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鸳鸯闹堂前》 第一章 红依 :“喂,你叫什么?” 芦苇荡中,刚走了两步,就在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薄靖萱扭头白了那人一眼,一身红衣装扮的男子,不像是人,但又不是仙,又不像是什么妖。 气质,倒挺像那血族的吸血妖魔。 手指摸了摸嘴唇,回头又细看了一眼,转身便走了。 那男子不依,继续又问:“你叫什么?我叫红依,芦苇荡那边有一住户,是个娇艳的美人儿,要不,我分你一碗血?那味道定然是不错的。” 薄靖萱又白了他一眼,只能说,果真是吸血一族的,被她给料定了。 当下夜黑风高,通过往生殿,逆天改命回到这三百年前,竟然会出现在这芦苇丛中。 这身后男子又是怎么回事? 一言不吭继续往前走着,最后到一个茅草屋面前,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身后那红衣男子竟然也跟着进去。 薄靖萱不由得就扭头,冷回过去:“你跟我做什么?” 红衣男子面不改色的:“这里是我家。” 四处打量着这处茅草屋,甚为破旧,里面的东西也乱的不行。一时想往身上摸银两。 不对,这人是血族,应该不需要银两。 便摸了腰间的匕首,对着手腕就是一划,却被那红衣男子猛然一挡,左手一别,将她右手握匕首的手一折。 红依:“你做什么?” 薄靖萱:“借你茅草屋一用,你不是血族吗?放点血,算是报酬。” 红依:“我不是问你这,是问你手上。那红线,莫非是被人甩了吗?” 蓦然就有些同命相怜的感觉,靖萱看了看自己手上,又眨巴了眼睛看了看他,不等得她回答。 红依长叹一声,便是同命相怜,免不得吐起口水,伸出自己的手,也露出手腕绑着的半根红线。 这是姻缘线,人的姻缘线是看不见的,即便是被扯断了,也是浑然不觉得。 但是六界除了人界与本就没有姻缘的佛界之外,各路神仙、妖魔的姻缘线却是能看得见的,在姻缘将成的时候是若隐若现,姻缘成后,则会溶于血骨。 但若是已经成的姻缘线,被人突然给剪了去,那手腕上就会出现被剪后留下残端的姻缘红线。 这寓意着,不是被甩了的,就是自个剪下这红线准备与他人再牵姻缘的。 但看这姑娘实在不像是后者,那就只能,是被人给甩了的? 红依不免便叹息一声:“你这是,去追负心汉吧?” 红依:“别找了,人家既然已经是抛弃你了,还去找做什么?再说,你这样子,要身材没身材,要样子没样子,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你拿什么,去跟别人抢?” 薄靖萱抬首,一个大大的白眼回他:“叫我萱姑娘就好,借住一晚,明早就走。” 然后看了看这乱糟糟的茅草屋,略皱了下眉,将就着,抱了被子在地上一铺,就躺下。 眼下已经是九月份,深秋时节,地面上还是有些冷,咬着牙,挨过了一夜。 她叫薄靖萱,在冥界,有一禁地,名为往生殿。 可窥探人之命格、姻缘。掌管的人有两名,一位叫薄景琂,是哥哥,一名便是薄靖萱。 三百年前,薄景琂到人间游离,四处行善,并不吝于将自己的气运分成数份,帮助世人积攒运气。 却不成想被施予善心的人,有人存了贪念,在事成之后,仍旧霸占着薄景琂的气运。 最后将哥哥的气运耗尽,整个人现在都还在往生殿里昏迷不醒的躺着。 而嫂嫂刚怀胎九月因为气急早产,如今连同孩子都被娘家给带了回去,并被逼着再嫁。 此次逆天道,回到这三百年前,还不是想收回这三百年来哥哥送出去的气运? 蜷缩在被窝内,又摸了摸自己手上断了的那半截红线。三年前,还是嫂嫂带她到月老面前求得的姻缘,不曾想,这一穿越,竟然断了。 微微叹息着,闭着眼,蒙着头,就想这一个夜晚快点过去。 红依在地上绕着那全身都裹在被子内,不露出一个头的女子转着。这就睡了? 罢了,可都睡了三天了? 不会伤心过度,睡昏过去了吧? 便伸过手,去掀那被子。手刚碰上,又缩了回来。 红依:“莫不会,是要赖上我的?” 红依:“不过这瘦胳膊、瘦腿的,也不是个美人啊。” 迟疑着,干脆直接踢一脚吧。 于是,也真这么做了,薄靖萱也是十分纳闷,怎么就睡不醒了呢? 手背上一痛,似乎被人给踹了一脚,忙翻了个身,把被子掀开:“天亮了?” 红依:“何止亮?” 简直就跟嚼豌豆一样,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而且还蹦的特别顺溜。 红依:“我可警告你哦,这已经三日了,你不是要住一日吗?这都住了三日了。 要走就赶紧走,可别赖在我这。” 就他这破地,她稀罕赖啊? 秉着不惹麻烦的缘由,仍一副冷冰冰,面不改色的:“好。” 爬起来,起身便去走。 此来,因为是逆天意,她是没有任何仙力、法术的,只是身上带着点银子,但怕时空错乱,也没敢多带。 在这里,恐怕还要呆上三百余年,不去想法弄点银子,实为不妥。而且身上的这些银子,毕竟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花了,也得日后再赎回来。 想了想,这赎回来的麻烦,也实在是担忧,万一到时花出去了,寻不回来了怎么办? 于是干脆就揣在身上,也不打算拿出来。走到大街上,将砍下来的芦苇往地上铺成长长人形的一堆,上面罩着一床从破庙带出来的陈旧棉被。 再往自己脸上摸了几把灰,然后卷缩在被子里,浑身瑟瑟抖着,而一旁放着一个钱罐子。 地面上有用石子写的字,字体歪歪扭扭,写着求医寻药,望好心人能够施舍,日后必将涌泉相报之类。 这里是一个街尾,头发也弄散了,直接装死一样,一有人来,甚至翻出鱼白眼,从口中吐出舌头,拢拉着,装死。 临到中午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一白衣男子,是异常的突兀,那眸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走过去,将那被子猛然掀开,然后拉出露出那半截红线的左手。 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猛然一震,身子抬起来,那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的男子,突然扼住她的下巴:“你到底是谁?” 第二章 子白 脑子顿时一阵嗡嗡,目光对上去的一刻,似乎被电了一下,目光快速的闪躲,抱过自己的钱罐就跑。 四周围着的人群猛然醒悟。 :“那丫头是骗子,赶紧追~” :“我的钱~” 一个嘴巴里含着麦芽糖的小孩哇哇的哭着,这是她要准备去买糖的钱,围着人群的另一边,一个身穿鱼纹、赤白衣衫的男孩朝那哭泣的女孩白了一眼:“小家子气。” 女孩:“你说谁小家子气呢?” 哼哧一下,竟然不哭了。一双眸子圆鼓鼓的瞪着、赌着气。 薄靖萱跑到一处拐角,突然听到有女孩的声音,便探过头去看。那女孩吃的圆滚滚,虎头虎脑的,关键是那女孩额前有一颗痣,是花骨朵般的形状,印在左额靠近发际处。 那男孩,一双凤眸,高傲不可一世,更为不啻的:“这里把随身玉佩都捐出去的,可就只你一个。” 薄靖萱忙去翻自己那个罐子,果然有一个白龙玉佩,价值不菲。 这骗人钱财不能去骗孩子吧? 忙跑过去,将那玉佩放回那孩子的手中,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以及一个蜂窝头:“姐姐不乖,姐姐这是身上实在没钱所以才来乞讨的,这个玉佩还你,姐姐实在不敢收你太贵的东西,你给我一个铜板就好了。” 那个女孩眼中明显有一丝惊愣,看着那莫名其妙的一块玉,下手极狠,往钱罐子里一抓,抓了里面的一把铜钱就跑。 而那白龙玉佩则被那女孩又给丢在了薄靖萱手里。 周围的人嚷嚷着,用自己篮子里的菜砸她:“骗子,还我们的钱。” 一时脑袋被一个鸡蛋砸中,正懵着时,方才那出言不逊的小男孩,从她手中拿走那白龙玉佩:“连小孩子都欺骗,不要脸。” 薄靖萱:“我呸!” 一个拳头抡起:“那个玉佩是那个小姑娘的,你才不要脸呢,那么名贵的东西你都敢抢?” 那个男孩子瞪了她一眼,眸中怒火似乎能秒杀一切,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气场? 嘴角哼哧了一声:“就凭你,一个骗子,还敢跟本公子争做好事?” 这意思,是他要亲自还给那小女孩? 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撩妹了? 已经抡起的拳头并没有立即放下去,而是被一个人从身后给握住了手腕,正愣怔间,手腕被猛然一折,反手向后。 手中的那个罐子也被打落在地,而后被人拖着就走。 仍是那位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那位,被拖到一个无人的巷口,那人直接就把她往地上一甩,而且十分嫌弃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一副被恶心到了的样子,然后伸出手,露出自己手腕上断掉的那半截姻缘红线,几乎是咬牙切齿着:“原来你小时候,长那样?” 这什么意思? 唉,不对。 手腕上能明显看出被剪断的姻缘红线的人,不是仙就是妖。 而这人又不像是妖,薄靖萱:“我们同道中人?” 往上拉过袖子,露出自己左手也被人剪断的半截姻缘红线。 那男人的眸子,似乎变的更为厌恶:“黎子白,被你剪去姻缘红线的那位。而方才那小女孩,是三百年前历劫时候的你。” 薄靖萱:“啊?” 薄靖萱:“你逗我吧,我这姻缘线是它自己断的,我还觉得是某个人对其他人动了情把这线给剪了呢。 早知当初,三年前就不该跟着嫂嫂去月老那求这姻缘红线了。” 白衣男子,左眼一跳:“薄靖萱,薄靖萱?” 几乎是慌忙跑过去,捂住他的嘴:“惊慌失措什么啊?我是天上的人,现在在这里法力尽失,若是上头的人知道我的名号,那还不得杀了我啊?” 愤懑着。 那白衣男子也是一脸嫌弃的拿开她的手,一副严重厌恶的模样,从身上赶紧拿出一张帕子,还是湿的。 对着她的脸就直接贴上去,胡乱擦着,咒骂着:“还以为是多么倾城的美人,原来就长这样?这姻缘线断了也罢,免得日后我娶了,还得脏我的眼。” 胡乱的擦了后,看着一手帕的灰,直接险恶的往她脸上就一丢。 薄靖萱白着他,看他这模样,竟然说这里是三百年前,莫非,就是跟她一个时代里,追过来的那个与她的姻缘红线连着的另外一个人? 可这人也差劲了吧? 竟然敢这么对女孩子说话,一点尊重都没有。 薄靖萱:“你也真够可以的,这姻缘线断了就断了,你有必要再追到这里吗?这里是不可逆的时空轴,你来到这里,你就回不去了。 还不如,你再去跟月老求一根呢。” 黎子白:“哦?月老敢给我牵红线?我呸,他好大的胆子。” 盛气凌人的样子,皱着眉心,别过头。这个样子,怎么跟方才那个男孩一模一样? 薄靖萱:“该不会,方才那个欺负女孩子的男孩,是你吧?” 黎子白嘴角抽了抽:“以后不见,也别让我见到你。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这姻缘线是怎么断的。 你就说,是我剪的,因为我嫌弃你,脏。” 说完,转过身就走。 薄靖萱怒从心中起,跳起脚骂就在他身后骂:“你才脏呢?不要皮,欺负女孩子的人都不是人。” 而后哼哧着,眼泪就掉了,有一股很浓烈的辣味,而绝非是什么受了委屈,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小白莲。 扭过头去,生怕被那人回头撞见,结果硬生生的,她就撞到了一个人。 红依手中正拿着一个超大号的红辣椒,类似于胡萝卜大小的,正咔嚓、咔嚓的一口口往嘴里塞着嚼着。 浑身的气场冷冷的,怪怪的。 他说,那个不要脸的负心汉,欺负你? 薄靖萱点点头,加上辣椒的刺激,还有方才,以及第一次穿越到这里的不适应、想家。 眼泪哗的下就哭了起来。红依走过去,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哭:“没事,以后有我。” 红依把头低下,靠在她的肩窝里。这是一个一袭红衣,头发披散的人。身材消瘦,一张脸,却是格外的俊逸,甚至是对称、完美的。 第三章 收服红依 回到红依所住的那个茅草屋,桌子上已经摆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红依指着那碗:“吃吧!” 而后便自己上了床,身影,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可他方才为什么会帮你自己? 又看了看桌上那面,不敢去吃。莫非里面有毒,他想喝满怀感动之时死去之人的血? 于是轻轻咳了一下:“我不饿。” 满不在乎的一个:“哦!” 之后便没有了回音。 探过身去,茅草屋其实不大,里面也就一张床,她所处的位置距离床也就只有两步之遥,床上也没有床帐,所以床上人的动作几乎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只血魔竟然趴在那里看着一本书,那不是自己带来的备忘录吗? 不成,那里面记载着三百年来人间大大小小重要能帮她敛财的事,还有哥哥帮助过的人。 被他看了,这窥见天机的事,会遭天谴的,直接过去,就夺了过来。 红依看着她,心有了然的:“你下一步,是不是要去定军侯府?” 备忘录上有写,哥哥在三百年前帮助的第一个人,就是定军候府的世子——石晟。 具体帮助内容没写,但是定军候府,她是要去的。 便点了点头:“这些是天机,不能泄露的。若是能做成朋友,你能不能不要再窥探下去?” 红依略点了头:“我也要去定军侯府。” 红依:“寻一个人。” 薄靖萱:“与你绑着红线的人?” 红依:“嗯。” 红依轻点了下头,反正说出去也没什么。红依:“我是来历劫的,历情劫,找不到那个人,我就不能回到我的世界。” 整个人神情黯淡至极,一身红衣,更显的孤寂。 就像新婚之夜,被抛弃的男子。 不免的就同情起来,薄靖萱:“不就是一个抛弃你的女子? 这月老的红线也不是绝对的,你大可再去喜欢其他人啊,这所谓的历情劫,要么是爱而不得,要么就是经历万千苦楚终于走到一起。 你再找个女子不就成了?” 红依看着她,一双眸子就像一头狼盯着猎物一般:“那女子得是个仙人。” 薄靖萱:“那就去找好了,要不明日起,我就帮你去找?” 红依从床上起来,靠近她:“你觉得我怎么样?” 薄靖萱忙往后退:“得了吧,我姻缘已经断了,不会喜欢任何人的。” 红依:“可你不是说月老的红线也不是绝对的吗?” 红依:“我会做饭,会洗衣,会宠人,可当花瓶,关键是我还有些法术可用。你一个人来此执行任务,又法术尽失。 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多不安全,我可以帮你啊?” 薄靖萱权衡了一下:“那你不还是,要去找甩你的那个女人?” 红依脸上瞬间就有些不好看了起来,红依:“你能不能不要提她?都把这姻缘线给剪了,即便是找,她再能回来陪我历劫吗?” 脸上一片阴霾,委屈兮兮的,望向她的眸子,又逐渐变得清澈、透亮。 打扮起来,再吃的有肉感一点,说不定也没这么丑。心中暗自盘算着。 红依:“要不,我们就签订个契约,你可以不喜欢我,但只要配合就行。我的目的是历情劫,只要让我喜欢你就够了。而且这期间,我可以当你保镖,直到你任务完成。 这中途,绝不干扰你私事。” 薄靖萱又想了一会,的确是个很好的提议,只是她一穿越过来就有这么好的事? 不会有陷阱吧? 然后又继续盯着他:“你知道历情劫是怎么回事吗? 得两个人相互曾喜欢过,只有爱过才叫情。不过看你这样子,被人甩了都历不了劫,你跟那个女子想必见都没见过吧?” 红依低下头,不说话。 算是默认了,良久,才抬起头,看着她:“那你答应不?况且,我长的也不差,日后你跟着我也不亏啊,绝对忠犬一个。” 一双小眼睛格外的忠诚。 薄靖萱想了又想:“可以,但声明,我不会喜欢你的。 而这茅草屋也太小,我要再盖一间,单住。” 红依当场就同意,然后就出去和泥、砌墙,铺茅草。 红依是可以用法术的,所以薄靖萱根本就不用去帮他。看见红依从茅草屋内出去后,一双眸子便又直勾勾的盯着那桌上的一碗面。 虽然神仙不会饿死,但也会饿的啊。 用筷子沾了点汤汁在舌头上,吧唧了下,感觉没什么异常,也不像是下了什么毒似的。 于是狼吞虎咽,刷刷就吃没了。定军候府内,三百年前时候的薄景琂此时身体受伤,正在定军侯府,一方面作为定军侯府的养士,一方面则是休养生息。 而所谓的对定军侯府的世子分出一些自己的气运,那还得在两年后。 黎子白可不是什么能被人拿捏的,莫名其妙的为了手腕突然出现断了的半根姻缘红线,到月老那里调查了姻缘红线另一端绑着的人。 本来是想看一下,是谁敢在他手上绑红线,又掐断了的人,却不成想,就来到了这三百年前。 他自然是不愿意在这里长久待下去的,薄靖萱是薄景琂的妹妹,冥界往生殿的看守人。 找到三百年前的薄景琂,让他看好他妹妹,将薄靖萱在三百年后突然逆天命回到三百年前这件事给除了。 没有了逆天命那事,这一切都不存在,自然他也能回到他的世界去了。 黎子白主意打的很精,只可以他现在一点法术都没,定军候府守卫森严,只好严格按规矩来,写了呈子递进去。 他爷爷的,薄景琂竟然说不接待他,说不认识他这个人。 这薄景琂算什么东西,一个往生殿的看守人而已,竟然跟他叫板? 在大街上流浪走了一圈,是越发的饿。神仙是不能偷民众的东西的,只能去拿人间百姓供奉上去的。 于是走到了郊外,到一个庙里去吃东西,一看到那放了不知多久已经皱巴巴的苹果,不觉得有点想呕。这还是人吃的东西吗? 再这样放下去,马上都能蛀虫子了。 愤愤的又去看其他的贡品,挑三拣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