”容栖栖用手比了一下她跟许浑的身高,“好像还变矮了一点。” 许浑要不是全身没一块地方能动,他脸都要气歪。 是他想瘦的吗! 是他想变矮的吗! 君不见,我要杀了你! 可惜许浑在心里的呼号,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 容栖栖带着许浑来了她临时落脚处,将许浑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渡了灵力给他。但许浑经过这么多天非人的折磨,身体太虚,光有灵力还不行,必须要有比灵力还要补的东西。 容栖栖撑着额头,思索着。就是不清楚这个世界,有没有那种东西在。 “先帮你把灵识给解了吧。” 容栖栖:一个人说话怪尴尬的。 但解除被封印的灵识还有点麻烦。 君不见把许浑的本体拐过来了。许浑的身体畏寒,需要在高温处养着,不然承受不了等一下的解灵术冲击。 许浑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在当下穿回人地界。 穿梭在各个世界里,需要耗费怨气流。许浑现在就是个空壳子,为了避免中途死亡,最好在这里解决。 幸好容栖栖游历过万州这块地方,就在不远处的山区,有一座温泉山,那里是个疗养的好地方。 容栖栖看许浑衣衫单薄,问道:“这几个月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提起这个,许浑真想抱着容栖栖大哭一场。 他说不了话,不能向那些人提出自己的需求,他们也是个眼瞎的,没一个人看见他冻得瑟瑟发抖。还好这段时间正值盛夏,他房间正对太阳,屋子里还算暖和,不然真的等不到容栖栖来救他,许浑可能早就嗝屁了。 虽然许浑只是眨了眨眼睛,但容栖栖感觉自己看到了他眼里含了一包泪,有种“大哥,我等你等得好苦”的悲述感。 容栖栖被许浑看得心软了一瞬,拍拍他的头,“行了行了,身体最重要,人没事就好。” 许浑闻言,紧绷了五六十天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休息,睡着前一秒他还在想,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容栖栖这么放心了 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他就坚持不住陷入了梦里。 容栖栖将许浑放在魂戒里,用怨气帮他补补身体。 她一路飞到温泉山才发现,这里被一个富商给买了下来,建了一座山庄,温泉变成私人的了。 容栖栖爬到树上,不远处的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绿柳山庄。又看见门口守着几名带刀侍卫,院子里还有几队穿盔甲的士卒在巡逻。 这阵仗,山庄的主人倒不像是富商,更像是皇族中人。 容栖栖捻了隐身决,打算摸清楚里面的情况。她没有硬碰硬的想法,泡了温泉就跑路是最好的, 但温泉山被人改造成山庄之后,挖出了不少路的同时,人工破坏的痕迹也很严重。容栖栖之前做好的标记,一个都找不到了。 正当容栖栖想解除隐身决催眠别人的时候,她无意间瞥见一群女婢,她们端着美酒佳肴往山庄里面走。 泡温泉不吃点喝点怎么能行呢。 容栖栖细眉微挑,便跟着她们去了。 果不其然,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一个房子,上面刻着绿油油的大字:温泉殿。 容栖栖进去之前迟疑了一下,万一是男的在泡温泉,她看到不该看的,眼睛会不会长针眼 但是她又转念一想,在女儿国里,男子身份低微,应该没有泡温泉的权利。 她进去扫一眼,如果是男人,她立刻出来。 容栖栖深吸一口气,心里不停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容栖栖在最后一名女婢出来之前,侧身闪了进去。殿内灯火通明,一股热气和硫磺味扑面而来,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座山水屏风,一个高大壮硕的上半身印在屏风上,若隐若现。 容栖栖咽了一下口水,心道:男的女的 不怪她不敢确定,按照当地的风俗,女子以高大威猛为美,男子以纤细娇软为俊。与大部分世界的审美不同,但容栖栖担心出意外,要是个壮汉子,她怕自己眼睛瞎掉。 容栖栖蹑手蹑脚绕过屏风,意识到自己附了隐身决后,腰又立挺起来。 她心想速战速决。 那人背对着容栖栖,打眼一看,后背挺阔,细看还能看到几丝血痕。肌肉群发达,可指甲圆润,并未像男子一样染上丹蔻。 容栖栖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是个女人。 她捻了定身符,贴在那人身上,然后施法拖出来,顺便帮她把衣服穿上,才放出许浑。 许浑身体被温暖的雾气包围着,心里发出一阵喟叹。 舒服! 容栖栖解开他的衣服,仅留下一件里衣,还要继续解开,容栖栖感受到许浑灼热的视线。 许浑:色魔!你想对我做什么! 容栖栖居然又读出来了,她无奈解释道:“想什么呢你,这里的温泉不是普通的温泉,它底下有灵脉。如果想让你的身体充分汲取灵力,不穿衣服会更好。” 容栖栖上下扫了许浑一眼,“就你这瘦猴样儿,真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 许浑:意思是你对我以前的身材有想法! 容栖栖差点一口气没抽上来,“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哎呀我没什么意思。” 容栖栖兀地笑了一声,“跟你在一起,我怎么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许浑:不是我的原因。 容栖栖看懂了这句,打了一下许浑的额头,“别贫了,还想不想动了” 许浑心里的小人头都要点断了:想,非常想,无比想! 容栖栖还是给许浑留了一块遮羞布,“嘿咻”一声,她把许浑公主抱起来,放入温泉里。 许浑:我好惶恐。 容栖栖忙着在池子周围设结界,这句话没传达到容栖栖眼里。 保证周围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后,容栖栖踩在水面上,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乳白色的水面上浮现出一个阵法。 凭空显现出来的红线一头将许浑的四肢和五官扯住,另一端没入池子里,数万只白色蜘蛛顺着红线爬进许浑的身体里。 这里的灵脉来源于白蜘蛛,每一个蜘蛛都是灵脉的一部分,纯净至极。 那些白蜘蛛在许浑的灵识处汇聚,“唰”的一声,一只比温泉还大的白蜘蛛破水而出。 巨体白蛛将它的纯白色螯牙分别插进许浑两侧的太阳穴,太阳穴流出源源不断的黑水,而这些黑水被巨体白蛛吸附在它的螯牙上,直至它的身体完全变成黑色,巨体白蛛才消失在温泉里。 第一百零九章 女儿国(7) 又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许浑体内的小蜘蛛顺着红线原路返回,等最后一只白蜘蛛回到灵脉,容栖栖才真正送了一口气。 她小声唤了许浑的名字,“吱个声。” 许浑没反应,依然闭着眼坐在温泉里,容栖栖凑近一些,伸出葱白的手指,戳了戳许浑脸,“许浑” 依然照旧。 容栖栖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呀,灵脉入体,照理来说很快就会——啊!” 许浑猝不及防地睁开眼,故意做成斗鸡眼,歪脖子扯舌头的鬼脸。容栖栖因凑得太近,被惊到了。她头往后仰,但脚底打滑,没控制好灵力,一下掉到水里。 许浑没料到容栖栖反应这么大,生怕她双膝磕在石头上,伸手拉住她的肩膀,让她往他这边倒。 还好有许浑做肉垫子,容栖栖才免了血光之灾。不可避免的还是落入池子里,激起好大的浪花,两人现在都湿透了。 许浑感受着自己鲜活的身体,以及怀里温热的人。她的衣袍湿了大半,头发因只是用一根簪子半绾着,一半的黑发不是在水里,就是扒在始作俑者肩膀上。 容栖栖没好气地瞪了许浑一眼,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睫毛带着水雾,这一眼真真是秋眸流转,清冷中又带有一丝娇态。 许浑不自觉地吞下好大一口口水,容栖栖见了,还问道:“你饿了正好我也饿了,快把我放开,我们去吃饭。” 又是吃此情此景,怎么她的脑袋里还是吃 不过他这段时间,确实没吃过一顿饱饭,于是许浑的肚子也给力地叫了一声。 许浑脸皮比天厚,一点不好意思的情绪都没有,反正他什么样容栖栖没看过。 “好,我们一起。” 因为是你,所以我说好。 因为是你,我才想一起。 因为有你,才有了我们。 少年的声线还带有许久未开口的低沉和沙哑,他头发长了许多。因沾了水,到肩膀的发尾稍稍有些卷曲,不但不乱,还为少年更添一丝不羁和张扬。 他的眼睛也因水雾而湿漉漉的一片,但也蒙不住他看向怀中人的光。 容栖栖真觉得许浑的眼睛会说话,她认为她又看懂了许浑的眼神。 心道看把孩子给饿得,都快饿哭了,跟等着被小狗一样一样的。 她去抢亲,不是,抢人之前,打听过许浑在刺史府过得怎么样。 听完那个人描述之后,她都为许浑捏了把汗。 真惨。 容栖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有人天天给她吃水煮菜外加两个鸡蛋,她可能要疯。 不知不觉中,容栖栖更觉得许浑饿得太久了,听声音都有障碍,否则她示意了许浑这么多次,她要起来,许浑就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她,动也不动。 想多了“饿”字,她也饿。 容栖栖忍不了了,挨近许浑的耳朵,准备最后说一次。 许浑只感觉那股温热愈发向他贴近,他的脸都要烧透了。 她想做什么难道要亲我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怎么办不能让女孩子主动,不如他主动—— 容栖栖吸了一口气,在许浑耳边大喊道:“我——要——吃——饭!” 容栖栖这一声虽然没震破许浑的耳膜,但把他心里那点旖旎彻底震碎了。 许浑只好放开容栖栖,让她起身。容栖栖站到池子上后,打算拉许浑一把,可看到他已经行动自如了,又把手收了回来。 许浑表示自己还没来得及去拉呢,怎么又收回去了! 容栖栖身上衣袍都贴在她身上,还淌水下来,许浑提醒她道:“你的衣服……” 容栖栖也觉得浑身湿答答,很不舒服。许浑比她更湿,白色里衣浸了水后,更不穿简直没有区别。 透过近乎透明的里衣,容栖栖还能看到里衣下的肉体。许浑因获得这一灵脉,身体不仅恢复了,甚至比之前更为健康。 随着许浑的呼吸,他的人鱼线若隐若现,那十分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再往下……咳咳咳 容栖栖不知脸是蒸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眼神落到故意落到别处,道:“你的衣服……” 许浑还在想他的衣服怎么了,低头一看,赶忙转过身去。 她不会以为他是个暴露狂 许浑了解的是,背后与前面无差别,甚至后面的布料与翘起的臀部,贴合得更紧。 容栖栖第一次不想自己可视范围那么大。 无语,居然比她还翘…… 她在想着什么鬼东西! 不准再看了! 容栖栖和许浑默契地背对着身体,各自用灵力烘干衣物。 两人在山脚的客栈落脚,“来一壶热酒,切……”容栖栖顿了一会儿,问许浑道:“你能吃几斤牛肉” “先来五斤。”许浑真觉得自己可以吃下半头牛,三个月没吃肉的苦谁懂啊 容栖栖添上:“切五斤牛肉,再来一碗江州鲜鱼汤。” 许浑感动道:“没想到你这么细心,专为我点了一碗鱼汤,给我补身体。” 容栖栖不解地望着许浑:“你也爱喝鱼汤”喊住小二,“刚才的鲜鱼汤多加一份。” 容栖栖给自己添了茶水,推荐起这道江州鲜鱼汤来,“这里的鲜鱼汤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汤,算你耳朵尖,跟着我吃,准没错。” 许浑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了渣渣,撑着头,无奈地听着容美食家的讲解。 容栖栖说道一半,她突然想起好像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什么事儿呢 “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许浑脑中浮现出一个人影,一拍桌子道:“之前在那里泡温泉的,你是不是没给她解咒” 容栖栖也记起来了,“不然,我们吃完再去那里一趟” 吃还是走 许浑果断选择吃! 两人正在那里大快朵颐,山脚下热闹起来,大批大批的士兵往山上去。许浑停下筷子,伸头看了一眼外面,推了推容栖栖的手,道:“你看外面。” 容栖栖嘴里还叼着一块牛肉,筷子上夹着几片鱼肉。 客栈内无端涌进一队人马,为首的那个人大喊道:“吾乃禁卫军统领颜玉,收到线报,有贼人潜入绿柳山庄,偷走大批财物。这里所有人都不准离开,待本统领抓到贼人,自会放你们走。” 第一百一十章 女儿国(8) 此时,离门口不远处的一桌,容栖栖与许浑对视几秒,不约而同地冒出同一个想法:贼人不会指得是他们吧 客栈里里里外外守了好几个士兵,在容栖栖向他们请求如厕的要求,被驳回第六次后,容栖栖放弃了出去的想法。 她本来想着,大庭广众之下突然隐身不太好,才找借口出去。 许浑劝她不用急,反正那些人也不可能查到是他们。 容栖栖一听,认为很有道理,便招呼许浑继续吃。 容栖栖吃得正开心,一道身影盖在他们头上,许浑顺着盔甲往上看,是刚才说话的统领,“统领有何事” 颜玉背光,脸上全是一片阴影,“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本统领绑起来,带到去山庄。” 容栖想着还要上去一趟,也就没反抗。她如果要走,一根绳子根本绑不住她。 几人徒步上山,颜玉走在最前面,容栖栖和许浑走在中间,后面跟着几队人马,把那两人围得是密不透风。 许浑想探一探是个什么情况,堆起一张笑脸,问走在他旁边的士兵道:“大哥,为什么把我们抓起来我们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那人刚说了一个“我”字,被前头的颜玉一个眼刀刮过来,那人不敢言语了。 许浑对着颜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颜玉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他,许浑嘴就没停下来,又想跟容栖栖交流。 可是他不能说话了! 与君不见对他做的不一样。 他的嘴巴好像被强力粘在一起,不管怎么样去动它,只能紧抿双唇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容栖栖扫眼一看,她也发现了不对,许浑翘着下巴,对准颜玉的方向。 高人,就是那孙子把我嘴封起来了。 容栖栖眼意幽深地望着颜玉的背影。 她心道,或许这位颜统领不是来抓贼人的,而是找人的。 容栖栖看着笼罩在雾里的山庄,被许浑吸走大部分灵脉后,山上的雾都变黑了一些,阴森森的一片,他们像步入了毒瘴里。 周围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颜玉担心扰乱军心,将那些人的嘴都封住,大声呵道:“闭嘴!” 顿时,军队里有着死一般寂静。容栖栖扫视一圈那些被封印的士兵,症状跟许浑是一样的。 看来她要打起精神来,好好会一会这位颜统领了。 许浑自然也猜到了颜玉不是个普通将领,他安静下来,偷偷用灵力为自己解了封印,只是嘴唇依然紧紧闭着不让颜玉看出破绽。 直到颜玉将他们带到山庄,容栖栖再一次见到那块熟悉的牌匾:温泉殿。 容栖栖不禁猜测,难道颜玉发现了粘在那个人身上的符咒,通过上面的残留的怨气找到她的 很快容栖栖的猜测被证实了。 许浑和容栖栖被后面的人推推搡搡,一直到屏风后面。 符纸还在,但人却不见了踪影。 颜玉让人给他们松绑,然后道:“你们先下去,没有本统领的命令,谁都不准踏进温泉殿一步。” “是。” 待人都离开后,颜玉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把王爷带去哪里了” 容栖栖两眼迷糊,她没有拐人的爱好,“什么王爷什么去哪里” 颜玉以为容栖栖在装傻,气冲冲地道:“你敢说这张符咒不是出自你的手下你别想推脱,本统领自幼苦学道法,本统领只需一闻,便可知晓画符之人是谁。” 许浑嘲笑道:“你是狗吗还用闻的。” “你——等等我明明对你施加了封印,你如何还能张口。”颜玉说,“你是何人”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封住我,”许浑骚气地撩一撩头发,“记住了,你爷爷我的大名。” “天机道人。” 容栖栖缓缓打出一个: 容栖栖扯了一下许浑的袖子,许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放心,他不会太过火,他不过是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颜玉一点教训,自以为跟着一个算命先生学了几年,还真以为她是道法传人。 可笑至极。 除了自家师父紫金道人,颜玉还从未听过女儿国有一个叫天机道人的道士。 颜玉质疑道:“你师从何人道属哪派” 许浑摆出一副道人的样子来,淡定从容道:“本仙君师从太上老君,道属心派。” 颜玉一脸吃惊地往后退了几步,“你……你你说,你是太上老君的弟子有何证据” 太上老君是道教祖师,颜玉师父做梦都想受太上老君的指点,一生求仙问道,直到化骨也没能成功。 许浑暗中运转灵力,颜玉突觉她的背犹如泰山压顶,她脚底所踩的地方都凹陷了下去。颜玉想施法抵抗,奈何许浑的灵力太强大,她终是弯了脊背,曲下了膝盖。 “咚——” 颜玉单膝跪地,手死死撑住地板,在她吐血之际,许浑收回了灵力。 “本仙君还要证明吗” 颜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抱拳道:“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多谢仙君放弟子一条生路。” 许浑对着容栖栖扬眉一笑,在颜玉抬头之前,立刻变成那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容栖栖:队友喜欢装逼肿么办 许浑:“既然证明过了,本仙君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许浑是这么想的,既然被定住的人都不见了,他们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等等——”颜玉喊住两人,“仙君,弟子确有一事相求。” 许浑和容栖栖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当作没听到一样,直径往外走。 “求仙君帮弟子寻到南姜王!”颜玉扯着喉咙大喊。 南姜王这名字,许浑耳熟,容栖栖也耳熟。 容栖栖略有揶揄地瞟了许浑一眼,用口型说道:“未婚妻。” 许浑满额黑线,他还是个黄花大男人,哪来的未婚妻! 不造谣,不传谣。 许浑虽停了一下步伐,但还是不想插手陌生人的事,跟在容栖栖屁股后面走了出去。 颜玉没料到她把南姜王的名号搬了出来,人家依然不理会,赶忙追出来,一边快走,一边说道:“弟子进到温泉殿内,看到了便是那张符纸,弟子这才误会了是仙居带走了王爷,若弟子惹恼了仙君,还请仙君怪罪在我一个人身上。” 许浑不紧不慢地道:“山庄这么大,守卫还如此森严,要想带着一个大活人出去,你觉得这可能吗” “抓走王爷的不是人,是鬼!”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女儿国(9) 容栖栖顿住脚步,许浑一下没刹住,下巴撞到她的头顶,“嗷——” 颜玉心道,仙君也会像凡人一样有五感 容栖栖:“什么意思” 颜玉:“请问您是” 许浑抢先道:“这位是本仙君的同门,也是太上老君的弟子,你也称她为荣德仙君便好。” 容栖栖用手肘撞了一下许浑的肚子,用眼神谴责他:什么破名字 许浑微耸肩头,回她道:随便一说,别生气别生气,要不你自己说 容栖栖本就不喜交际,有许浑在,她自然当甩手掌柜。一个丑名字而已,她懒得解释,就这么着吧。 颜玉现在把许浑与自家师父并肩,对他言听计从,听到容栖栖是他同门,对她也格外尊敬,“荣德仙君,弟子是紫金道人坐下弟——” 容栖栖跳过虚礼,直接问道:“你刚才说,有鬼抓走了南姜王” 颜玉脸色更加凝重了,道:“弟子在符咒上闻到仙君的气息,原以为是仙君出手。但是如今看来,另有其人。” “哦” 颜玉:“弟子刚才跪于地上时,符纸也翻了过来。弟子无意间闻到符纸的背后,有怨气。” 容栖栖细眉紧锁,能将她的符咒撕掉,并且还能带走活人的怨体,这种怨魂她从未见过。 许浑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按照颜玉的说法,这只怨鬼的怨气不是一般的强。 或者说有人在帮它。 除了那个粉毛怪,许浑想不到第二个人。 很好,既然来了,就别想这么轻易地离开。 许浑嘴边浮起一抹冷笑,不小心看到许浑笑容的颜玉被吓得一哆嗦,“天道仙君,抓走王爷的鬼很可怕吗” 许浑阴恻恻地来了一句:“呵,是很可怕,但是我比他更可怕。” 颜玉: 容栖栖无奈扶额,一手盖住许浑的脸,对颜玉说道:“从前他修炼的地方太冷了,他的脸一冷就会这样笑,别在意。” 许浑的脸的确僵在容栖栖的手下,只要他的嘴唇稍稍往前面动一动,便能亲到她的掌心。 他抿了几下唇,正当他放松嘴巴的那一刻,那股冰凉又移开了。 容栖栖微微侧身,将手背到身后,摩擦了几下衣服,似乎想要将许浑喷洒在她手中的呼吸,还有那一点余热抹掉。 颜玉没发现两人的异常,继续恳求道:“弟子恳请二位仙君,救救王爷。” 虽然颜玉的身高与许浑持平,但容栖栖的气势远压她一头。她甚至觉得荣德仙君的浑身散发的气势,比天道仙君的灵力压制还要强大许多。颜玉不自觉地低下头,摆出顺从的模样。 容栖栖道:“理由。” 容栖栖的眼神比利剑更甚,直穿颜玉的内心,让她感觉自己在容栖栖面前无所遁形,颜玉垂眼道:“王爷不仅是女皇唯一的妹妹,也是弟子唯一的至交好友。于理,弟子是禁卫军统领,保护王爷人身安全,乃是弟子的职责所在。于情……” 颜玉回想起她初入禁卫军时,底下的人因不服她太年轻,时常给她穿小鞋,都是南姜王暗中助她,安慰她。不管世人对南姜王的品性如何评价,王爷永远都是她颜玉的挚友。 她有非救不可的理由。 “于情,王爷对弟子有恩,弟子不能放任王爷不管。” 容栖栖等颜玉说完,看向许浑,问道:“弄好了吗” 颜玉不解道:“什么” 既然有怨鬼,容栖栖就不会轻易离开这里。她询问颜玉,不过是为许浑争取时间,让他去温泉殿里寻来一只蜘蛛。 不然她闲得胃疼莫名其妙问出那么一个无聊的问题。 山庄下藏有灵脉的事,容栖栖不清楚颜玉了解多少,但她不想当着颜玉的面去取蜘蛛,知道灵脉的人越少越好。 许浑站在容栖栖面前,隔开她和颜玉的距离,将白蜘蛛从背后交给容栖栖,脸对着颜玉道:“我们决定留下来,帮你找到南姜王。” 颜玉喜笑颜开,巴拉巴拉问许浑:“多谢二位仙君,那还需要弟子准备何物弟子马上派人去做。” 许浑在那边应付颜玉,而容栖栖整个人刚好被许浑挡住了,从颜玉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容栖栖的动作。 那只白蜘蛛还没有许浑的大拇指大,因为是第一次到外面来,小脑袋到处张望,螯牙一动一动的,可爱极了。 容栖栖生怕将它捏碎,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指尖顶住许浑的大拇指,许浑像被按住了电门,抖了一下,差点没给小蜘蛛抖下去。容栖栖拍了他一下,低声说:“不要乱动。” 许浑不敢再动。小蜘蛛犹豫了一下,慢腾腾地挪到她的手上。容栖栖将白蜘蛛放入魂戒,它离了灵脉,如果不用怨气或灵力养着,很快会化成烟。 容栖栖弄好之后,离许浑稍微远了一些,许浑明白她这是搞定了,便随便找个理由把颜玉弄走。 等颜玉背影走远之后,许浑立刻对容栖栖说:“你以后……”不要随便碰他,他会很紧张。 容栖栖:“我以后怎么” 后半句说出来太丢脸了,许浑说不出口,于是转移话题:“人走了,快问问白蜘蛛,那个南姜王去哪儿了” 容栖栖先感受了一下风向,让许浑挡住风口。她一手捧住白蜘蛛,咬破另一只手的指尖,将血滴到白蜘蛛身上,只见白蜘蛛瞬间长到容栖栖的腰间,大到可以坐上一个人。 容栖栖的血有定魂作用,白蜘蛛感受到比它还强大的灵力,便会听命于她。 容栖栖对许浑说:“把那张符纸给我。” 许浑从怀里拿出叠好的符纸,给容栖栖。 容栖栖将符纸按在白蜘蛛头上,让它感受依附在上面的怨气,眼见白蜘蛛的头部有变黑的趋势,容栖栖又快速收回符纸,命令白蜘蛛道:“去找她。” 白蜘蛛挪动着笨重的身体,向温泉殿的方向走去。 容栖栖眼眸幽暗,人还在那里面。 两人跟着白蜘蛛进殿后,看见白蜘蛛往温泉池中间走,然后停在正中心的位置,一动不动。 许浑道:“怨鬼把南姜王带到灵脉去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只怨鬼已经不是寻常那种,仅有怨气的鬼魂了。它能进入灵脉,说明它已经不用入轮回。 只要它一直吸收灵力,那它便可以永生永世待在人界,并且没有道士能收走它的怨气。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女儿国(10) 容栖栖放走白蜘蛛,吩咐许浑放风,她则为整座山设上结界。 不能让怨鬼跑了。 容栖栖将狼毫毛笔置于温泉池之上,随着她转运法力,毛笔把水池带起一个漩涡。 毛笔转得越快,池子中间的水往两边转得就越多,直到露出底部的石头。 容栖栖蹲在水面上,仔细端详那片地方。 那里的石头并不是一整块,而是由两块碎石拼接而成,在它们拼接的位置,有一条细微的裂缝。除了有点湿润外,还有几丝白烟从缝隙里跑出来。容栖栖一闻,竟然隐隐有一股孜然的味道。 是她太饿了吗 容栖栖唤来许浑,“你闻一下。” 许浑吸动鼻子,道:“烧烤味,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下面吃夜宵。” 许浑把自己逗笑了,可见容栖栖一脸凝重,他也不贫了,问道:“怎么了难道这气味有毒” 他刚刚可连吸好几口,不会出事吧 容栖栖瞥了许浑一眼,“就你现在的身体,再吸几斤都没事。” “真有毒” 容栖栖无语凝噎,这人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蠢笨。 “我这不是,放松一下紧张的氛围。”许浑摸摸鼻头,“咱们准备准备下去” 容栖栖点头,抓鬼要紧。 容栖栖将狼毫毛笔收在手里,在周围的水重新汇聚过来之前,容栖栖把毛笔尖卡在缝隙中,顺着那条线画了一遍。只见从那条线里飘出来的烟雾越来越浓,整个房子里都弥漫着烧烤味,把容栖栖和许浑呛得直打喷嚏。 不管烟雾多么熏眼睛,在裂缝还未变大之前,容栖栖只能忍住眼泪,集聚灵力使毛笔立于其中,可容栖栖猛然察觉灵府有不稳,她转头对许浑说道:“有人破坏结界,去看看。” 颜玉按照许浑说的去准备东西,可回来之后人却不见了。颜玉在山庄里到处寻找那两人的身影,她相信仙君不会出尔反尔。 可是在颜玉转了好几圈之后,她的心越来越凉,正当她要发动禁卫军时,颜玉闻到了一股烤肉味,脚步匆匆地往这边赶。 她跟着肉味到了温泉殿,发现这边设了结界,一猜便猜到是容栖栖和许浑的手笔,“仙君果然没食言。既然仙君在此设结界,那么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现了王爷,请仙君出手,果然没错。” 颜玉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故意波动结界,引起里面的人的注意。 许浑出来查看结界,却看到结界外的颜玉。 “是你动了结界”许浑说,“本仙君正忙着找你的王爷,别捣乱。” 颜玉先赔了个不是,然后说:“仙君,可需要弟子帮忙” 许浑见颜玉一脸焦急的样子,看她那样子,如果不给她一点事情做,估计要一直缠着他们。 他想到了一份好差事:“你便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接近。” 颜玉认为许浑不让她进去,是不相信她的法术,皱眉道:“仙君,弟子能够画符布阵,说不定也能为搜救王爷出一份力。” 许浑觉得颜玉真犟,“即使你不在救人第一线,但是你可以为我们守好大门,万一有其他恶鬼来打扰我们怎生是好” “对了,既然你这么想要帮我们,去找几张打湿过的帕子过来。” 颜玉还想再为自己争取几下,可仙君的话她又不能不听从,快速按许浑的要求找了几条湿手帕。颜玉刚要开口,许浑却收到容栖栖的传音,转身进去了。 颜玉奈何不了他们,只好待在原地。 容栖栖随口问了一下外面的情况,许浑道:“是颜玉,没什么大事。” 容栖栖便没再理会了,“这条缝下面是入灵间,原本是灵脉最充沛的地方,但是我将灵脉引入你魂体后,这里面的灵力所剩无几,反而是一直遭到压制的怨气浓郁了不少。” 许浑心道:这不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许浑:“你是说抓走南姜王的怨鬼,从这里面出来的” 容栖栖也不确定,“还有一种可能,有人告诉怨鬼,这里有灵脉。它为了躲开鬼差,逃到下面去了。” 能够找到灵脉的人,自身的灵力必须与灵脉有感应。三界里,有灵力的人少之又少,刚巧跟这个世界有关的人,除了君不见他们想不出其他人。 许浑的直觉告诉他:“又是君不见的圈套。” 容栖栖抿唇,每次遇见君不见,他们都要脱一层皮。更何况容栖栖从未进过入灵间,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走。” 容栖栖几番权衡,还是决定下去一趟。 君不见出招,她不接岂不是显得她很弱 容栖栖就是要让君不见明白,不管他再如何挖尽心思地对付她,每一次都会输在她手下。 许浑也愿意进去见见世面。往往越危险的地方,意想不到的收获才会更多。况且不说别的,容栖栖想去的地方,他许浑岂有不去的理由 临阵脱逃并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他不能被容栖栖看扁。 戴好湿帕,容栖栖伸出手,神经紧绷,“准备好了吗” 许浑展言一笑,露出八颗白牙,紧握容栖栖的手,说道:“走吧。” 两人护住口鼻,纵身跃进一米宽的裂缝中。虽然有湿帕子隔绝一部分浓烟,容栖栖有金榴眼,许浑却没有那么多装备,眼睛被滚滚浓烟熏得睁不开眼,不停地落泪。 “用灵力护眼。” 许浑得到灵脉的时间不长,一时间就没想起他的灵力。听到容栖栖的提醒,他才有意识地去习惯体内的灵脉。 手指覆在眼睛上,嘴里默念口诀。再睁开眼,一片清明。 容栖栖进来之后,便换上了金榴眼。环顾四周,发现这浓烟并不是灵脉本来就有的,而是从最底下的某个地方升到上面来。 入灵间的灵脉经过数百年的演化,从最低阶的纯白灵力,进化成了高阶紫气灵力。因此这底下一片紫气,一团一团的紫云散在入灵间的各个角落,有不小心相互碰撞的紫云还会发出类似雷声的撞击声,并且还伴有电流。 容栖栖和许浑落地之后,小心避开脚下的紫云,朝着烟雾的源头走过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女儿国(11) 康重华将火上的东西翻了一个面,紧接着撒上孜然、盐巴这些调料。他估摸着火候,眼睛不敢挪开,“应该快了。” 容栖栖和许浑到这里来的时候,便是这副场景。 许浑发誓,往前数一万年,往后推十万年都不可能有这种情况发生。 从他清澈明朗的瞳孔中,倒映着一只怨鬼在烤人的画面。 怨鬼吸人精气,许浑看得不少。可是怨鬼吃人,还烤着吃,他确实第一次见。 他们捻了隐身决,看到绑在棍子上的人,被康重华开膛破肚。旁边堆着的,便是那个人的五脏六腑,像菜市场里被处理的死鱼一样,火堆的另一边则放着那人的手足和头。从有些没烤均匀的皮肤上可以看出,这具尸体身前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子。 容栖栖正看着,康重华又翻了一个面,那具尸体的背对着容栖栖和许浑这边,容栖栖定睛一看,正是当时泡在温泉里的那个人。 容栖栖凝声道:“是南姜王。” 许浑感叹道:“还是来晚了一步。” 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姜王,如今却被鬼扒了皮,切了肉,还被怨鬼烤得外焦里嫩。 康重华闻了闻肉香味,将南姜王的烤好的躯干拿来下,两手抓住棍子两段,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许浑莫名联想到,他在山下吃牛肉的时候,胃里的酸水直倒腾。那道恶心的感觉喷到口腔里,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容栖栖一脚踢翻康重华手里的肉,一手扭住康重华的脖子,将他甩到火堆里。康重华却完全不害怕火,徒手拿起一根烧得通红的货棍,“咻——”的一声,扔向容栖栖。 容栖栖一人旋风腿又将火棍原路踢了回去,康重华在地下滚了一圈,才堪堪躲避。 康重华蹲下之后,看到容栖栖身后的许浑,见他不动,便一个猛扑扑向他。 许浑平时的调笑全然消失不见,那剑眉下的眸子已然被冰霜和不屑代替。 他手指结印,在康重华的鬼爪抓到他的前一秒,闪身不见。康重华因速度太快,往前差点栽一个跟头。 他心想,人呢 康重华停下察看,倏忽之间,他的头被暴踢磕地,狠狠地砸出了一个坑。 看到康重华再也站不起来了,许浑收回长腿,弹了弹衣袍上的灰尘。 此情此景,他只想说一个字:“爽!” 许浑自打出生以来,从没觉得他的身体如此孔武有力、活动自如。不仅如此,他还可以在不披狐裘,不抱暖手炉的情况下,他再也不冻得牙齿打颤,头晕眼花。 这一切的根源,便在于他体内的灵脉。 许浑激动万分,对容栖栖说:“我那一招帅不帅” 容栖栖的回答是,一个白眼。 容栖栖绕过许浑,走向倒地不醒的康重华,手指点在他的额间,感应他魂体内的怨气。 可就在容栖栖触碰到他的那一刻,猝不及防间,康重华抓住容栖栖的手腕,张开嘴,想要咬在容栖栖的脖颈处。 容栖栖见状,扬起左手,将康重华的下巴往上顶。在康重华的头快被顶断时,他看见容栖栖背后的许浑闪身过来,当下决定,扭转抓住容栖栖的那只鬼爪,打算用尖利且长的指甲挠她。 容栖栖蹲在地上,不好施展腿部,只好松开康重华的下巴,抬手来挡。 康重华见下巴的阻力全无,又来咬容栖栖,可他忘了许浑的存在。他的计划还没成功,就被许浑一脚踢飞,刚好容栖栖卸了康重华的臂膀。 在康重华松开她手腕一瞬间,还是不可避免被鬼爪刮到了。 康重华的魂体撞开火堆,他捡起那些火棍丢向许浑和容栖栖。电光火石之间,许浑筑起灵墙,挡住那些火棍。 康重华对着容栖栖站立的位置冷笑一声,留下一句:“挡我者必死。”便化作一阵烟,融在还未消散浓烟中消失了。 许浑打算去追,可容栖栖抓住他的衣角,轻声说:“我们没有他的尸体,分辨不出他的怨魂的味道。只要他的怨魂不聚合出人的形态,我们很难抓到他,先别追了。” 许浑顿住脚步,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道:“那个什么南姜王的尸体,就这样给颜玉带上去” 容栖栖不知是不是被浓烟熏久了,头痛难忍,强压下心里的郁闷感,道:“你要是想把她拼起来,随你。” 说完,容栖栖便想马上离开这里,可还没走几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许浑手足无措,见容栖栖唇色发白,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竟然有些发烫。 他先将容栖栖小心放在地上,从衣袍上撕下一块布,随便将地上的尸块拢进布里。一手揽住容栖栖的腰,一手拎尸块,原路返回到地上。 许浑将南姜王的尸体放在温泉殿的横梁上,才抱着容栖栖出来,让颜玉安排房间给他们。 颜玉看到晕倒的容栖栖,心下的恐惧便止不住地蔓延开来。 她心里思量半晌,温泉殿里到底发生何事连荣德仙君这样的神人都被伤到了,那王爷肯定凶多吉少。 想到这儿,颜玉也顾不上会不会打扰容栖栖,冲进容栖栖的房间里,找许浑问个明白。 哪成想,一进来,看到容栖栖躺在许浑怀里。 许浑厉声呵斥道:“滚出去。” 颜玉尴尬不已,她垂下眼帘,不将视线放在床上,硬着头皮问道:“仙君,敢问我家王爷……” 许浑虚虚捂住容栖栖的耳朵,声音虽放低许多,但语气里的寒意冰冷有增无减,“滚。” 颜玉的肌肉记忆不可避免地被唤醒,当初沉重压迫的法力压制还历历在目,但她为了王爷强忍着。 颜玉单膝跪下哀求道:“王爷在何处” 许浑担心再被颜玉耽误下去,容栖栖会出问题,扯了一个理由引开颜玉:“本仙君已有南姜王的下落,你且带人去后山找。” 许浑留了一手,如果现在告诉颜玉真相,就她那驴脾气,不得刨根问底才怪。此刻弄清容栖栖身体状况最要紧,许浑没时间跟颜玉拉扯。 颜玉心里存疑,但她不敢赌。就算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死死抓住。 终于送走了颜玉,许浑设好结界,以免再有闲杂人来打扰他们。 许浑护住容栖栖的头,让她慢慢躺下来。他又摸了一次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容栖栖的体温比之前更高了,许浑为她渡入灵力,可效果甚微,反倒容栖栖嘴里一直念叨着:“冷……好冷……冷……” 容栖栖有灵力护体,不可能会如普通人一样生病发烧。 许浑想不通,回想起刚才打斗的场。 是鬼爪! 许浑掀开被子,果然在容栖栖右手腕上有几道爪痕。那里的伤口已经发黑,流紫血。 鬼毒已经入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女儿国(12) 许浑记得《怨道游经》有记:鬼毒阴狠,侵人以废人。 而唯一可解的办法,就是那只怨鬼的尸体。在尸体里的血干涸之前,将尸血抹到伤口处,这样才能给容栖栖解毒。 他们遇到的怨鬼很特殊,吸了灵力,所以模样和身形都十分清楚。再者,他还吃了南姜王的尸体,尸块上肯定残存怨鬼的气息。 许浑看着颤抖不止的容栖栖,他肌肉紧绷。 容栖栖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一直是健康鲜活的,像这种虚弱的样子,实在与她不合。 许浑紧握容栖栖的手,不断地渡送灵力给她。他暗自发誓,他一定要救她。 因许浑灵脉纯净,稍微压制了容栖栖体内的鬼毒,容栖栖短暂地清醒过一段时间。 她交代许浑,让他去后山找白虎神,“灵脉聚合的地方,一定有白虎神守护灵脉。白虎神受灵脉滋养,它的心脏就是灵脉滋养而成。鬼毒是阴物,白虎属阳,除了你的灵力,只有白虎神之心能压住鬼毒。” 容栖栖还没来得及告诉白虎神的弱点和习性,就再次晕了过去。 许浑出发找白虎神之前,里里外外给容栖栖设了四个结界,确保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才三步两回头地去后山。 鬼毒来势汹汹,容栖栖都抵挡不住病倒在床,许浑实在不放心,巴不得一步都不离开容栖栖身边。 可现在能帮她的,仅有他一个。 他不入后山,谁入后山。 许浑围着后山转了一圈,别说白虎神了,一只普通老虎都没见着。 是不是他找的方法错了白虎神它不是老虎,而是吐纳灵脉的神兽,正好许浑的灵力也来源于灵脉,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与白虎神的气息一脉相承。 既然他找不到白虎神,那么就让白虎神主动来寻他。 许浑盘腿而坐在山谷处,背靠山崖,屏气凝神,将体内的纯净灵脉散放到整个后山。 一时间后山虎啸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 许浑微微一笑,开始将灵力往里收。没过一会儿,许浑周围地动山摇,一个庞然大物朝他这里奔来。 许浑眼见着通体纯白的白虎神离他越来越近,这只五米高的大家伙,在许浑不远处的位置上停下,歪着头,用红如血的眼仁盯着许浑的脸,仿佛在问:这个人类为什么跟它的气味一样 它一过来,许浑那块都暗了下来。 许浑扭动筋骨,抽出腰间的短刀。 “是场恶战。” 话音刚落,许浑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白虎神的下盘。白虎神还将许浑当作同类,一开始的反应并不激烈,但随着许浑割断白虎神前脚的脚筋,白虎神立刻被激怒,仰天长啸,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向许浑袭来。 白虎神身躯太大,许浑利用它的毛发隐藏身形,找准机会,向它后腿跟飞去。 白虎神横霸灵脉百年,它早就进化了。一直找不到许浑,白虎神便显现出另外两只眼睛,视野开阔不少,立刻发现了在后脚处的许浑。白虎神向后一坐,许浑飞到旁边的树上才躲过被压死的命运。 白虎神见许浑立在树上,大掌一挥,许浑又想跳到另外的树上。可距离太远,他反应慢了一步,被掌风刮到地上。 许浑来不及站起来,白虎神便踩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吐出好大一口血。 许浑感觉到身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想去推,却无异于蚍蜉撼树,虎掌纹丝不动。 许浑的短剑落在不远处,他咬牙去够剑柄,但剑柄的方向对着白虎神,许浑只好去抓剑身。剑身锋利,许浑被划得一手血。 许浑忍住痛,将短剑抓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啊——” 许浑喘着粗气,不敢放松警惕,趁白虎神甩掉掌上的短剑时,拿出靴子里的匕首。 匕首不如短剑锋利,许浑便在匕首上渡入灵力,将左后腿的脚筋割断。 白虎神的左边的前后腿都站立不了,虎身向右倒,它这一倒下,山坡上的石头全都往下掉。许浑暗骂一声,加快速度,一连切断其他两条腿的脚筋。 在切断第一根脚筋时,许浑便发现了,白虎神的灵力从伤口处外泄出来。 于是许浑躲在白虎神之下,等着它的灵力耗尽。 白虎神还是虎啸不止,随着它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微弱,许浑知道时机成熟了。 许浑对着它双手合十,诚心道:“抱歉。” 若有来生,他定报答。 容栖栖转醒,睁开眼就看到许浑瞪着一双红眼死盯着她,胡茬也冒出来不少,人仿佛老了好几岁。 容栖栖心下一惊,问他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许浑听到容栖栖的声音,那根神经才彻底松懈下来,“你睡了两天两夜,如果你今天再不醒,我只能再去找一只白虎神了。” 容栖栖挺意外,“你还真的找到了” 在她印象里,白虎神活得越久,身体也就越大,活的最久的白虎神可以长到十米高,而且它们凶猛无比,全身的肉比玄铁还硬。 但它们有一个弱点,就是它们的脚筋。 容栖栖依稀记得她没有告诉过许浑这些,许浑仅靠他一人拿下白虎神之心 许浑忍不住骄傲道:“还不是小爷我厉害,白虎神跟我的灵力一比,还不被我秒杀。” 许浑添油加醋地还原了当时情况,当然故事的主要内容是说他如何如何英勇,白虎神如何如何柔弱。 容栖栖试着运转体内的灵力,鬼毒暂时被白虎神之心压制了,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容栖栖看着讲得眉飞色舞的许浑,脸上不禁浮起一抹笑,她真诚地说道:“谢谢。” 许浑的声音戛然而止,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耳根微红,故意拔高声音道:“这有什么,咱们不是朋友吗” 容栖栖看到许浑耳后的狰狞的疤痕,从耳根一直延伸到衣领下,看起来才结痂没多久。 容栖栖墨色的眸子更加幽暗,她闻言用力点了一下头,“嗯!我们是朋友。” 许浑听见容栖栖认真的语气,觉得这身伤值了。 “你渴不渴我给你讲倒杯水喝。” 容栖栖舔了一下干裂的唇瓣,“给我来杯水吧。” 许浑起身,拿起杯子倒水,门口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女儿国(13) 颜玉跪在门口,声音哽咽道:“仙君,弟子……弟子找不到王爷。”她在后山找了整整三天,一无所获。 许浑见颜玉的狼狈模样,这才想起来,他还没将那南姜王的尸体给她。 许浑端着茶杯道:“本仙君已有南姜王的消息。”又想到颜玉对南姜王的重视程度,“你脸色很差,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吃完再来找本仙君。” 颜玉闻言,眼睛里一下就冒出了光,连声道:“好好好,弟子立刻去收拾一番。” 王爷素来爱干净,肯定不喜欢她这副满身污泥,头发还乱糟糟的模样。 许浑将茶杯递给容栖栖,感叹道:“不知道颜玉等会儿看见南姜王放尸体,她会是什么反应” 容栖栖被许浑扶起来,一口气喝掉那杯茶,才说道:“待会儿你跟她解释一下,别让脏水再泼到我们身上来。” 容栖栖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毕竟颜玉最开始,就将容栖栖当作带走南姜王的人。后面也只有她和许浑亲眼目睹事情的全部经过,万一颜玉把仇恨转移到他们身上,无端惹上一身骚。 他们接下来还要去找怨鬼的尸体,得罪禁卫军头领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许浑应下了,“再来一杯” 许浑看到容栖栖喝得那么急,嘴唇都些许开裂了,暗骂自己太粗心了。 容栖栖将杯子递给他,道:“不用了,我想起来走走。” 躺了这么久,她一觉醒来觉得腰酸背痛。许浑担心容栖栖吹风受凉,这几天没开过房门。 许浑拦了她一下,“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不能受凉,要不多躺一会儿,我们再出发去找怨鬼。” 容栖栖掀开被子,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知道,况且她总觉得屋子里很闷,“我没那么脆弱。” 许浑拗不过她,叹了口气,将狐裘披在她身上。 容栖栖不想弄得这么夸张,对许浑道:“没必要吧。” 许浑这回不让步,手上的动作更快一步。 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容栖栖莫名觉得许浑多了一种“爹味儿”,她就这么拖着沉重的关心,终于走出了房间。 外面虽有些微凉,但不至于穿上狐裘。颜玉过来时便看到拉扯的两个人,天道仙君说:“穿上,不能脱,身体刚好一点,就这么放飞自我了听我的,我有经验。” 荣德仙君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想解开厚重的狐裘,“天气一点也不冷,再包着这张狐狸皮下去,我会流一背的汗。” 只见天道仙君压住荣德仙居的双手,不让她乱动,“深情对视”几秒后,荣德仙君似乎放弃了挣扎,由着天道仙君将散开的系带,又重新打了一个结。 颜玉心想,果然没错,她每次看到二位仙君,都能感应到他们有独特的气场,谁也插不进去。就像她与王爷的情谊一样,是朋友,更是知己。 颜玉鼓起勇气,打破那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天道仙君,荣德仙君。弟子洗漱收拾好了,何时可以去见王爷” 容栖栖收起怄气的眼神,推了许浑的肩膀。 这种苦差事当然交给交际花许浑啦。 许浑被迫营业:“你吃了饭吧” 颜玉虽不明白为何仙君总是关心她的吃食,还是老老实实回道:“有劳仙君记挂,弟子吃了。” 许浑心里有了底。 肚子里垫点东西,等一下她就不会哭到低血糖,晕过去。 他还没那么圣母心,随便照顾一个陌生人。 许浑将那包东西交给她,颜玉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她压着声音道:“这……这是何物” 许浑说了她心里否认的答案:“南姜王。” 颜玉小心翼翼地放下布包,颤颤巍巍地打开它。 一层又一层。 当南姜王焦黑且杂乱的尸块散在地上,仿佛让狗撕咬过。 颜玉想摸但又不敢摸,泪水满面,滴在南姜王的手上,脚上,舌头上。 “王爷……王爷……你别闹了好不好你不是想要我的剑吗我都给你。你不要玩了……不要再玩了……” 许浑对差点强娶他的女人没什么好感,给颜玉的手下留了口信,便带着容栖栖离开了。 容栖栖不知是因为少有的病痛,她的心态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还是年纪大了,更为敏感了些。 她竟然对颜玉和南姜王之间的情谊有些动容,想起自己体内的鬼毒,她偏头问许浑道:“你说,如果我死了——” 许浑立刻截住她的话头,神情严肃地说:“你有我。” 容栖栖不明白:“嗯” 许浑抿了一下嘴,郑重其事地道:“有我在,你不会死。” 阎王敢勾她的命,他就勾走阎王的命! 容栖栖怔了一下,随后释然一笑。 她原本要问道是:“如果我死了,你会在我坟前放一束花吗” 听了许浑的回答,她想,不必问了。 答案呼之欲出。 容栖栖跟着怨气残留的痕迹,带着许浑来到了一个村落。 他们来这里用了不少时间,上午出发,傍晚才到。 村口的路并不是很宽,周围拥挤着一堆树,在将黑未黑的天色下,那些干枯的树枝像鬼影乱舞,好似一个不留神,便要钻过来吃掉经过的人。 这里最醒目的东西,除了鬼影树,就是地界碑。 上面刻着三个黑色的大字:贤夫木。 许浑念出来:“贤夫……木” 容栖栖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白了他一眼,道:“大哥,用脚趾都能猜到是村字少了一边。你仔细看石碑的右下角,那里缺了一块。” 许浑无视尴尬:“我当然知道是村,贤夫村。” 许浑把“贤夫村”这几个字,在嘴里轮了几遍,“这个名字取得挺特别的,我只听过贤妻良母,还没听过贤夫的。” 容栖栖瞧了一下天,月亮已经高挂,抬脚往村里走,边走边说道:“男女平等,既有贤妻,那当然也少不了贤夫。难道你还只准女人窝在家里,做贤妻良母,不准男的一心追求相妻教子的生活” 许浑连忙回道:“我才没有这么迂腐,女人和男人,在我看来,只有性别不同而已。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一样能做到,反而是女人做来十拿九稳的事情,这男人还不一定能办。” “比如生孩子。” 容栖栖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许浑“嘿嘿”一笑,他问:“高人,贤妻和女强人,你想成为哪一种” 许浑心里知道,这是句废话。 他真正想要弄清楚的是,容栖栖想不想结婚。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女儿国(14) 容栖栖端量眼前的人,许浑还在等她的答案,细细去看,他的手在背后打转。 只见美人红唇微张,用她那声清韵长的嗓音说:“你是二笔吗” 容栖栖脚步不停,许浑石化了一会儿,他又赶忙追了上去,“你以前不是这样说话的,怎么变了是不是得到我就不珍惜了嘤嘤嘤,你这个两面三刀的人。” 容栖栖拳头硬了,她像一块行走的冰,散发着冷气,脚步越来越快。 容栖栖想离这个二笔远一点。 刚才她也说了一句废话,那句话应该去掉“吗”。 容栖栖百分百确定,许浑是二笔。 许浑感觉到了容栖栖的冷漠无语,也不敢矫揉造作了,老老实实地走在容栖栖身后,四处打量他们所在的村落。 这座村落依山而建,傍水而生。 他们一路走过来,才经过了四五间茅屋,那些茅屋的距离也隔得不近。 现在天色还并未全黑,但没有一间屋子点灯,全都黑压压一片,似乎没有人居住在这里。 许浑:“这里的田很规整,路上的杂草也很少,不像没人住。古人这么早就睡下了” 容栖栖还听到了几声牛叫,“这里怨气很足,村民不是不在,而是他们不敢在夜里活动。” “你的意思是,这里晚上会有怨鬼出没害人” 容栖栖未亲眼所见,她也拿不准,村里晚上会出现什么东西。 容栖栖继续跟着怨气往前走,直到停在一个倒了半边的茅屋前。 许浑也止住步伐,“屋里有东西怨鬼是不是在这儿” 容栖栖微微摇了摇头,拍了拍许浑的手臂,“我进去看看,你守在门口。” 许浑不肯:“你身体中了鬼毒,万一再出什么事怎么办我去,你在外面等。” 容栖栖的语气不容置疑,“怨鬼行踪不测,你搜寻不到怨气,很难抓住它。” 许浑还要说些什么,容栖栖已经转身进屋了。许浑瞪着一双幽怨的眼睛,目送她离去的背影。 许浑自动给容栖栖“不听劝属性”加上一分。 虽然有点生气,但他的警觉性依然保持。他铺开灵力,用灵识查看范围十里,有无其他东西靠近。守卫好大后方,为前线的容栖栖筑起一道保护墙。 这边容栖栖已经走到了门前,月光打在到处被白蚁啃咬过的木门上。风轻轻一摇摇欲坠的木门嘎吱作响,配上映在门上的树影,犹如一双鬼爪把门往里推。 “嘎吱——” 木门猛地往里一拉,一根粗棍子朝容栖栖的脸上打来,容栖栖空手接住木棍,往她这里一带,然后将棍子向左扭,那个东西就落到了她手里,而这时一个人影就从屋里倒了出来。 “哎哟——” 是个老头,只见他衣衫褴褛,最外边套的那件夹袄到处漏棉花,头顶上秃了一大块,正在地上嚷嚷:“滚,都给我滚,来一次,打你们一次!” 容栖栖看向手里的东棍子,其实是一根拐杖,与木门一样,被白蚁啃得不成样子了,里面早就变成了空心。 许浑在棍子捶向容栖栖的一瞬间,便闪身到她后面,可根本不用他出手,容栖栖已经搞定了一切。 未英雄救美未成功的许浑,凶巴巴地质问地上的老头:“你是干什么的以前家里死过人没有” 老头一听到“死人”,紧紧抱头,不敢起来,“没有没有,我没听过什么死不死人的。” 一看老头心虚的样子,打死他许浑都不信。将老头的后颈拎起来,逼着他看容栖栖的眼睛,“老头,我警告你,这位大人乃是衙门里的人,你要是敢撒谎,就等着在牢里过一辈子。” 老头闻言眼神都变了,不过不是惊恐,反而是期待。 他咽了一下口水道:“大人,牢里给不给饭” 这下给许浑都整无语了,不过他灵机一动,故意吓唬老头道:“当然有饭有菜,不过想必你也清楚,男人贱命一条,在牢里死那么一两个根本无所谓。” 老头胆小如鼠,跪地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什么都说,求大人多留我活几年。” 许浑甩开老头,“说!这个家里到底死过什么人” 老头靠捡地上的烂叶烂菜过活,吃一顿饱三天,说话不太利索。讲到天色完全黑透了,才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老头名叫安庆,原是村里一户穷人家的儿子,因模样出众,被村里原来的女财主看上了。女财主好男色,家里已经有了三个相公,安庆嫁过去的时候,是第四房。他连着受宠了好一段时日,正室相公和其他几个偏房都对他颇有微词。 女财主家里的正室相公十分嫉妒安庆,整天给他穿小鞋,幸好安庆下面争气,让女财主生了一个大胖闺女。 女财主一高兴,便要将原来的正室相公和另外几房都遣散了,扶安庆做正室相公。这可把那个正室相公气得不行,可也没奈何,谁让他的下面比不过安庆的,只给女财主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就是康重华。 正室相公奈何不了女财主,灰溜溜地回了娘家。安庆也不是个什么好人,自从当了正室之后,将女财主治得服服帖帖,可谓是对他言听计从。他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除了每日都要看到康重华的身影在他面前打转。 偏偏女财主一直对康重华的亲爹心存愧疚,所以格外疼爱这个儿子。 春去秋来,就这么过了十五年,康重华出落得越发俊美,那双眼睛像极了他爹。安庆越看越觉得嫌人,到处找媒公,想把他嫁出去,嫁得越远越好。 媒公得了安庆一笔厚礼,很快便找到了一户人家,在鸿泰县。 那户人家听说康重华是贤夫村出来的男子,他们听闻过贤夫村专出贤德淑良的相公,尤其会管家,所以他们特别中意康重华。 安庆便把这件事对女财主提了一嘴,哪成想,女财主硬是不肯将她儿子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安庆绝不放过这个机会,鸿泰县在最东边,贤夫村在最西边。只要将康重华嫁过去,一辈子也别想回来几次。 于是安庆便趁着女财主在外经商的日子,悄悄把这件事办了,等女财主回到家后,万事已定,她也无可奈何,只得抹了几滴眼泪,让人寄过去几箱好衣服,便再无下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女儿国(15) 听到这里,许浑真想给安庆这个糟老头子几个耳光。人性的贪欲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没好气地说:“后来呢康重华怎么死的你给我老实说,是不是你害死他” 安庆哭丧着脸道:“青天大老爷,我哪敢啊!康重华嫁到鸿泰县那家农户之后,便再也没有传过信来,没过几个月,他夫人传来消息,说他暴毙了。” “官爷明鉴,鸿泰县跟贤夫村少说也有几百里路,就算给我插上一对儿翅膀,飞过去再飞回来,也要大几个月。更何况康重华都嫁出去了,我还杀他做甚,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容栖栖斜睨安庆的神情,并不慌乱,于是发问:“康重华身体状况如何” 安庆回想过去,“我虽嫌恶他,但主母对他疼爱有加,我也不好在她眼皮子底下,过分克扣他吃食用度,他人是清瘦些,可从小并无出现什么大病。听说他暴毙的消息,我也不敢相信,奈何路途太过遥远,主母年纪也大了,我们不好动身去鸿泰县吊唁,这件事便这么不了了之。” 这件茅屋已经是村子里最后一家了,一路走过来,只有这里的有怨气,容栖栖基本可以确定康重华就是那只怨鬼。 “把康重华嫁过去的位置告诉我。” 安庆哪里敢隐瞒,“他嫁到鸿泰县一农户家中,二位官爷恁的这样看我,重华那小子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好歹养了他那么些年,不至于让他受苦。” “列位容我解释解释,听媒公说,那农户家中与鸿泰县县令颇有交情,县令暗中补贴她们不少。因此家里积蓄比其他农户好上许多,并且她家里仅有一女,名叫邓烟,容貌姣好,身形孔武有力,是个勤快人。” 许浑不信安庆老头这么好心,讥讽道:“若真像你说的这样好,康重华挺正常一人,怎么到了那边就暴毙而死了” 安庆也不知其中缘由,“我哪里知道,兴许是水土不服。” “呵,你也知道这两个地方,相距十万八千里,还把人往那边送。就你那坏心,活该你落得这种下场。” 安庆被许浑这么一刺激,又回忆起了过去那些辛酸往事,“官爷一语惊醒梦中人,如若不是我的私心,将重华嫁到鸿泰县,那他也就不会死。如果他不死,那我家主母也不会气急攻心,丢下我们父女俩便去了。” 但凡女财主再多活几年,他女儿再长大懂事一点,这个家也不会败得如此快。 安庆捶地大哭,“都怪我去赌,都怪我啊!” 安庆越想越难过,哭声刺耳尖锐。 许浑最烦事后马后炮的人,“给我闭嘴!” 见安庆丝毫没有停下的举动,往院子里走了几步。 容栖栖突然出声道:“嘘。” 许浑正要问:出了什么事 可还没张口,一道黑影跃过许浑的头顶,转眼间刚才还在号啕大哭的安庆,此刻却寂静无声。 因为他的头不翼而飞了。 容栖栖在僵尸跳过来的一瞬间,脚步微点,跳到屋顶上去了。 僵尸几下就嚼了安庆的头颅,脸上一直流淌着刚刚喷涌而出的血。它一面伸长舌头,在脸上舔,一面又朝着许浑这边过来。 僵尸一蹦便有一米多的距离,不消几下,离许浑只有两三步。 许浑不急着走,他第一次碰到僵尸,一时间不免好奇,想看清楚僵尸到底长什么样子。 许浑借着月光,努力地看清僵尸的模样,只听见容栖栖在屋顶大喊,“许浑,背后!” 许浑歪头一躲,一只铁青色的手从他耳边擦过,还带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背后又来了一只,许浑同时被三只僵尸围攻。那些僵尸攻击速度很快,许浑一对三,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僵尸是极阴之物,由怨气转化的灵力对它们没有丝毫作用,所以容栖栖待在屋顶上,不敢轻易对上那群僵尸。 眼见村子里所有的僵尸都往许浑这边聚集,容栖栖提醒许浑道:“僵尸怕火,用你的灵脉点燃茅屋。” 许浑的灵脉是阳/物,他点的火才能彻底烧死僵尸。 许浑一脚踢飞一个,将僵尸们往茅屋引。 点火之前,许浑告诉容栖栖:“找个地方待着,我要点火了。” 许浑没听到容栖栖的回应,不免有些着急,难道出事了 一走神,就有几只僵尸张着嘴,露出森森獠牙,朝他脖子咬。许浑虽用灵力护住全身,但还是下意识用手去挡。 只听到一阵疾风滑过,那几只僵尸脑浆迸溅。 容栖栖灵力为阴物,所以她在僵尸面前运转不了灵力,这件事许浑是知道的,可她居然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他。 许浑心里柔软地过分。 容栖栖又解决了几个,对发愣的许浑道:“快点火!” 许浑回过神,指了一下安庆道:“你把他们屋里面引。” 容栖栖扭断一只僵尸的脖子,把它横着抬起来,一把丢在僵尸群里,一部分僵尸转去吃它。 容栖栖趁这个僵尸群不那么密集的时候,拎起安庆的尸体吸引僵尸的注意力,等它们都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容栖栖将安庆的尸体往屋内一丢,然后立刻跳上屋顶,对着许浑比了个手势。 整个屋子燃起熊熊大火,许浑和容栖栖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些被得面目全非的僵尸,他问容栖栖:“这里怎么会出现僵尸” 僵尸是一种特殊的尸体,只有当黑白无常收走他们身前的魂体后,有些尸体发生异变,才会变成僵尸。 使尸体异变,必须有黑僵药水。 红艳的火光打映在容栖栖骨骼分明的脸上,她深邃的眼神透过火光,不知在看向哪里。 许浑不喜欢容栖栖随时像要飘走一样,轻轻戳了一下容栖栖的肩膀。本来想戳她的脸,借许浑三个胆子,他也不敢。 容栖栖从某些回忆抽离出来,继续为许浑解释道:“黑僵药水具体的制作方法我不是很清楚,但我记得要想做成这种药水,有一个东西很关键。” “什么” 容栖栖指了一下烧的得焦黑的茅屋,道:“怨气。”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女儿国(16) 许浑和容栖栖互相对视一眼,两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那个人。 既拥有怨气,又对这个村子有怨恨的人,就只有一个——康重华。 许浑将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天空的繁星,“以后一起看星星赏月亮怎么样” 容栖栖明白许浑的意思,他在向她保证,一定会抓到康重华,帮她解毒。 但她从不答应任何约定。 完成约定需要双方时刻铭记,并且在完成约定之前,绝不能背叛彼此。 约定这个词,在容栖栖心里等同于捆绑。 而她,不愿被捆绑。 容栖栖不直面回答许浑的话,道:“走吧。” 下一站,鸿泰县。 许浑再一次站上鸿泰县的土地,内心触动良多。离开前,他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植物人,但现在他体内竟有灵脉滋养。 人生还真是变化无常。 他好了,容栖栖却中毒了。 这算什么霉气接龙 容栖栖想起许浑在这个世界的父母,向许浑提了一嘴他们的情况。 许浑沉默了一会儿,君不见把他放在许太学家里时,篡改了许太学一家人的记忆,让他们认为许浑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许浑听说了许太学的遭遇,不动容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家照顾了他那么久,还不因为他是个植物人而嫌弃他。 暂且不论其他的,单看许浑辗转在多个人家,只有在许太学家里吃得最饱,穿得最暖。 想起这件事,许浑就要骂君不见一次。 容栖栖闻言,被君不见的功力再一次惊到:“君不见是怎么改变许太学的记忆的” 犹记得上一次,她和许浑为了改变陆墨的记忆,来来回回弄了好几次,甚至差一点死在时空隧道里。 可君不见不只改了许太学一个人记忆,还改了那么大一家子的记忆。照这样看来,君不见的境界不亚于容栖栖,或者比她更上一层楼。 他到底是什么人 许浑:“君不见把我从河里捞出来之后,我就被他打晕了,一觉醒来,就在许太学家里。我用的还是本体,并且他们对我毫无芥蒂,好像我就是他们的儿子一样,如果不是君不见篡改他们的记忆,他们怎么会这么自然地接受我。” 容栖栖对许浑的猜测无话反驳。 单靠催眠,时间不可能持续很久,只有改变他们心底对许浑身份的认知,许太学一家才能把许浑当做他们真正的孩子。 容栖栖有些惋惜地叹口气,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告诉许浑,“总之,他的身份背景我们一概不知,万一你单独遇到君不见,不要硬碰硬。” 许浑嘴里答应,心里才不那样想。 君不见把他害得这么惨,不报这个仇,他誓不为人。 容栖栖见许浑眉眼间还是有隐隐的怒气,又提到许太学,“你打算去找她吗” 女儿国不是一个小地方,找一个人无异于海底捞针,他们没有时间可以花在这件事上。 “不找了,有缘分总会见到的。” 许浑把拳头捏得嘎吱作响,“至于害许太学家破人亡的李县令和万州刺史,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容栖栖才想起还有李县令这么一个人,“你不用官李县令,我已经把她解决了。等把怨鬼抓到后,我们再去找刺史那个老女人算账。” 许浑没想过容栖栖会主动提出和他一起,眼神波动,“朋友,谢谢。” 容栖栖挺不习惯许浑这副认真的样子,无所谓地说:“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举手之劳,有什么好谢的。走了走了,还要去邓烟家。” 许浑知道李县令栽倒容栖栖手里后,特别好奇李县令的现状,拉着容栖栖让她讲。 容栖栖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一下,许浑的注意力到是被丝凝苑引了过去,有些酸溜溜地道:“你这段时间玩得挺嗨啊。” 他在挨饿受冻的时候,这个人居然在游山玩手,顺便行侠仗义。 老天有眼,他才是那个最需要狼毫女侠拯救的人吧! 不得不承认许浑说的,容栖栖这段时间确实玩飘了,她避开许浑杀人的目光,指着一户人家道:“邓烟家应该就是这里,我去敲门。” 许浑被容栖栖落荒而逃的背影逗笑了,可又认为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连忙绷起脸,只是眼里的笑意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早已溢出来了。 容栖栖敲了好几下门,却无人应答。 许浑性子急,抬脚一踹,院子的大门摔倒在地,压倒一片杂草。 院子里的野草长到人的小腿处,台阶上全是青绿色的苔藓。堂屋的门上挂着一把大锁,上面结满了蜘蛛网。 许浑刚要踏进院子,隔壁有人跑出来,大声问道:“你们是谁”又指着许浑道:“小公子,为何如此招摇出门都不以面纱遮掩,我看你这样不像是别人家的相公。未出嫁前,男子的脸不可被别人看了。这样的不守男德,以后还如何嫁个好人家。” 许浑被这个大娘说的话,砸得有点懵,他懵懵懂懂地问容栖栖:“她教训的人是我吗” 要不是有外人在,容栖栖可要好好调侃许浑一番。 她强忍上扬的嘴角,补上一句:“小公子,既然男德对一个男子来说如此重要,还不快把面纱戴上。” 许浑的心上又被插了一刀。 他怎么不守男德了! 不对,面纱跟男德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许浑准备打开毒舌攻击,他今天要好好教育教育这位大娘,告诉她什么是男德! 容栖栖却拉了一下许浑的衣袖,附在他耳边道:“小公子,入乡随俗,别生气了。” 那一声“小公子”,落在许浑耳朵里,可谓是荡得九曲十八弯,把许浑哄得一愣一愣,心里头那点气早就跑个没影儿,站在那里傻笑。 大娘见光天化日之下,女子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也惊了,又打算教训容栖栖。 容栖栖抢先一步对大娘道:“这位女官误会了,他是我相公,我们特地来这里探亲的。女官可否认识邓烟” 许浑被“相公”两个字给炸得外焦里嫩,脸上的笑越扯越大。 大娘恍然大悟,又见许浑像是个傻子,连带着对他的谴责都少了一些,到多了几分怜悯。 “邓烟他们家老早便搬到县城里去了。” 容栖栖问:“何时搬走的搬到县城何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女儿国(17) 大娘年纪有些大了,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好像是娶了她家相公没多久,便举家搬走了。至于搬到何处,这我还真不清楚。只是听起村里有人去县里去过她家,说是十分阔气。” 康重华嫁过来就搬走了,时间这么巧合 容栖栖见许浑还在傻笑,狠狠掐了一把他腰间肉,许浑的眉毛瞬间扭做两条毛毛虫。 容栖栖正要把手抽回来,可被许浑钳制在手里。 掐了他还想跑,没那么容易。 大娘见拉拉扯扯的两人,简直没眼看。 现在的小年轻,啧啧啧。 许浑展开眉毛,智商开始上线,问大娘道:“实不相瞒,我和夫人家里遭难,逼不得已来找我这位远房亲戚,想让她接济我们一段时间。一路过来,盘缠也用光了,若是今日还找不到邓烟,我们可只能露宿街头了。” “还请大娘帮个忙,烦请告知一下,村里哪户人家,去过邓烟在县城的里宅子” 十个女人有九个好色的,那大娘见许浑红唇齿白,心里看着就高兴,有问有答:“有有有,我让她带你们过去。” 许浑对大娘露出一个标准微笑,“谢谢女官。” 大娘都觉得她的春心又开始荡漾了,杵着拐杖就去为他们找人。 容栖栖看了一眼大娘,又瞥了一样微笑的许浑,笑得跟发情的动物一样,“男色误人。” 许浑耳朵不是一般的灵敏,尤其在听到类似夸奖的话时。 他故意问容栖栖:“什么你也觉得我帅” 容栖栖被许浑自恋的模样逗得笑意宴宴,“你刚才就像孔雀开屏似的。” 众所周知,孔雀开屏是为求偶。 许浑瞪了容栖栖一眼,“我才没发情。” “你是没看到你笑得那样儿,那大妈一双眼睛粘在你身上,挪都挪不开。” 许浑勾唇轻笑,“是吗那你呢你被我迷住了吗” 容栖栖的笑意戛然而止,眼神移到别处,“大娘怎么还不来” 这回轮到许浑笑得胸膛发震,时不时有逗弄几下容栖栖,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松快的不得了。 大娘带着人往这边来,心想她年轻的时候就应该这么放肆。 多亮眼呐。 “女官,女官相公,这位便是我方才提起知晓邓烟家的人,叫她阿珂就好。阿轲,这二位是寻邓烟的,你好生带着他们去县城,切莫误了夫妻二人的事。” 阿轲对容栖栖二人点头示意,“赵主母,你放心。阿轲做事,一个顶俩。二位如何称呼” 容栖栖见阿轲是个爽快人,大方道:“鄙人姓容,唤我阿容即可,他是我相公,姓许。” “阿容,许相公,咱们快上路吧,不然还没走到城里,天就要黑了。” 许浑是男子,不方便与未婚女子交流,从阿轲嘴里套话的任务,就落到了容栖栖身上。 阿轲人很热情,问什么就答什么,也不藏着掖着。 阿轲是邓烟家原来的帮工,所以对她们家的情况还算了解。 阿轲:“邓主母家也是奇了,自从娶了康相公之后,她便一夜发达,五六天不到的时间就在县城置办了一套宅子。听说那套宅子有个当官的曾经住过,风水好着呢。” 容栖栖:“你在邓烟家时,觉得康相公人如何” 阿轲想了想,“啧,这还真不好说。” “怎么个不好说法”见阿轲欲言又止的样子,容栖栖更好奇了。 “老实跟你说,我只见过康相公一面。就是在他嫁过来那天,我去接他,刚好盖头被风吹掉了,我才见到他的真容。不过仅此那一面,后来康相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这些帮工根本不去后院,哪里了解康相公的为人。” 是邓烟把人看得太紧了还是康重华谨记贤夫村教诲,绝不犯七出之条这一切都是未知数。直到他们停在一座宅院前,容栖栖与许浑对视一眼,互相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邓烟买下的宅子就是许太学家。 兜兜转转,许浑还是来到了这里。 阿轲将人送到后,便又赶回去了,临走前容栖栖还给了她一个钱袋子,当做她的酬劳。 容栖栖敲门,可门被稍微一碰,便自己开了。 两人就这么走了进去,一进门,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那些白灯笼,一个接一个挂在长廊和正堂屋檐下。 容栖栖感受到正堂里有股死人味,对许浑说道:“有人死了。” “是邓烟” 两人稍微靠近了一些,两双眼睛环顾周围,以防怨鬼袭击。 走廊上突然冒出个人来,拿着扫帚,喊道:“你们打哪来的怎么随便闯进别人家快快快,赶紧出去,这里不是你们随便进的地方。” 容栖栖一边赔笑,一边向那个人走近,确定扫地的可以看见她胸口的龙纹,她才停下来。 容栖栖注意到扫地的眼神涣散,问道:“邓烟呢” 扫地的:“主母前日死了,明日准备出/殡。” “怎么死的” “有鬼,家里闹鬼,主母是活活被鬼吓死的。” 许浑低声对容栖栖道:“康重华来过这里。” 容栖栖还没有闻到康重华的怨气,便对扫地的道:“将我带去停棺处。” 几人来到正堂,一具黑漆漆的棺材停放在正厅中央,但是没有其他人守灵,许浑一路过来,除了扫地的一人,没见到其他人。 容栖栖对许浑说:“你打开棺材看看。” 许浑便去找开棺工具了,容栖栖则继续盘问扫地的,“你认识康重华吗” “认识。” 容栖栖:“他又是何时何地,因何事而死” 扫地的:“十天前,王爷派人传来消息,说康相公得病去了。” 容栖栖蹙眉,心道怎么又跟王爷扯上关系不会那么巧,又是南姜王 “你说的王爷是南姜王” “是。” 就是有这么巧合。 “砰——” 许浑不知从哪里寻到了一根撬棍,将棺盖翘到地上,发出好大的响声,把容栖栖都震得一个激灵,扫地的也自然清醒过来了。 见许浑拿着棍子站在棺材边,举起扫把就朝他头上打过去。 许浑将棍子丢过去,正中扫地的额头,给他砸出一条棍印,那人便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容栖栖看了一眼晕死过去的人,又看向在棺材里翻来翻去的许浑,仰天长叹一声,“真是个猪队友。” 这让她怎么继续问下去。 “高人,快来看!” 第一百二十章 女儿国(18) 棺材里放的不是尸体,而是几件衣服。许浑把棺材里都翻了个遍,一块人肉都没找到。 许浑松开手里的衣服,“他们想办个衣冠冢” 许浑又把碰了衣服的手,伸到容栖栖面前,“你闻闻看,有没有康重华的味儿” 许浑的手差点戳到容栖栖的鼻孔里,她略微嫌弃地瞟了许浑一眼,“除了一股棺材味,什么都没有。” 许浑被容栖栖说得有些惊奇,又凑到自己鼻子前闻了一下,“呕——好臭。” “好大一股屎味,邓烟这是招谁惹谁了。不会她家里的下人报复她,把那些衣服放在粪桶里泡过吧,不然怎么会这么臭。” 容栖栖指着桌上的茶壶,道:“这是尸体腐烂的味道,那里有水,你先洗一下。” 许浑边洗手边说:“尸体腐烂这身衣服本来就是从邓烟身上扒下来的,尸体都找到了,何必还放一身衣服进去” 容栖栖联想到见康重华的第一面,她半阖细眼,“如果邓烟也被康重华吃了呢” 在找不到尸体的情况下,理所当然地会用邓烟生前穿的最后一件衣服,作为她尸体的替代品。 许浑莫名认为,康重华或许跟他有类似的遭遇。 “我被南姜王的探子发现后,南姜王就把我强娶到王府。刚好康重华的去世的消息,是从南姜王府传出来的。很有可能邓烟把康重华卖给了南姜王做妾,所以康重华变成怨鬼报复她们。” 容栖栖:“负责这一片的探子是同一个人吗”找到探子,或许一切真相便都明了了。 许浑眼前浮现出一个名字,他脸色阴狠,咬紧后牙槽道:“有个人她肯定知道。” 他还要找她算一笔账。 “走,去南姜王府。” 南姜王身亡的消息早已传到京城,女皇深感悲切,特令将王爷棺椁放置在宫里出/殡,因此南姜王府只留下几位看家的侍卫,其余人都进宫为南姜王守灵去了。 许浑趁侍卫巡逻时,掳走队伍最后一位侍卫,逼问她,才从她嘴里得到江铃的消息。 等许浑在水牢里找到江铃时,她已经被折磨的不人不鬼了。腰线以下全泡在水里,嘴唇冻得发紫。 江铃已经数不清自己被关在这里多少天,渴了只能等外面飘雨进来,用嘴接雨水喝,饿了就去抓水蜘蛛吃,有几次还能抓到蟑螂老鼠之类的动物,也够她饱好几餐。 从她进来后,牢房门就没被打开过,今天却开了。 江铃眯着眼,抬手挡了一下光,迷迷糊糊看见一个人影朝她走来。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是许家公子! 江铃吓得扑通一声,摔落在水里。 “你是人还是鬼” 许浑见江铃这副鬼样子,心里的气消了不少,冷笑道:“你觉得我是人是鬼” 江铃被关久了,精神有点失常,“你是人,不对,你是鬼,人怎么可能进的来王府。许公子您可别怪我,是南姜王命令我去抓你,都是王爷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要找就找她,别找我!” 许浑微微低下头,高耸的眉骨在他的眼上盖了一层阴影,哑着声音道:“江郎中,我一个人在下面太孤单了,不如你下来陪我” 江铃埋在水里,不敢起身,不断往墙角靠,她的尿融在水里,传出的一点温热立刻消散了,“我不去……我不去……” 许浑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牢门,江铃心脏的节奏也在跟着许的指节跳动,许浑慢悠悠地道:“做鬼做久了,无聊得很。我听说江郎中在万州结识了几个好友,我这人十分恋家,不妨推荐一个两个鸿泰县的同乡,也给我做个伴。” 江铃泡在水里泡久了,连带着脑子也泡胀了,“有!王爷在鸿泰县安排了一个探子,我认识她,她靠卖男人赚了个县令做。她姓李,她比我坏多了,在她手里卖出去的男人数不胜数。许公子,你快显灵,把这种人抓走!” 容栖栖在门外听到了一切,撇撇嘴道:“李县令,老熟人了。” 许浑临走之前,特意做了个鬼脸,又把江铃吓尿了。 南南姜王府自顾不暇,江铃只会在这里自生自灭。这种小人物,还不值得许浑亲自动手。 他与容栖栖并肩走出王府,许浑略有感慨道:“世界真小,转来转去,做坏事的一直就是那么几个人,几粒老鼠屎搅得女儿国不得安宁。” 容栖栖轻笑了声,语气里确实止不住的轻蔑与嘲讽,“不管世界的主宰是男是女,被强者认定为弱者的那一方,注定无言。” 没有话语权的人,犹如蝼蚁。 有人踩你,骂人,别人听不到。有人卖你,你力气太小反抗不了。有人毁你家,你又只能逃。 康重华就是不信命的那一个,或许她曾经臣服于强者,但他觉醒了,所以他在为自己发声。 为他鸣不平,也在为弱者鸣不平! 容栖栖带着许浑来到了丝凝苑,介绍龟公和许浑互相认识。 许浑看到龟公的第一眼,他就感受到一种敌意,不只是龟公对他,他瞧着龟公跟容栖栖说话,心里就不太得劲。 搞得他们两个比他和容栖栖还要熟悉。 龟公很开心容栖栖又来了,见她的机会不多,所以他每一次都格外珍惜,“阿容,这次来所为何事” “上次我带过来的两个人,她们怎么样了” 容栖栖用嘴说,许浑在心里哔哔:阿容阿容,叫得真亲密,怎么不叫我阿许呸—— 龟公将二人带到后院,“一开始她们整天想着怎么逃出去,逃一次就被护院抓回来一次,后来我就饿了她们几天,现在老实得不行。” 曾经风光无限的李县令,正在和黄县丞抢着半个馒头,手里还拿了一个,“贱奴才,本官是你上司,你还敢抢我的馒头,看我不打死你。” 黄县丞力气大,她也不甘示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还以为你在衙门里当县令呢,醒醒吧。这馒头落在老娘嘴里,就不可能吐出来。” 黄县丞说着,还往馒头上吐了一口痰,耀武扬威地在李县令面前炫耀。李县令非但不嫌弃,一口咬上去,黄县丞气不过,又去抓李县令的头发,两人一边打一边抢吃的。 许浑看她们,比看江铃还要嫌恶,“我们快点问清楚走人,太恶心了。” 容栖栖不以为意,又提到许浑被困在刺史府的伤心事,“你当时饿成那样,给你一个馒头,你怕是会哭死在那儿。”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女儿国(19) 龟公喝令两人住手,黄县令看见容栖栖那张脸,整个人又张牙舞爪地向她冲过来。 许浑一脚踢到她的肩膀,像只落水狗一样,呜咽两声,蜷缩在柴堆旁边不敢言语了。 李县令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枪打出头鸟,她宁愿当个龟孙子,也不要强出头。 不管黄县令生气还是被踢,她都默不作声。 龟公默默收回挡在容栖栖身前的手,调整好表情,带着笑对容栖栖道:“阿容,你想问什么便问,前头还有事,我先过去了。” 有些事也不适合让龟公听到,以免勾起他的伤心事,容栖栖便没阻止他。 许浑不想让容栖栖的注意放在别的男人身上,故意拔高声音威胁李县令:“手脚安分点,心里那根弦给我可绷紧了,等一下如果嘴皮子不利索,黄县丞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李县令头都要点到地上去了,许浑才满意。 许浑:“听没听过康重华这个人” 李县令:“听过听过,还是我把他送到南姜王那儿去的。” 许浑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人是怎么死的” 李县令脑海里冒出那张草席子,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康重华死的那天,李县令被王爷匆匆喊过去,替他处理后事。王府的人用一张草席子裹了尸体,丢在后门处。 她犹记得,当年邓烟将康相公卖给她时,康相公少年意气,人如润玉,可临了,却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李县令对许浑解释过去的事,邓烟是如何用康重华换取名利,康重华的死相如何如何恐怖。 “小人去王府时,康相公已殁,具体死因,小人真不知道。” 许浑听李县令提到康重华尸体,逼问道:“尸体呢你把尸体弄哪儿去了” 李县令嗫喏着道:“小人当时为了吞那笔安葬费,将他的尸体胡乱丢到乱葬岗处理了。” “万州的还是鸿泰县的” 李县令见许浑凶狠的模样,吓得反应有点慢,“啊是……是万州城东的乱葬岗。” 许浑眼中满是狠厉之色,警告李县令道:“最好你嘴里说的都是实话,要知道丝凝苑接客的——缺的就是人。” 李县令“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小人不敢欺瞒许公子。” 许浑问到了想要的东西,转身便与容栖栖一起去乱葬岗。 许浑有些担心容栖栖的鬼毒,“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发烧的迹象” 鬼毒毒性极强,虽然用白虎神之心压制着,其实一路上容栖栖的头一直有些晕,再加上这两天长途跋涉,没有休息过。刚才在许浑质问李县令道时候,她就有些站不住了,靠在门后边调整呼吸。 容栖栖走两步,额上就要起一层细密的冷汗,原本白嫩的小脸,如今更是苍白。 容栖栖强撑道:“我还可以,走吧。” 许浑听到容栖栖说话都用气音,蹲在她面前,“我背你。” 容栖栖绕过他,“不用。” 容栖栖脚步虚浮,她这样的身体状况根本走不了多远。 许浑清楚容栖栖不喜欢与别人有太亲密的接触,他找了个十分合理的理由,“别磨叽了,你身体不好,走几步就喘几口气。就按这种速度,走到明年都走不到万州。” “又不是没背过你。” 他附身在金枕山身上的时候,容栖栖也没有这样别扭。怎么用他本体的时候,这么不愿意难不成他比金枕山臭或者她中意金枕山那样的身材 看来回去得健身了。 容栖栖也不好再拒绝,慢吞吞地趴在许浑宽厚的背上,“谢谢。” 许浑:“朋友一生一起走,出发咯。” 容栖栖轻笑一声,身体放松不少。 是啊,他们是朋友。 不用不好意思。 许浑把灵力倾注在双脚上,走路生风,虽快但稳。容栖栖感受着身下温暖的脊背,还有稳重的步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许浑感觉环住他脖颈的手松弛下来,喷洒在他耳边的呼吸变得平缓,他的脚步也愈发稳健。 睡吧,我亲爱的……朋友。 龟公站在楼上,目送着二人相依的背影,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风再带起窗帷,那里已空无一人。 容栖栖是被臭醒的,她睡得很香,还做了个梦。她梦到自己在吃螺蛳粉,可是那一家的螺蛳粉奇臭无比。 她在梦里觉得很奇怪,她平时从来不觉得螺蛳粉臭,但是梦里那碗竟然散发着一股呕吐味,硬生生把她给臭醒了。 容栖栖醒来后,还揉了揉鼻子。就算醒过来,她鼻子里还有那种味道。 “我还在做梦吗” 许浑微微偏过头,“你醒了” 容栖栖这才发现她还在许浑的背上,他们已经到了乱葬岗,许浑一边背着她,一边用脚翻动着那些尸体。为了不吵醒她,许浑动作幅度很小,翻了一上午都没找到康重华的尸体。 容栖栖看着艳阳高照的天气,难怪她身上被晒得暖烘烘的,但她记得他们是下午出发,难道许浑背了她一夜 她拍拍许浑的肩膀,“我没事了,放我下来吧。” 许浑思量了一下,背着容栖栖确实有点不太方便,不如把她放下来,他还能找得快一些。 许浑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将容栖栖放在那里,嘱咐她道:“下面脏,你就别去了,我一个人找就行。” 容栖栖扫了一眼乱葬岗,她不是没脸没皮的人,对许浑道:“你找那边,我找脚下这块,两个人一起,速度更快。” 许浑知道拗不过她,便随她去了。 两人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许浑因站在中间,衣袍沾了不少泥,身上的气味犹如在臭水沟里转了一圈,再捞出来穿在身上。 许浑不知是被熏得还是被气得,两队墨色的眸子隐隐有些发红,“为什么找不到康重华的尸体到底去哪儿了!” 容栖栖在翻找尸体时,运转了灵力,她体内的鬼毒再度有蔓延的趋势,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 许浑一个闪身到容栖栖身旁。 他想去扶,但手上乌漆麻黑一片,怕脏了容栖栖的衣服,便把外袍褪了下来,将里头干净的一面朝上,脏了的那面铺在地上。用灵力将身上的脏污和臭味去除后,才把容栖栖抱到外袍上坐着。 容栖栖使不上力气,许浑一松开她,她就支撑不住身体往后倒。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女儿国(20) 许浑席地而坐,曲起一条腿,让容栖栖靠在他腿上,手也是虚浮在她的肩头,并不逾矩。 容栖栖把全身的力量卸下来,如黑色弹珠般明亮的眼眸,因太过疲惫而黯淡不少。 她脑袋一点一点的,许浑担心容栖栖睡过去,絮絮叨叨地跟她讲一些狗血电视剧,“费云翔扯着个老嗓子,说:''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而她失去了爱情啊!''你说那些人是不是有病,为了个已婚男人争得死去活来的,还有一部……” 容栖栖噗呲一笑,如果小时候有人告诉她,她会因为狗血剧而笑出声来,她会打爆那个人的头。 现在她非但笑出了声,还在死人堆旁边与人话家常。 容栖栖觉得人生变化莫测,就像拆盲盒。 只不过她运气算不上好,拆开了一个厄运盲盒,但她又觉得运气不算很差,有许浑这么个死脑筋陪着她。 许浑细细端详容栖栖,他透过她的眸子,看到了半轮弯月,洁白的月光在她的眼睛里变成了亮点,让她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一些。 但许浑明白,这都是假象。 如果……如果再找不到康重华的尸体,容栖栖活不过明天。 许浑说了狗血剧,又说奇闻趣事。不知说了多久,他不敢停下来。如果不说话,沉重空气能将他憋死。 “……那老头其实是个女人假扮的……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我还有一个——” 容栖栖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这好像已经变成他们两个之间的暗号了。 许浑收起大笑,低头柔声问道:“不舒服” “没有,不用那么紧张。我头不晕了,咱们离开这里吧。” “太臭了。” 许浑莫名笑了,“是挺臭的,我还以为你闻不到。” 容栖栖嗔视许浑一眼,“我脑子还没坏好吗!” 许浑将容栖栖扶起来,“我们去哪儿” “康重华杀了南姜王和邓烟,你觉得他会停手吗” 许浑心里的那堆火又被点燃了,线索还没有断,他有些激动:“你是说,康重华很有可能还在复仇” 容栖栖:“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南姜王和邓烟都死了,李县令又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她也犯不着把康重华的尸体收起来。但偏偏康重华的尸体不见了,不会有人去偷陌生人的尸体,所以——” 许浑立刻懂她的意思,“所以有其他人觊觎康重华的尸体,那个人要不就是和你一样种了鬼毒,要不就是与康重华有其他恩怨。” 容栖栖对许浑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小伙子,有前途。” 许浑的嘴角又翘到天上去了,“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人地界第一大聪明就是我,许浑。” 容栖栖受不了许浑这副得瑟样儿。 刚才她眼拙,还是个傻子没跑了。 许浑想到康重华死前,待过最后的地点是南姜王府,或许他们在找到康重华尸体前,应该先查明康重华的死因。 许浑郑重其事地道:“南姜王府,我们有必要再去一趟。” 南姜王府那么多人,许浑不信没一个人知道,康重华到底是怎么死的。 容栖栖却不赞同,“王府不用去了,去皇宫。” 王府里的人都在宫里为南姜王守灵,去了那里也只会扑个空。 “好,我背你。” 一回生二回熟,容栖栖再次被许浑背起来,完全不别扭了。 两人到了皇宫之后,许浑用老办法掳走一名侍卫,弄清楚了为南姜王守灵的地方。 许浑有点惊讶:“你说她们在乾明宫守灵” 侍卫:“是……是啊,就在乾明宫,公子,我全都招了,可以走了吧放心我绝对不——”话还没说完,许浑便将人打晕,丢在花丛里。 容栖栖见许浑语气有点不对,问了一嘴:“乾明宫怎么了” “没什么,我以前听许太学说过,乾明宫是为历代女皇停棺守灵的地方。南姜王即使再受宠,女皇这么做,不就相当于坏了祖制” 许浑又道:“不过这跟我们无关,可能我在这里待久了,有点习惯女儿国的规矩了。” 容栖栖到不认为,许浑是这么容易被同化的人,不过她此刻也没什么头绪,只得先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诺大的乾明宫里,外面挂满了白灯笼,悬在屋檐下的牌匾上画了两只白鹤,细细看去,白鹤的眼珠是朱丹红,妖冶得过分。 虽灯火通明,但阴风阵阵,灵位前的两根蜡烛将灭不灭,跪倒在棺材前的仆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其中不乏有窃窃私语的几个人。 “哎,你见着王爷的遗体没怎么不见人为王爷遗体沐浴更衣的” “我偷偷瞧过一眼,哎哟!老吓人了。” “快说说。” 那人张望了一眼掌事宫男的位置,离他们远,便稍稍提高了音调,说:“王爷不知道得罪谁了尸体像被狗咬了一样,整得七零八碎,没一块好肉。” 其余人听了,无一不目瞪口呆,活了好几十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奇闻。 有个人就说了,“你们有所不知,有天起早,我一开门,就看到一个死人躺在王府前,你们猜那个死人是谁” “谁啊谁啊可别吊我们胃口了。” “是康相公!” 一旁的人惊呼出声,“我听我服侍的相公说,康相公被王爷送到宫里来了,怎么死了” 那人连忙道:“嘘嘘嘘,你们想去给王爷陪葬吗等下把掌事宫男给引过来了。” 有起哄的道:“好哥哥,接着说。” “康相公幸得女皇垂怜,王爷虽喜爱康相公,可她到底个王爷。南姜王不好拂了女皇的面子,便将人送到女皇身边做个内侍……” 人群里有人冷不丁冒出来几句,“啧,还幸得女皇垂怜,连命都没了,倒不如说是康相公被女皇看中了,是走霉运还差不多。” “你行你来说。”那人听见挑事的瘪下气去,又开始讲起来,“谁知康相公在宫里没待上一个月,女皇将他赐给了宗将军,就是那位护国大将军宗宝瑞。” “那个打了胜仗回来的” “就是她。” 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谁也没发现掌事宫男站在那群人背后,阴森森来了一句:“说完了吗” 吓人那群人连忙噤声,不敢言语了。 “把这些喜欢嚼舌根的,给我拖远点,各打三十大板!以免惊扰了王爷。” 不消片刻,灵堂里的气氛更加压抑恐怖。 可掌事宫男没发现,被拖出去的那些人里,似乎少了一个。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女儿国(21) 许浑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曲起腿坐在屋顶上,他额前的碎发迎风而起,摆出一副风流侠客的模样道:“刚才我是不是特别机智附身在那些人身上,随随便便一勾引,他们的嘴像上了发条一样,叽里呱啦说一大堆。” 容栖栖对许浑的耍帅视若无睹,指着远方传来的惨叫声,道:“那些人怎么办” “放心,他们死不了,我用灵力护住了他们,不过这点皮肉之苦是少不了要受下。” 那些人如果不八卦,怎么会让许浑有可乘之机。他们确实犯了错,归根结底,那些受罚是自找的。 容栖栖不过随便一问,那些人的生死与她无关,她能不能活都是一个未知数。 “会一会那个护国大将军,宗宝瑞。” 容栖栖想到康重华的遭遇,一个活生生的人如货物一般,倒腾来倒腾去,女儿国已然成人了间炼狱。 国家无法,人何在 容栖栖如如冰刀刻过的五官,寒气逼人,“万一我死在这里,答应我一件事。” 许浑:“我什么都不答应你,自己的事自己做!” 容栖栖还未来得及说,许浑丢下一句,“我去找女皇了。”便匆匆离开,容栖栖哭笑不得。 算了。 她什么时候也对着别人许愿了 她才是收怨师,区区鬼毒算个什么东西! 君不见,你给我等着,这一局我必不会输。 容栖栖到女皇寝殿时,许浑早已将女皇五花大绑,一脸恶相逼问女皇,“说!康重华怎么死的” 女皇四肢不勤,空有一身骨架,这些年谁不是哄着她,让着她。身边暗卫几十个,哪有恶徒反贼近过她身。 猛的被许浑一吓唬,她一开始还端着架子,试图用帝王威严震住许浑。可是女皇万万没想到,眼前的恶徒居然是太上老君的弟子,天道仙君。 她那些暗卫放在平日,早就将恶徒制服了,可是过了这么半晌,没有一个出现阻拦恶徒的。 女皇不得不信许浑的身份,求饶道:“不知仙君说的康重华是哪位后妃孤的后宫三千俊公子,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许浑第一次见如此没脸没皮的人,合着男人在女皇眼里,连人都不是,送出去的东西立刻在心里删档,不浪费她一块储存记忆的地方。 许浑朝着她的脸:“呸!你这什么破记性,孟婆汤里没加你的脑子,都算是少了一味药。” “我在说最后一次!康重华,被你赐给宗宝瑞的相公。” 许浑提起宗宝瑞的名号,女皇才从记忆深处找出这么一个人来,“孤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自从宗将军看上他之后,孤允诺她,只要宗将军凯旋而归,孤便将康相公赐给她作妾。” “宗将军与他成婚后,孤再无他的消息,人家夫妻的闺房秘事,孤也不好打听。如若不是仙君告诉孤,康相公身亡,孤都不知道此事。” 许浑:“宗宝瑞呢” “将军府。” 女皇对宗宝瑞又爱又恨,爱她的军事之才,恨她权势逼人。所以从不与宗宝瑞过于亲密,以免涨她气焰,天下太平之时,女皇巴不得宗宝瑞就待在将军府不出来。 宗宝瑞似乎也担心功高震主,很少与外人结交,更鲜少外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许浑见女皇的蠢样子,不像在骗人,唤来容栖栖,“交给你了。” 容栖栖手里把玩着玉玺,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更加冷若冰霜,女皇在她面前都不敢呼吸。 “皇上,有件事想让你做。” 女皇急忙道:“我做,我什么都愿意做。” 见她这么识相,容栖栖勾起一抹极淡的微笑,但女皇从中看到了邪气。她毛发竖立,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 容栖栖让许浑解开她,然后对女皇道:“我想让你下诏,内容大概是废除买卖男子的律法。至于惩罚,不如你来想” 在女儿国,男子天生就该臣服于女子。 妻为天,夫为地;天压地,地承天。 女皇实在不明白,容栖栖身为女子,为何要袒护男人 女皇将笔往地上一扔,道:“孤不写。” 容栖栖看着忽然硬气的女皇,她有些好奇不写的理由,“哦” “女儿国并非凭空而建,每一条律法都集先祖的智慧。你只看到如今男人臣服在女人脚下,却不知几百年前,这里原与外界一样。男子为天,女子为地。千百年来,多少女子毁在那些臭男人手里,若不是女儿国先祖起义,推翻男人所建立之王朝,如今被买卖的依然是女人。” “胜者为王,何必管输家死活!” 正是因为女子建国不易,所以全国上下的女子,流行以健硕为美。只有当女人的身体彻底强过男人,女儿国的政权才能世世代代流传下去。 乍一听,女皇的话十分合理,但容栖栖不这么想,以暴制暴并不是解决男女权利的最优解。 她道:“女儿国先祖在几百年前,让女子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同时把男子踩入泥里。先祖不是开辟了新纪元,先祖只是创建了新朝。从男人压迫女人,再到女人压迫男人,周而复始的压迫,并没有终止在男儿国毁灭的那一天。” “当年的男人难道就不占据体型上的优势难道没有用妇德贞女来禁锢女子结果如何女子依然站起来反抗,并且她们成功了。那么你就能保证,如今柔弱娇小顺从的男子,不会像从前的女子一般站起来” 女皇噎住了。 容栖栖继续道:“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他们首先是人。是人,就有对尊严的需求,对平静生活的渴望,对正常之爱的诉求。今日废除的不是买卖男子的律法,废除的是买卖人口的律法!” “先祖在史册里刻上女人的名字,你要做的,便是让那些名字留得更久,刻得更深。” 女皇好男色,因此后宫的俊公子有上千人。大部分公子被她看上后,她便抢过来。久而久之,人越来越多,她渐渐对不上名号,也视他们如草芥,死了便拖出去埋了,活着的人就继续放在宫里养着。 她是一国之君,君王如何做,底下的人就如何做。所以这么多年来,数不清的男子死于非命,无数家庭被她们拆散。 底下人声哀怨,她不是不知道,一直假装不看不听罢了。 她真的错了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女儿国(22) 女皇近年来积怨极多,宗宝瑞与她截然相反。 宗将军待人和善,不论男女,只要有才华,便被她收入座下。 正因为宗宝瑞近来犹得人心,女皇这才想用康重华笼络她。 女皇提起桌上的另一只笔,一字一顿地写道:为君之道,必以百姓为先。今兹贾男子以奉其身,实为有损仁道,故毁其私授,以正效尤。违者依贾女子之律法处置。 落款处印着硕大一个帝玺。 容栖栖盯着红泥印和黑墨相接的位置,犹如男女,既有吻合的地方,也有不同之处。 男女所求,不过平等二字。 女皇写完后,她的灵魂似乎得到了升华,一直在脑海里迷茫的雾瘴也慢慢散开了,她好像顿悟了什么。 “孤明日便将这条律法告知天下!” 女皇要让所有人看到,她是一心向民的好君王,宗宝瑞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件事告一段落,容栖栖心里还有疑惑没有弄清楚,她问道:“康重华在将军府待了多久” 女皇:“这……让孤想想。” “对!孤记得宗宝瑞提过一次。那时候康相公才去了两三天,孤顺嘴问了一下他的近况,宗宝瑞说他发高热,在将军府休养。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许浑:“康重华身体很不好在将军府住了三天不到就病了。” 女皇:“孤也觉得奇怪,之前与他相处时,孤不小心感染风寒。孤怕传染给他,还不让他靠近孤,但是康相公自己跟孤说,他从小干农活,几乎不生病,身体强壮得很。” 女皇也是因为康重华与其他柔弱男子的不同,才将主意打到他身上,找自家妹妹要了这个人。 可是,如今胞妹也去了,今日又听闻康相公也不在人世,一祸接一祸。 女皇想到这儿,情绪低落不少。 容栖栖心中疑虑更甚,康重华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一场病就让他兵败如山倒了 这么看来,宗宝瑞就是打开最后一个真相的钥匙了。 许浑手指沾水,在桌上缓缓写出:将军府。 又指了一下女皇,对容栖栖说:“就这么放过她” 容栖栖的目光落在,女皇写好的旨意上,沉声道:“她还有用,先留着。” 这一代女皇死了,并不会对下一代执政者有什么启示。 与其让人死得毫无价值,还不如让她活着创造价值。 许浑比了个“ok”的手势,他对陌生人的生死看得很淡。他也不是容栖栖,不需要遵守地狱的法规,如果容栖栖真的有杀人的打算,他不介意成为那把刀。 不被管束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许浑抬脚要走,容栖栖两指捏住许浑的衣袖,视线定在女皇脸上,对许浑说道:“去。” 许浑:老板,收到。 打工人好难,这算不算加班加班要付加班费! 女皇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暗语,以为容栖栖出尔反尔,撒开腿丫子在宫里跑,“来人——”啊,救命! 一张口,许浑就将女皇打晕在地。 许浑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确定给女皇留了一口气,给容栖栖有模有样地敬了个礼:“报告老板,任务顺利完成。” 容栖栖以免女皇中途反悔,直接让她一觉睡到明天,“解决好她,该处理一下我的事了。” 宗宝瑞,可别让她太失望。 “秋管事,这是第几个了” 秋原拖着一截断肢,随手丢在茅草上,“不该问的就别多问,小心你的舌头,将军府最不缺的就是舌头。” 问话那人赶紧低下头,又从板车上拿下几个断掌断脚,递给秋原。 等两人处理完几车的残肢断腿后,秋原洗净她的身体,才去拜见宗宝瑞。 “将军,那些脏东西,属下已经全部处理好了。” “处理得干净点,若再发生一次那样的事,下一次被处理的就是你了。” 秋原惊出一身冷汗,跪在地上,“是!” 只见一人斜依在软座上,一头长发就那么散开在背后,有几根不听话的发丝飘到宗宝瑞的小麦色的脸上。她不说话时温柔如玉,可秋原知晓那不过是一张羊皮,实际上宗宝瑞就是一头凶残的狼! 外人只道护国大将军如何以礼待人,上门说媒的络绎不绝,门槛都要被他们踏破。宗宝瑞先是推辞,等到实在推辞不下了才接受。 这也是宗宝瑞奉行的一贯宗旨,进了将军府的人,全都任凭他处置。 至于如何处置,就要看她宗宝瑞的心情好坏了。 方才杀的人太多了,宗宝瑞都有些乏了,将手伸向秋原,秋原立刻起身搀扶她起来。 宗宝瑞将手放上去,突然她瞳孔放大,指着自己的指甲道:“为什么还有血” 一脚踢翻秋原,“你们这群奴才是干什么吃的!” 秋原深知大将军有晕血症,平日都是蒙眼杀人,见不得一滴血,赶紧唤人来帮宗宝瑞擦洗。 “来人,快来人!” 宗宝瑞头晕眼花,但语气里的戾气却越发浓烈,吩咐秋原道:“那些人,都杀了。” 秋原领命,杀的人多了,她的内心已经没有丝毫波澜。 对她来说,如何在将军府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等等。”宗宝瑞喊住退到门口的秋原,“既然他们看不到,洗不干净,那便将他们眼睛挖了,手也给废了。” 秋原不怕杀人,但她对分尸却始终保持恐惧,她强力控制颤抖的身体,“是,属下这就去办。” 秋原让几个侍卫堵住那群人都嘴,将人锁在笼子里,道:“放一个出来。” 铁锁应声落下,那群人全都挤在一个角落,没有一个肯走笼子的。 旁边的侍卫不耐烦了,随便扯出一个,“滚出来!” 那人一出笼子便退到围栏边,想要跨出去,秋原不给他这个机会,手起刀落,一只断手伴随着那个人的惨叫声落地。 一下,两下,三下,大刀每划过一次,那人的肉便掉下来一块,直到再也没了声息。 “咕噜咕噜——”两颗圆鼓鼓的眼珠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秋原踩爆一个,擦干净手中的大刀。 又看了一眼笼子里的人数,心想速度要快些了,不然不好跟将军交代。 那好似恶魔般的命令,又在围栏里响起。 “下一个。”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女儿国(23) “这将军府还真是人才辈出,一个比一个狠。” 天色太黑了,许浑本来在将军府外面转来转去,想找个矮点地方翻进去,刚翻上墙头就看到秋原宰人的那一幕。 只见半高的围栏中央站着一个人,她手里的菜刀被血染红,在她脚下全是一些七零八块的人肉。 秋原还在杀,砍人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人的惨叫声叫得越来越短。 在墙外听着里面的喊叫声,许浑对容栖栖戏谑道:“这么晚了,将军府的厨子还在杀猪,这宗宝瑞也太馋了。” 两人立在墙头才发现,宰的不是猪。 是人。 许浑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唇旁,大喊道:“喂!里面的那个,就杀人那个,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你过来,跟你说个事。” 秋原在里面杀红眼。 喷溅的血液,撕裂的叫喊,软乎的白肉,应声交错在她眼前耳边。 她要杀! 继续杀! 沦落在杀人牢笼中的秋原,却忽然听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不是惊叫,也不是求救。 而是挑衅。 她抬起头,朝传来声音道地方望去,那里有两个人。 许浑和容栖栖双双立在墙头,他们的水墨长袍,一部分与黑夜融合。而另一部分与黑相区别的白,与身遭的夜色尤为不合,也尤为刺眼。 那样纯净的白,秋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她看着自己,衣袍上,手上,脸上,头发上,除了血还是血。 她捏紧手里的菜刀,向墙边走去。 “你们是谁” 秋原很惊讶,自己的语气竟如此平静。 这里是将军府啊! 他们两个人莫名其妙的人,很有可能是贼人。按照以往将军府的规矩,她应该立刻将他们拿下才对。 没有声音回答她,一阵冷风吹过,秋原突然惊醒过来,正要喊人来。许浑却从墙头一跃而下,双脚踩住秋原的肩膀,然后夹住她的脖子,往地上一带。 秋原只感到自己的脖子在断裂的边缘,连带着骨折的腿,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的菜刀已经被许浑踩在脚下了。 许浑洁白的皮靴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点血迹,但也只是在鞋底。 他从不会被脏东西污染到,“喂,杀人犯法知不知道” 容栖栖跳下来,从秋原身上跨过去,“一不下心”踩到秋原的肚子。 秋原闷哼一声,容栖栖退回来道歉:“不好意思,天太黑看不到。”结果又踩了秋原一脚。 秋原都不敢出声了,这两个人分明是疯子!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将军府发疯。 许浑都笑得胸腔共鸣了,很少见容栖栖这么调皮的样子。 容栖栖嗔视他一眼,“笑什么笑,问正事。” 许浑在关键时刻还是很可靠的,一低头,刚才那副轻松爽朗的样子全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化解的狠意与冷光,许浑脚下的力道越来越大,秋原的大拇指被踩到充血发紫,只听他问道:“康重华,认不认识” 秋原一听到这个人名,她感觉全身都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了,所有的血液直冲头顶,牙齿紧紧咬住下嘴唇,许浑踢了她下巴一脚,她也没反应。 许浑看秋原像被点了定穴一样,对容栖栖说:“她怎么了难道是个傻子” 容栖栖白了许浑一眼,“你见过杀人杀成那样的傻子吗” 许浑还傻乎乎地回了一句:“见过啊。” 许非那伙人里就有一个,见一个杀一个的傻子,只会杀人的傻子,没少给许浑添麻烦。 容栖栖被许浑噎了一下,“不搭茬会憋死你” 许浑又想逗她,但望见容栖栖不太高兴的脸色,乖乖闭上嘴。 许浑保命法则第一条:生气的容栖栖不能逗。 容栖栖俯下身,她身穿的长袍与许浑很相似,但有一个地方却不同,那就是左上肩亘古不变的龙纹。 这次的龙纹是水墨色,龙头上的龙须像网似的,铺满整个肩头,用水墨晕染的龙纹更加栩栩如生。 秋原涣散的眼神对上龙睛,吓得一个激灵,不到一会儿,她的嘴巴和牙齿便分开了。她听见一道清冽的嗓音在与她说:“你认识康重华吗” 秋原道:“认识。” 容栖栖心头一喜,继续问道:“康重华怎么死的” 这个故事很长很长。 等秋原讲述完这个故事,公鸡开始仰天打鸣,那刺破黑夜的打鸣声,象征着迎来新的一天。 但有些死在黑夜的人,却再也不能迎接新的一天了。 得到容栖栖想要的消息后,她便将秋原打晕了丢在围栏里。铁笼里剩下的几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容栖栖将他们放出来,“你们自由了。” 许浑也为他们打开围栏,“走吧,赶快离开这里,寻个安全的地方,别再来京城了。” 可那些人依然不动,许浑耸耸肩,“怎么办把他们拖走” 容栖栖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转身离开,“我们不是圣母,是走是留全凭他们自己的选择。” 容栖栖说得没错,许浑也没这个闲心。 他跟上容栖栖的脚步,“既然知道了康重华的尸体在哪里,咱们现在就去挖吧。” 容栖栖撸起袖子,鬼毒已经蔓延到靠近肩膀的位置,“说好了,我去挖康重华,你去抓宗宝瑞。” 尸体和怨气,她都要! 他们走后,笼子里的那些人犹疑不决,直到其中有一个捡起地上的菜刀,发了疯似的砍向秋原,切下满地的肉。 其他人也被他带动了,互相争抢拿把菜刀,没有菜刀在手的人便踩在秋原的烂肉上,脚底与稀烂道红肉摩擦出嘎吱嘎的节奏,一群人在温热的肉体上狂欢尖叫。 就在太阳破晓,容栖栖开门的那一刻,二十七声丧钟回荡在皇宫里的每个角落。 将军府外马蹄声不止,一人冲进宗宝瑞的院子里,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门。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开门,宗宝瑞一身起床气,见到是宫里的人,才稍微收敛了一点,“何事如此慌张” 那人禀告道:“女皇驾崩,请宗将军快快入宫。” 宗宝瑞平生第一次认为自己听力有问题,她问道:“你说什么”扯着报信人的衣领,吼道:“你再说一遍!” 报信人一脸悲切,“女皇——驾崩!” 宗宝瑞一把将报信人推开,不顾晚秋早晨的寒霜,身着里衣便骑马朝皇宫里去。 许浑一脸懵逼,“什么玩意儿女皇驾崩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一个人吗” 感觉他们错过了很多不该错过的事。 容栖栖微微眯起眼,视线穿过薄雾,望向皇宫的方向。 看来她要找的人—— 在皇宫。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女儿国(24) 容栖栖围着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才在最角落里看见那个垂杨柳。 因是晚秋,柳叶全都发黄,冷风一吹,全都飘落一地。靠墙的那边有一根柳枝垂到地上,走近一看,上面挂着一张脸。 宗宝瑞用无数根柳枝,将康重华的尸体团团围住,仅露出一张脸来,挂在柳树上。 康重华尸体的重量明显比柳叶重,所以柳树往尸体那边倾倒。一部分树干压在康重华的尸体上,将他的脸压得凹陷下去,脸一边白灰,一半青紫,看着甚是瘆人。 容栖栖听说过这种保存尸体的方式,“柳”谐音“留”。古往今来是多少文人墨客赠别叹咏之物,柳树不仅留住活人,同时也“留”得住死人。 用柳枝缠绕尸体,能令尸体保存得更加完好长久。当然,仅依靠普通的柳枝是做不到的,有保存尸体功效的柳枝,必须带有强大的怨气。 一般来说,只有常年生长在坟地的柳树才带有怨气。容栖栖猜测这棵柳树,估计是宗宝瑞从哪个坟地移栽过来的。 宗宝瑞手段变态狠辣,留下康重华,不过是将他当做她的作品。日日通过她卧室的窗户,欣赏这件艺术品。 对付康重华这种不听话的男人,但偏偏宗宝瑞又那么喜欢他。既讨厌又喜欢,不如将他杀了,只剩下这张俊脸供她观赏。 死人才是最听话的人。 对于宗宝瑞的变天心理,容栖栖只有恶寒。 容栖栖割断康重华身上的柳枝,没了柳枝的束缚,那里面的尸块陆陆续续掉在草地上,仅有个脑袋还挂在柳枝上。 康重华的头,四肢,身躯全都分离了,随那些尸块落下的还有一大滩血。 容栖栖就像戳破了一个巨型血泡,“砰——”那些血喷洒在尸块上,盖住了尸块本来的颜色。 容栖栖捻了一点粘稠的血液,闻了闻。 心想还能用。 她将沾了血的手指,在被康重华抓伤的手臂上,画了一个符咒。略黑的血与她细藕般的小臂,形成剧烈的反差,只见画符的地方犹如被刀割过,顺着符纹,那些位置的皮肉翻开来。 不过眨眼之间,黑红的血便融进容栖栖的血肉之中。 容栖栖将尸血往肩膀上引,扯下一整条衣袖,用指甲盖在肩膀处划了一个十字伤口,那些黑血又从伤口处流出来,直到流出的是正常颜色的鲜血,容栖栖才松了一口气。 容栖栖打坐片刻,缓缓吐出体内的浊气,全身上下清爽不已。 这几天手不能提,腿不能走,容栖栖都快觉得她是残废了。 可现在不一样,她又变回那个无所不能的容栖栖! 容栖栖随便在宗宝瑞卧房里找了一块布,将那些黏糊糊的尸块包起来,她也不会忘了树上挂着的那个。 放入魂戒后,容栖栖便进宫找许浑汇合。 他们之前约定好,许浑进宫监视宗宝瑞,她留在将军府找尸体。 现在她这边一切顺利,就看许浑那里的进展如何了。 容栖栖恢复以后,走路带风,身体要多轻盈就有多轻盈。一路上吃吃吃,买买买,也不着急去皇宫。 最要紧的,她先给自己换了身衣服。 康重华杀了,不,吃了那么多人,除了报复这一目的以外,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夺回他自己的身体。 吃下南姜王和邓烟尸体,是补充怨气的一种方式。只有康重华的怨魂强过那颗柳树,他才能得偿所愿。 这些也是容栖栖见到柳树后,才想明白的。 容栖栖手里有了康重华最想得到的东西,她根本不担心找不到他。 所以等她吃些美食,补一补她的身体再去也不迟。 容栖栖正在小摊上吃甑糕,耳朵里突然传来许浑有些着急的声音,“高人,宫里有变,速来。” 容栖栖张嘴想问,那边却只剩一杂音,她只得匆匆往皇宫里赶。 原本放置南姜王灵柩的地方,现在停着的是女皇的棺椁。宗宝瑞被推出来主持大局,下面的大臣七嘴八舌地争论。 “先帝仅有一女,女皇之位不给公主给谁难道给你” “你——大言不惭,先帝并未立皇太女,自古立国以来,选君当举贤,言太相公便有一女,乃是先帝亲妹,北端王。王爷才华出众,且得民心。以才配位,当扶持北端王。” 女皇灵前争论声不断,宗宝瑞见这群丝毫未有吊唁之心的大臣,呵斥道:“够了!先帝尸骨未寒,你们就是这样为先帝守灵的吗” 有一个不怕死的出来道:“宗将军,国不可一日无君,微臣之心且系于国运,非有对先帝不敬之意。到是将军您,坊间传闻,将军有篡位的打算,今日阻拦微臣在此议储,难道真如传言一般” 宗宝瑞冷笑一声,“看来是本将军平日太好说话了,让你们都忘了本将军的规矩。” “来人!万科花以下犯上,凌迟处死,给陛下陪葬。” 宗宝瑞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她总揽军权,此话一出更是无人再敢出声。 容栖栖与许浑依然站在老地方——墙角,她不满道:“这就是你说的''宫里有变'',''变''在哪里” 许浑丝毫不心虚,“宫变,多精彩的场面,这么能让你错过。” 他才不承认,他是为了快点看到容栖栖。 谁让这个人治好了病,也不给他一个准信,害他在这里独自忧虑。 容栖栖回想起那碗热乎的甑糕,还要骂许浑几句,许浑却道:“宗宝瑞呢刚才还在这里。” 容栖栖扫视一圈,只剩那群大臣还跪在灵堂,跪在最前头的宗宝瑞不见了踪影。 一阵熟悉的味道飘到容栖栖的鼻子里,她神情一凛,“康重华来过。” “是他把宗宝瑞劫走了无从南姜王,邓烟再到女皇,最后一个就是宗宝瑞。”许浑将康重华杀的人捋了一遍,严肃地问了容栖栖一个问题:“救还是不救” 救宗宝瑞,他们就要插手人界的事。 不救,也没什么大问题。 救与不救,是意愿而不是义务。 容栖栖思考两秒,“看看再说。” 许浑伸出手,与容栖栖击掌,“赞同。” 两人一路追着怨气出来,没想到康重华又来到了将军府。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女儿国(25) “康重华!女皇是否被你所杀” 宗宝瑞被一股怪力钉在泥地里,虽全身无任何束缚,可她就是不能移动分毫。她只能对柳树下的康重华怒吼质问道。 康重华因吸了灵脉,不像寻常怨鬼一般模糊不清,除了围绕在怨魂上的黑气外,与活人无异。这也是宗宝瑞能看到他的原因。 康重华见宗宝瑞狼狈至极,仰天狂笑,语气里的讥讽怎么都止不住,“名震天下的护国大将军,竟然也有如此窘迫的时候。” 宗宝瑞脸色发青,但又挣脱不得那股怪力。 康重华回想起他在将军府的日子,宗宝瑞为了满足她的变态性欲,逼着他在床榻上、地上、还有大庭广众之下,甚至在女皇面前…… 那一桩桩难以启齿的场景,如翻页般在他眼前不断划过。 康重华越想越恶心,用怨气扼住宗宝瑞的喉咙,发狠道:“是我杀的,女皇比你们都该死!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她是君王,为何不爱她的子民为何不保护她的子民” “我们这些男子难道就不配成为她的子民难道就不配活着吗!”最后两句,康重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 他不单单在为自己问,他在为全国男子质问! 宗宝瑞居高临下三十多年,平日对男人更是弃之如敝。听到康重华的质问,她掀起嘴皮,尽管喉咙被掐住,她还是嘲笑他道:“男子……卑贱……自古便是……如此……” “好一个自古便是如此。”康重华加大力道,阴阳怪气道:“可就是我这般卑贱如泥的男子,却杀了大将军的心尖儿上的人,凭你现在的处境,你又能将我如何” 埋在宗宝瑞几十年的心思,一下被康重华戳破,她怒目圆睁,“你——”她想让康重华管好他的嘴,可喉管里的气流越发稀少,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宗宝瑞气急败坏的模样,哪还有在灵堂里万人之上的气概,康重华发出“咯咯”的笑声,“气着了我说的是大实话。你,护国大将军,喜欢——女皇。” 康重华左手伸出一根食指,右手也如此,放在宗宝瑞眼前,将两根手指交缠在一起。 “但是你是女的,她也是女的,你真不觉着恶心至极吗” 宗宝瑞脸涨得通红,可又发不出声音,妄想用眼刀再杀康重华一次。 康重华欣赏够了,收起脸上的阴笑,“你猜我杀女皇前,有没有将你让我保守的秘密,对女皇倾诉呢” 宗宝瑞的胸腔里涌入一大股空气,呛得她喉管生疼,可她来不及调整,急声道:“咳咳……你……咳咳……说了” 宗宝瑞倾慕女皇二十余年,仅有她一人知晓,也仅有她才生出有违天理的情愫。 宗宝瑞也不明白这情愫从何而起,是少时与她私跑出宫喝花酒,还是与她泛舟荷花池,亦或是她担任皇太女时。彼此承诺从不背弃对方的那一刻起,宗宝瑞便明白了,她对女皇对感情,与女皇对她的情谊—— 完全不同。 一开始她为了逃避这段感情,自愿请命守护边防,可感情并不会因距离的长短,而有所增减。 有美人兮,思之如狂。 在边境苦寒之地,她发疯了般的思念宫里的人,所以她回来了。可她的君主却忌惮她的势力,视她如豺狼虎豹。 宗宝瑞也顺着女皇的心意,躲在将军府哪里都不去。 她每日最期待的便是早朝,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肆无忌惮地看着那张脸。世人皆认为,护国大将军与女皇不和,只要女皇在朝堂上提出任何一件事,大将军必会持反对意见,两人时常闹得不可开交。 没人知晓,宗宝瑞这般做,不过是为了引起女皇对注意,借此机会多与她说说话。 甚至在南姜王死后,她知晓那是女皇最爱的妹妹,她替女皇力排众议,将南姜王的灵柩放在乾明宫。 做这一切,无非也是为了她那点私心罢了。 即使她隐藏得如此隐蔽,但还是被一个人发现—— 那个人便是康重华。 女皇将康重华赐给她,是为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宗宝瑞本就没有谋逆的心思,但她想让女皇安心,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的君王,她来宠。 可千不该万不该,康重华发现了她苦心隐瞒的秘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康重华不能再留。 所以她杀了他。 将康重华的尸体放在窗前,目的是日日夜夜提醒她,有些秘密决不能从这里溜出去半步! 宗宝瑞难以想象,女皇若是知晓了她的秘密,那该有多厌恶她。 一想到女皇临死时,都是带对她感情的恶心,宗宝瑞就恨不得再将康重华杀一次,“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康重华毫不在意,“就算你变成了鬼,也是我的手下败将。”他抓宗宝瑞不是为了与她叙旧,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康重花围绕着柳树转了几个圈,却没有发现他的尸体。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身体……明明就在这里。”康重华逼问宗宝瑞道:“我的身体呢!你把我的身体弄到哪儿去了!” 宗宝瑞虽不知,柳树上的尸体为何不翼而飞,但她笑得比康重华还要张狂。 “烧了。” 康重华也顾不得恶心了,抓住宗宝瑞的身体,就往柳树边带,“找不到我的身体,我不介意再多一个陪葬的。” 宗宝瑞突觉她能活动自如,想要一把甩开鬼爪,可在战场上杀人如切菜的大将军,现在居然动不了分毫。 康重华将她绑在柳树上,指尖燃起一团火苗。只见那摇晃晃的火苗被放在柳叶下,“轰——”柳叶一片接一片的燃起来,不消一会儿,已经烧到宗宝瑞的头发了。 宗宝瑞闻着头发烧焦的味道,心里的恐惧陡然升起,她还没活够。 她不想死。 康重华站在不远处:“我死那日,身上共有六十八道鞭痕,十五块火钳烙印。” “我为女皇受下的六十八道鞭痕,已经全部还给她了,这十五道烧痕,也应该还给你。” 宗宝瑞的头发很快被火光吞噬,在即将烧到头顶时候,柳树的火却无端灭了。 康重华又想点起来,无论试多少次都没能成功。 “是谁!” 许浑斜靠在窗前,双臂交叉在胸口,用散漫的姿态说出一句至理名言:“安全用火,幸福你我。”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女儿国(26) 康重华可没有防火意识,猛扑到许浑面前,想将他从窗户里提溜出来,解决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 许浑特意往后倒退几步,康重华只好伸长手去抓。那双手刚露出来,许浑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捆麻绳,包在康重华的手臂上。 康重华猛地将手一缩,可他的背后却被狠狠踢了一脚,导致他的手臂弯下来,许浑趁此机会将他的手臂捆住。 许浑做好后,对着窗外的容栖栖道:“我好了。” 容栖栖这才将踏在康重华背上的脚收回来,对康重华道:“正式认识一下,我是收怨师,叫我容鬼便可。” 康重华的手还被许浑控制,整个魂体俯在窗沿上,恶声恶气道:“我不认识什么收怨师,少管闲事,快放开我!” 为了康重华的怨气,她忍。 容栖栖解释道:“收怨师与黑白无常差不多,也算是鬼差。我不是来救宗宝瑞的,而是来帮你。” “我们可以合作。” 康重华被许浑翻了个面,面对着容栖栖,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你们不是跟南姜王一伙的” 容栖栖带着官方微笑道:“上次那件事是个误会,我们与南姜王并无任何关系,你杀或是不杀她,都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你。” “你们不抓我” 容栖栖沉吟了一会儿,道:“嗯……与其说是来抓你,倒不如说是带你入轮回。我可以帮你完成一个愿望,然后你将怨气交给我,你便可以重新再世为人。” 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快点答应。 她想收工下班了。 容栖栖内心激动不已,可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凝,叫人看不清情绪。 可逃不过许浑的眼睛,他分明看到容栖栖的手,从摊开到捏拳,并且还在衣袍边圈圈。 他清楚,这是她表示兴奋或期待的小动作。 这个习惯,可能连容栖栖自己都没发现。 许浑低下头,轻笑一声。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康重华有些不相信,毕竟之前他们还在灵脉大战一场,“许什么愿望都可以” 容栖栖没把话说绝,“你先说你的愿望。” 康重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想杀尽天下所有女子。” 容栖栖第一反应不是觉得他疯了,而是问他:“你就这么坚信天下女子都是坏人,那些男子都是好人” 康重华毫不犹豫地点头,他自身的经历告诉他—— 女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康重华明显从一个牛角尖钻到另一个牛角尖里去了,容栖栖也不着急将他捞出来,她要在康重华钻的牛角尖,打上一个孔,让他发现外面的天地更加广阔。 “那你跟我分享一下,这一路上有多少男子帮过你” 康重华回首往事,却惊觉从未有其他男子帮助他,不论是他被卖到邓烟家,还是邓烟将他送给南姜王,以谋财路。 周围的所有人无不漠视他的遭遇,可漠视他还算好的。贤夫村以男子贤良淑德而出名,那些男人只会认为康重华被家里安排,然后嫁出去。 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安庆能够轻而易举地让他远嫁,与当地有名的贤夫脱不开关系。 安庆为了安抚他的心情,专门找了好几个贤夫对他轮番说教,一天两天他还可以坚持,可时间一长,他也在怀疑自己。 女子天生主宰男子,男子仅需服侍主母,主持家务,便算得上是贤夫。 而康重华从小在贤夫村受到熏陶,原本坚定的心愈发摇摇欲坠,直至心墙完全倒塌,顺从安庆,决定远嫁。 康重华又再一次怀疑自己了,男子的确不全是好人,那么…… “你说得对。” 容栖栖很高兴康重华能够想开,正要挖下一坑让他跳,可康重华又道:“那便将男子女子都杀光。” 许浑倒抽一口凉气,给康重华的伟大愿景点了个赞。不过许浑犹记得,上一个想毁灭世界的白诗,如今只怕灰飞烟灭了。 容栖栖:……又来! 容栖栖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讲道理:“我来跟你捋一捋,这个事儿不是这么谈的。” “你最开始的目的是复仇,如今你的仇人被你杀的只剩一个了,没必要大开杀戒,对不” 康重华冷笑一声,“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帮我,不用你,我一个人也能将这些人杀光!” 那个人说了,他的怨魂吸了灵脉中的灵力,除非他自愿入轮回,否则谁也带不走他。 容栖栖见康重华油盐不进,甩出那张牌:“难道你对自己的身体不感兴趣了如若失去了你的尸体,永生永世你都只能游荡在女儿国。等你把人都杀光以后,那么恭喜你,这个岛只属于你一个人了。” 也只剩他一个人了。 康重华一听到“身体”二字,急不可耐地问道:“是你拿走了我的身体你把它藏在哪儿了快还给我!” 可算抓住康重华的软肋,这样的话,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多了。 容栖栖松了一口气,眼中的冷凝之色渐渐缓了不少。 “假如你杀光了所有人,你准备在女儿国做什么” 康重华愣住了,杀光那些人之后,他还能做什么他这个孤魂野鬼能做什么 容栖栖乘胜追击,给他继续洗脑,“做人,不,做鬼不能只考虑当下,不想未来吧当你有了无尽寿命,但是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自言自语是唯一证明你存在的方式。” “你孤独了十几年,死后还要延续孤独,这便是你真正想得到的世界吗” 康重华也在反问自己。 容栖栖走到一身糊味的宗宝瑞面前,指着她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痛苦。” 康重华:“怎么做” 容栖栖给出了一个法子,康重华越听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做。 容栖栖勾唇一抹得逞的浅笑:“不急,慢慢来。” 容栖栖见康重花的心彻底倒戈,沉下音调,好似巫师的魔笛一般,极具蛊惑力:“你——要不要更换愿望” 康重华用力点了一下头,说出合乎情理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找到尸体。” “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康重华番外一则 “小小年纪就学着偷懒了,给老子滚去田里。” 小重华一言不发地拎着篓子,向田里走去。他看着头顶的烈日,小脸被晒得通红,只在田里站了一会儿,他便觉得头晕眼花。 短小破旧的衣袍将小重华瘦弱的身形,展现得更明显。他不敢停下,若是今日再没有完成安相公交代的任务,他便要再挨饿一天。 小重华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每次看见蒸笼里,那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他眼睛里都在发光。可安相公时常不给他吃,只有娘在家里的时候,安相公才会准许他上桌吃饭。 小重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本就是男子。 男子上桌吃饭,这不合规矩。 男子最忌讳乱嚼舌根,不然长大会烂舌头,这样就嫁不出去了。 小重华想嫁到个好人家,只有这般,他才能吃上热乎乎的馒头,也不用再看安相公和妹妹的脸色生活。 时间唰的一下,来到康重华及冠这年。 康重华刚割完野菜回来,便看到安庆与一个白胡子老头在说话,他放下篓子准备退出去。没想到被安庆喊住,“重华小子,你已及冠,是该说门亲事。这位是村头的媒公,来替邓娘子提亲,这邓娘子可真是美若天仙,勤劳能干……” 在安庆一张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嘴下,康重华被哄得迷迷糊糊,当场应下了这门亲事。 虽然康重华不知为何不等阿娘回来,便将他嫁出去,可终于能够离开这里,就是极好的。 他满怀着对热乎馒头的向往,来到了鸿泰县。 这里与贤夫村的风俗有很大差异,贤夫村的男子全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他在轿子里竟然看到了有男子上街,有好几位都没有戴面纱,甚至还有当街对骂的男人,这可把康重华新奇坏了。 这里的男子,比贤夫村的男子要自由得多。 这么一想,康重花更期待嫁做人夫的生活。 刚开始,邓烟对他呵护备至,不让他受到半点委屈,他自然也将娘子伺候得服服帖帖,那段时光是康重华最幸福的日子。 他真想一辈子那么过下去,生活偏偏给了他一巴掌,不,是邓烟给了他一巴掌。 “重华,今年家里良田糟灾,颗粒无收……你生得俊,有幸入了王爷的眼,你收拾收拾,明日便随王爷的人去了。” 康重华的头顶犹如被天雷劈了个口子,他目瞪口呆,“娘子……当真” 娘子最喜与他开玩笑,时常逗弄他,这回……这回也是如此吧。 邓烟抹了一把眼泪,道:“当真。” 康重华哭过,也闹过,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就如邓烟说的那样:“你要怪便怪你是个男子!不是我邓烟容不下你,是这世道容不下你!” 康重华心如死灰,他睁着眼,跪在地上跪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南姜王的人在屋外敲锣打鼓地请他上轿。 康重花匆匆收拾了一番,拖着一双压麻的腿,头也不回地上了王府的轿子。 南姜王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听说邓烟娶了一个俊后生,便将康重华拐到王府。等康重华到了王府,他才发现王爷根本没空理他,仅在第一晚让他服侍后,便再也没有召见过他。 直到后来,康重华相识了一位哥哥,他与康重华有同样的遭遇,那位哥哥劝他道:“王府人来人往,少你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要想在王府活出滋味儿来,就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 “也别太拿王爷当回事儿,女人都是那副德性。” 康重华本就无心争宠,他不过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但南姜王又给了他一巴掌。 那日,他像往常一样,摆弄小院里的花花草草,一时想家,便唱起了家乡的歌谣。没成想,南姜王刚好经过他的小院,记起她府上还有康重华这么一号人。 “你是前些日子来的唤什么” 康重华拍了拍沾泥的手,行礼道:“小人叫康重华,是一月前入的王府。” 南姜王虚扶着康重华的手臂,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盯得他脸颊发红。南姜王本就生得极好,甚至比邓烟还要美,她由内而生的皇家贵气,更为她添了一丝风采。 当天下午,南姜王就留宿在康重华的院子里,那些姿势让康重华羞得抬不起头。 只因康重华的歌声,像极了小时候她父亲的歌声,便日日传唤康重华到他跟前唱歌,连着专宠他数月。 南姜王带着他游山玩水,吃遍京城美食,各种宴会,身旁永远都是他。 情到浓时,她倒在康重华喘息不定的胸膛上,说着那些腻人的话,“重华,我从未如此喜欢一个人,你莫辜负我。” 他梳理着她那一头长发,黑暗里笑出了声,“好。”能被这么一位尊贵的人宠着爱着,康重华怎么能不沦陷进去。 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半点不沾身的南姜王,竟然为了一个府里的相公,数月以来再也没纳过一房,这消息当然传到了女皇耳朵里。 女皇对自家同胞妹妹的感情尤为上心,一直不太赞成南姜王流连在男人堆里,如今她妹妹却为了一个人停下了脚步,女皇能不好奇吗 于是便传召南姜王,让她带上康重华进宫来,女皇要替自家妹妹掌掌眼。 女皇见康重花仪表堂堂,一身正气,对他甚是满意,“听说你会唱小曲儿,来一首,让孤也听听。” 康重华得到南姜王的准肯后,便唱了他最为熟悉的乡间歌谣,女皇也为他歌声所迷,硬是让南姜王将他留在宫里,给女皇解闷。 虽然南姜王喜欢康重华,可女皇的要求,她不能不答应。就这样,康重华转辗到皇宫,过上金丝雀一般的生活。 离开南姜王府那天,下着小雨,南姜王撑伞亲自送他出来,一路上嘱咐他:“……宫里不比王府,你自个儿多加小心。” 到了马车边,康重华给南姜王行了此生最后一次礼。 南姜王见他冷淡的模样,只是叹了一口气,将伞往他那边挪了一点,“莫怪我,王府不过是王府。” 有些事,有些人,她做不得主。 康重华依然不作声,上了那辆比王府接他来时,更华丽的马车。 第一百三十章 康重华番外二则 皇宫里不单单只有馒头。 康重华刚来时,女皇对他宠幸有加。 专门指派了一位御厨到他宫里,每日变着法的给康重华做名菜小吃。 康重华却开心不起来。 他时常呆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视线透过窗户,在穿过那些红墙。 有时,一坐就是一天。 女皇召幸过他几次,可康重华过不了心里的坎,对女皇的服侍很是敷衍。 久而久之,女皇也懒得用她的贵脸,去贴康重华的冷屁股。 康重华对于他失宠,心里平静无波。 就好像他应该是这样。 一个人活,一个人吃,一个人说。 他的心早就在王府外,筑起一道比宫墙还高的围墙,他走不出来,别人也别妄想能走进去。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下去,直到那日百花宴。 听宫里的人说,百家宴实则是庆功宴,为了恭贺护国大将军宗宝瑞凯旋归来而设。 他宫里的人听到宗宝瑞的大名,便激动不已。见他们的这副样子,康重华便问了一句:“大将军当真如此威风” 跟在他身边的叽叽喳喳地介绍宗宝瑞:“大将军不仅在战场上英姿飒爽,平日里也一点都不摆架子。待人温润如玉,十分和善。” 康重华也只当是小孩子的打趣话,没往心里去。 到了百花宴那天,康重华一眼便瞧见了宗宝瑞。不过只扫了一眼,心里对她的评价不低。 的确清朗飒爽,引人注目。 这一眼却没逃的女皇对眼睛。 康重华坐在最角落,两眼放空,只想这场宴会快点结束,他也能早些回宫。 正发着呆,肩膀忽然被人拍了几下,耳边听到宫男的提醒:“康相公,女皇唤你。” 康重华连忙起身,赔礼道:“参见女皇。” 女皇并未生气,含笑道:“康相公,孤觉着你与宗将军甚是相配,今儿个散了之后,你便跟着宗将军出宫。” 康重华瞟了一眼宗宝瑞,见那人背对着他,不知她表情如何,可康重华无端感觉到,大将军是不太愿意的。 可他哪有主宰自己的时候呢 康重华的叹息声融在空气里,“小人遵命。” 他听到女皇又问宗将军,与其说是问,不如更像逼,“宗将军,你意下如何” 空气凝滞了很久,宗宝瑞过了良久才回答道:“有劳女皇操心臣的婚事,这桩婚事,臣甚是满意。” 康重华不知其他人有没有听出来,他感觉宗将军的牙齿都快咬碎了。 他不可避免地打了个寒颤,以后在将军府他能避则避,尽量别惹到她。 宴会进行到尾声,康重华手里突然被人塞了一张纸。他打开看,里面的内容让他惊心胆战,眼皮直跳。 原来女皇想将他插入将军府,时时刻刻监视宗宝瑞的动静,每日需向将军府里她安插的探子报告将军的一举一动。 若是办不好,亦或是事迹败露,他这条贱命也就不必留了。 康重华虽封了心,但他不想绝了命啊! 好在到了将军府,宗宝瑞便把他当个透明人一样,随便安置在一个院子里,从未召见过他。这也让康重华落得个轻松,将宗宝瑞的行踪报告给女皇后,他也没有别的事。 经过他连续几天的观察,宗宝瑞多半时间都待在她的院子里,将军府也不像王府那样,平日里宾客络绎不绝。 整个将军府如同一潭死水,即便女皇将他投了进来,宗宝瑞也无任何过激的反应。 女皇却不满意,逼着康重华讨宗宝瑞的欢心,势必要在将军府挖出点见不得人的事。 康重华被逼无奈之下,只得每日假装路过宗宝瑞的院子,盘算着怎么进去。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来,宗宝瑞到是派人先传召他。 “既然不喜欢在兰香院待着,便留在我院子里吧。” 宗宝瑞做事雷令风行,对手下交代一番后,康重华就与她住在了同一个院子里。 那时康重华觉得传闻说得一点都没错,大将军平常性子温吞,他觉得还要加上一点,太容易相信人了。 可后来,他无意间发现宗宝瑞的秘密之后,一切都变了。 宗宝瑞彻底撕开那张代表“好人”的假皮,“本将军十分讨厌不安分的人。”她掐住康重华的脸,五官扭曲在一起,“晚上不好好睡觉,乱跑什么嗯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你会怎么对女皇说呢” 康重华惊了。 原来她一直都清楚他的身份。 她将贴紧康重华的耳朵,喷进他耳朵里的气,冷到他脑子里,“不如我来说,你来写。你觉得如何” 从那以后,康重华便过上了半人半鬼的生活,宗宝瑞将她邪恶的一面,全部展现在康重华面前。 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 康重华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下,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逃! 可将军府太大了,康重华的手和腿每日都是抖的,光摸清路线就花了他不少时间。当他终于开始实施逃跑计划时,却在半路遇到了临时调班的军队,他脑子一热躲进假山中。 那里面却别有洞天,假山里有一条隧道,康重华见外面的军队迟迟不走,一咬牙进了隧道。 万一是通向将军府外的通道呢 他只能赌一把了。 事实证明,他赌输了。 隧道尽头是一个无门的房间,里面挂满了女皇的画像。每一幅画上,还附赠一首诗。 其中一副上写了: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康重华在邓烟家和王府都学过几个字,这首诗南姜王同他讲过,“恋慕无声,无需回响。” 康重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大将军爱慕的人竟是女皇! “可她们都是女子……” “咚——”康重华突然被踢到一旁,头磕到墙上,血迹沾染上了那幅画。 宗宝瑞又将他踢开,捧起那幅画,用她的衣袖小心擦拭。 血怎么擦得干净呢宗宝瑞如丧考妣,这幅画是她最爱的一幅,现在却染上污渍,不再纯洁了。如同她的感情一样。 不被世人所容。 宗宝瑞见奄奄一息的康重华,“你该死!” 康重华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天去割草。 他饿极了。 一双脏兮兮的手往蒸笼里伸去,可安相公猛地给他一个耳光,让他滚远点。 白乎乎的馒头,他终是吃不着了。 是谁又在打他他好累,他想睡…… 康重华再睁眼时,看见一个粉色头发的怪人,那个人教他如何复仇,如何/维持他的怨气。 他被说动了。 所以康重华杀了南姜王,杀了邓烟,最后杀了女皇。 康重华见濒死的女皇,满身的污血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但她那双瞪的比馒头还大的眼睛,死后还一直盯死在康重华的方向。 康重华在龙椅上点了鬼火,将女皇也绑在棍子上,一头卡在椅背上,一头放在御案上。他控制好火势,等女皇烤得也像南姜王那般,他便开动起来。 康重花吃抹干净后,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嫌恶。 他想,还是幼时,蒸笼里的白面馒头最好吃。 虽然他从未尝过。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可背叛 许浑递了一杯饮料给容栖栖,“你把宗宝瑞那变态放在丝凝苑,这招绝了。” 容栖栖抿了一口,冰冰凉的西瓜汁顺着她的喉管,一路往下,连日来的疲惫消减不少。 她又撸了一串泡椒牛肉后,才说道:“宗宝瑞对女皇有爱,但她更多的是逃避。她不敢承认这段情愫,你注意到了吗她收在将军府里的人,都是男人,没有一个女人。我猜她只喜欢女皇,但不喜欢女人。” 把一个不喜欢女人的人,放在丝凝苑那种地方,让她做她认为最恶心的事,对于宗宝瑞如此自恃清高的人来说,这比让她死了更难受。 许浑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望着水面上的浮标,与容栖栖如此清闲的时间还是少有。 他一时间懒洋洋的,“你也在赌吧赌康重华比起复仇,更想要他的尸体。” 许浑举起他那杯芒果汁,“恭喜你赌赢了。” 容栖栖戴着墨镜,脸上扬起一抹笑,与许浑碰了一下杯。 康重华的真心在一次又一次被践踏后,早已不再是当初的他。他从舍己为女人,变成了一个唯爱自己的人。 想康重华这样的,不会将他的尸体弃之不顾。 这一局,容栖栖赢得十拿九稳。 许浑见水面上的浮标动了几下,赶忙放下杯子,将鱼竿往上提,嘴也停不住,“你确定今天康重华会出现在这里” 容栖栖看了一下时间,望向对面的河提,“差不多到时候了。” 容栖栖与康重华还做了一个交易。 她试探过康重华的怨魂,发现他体内残留君不见的灵力。 她便允诺他,只要康重华将君不见的灵力交给她,他下辈子便能创造自己的世界,在那个世界称王称霸。 这可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康重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这一场交易,容栖栖让他入了轮回,所以他们才在这个世界等他。 许浑手上青筋暴起,鱼竿都弯成一个拱桥,那条鱼还是没上来。 容栖栖见许浑虚弱的样子,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行不行啊” 许浑一听,双眼睁得超圆,大喝一声。 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肥嫩的鲤鱼带着水花,被鱼钩带出水面,就在那一刻,河堤上走来一位少年。 许浑刚要朝容栖栖炫耀,一转头,却不见她的身影,只剩一张被绊倒的小板凳。 “人呢” 河堤上,一身干净整洁的校园少年,一位身着湖蓝色龙纹旗袍的女人。两人相对而立,康重华两眼发蒙,他还在构思小说情节,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人。 他往左,她也往左,他又往右,她也往右。 这不明摆着,她在存心堵他。康重华礼貌问道:“请问你是” 容栖栖上下打量了康重华。 身体不错,脸也很红润,目测不像受欺负的样子。 看他这一世,活得还不错,容栖栖放心了。 还记得,容栖栖送康重华入轮回道之前,康重华提了最后一个要求,“我还是有点害怕,等我投胎以后,你去看看我,在那里过得如何。万一我不如意,你就将我救出来,可好” 尽管容栖栖再三保证,他下辈子一定比上辈子要好,可康重华心下猜忌颇深,两个人在那里磨了很久,直到后面排队的鬼有了意见,容栖栖万般无奈地应下了这个要求。 容栖栖默默在“康重华生活美满”那一栏打了一个对勾。 除了这件事,那就只有另一件事需要确定了。 容栖栖向前一步,确保发生意外时,康重华可以第一时间看到龙纹,她才道:“你在写小说吗” “你……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 康重华极为震惊,他在网上写小说的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他爸妈他都没说。 这个人怎么对他这么了解 容栖栖见康重华像看鬼一样看她,她便确定了,康重华的确在写小说。 “加油,康重华。”容栖栖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康重华眼前。 康重华大叫一声:“鬼啊——”撒开腿丫子就往家里跑了。 许浑在对面,看着疯跑的康重华,笑得不可开支,“噗——哈哈哈哈,你看康重华被你吓得,笑死我了。上辈子还烤人吃,这辈子胆子这么小。” 许浑将容栖栖的小板凳摆正,“你给他画了好大一张饼。” 说好的创造世界称王称霸,实际上是写小说。 容栖栖挑眉,“我说得没错啊,他用文字创造无数个他心中的世界。再说了,你怎么就能确定他的文字,不能改变世界” 许浑恍然大悟,“你在这儿等着他,你是不是给他加了写手外挂,写一本火一本。” 容栖栖笑而不语。 外挂的确给他加上了,就看他能不能将外挂用到极致。 许浑的胃口被容栖栖吊着,不停地追问她,可容栖栖都自动过滤掉。 都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人总是要保持点神秘感——才有趣。 直到如今,许浑还认为白诗在地狱受苦受累,每每看到他想从她嘴里扣出点八卦时,那抓心挠肝的模样,容栖栖都很爽。 她一人孤单惯了,身边的人不是练功就是捉鬼,哪有空闲坐下聊一聊八卦,钓一钓鱼。许浑与容栖栖碰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他很正常。 偏偏容栖栖就缺一个正常的朋友。 容栖栖默默听着,许浑跟她分享最近看的《回家的诱惑》,她一边喝着西瓜汁,一边时不时的附和他几句。 “我给你学学洪世贤的样子。”许浑降下音调道:“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 容栖栖一脸嫌恶,“后来呢林品如有没有发现,她的好姐妹跟老公混在一起了” “别急啊,我再给你学学艾莉的样子。既然追求刺激……” 许浑矫揉造作的样子,把容栖栖逗得双肩直抖,“再来一个。” 望着许浑浮夸的神态,她在心里对许浑说:请你一定要是正常人。 朋友,不可背叛。 容栖栖解决完最后一串烤鸡爪,踢了踢许浑的凳子,“收拾一下,走人了。” “我来” 大哥,他都没吃三根串串,全进你的肚子了。 容栖栖斜睨他一眼,“有意见” 许浑大头一缩,手脚麻利地把那片狼藉整理好。 没意见……不敢有意见…… 可嘴里还是说个不停,“就会欺负我,怎么不让君不见那个粉毛怪来收拾就他那头发,最适合当抹布。” “等我下次抓到他,就把他的粉毛全给薅下来,绑在棍子上当拖把使。” “几日不见,就这么想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 溺水 水中央,赫然站立着身穿纯黑中山装的君不见,他的衣服还泛着点点银光。那头张扬的粉发,将冷酷与邪魅综合起来,让人感觉他亦正亦邪。 但容栖栖心里清楚,他坏到骨子里去了。 许浑看见君不见,在女儿国受到的屈辱,一幕幕浮现在他脑海里,眼睛里冒着火,“你还敢出来!小爷我今天就教你怎么做人!” 话音刚落,许浑冲到水面上,与君不见斗法。 只见两人周围水花四溅,好几次还炸出一个水雷,喷射的水珠直冲云霄,底下的黄沙全都浮到水面上,这一片水域被他们搅得浑浊不堪。 两人谁也不让谁,君不见还抽出空来挑衅许浑几句:“哟,进步很大,在女儿国啃老的滋味怎么样” 许浑不甘示弱:“我也想知道,你是有多见不得光。只会躲在背地里插刀,你真身不是老鼠我都不信。” 君不见又暗自加了灵力,见许浑有些疲惫,嘲讽道:“毛都没长出来几根,还是乖乖回去喝奶吧。” 许浑下颚紧绷,咬紧舌尖,让自己清醒。 现在两人的灵力场旗鼓相当,容栖栖很难插进去,如果从外部破坏了灵力场的平衡,许浑的命也保不住了。 容栖栖细眉紧皱,见许浑那边的灵力即将被君不见盖过去,她抓准时机,将狼毫毛笔插在两人中央。不仅替许浑挡了致命一击,还将君不见逼上河岸。 一场下来,许浑和君不见都没落到什么好处,反倒因容栖栖的帮忙,君不见收回灵力时,不小心吸入了容栖栖的怨气。 此时,他的体内有两股力量不断在冲撞。再不打坐调气,他很快就会爆体而亡。 许浑即使累到站不起来了,嘴皮子依然叭叭作响:“垃圾/玩意儿。” 君不见被他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他冷笑一声道:“你们给我等着。” 许浑回了一个中指给他。 容栖栖见许浑逞强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揪起他的耳朵骂他道:“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死这儿吧。” 许浑连声求饶,说尽了好话,才让容栖栖松开手。 “粉毛怪还在这里,我们趁此机会,快点解决他,以绝后患。” 君不见一脸警惕地望向他们,隔着一条河,容栖栖都能感觉到他如狼似的目光。 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容栖栖做了决定,打算一击致命。可君不见快她一步,将衣服上的银线扯下来,放置在手中,让它们燃烧殆尽,仅剩一堆白灰在那里。 君不见等着容栖栖与许浑过河,趁他们走到水中央的时候,大手一挥,那些白灰迎风落在他们头顶。 容栖栖墨黑的瞳孔猛然一缩,“是骨粉,快捂住口鼻。” 火葬极恶之人的尸体,所得到的骨灰,就是骨粉。将它们制成银线,缝制出恶魔的纹样,便可有恶鬼护体的效果。 极恶之人的尸体百年难得一见,容栖栖没料到那些银线就是骨粉。她只了解,骨粉一旦吸入人体,与恶鬼入体的后果是一样的。 灵力尽失,五感封闭。 骨粉抛洒在空中,雷声乍起,无数恶鬼在天穹上敲锣打鼓,好似要将天给敲破个洞。 许浑抬头看,一滴豆大的雨打在他的额头上,给他脑门上炸出一个好大的包。 不消一会儿,天上还真破可一个洞,“咚咚咚……”亿万滴雨砸在他们身上,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暴涨至他们腰间,容栖栖想飞起来,可水却太过粘稠,如同沼泽地一般,动作幅度越大,便陷得更深。 许浑看向君不见坐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反倒是容栖栖仅剩一个头,还在上面了。许浑忙不迭去水里摸索她的手,稍微俯下身,让容栖栖抵在他的肩膀上,他在雨里大声喊:“水有问题,别乱动,小心陷进去。” 一张嘴全是雨水,许浑干脆也不再说话,捏着胸口的怨魂元珠,用意念与容栖栖对话:“这个世界要崩溃了,我们快离开。” 容栖栖却拒绝:“不行,康重华还在这里,世界如果非正常崩溃哭,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消失,不再有入轮回的机会。” 许浑没再说话。 他永远都拒绝不了容栖栖的诉求。 容栖栖也不单单是为了康重华,她只是觉得君不见即便能力再强大,也摧毁不了一个世界。 容栖栖戳了戳许浑的腰:“你不觉得这里的水,与火莲河的水很像吗” 许浑一个激灵,也不知道是因为容栖栖碰了他的腰,还是因为容栖栖的话。 他捏住怨魂元珠的力道更大了一些,“难道君不见把火莲河的水引到这里来了他想把我们弄到地狱去。” 容栖栖头点到一半,河水就将他们淹没了。她都来不及提醒许浑,记得把灵力罩打开。两人咕噜咕噜地消失在河里了。 没过一会儿,这里的天上的破洞自动合起来,差点漫过河堤的水势渐渐降了下去,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仅剩水泥地上未干的水渍,证明这里差一点发生过一场巨大的浩劫。 容栖栖将溺水的许浑捞上岸,“你真的该减肥了。” 容栖栖学着急救手册上的方法,对许浑做了胸外按压,见他没有反应,只好捏住他的鼻子,猛吸一口气,包住他的嘴唇,为他做人工呼吸。 这么反复几次,“咳咳咳——”许浑总算把水给吐出来了。 容栖栖抿了抿唇,又像是掩盖什么一样,食指反复在柔嫩的红唇上摩擦。 语气有些凶巴巴:“喂,好些了没” 许浑以为容栖栖嫌弃他拖累了她,内心也有些愧疚,“谢谢,我好多了。” 容栖栖看着许浑失去血色的嘴唇,脸上有些发热,无意识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瓣,赶紧转过身去,用灵力烘干自己的衣服。 许浑不敢贫了,张望四周,发现他们真的到了地狱,心里不免有些惊奇。 一条如死海般凝滞的河流贯穿整个地狱十八层,不远处有一座巨大的府邸。吊在上面的无数恶鬼,它们脚朝上,头朝下。 恶鬼闻到许浑的气味,纷纷想挣脱脚上的铁链,冲下来一口吃掉许浑。 许浑从未亲眼见过地狱,一时看呆了。 容栖栖整理好衣服和思绪,“你也想吊到上面去” 许浑听着容栖栖的语气,估摸着她气应该消了,打趣道:“我还罪不至此。” 第一百三十三章 偷情 容栖栖割破手掌,将血抹到许浑的脸上,仅剩两对星目眨巴眨巴看着她。 许浑愣在那里,等容栖栖放下手后,他问:“往我脸上抹血干嘛” 容栖栖见手上剩余的血,又抹在龙纹上,那条龙纹竟然活了过来,在她的伤口拱来拱去,只需几分钟,容栖栖的手掌又恢复如初了,龙纹颜色也更暗了一些。 “你不是地狱里的人,如果被鬼差闻到你的人味……哼,阎王殿大门一定为你敞开。” 许浑老实不少。 哪个大活人想走黄泉路,在地狱见阎罗王啊 容栖栖望向容家府邸,她没告诉许浑的是,不只要小心鬼差,更要提防容古。 容栖栖对容家与许家的世仇一知半解,儿时到时常受到容古的耳提面命。 人地界住了不少半人半鬼的族群,它们带有破坏地狱怨气场的鬼气,因此地狱禁止一切外来生物,尤其是人地界的各个族群。 不过,容古并不单单为了这一个原因,才对许家恨之入骨。 容栖栖听她母亲提起过一次。容古年轻时外出完成任务,因那一次碰到的怨鬼太过狡猾,将他带到人地界,在容古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许家人半路从他手中夺了怨鬼。 容古高傲自大,怎么能忍下这口恶气。他一气之下,将许家翻了底朝天,奈何那时实力不济,许家人头又多,便把容古绑了,随便丢在哪个犄角旮旯,任凭他自生自灭。 不知后来容古是如何逃回地狱。 从那时开始,容古对许家人恨之入骨,禁止容氏族人与许家有任何往来。 容栖栖与许浑进入地狱后,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鬼气,这才有了带他入容府的想法。 她不是拎不清的人。 可她能想地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代表容古可以接受。 容栖栖想到这儿,再次叮咛许浑道:“容家很危险,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千万不能把血给擦掉。” 许浑见容栖栖如临大敌的模样,十分乖顺地点点头,随即粲然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许浑心里喜滋滋,她在担心我。 容栖栖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地狱的情况很复杂,稍有不慎你就回不去了。” 许浑收起笑容,但嘴角还是止不住地往上扬。 容栖栖看不得他这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气呼呼地往容府走,“跟上!” 许浑应了一声,突觉声音有些大,又捂住嘴用气声说:“来了。” 容栖栖让许浑在门口等着,“你拿好怨魂元珠,我叫你,你再进来。” 每一次容栖栖回来,容古都会将她带到书房好好教育一番,不过这一次事发突然,容古应该还没来得及察觉到她的气息,所以才没在门口等她。 为了以防万一,容栖栖担忧自家老父亲突然跳出来,还是进去先打探情况比较好。 院子里不见容古,容栖栖随便抓了一个鬼仆问道:“我父亲呢” 鬼仆对容栖栖行了个礼,回道:“回少家主,老爷与夫人去主家了。” 容栖栖这才想起,是该到去觐见族长的日子了。 容氏虽在地狱生活,但还是过着人间年历。每月十五要去主家拜见族长,因容栖栖完成任务时间长短不定,很少碰上十五这天。 况且她也不是很想去主家。 容栖栖松了一口气,天助她也。 在心里对许浑道:“赶快进来,我爸妈不在家。” 许浑见容栖栖的小脑袋从门后边伸出来,左右张望,还对他招手。 许浑有种瞒着家长偷情的感觉。 许浑哑然失笑,心道,真是个傻姑娘。 他脚步不停,走到容栖栖身边,容栖栖一把将他抓进来。一路上两人躲躲藏藏,容栖栖生怕遇见府里的管家。虽然他们闻不出许浑的气,但容栖栖隐藏不了他是个男人的事实。 即使不允许带许家人进来,带男人更加不行! 容古这个老古板,如果知道了容栖栖偷偷往家里带了男人,到时候又是一波腥风血雨,许浑肯定是有命来没命出。 容栖栖只是想想容古的手段,心里都发颤,脚步更快了一些。 好不容易将许浑带到自己的院子,容栖栖这才全身轻松了不少。 “随便坐。” 容栖栖又喊檀林来,“为许……先生倒杯茶。” 许浑见檀林,拉了一下容栖栖的手,往她身后躲。 不是不能被人发现他吗 容栖栖却不见紧张的神色,对许浑解释道:“檀林和我一起长大,她做事很有分寸,我的事她不会告诉我父亲。” 许浑听闻,便跟檀林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容鬼的朋友。” 檀林点头示意,并没有对许浑的身份有任何好奇或者怀疑,面无表情地出去准备茶水了。 许浑看了一下闭目养神的容栖栖,又看向刚走的檀林,“你们两个像亲姐妹。” 一样的高冷,一样的不搭理别人。 容栖栖听出了许浑的意思,反唇相讥道:“赤芝是个好孩子,可惜近墨者黑。” 许浑噗嗤一笑,“你就知道赤芝是个好人你不过才见过他一面。” “不论人鬼,各有其味。好人有好人味,坏人有坏人味。”容栖栖指着自己的翘鼻,得意道:“好人还是坏人,我一闻就知道了。” 事实上哪有那么简单,这些不过是容栖栖诓骗许浑的话。 人性最为复杂,一个人不可能只有好的一面,而没有坏的一面。大部分人味都是混杂的,包括许浑。 许浑觉得容栖栖这个本事有些新奇,问道:“我的味道是好人味还是坏人味” 容栖栖故作高深道:“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还用得着来问我,许先生,你未免对自己太没有自信了吧。” 许浑摸摸鼻头。 他这不是想知道,他在容栖栖心里的形象到底如何。 可惜容栖栖不中计,还反将他一军,不过许浑的尴尬情绪比翻书还快,又自恋道:“我当然对自己的人品信心十足,毕竟我的人格魅力迷倒万千少女。高人,刚才你在河边那么紧张,不会是因为帮我做了人工呼吸吧” 容栖栖的眼皮“唰——”的一下睁开,出现了少有的惊恐,牙齿不自觉地咬住下唇,“你……我……”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见了 许浑的目光过份炙热,一轮眼眸如玉盘般的温润,柔和似水,但因那份炙热,柔和中又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味道,直勾勾地凝视躲闪的容栖栖,好像不给他个答案就誓不罢休。 两人一站一坐。 椅子上的人伸手胡乱在桌上抓些什么,“水呢檀林怎么还没送水来” 许浑将他手里那杯轻轻放在桌上,容栖栖碰到一个略带温热的硬物,她眼睛一直望着门槛,也没细看。将杯子捧在手里,囫囵吞枣地喝了下去。 脚边的影子又离她近了几分,“你喝的那杯水——” “是我的。” “砰——”容栖栖的心好像被人踢了一脚,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心跳得厉害极了,就是不肯回归原位,连带着放茶杯的手也不稳,一不小心失手打翻了杯子。 容栖栖感觉刚吞下的那杯水,残留在她舌头上的水渍,围着她舌尖跳舞,她又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可顺进喉咙的水在里面为她挠痒,容栖栖想咳又咳不出来,难受得紧。 影子离她越来越近,还伴随着越发清晰的轻笑声,不仅震得她耳朵痒,也震得她的心摇摆弧度更大。 容栖栖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推开许浑,可却被他扣住手,往怀里带。 “想去哪里” 容栖栖的耳朵此刻紧贴在男人胸膛,男人每说一个字,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以及他胸腔里的心跳声。 跳得不比她慢。 容栖栖那股害羞劲消失殆尽,仰起头,道:“朋友,你在紧张吗就因为区区一个人工呼吸” 容栖栖反客为主,真把许浑给问住了。 人工呼吸说白了只是一种急救措施,他紧张个什么劲。 许浑早已泛红的耳后根,现在都可以烤熟一个鸡蛋了。贴在她滑腻肌肤上的指腹,像被打火机烧了一下,瑟缩回来。 好烫。 手烫 脸烫 还是心口烫 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 许浑往后退了几步,与她拉开些许距离,丢下一句:“我去上厕所。”便快步逃开这里。 容栖栖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摸了摸脖颈后侧的虚汗,自言自语道:“不对,我为什么也这么紧张” 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地狱太热了。 容栖栖不知叫檀林舔了多少壶水,干涩的喉咙才不再发紧,眼见着快到容古回来的时候了,许浑依然不见身影。 坏了,她好像没跟他说厕所的位置。 不会迷路了吧 容栖栖单独在容府找了一圈,不仅没发现许浑,而且连他的气息也闻不到了。 容栖栖喘着粗气,人跑哪去了难道去了刀锯案 每一层地狱收管和惩罚的恶鬼不一样,层级越多,受苦的时间和痛苦程度也越大。每一层地狱都有一个受刑台,而地狱十八层在鬼差口中,它们又将其叫做刀锯地狱,因此这里的受刑台被阎王命名为刀锯案。 地狱十八层的刀锯案由容氏族人负责,离容家府邸不算很远。 许浑就算迷路了,也不会跑到那里去,不过现在只剩那里没有找过了,她有必要去那里一探究竟。 容栖栖前脚刚踏出家门,容古和邬琳已经到了门口,自家母亲见到容栖栖特意到外面迎接他们,心就暖了一片,拉着容栖栖的手道:“栖栖,刚好你今天回来了,不如去一趟主家,给族长问个好” 容古眼角也红了,女儿已经很多年没有在门口迎接他了。记得容栖栖小时候,只要他一出远门,她脑袋上顶着两个花苞头,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抱住容古的大腿,硬是不肯让他走。 即使每次邬琳和容古一起哄着她放开,把她惹哭了,可当容古再回家时,容栖栖依然“噔噔噔”地跑过来,扑到他腿边,哼哼唧唧让他抱。 等到容栖栖能够练功的年纪,他们夫妻俩将她送到地藏菩萨那里拜师学艺,一去就是一百年。再浓的亲情,也被这冗长的岁月给稀释了。 学成归来后,容栖栖对他们虽不失礼数,但再也没有在门口等过他们回家。 等人的那一方,变成了容古。 今天是容栖栖成年以来,第一次等他们回来,饶是容古,那颗木头心也被感动到了,一时不免有些失态。 容栖栖从没见过自家父母这样,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现在不能去主家,许浑失踪了,她必须去找他。 容栖栖有些不习惯这种亲密,挣脱开邬琳的手,道:“我还有事,主家那边,以后等我有空再去。” 容古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一回来就知道往外面跑,有什么事都给我往后推,一年到头都没见过族长一面。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了,不能失了礼数,你必须去!” 容栖栖吃软不吃硬,容古牛脾气上来了,容栖栖比他更犟,“我不去!” “容栖栖,你敢!” 容古眼珠都气得凸起。 邬琳见父女俩没说几句好话,又吵起来了,连忙劝容栖栖道:“你父亲也是为了着想,你十五回来了,不去主家,别人知道了要说闲话的。” 这些话容栖栖听过百变千变了,她捏了捏紧缩的眉头,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真的有事,阎王那边刚传鬼差找我过去。” 邬琳见状也不好再勉强,对容古道:“既然阎王派鬼差来寻,还是让孩子先去忙正事,主家那边问起来,如实告知就好。” 容古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啊你,慈母多败儿。” 邬琳也不服气,“你老糊涂了吧,阎王来找女儿,你还能拦着不让她去啊把气撒我身上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跟阎王爷闹去,少在这里装纸老虎,惯得你。” 邬琳年轻时也是阎王手下的得力干将,做事雷厉风行,嫁给了容古后,脾气到是收敛了不少,但也没完全收。 她既然心悦于容古,自然也甘愿与容氏一族同甘共苦。她支持女儿承担自己的责任,但不代表她不心疼女儿。 不管阎王爷是不是真的找她去阎罗殿,女儿都说了不想去,借口又有现成的,何必逼着她去。 邬琳撂下这段话,毫不犹豫地转身进屋。 容古脸一阵红,一阵白,身子却侧了过来。 这是允许容栖栖离开的意思。 容栖栖还没走几步,不远处飘过来一只黑衣鬼差。 “容鬼,阎王有请。” 糟了。 完蛋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死了 容栖栖假装没听到容古的怒吼声,催促鬼差道:“走走走,我马上去。” 鬼差无情无感,对容古与容栖栖的态度,也不因为容古生气而有所改变,甚至没有一丝好奇的感觉。 领着容栖栖便向阎罗殿去了。 “容鬼,地狱十八层的判官死了。”阎罗王一脸凝重地道。 容栖栖在台阶之下,脑子里想的却是许浑,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 阎罗王见容栖栖没有反应,提高音调,重复了一次,容栖栖才勉强收回心,道:“什么时候的事” 掌控刀锯案的官位是陈莫判官,从容氏旁支挑选而出的,本名为容断,按族谱来,容栖栖还要称呼他一声表哥。 阎王爷将密报递给容栖栖,“方才送过来的。” 容栖栖越往下看,神色愈发难看。堂堂地狱十八层的判官竟然无故被杀,凶手不明。 对地狱判官下手的人,到底怀有什么目的杀的人又恰好是容家人,难道针对容氏来的 容栖栖合起折子,沉声问道:“密报里为什么没有尸检” 阎罗王叹了一口气,“鬼差未能在刀锯案找到尸体,鬼差到那里时,地上仅剩一滩水,除此之外全无尸体踪迹。” 容栖栖脸色一变,只有那一种情况下,人的身体才会化作一滩水——精气全无。 容氏族人靠怨气过活,被抢了怨气,不过是变回普通人,但如果是精气被他人所抢,立刻会停止呼吸,尸体也会化作水,等到蒸发以后,这个人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能再入轮回。 容栖栖与容断,每年仅在主家见过几面。他为人爽朗乐观,每次见到她,都让容栖栖跟他讲人界的趣事。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比其他旁支的亲戚关系密切一些,容栖栖真的将他当作兄长。 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她心里的某个地方仿佛缺了一块,她想去抓,但什么都抓不到。 阎罗王:“此事,你亲自去查,务必要将凶手捉拿归案,若……凶手有反抗意向,就地斩杀也无不可。” 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给地狱里其他鬼使鬼差一个交代,不然闹得鬼心惶惶,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容栖栖声线微微颤抖,但她极力克制内心的情绪,拱手道:“是。” 君不见一路逆流上岸,好不容易先容栖栖一步到了地狱,他终于可以躺下来喘口气了。可他一呼吸,不仅感觉胸腔撕裂一般,体内灵力也在慢慢流失。 要是再不补充灵力或怨气,他今天就要殒命在地狱了。 君不见奋力站起,“不行,我还不……能死。”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没走几步便晕倒在地。 君不见再次醒来时,发现他的灵力已经不再流失,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 “这是哪里” 他隐隐约约看到床边有个人,好像在煎药,满屋子的中药味。 那人见他醒了,放下手中的蒲扇,替他把脉后,道:“醒了就好,我还怕你醒不过来了。” “这里是刀锯案,我是地狱十八层的判官陈莫官,你叫什么名字” 君不见的嘴角勾起了一道浅浅的笑,“我叫君不见,本住在人地界,在出海时,遇上了大风暴,我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容断从小跟在前一任陈莫判官后面学艺,一心求道,性格单纯良善,所以对君不见的话丝毫不怀疑,“既然这样,刀锯案仅有我一个鬼使在这里,伤好之前,先在我这里住下吧。” 君不见垂下眼眸,遮盖住眼里的算计。 他误打误撞来了地狱十八层的刀锯案,这里的怨气可不少,那便归他了,就当他向容栖栖要点医药费。 君不见感激道:“多谢陈莫判官,来日必有重谢。” 容断摆摆手,微微一笑,又回到炉子边煎药了。 君不见躺了一会儿,觉得下面有点不对劲,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容断听见,问:“不见,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 君不见对于容断的自来熟,满额黑线,从小就没人敢这么叫他。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君不见强忍撕烂容断嘴的冲动,道:“我睡着的时候,判官是不是给我喂了药” 上厕所的事他也不好直说。 容断心思细腻,立刻明白了君不见的意思,“我扶你起来。” 君不见之前灵力流失过于严重,四肢现在还有些无力,全身只能靠在容断身上。 君不见独来独往惯了,他很不习惯与别人如此亲密,尤其是一个男人。 容断感觉到身旁的人紧绷着,笑了一下,“我担任判官多年,见过无数恶鬼,这还是第一次与外界人接触。说起来,我还从未离开过地狱十八层,人地界是个什么地方不见,你同我讲讲吧” 君不见哪里在人地界生活过,随便说了一下火云河两边的景色,便止住话头。容断见他神情不自然,引他又说起别的。 “人界又是个什么样地方” 此时君不见不敌容断,他只好绞尽脑汁说了一些他去过的世界,容断也很给面子,君不见说到精彩处,他就接君不见的话头。 “……竟然还有这种人对对对,就是这里,你方便吧。”容断带着君不见到厕所这边。 等到君不见解决好刚需,往回走时,才发现他这一路说的话比过去一年还多。 他实在太不正常了。 君不见打住,端详容断的脸,心道,地狱里的鬼使果然城府极深,就是想他自己暴露自己的身份,还要多加小心才好。 容断微笑道:“不见,走累了” 君不见愈发觉得容断的笑容瘆人,随便指了一个地方道:“陈莫判官,那是什么地方” 容断顺着君不见的视线看过去,在他们左侧,有一座的祭台,祭台周围全是顶天的玄石圆柱。各个石柱上都绑着一只恶鬼。它们呈大字型倒绑在上面,两腿中间放着一把锯子,好像随时准备行刑。 容断随意地瞟了一眼,云淡风轻地道:“是我工作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不见,你身体还弱,少动一些,对你的身体恢复更好。” 容断只想快点将君不见带离刀锯案,心道:可不要把我的新朋友吓走了。 可在容断视线盲区外,君不见对那些恶鬼垂涎欲滴。 吃下这些,他立刻能原地起飞。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诬陷 君不见此刻最大的烦恼就是,怎么把这位话多的判官支开 眼见着他们两个快走过刀锯案,君不见还在打晕他和回去躺着之间犹豫不决。 不远处来了个鬼差,它看了君不见一眼,对容断道:“禀告陈莫判官,有人擅自闯入刀锯案,还请判官决断。” 容断皱眉,“你们连一个外来者都搞不定抓起来便是。” 鬼差道:“此次外来者非人非鬼,能力在我等之上,下官只好派遣其他鬼差将他拖住。如果要拿下外来者,还需判官出手。” 容断眉头皱得更紧了,百年来,从未有过外来者侵入地狱十八层。 今天一来就来两个,难道外来者与他这位新朋友有关联 容断看了一眼鬼差,不好当着它的面讯问君不见,只好对君不见道:“抱歉,公务缠身。” 君不见巴不得容断快走,“没事没事,公务要紧,我已经好多了,一个人可以回去。” 容断抿了抿唇,扶着君不见的手松开之前,悄悄渡了一点怨气给他,“小心。” 君不见感受着他体内的怨气,望向容断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莫测,深吸一口气,那双桃花眼又变回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等他们完全看不见后,君不见踏上祭台。 他右手护心,左腿单膝跪地,闭上双眼虔诚地默念咒语,只见周围狂风四起,红沙飞扬。倒吊在石柱上的恶鬼嚎叫不断。 在它们裆部之间的铁锯蠢蠢欲动。 君不见粉发飞扬,在他瞳仁完全变粉的最后一刻,道:“破!” 所有的铁锯“唰——”地一下往下坠,锋利的锯齿从恶鬼裆部割下去。铁锯与石柱摩擦出火花,刺耳尖锐的声音与恶鬼的惨叫交相辉映。 就在锯齿即将爆头时,容断闯入祭台,拼劲全身的怨气流阻止锯齿继续往下走。 君不见以非彼时的君不见了,随着恶鬼的破魂,它们的怨气源源不断的向他涌来,虽然比不过之前,但他的力量已经远超容断之上。 君不见直起身,一双粉眼亮且迷人,与他身遭的黑色怨气有强烈的违和感,他望着拼尽全力的容断,冷笑道:“你晚了一步。” 容断嘴角溢出鲜血,“做了……就不……晚……” 他是判官,没有后退与拒绝的余地。 人是他放进来的,就由他亲手解决! 容断双手往下压,那些锯齿也陡然将恶鬼全部劈成了两半,那些怨气流调转方向,全部汇聚到容断身上。 君不见到不着急本该到手的怨气被抢,反而掀唇一笑,“抢了我的,就要加倍还回来。” 君不见手呈爪状,在那些怨气流进入容断身体的那一刻,那只利爪穿透了容断的胸膛,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被君不见扯出来。 容断立在那里,如果胸口不是有一个空荡荡的大洞,与平常的他没有区别。 容断看向君不见手里的心脏,还有微弱的跳动,可他只能看见,却再也感受不到了。 他凄惨一笑,将手覆在君不见的肩膀上,“你到底是谁” 君不见没有回答他,反倒在容断面前,一口一口的将手里的心脏吃了下去。那满脸的血污让他的邪魅达到顶峰。 面前的人早已没了呼吸,只是脸上依然僵硬着一抹笑容,君不见推到他,从他身上跨过,轻飘飘丢下一句:“笑得真丑。” 两人闹出的动静很大,等君不见收回控制祭台的怨气,台下已经布满了刀锯案的所有鬼差。 他扫视一圈,发现在玄石圆柱后面,发现了一位老熟人。 许浑思考人生的时候,不小心从容府转了出来,刚好他也不想回去,便在容府周围漫无目的地逛一逛。 刚好遇上了刀锯案的巡逻,不由分说地想把他抓起来。许浑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双方就这么僵持不下,直到容断出现。 容断一见到许浑,便闻到他身上有容栖栖的味道,使了一点小手段,用禁鬼咒将许浑控制住,打算交给容栖栖。 却没想到祭台那边怨气四溢,只好让集结所有鬼差守住刀锯案各个关口,容断自己则亲自上祭台。 看守许浑的鬼差也要去守关口,于是他就这么被带过来了。 许浑见君不见从祭台上走下来,全身自觉进入备战状态,“怎么是你” 他又看向君不见身后,并没瞧见那位判官的身影,便猜到那人已经身首异处了。 君不见刚得了容断的怨气流,只需捻一个定身决,在场的鬼差都被定住,包括许浑。 君不见心里有一个计划慢慢成型,上下打量许浑,“算你运气好,遇上我。” 许浑晕倒的前一秒,他心里还在怒骂君不见:“粉毛怪,碰到你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君不见将许浑搬到祭台上,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深深看了已经化成一滩水的容断。 君不见的心突然狠狠抽动了一下,他苦笑一声,将台下的鬼差的头全部削断,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容栖栖带阎罗殿的鬼差赶到这里时,从前壁垒森严的刀锯案,此刻却是一个屠宰场。数百名鬼差身首分离,一个头挨着一个头,都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容栖栖细长的双眸带着锐气,在见到这副场景后,她嘴角向下压,脸上似乎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她尽力保持冷静,命令手下的鬼差道:“清理。” 鬼差做事速度很快,那些头与身体分门别类地放在两旁,为容栖栖空出了一条通向祭台的路。 祭台上,除了未干的水印,就只剩下一个人。 容栖栖让鬼差将许浑带走后,一个人坐在水渍旁,用手指围着水渍勾勒一圈,良久,几滴泪点滴在颜色越来越淡的水渍上。 诺大的刀锯案仅剩祭台上一人,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直到祭台表面再无任何痕迹,那个人才起身离开。 “容栖栖!你最好解释一下,刀锯案为何会有外来者” 面对阎王的怒火,容栖栖垂下眼帘,只是说道:“凶手不是他。”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证据 即使祭台上仅有许浑一个人,她也不相信许浑是凶手。 阎罗王听到容栖栖还为那个外来人辩解,心中怒气更甚,“外来者是你带进来的” 容栖栖道:“不是。” 阎罗王的火气才稍微减少了一点,但他笃定道:“你认识他。” “是。” 在阎罗王血压爆表之前,容栖栖将她这段日子查案进度,悉数汇报给阎罗王,还特意强调了君不见是如何针对她,又是通过什么方法将古籍运出去。 阎罗王听完容栖栖的解释,理智回归了不少:“你的意思是,陈莫判官是...... 《亡人怨》第一百三十七章 证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凶手 容栖栖仔细盘问了刀锯案附近的倒吊恶鬼。 得到的消息却是许浑来这之前,君不见先他一步被容断带到这里。 这条路走不通了,容栖栖只好放弃,想别的办法。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她只剩不到七个小时的时间。 容栖栖一夜未睡,再加上过度使用体力,虽然身体有灵力支撑,可她习惯了人间的生活,连轴转这么久,她脑袋里像放了好多石头,抬也抬不起来。 容栖栖躺在祭台之上,旁边是容断殒身的地方,她对着空气说:“一直跟你说,不要随便捡一些阿...... 《亡人怨》第一百三十八章 凶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本体失踪 容栖栖低眉顺眼,“我的身份是地狱收怨师,而他是许家人,我没有义务给他收尸。” 阎罗王一向不喜欢地狱与外界勾连,容栖栖必须表明她的立场。 这话说到阎罗王心坎上去了,他挥手,放容栖栖离开,“惯会哄我,快把他带走,看着就心烦。” 容栖栖一进阴鬼牢,看到许浑的魂体依然装在鬼差的身体里。 “你发什么呆呢快回你自己的本体里去,阎王爷那边我都搞定了。” 那颗骷髅头耷拉下来,发出“咔咔咔”的响声,“不见了。” 因许浑站在门...... 《亡人怨》第一百三十九章 本体失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章 沙皮瀑布 容栖栖口中的沙皮瀑布,在地狱十八层的最深处。 两人越往里走,头上的倒吊鬼越多,气温也越低。 许浑见原本离他头顶有五六米的倒吊鬼,现在只要他稍微抬高头,就可以与它们来一个高难度接吻了。 “是不是越来越矮了” “沙皮瀑布早先是火莲河的源头,后来……出了一些差错,与火莲河断开了。从那以后,沙皮瀑布自成一方天地,不受阎罗王监管,是地狱里唯一可以设结界的地方,你的本体很有可能被带到那里去了。” 许浑见那些倒吊鬼,一...... 《亡人怨》第一百四十章 沙皮瀑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水巨鬼蜥 “到这里之后,你再试着感应一下你本体的位置。” 容栖栖将地上的贝壳踢开,提醒道:“这些是沙皮贝,不要把它踩破了,不然——” 容栖栖下半截话还没说完,许浑打断她道:“我找到了,就在那里面。” 容栖栖的视线跟着许浑的手指走,“你确定在瀑布后面” 许浑点头,“我的灵识与那个地方的感应最强烈,肯定没错。” 容栖栖让许浑待在那里,她将附近的沙皮贝都清理干净后,才说:“可以过来了。” 奈何许浑衣袍下摆太过宽大,他一路走...... 《亡人怨》第一百四十一章 水巨鬼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归 许浑三步并作两步,爬到山崖上,对着水巨鬼蜥大喊道:“大虫子,你爷爷我在这儿。” 水巨鬼蜥面对许浑的挑衅,并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是瞟了他一眼,便向下爬去。 许浑突然想到他一身的沙皮土,这只大虫子应该是将他当作同类了。 不行,不能让它下去。 许浑抱住水巨鬼蜥窄长的头,硬拖着它,不让它往下爬。 水巨鬼蜥被许浑此举给激怒了,粗长的尾巴向许浑打过去。许浑双臂收紧,在空中带着水巨鬼蜥转了一圈,将大虫子放倒在地。 一人一虫的...... 《亡人怨》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散伙 容栖栖随口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孟婆思绪被她带偏:“男的,那小伙子还挺帅,一头粉毛——” 容栖栖脸色变得严肃,“他是不是穿着中山装” “对啊,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两人的话题转到白诗上后,孟婆的声音便没有再压低,所以一旁的许浑也听到了“粉毛”。 他向容栖栖走近几步,对她道:“君不见从这里走了” 容栖栖抬手让许浑先别说话,她继续问孟婆,“您能将他的轮回笺给我看一眼吗” 孟婆见容栖栖面色突变,一边找君...... 《亡人怨》第一百四十三章 散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王子复仇记(1) “你这背恩忘义的贼人,若识时务,自斩了首级,乖乖献祭于玉佛雪山之神,以免惊起你我两族大战!” 风夷族与赤夷族两军对峙,刚才叫嚣的那位便是风夷族的部落首领——阿力留婆。 赤夷族首领罗罗不屑冷哼一声,“玉佛雪山流下来的水还不够让你认清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当初风夷族将本首领送到赤夷族,本首领便就是赤夷族的人了。现在少来拉扯本首领,要打便打,赤夷族的好男儿绝不比你风夷族的差!” 阿力留婆大骂道:“你背弃风夷族,是...... 《亡人怨》第一百四十四章 王子复仇记(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王子复仇记(2) 容栖栖挥手驱散脑子里不该出现的人,命令她自己:不准想了。 可有些事,有些人,不是光靠自我暗示就不去想的。 容栖栖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突然想把君不见抓起来暴打一顿。 容栖栖担心她再待下去,真的会忍不住脾气把君不见弄死,憋着一股气去外面舒缓心情。 睡梦中的君不见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再一次将他的伤口扯开,血浸透了身下的狐狸皮,生生将他自己痛醒了。 对着外面喊:“来个人,将巫医给本首领带过来。” 帷帐被打开,进来...... 《亡人怨》第一百四十五章 王子复仇记(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子复仇记(3) 阳光普照大地,随着光一起来到罗罗眼下的还有一双草鞋,以及一撮拖地的白胡子。 罗罗舔了舔干裂的唇瓣,他已经被绑在这里两天了,滴水未进,轻轻一扯,湿润的鲜血从那些裂纹中滑出,“你来了。” “有何事要与老夫相议” 他不需要抬眼,都能想象到细奴乌鲁脸上的嘲讽和蔑视。 罗罗勾起上唇,“做个买卖” 细奴乌鲁抚摸胡子的手不停,“一个囚犯有什么资格与老夫做买卖” “我没资格,你也不也来了” 细奴乌鲁要不是看在罗罗是虎神...... 《亡人怨》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子复仇记(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七章 王子复仇记(4) 罗罗的腿已经恢复大半,撑着架子直起身来,他比细奴伽高了一个头还多,俯视看她的狼狈模样,“啧啧啧,多说多错,我劝你还是省点口水。”他抬头看向烈日,“毕竟这个季节不多雨。” 罗罗一瘸一拐地走向族长帐篷,身后细奴伽的惨叫一声接过一声,他扫了一眼被铁钉钉住的脚掌,他走一路,血流了一路。 三脚架边已经干涸的血渍又染上了一层鲜红的血液,铁锤敲打在铁钉上的响声让罗罗心里舒爽不少。 他暗自发誓,这些人,一个都别想逃! 细...... 《亡人怨》第一百四十七章 王子复仇记(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王子复仇记(5) 容栖栖捂住嘴吃惊道:“为何要去风夷族” “此事你不用知道,你就负责让族长服下这贴药。”细奴乌鲁说,“而且——你必须跟着族长一起去。” 容栖栖手一抖,失手打翻茶水,慌乱摇头道:“不行不行,大长老,风夷族危险重重,若被他们发现我是赤夷族的人,他们肯定要把我献祭给虎神。” 去是肯定要去的,装一装也是很有必要的。 细奴乌鲁像是早已料想到容栖栖的反应,他不紧不慢地又给容栖栖倒了一杯水,示意她不要害怕,“正如你所说...... 《亡人怨》第一百四十八章 王子复仇记(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王子复仇记(6) 月色满天,齐腰的芦苇荡被风吹得一荡又一荡,在芦苇荡深处有一条大江,“咚咚咚——”有人扣船,“救命……救……命……” 罗罗神色紧绷,让容栖栖待在船篷里不要动,他推开篷走到船头,见船沿上扒着一只苍白的手,“搭救则个……” 罗罗俯身去看,水面铺着一层白发,水上就露出一个头,看他样子年纪接近七十左右。罗罗担心是水鬼,并没有急着拉他上来,而是问他:“您因何缘由落水” 老人答复:“吾乃风夷族族长阿力留婆,因腿脚不...... 《亡人怨》第一百四十九章 王子复仇记(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章 王子复仇记(7) 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罗罗和容栖栖被挤了出去,直到阿力留婆被另一波人抬走,他们依然站在原地,彼此大眼瞪小眼。 阿力留婆不知是真没注意他们,还是故意把他们晾在一边,两人从早上站到正午,容栖栖受不了烈日烘烤,早早躲到树荫下乘凉了。 罗罗满头大汗,前襟和后背都被汗湿了,他也不站到树下去。 在罗罗虎神之子的身份被发现以后,阿力留婆曾将他带到身边教导过,罗罗了解他,阿力留婆看上去慈眉善目,其实他有一特别奇怪的嗜好...... 《亡人怨》第一百五十章 王子复仇记(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王子复仇记(8) 火堆烧得很旺,罗罗与容栖栖面对面坐在火堆两边,火光照在罗罗黢黑的脸上,他低声说道:“我才是族长,就算你是细奴乌鲁那边的人,我也可以半路把你杀了。” 容栖栖丢了一根柴火进去,将火堆添亮了一些,她丝毫不畏惧:“族长与其将心思放在如何处理我身上,还不如想想怎么拿到《阴阳书》,内斗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容栖栖话一针见血,罗罗见他的心思被戳破,还是忍不下那口气道:“我警告你,管好你那张嘴,要是你走漏了风声,别...... 《亡人怨》第一百五十一章 王子复仇记(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二章 王子复仇记(9) 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火光在映在柔曼和阿力铠的脸上,罗罗高举火把走进来,“咔哒——”一声,栅栏门的锁扣被关上,柔曼心里咯噔一下。 她的神色紧张起来,“你……你……你们敢杀我我可是族长——”夫人。 最后两个字还没脱口,一阵疾风掠过阿力铠的眼前,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柔曼忽然不见了。 柔曼背抵住围栏,尖锐的竹子戳进了肉里,柔曼却不敢移动,因为她的脖子被捏在罗罗手里。 如鬼影一般的火光衬托得罗罗的脸色愈发恐怖,“夜已深...... 《亡人怨》第一百五十二章 王子复仇记(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三章 王子复仇记(10) 容栖栖比罗罗先出来一步,她拿捏不准腓烈是如何得知他们的身份的。 她见罗罗不反抗,还装得像个傻子似的问腓烈:“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赤夷族贱种”她干脆也温顺地被风夷族族人绑起来。 她想看看,君不见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一大伙人簇拥着容栖栖和罗罗到花喇广场上,罗罗一踏入这个由石块铺成的圆形广场,他的拳头就攥紧了,兽皮下的胳膊青筋爆起,他已经竭力抑制喷涌而出的怒气了。 容栖栖扫了他一眼,注意到了罗罗躁动的情绪。 《亡人怨》第一百五十三章 王子复仇记(1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四章 王子复仇记(11) 族人们亲眼看到雷电劈到腓烈头上,全都吓坏了,四处奔逃,“雪神发怒了!雪神发怒了!” 天空乌云密布,几朵黑云时不时地撞在一起,雷电交鸣。 “风夷族得罪了雪神,我们都会被雪神惩罚!” 一道响雷劈在了刚才说话人的脚尖,那人呆滞了几秒,吓晕了过去。 周围的其他人大声喊道:“逃啊——” “你们看,大个子那里没有雷,先去他那边躲一躲。” 这一片都是暴雨来袭的模样,仅有罗罗和容栖栖所待的地方,照射着一束阳光,两人如同雪神降...... 《亡人怨》第一百五十四章 王子复仇记(1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五章 王子复仇记(12) 容栖栖走在最前头,罗罗在她后面,落在最后是柔曼和阿力铠。 太阳有些大,容栖栖将手搭在额头上,眯着眼望向前方。此时他们已经到了玉佛雪山的山脚,这里除了一些低矮的灌木,全是碎石和荒地。 阿力留婆的腿伤了,连带着容栖栖和罗罗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容栖栖指着一条较为平坦的路,道:“我们从那里上山。” 罗罗目测了一下那边的环境,也同意容栖栖是看法,可柔曼却道:“我们走不动了,要走你们自己走。”她扶着阿力铠坐下,“来,...... 《亡人怨》第一百五十五章 王子复仇记(1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王子复仇记(13) 容栖栖对于这里的人,他们所信奉的两位神灵,她都当那些是一个意念而已。 可从柔曼嘴里说出“玉佛雪神”的名号后,她开始重新审视他们的信仰了。 容栖栖:“说清楚一点。” 柔曼:“族长每到月圆之夜,便会独自来到玉佛雪山,在雪神坐下接受《阴阳书》的道法之密,然后口述于族里的勇士,培养出一批术法之士,以此来对抗赤夷族。” 容栖栖皱眉,“玉佛雪神是人” “我没有上过山,这些都是族长告诉我的。” 柔曼未与阿力铠偷情以前,阿...... 《亡人怨》第一百五十六章 王子复仇记(1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王子复仇记(14) 阿力留婆让士兵学了几个吐火的戏法就去吓唬赤夷族,不仅如此,阿力留婆利用赤夷族对雪神的尊敬,每月月圆之夜特地只身上山,便是为了证明《阴阳书》的神圣性。 他告诉柔曼这件事,并不是信任她,而是希望通过她的嘴散播出去,增加《阴阳书》的魔力。 容栖栖依靠在冰壁上,她丝毫不觉得冷,因为她的心更冷。 “这些触手是玉佛雪山的守护神吧为什么会允许外人上山” 鬼有鬼的规矩,神也有神的规矩。一旦有了规矩,便不能允许任何人违...... 《亡人怨》第一百五十七章 王子复仇记(1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王子复仇记(15) 河岸旁有一块大石,刚好能将容栖栖的身体挡住,她飞快脱下那身脏兮兮的兽皮,用足尖探了一下水温,刺骨的冷。 容栖栖运转灵力,才下水洗漱,即使许浑看不到,但他听得到。溪水流动的声音,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的扑腾声,以及某人拨动水面的哗啦声。 扰得许浑心神不宁,无数个火球在他的胸膛里蹦来蹦去,时不时灼烧他的心,让他的脆弱的心脏膨胀继而又瑟缩。 他快疯了。 许浑感觉他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夹住了,吞咽了好多次口水才能吐字清...... 《亡人怨》第一百五十八章 王子复仇记(1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王子复仇记(16) 容栖栖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成为只动嘴,不动手的人。 按照以往,如果有人敢这么对待她,她早就让那个人下地狱去了。 可许浑对她来说,不太一样。 具体怎么不一样,容栖栖也说不上来。 她觉得跟许浑在一起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说话不用顾忌,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容栖栖背靠在石头上,企图让她那颗不安分的心脏冷却下来,恢复到正常跳动的频率。 容栖栖还在思考许浑在她心中的位置,许浑在河里大喊大叫:“高人!高人!容鬼...... 《亡人怨》第一百五十九章 王子复仇记(1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章 王子复仇记(17)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一米九壮汉,顿时“虚弱”地靠在容栖栖的肩头,可怜兮兮地指控罗罗道:“手好痛,不知道会不会得狂犬病” 倒在地上动都动不了的罗罗,气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这都什么人啊! 容栖栖听许浑说话都有气无力,也不介意他靠在她的身上了,赶紧查看他的手,那伤口看着吓人,实际上不是很深,“大哥,再晚一点都可以愈合了。”她刚想放开许浑的手掌,许浑却用力捏住。 “你再仔细看看,真的很痛,万一感染了这么办” 容...... 《亡人怨》第一百六十章 王子复仇记(1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王子复仇记(18) 罗罗:“我自有办法,到时候你只用帮我守好阿力留婆的帐篷。” 容栖栖觉得不妙,“你想对他做什么” 罗罗深深地看了容栖栖一眼,“不该你管的事,别管。” 容栖栖猜到了,他想杀了阿力留婆。 “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没有帮你放风的义务,你自己搞定。”容栖栖说完,便拉着许浑往山下走,也不管罗罗在背后叫嚣:“只要你今天敢走,你就别想再回赤夷族!” 容栖栖悠哉悠哉地回了一句:“无所谓。” 许浑也对着气急败坏地罗罗做了个鬼...... 《亡人怨》第一百六十一章 王子复仇记(1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王子复仇记(19) 帐篷外的鸟儿又一次被惊跑,细奴乌鲁的狂笑响彻云霄。 “哈哈哈哈哈哈——”细奴乌鲁从未如此高兴过,他用力拍了拍罗罗的肩膀,“这件事你办得十分令我满意!” 细奴乌鲁光看着匣子里的断头,犹觉不过瘾,他将袖子撸上去,双手捧住阿力留婆的老树皮脸。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近乎绝望的痛苦,但他上扬的嘴角又展现出兴奋激动的一面,“我和你斗了大半辈子,你万万想不到,会死在我手里。” 阿力留婆回答不了他,死瞪住他的眼睛灰浊呆滞,细...... 《亡人怨》第一百六十二章 王子复仇记(1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 王子复仇记(20) 这里除了金灿灿的熔浆之外,别无他物,容栖栖只好用老办法,将一部分灵力聚集到左手掌心,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将手心贴合在石壁上。 烫。 无比地烫。 容栖栖感觉掌下有一团火,烧得她又痒又痛,但她咬牙忍着,坚持不动。 眼见着她的掌心冒着烟,玉佛雪神不得不佩服容栖栖的坚持。 它此刻的状况相比容栖栖来说,也好不到哪里去。 容栖栖的灵力和高温的熔浆,让它的魂体蒸发得很快。 玉佛雪神耐力不如容栖栖,他用最后一点水汽凝结出一...... 《亡人怨》第一百六十三章 王子复仇记(2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王子复仇记(21) 罗罗冷笑不已,“从我当上族长的那一天开始,我等到就是这一天。如果你乖乖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还会念在,你为族里呕心沥血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你一条狗命。” “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罗罗用力拍了一下祭桌,说,“既然你自寻死路,我也不拦着你了。” 细奴乌鲁粗略打量了一下罗罗的人,冲他们喊道:“大胆!你们也不想想身体里留的是哪一族的血!竟敢对本长老刀刃相向,若你们现在归附于我,本长老跟你们保证,你们的家人,我绝不...... 《亡人怨》第一百六十四章 王子复仇记(2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 王子复仇记(22) 罗罗让其他人都下去,帐篷内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十字架,罗罗将细奴伽绑在上面,确认她挣脱不了后,才将盆里的冰水泼到她的脸上。 原本已经是尸体的细奴伽突然活了过来,“咳咳咳……” 罗罗坐在她对面的狼皮凳上,双腿岔开,慢悠悠地欣赏细奴伽的狼狈模样。 许浑跟过来,看到死人复生,“我去——” 容栖栖打了他一下,“嘘——别出声。” 这场戏还没落幕。 细奴伽好不容易从一种溺水的状态下小孩挣脱,却发觉她手脚动不了,她打眼一看,...... 《亡人怨》第一百六十五章 王子复仇记(2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王子复仇记(23) 小白虎话还没说完,就消失在罗罗面前,帐篷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罗罗根本没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他捡起弯刀,手起刀落,十字架上的人立刻没了呼吸。 罗罗甚至俯身闻了一下她脖颈。 她的血一点都不香甜。 许浑对罗罗这副变态的模样,嗤之以鼻,“他敢不敢再恶心一点” “噔噔噔——” 容栖栖低头望了一下地面,让许浑先不要说话,她蹲下来,细细看去,地上的尘沙一浮一沉。 “有人来了。” 许浑没听懂,“谁来了” 大哑巴给了他们答案...... 《亡人怨》第一百六十六章 王子复仇记(2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七章 王子复仇记(24) 其实罗罗选择叛变到赤夷族这一边,很大原因是他发现赤夷族底下蕴藏着大量的硝石,再加上他从风夷族后山带过来许多硫磺,对他来说,制作火药不是难事。 罗罗嚣张至极:“虎神之子,天道助我。” 许浑站在一边,看到罗罗那副嘴脸,真想一拳锤爆他的头。 容栖栖手指捻着一块糖糕,轻轻抿了一口,香甜无比,就是弥漫在她周围的血腥气,有损糖糕原来的风味。 她讨厌死这么多人。 容栖栖看了一眼河流,又看了一眼后方的火药包,她藏在衣袖下的...... 《亡人怨》第一百六十七章 王子复仇记(2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 王子复仇记(25) 玉佛雪神笑得比花还灿烂:“我找到了,夙愿已结,我们愿意跟你走,去投胎。” 虎神不乐意:“滚犊子,谁要跟你一起走。” 它在这里当神当得很开心,才不要去投胎,再世为人。 容栖栖看虎神满脸抗拒,一颗虎头都偏到一边去了,明摆着不想离开。 看来有人自做多情。 容栖栖指了一下虎神,对雪神道:“你看它的样子,像是想跟你走吗” 雪神毫不在意,“它跟我一样,都是被封印的游魂,只要你帮阿虎解除封印,它便能投胎。” 这样它们就可以...... 《亡人怨》第一百六十八章 王子复仇记(2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九章 王子复仇记(26) “你有办法找到君不见的尸体” 虎神转过身去,走到河岸边,道:“不用找,尸体就在此处。” 容栖栖:!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在将罗罗拖上岸的许浑听到此话,也惊了一瞬。 这么巧 容栖栖见罗罗半个身体还在水里,对许浑道:“快把人拖上来。” 许浑不磨蹭了,加快速度,见虎神依然静静地待在岸边,对容栖栖小声道:“你要不要去帮它” 容栖栖还没回答,虎神先说话了:“不必。” 容栖栖摊手,“本体虽然很重要,魂体也同样重要。我...... 《亡人怨》第一百六十九章 王子复仇记(2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章 灭魂狱 君不见觉得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他差点被煮了,更夸张的是他竟然被许浑打得很惨! 就那个弱鸡还敢在他面前叫嚣,他就知道,当初在女儿国,不应该放许浑一马。 做了这么个无厘头的梦,君不见心情很糟糕。 对了,他好像为了离开地狱,入了轮回道。 他现在应该算魂体归位了,地狱那边不知过了多少年 君不见头痛欲裂,身体感觉像刚重组的一样,“嘶——” “醒了” 君不见好不容易掀开眼皮,顺着声源看过去,“是你”他有些惊讶。 容...... 《亡人怨》第一百七十章 灭魂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地藏菩萨 容栖栖匆匆给阎罗王行了个礼,便朝地藏菩萨闭关之处去。 阎罗王见容栖栖跑得比兔子还快,心里不禁有几分微酸,他也算她半个师傅,也没瞧见容栖栖来拜见他时,有这么开心松快过。 容栖栖走到淡河边,地藏菩萨打坐于河中央。地藏菩萨与寻常的僧人很相像,一身肉色肌肤,左手持莲花,右手执宝珠,双目闭合,口唇蠕动。 地藏菩萨头顶的倒吊恶鬼全都沉浸在经文里,这里一片肃穆之气。 淡河之所以叫淡河,是因为河岸两边竖立着两堵墙,一堵火...... 《亡人怨》第一百七十一章 地藏菩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是还有你么 那边没有传来声音,容栖栖以为许浑做别的事去了,她也不等他,自顾自梳洗一番。 就在她盘好发髻时,她听到了一声:“嗯。” 容栖栖揉了一下发烫的耳垂,震得她有些痒。 容栖栖按住她不太安分的小心脏,她猛地发觉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是什么呢 她在这方面完全没有涉猎,顿时又手足无措起来,只得假装没听到那一声“嗯”,借此来平缓被某人在她心里掀起的波澜。 檀林见从未见过自家少主红过脸,一时心生好奇问道:“少主,你发烧了...... 《亡人怨》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是还有你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章 混世魔王 许浑心里痒痒得不行,追问了一路都没有得到答案,容栖栖被他弄烦了,“你再问我就把你丢下去。” 不知不觉他们从鬼口聊到地混山顶。 容栖栖惊了。 她是个话不多的人,可跟许浑在一起时,却有成为话痨的潜质。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许浑不问了,容栖栖也不说,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许浑弱弱道:“走” 容栖栖点头,两人如上次一样,跳下山崖,从至阴之水进入鬼市。 许浑先她一步游上岸,向水里的容栖栖伸手,“来,把手给我。”容栖栖也不...... 《亡人怨》第一百七十三章 混世魔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四章 鬼骨塔 容栖栖这一次特地将高跟鞋换了,穿了一双平底皮鞋,所以不用特地控制脚步声,引着许浑到了混世魔王跟前。 准确来说,是他放置脚底板的位置。 魔王躺在地上,呼噜震天,一双能与五十平米的房子相媲美的脚,赫然搭在那里。 容栖栖走近了,才发现魔王的脚底板鲜红一片,脚趾之间夹着许多不明物体,这种味道堪比数十年没清理过的猪圈。 许浑身体抖了一下,容栖栖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好像有个东西滴到我头顶了。”许...... 《亡人怨》第一百七十四章 鬼骨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五章 被吃了 许浑呆呆地将手举到眼前,隐约看到些软/肉,好像是刚才的眼球。 呼噜声停了,容栖栖也顿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震动。 混世魔王醒了。 容栖栖:“糟。” 魔王耸耸他肥厚的鼻头,一下便发觉这里有陌生的味道,那如血珍珠一般的红色异瞳咕噜咕噜地转来转去。 看到两个陌生人,魔王停顿了一会儿,突然爆发一阵啼哭。啊着一张血盆大口,露出一排牙床,原本含在嘴里肉手,此刻朝他们打过去。 容栖栖一手捞起鬼骨塔,一手挽住许浑的臂膀往...... 《亡人怨》第一百七十五章 被吃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六章 肚皮里的世界 许浑:“人体与外界有两个出口——”他指了指上面,“一个是口腔——我们上不去”,又指了一下下面,“还有一个就是——屁/眼。” 容栖栖无法想象她被当做屎拉出去的样子,直接否定了第二条路。 “除了这两个,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出去了” 许浑琢磨了一会儿,他也不想成为排泄物离开这里,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不然我们直接破体而出” 容栖栖当即摇头:“不行,我要抓活的。” 如果选择这种极端的办法,肚子上开了一个大口子...... 《亡人怨》第一百七十六章 肚皮里的世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对决 听话是许浑最大的优点。 他遵从容栖栖的意愿,将她小心地放到地上。容栖栖双腿一接触到地面,连忙与许浑拉开距离,两人一下起码隔了两米远。 厚脸皮也是许浑的优点之一,他仿佛没看到容栖栖的抗拒,抬脚往她那边跨了一步。 容栖栖再挪,许浑再靠近一点。 她逃,他追,她再逃,他再追。 直到容栖栖的脚快要挨到地上的秽/物,许浑才不动了,小姑娘容易害羞,他还是不要逼紧了。 许浑好心提醒道:“那里脏,快过来,我不逗你了。” 容栖栖也...... 《亡人怨》第一百七十七章 对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准说这种话 容栖栖在睡梦中,感觉身体犹如被火烧似的,热得她汗流浃背。迷迷糊糊之时,她听见有人在喊她:“高人高人容鬼醒醒……醒醒……” 容栖栖只觉得这接连不断的叫喊声,烦得很,“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后,耳边果然清净了,就是震得她手掌有些许发麻。 等等! 容栖栖“唰——”地一下,眼睛睁得老大,许浑脸上赫然可见的巴掌印,证明她刚才的“罪行”。 容栖栖清醒之后,发现许浑还是像刚才那样抱着她,立刻从许浑怀里跳下来...... 《亡人怨》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准说这种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的名字 “啊——” 容栖栖将她摔在床褥里,手搭在有些发烫的额头上,喉咙里发出一阵喟叹。 她冷静下来之后,心里头涌上了一种后知后觉的丢脸。 她未免太能睡了,洗澡都能洗睡着,许浑喊了她那么多声,她都没醒。 不对! 容栖栖从床上弹起来,这不是平时的她。 按照以往,且不说她绝不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睡着。 就凭她的警惕性,不可能听不见许浑喊她的声音。 她的身体很有可能出现了问题。 有人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竟敢打她的主意。 欺负容...... 《亡人怨》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的名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 梦境 许浑回握,躺在容栖栖身边。 入梦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枕边人的侧颜,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多种情感交杂在一起。 许浑的心也摇摆不定。 许浑听着容栖栖平稳的呼吸,将五指插入容栖栖的五指间,随即合拢。 他闭上眼,入梦的最后一刻,他这么想:请允许他沉沦片刻。 容栖栖早已将她的梦境构筑好了,许浑入眼看到的便是大片大片的青草地。 他拨开半人高的草丛,走到一半,只见丛阴之中屋舍俨然,重重叠叠的高楼从草丛里拔地而起。再往前走,...... 《亡人怨》第一百八十章 梦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 换骨 这消息有点大,许母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难道这两天你不在家,就是去收魔王了阎罗王派谁来解决魔王的还有……” 许浑担心许母再问下去,就要进房了,连忙打断她,“行了行了,我亲爱的母亲大人,以后我再详细跟您说。现在我特别困,请您高抬贵手,让我睡个回笼觉” 许母见自己儿子眼下的青色,心疼起来,“那你快去休息,我炖个鸡汤,给你好好补补。” 许浑好说歹说才把许母劝走,关上门转身。 床上原本坐着的人,已经不见了...... 《亡人怨》第一百八十一章 换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冤假错案 “你这个黑面黑心的阎罗王,明明我阳寿未尽,为何让我在杀尽仇人后,突然暴毙身亡” 阎罗殿下一名身着带血紫袍的女子,质问阎罗王。 阎罗王头痛得很,“前世你的确阳寿未尽,你状告那书生构陷于你,孤不也再给你重活一世的机会了吗可你……可你怎能杀光所有人!你所在之世界已然崩溃,不是孤断送你性命,这一世是你自作自受。” 紫袍女子面对阎罗王的指责,全然不见心虚,“那些人自诩正道,将我当做魔教。他们骂我伤我杀我,甚至...... 《亡人怨》第一百八十二章 冤假错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 姬夭思量片刻,道:“我只恨不能亲手再杀郑庭玉一次,你这一回,除了替我复仇外,定要将郑庭玉加之我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地奉还于他。不止在身体上,我想让他也尝尝被心爱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 前世,姬夭只顾杀得痛快,没能好好折磨郑庭玉一番。 既然再来一次,她定要弥补这个遗憾。 虽然姬夭情绪很容易激动,有一说一,容栖栖对她的孤勇和狠辣,还有那么几分欣赏在。 只不过,她这一去,改了姬夭的命盘。姬夭多半能活到阳寿已尽,...... 《亡人怨》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 华盖山顶,各路门派聚集一堂。 擂台下人头攒动,喧闹声、私语声、嬉闹声络绎不绝,他们的话题无一不围绕着今日的武林大会。 许浑和容栖栖站在某个山坡的一角,并没有隐没在人群里,这个位置能够将武林大会尽收眼底。 许浑扯了一下脸上的面纱,面纱有些粗糙,磨得他脸疼。 “容容,我申请换个面纱,现在挂在我脸上的太劣质了。” 许浑自从梦醒后,一直想不起来容栖栖在梦里对他说的话,只记得一个“容”字。 再见到容栖栖时,他便换了一个...... 《亡人怨》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3) 一抹深蓝色祥云圆领长袍从草丛里闪出来,容栖栖这才看清来人。 泽恩身形清瘦笔挺,手拿一柄玉骨扇,嘴角含笑,“侠士好功夫。” “只是这心未免太狠了一些。”玉骨扇指向没入地里的飞刀。 容栖栖手握拳,刚才如果不是这个人出手帮元坝,元坝下面的二两肉早就不翼而飞了。 碍事的家伙。 “难不成你有类似经历”容栖栖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他胯下,说,“又或者,你已经没了那东西,所以对这种人都有同情心” 那人感觉胯下一股凉风,不由...... 《亡人怨》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4) 郑庭玉的武功师从伯成法师,不仅如此,提出让郑庭玉潜入魔教的人,就是这位伯成法师。 所以,姬夭重生后第一件事,便是砍了伯成法师的舌头,然后又砸烂他的脑子以此泄愤。 因此这位伯成法师,也是姬夭的复仇对象之一。 容栖栖在台下思量着如何对付伯成法师,台上伯成的讲话已经接近尾:“此次武林大会的比赛规则是不分门派,以个人作战的形式进行比武,且参赛者不准使用任何兵器,只准以内力和招式取胜!” 此话一出,犹如投下一颗惊雷...... 《亡人怨》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5) 纪筠也听到了,一脸担忧地看向许浑和容栖栖:“这可怎么办那两个看起来像是不好惹的,不如我去与他们详谈一番。人与人之间须以和为贵,也许那两位兄台是个明事理的人。” 许浑觉得纪筠不是单纯,是傻子。 “别犯傻,乖乖坐在这里,看你的戏。” 纪筠被凶了,心里的忧虑还是没落下,连带着擂台上的比赛都没有心思看了,许浑懒得搭理他,继续给容栖栖剥瓜子,并借此机会坐得离容栖栖近一点。 “那些人如果不安分,我第一个爆他们的狗头...... 《亡人怨》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6) 待浮羽派走后,伯成法师愠怒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对容栖栖道:“还请阁下稍作休息,待老夫派人修建好比武擂台,再请阁下继续与其他侠士切磋。” 容栖栖转身回到她的雅座上,一句场面话都不愿意对伯成法师说。 伯成法师见容栖栖傲慢无礼的模样,虽脸色一如往常,但心里却给容栖栖记了几笔。 伯成法师对身边的弟子洪一百道:“去,动作麻利点。” 洪一百应下后,往容栖栖那边瞟了一眼,低声询问伯成法师道:“师父,那人……” 伯成法师捋了...... 《亡人怨》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7) 伯成法师想起容栖栖似乎并未自报家门,在比武开始前,问容栖栖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师承何处” “阿容。”容栖栖傲然挺立,说,“我无师门,自成一派。” 台下的人一片哗然,此人嚣张至极,但也没人当那个出头鸟,毕竟容栖栖与孙振的比武还历历在目。 容栖栖武功高深莫测,在没有完全打探清楚她的底细前,还是少得罪她为好。 江湖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枉死之人。 伯成法师对容栖栖的狂傲更是不喜,他没想到本来是为郑庭玉开路的新规...... 《亡人怨》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8) 容栖栖将指间的碎片插进梁实秋的发髻里,对许浑招了招手。 许浑收到信号,一脚将梁艺秋踹下台,好巧不巧,刚好摔在郭勋身上,梁艺秋发髻里的碎片还戳进了郭勋的肩膀。 “啊——” 山谷里回响着郭勋叫破喉咙的呼号。 许浑与容栖栖并肩而立,同时俯视台下的跳梁小丑,即使看不清许浑的脸,但从他身遭围绕的冷气,不自觉地让人远离他。 容栖栖更不用说,一双如鹰击长空般的双眸闪出锋利的光,吓得那些“小丑”屁都不敢放,抬起梁艺秋和郭勋...... 《亡人怨》第一百九十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9) 真相大白,双身派拉拢容栖栖不成,于是怀恨在心,他们先行下山后,留下几名弟子在半山腰等着容栖栖下山,打算借助华盖山的悬崖在这里伏击容栖栖一行人。 不过梁艺秋太蠢,被打成那样还没有长记性,低估了容栖栖的功力。 现在人已经被容栖栖俘获,许浑问容栖栖:“把他们交给伯成老头儿还是推下去” 一旦被伯成法师知晓双身派违反了武林大会的规则,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双身派将来何以在江湖立足。 那两位黑衣人突然激动起来,似乎...... 《亡人怨》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0) 许浑往后仰,故意与容栖栖拉开距离,“这里好热,我们还是出去吧。” 容栖栖抿嘴笑了一下。 小垃圾,还敢逗我 “终于找到你们了!” 许浑和容栖栖一齐往巷子口看过去,纪筠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容栖栖第一反应是将许浑的帷帽合上。 旖旎的气氛随着纪筠的这一声呼喊被彻底打破,容栖栖松开许浑的手,先一步向外走去。 纪筠调整好呼吸后,道:“二位姑娘,你们在这里做甚” 许浑合拢微微出汗的掌心,试图掩饰什么,又想留下什么。 “外面...... 《亡人怨》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1) 容栖栖神情淡然,对纪筠的话好似并无惊讶,“既然你知道茶水有问题,为什么还将其端过来给我” 纪筠眉头紧皱,“是成文成武两兄弟逼我这么做,如若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做,他们便要将我置于死地,我也是被逼无奈。” 许浑怎么觉得纪筠这么假惺惺的呢 他冷笑一声,“呵,我们二人的武功你不是没见过,何故会被那两个草包吓到你骗傻子呢” 纪筠慌了,“纪某以人格起誓,字字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容栖栖最不相信的就是人性,“你的...... 《亡人怨》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2) 前半夜许浑主动守夜,除了隔壁和下堂有过几批人在争吵外,没有其他事情发生,容栖栖懒得守夜,两人一睡到天明,睡醒后都神清气爽。 尤其是容栖栖,吃饱睡足的她活力满满。 许浑快步跑进来,将怀里的早餐放在桌上,敲了敲屏风,“阿容,起床了吗” 容栖栖伸着懒腰,睡眼惺忪地走出来,“一大早你去哪里了” 许浑双手搭在容栖栖的肩膀上,一面将她往桌子那边推,一面帮她在肩膀上按摩,让容栖栖精神好一些。 “昨天经过集市的时候,我...... 《亡人怨》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3) “是谁谁可以帮我” 容栖栖见鱼儿上钩了,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快到纪筠根本没注意到。 “伯成法师。” 纪筠喃喃自语:“伯成法师……伯成法师……伯成……他会愿意做” 容栖栖摊手,“当然不会啦,除非你是他儿子。” 由于容栖栖太过理直气壮,纪筠被她搞糊涂了,“那容姑娘的意思是” “他不认识你,可你认识他啊,只不过要做成这件事,还需要你们双向奔赴。” 许浑眼角抽了一下,“双向奔赴”还是他教给容栖栖的。 但是在他印象...... 《亡人怨》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4) 伯成法师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落在容栖栖身上的眼神凝滞了一会儿,方才说道:“阿容少侠来迟了些。” 容栖栖没有对不相关的人解释的习惯,略过伯成法师阴阳怪气地指责,说:“可以开始了。” 伯成法师见容栖栖隐约有主人的风范,心里怒火更旺,可又不能当众撕破脸,冷着脸宣布:“既然阿容少侠到了,比武继续。” 有人应声上台,朝容栖栖作揖后,“在下乃双身派弟子朱买曲,还请阿容少侠指教。” “双身派你们还有胆子来” 容栖...... 《亡人怨》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5) 伯成法师自己说他要武林为郑庭玉开路是一回事,从容栖栖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这句话在昨天震慑一片人,此时伯成法师却怎么听怎么讽刺。 可他必须端着,不能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面前露怯,“你就如此有信心,无人能将你从擂台上打下去或许根本不用庭玉出手,你就已经灰溜溜地滚回去了。” 容栖栖冷眼扫视台下的众人,大部分都不敢与她对视,她笑了一下,“法师张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在场的人还有人敢上台吗” 伯成法师...... 《亡人怨》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6) 郑庭玉没说话,出人意料地出拳向容栖栖面门打去,可速度慢了一些。容栖栖扣住他的手腕,郑庭玉不往回收,反而伸出另一只手,抓紧容栖栖的肩膀。 容栖栖正要挣脱,可耳边却传来郑庭玉的声音:“别乱动,许姑娘还在我手里。” 容栖栖停住,两人就这么以怪异的姿势站在擂台中心。这不仅引起了伯成法师的注意,也激发了众人的好奇心,纷纷在议论容栖栖与郑庭玉为什么比武比到一半,停在那里不动了。 “你把他怎么样了” 容栖栖不放过郑庭...... 《亡人怨》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7) 容栖栖并未立刻去山坡上傻等郑庭玉,而是调转方向去了之前来过的山洞。 她循着方才留下的记号一路走到洞口,虽然遮挡洞口的树枝依然在这里,可明显有人动过的痕迹。 这与容栖栖的猜想没有差别。 郑庭玉就是从这里去看台。 虽然容栖栖暂时不清楚为何要在看台下挖一个洞,直通山后的悬崖,也许是为了逃生,又或许是有其他的阴谋。 容栖栖第一次接近洞口时,便察觉到了这里面残留着一丝怨气。 容栖栖听着山那边传来的庆贺声和吆喝声,心下猜...... 《亡人怨》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8) 这里怪像横生,又有似人非人的怪物,容栖栖不打算在这里多留,她双手穿过许浑的腋窝,想抬起他,“我们先出去再说。” “是……化鸟……蛇……” 许浑动了动唇。 他在告诉容栖栖水里的怪物是什么。 容栖栖以为她出现了幻觉,捧着许浑的脸道:“你醒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能不能站起来” 许浑掀起一点仿佛被石头压住的眼皮,试图转动滚烫的脑子一一回答容栖栖,可他的头太痛了,因发烧而干渴的喉咙说不出几句话,只能勉强发出...... 《亡人怨》第二百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一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9) “吭哧吭哧——” 撕咬皮肉的声音在这种环境里尤为刺耳,容栖栖小心翼翼地掀开桌布的一角,透过那个缝隙,她看到一群密密匝匝的化鸟蛇,正压在那个人身上,用尖利的獠牙分食他的肉体。 它们好像对人骨不太感兴趣,有几只化鸟蛇抽出那个人的肋骨和趾骨,喜欢吃内脏的,就聚在肠子那里,将脸埋进去仔细品尝,肚子里被它们搅得凌乱不堪。 最左边的一群化鸟蛇不知道从哪里叼过来一截肠子,粉红的肉/肠被它一路拖拽,身后还跟着几只要抢肉...... 《亡人怨》第二百零一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1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二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0) “当然是为了放无蕊雪莲。”容栖栖说,“本应该将无蕊雪莲熬成汤药让你喝下去,可现在这种情况,怎么熬药像无蕊雪莲这般珍贵的补药,要想充分吸收它的营养,直接让你们二者相融是最好的方式。” “那他呢”郑庭玉指着伯成法师道,“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给他开洞” “你要用人家的命换你的命,如果换成是你,你愿意吗给法师开洞不过是想威胁他,让他帮你解毒,等会儿你就这样说……” 郑庭玉听了容栖栖的计划,半信半疑道:“...... 《亡人怨》第二百零二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三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1) 容栖栖胃里涌上一股酸水,“住嘴!” 郑庭玉身上,脸上,手上全是血,他被迫暂停,先将口里的血吐了,然后说道:“何事” “你是不是中毒把你脑子给毒傻了谁告诉你要这样处理的” 郑庭玉玩得正起劲,兴奋中带点委屈,“是你说,让我自己想办法。” 容栖栖抿了一下唇,试图压下心里头的恶心,“行了,你躺着平缓心情,剩下的交给我。” 郑庭玉心脏砰砰乱跳,头皮下的血管也跳动得厉害,“我心静不下来。” 容栖栖一个手刀劈下去,郑...... 《亡人怨》第二百零三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2) 外面妖物肆虐,里头又自相残杀。 这是怎样的一个怪世界啊! 容栖栖头胀得厉害,搜寻一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将许浑放出来,“你现在感觉如何” 许浑吸收了魂戒中的怨气,头脑清醒不少,只有喉咙还有些发涩,“好多了。” 他四处打量,看着郑庭玉和伯成法师满身污血的模样,许浑眨巴眨巴眼,“我错过了什么” 容栖栖将手背覆在许浑额头上,体温回到了正常标准,放心不少,她见许浑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后,才将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的...... 《亡人怨》第二百零四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五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3) 郑庭玉头抵在书架上,后退不了,只好将下巴往里缩,“可以谈……可以谈……我我去弄钱,五千两黄金,虽然我现在没有,但我有五千两银票,先将这五千两当做定金可否之后的钱我慢慢补。” 许浑考虑三秒,扔掉短刀,“也行,钱呢” “在我身后的密室里。”郑庭玉说,“你先替我解毒,钱才能给你。”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郑庭玉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听他语气阴冷,“钱好说,只要我活,一分都少不了你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 《亡人怨》第二百零五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4) 郑庭玉想起幼时他不小心进入了一个房间,被法师骂得狗血淋头。 “其实在我们脚下的房子那个密室中,还有一个密室,伯成法师禁止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进入,可能在那里面会有线索。” 容栖栖扫视一边这个屋顶,估摸了一下密室在房间里的方位,那些寄生死尸有一部分已经被房内的血腥味吸引过来了,正在往房间里走。 容栖栖心下有了考量,转头问许浑:“你给郑庭玉使用了傀儡符” 许浑点头,故意提高音量道:“没错,我到这里的时候,伯成法...... 《亡人怨》第二百零六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七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5) 化鸟蛇猛地直起身子,连带着死尸的头往后仰,与地面平行,张着一个血盆大口,化鸟蛇受到挑衅,直接从死尸嘴里跳出来好长一截身体。 许浑一把掐住化鸟蛇的七寸,“咔嚓——”一声,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化鸟蛇瘫软在许浑手背上。许浑也不拖泥带水,将死了的化鸟蛇往上提,把它寄生在死尸肚子里的那一部分拎出来。由于这一只化鸟蛇寄生在死尸的大肠上,所以连带着大肠也拖了出来。 即便许浑戴了两层纱,都扛不住这怪味。 “呕——”许浑两指...... 《亡人怨》第二百零七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八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6) “不会什么” 容栖栖捂住许浑的嘴,“就算现在用了,你的内力也不会立刻恢复。” 郑庭玉担心节外生枝,坚持道:“无妨,既然许姑娘说现在可以服用,不如就趁此刻我们还算安全,帮我用了这无蕊雪莲吧。不然带在身上,总觉得不踏实。” 容栖栖见郑庭玉这么固执,接过“无蕊雪莲”,“你把衣服脱了。” 许浑立刻闻言,立刻插在两人中间,抢过容栖栖手里的“花”,“我来我来。”郑庭玉脱衣裳时,许浑还不忘让容栖栖转过身,“不能看。” 《亡人怨》第二百零八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九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7) 郑庭玉空洞无神的眼睛在看到伯成法师的脸后,突然聚焦,指着法师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还活着!” 伯成法师皱眉,“庭玉,放肆!这么多年为师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的教养和礼仪都抛之脑后了接下来你要去的地方是魔教,到了那边还这般失态该如何是好” 郑庭玉脑子里像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叫,“什么魔教我怎么会在这里” 伯成法师似乎对自家徒儿的反应很不解:“你在不知所云些什么”法师压低声音,说:“昨夜为...... 《亡人怨》第二百零九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8) 姬夭给郑庭玉把脉,沉吟了片刻,才道:“体虚脉搏弱,纪公子,你似乎——肾不太行啊。” 男人,不能说不行。 郑庭玉极力克制黑脸的冲动,抽回手,“男女授受不亲,望姑娘自重。” 姬夭从小在魔教长大,无父无母,哪里有人教她这种礼教观念,今日也是第一次见生人,郑庭玉这副书生气一下子抓住她的眼球,一时间兴从心起,往郑庭玉靠近两步。 “外面的男子都似你这般吗” 郑庭玉往后退一步,“还望姑娘离小生远一些,万一被人瞧见,对姑...... 《亡人怨》第二百一十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一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9) 姬夭咬了一下唇,低声道:“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教主那边有我,他不会把你怎么样,我知道你每每去玉腰塔都不开心。” 郑庭玉放下帕子,正要张嘴解释他没有不甘心,姬夭突然转过身,拉着他的手,“纪筠,谢谢你愿意为我改变。” 郑庭玉总觉得这句话有点怪,像是刚好要堵住他拒绝的话,但他了解姬夭,她不是会在言语上转弯的人。 郑庭玉拍了拍姬夭的脑袋,“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触碰姬夭头顶的手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夭夭,你...... 《亡人怨》第二百一十一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2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30) 郑庭玉误以为许浑在哭,本想伸手摸他的脸,可他手骨俱断,无力抬起,“别……夫……” 他想说别哭。 容栖栖布置好一切,往许浑和郑庭玉的方向走过来,那头扎眼的银发让人想忽视都难。 郑庭玉对魔教教主敬畏在心,当年他与姬夭之间的事一直被魔教教主阻拦。 姬夭是个孤儿,被魔教教主捡回来抚养长大,姬夭所有的武功心法皆由教主传授。 因魔教教主长着一张雌雄难辨的面容,再加上教主身高八尺,永远穿着一声宽大的流光红色长袍,叫人无法...... 《亡人怨》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3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31) 郑庭玉认真严肃地看向姬夭,道:“跟我走,好不好” 他想抛下一切,脱离无休无止的纷争,与心爱之人遨游天下,做一对无忧无虑的神仙眷侣。 姬夭被郑庭玉突如其来的改变惊到了,马森在不远处也听到了郑庭玉的话,他大喊:“少爷,不可!” 姬夭复杂错乱的思绪被马森这一声惊叫拉回来,她冷笑一声,“你玩我玩得还不够吗” 郑庭玉辩解:“我不是,我——” “够了!”姬夭厉声打断郑庭玉,她环顾四周,瞳仁里印着魔教弟子被欺压的场景...... 《亡人怨》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3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四章 求情 “而是因为他们。” 容栖栖问:“他们你指的是......” 姬夭紧紧抿住双唇,良久她才说道:“魔教因我而覆灭,这是我欠魔教弟子的,我这条命因魔教而生,理当用这条命来还。若那天我不会仇恨冲昏头脑,一定要与郑庭玉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也不会因我受制于郑庭玉。” “什么幻境不幻境,虚假还是真实,我只想做我应该做的。”姬夭说,“至于郑庭玉,他该死!” 容栖栖很欣赏姬夭的敢爱敢恨,她心里自有一把称,不会被可笑的爱情迷...... 《亡人怨》第二百一十四章 求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五章 阿鼻地狱 阿鼻地狱别名无间地狱,意为痛苦永无间断之意。 此地是地狱之中最苦、最黑暗的一层,凡是被囚禁在此受罪的鬼魂,全部是前世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恶。 无间断的痛苦,才有无间断的怨气。 容栖栖收回的怨气,除了一部分自己留下,另一部分在此炼化成灵力,以进贡给阎罗王。 阿鼻地狱里的拘魂使者是阿傍罗刹,要想进入阿鼻地狱,必须得到阿傍罗刹的许可。 阿傍罗刹前生是罪大恶极的暴鬼,因拜在地藏菩萨座下后,便做了阿鼻地狱的守门鬼。 容栖栖...... 《亡人怨》第二百一十五章 阿鼻地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六章 灵府 容栖栖握紧镬罪叉,轻轻触碰到在许浑身体外面形成的隔膜,闭上眼,将她的灵力与许浑的意识建起桥梁。 “许浑,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许浑蜷缩在一起,猛然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他尝试着伸展四肢,可他好像被一张无形的网包裹起来,只能如婴儿般缩成一团。 头都快埋到胸口了,发出的声音也是闷的,“容容,是你吗” 在外的容栖栖不知呼喊了多少次许浑的名字,一直没有回音,心里焦急万分,可又不能用强力进入许浑魂体。 还好许浑终于回...... 《亡人怨》第二百一十六章 灵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七章 阴风寒 容栖栖知晓恶鬼心中的顾忌,便加大筹码,将她在阿鼻地狱吸入的纯净灵力释放一部分出来,恶鬼感知到这强大的力量,决定拼死一搏,聚集它的残魂朝容栖栖袭击过去。 黑暗之中,有一双与其融合的双眸闪过不屑,“你只管来。” 由千年寒铁铸造而成的镬罪叉,在黑暗中闪出刺眼的银光,时不时还伴有灼烧的魂体的声音,恶鬼被容栖栖打得落花流水,为了维持它的残魂,恶鬼不得不将控制许浑的怨气收回来一部分。 许浑的灵府因此明亮不少,容栖栖...... 《亡人怨》第二百一十七章 阴风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八章 怨鬼草 “救......救我......救......” 许浑顿住,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他好像听到了求救声,还是他自己的回声 “有......有人......吗......救救......我......” 诡异的求救声再一次回荡在许浑耳边,他确定不是错觉,许浑顺着声源找过去,发现在淡河上漂浮着一块木板,上面似乎有个人。 因为隔得太远了,许浑看不清木板上究竟是人还是鬼,那个东西看到许浑动了,呼叫声更加大:“这里!...... 《亡人怨》第二百一十八章 怨鬼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命换一命 幸好容古和邬琳还未回容氏府邸,许浑顺利将蜜蜜带到容栖栖的院落,在进容栖栖房间前,许浑遇到了阻拦。 檀林冷着脸,不论许浑如何解释蜜蜜的来历,她都不相信一个陌生人,“不行,没有容鬼的命令,绝不能让外人进入容鬼的房间。许先生,看在你是容鬼带回来的份上,只要你在老爷夫人回来前,把这个女人带容府,我可以不上报。” 许浑理解檀林的立场和原则,蜜蜜的身份别说檀林不相信,连他都觉得有问题,可是能够救治容栖栖的希望就在...... 《亡人怨》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命换一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章 我愿意 许浑坐到床边,握住盖在湿漉漉被褥下容栖栖的手,因高烧不退,容栖栖的掌心汗津津,许浑试图帮容栖栖擦干汗渍,他天真地以为这样做容栖栖就可以恢复健康。 不过是徒劳而已。 蜜蜜冷眼看着这一切,她早就知道,男人平时最会装作深情,到了生死关头,什么情啊爱的,全都弃之不顾,唯保命要紧。 许浑将头抵在容栖栖身边,摩擦容栖栖铺散在枕头上的柔发,声音有些闷,“仅有这一个办法了吗” “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又是一片死寂。 《亡人怨》第二百二十章 我愿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一章 脱他衣服 蜜蜜用她少得可怜的怨气,苦苦支撑起这个结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结界里被白雾笼罩,蜜蜜也弄不清楚他们到了哪一步。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快一点。 再快一点。 “咚——” 一张大手穿透烟雾拍在结界上,随之,另一只手也印在大手旁边,不过与大的那只相比,明显后来的手小很多。 大手做出这个动作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拍了一下结界,便直直地落下去,在即将磕到床板时,那只小手接住了大手,并反手握紧。 蜜蜜能看到两条肤色不一的胳膊...... 《亡人怨》第二百二十一章 脱他衣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接下来还有一个“大工程”。 容栖栖瞥了一眼坐在浴桶里的许浑,拳头捏紧又松开,嘴里念念有词,“我是想要帮他,绝对没有其他念想。 “没有!没有!” 容栖栖一边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一边把手伸进浴桶里,热水漫到容栖栖的小臂,水面上因容栖栖的动作而被搅得波纹不断。 一如她不平静的心。 容栖栖尽量让自己不碰到许浑的肌肤,一边两根手指,夹住小裤裤的边沿,往下拉。 但由于许浑坐在浴桶里,容栖栖第一步就卡住了。 她最好松开脱到一...... 《亡人怨》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走了 容栖栖只有许浑的外衣,没有他的贴身衣物,瞥了一眼随意丢放的四角内裤,容栖栖犹豫了一会儿,唤来一个鬼仆:“你去,把这个洗一洗,然后拿到火灶烤干,再过来给我。” 鬼仆不会说话,呆呆地点头,胡乱抓起那一团就去按容栖栖吩咐的去做。 容栖栖想着内裤清洗需要一点时间,便先给自己又梳洗了一遍。 她换上一套镶金边月白旗袍,头发简单挽了一个发髻,温柔中又带有一丝清冷,在许浑身形的衬托下,容栖栖显得更加纤细婀娜。 做好这些,...... 《亡人怨》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容氏老宅 过了刀锯案,就是容氏老宅。 老宅的结构与容府天差地别,容府的房屋布局,沿袭的还是在人间生活的三进四合院,而容氏老宅的房屋类似于蜂巢。 要想进容氏老宅,必须通过族人看守的琉璃螭龙门,正对着琉璃螭龙门的大“蜂巢”就是族长所居之地,族人称它为虹巢。 以虹巢为中轴线,左右两边屹立着大小不一的小“蜂巢”,这些是容氏各个旁支的居住点,叫做米巢,因形状似大米,故有此称。 细细看去,那些米巢顶上闪烁着或明或亮的蓝光,那是...... 《亡人怨》第二百二十四章 容氏老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容华因 “过家家用都不用的符咒,也值得你拿出来显摆” 千钧一发之际,烧到容曲知眼前的火球突然拐弯,朝着火莲河的方向飞去。 “嘶——”半人高的火球没入到水中消失不见。 直到容曲知亲眼见到噬火咒掉在火莲河里,他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懈下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容鬼,别玩太过火。” 人未到,声先行。 “噔——” 虹巢的琉璃门缓缓打开,在场的人纷纷朝那边注目,一个身形挺拔,穿着一套黑金螭龙宽袖长袍的俊美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 《亡人怨》第二百二十五章 容华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六章 扣押 容华因终于收起了他自以为亲切的笑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 鬼火点燃烟草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凌厉,犹如一把利剑刺向容栖栖。 “为什么一直不回虹巢” 这是默认了容古和邬琳被扣押在老宅的意思。 容栖栖觉得容华因不可理喻,“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就把父亲母亲关在老宅他们人呢我来了,可以放他们走了吧。” 容华因稍稍直起身,烟雾随着他的动作往容栖栖眼前飘,呛人的烟味与表情意味不明的容华因相得益彰。 “容五这么多...... 《亡人怨》第二百二十六章 扣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亡人丹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吃完饭后,各回各的房间休息。 容栖栖坐在床上,听着容华因养的报时鬼发出“咕咕”声,就知道到了虹巢人睡觉的时间了。 容华因喜欢掌控一切,特地用珍贵的怨气圈养一只报时鬼,用它规定起床时间,三餐时间,睡觉时间。 一切不按照容华因规定时间来的虹巢人,必会受到家规的惩罚。 关于亡人丹这个东西,容栖栖只亲眼见过一次,并不清楚它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但根据亡人丹的重要程度,容栖栖估计容华因不...... 《亡人怨》第二百二十七章 亡人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八章 解释 如滔天巨浪般的道德谴责感让容栖栖下不了手,她背靠墙坐了下来,一双泛着金光的瞳仁凝视着容华因的后脑勺。 心里的两个小人彼此掐架,一个说:“为什么不可以拿你是要去救人的,你没有错!” 可另一个又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偷。这就是偷,容栖栖你要变成一个千夫所指的小偷吗” “栖栖才不是小偷!她不是为了自己才来的,她是为了救许浑,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更何况许浑是为了救栖栖才变成植物人的,难道要让栖栖见死不救...... 《亡人怨》第二百二十八章 解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九章 定数 “反了你!你自己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蠢话” 容华因气急攻心,就差没指着容栖栖鼻子骂她了,下午的君子风范全然不见。 容栖栖是那种给做了决定,就不会反悔的人。 她破罐子破摔,既然被发现了,心里的负罪感反而少了一些。 容栖栖将亡人丹当着容华因的面,塞入她的魂戒中,“太爷爷,请您允许我用亡人丹救人。” 容华因被容栖栖这一波操作给惊到了,思维一时没跟上,“救人” “我有一个朋友,十分需要亡人丹的怨气,如果没有亡人丹...... 《亡人怨》第二百二十九章 定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章 醒了 容栖栖搞定容华因那边,便迫不及待地回到容氏府邸,“檀林,檀林......” 她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檀林出来,反倒喊出了其他人。 “容姐姐,你回来了檀林姐姐去仓库找东西了。” 蜜蜜这两天被关在容栖栖院子里都快发霉了,看见容栖栖回来,连忙从西厢房蹦出来。 檀林每隔十天就会去仓库拿补给的东西,容栖栖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这几天,“你没有出去过” 蜜蜜瘪嘴,一脸委屈:“我才不敢出去,阎罗王此时肯定发现我不见了,这时...... 《亡人怨》第二百三十章 醒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冷战 容栖栖身形僵硬了一瞬,“嗯,你说得没错,你在自己家里也自在一些,你也跟我说过你......你有悬石,能缓解畏寒之症,等你再好一些,我就——” “不必,就今天。”许浑打断容栖栖。 容栖栖的视线从许浑的脸上,移到手里的茶杯上,许浑的眸子太过幽深认真,她有些不敢看,她害怕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情绪。 “这么急”容栖栖的手指不断拨弄着许浑喝过的茶杯口,“你的烧刚退……” “谢谢你的提醒,你已经说过一遍了,我的身体我...... 《亡人怨》第二百三十一章 冷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逼问 “容鬼,您都这样躺在家里好几天了,阎罗王那边一直派鬼差来寻你,今儿又来了一个,您再不去阎罗殿,阎王恐怕要亲自来寻你。” 自从容栖栖那天送许浑离开后,回来丢下一句:“我要休息,谁来都不见。”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里没出来过。 檀林前前后后帮容栖栖婉拒阎罗殿的人多次,她担心再把阎王派来的鬼差拒之门外,会给容栖栖带来麻烦,这才大着胆子进容栖栖的房间。 容栖栖房里没点灯,黑乎乎一团。 檀林看不清容栖栖的脸,只能大概看到...... 《亡人怨》第二百三十二章 逼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三章 炉鼎之晶 容栖栖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刀过来,君不见立刻改口,“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我的条件不过分,只需要你帮我给树浇浇水,施施肥,顺便除除虫就够了。” “树什么树” 君不见提出的要求出乎容栖栖意料,即便不是放走他这种绝无可能的要求,也不应该是看护植物这么简单。 君不见好似陷入回忆,对着容栖栖娓娓道来:“我是个孤儿……”说到这儿,他特意顿住看一下容栖栖的表情。 令他失望的是,容栖栖并没有同情,只有一如既往的淡...... 《亡人怨》第二百三十三章 炉鼎之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