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庶女：病娇王爷请自重》 第一章 借尸还魂 陆明烟拿了根长长的绳索，一双素手笨拙地在绳索上打结。 “二姑娘，这真的可以吗？”丫鬟桐铃一脸狐疑，搬了个小板凳站在一边，有些心惊胆战的问道。 “当然可以了，你可记好了，等下，你在外头看到我父亲来了，马上摔杯为号。我听到声音，就上吊自尽。然后你就进来，大声呼叫。我就不信我真的死了，他还拿什么让我代嫁那个端王！”陆明烟很有信心地拽了拽打好的绳结。只不过一想到这件事她就悲从中来，双眸之中泪花闪烁。 说起端王苏恒，自早年间上了战场打下了惊世骇俗的漠北之战后，就一直重伤不治，这几年更是见到生机寥寥之后更加的放纵恣意，竟是将早年间的英雄气概全数抛诸脑后，整日里歌姬侧妃不断，还成了秦楼楚馆的常客。 前几个月，听说伤病发作的更厉害，惊动朝野之后，钦天监出了个主意，说是双星冲日之势降临，端王的病情需要尽快择婚冲喜，同时也是解除天象示警的唯一办法。 宗正寺和礼部再三甄选，定下来的太医院正陆中和家中的长女陆明心符合钦天监的要求，于是一份圣旨诏书送到陆家，让其择定本月初八嫁女。 陆明心死活不肯，在母亲的帮助下，想到了要庶妹陆明烟代嫁的法子。反正在所有人甚至于陆中和自己看来，端王是决计活不过一个月。 而和陆明心相比，陆明烟不仅仅是庶出，而且自小在娘胎里就得了怪病，以至于一出生就是满脸血痕，恐怖可怕，更是才十六岁年纪就满头白发，是上京中有名的丑女。 “天生容貌，我无可奈何，但是却也不愿意为他一个纨绔子冲什么喜。”打发走桐铃之后，陆明烟叹了口气，却下定了决心。 自小，因为母亲只是府中丫鬟，所以虽然顶着陆家二姑娘的头衔，她却过得连丫鬟的日子都不如。不仅仅嫡母大娘子和家中姐弟欺辱她，就连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些年她遍尝草药，钻研医术毒术，除了想治好自己的容貌，更多的就是想查清楚自己母亲当年的死因。 此番，太医院无法对端王的病情拿出什么有效的办法，为了避免自己的罪责，身为太医院院正的陆中和在亲自提议拿自家嫡女去给端王冲喜之后，更是想出了此等李代桃僵的伎俩，保住这陆家的富贵。 陆明烟站在小板凳上，紧紧拽着绳索。 桐铃在外面却是忐忑不安，端着茶杯的手抖个不停，忽然脚步一滑。 “啪”那茶杯落地之后，摔得粉碎，声音也一下子传得老远！ 陆明烟听到摔杯声，还以为是自己的父亲来了，赶紧把绳索挂在了脖子上。 可是，开门进来的不是陆中和，却是急匆匆的桐铃。 “姑娘，不是主君来了，是我不小心摔坏了茶盏……不要死啊，姑娘……”桐铃大哭着，要抱着陆明烟下来，无奈她身板太小，根本就抬不动。 这时，一缕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魂魄，钻进了陆明烟的身体里。 而在同一时间，外面阳光照耀，两道道流星白日里划过长空，一前一后，快速没过天际，也让外界一阵大乱。 流星的光泽在阳光之下，忽然穿越空间，径直落在了这个白发女孩体内，只是毫光一闪，随即消失不见。 原来的陆明烟死了。 进来的是二十一世纪的金牌医师，名字，也叫陆明烟。 “答应我，帮我查清我阿娘去世的真相……”原主说完这句，还没等到陆明烟回答，就魂飞魄散。 陆明烟叹了口气，这都香消玉殒了，念念不忘的却是这件事。 可是，她的身体怎么动不了呢？怎么回事？ 脚步声响起。 陆中和终于来了。跟着来的，还有大娘子李氏。 “主君，大娘子，快救救姑娘吧。”桐铃跪求痛哭。 陆中和大怒，“逆女，为了逃婚，竟然自尽！一点也不愿为陆家分忧！要她何用？” 什么？陆明烟心头火起，这还是做父亲的说的话吗？ 自己都快死了，做父亲的，竟然还只想着家族利益，想着保全陆家？为何不让那个嫡长女自己去冲喜？ 李氏俯下身探了探陆明烟的鼻息，大哭起来，“主君，明烟这个小贱人已经去了！那这件事可怎么办啊？真要把明心嫁给那个短命鬼吗？” “还能怎么办？”陆中和重重跺脚，“大内刚刚下令，端王殿下病情反复，时好时坏，已渐入沉疴，要我陆家今日就送女成亲！这让我如何去跟大内和端王府交待？” 李氏哽咽道：“可是明心一直心仪成王殿下啊，今早成王殿下还私下送来定情信物，那丫头性情刚烈，若是知道明烟不能代她出嫁，只怕也要跟着去了啊！” 陆中和一怔，随即怒道：“你是说明心收了成王的定情信物是吗？你糊涂啊！原本这件事就算是事发，那也只是得罪了端王，他时日无多，多嘴了也就得罪了，可若是成王那边也得罪了，那陆家不是要被抄家灭族吗？你有几个胆子敢这么纵容她？” 李氏哭泣不止道：“这不是主君您说的吗，那端王活不了一个月，所以得罪了也无妨。成王如今可是权势熏天啊到时候主君得到成王的提携，难道不会更进一步吗？” 什么？ 陆明烟如同五雷轰顶，原主啊原主，你该有多可怜啊！ 家里没有一个人关心你、在乎你！他们心里想的除了权势富贵，就只有你的姐姐！ “既然人都已经死了，那就抬走吧。”陆中和焦躁万分，怒声道：“你快去找明心，告诉她赶紧收拾一下，端王殿下马上要过来了。” “且慢。”忽然，温婉的声音，从地上响了起来。 陆中和和李氏面面相觑，“哪里传来的声音？” 还是桐铃第一个发现的，惊喜道：“二姑娘没有死！没有死啊！太好了！” 桐铃一把搂住了已经坐起来的陆明烟。 “死丫头，怎么说话的？恨不得我死对不对啊？”陆明烟没好气地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李氏看到陆明烟脖子上有一圈带血的深深勒痕，竟然还能醒过来，吓得大叫一声之后直接就昏了过去。 “你……你是人是鬼？”陆中和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陆明烟打了个哈欠，“我的老爹啊，你一个医者怎么也信鬼神之说？” 这话一点也不像过去的陆明烟说的，陆中和吓得连连后退，脚步一滑，也昏了过去了。 “真糟糕。”陆明烟走过去，踢了踢陆中和的脚，她可不想一穿越过去，就冠上“吓死爹”的罪名。 于是用力在陆中和和李氏的人中穴掐了掐。 然后，坐下来，朝着旁边呆坐的桐铃直接晃了晃白皙的右手，“桐铃，还不快拿点吃的给我？饿死了。” 桐铃看着一愣一愣的，结结巴巴道：“二姑娘，你在做什么？” 咱们的二姑娘怎么不一样了？这是她此时担忧的问题。 “我这是在弄醒他们。知道吗？还不快去？”眼神犀利，吓得桐铃连忙跑去了。 陆中和醒过来时，看到坐在躺椅上抖着二郎腿的、吃得满脸都是糖糕碎屑的陆明烟，急的差点跳了起来。 第二章 端王上门 “父亲，当真要让我去见那个端王吗？”陆明心哭得梨花带雨，急切的看着陆中和。 但是在端王已经带着聘礼亲自下定之后，这件事已经无可挽回，所以此时就连刚刚被抢救回来的陆中和都没了主意。 “你快去见见，等到稍后花车过来的时候，就让那个小贱人去替你！”李氏拉着陆明心嘀咕了一句之后匆匆离开。 “端王都来了，父亲怎么不去迎接啊？”陆明烟端着一碟凤仙花糕无所谓的吃着，见着陆中和看着自己，也没在意。 “你不愿意代你姐姐出嫁？难道真要看着陆家大祸临头吗？”陆明烟自从还魂醒来就性情大变，让陆中和不由得暗自嘀咕，但是此时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我去看看，若是我满意再说。”陆明烟擦了擦嘴，扫了一眼陆中和，声音之中透着一丝冰冷，“父亲还是想想后面的事吧，若是端王明日便来兴师问罪，父亲打算如何应对。” 她是不理会陆中和的反应，反倒是边走边为原主叹息不止，摊上了这样的父亲和家庭，只怕就算是不死，以后的日子也过不下去。 不过如今的她灵魂却已经是另外一个人，所以倒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不过陆中和有句话倒是说的没错，若是陆家倒霉了，她也跑不了好。 而且对于这个声名狼藉的端王殿下，陆明烟也有些好奇。 透过前厅的屏风隔断，陆明烟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陆明心跟前，身材修长，一袭黑色莽龙王袍之下倒也非常的挺拔俊逸。 “你便是陆明心？”这道声音传出之后，陆明烟只觉得心头一震，转而从缝隙中看向这张脸的时候，只觉得倒也不像原主记忆中那般凶神恶煞，俊朗的面庞显得有些苍白，但是却有一道坚毅的神情时不时的一闪而过，只不过那双眼当中却带着一丝丝的邪魅气息。 “这号称上京四美之一的陆家大姑娘，好像也没比我们多长出一块肉来啊！我看也没什么。”冷不防的一道女声出现，打破了前厅的宁静，也让陆明心脸上明显变得不好看了。 “殿下既然亲自来我陆家提亲，为何会带一女子前来？”陆明心显得有些愤怒，甚至于脸色都变得涨红起来。眼前这个女子穿红戴绿，正是广云台里有名的魏行首。 “哦，本王要去广云台应酬，路过你们陆家，就顺道过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在如今这个时候敢嫁入我端王府。”苏恒随手将魏行首搂在怀里，看着陆明心露出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陆大姑娘，要不你也随我去广云台走走？反正下午迎亲车队就该过来了，你以后便是我本王的正妃，出来见见我的友人，也无不可。” “你！”陆明心一时气结，但是随后陆中和的声音就从后面传了出来，“端王殿下如此而为是在故意羞辱我陆家？还是为了报复下官无有能力治好殿下的病呢？” “呵呵，本王有这么说吗？”此时苏恒转了个脸，正面朝向了陆明烟所在的位置，看着走过来的陆中和，俊逸的脸庞上泛着一丝似笑非笑道：“陆院正医术精湛，妙手回春，不仅仅身体力行亲自为本王诊断，而且还把自己的宝贝女儿献出来为本王冲喜，本王可是十分感激啊！” “你！”陆中和被这番话堵的没办法再接口，只得涨红着脸朝着对方拱手道：“不论如何，殿下驾临寒舍，下官都要招待一番的，殿下请坐，明心，你回去吧。” “陆院正好生小气，这么快就让我的这位未来正妃走了，本王可是还没看清楚呢。”苏恒径直坐了下来，正好就在陆明烟旁边，甚至于那个魏行首的背影正好对着她。 “这个端王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就是太花心了。”陆明烟在后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有些奇怪刚刚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的时候，心头的那奇怪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心跳加速一般。 “陆院正对于女儿那是家教森严，倒是让本王小觑了。不过，这会客大堂之上，却还有宵小之徒窃听，传出去不太好吧。”苏恒端着上来的新茶，一句话吓得陆中和一愣的同时，忽然冷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伏杀手，要行刺本王呢。” 这句话一出口的同时，那杯茶猛然间飞起，与此同时，魏行首的身形也一瞬间被强行推开，茶盏一下子闪电般砸在了屏风之上，滚烫的茶水顺着屏风的缝隙泼下，直接浇到了陆明烟的身上。 原本正在想心事的她根本没料到会突如其来这一出，所以在屏风被砸倒之后她甚至于都没来得及躲避，一下子跟着仰天倒了下去。 “啊！”这猝不及防的巨变和满脸的灼热让她大叫一声，直接摔了出去。 “这还真有还有一个！”人影闪动，苏恒的身形在陆中和脸色大变的那一刹那直接快速冲了过去，一伸手，直接将陆明烟给从半空中给拉了过来。 力道太大，陆明烟瞬间撞到了对方怀里，那一瞬间她没来由的心头巨震，一抬头，脸上蒙着的丝帕被风带动，掀了起来，露出了那张血丝密布的脸庞。 “这丑女还真是名不虚传！”这一下吓得苏恒直接抖手将陆明烟给扔了出去，带着惊诧道：“陆院正，你们家这两个女儿差别怎么这么大？本王只怕今晚都吃不下饭了，还如何去广云台会客啊？” 陆明烟此时跌倒在地上，痛呼一声之后恨恨的瞪了一眼在旁边大喊大叫的苏恒。 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忍不住起身娇叱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好的茶你不喝就算了，随地乱飞，有没有一点道德啊？有没有一点公德心？还王爷呢？我看你连个纨绔子都算不上。” “呵呵，陆院正，你这个丑女儿怎么嘴巴这么厉害？”苏恒冷不防的被这一顿呛嘴之后倒是愣了一下，但是一看到对方额头上的血丝和那满头白发，顿时忍不住再次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冷汗都被吓了出来。 “好了父亲，这看也看完了，我先走了，您自己收拾吧。”陆明烟瞪了一眼苏恒，转而看了一眼陆中和，一句话说的对方心头一惊！ “这个丑女也只能看看背影了。”陆明烟自顾自而去，倒是苏恒抬头，看着对方的背影，眼神之中忽然闪过一丝截然不同的光泽。 第三章 代嫁冲喜 “二姑娘，那个端王走了，但是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桐铃悄悄钻到了陆明烟跟前愤愤道：“主宅那边还在准备婚服呢，说是一会就送过来。姑娘，您真要嫁给那个短命鬼吗？” “不嫁过去，这家里还有我生存的地方吗？”陆明烟转头看了一眼桐铃，一双杏眼当中难得带着一丝怜悯道：“这整个陆家，也就是你还知道想着我。所以，与其在这里仰人鼻息，换个地方也好，大不了以后过不下去了，再挪地方就是。” “别长着大嘴巴了，去把我那个便宜老爹叫过来，就说我有话要跟他说。”陆明烟不理会自己这一番惊人之语让桐铃瞠目结舌，反倒是将其打发走。 她开始收拾起了昔日的那个自己的私人东西，将这些年收藏起来的医书典籍和那三大箱子药材全都打包起来。 “这些东西我都派人给你准备新的。”不知何时间外面陆中和走了进来，见到陆明烟在收拾这些东西，声音之中似乎也带着一丝温和之意。 “我用惯的，用不着！”陆明烟直接坐在箱子上看着陆中和走进来道：“让大娘子把婚服都拿过来吧，我答应你，代嫁端王府。不过后面的事老爹你自己处置吧。我这副容貌，你就别想我能帮陆家说上什么话，我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这些你都不用管！”陆中和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外面李氏的到来却将其打断了，直接将原本给陆明心准备的婚服扔到了一边，尖利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不屑道：“穿吧，这都是给嫡女准备的，现在便宜你了。” “这么说我还占便宜了？那要不还是还给大娘子吧！”陆明烟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一句话吓得李氏不敢再多言了，直接在陆中和的怒视当中快速离开。 “这是陆家的祖传雪玉银针，原本该传给嫡女的，但是明心从小对杏林之道没多大兴趣。现如今你为陆家做了这么多，传给你也合适。”陆中和从怀中取出一枚发钗长短，洁白如雪，前面细长如银针，后面反倒更像是个发钗的东西递了上来，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另有什么隐情，但是随即道：“这雪玉银针的神奇我就不说了，你自己也清楚，善用善之，传之后世子孙。” “总算是给了我一件传家宝！谢了。”雪玉银针的名字陆明烟的记忆中就有，只不过没见过，所以她是大大咧咧的接了过来，随手插在发髻上，朝着桐铃道：“帮我换上婚服吧，好歹也是第一次出嫁，打扮一下也不错，以后若是再嫁的话，也就有经验了。” “我都怀疑你是被鬼上身了，和往日里的样子竟然如此不同。”陆中和对于陆明烟的这种态度和性子有些疑惑，但是却自顾自的直接离开。 “来吧，看看这翠绿色婚服穿起来到底有何不同！”桐铃是从后面抱了一大包新衣服走了过来，见到陆明烟似乎连衣服都不大会穿，顿时有些奇怪，但还是快速接过手帮其打扮起来。 “还是用这丝帕盖住脸吧！”桐铃帮着对方将凤冠带上之后，轻轻地将丝帕挡住了陆明烟那张布满血丝的脸庞，叹息道：“姑娘本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却偏偏被这娘胎里带出来不足之症给生生耽误了。” “别感慨了，去看看迎亲的车队到了没有，让人看好我这些宝贝啊！”陆明烟让桐铃出去之后想了想，还是将原主昔日背的那个小药囊带在了身边，转而笑道：“放心好了，我会帮你好好活下去的。” “姑娘，迎亲的人已经过来了，不过端王却没来，主君让您去跪拜祠堂，然后就上花车。”桐铃匆匆而至，指了指外面的丝竹锣鼓之声所在的正门口方向苦着脸道：“新郎官没来，姑娘要不就别——” “走了，祠堂就不去了，直接上花车吧。你跟在我身边，我就安心。”陆明烟摆了摆手，直接径直走到了前厅。 “老爹，我走了。”陆明烟大大咧咧的一句话说的陆中和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对方根本没有过来行礼的打算，就直接走到了正门口。 “快去帮着拦着点，别让人看出破绽！”陆中和瞪了一眼旁边还在咒骂的李氏怒道：“这个时候千万别出岔子！” 这句话吓了李氏一跳，急急忙忙带着满院的婆子丫鬟跟上来的时候，陆明烟已经用团扇挡在了跟前，也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苏恒虽然本人没有来，但是这迎亲车队的规模却非常庞大，往来的除了无数的丫鬟使役之外，还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兵沿途护卫，锣鼓声也在陆明烟出来之后开始快速大作。 “那个，王妃，请您上车架！王爷在府门口等待多时。”为首的是一名年轻大统领，面色黝黑，顶盔贯甲，系着红绸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脸色尴尬，但是却硬着头皮上前。 “端王殿下难不成又病了？这成亲之日自己不来，却让你一个大头兵上前，这传出去是存心让我们姑娘惹人笑话吗？”桐铃忿忿不平，直接挡在陆明烟跟前，瞪着对方。 此时此刻几乎整个上京的人都在附近围观，大家也都在指指点点，苏恒的这种做法无疑是在打陆家的脸，也一瞬间让跟出来的李氏脸色难看之极。 “不论怎么说，这个端王太无礼了。”李氏本不愿为陆明烟出头，但是一想到此时对方代表的是自己的女儿明心，顿时来了气，外人知道的都是今日陆家嫁的是嫡女，这只怕是以后陆家在整个上京都抬不起头来了。 “王妃所言极是，王爷如今确实病重，无法请来，让末将宋南云再三向王妃赔罪。”刚刚的那个将领也就是宋南云脸色一下子变得涨红起来，但是却躬身站在一边，依旧恭敬行礼。 “桐铃退下，我们上花车吧！不要难为他。”李氏此时打算上前，但是陆明烟却一句话让她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随即似乎反应过来，开始大哭出声。 只有桐铃恨恨的看着眼前的所有人，然后才扶着陆明烟坐上了花车。她是满肚子的委屈，若不是此时人多，只怕她早就叫出声来了。 “稳住！”不过此时的陆明烟却仿佛知道桐铃的反应，温言一句话让对方浑身一震，随即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 “启程吧！”声音如水，但是此时却让桐铃和宋南云心头大定，似乎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别的一般，也对于这位陆家姑娘产生了一股没来由的敬意。 花车游街，丝竹锣鼓不断，浩荡的迎亲车队从陆家所在的长郅坊启程，转道前往端王府的康仁坊，途径朱雀大街。热热闹闹的同时，也让上京的所有百姓都在议论纷纷，对于这场突如其来而且却显得异常诡异的亲事透露着无数的好奇和猜测。 而此时，在那遥远的皇宫大内，钦天监主事却一瞬间脸色大变，随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向远处，嘴里面念叨的话语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却在此时让整个上京随后彻底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四章 新婚遇刺 “姑娘，这端王根本就不在府中，到现在还没人过来。”花车和迎亲队伍回到王府门口都等了半个多时辰，却始终不见苏恒出现，甚至于整个端王府也丝毫没有多少喜庆的气息，王府门口也只有稀疏的几个家丁在等待。 “宋南云？你们端王府这是怎么回事啊？”桐铃朝着宋南云怒道：“端王是一品王爷，还是大内的亲弟弟成亲，这宾客呢？接亲的人呢？你们把我家姑娘接过来却什么都不管，到底是何用意？” “这个，末将马上让人去找王爷，请息怒。”陆明烟坐在花车里没有出言，但是桐铃的话却让宋南云自己都差点把头低到了地上，一声怒吼道：“李十三，去广云台，把王爷叫回来，快去啊！” “不用了！”陆明烟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随即从花车上站起身，手持团扇，直接掀开描金锈凤的车帘，径直走了下来。 “姑娘，这王爷还没来掀帘子，您怎么就下来了，这要是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桐铃在旁边急的脸色一白，急忙上前拉住了对方。 “现在已经成笑话了，难不成还在这里过夜吗？”陆明烟摇了摇头，朝着宋南云道：“你有信得过的手下吗？” “王妃有何事吩咐？”宋南云看着陆明烟躬身低头道：“末将定然尽心尽力——” 他的话还未说完，陆明烟直接边走边道：“安排人手，开道，送我进王府。” “末将领命！”宋南云心头一凛，一瞬间只觉得眼前的这个陆家大姑娘看起来和传闻的完全不一样了。但是随即这份心思就被压在了心底，右手一挥，两队士兵迅速跟了上去，在前引路，同时迎亲队伍也开始跟随其后，鱼贯而入，锣鼓丝竹管乐也重新响了起来。 “王妃，这前面便是您所住的主宅——流犀阁，是刚刚收拾出来的。”宋南云急急忙忙跟在桐铃身后，坚毅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神情低声道：“您也知晓，我端王府从未有正妃，所以这流犀阁也空了好多年，所以——” “所以有些荒凉是吗？”陆明烟放下团扇，靠着眼角看了看这截然不同与此前看到的那些辉煌奢侈的殿宇楼阁，而是带着几分陈旧，几分荒凉，甚至于还有一丝丝的破败，没什么生气的宅院，微微摇头道：“这不是荒凉，而是十分荒凉，看起来你们王爷倒也连这点颜面都懒得顾了。不过也无妨，随他去吧，这里倒是挺大的，你安排护卫从今天开始就在这前后左右巡逻吧，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护卫进内宅？”宋南云吓了一跳，但是却被桐铃瞪了一眼之后，顿时不敢再多说话了，直接朝着身边人道：“李十三，你带一队兵马，以后，以后就听王妃差遣。告诉兄弟们，不该看的别看啊！” 两人在后面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前面陆明烟和桐铃已经走进了正厅，里面除了一些看起来就显得陈旧的家具之外，什么新婚喜庆的装饰都没有，甚至于床头的喜被都没准备。 “这个端王肯定是故意的，太欺负人了。”桐铃忿忿不平，但是随即被陆明烟示意了一眼，转而笑道：“有这么大一片院子已经不错了，总比在陆家要好。去收拾一下，然后让那个李十三把我的嫁妆都送进来，这好不容易让大娘子出了一次血，总该好好享受一下。” 一行人来来回回把嫁妆搬进来之后，李十三带队在院外值守，陆明烟主仆二人收拾完屋子之后已经到了深夜时分，累的气喘吁吁，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躺在软塌之上休息。 “姑娘，感觉您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桐铃不知道从哪找来一碟子点心放在案几上，看着陆明烟连凤冠都扔在一边，翘着二郎腿躺在一旁，顿时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死过一回之后就想开了？” “死丫头，说什么呢，谁死过了？我这不是明明就好好地活着吗？”陆明烟嘟囔着嘴巴，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不过话还未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会不会是那个端王回来了？”桐铃气呼呼的挣扎着起身，但是随即却听到隐隐然的兵器撞击声和喊杀声。 “不会是那个端王看出了姑娘您是代嫁来的，所以准备把您给害了吧？”几声惨叫之后外面的厮杀声越发的明显，白天的那个守卫将领李十三的怒吼声甚至于主仆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下桐铃的脸色瞬间变了。 “快躲起来，把灯火都吹灭了。”陆明烟一下子拉着桐铃匆匆忙忙躲在后面的屏风后面，将身边的几盏灯火吹灭之后，见到外面的厮杀声越发的激烈起来，顿时吓得再也不敢说话了。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陆明烟可从未见过这种阵仗。 “快，快守住流犀阁，呼叫全府护卫，速来增援！”李十三的怒吼声此时不断传来，倒是让陆明烟逐渐放下了心思，她壮着胆子从原地爬了起来，不顾桐铃的阻拦，悄悄来到门口，却被外面的场景给吓呆了。 无数的黑衣人围绕着李十三等人前后冲击，雪亮的长刀在月光之下，不断闪过雪亮的刀光，朝着被围在中间的李十三等人招呼过去。 “姑娘，那个就是端王，你看他还是白日里的那件王袍。”桐铃悄悄的从旁边钻出了脑袋，指着李十三身边手持一柄长剑厮杀的身影低声道。 “原来倒还真有几分英雄气概啊！”陆明烟只觉得自己心头一跳，恍惚之中这道黑暗中厮杀的人影仿佛一下子走进了自己的内心一样，让她忍不住有一种深深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的感觉。 “我的天，我真是被鬼上身了。”陆明烟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即就要将视线从苏恒身上移开。 “贼子敢尔！“也就在那一瞬间，一道身形从空中急速掠过，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闪而逝。 这是从远处而来的一位蒙面人，此前一直在潜伏，等待机会，此时抓到了苏恒和李十三等人防守的一个空子，果断出手。 他的身法奇高，一出手就直接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空前的杀气，那一瞬间李十三更是一声怒吼，拼命要冲到苏恒跟前，但是却被旁边两位蒙面人死死的拖住了，甚至于其中一人直接不顾性命，上前将对方一把抱住，让其急切之间根本难以挪动脚步。 而此时的苏恒刚刚挥手斩杀一人，长剑刺中对方的身体之后尚未拔出，身形在原地微微停顿，仓促之间根本没有办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危险。 那紧随而来的那一道雪亮的刀光刹那间生生的刺痛了陆明烟的双眼，刚刚要离开的视线一下子凝住了。 苏恒的身形在空中微微一顿，紧接着伴随着那道刀光闪过，轰然倒下，血花迸射而出之后，陆明烟忍不住跟着一阵惊呼。 苏恒被刺中了！ “快，掩护我！”李十三一刀横扫而出之后，不顾一切的将苏恒扶了起来，但是自己却随即被人一刀砍中后背，一个踉跄之下，差点跟着栽倒在地。 “我要去救他！”那一道血光迸发而出之后，陆明烟再也顾不得其他，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急切之间随手从药囊之中掏出一个药粉，然后在桐铃尚且来不及叫喊的时候，就直接冲了出去。 “姑娘，你回来！”桐铃一瞬间愣神之后，急急忙忙追上去的时候，陆明烟已经脚步飞快，一路穿过前院，快速出了院门，直接来到厮杀的战场之上。 “快，把他扶过来！”陆明烟一声大叫，让受伤的李十三一愣神，但是却咬牙一跃而起，将苏恒带到了陆明烟身边。 只不过她这一声大叫，也让那些蒙面人闻声而动，原本追杀李十三不止的那几个人瞬间刀光雪亮急速冲了上来。 “去！”此时的陆明烟手中药包刹那间打开随即直接扔了出去。 “噗！”药包散开，无数的药粉瞬间飞起，纷纷洒洒，犹如雪片一般将这几个蒙面人笼罩在其中，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所有人全都歪歪斜斜，瞬间倒地。 这一下子直接打破了战场的平衡，甚至于后续而来的那几个蒙面人也随即被药粉波及，跟着无声的倒了下来。如此一来，原本占据上风的蒙面人失去了十几人的战力之后，快速败退，被李十三的手下趁势反击，瞬间被压制住了原本的嚣张气焰。 “桐铃，快把他扶进去。”不过陆明烟却顾不得其他，直接和桐铃一起，拼命扶着苏恒就往里走！ “给我拿下！”此时远处宋南云的怒吼声快速传来，大队的端王府护卫开始蜂拥而来，将这些蒙面人反包围在其中，杀伐之声也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苏恒，今日留你一命！撤！”宋南云的到来让蒙面人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一声呼哨之后，开始纷纷窜了出去，一下子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五章 一眼万年 “王妃，您这头发？”李十三踉踉跄跄跟着陆明烟走进内宅之后，见到灯火重新点燃之后对方那一头如雪的发色，顿时吃了一惊，但是还没来及发问，苏恒就已经喷出一口鲜血，身上那个巨大的贯穿伤口，血如泉涌，顿时吓得他直接大叫：“南云，快去找大夫！” “不用了，自己在那好好坐下，别他还没死你就倒下去了！”陆明烟一句话让对方又缩了回去，自己则匆匆朝着桐铃道：“去准备一下，我们马上手术！” “手术？”桐铃原本匆匆捧着药匣子过来，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倒是让陆明烟暗自吓了一跳，这前世的职业习惯又来了，所以摆摆手道：“帮我把他的衣服脱了，我看看伤口。” “哦哦！”慌乱之中桐铃有些奇怪，但是还是随即上前，帮着把苏恒的上衣脱了下来，然后从药匣子当中取出金疮药递给陆明烟道：“姑娘，这么大的伤口，只怕金疮药也止不住血吧？” “是止不住！”陆明烟看着这足有三寸长，几乎从肋间斜穿过来的巨大贯穿伤口，摇了摇头，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直接点头朝着刚刚从门口冲过来的宋南云道：“去找针线来，那个谁，宋南云是吗？去给我找点烈酒过来，就是那种能点燃烧火的那种！” “酒？您是王妃？不对啊！”宋南云此时也看清楚了陆明烟的长相，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见到端王身上的伤口，当下也顾不得再问，匆匆而去。不过他比李十三要沉稳的多，一面找来烈酒的同时，一面暗自派人匆匆前往太医院。 但是此时已经进入状态的陆明烟却很显然没有顾及那么多，从药囊之中拿出银针，不断扎在苏恒的穴位之上。不论是前世今生，对于这门古拉的技艺，她都非常擅长，甚至于原主常年钻研医术和毒术，在继承了对方的记忆和身体之后，她施展起来更加的得心应手。 “这九阳劫脉针法倒是真够神奇的，居然还能止血！”看着连续飞针封住了苏恒前后十几处穴位，伤口处的血终于止住之后，陆明烟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旁边等待的桐铃道：“去把那酒倒出来，将针线放在酒中消毒，然后给我找点棉布过来。” “姑娘，就只有纱布和绸布，没有棉布啊！”桐铃苦着脸，有些听不懂对方说的话，好不容易刚刚看到对方娴熟的针法刺穴，她还以为自家姑娘恢复了，现如今又让她迷茫起来。 “算了，不管什么布都成，放到酒里面消毒之后拧干拿过来，要快！”陆明烟有些头大，但是随即还是耐心的指点对方和前来帮忙的宋南云按照自己所言，快速消毒之后，擦干净了第一处伤口，然后飞针走线，堂而皇之的将苏恒的伤口给缝了起来。 “这也行？”对方的这种手段宋南云和桐铃是好奇不已，但是陆明烟自己却镇定自若，刚刚她已经检查过苏恒的身体，伤口虽大，但是斜穿之后倒是没有伤到脏腑，但是前后两处伤口，从肋间穿过，还是造成了大出血，所以此时缝合伤口之后，让宋南云扶着对方，再次给对方的后面伤口缝合好之后，才放心的将金疮药倒在了纱布上，将伤口裹住。 “好了。”让对方侧躺在软塌之上后，陆明烟拔出银针，试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和脉搏，这才放心点头道：“失血过多，所以暂时昏迷，不是什么大事，不过——”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发间拔出雪玉银针试探着挑起一丝对方流出来的鲜血，却一瞬间变了脸色。 “姑娘，这银针是在提醒我们，这端王是中毒了是吗？”桐铃以前就常年跟着陆明烟见识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药材，而且也知道陆家祖传的雪玉银针的神奇，所以在旁边见到异状之后，转而看了一眼宋南云和李十三，凑在陆明烟耳边低声问道。 “这事以后再说吧！”陆明烟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对方的胸口处那醒目的伤疤，用手摸了摸，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情。 “噗！”她这一按，苏恒却立时再次口吐鲜血，直接吓了刚刚松了口气的宋南云一大跳。不过见到前者睁开了双眼之后才大喜过望，一把抢上来问道：“王爷，您感觉如何？” “是你？”苏恒此时脸色苍白，看了一眼宋南云之后，转而见到陆明烟的模样似乎吃了一惊。 “你！”陆明烟原本要说话的，但是那一瞬间和对方的目光对视之后却脑海中“翁”的一声，一片空白，原本要说的话也随之戛然而止，只是呆呆的看着对方。 苏恒的眼神之中似乎带着无尽的心事，更甚至于带着无尽的愁苦，和白日里见到的那种玩世不恭之中透露着一丝丝的冷酷神情截然不同。这种眼神让陆明烟情不自禁的心头一疼，那一瞬间看向对方的眼神也不复从前，变得如水般温柔起来。 “看什么呢？我问你，怎么是你嫁过来了？你姐姐呢？”苏恒呼吸虚弱，但是刚刚惊诧之后倒是快速恢复了平静，眼神也跟着变得冷冽起来。 “自然是在家！如今除了我，还有谁肯嫁给你？”陆明烟撇了撇嘴，听着对方语气变冷，心头没来由的泛起一阵委屈，转而也跟着冷声道：“全上京的人都知道嫁给你的后果，须臾之间就会变成一个寡妇，谁肯出嫁？” “呵，照你这么说，你为何会嫁过来？”苏恒摆了摆手示意宋南云不要轻举妄动，直接看着陆明烟似笑非笑道：“因为你长得丑，嫁不出去是吗？” “我要娶的是你姐姐，不是你这个丑女！”苏恒这句冷冰冰的话让陆明烟原本对于对方的一丝好奇探究和那股莫名的心疼瞬间烟消云散，直接起身怒道：“是啊，那你可以明日继续让迎亲车队去陆家，反正你今日连接亲都没来，是我自己踢了车门进来的，有本事你自己反悔便是！” “好大的胆子，敢和我家王爷这么说话！你代嫁欺骗皇族，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宋南云一声暴喝，但是却很显然没有吓住陆明烟，后者毫不迟疑道：“你有本事便去告发我，我告诉你，你家王爷没有我出手，也活不过一月，了不起我和他前后脚去阎王地府报道。” “好个尖牙利齿的丫头！”宋南云在旁边脸色大变，但是陆明烟却没有理会对方，反倒是苏恒看着对方露出了一缕若有所思的神情。 “桐铃，把他的衣服脱下来，我给他把伤口也缝了。今天姑奶奶救死扶伤一回。”陆明烟一脚踢到旁边坐在地上的李十三，才想起来对方也有伤在身，顿时咬了咬牙，和桐铃把对方的上衣也给脱了。 “你再动这条命就提前交代了！”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见到李十三还想挣扎，顿时一喝之下，直接一枚银针飞出，瞬间让对方端坐不动了。 如法炮制，清洗伤口，然后缝合上药，对于前世的陆明烟来说犹如家常便饭一样简单寻常，但是此时却看的刚刚苏醒过来的苏恒诧异无比，那双让陆明烟沉沦的双眼之中似乎闪烁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光泽。甚至于在拔掉银针之后，李十三自己都忍不住好奇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给我听好了，你们现在是我的病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谁再敢废话，姑奶奶一针废了他！”让桐铃去收拾下面的事情之后，陆明烟看着苏恒和李十三顿足道：“今晚你们就留在这里，还有你，这个大个子，去给我准备点井水过来。” “统领，太医院的杨大夫来了！”宋南云面有怒色，但是见到苏恒点头之后无奈的刚到门口，外面护卫就匆匆来报。 “让他回去，就说本王无碍。”苏恒看了一眼陆明烟，忽然道：“吩咐王府护卫，把守流犀阁，没有王妃的命令，谁都不能进来！” “这！”苏恒的这句话让宋南云大吃一惊，但是见到对方的脸色之后只得匆匆离开，但是临走之前却看了一眼旁边的陆明烟，此前的怒气也跟着烟消云散。 “这算是报你的救命之恩了，以后你就是我端王府的王妃。”苏恒看着显然有些吃惊尚未反应过来的陆明烟苍白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笑意道：“如何？我的王妃？” 第六章 欲说还休 “我也没想过自己能当什么王妃，所以你也不用顾及，往日怎么样，你便怎么样吧。”陆明烟抱膝坐在一边，让桐铃拿过来一个药杵，然后打开自己的那个三口大箱子，不间断的从里面取出各式各样的药材，看了一眼苏恒道：“苏恒，今夜我忽然发现，你好像和以前传闻中的不太一样了。” 两世记忆重合加上刚刚的那一眼，让她此时对于眼前的苏恒有了些新的认识，至少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但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她一时半会的也说不上来。 “你胆子倒是不小，本王的名讳你也敢随便乱叫？”端王苏恒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对自己直呼其名，所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反问道：“你虽说是庶出，但是好歹陆院正对外可是说自己家教森严，难道这点规矩都没学过吗？” “名字就是给人叫的，不让人说，你取名字做什么？”陆明烟一句话反问过来，倒是让对一愣，再看向陆明烟的时候，却见到对方正在不断的将一份份药材称好，然后捣碎，然后一点一点包好，随即交给桐铃道：“去找个地方把药熬出来吧。” “哦哦，我也去帮忙！”李十三原本是坐在一边不敢说话，甚至于看着苏恒和陆明烟两人斗嘴他更是尴尬无比，此时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直接连滚带爬的跟着桐铃匆匆而去。 “哎，刚刚的那是些什么人？为何要来杀你？而且还是在你的王府之中？”陆明烟看着苏恒似乎在低头沉思，反倒是自己觉得无事可做，所以想了想之后问道。 “少操心本王的事，若是觉得我端王府危险，你大可回娘家去，本王绝不拦着。”灯火恍惚之下，苏恒也看不清陆明烟的脸庞，所以倒也没有此前在陆家初见对方时的那种厌恶，不过对于对方的问题却没有丝毫回答的兴趣，直接冷冷的一句话将对方给呛了回去。 “不说拉倒，谁稀罕听呢。”陆明烟撇了撇嘴，转而自言自语道：“以你的性子，八成是抢了人家的媳妇，所以才会有人买凶杀人！要不，就是你自己行为不检，言行不一，得罪了什么政敌，有人想害你。只是我很奇怪，你明明就没几天好活了，此时对你下手，难道不觉得浪费吗？我要是你的对手，就坐等端王府挂白幡就成了，还用得着费心费力来刺杀你？” “你就这么希望我死？”两人距离不过数尺之遥，陆明烟的嘀咕声自然被苏恒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此时一拉扯过对方的手，将其强行拉到自己跟前，看着陆明烟光洁如玉的额头上那道道血丝犹如蛛网一般蔓延开来，顿时觉得一阵厌恶，但是却手上用力，右手犹如铁钳一般仅仅的捏住了对方的皓腕，冷笑道：“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看上我端王府的权势富贵了是吗？” “放手！你弄疼我了！”陆明烟挣扎不休，但是却也不敢过分用力，免得对方的伤口崩裂，所以在见到逃不过对方的控制之后，一气之下，直接对着对方的肩头就是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你属狗的？这么大力？”这一下倒是疼的苏恒倒吸一口凉气，即将挥手将对方扔到了一边，一如白天在陆家一样。 “疼死我了，你这人毫不讲理！”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疼的陆明烟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哼了半天之后才瞪着大眼睛怒道：“我告诉你苏恒，要不是看在你如今是个伤病员，我一针下去直接把你废了。” “呵呵，那我还要多谢你了，王妃娘娘？”苏恒看着对方冷笑道：“不过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盼着自家王爷死的王妃，而且还是个丑八怪！” “拿着人的天生缺陷说事你有意思吗？”陆明烟气呼呼道：“我是丑八怪，你还是个短命鬼呢？你以为你放荡不羁，上京的人就不会说吗？我告诉你苏恒，若不是我那个便宜老爹让我嫁给你保住陆家，你以为姑奶奶稀罕你这破王府不成？” “这么说来，倒是我那位岳丈大人的不是了？”被直呼其名而且如此直白的回击，似乎也让苏恒诧异之余感到了新鲜感，所以此时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脸上露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笑意，声音也跟着柔和了许多。 “你感不感谢他关我什么事？”陆明烟没感觉到对方的变化，揉着自己被捏着淤青的手腕半晌之后才气呼呼道：“我也不指望你给我什么富贵权势，我也不稀罕，用不着那些。我只是想换个地方生活。” “陆家不好？”苏恒眼神一凝，看了看对方的满头白发，似乎是若有所思道：“这也不奇怪，我要是有你这样的丑女在家，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脸子看。怪不得陆院正才不到五十，就头发都白了，都是被你愁的。” “你还有空关心我？还是想想你自己吧，都病入膏肓了还被人行刺，可想而知，你在外面都做了多少祸害人的事。”陆明烟撇了撇嘴，但转过头，给他搭了搭腕脉，转而摇头道：“需要我告诉你真实病情吗？我那个老爹不说别的，说你活不过一个月，倒也不算是假话。” “既然都活不过一个月了，还需要知道什么真实病情？”苏恒直接摇头哂笑道：“你的本事都是跟着你父亲学的，他都束手无策，被逼的拿自己的女儿出来冲喜，难不成你还有办法不成？” “办法有啊，但若是旁人，说不得做了也就做了，但是你却不成！我还想多活一日算一日，还有，算了，以后再说吧。”陆明烟看了一眼苏恒，压下了后面的半句话，转而道：“若想若活几日，就戒酒戒色吧，说不得还有其他法子。”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之中带着几丝呢喃，鼻音之下，似乎更多的还有着别样的情绪在其中。 “你这是吃醋了？所以准备——”苏恒原本听着对方前面的话眼神之中骤然间冒出一道奇异的光泽，但是却被后面的话给说的直接摇头道：“本王信奉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没了美酒美人相陪，那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你这话还是收着吧，等你什么时候真的把本王的王府料理清楚了再说。” “这个丑丫头，倒是和其他女子不太一样，居然刚刚入门就打算管着我了？那还不如找些事情给你去做，也好给本王省省心。”苏恒见到对方没有回话，蜷缩着身子靠着脚踏，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顿时摇了摇头，转而朝着外面刚刚走进来的桐铃摆了摆手。 第七章 赵嬷嬷 端王府的喧嚣在夜色中逐渐安宁下来，等到陆明烟靠在一边昏昏沉沉的被桐铃叫醒的时候，苏恒不知何时间已经离开，甚至于连李十三也消失不见，只有流犀阁外面的护卫依旧在往来巡逻。 “姑娘，今日王府的那些侧妃、良娣和侍妾要来给您请安，奴婢赶紧给您整理衣装吧！”桐铃见到陆明烟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顿时悄声提醒道。 “请安？你觉得她们会来吗？”陆明烟揉了揉双眼，爬起身来摇头道：“算了，换个衣服，换个心情吧，这婚服穿着也难受，去给我找件平日里穿的就成。” “那可不成，姑娘您平日里穿的太朴素了，没得被这些人看了笑话！”桐铃也不知道从哪知道的这么多，连着将李氏此前准备的那一堆衣料都搬了出来，但是挑了半天也没挑出一件满意的，顿时急道：“这个大娘子，太抠门了，姑娘您都代大姑娘嫁到这虎狼窝里来了，都舍不得备些华贵的的服饰。” “算了，就这件吧，还不错！”陆明烟倒是没那么多的顾虑，反倒是挑了件湖水绿的钗裙，笑道：“其他的也不太适合我，就这件很好了。” 桐铃撇了撇嘴，但是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给陆明烟换上之后又帮着对方将头发整理好之后才开始收拾凌乱不堪的正厅。 “王妃，侧妃景氏、康氏携良娣十二人、良人十七人、常在二十八人在流犀阁外等候。”陆明烟这边刚刚梳洗完毕，外面护卫就匆匆在正厅门外禀告道：“另有赵嬷嬷带领王府内宅一等女使二十一人、各处管事十八人拜见。” “桐铃，收拾好了吗？”陆明烟听到对方报出端王侧妃和侍妾的人数之后差点没咬到舌头，足足愣了半晌之后，见到桐铃那边点头之后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顿时朝着护卫道：“你是李十三的手下？” “属下吴欢奉李统领之命守备流犀阁，听从王妃差遣！”来人似乎早就得到了命令，不敢抬头，直接躬身行礼。 “先让赵嬷嬷进来吧，其他人等着。”桐铃走上前来，朝着吴欢吩咐道。 “这——”吴欢一愣神，在旁边迟疑道：“王妃您不召见侧妃他们，反而先问赵嬷嬷，是不是不合规矩？” “就这样吧，我才嫁到端王府，两眼一抹黑，我听说赵嬷嬷是端王的奶母，王府上下敬重有加，自然要先见她，让其他人等着吧。”陆明烟此时已经端坐在主位上面，打发走吴欢之后自言自语道：“传闻这个赵嬷嬷在端王府一直行掌家之权，只怕今日未必能那么容易过得去了。” “姑娘，不，王妃别怕，那个王爷不是昨夜都承认了王妃的身份了吗？赵嬷嬷想来都知道了，所以才会前来拜见。”桐铃站在她身边低声道：“姑娘，要不要把帘子拉起来当着，免得——” “不用，即来之，则安之，就这样吧。”陆明烟摇了摇头，见到外面跟着吴欢走进来一位五十上下，身穿华服，体态端庄，唯有一双眼睛之中闪烁着锐利目光的妇人，顿时点了点头。 “老身赵氏参见王妃，王妃万福。”赵嬷嬷对于陆明烟的容貌视若未见，反倒是在一旁直接行正礼拜见，神情严肃，又似乎对于上面端坐的陆明烟的身份丝毫不知，又或者说是根本不加理会。 “赵嬷嬷免礼，桐铃，快把老人家扶起来，让座。”人家给了面子，自然是要接着，再者说对方的身份注定了在这端王府内举足轻重，自己若是以后想让日子过的安生一点，就不能得罪这等人。这个道理陆明烟还是懂的，所以让桐铃上前将赵嬷嬷给扶了起来。 “王妃您客气了，赵氏虽为王爷奶母，有些情面，但终究只是下人，在王妃面前不敢落座，请恕罪！”赵嬷嬷见到桐铃将自己扶到右边首座之上，顿时摇头道：“王妃刚刚入府，还应该明法度，正王府内宅纲纪，如此才能服众，不可如此。” “赵嬷嬷说的是！”陆明烟忽然有些搞不清对方的态度了，觉得自己就跟演电视剧一样，只得顺着点头道：“只是赵嬷嬷乃是王爷奶母，尊贵异常，如今此间无有外人，明烟初来乍到，也确实有些话需要请教赵嬷嬷，还望多多指点。” “王妃有惑，老身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嬷嬷点头之后，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别样的神情，随即道：“如今王府侧妃以及女使管事都在外等候觐见，这是王妃嫁入王府的第一日，还需要谨慎行事才好。” “这么说来，王爷是对您早有交代是吗？”陆明烟对于这种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不太擅长，所以此时直接开口问道：“我的身份想来赵嬷嬷也已经知晓——” “这是主家之事，老身不便过问。”赵嬷嬷打断了陆明烟的话，低头道：“王爷娶何人为正妃那是王爷做主，我等王府上下只知王爷昨日大婚，陆家姑娘加入王府为正妃，至于王妃身份，王爷已经说过，无需老身等考虑。” “原来他果然安排过了。”陆明烟点了点头，悄然泛起一丝喜悦，似乎那道身影和眼神在心头一下子变得明朗了不少一般。 “赵嬷嬷说的是，多谢指点！”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陆明烟就起身朝着对方行礼，这一次她是带着恭敬。 “王妃既然让老身先进来，这是高看老身一眼！老身谢过。”赵嬷嬷悄无声息的点了点头，但是却肃然道：“以前端王府没有正妃执掌内宅，所以老身承蒙王爷看重，将权柄交于我手，但是如今王妃过门了，还是交还给王妃为好！免得僭越，惹人闲话。” “此事到不急，这偌大的王府，明烟一时半会的只怕也难以料理清楚，为了避免耽误了王府中事和王爷的那些侧妃良娣饮食起居，还是赵嬷嬷辛苦一阵子，继续管着吧。等什么时候我自己学会了，再接过来不迟。”陆明烟对于管家没兴趣，所以制止了桐铃的眼色，朝着赵嬷嬷摆手。 “启禀王妃，外面，景氏和康氏要闯进来了，说是这日头太毒，王妃苛责王府内宅妾侍，有违——”赵嬷嬷原本想要说话，但是外面传来的喧哗声一阵接一阵，紧接着吴欢匆匆在外面禀报。 “让她们进来吧，都是王爷的侧室，要真的被晒晕了，反倒是我的不是！”陆明烟起身摇头道：“今日我也好好看看，这端王爷号称上京第一风流王爷，他后宅的莺莺燕燕到底是何等模样！” 陆明烟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看了一眼赵嬷嬷的神情，心头也逐渐有了点定见，至少自己刚刚的话让对方眉头一挑，似乎有些不满意自己对于苏恒的调侃，这似乎代表着对方应该是苏恒的人。 “这个苏恒还是个奇怪的人。”陆明烟摇了摇头，轻咳一声端坐于主座之上，倒是赵嬷嬷悄然间起身，居然跟着桐铃站在了一起。 第八章 女人的战场（上） 呼呼啦啦一下子走进来五十多位女子，直接将流犀阁的正厅都给塞满了。这群女子当真是各个花枝招展，形态不一，燕瘦环肥，什么样的都有。 “我的天，这是要和皇帝的后宫相媲美了。这么多女人，他的身体就算是没被下毒，那迟早也会被掏空不可。”原本只是听着护卫报出数字没什么感觉，但是此时见到这么多人全都站在了自己跟前，陆明烟直接被吓了一跳。 不过不等她腹诽完苏恒的风流，就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吵杂声给震得炸裂开来，这群女子进来之后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整个正厅之内“嗡嗡”的声音直接让房梁都似乎跟着晃动起来。 “姑娘，您怎么不管管啊？就任由她们这么闹下去不成？”桐铃站在一边见到陆明烟丝毫没有理会众人的喧嚣，只是素手捏着眉心，闭目养神，顿时低声在耳旁问道。 “无妨，让她们吵吧，什么时候吵累了自然也就停下来了，管她们做什么？”陆明烟摆了摆手，转而朝着桐铃低头吩咐了几句，后者捂嘴一笑，匆匆从旁边绕了出去。 而她一走，赵嬷嬷则很明显看了看端坐不动，对于下面的吵闹声无动于衷的陆明烟，又抬头看了看景氏、康氏站在一旁望着陆明烟那讥讽的表情，悄无声息的挪动身子，站在了原来桐铃的位置上，不过也没有说一句话。 大大小小的说话声持续不断，五十多张嘴加在一起，让正厅从未有过一片安宁，甚至于在康氏看了看撑着脑袋坐在上面不说话的陆明烟一眼之后，这股喧哗声变得更大了，直接犹如东市一般热闹嘈杂。 “王妃，凤仙花糕来了。”陆明烟是沉沉欲睡，没理会这股喧嚣声，直到桐铃走过来之后才抬头，端着碟子，开始一边吃一边抬头看着下面形形色色的女人。 “王妃，这——”赵嬷嬷此时忍不住了，陆明烟是斜靠在座位上，直接翘着二郎腿，那一副模样让她吃惊不已，但是一句话未说完见到桐铃在旁边忽然一笑，随即继续保持沉默。 “哟，姐妹们，这王妃如今都吃上点心了，那我们姐妹是不是该散了？”康氏此时抬头，见到陆明烟的这副模样，顿时瞪着一双媚眼冷笑道：“都说这陆家家风严整，没想到这嫡女出身的王妃，居然如此模样，倒是大出我等所料啊！这还王妃呢？我看连市井小民之家的姑娘都不如，倒跟广云台的那些狐媚子差不多。” “都散了，回去吧，这王妃这副尊容，不看也罢。还是今晚好好打扮打扮，说不得王爷会去我清溪院也说不定哦。”康氏脸上带着娇媚的笑意，当先就带人往外走，身后乌泱泱的女人全都跟了过去。 “王妃有令，今日任何人不得王妃命令，严禁踏出流犀阁正厅半步！”康氏走到厅门口，却被吴欢带着一队护卫给拦了下来。 “放肆，你一个护卫统领也敢拦我的去路，找死啊你？这里是内宅，你们没有命令擅闯，是何道理？还不给我滚出去！小心我告你一个擅闯内宅，偷窥女眷的罪名，让王爷把你拖出去砍了。”康氏猝不及防，被吴欢给吓了一跳，随即尖声怒道：“我看谁敢——” “咣当”几乎是一瞬间，吴欢手下所有人全部拔刀出鞘，雪亮的刀光吓得所有人大呼小叫，慌不迭的开始往后连退，几个躲闪不及的，直接摔倒在地，尖叫声随即响彻一片。 “王爷有令，王府所有事静听王妃吩咐！其他人但有妄言者，杀！流犀阁日后由我镇府常兵护卫，其他闲杂人等，不得通传擅闯者，杀！”冷冰冰的话语伴随着那杀伐之气扑面而来，吓得康氏大呼小叫不止，但是脚步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吴欢的这句话倒是让陆明烟停下了动作，转而看了看桐铃，后者有些茫然，似乎也不清楚为何吴欢会忽然说出这句话，唯有赵嬷嬷此时朝着陆明烟行礼道：“吴欢所言，确实是王爷吩咐。王爷说了，王妃既然已经嫁过来，那端王府往后的内宅当家人便是王妃，府中一体事宜，也全都交给王妃处置，他无有不听。” “他倒是给我找了好差事！自己乐得清闲！这么多女人，让我如何应付？”这句话被赵嬷嬷说出口之后，下面原本站在一旁没有动静的景氏脸色大变，而陆明烟自己则是有些不满的嘀咕了一句，随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后宅的事情她不太熟悉，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接触不多，甚至于此时此刻莫名其妙被苏玥顶到了这个位置上，为他处置内宅纷争，更是让她苦笑不止。可偏偏她还不得不去面对，只要顶着端王正妃的头衔一日，这些事情她就无法推脱。 “王妃，不知妾身等人何时行礼为好？”景氏原本还在奇怪赵嬷嬷为何会站在陆明烟身旁，她和康氏不一样，她是没想明白之前绝对不会出手，所以此时甚至于连陆明烟和传说中陆明心的长相截然不同都不闻不问，直接上前低头问道。 “姐姐，你给她行什么礼？王爷娶的正妃是陆家的那个大美人陆明心，你再看看咱们上面坐着的那位，分明就是陆家的那个丑女！王爷被陆家给蒙骗了，我们何须向她行礼？”康氏被景氏的话吓了一跳，转而直接怒道：“我要去王爷那告发，让王爷娶追究陆家的罪责。还有你这个丑八怪，王爷如何能看得上你？我看分明是你诱惑了王——” “放肆！”康氏的这一番话陆明烟自己倒是没多大感觉，但是此时桐铃出口的同时，赵嬷嬷居然也跟着开口，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也同时对于苏恒的这位奶母有了更多的好奇。 “康氏，你好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质疑王爷！”赵嬷嬷指着康氏怒斥道：“你可知道昨夜王爷就是在流犀阁安寝的？今早给阖府上下所有人等下达过命令，王妃有权处置府中任何事，你质疑王妃在先，羞辱在后，如今更是连带着王爷你也敢讥讽？我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今日府中所有人等拜见王妃，乃是端王府的大事，你带头厮闹，莫非以为王爷不在，王妃便罚不得你不成？” “赵嬷嬷息怒，妾身，妾身哪敢质疑王爷？”康氏被这一番疾言厉色的话说的大惊，急忙连连摆手道：“可是大内圣旨所言，王爷迎娶的是——” “后宅妇人，还敢管大内和王爷的国事，康氏，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赵嬷嬷看着对方冷笑一声之后转而朝着陆明烟行礼道：“王妃娘娘，这康氏恃宠而骄，犯了大错，如今您刚刚入府第一日，就敢出言顶撞，请娘娘莫怪，待老身为娘娘出口恶气！” 第九章 女人的战场（下） “康氏确实有罪！”陆明烟放下手中的凤仙花糕，看着脸色涨红，欲言又止的康氏，似笑非笑道：“王爷为何娶我过门，好像还真不该是你一个侧妃该管的事情，而大内圣旨更是陛下的心思，你胡乱猜测，妄自传播，真是想害死端王府上下所有人了。” “王妃说的是！此间这么多人，若是哪一个嘴巴快，传了出去，只怕王爷和我端王府就要背负一个妄自揣测圣意，挑拨王爷和陛下关系的罪名，就算是王爷劳苦功高，却也吃罪不起。”赵嬷嬷听到陆明烟一下子说到了点子上，有些意外，但是同时也带着一丝欣喜，转而道：“请王妃处置康氏，如此一来，若是被外人得知，我王府已经严惩这等嘴碎不知高低之人，也能给王爷挽回的余地。” “赵嬷嬷不要啊！这，妾身也只是情急之下，胡乱说的。”康氏被赵嬷嬷的话吓得急忙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这里都是王爷的妾侍，身家性命都在王府，绝不可能乱说的。” 她说完直接拉住了景氏，连连道：“姐姐快帮我说说情啊，求赵嬷嬷绕过我这一次，各位姐妹们，帮帮我啊！” “快求王妃！”景氏暗自推了康氏一把，见到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只得硬着头皮行礼道：“王妃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康氏这一次吧，她这人素来心直口快，没什么心机的，所以——” “是啊，她没什么心机，所以才会胡言乱语！”陆明烟忽然看着眼前这位看起来算得上是温婉贤淑的良人模样的景氏笑道：“所以，景氏，你不是心直口快，有心机是吗？” “不敢不敢，妾身不敢！”陆明烟的话让景氏直接跪了下来，连连摇头道：“还请王妃容禀，妾身——” “起来吧，一句玩笑话而已，景氏，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看你给其他姐妹们吓得都不敢动了。她们刚刚可是差点连流犀阁的房梁都要震得掉下来了。”陆明烟摆了摆手笑道：“虽说我刚刚进府，但是景氏，你的名声可是在上京都传的很广，去岁冬节，你不是还站在王爷身边参加了皇家的祭祀大典吗？” “那都是，都是王爷抬爱，妾身不敢逾矩，请王妃恕罪。”陆明烟这近乎于自言自语的话让景氏连连告罪的同时，忽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只不过在见到赵嬷嬷也正在看着她的时候，顿时又低了下去。 “你起来吧，我不曾来时，王爷要做什么，那是他自己的决定，与我无关。”陆明烟摇了摇头，随即道：“你知进退，而且性格好，这个侧妃你倒是做的理所应当。不过康氏之罪，却不是内宅纷争，牵扯到朝堂和王爷，不能马虎，稍有不当，必会牵连整个端王府。所以，康氏，你想好自己该受什么处罚吗？” 这句冷冰冰的话让所有人心头一寒，连带着景氏都看了一眼陆明烟，暗呼不妙，但是康氏却霍然起身，指着陆明烟怒道：“哼，你虽然是正妃，但是我也不差，王爷是一品王爵，更兼有陛下亲睐，我等侧妃良娣都是上过皇族族谱，非等闲妾侍。你若想处置我？我告诉你，别说你只是一个刚刚入门的冒名顶替之人，便是你姐姐亲自嫁过来，她也奈何不得我！除非王爷——” “赵嬷嬷，把王爷的话再说一遍，康氏可能是脑子被刚刚的喧哗声震坏了，没听清，您受累再告诉她一遍吧。”陆明烟近乎于白痴一般的看了一眼康氏，甚至于这一刻连带着其他人似乎都暗中齐齐的散开了不少，唯恐和康氏站在一边。 “王爷说了，端王府往后内宅当家人便是王妃，府中一体事宜，也全都交给王妃处置，他无有不听。”赵嬷嬷看着康氏摇了摇头，一句话说得对方连退好几步之后道：“康氏罪责难逃，请王妃处置。” “贬她为夫人，撤掉侧妃的所有待遇，赶出清溪院。”陆明烟叹了口气，一句话说完之后朝着赵嬷嬷道：“给她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反省反省吧！我刚刚进来，也不好真把王爷的这位爱妾真给处置了，免得他不好交代。”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样！”康氏一听这话直接瘫坐在地上，随即不断尖叫不止，但是赵嬷嬷却挥了挥手，将外面的几个女使招进来之后迅速将其拖了起来。 “王妃，让她去西角院吧，那里也算是清静，您看如何？”赵嬷嬷见到陆明烟点了点头，直接命人将其迅速拖走，丝毫不理会对方的大呼小叫。 “好了，现在清静不少了，开始吧！”陆明烟揉了揉眉心，随即朝着景氏笑道：“你先来？” “妾身，妾身景氏，拜见王妃，王妃万福。”景氏此时是压灭了所有的心思，上前恭敬行礼。而他身后，良娣、夫人和常在也纷纷上前，此时此刻没有人再敢大呼小叫，所有人全都是面容恭敬，错落有礼，各自找寻自己的位置站好。 “行了，今日初来乍到，就多说两句！希望大家能够听到心里去。”陆明烟起身朝着所有人道：“若是内宅争宠，我也无心去管，你们眼前什么样就什么样。王爷喜欢谁，不喜欢谁，那是他的事，我不会因此来找你们的麻烦。不过大家既然都在端王府，有一件事我想请大家记住，若想房梁不塌，该做的事要做好，不该说的话一定不要说。否则的话泰山压顶，大家难道真指望王爷能永远都能护得住这端王府吗？就算是他能撑得起王府这片天，那大家也不能拆他的台。拆了王爷和王府的台，那就是断了姐妹们所有人的活路。” “王妃说的是，妾身等一定谨记在心，不敢有违。”景氏带头，这一次所有人的心思都一样，不论此前如何，至少在这件事上，陆明烟的话算是说到所有人的心里去了。 “没想到这一亩三分地，也是一片浩大的战场啊！”打发走这些莺莺燕燕之后，陆明烟起身苦笑不止，她是这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来处置这些事，这和她的天性也不相合。 “王妃日后就习惯了！别太在意，该打时就打，该罚时就罚。”冷不防的，赵嬷嬷再次开口，倒是让陆明烟心头一惊，转而看向她时，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情。 第十章 就是个空壳子 “王妃，外面尚有女使和各处管事等待觐见。”赵嬷嬷见到陆明烟起身，在旁边躬身道：“王府账册和库房各处也都需要王妃早早接手。” “昔日这些都是赵嬷嬷在管着吧？”陆明烟点了点头，示意外面放人进来之后朝着对方道：“如今这些人还都交给赵嬷嬷吧，我对管家没多大兴趣，走个过场而已。素日里怎么还怎么样便是。” “这，老身遵命。”赵嬷嬷脸色一愣，但是见到陆明烟点头，顿时将这件事重新接了下来，但是随即道：“但是王府的账册王妃还是要过目才可。” “是有什么事吗？”陆明烟见到对方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也就顺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稍时把账册先搬进来吧，选几个会识文断字和算账的丫鬟让她们来流犀阁听用。” 赵嬷嬷闻言脸色稍济，而此时外面的那些管事丫鬟也齐齐走了进来，分列两侧朝着陆明烟行礼，在经历了此前那帮妾室和康氏的闹腾之后，这些人态度恭敬的多，所有人按照赵嬷嬷的吩咐分别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和如今主管的事务以及安排在各房各院的下人名册。 “嘉禾、绿影、珊瑚、寒月，你们稍后各自带着四名三等女使进入流犀阁听从王妃差使。”赵嬷嬷在这些人汇报之后朝着陆明烟道：“不知老身如此安排王妃可否满意？她们都是王府家生子，也是老身身边跟熟的人，知根知底，不会给王妃添乱。” 陆明烟初来乍到，对于这些她也不曾理会，而且事实上她自己平日里一切都可以和桐铃料理妥当，要不要这些女使丫鬟在身边意义不大。 不过赵嬷嬷在随后命人抬来好几箱子账册，包括掌管库房和钱库的管事过来的时候，却让她头大不已。 “王妃，这便是这些年王府的所有账册了，库房清点您看何时安排为好？”赵嬷嬷看着陆明烟的样子在旁边赔笑道：“王妃辛苦些，这些账册您过了目之后才好入库封存。” “先放在这吧，我看看。”陆明烟将翻开的基本账册扔在一边，这个时代记账的方式也让她无奈，所以她微微一想倒是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转而朝着面前三男两女道：“齐管事，如今府库之中还有多少银钱？每月王府内宅开销大概是多少？” “启禀王妃，入库之中尚有银钱十一万贯，粮米三千石。王府每月开销有多有少，但是总归不少于三万贯左右。”齐管事是个中年人，面色严肃，说起这些的时候也是张口就来，但是这句话却让桐铃吓了一跳，直接道：“三万贯？你们怎么花得了这么多钱？” “王妃，这是算上王爷和外宅花费，内宅应该在一半左右。”赵嬷嬷在旁边低声道：“但是内宅花销如今是越来越大，而且王爷也不知——” “王爷的年俸是何时领回来的？”陆明烟深吸一口气之后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问道：“我记得王爷是一品王爵，除了年俸之外，尚有封地和赏赐。” “上月领过今年半年的年俸，封地岁入到年底才会送至府中，至于赏赐，那得年节才有。”齐管事见到赵嬷嬷点头，当即继续道：“而且王爷在广云台、水仙居以及上京各大酒楼如今也到了结账的期限，算来只怕没有几万贯是打发不了了。” “所以偌大的一个王府实际上就是个空壳子了是吗？”陆明烟看着对方道：“王爷有没有说这后半年王府怎么过活吗？” “启禀王妃，王爷从不管这些事。”赵嬷嬷来到陆明烟跟前道：“老身之所以把这些都交给王妃，也是想让王妃规劝王爷，这王府虽然繁花似锦，但是却上上下下都靠着银钱开路，长此以往必将是入不敷出啊！” “不是长此以往，而是迫在眉睫！”陆明烟揉了揉脑袋，转而自言自语道：“赵嬷嬷让我劝他？只怕还不如你自己去说，我的话他要是听，那还真是天大的奇迹了。” “王妃您说笑了，王妃如今刚到王府，王爷就把这管家之权交到您手上，那是对您的信任，您的话他一定会听的。”赵嬷嬷面有难色道：“只是如今——” “只是如今该想办法是吗？”陆明烟看着对方的脸色所有所思道：“他这不是信任我，是存心要把这个大麻烦扔到我手里。” “可您是王妃啊，这内宅当家人您是名正言顺，所以您受累，还是出手管管吧，老身虽然身份特殊，但总归是下人，说得太多也不讨好。”赵嬷嬷道：“王妃您发话，阖府上下绝不敢有违。” “姑娘，大娘子给的嫁妆总共加起来还不足两千贯钱，而且陪嫁的铺子和田庄根本就没给房契和地契，这让姑娘怎么办啊？”桐铃在旁边急的脸色都白了，她跟着陆明烟以前就识字算术，自然明白这端王府虽然账上钱粮广多，但是开销这么大，下半年还没多少进项，或者说眼前这群人根本就不置办什么产业，坐吃山空，十一万贯根本不够两月开销。这贸然把这么大的烂摊子一下子交到陆明烟手上，让她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办？无非就是开源节流而已。”陆明烟压制了自己心头的吐槽和无奈之后，起身道：“齐管事，以后没有我点头，就算是王爷也不准从账上支取现钱知道吗？至于他在外面的欠账，先等着吧。” “从现在开始，内宅所有开销必须我核准之后才能去领钱，而且我要改变一下府中的风气。”陆明烟似乎是猜到了苏恒的心思，所以转而道：“既然他不打算照着日子过，那我也索性胡作非为一次，反正他是王爷，出事了那是他负责。” “王妃您这是要——”赵嬷嬷被对方嘀嘀咕咕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道：“王妃您有什么盘算吗？” “确实有盘算，不过还需要赵嬷嬷帮我一把！”陆明烟点头道：“如今已经不光是我自己的事情了，这阖府上下包括镇府常兵在内上千人的生计迫在眉睫，所以我希望大家一起努力，渡过难关！至于王爷那边，我来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断了他的口袋便是。” 第十一章 陆氏记账法 陆明烟一连看了大半天的账册之后，见到天色昏暗才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朝着桐铃问道：“都什么时辰了？王爷还没回来吗？” “刚刚李十三回报，说是王爷去了宫中，估计会被大内留宿宫内！”桐铃见到陆明烟脸色沉吟，转而问道：“王妃是打算找王爷说今天的事吗？” “只怕他不是留宿宫中，而是故意躲清闲！”陆明烟摇头起身，转而笑道：“今日处置了康氏，他要是回来，那些人岂不是要围着他吵翻了天？所以这几日他估计都不会回来了，而且他是端王，你几时见过他肯老老实实待在府中的？” “去把下午熬制好的清灵丹拿过来，让李十三给他送过去，早晚各服一颗，免得伤口发炎高烧。”陆明烟吩咐李十三把自己根据这一世记忆制作出来的清灵丹送出去之后，也不再理会，反倒是第二天开始将新来的嘉禾等女叫到跟前道：“听赵嬷嬷说，你们都会算术识字是吗？” “跟着赵嬷嬷学过一阵子。”嘉禾是这四个大丫头当中领头的，所以出言回道：“王妃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是有事要吩咐，而且还是一件大事。”陆明烟想了一夜，还是决定将自己前世的技能拿出来，教一教这些人。对于她而言，一来是实在看不惯通体流水账，而且连汇总金额都没有办法做到，只要查账就必须从头查到尾。二来，自己也不想看这种看不懂的账册，毕竟不论是前世今生，对于这种账册都不了解。所以与其让自己跟着这些人学这些繁琐无用的流水账，还不如将前世学过的财会记账的办法给搬出来。 “王妃，这记账法从左往右写，而且还是横排记录，万一别人看不懂怎么办？”嘉禾等人甚至于桐铃在听完陆明烟细细示范之后都是满头雾水，哭丧着脸问道。 “你管别人看不看得懂做什么？我们自己看得懂就成了。”陆明烟横了对方一眼之后道：“开支分开，分门别类，最后再进行汇总，这些你们先拿着从昨天开始王府开支的项目进行联手，我来指点你们，一定要学会，这叫陆氏记账法。” 陆明烟在随后连外宅账房的人也喊了进来，让他们跟着一起学习，甚至于直接命人根据毛笔字字体无法缩小太多制作了大量的全新加长的账本，短短数日时间倒真教会了几个人。 “以后王府分成三本账，内宅、外宅和总账！”陆明烟在连续几日布置了多次作业见到众人大体上都能准确完成之后，点了点头道：“外宅的账本由齐管事负责，现钱和实物贵重物品则由李管事管控，账实相符，往来要凭借这种单据，我点头签字之后你们才能入账出钱明白吗？” 她为了省事是将前世的那一套全都搬了过来，反正别人看不懂能钻的空子也就少，甚至于可能别人千辛万苦想出来的办法她凭借着超越千年的见识一眼就能看穿，毕竟前世她是专门选修过这门课的。 “内宅的话，寒月你来负责账册，银钱发放核准交给绿影，做法和外宅一样！”陆明烟看了一眼两人之后道：“分发到各房各院的银钱，包括每月厨房各处采买，必须提前申报，包括他们询价的结果都要一一写出来，交给赵嬷嬷核准之后，再送到流犀阁，否则的话一律扔回去。” “从现在开始，桐铃、嘉禾、珊瑚，你们三人负责总账，将府中清点一遍之后，所有钱粮和贵重珍宝所有物品全部有你们总账记录，然后分配给他们内外宅，作为最初的期初余额，明白吗？内外宅每月的钱粮支出由你们在月初拨付，但是必须在月底之前由他们内外宅上报。再有，往后王府所有的收入包括置办的产业全部挂靠在你们总账上面，知道吗？” 陆明烟的办法等于是将目前端王府的所有内外进出全部给封了起来，各自只管各自一块，内外宅的账册上除了向总账申请拨款之外，失去了所有的入账来源。而作为总账，放弃了繁琐的开支项目之后，反倒是能够腾出手来着手开源节流的策略。 安排完这些之后，嘉禾等人开始清点端王府内外所有的家私，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将所有内外登记了一遍，随之而来的是陆明烟开始指点赵嬷嬷按照后世的办法将各处管事的职位和职权重新调整过来。 这么大的人事变动，几乎是让整个王府前后都跟着沸腾起来，但是在连带着镇府常兵都被调动之后，所有人都不敢在此时明目张胆的和陆明烟对着干。而对方的布置就算是她亲自指点，赵嬷嬷和嘉禾等人还要时时过来请示，其他人更是雾里看花，甚至于一头雾水，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好了，如今算是清爽多了。”陆明烟忙了几天时间，才逐步将端王府收拾到位，转而带着赵嬷嬷笑道：“以后采买的管着采买，干活的只负责干活，后勤厨房的只管厨房，也算是各司其职。” “王妃，您这办法好像以前从未有人用过啊！”这几天相处之后，赵嬷嬷似乎也放松了不少，也摸清楚了眼前这位虽然容貌不堪入目但是却心思敏捷甚至于天马行空的王妃的性子，在对方一一交代自己之后当即问道。 “因为无人用过，所以下人能钻的空子才少，而且办法是我想出来的，他们若有有别的心思，也瞒不过我的眼睛。”陆明烟揉了揉双肩，朝着对方道：“赵嬷嬷辛苦些，这些人虽然重新分配，但是监督大权还是要交给你，一来你威望高，能够镇得住他们。二来，我也没有精力去监督采买、调解纷争。这件事交给赵嬷嬷正合适。若是你有拿捏不定的事，可以直接来找我。” “王妃，这么大的权力是不是——”赵嬷嬷苦笑道：“老身本来还想着王爷娶了正妃回来，老身也能回老家养老去，现在——” “现在您不光自己不能养老，还要设法给我找几个人过来！”陆明烟朝着对方笑道：“如今也是时候试试别的办法了，成与不成都必须要试试，不然的话岂不是白来端王府一趟了。” 第十二章 众怒 “王妃，您看，这便是内宅各院各房每月的花销明细。”伴随着各处账目逐渐健全起来，寒月和绿影也将内宅这大大小小总计三处独立院落，十八处大院包括内宅各处其他宅院的花销明细都整理了出来，甚至于还开始以此为基础，顺势将以前的账册也都拿出来重新整理。 “一个月两万贯的开销，都够二十个陆家了。”桐铃和嘉禾等人都围在陆明烟跟前看着对方欲言又止。 “你们也觉得多了是吗？嘉禾，你觉得一个月多少合适？”陆明烟看着嘉禾问道。在这群丫鬟当中，嘉禾的性子最稳重，而且颇有些掌家女使的风范，考虑事情也很周全。 “那还不简单，直接削减一半就是了。”绿影在旁边直接接过话茬道：“赵嬷嬷打听过了，那个成王府一个月加上外宅才不到两万贯，而且听说其他几个王府甚至于一个月一万贯都用不到。就我们端王府，一个月内外宅加起来五万贯都打不住。而且我们这些女使下人月钱还比人家少，钱都被那些——” 陆明烟摆了摆手道：“那就削减一半，不过不是所有人削减一半，府中女使和使役暂时不动，所有内眷的月钱按照层级削减，从我，算了，我也没打算领什么月钱，就从景氏开始吧，侧妃每月用度四百贯？抢钱啊？从今日开始削减到一百贯，良娣两百贯减到八十贯，常在减到二十贯！” 说到这里陆明烟自己都哭笑不得，这种月钱比皇宫内的嫔妃还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在端王府却堂而皇之的发了两三年了，足以见到这里只怕水太深了，而且端王苏恒只怕不是知道自己快死了，就是快疯了。要知道按照大晋的官员薪俸标准，陆中和身为太医院院正，一个月的薪俸才三百贯，附带部分禄米，却竟还比不上景氏一个后宅妇人拿得多。 “王妃这减的可不止一半啊！”桐铃在旁边大吃一惊，随即道：“这些人被削减了这么多月钱，肯定会来闹的。” “来闹总比到时候饿死的强！”陆明烟毫不迟疑，而且也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意思，直接让赵嬷嬷带人去通知各院各房所有人，而且除了削减月钱之外，内宅所用的日常用品标准也开始被大幅度砍掉不少，甚至于很多例项根本直接被全部勾掉。 “一共三十八个例项，王妃给改成了十一个，而且有三个还是年节之时才动用，算起来的话从这个月开始，内宅的耗费足以压缩到五千贯左右。”嘉禾在旁边快速算了算之后笑道：“一下子剩下来一万五千贯之多呢。” “就照此执行，赵嬷嬷，你带人巡查各处，防止各房各院包括各司各局的人闹腾！”陆明烟将这件事说完之后道：“这几日我来盘算盘算外宅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她是放开了手脚不管不顾，但是没等几天，等到各房的人清楚了这一番大张旗鼓的削减开支的举措之后，整个端王府一下子全都跟着沸腾起来。 “有什么话慢慢说，天塌不下来。”一大早，陆明烟刚刚转到正厅准备吃朝饭，李十三就匆匆在外面求见，声音焦急道：“启禀王妃，景氏他们又来了。”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嘉禾也急匆匆而至，来到陆明烟跟前道：“各司的管事也来了，说是王妃大张旗鼓的裁减开销，容易让外人说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端王府精穷了，连这点钱都开始节省，还说什么这些钱要落到王妃的私库里去。” “你去找赵嬷嬷，让她去处置这些管事的，告诉她，凡是不愿意干的，发了身契全都卖给人牙子。”陆明烟摆了摆手，没管外面那些管事的闹腾，让嘉禾去传讯之后，反倒是站起身来朝着李十三道：“把她们放进来吧，桐铃，我昨日让嘉禾收集过来的那些成王府的账册都准备好了吗？一并带过来。” 李十三这边刚刚得到命令，外面景氏就带着所有人乌泱泱再次来到正厅之中，这一次没有人叽叽喳喳说话，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带着愤怒。 “你们这么多人过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这每日的请安都免了吗？每月初一十五来一趟就好。”陆明烟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似笑非笑道：“怎么啦？你们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们就想问问王妃，为何将我们姐妹的月钱扣除了那么多？”景氏尚未开口，他身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一下子拨开众人冲了上来，俏脸冰寒，看着陆明烟嗔怒道：“当初我们的月钱可是王爷亲自定下来的，为何王妃入府才几日功夫就打破王爷的许诺。我想知道，这端王府到底是王爷大还是王妃大。” “呵呵，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吗？景氏，你也一样是吗？”陆明烟没理会这个开口的陈良娣，反而看着景氏点头问道。 “王妃一言不发直接克扣我们的月钱，妾身也觉得有些不妥。但是若有变故，王妃也尽可以和我们姐妹说明，真要是王妃有什么难处需要用钱，我想我们姐妹们吃点苦那也不算什么。”景氏被陆明烟盯得脸色一白，但是随即镇定下来，轻声慢语开口道：“我们也知道陆家不是大门大户，但是王妃出手是不是克扣的太狠了？就算是我们姐妹们孝敬一点理所应当，但是也不能将十成当中扣除了八九成吧？那还让我等姐妹如何过活呢？” 景氏这一番话说得所有人脸色一变，甚至于连带着陆明烟都看了她一眼，这一番连打带消，不仅仅把自己聚众闹事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而且还将所有矛头直指陆明烟本人。 “就是，王妃，您就算是想着娘家，从王府接济陆家，但是也不能拿着我们的月钱去娘家充面子啊？”陈良娣跟着后面的一句话直接说的所有人跟着起哄，片刻功夫整个正厅再次跟着闹腾起来，喧嚣声此起彼伏，甚至于比第一次还要大。 “王妃今日若是不给个让我等姐妹信服的理由，那我就去皇宫大内，去告发你，告你贪污王府银钱，去充作娘家私产！”陈良娣身后，一位长着吊烟眉的女子一声大叫之后，随后众人纷纷跟着认同。 “想去皇宫大内的就自己去吧，好走不送！”陆明烟依旧和之前一样，没理会众人的反应，反倒是自顾自的让桐铃在面前的案几上摆上饭食，转而自言自语道：“不怕被人就地打死的就去吧！我不拦着，我大晋开朝两百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家中妾侍能抛头露面去皇宫告御状的，而且还是因为月钱来告我这个正妃，你们的胆子是真大！” 第十三章 众怒（中） “你什么意思？”陈良娣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但是还没发问，旁边景氏忽然拉了对方一把，转而朝着陆明烟道：“王府侍妾是不能去大内告发王妃，但是也请王妃说明白此事，也好让我们安心，后宅安宁，王爷也才能在朝堂上没了顾虑，不然的话这件事被外人知晓，岂不是要嘲笑王爷？妾身一点愚见，还请王妃思量。” “被外人知晓？”陆明烟放下碗筷，看着景氏似笑非笑道：“景氏，你确定这件事被人知晓之后，挨骂挨罚的会是我，而不是你？” “王妃，王妃此言何意？妾身听不明白。”景氏不知为何，在见到陆明烟一双湖水含烟一般的眸光朝自己而来的时候，没来由的心头一突，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拿过来了？也好，去给景氏看看吧，看完了若是还有什么不懂的，就自己去大内告御状吧。”陆明烟见到桐铃此时和嘉禾拿着基本册子走了进来，朝着景氏失意了一下，转而继续道：“我听说去年冬节，你不是跟着王爷参加了大内的祭祀大典吗？别人去不得大内，但是你好像是可以去的。” “这！”桐铃和嘉禾对视一眼之后将书册送到景氏跟前，冷笑道：“这是上京其他几个王府后宅侧妃、良娣、良人、常在等侍妾的月钱记录，还有陛下当年做南王的时候，府中一年的开销明细，看看，诸位主子的一个月的月钱能不能抵得上他们家中同等地位之人一年的收入。” “景氏，你一个月的月钱是四百贯，我那个，我父亲是太医院院正，也算是当朝正五品京官，去岁承蒙大内看重，提点正四品，居然薪俸还不如你一个王府侧妃多。”陆明烟似笑非笑道：“你这不是一个侧妃，而快赶上朝中三品大员了。这件事若是让大内知晓，你觉得到时候是你吃亏，还是我受罚？” “可那也是王爷给我们的恩赐，各家各府内宅，属于私人所有，王爷想怎么发那就怎么发。这都两三年了，也不曾见过王爷说过什么，怎么来了个王妃，就拿着我等姐妹们的身家钱肆意克扣的？难道堂堂的端王府还在乎这几贯钱吗？”陈良娣在旁边嘀咕了一句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道：“王妃，您把这些钱扣下来做什么？是不是拿去补贴你们陆家了？” “就是，王妃，纵然姐妹们的月钱多了些，比其他府邸奢华一些，削减一下那也是应当的，但是这些钱去了何处总该说清楚才是，不然传出去还是会坏了王妃您的名声啊。”景氏没有去看这些书册记录，反倒是接过了陈良娣的话再次朝着陆明烟发问道。 “放肆，你们胆子不小，居然敢质询王妃！”桐铃原本和嘉禾转身要离开，但是此时听到这句话之后豁然转身怒道：“你们一群妇人，深处内宅，什么都不做，一个月却要白白花费万贯银钱，还好意思质疑王妃？这端王府若是再被这般不知收敛的糟蹋下去，只怕一个月都过不了，就要精穷了。” “你，你一个女使居然敢这么对我们说话？谁惯出来的毛病？我告诉你，景姐姐可以跟着王爷上过皇家大典的，岂能容你一个小丫头如此放肆？今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陈良娣尖锐的声音一出，迅速上前扯住桐铃就要动手，身后的其他人也纷纷大吵大嚷，推搡着桐铃和嘉禾两人，将其围在了中间。 “镇府常兵何在？给我把陈良娣拿下！王妃面前厮闹撒泼，拖下去！”这种混乱的场景被随后而来的一道怒喝给吓得生生止住，也让原本抬头刚要说话的陆明烟点了点头，看着走进来的赵嬷嬷道：“都说完了吗？” “各处管事只是觉得诧异，老身代王妃解释过之后，都已经无事了，少数几个，也遵照王妃吩咐，直接发卖。”赵嬷嬷走上前朝着陆明烟行礼之后，转而朝着嘉禾斥道：“王妃刚刚进府，你身为流犀阁内宅正房一等女使，难不成就看着王妃受欺负吗？这等泼才，早该拉出去发配了了事。” “奴婢知错，请王妃处置！”嘉禾拉了一把桐铃，同时向陆明烟跪倒请罪。 “妾身，妾身知错，不该——”赵嬷嬷的一番话和嘉禾两人毫不犹豫的动作下了陈良娣一跳，而旁边景氏更是赶紧拉了一把陈良娣，直接跟着跪倒。 “现在不吵了吗？”陆明烟见到赵嬷嬷走到自己身边，和对方对视一眼之后，也没在意众人的反应，反倒是一边端着饭碗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一边问道：“你们知道王府库房还有多少现钱吗？” “总该，总该不会少了我们这几贯钱！”景氏被赵嬷嬷冷哼了一声之后，转而咬牙低声道：“我们姐妹的月钱可以削减，但是王妃身为王府内宅的大娘子，是不是该以身作则，带头削减？而且这些钱去了哪里，也该说明一二，也好让我们姐妹们都清楚明白才是，毕竟我们的月钱份额，当初也是王爷定下来的。” “现在总算是有人愿意好好说话了，这一早晨的吵得我脑仁都疼了。”陆明烟放下覆面的丝帕，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你是要跟我学是吗？” “王妃您是当家人，我等是妾侍，在您面前就是奴婢，自然要跟着主子学。”陈良娣见到景氏转头，当即接过话茬道：“王妃您削减多少，我们就跟着削减多少。” “陈良娣的话能代表你们其他人吗？”赵嬷嬷见到陆明烟没开口，顿时放下给对方加菜的筷子，转而道：“同意陈良娣的话，就请上前一步。嘉禾桐铃，把名字记下来。” “这，敢问王妃，这是不是有什么内情？”景氏吓了一跳，赵嬷嬷的话语之中似乎透露着一丝别的意思，直接制止了陈良娣的举动，转而朝着陆明烟问道。 “赵嬷嬷的话你没听明白？还是陈良娣说得不够清楚？”陆明烟看着对方问道：“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不了，不了。”景氏放手，陈良娣当即上前，一双杏眼看着陆明烟似乎还带着一丝争锋相对的意思。她的这一动作也带动了一群人跟着上前，只有景氏看了看之后，往后退了一步。 “禀告王妃，都记录下来了，一共三十一人。”桐铃和嘉禾站在台阶上点清楚人数之后两人眼神之中都带着一丝笑意。 “王妃就没打算领什么月钱！所以记录在案的这三十一人以后就不要领月钱了。”赵嬷嬷冷冷的看着陈良娣，一句话说得所有人轰然炸开。 第十四章 众怒（下） “什么？赵嬷嬷您不是说笑吧？”陈良娣和刚刚和她并肩站立的李良人嘴巴顿时长大的能塞得下鹅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端坐在上首，神色不动，仿佛不是在说她自己的陆明烟，结结巴巴道。 “要那么多月钱做什么？留着出去放印子钱吗？”陆明烟看着陈良娣摇头道：“是你们非要跟着我的，话是你自己说的，怨不得旁人。你要学就该学学人家景氏，做事情不要那么冲动。” “姐姐你，你刚刚没上前吗？”陈良娣闻言当即转头，却见到景氏不知何时居然退后了几步，顿时怒道：“姐姐你好大的算计，怂恿我出头，自己却退了下去，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来之前不是说好了，今日便是拼着责罚也要把这件事闹大吗？” “得了，赵嬷嬷，这话她自己都说出来了，也用不着问。”陆明烟看着神色大变甚至于看着自己带着一丝惊恐的景氏，转而朝着赵嬷嬷道：“该怎么处置，赵嬷嬷可有主意了？” “王妃恕罪，此事和妾身毫无关系啊，都是陈良娣，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妾身只是觉得一下子削减这么多月钱，有些不公，跟着说了几句，还请王妃明鉴啊。”景氏急急忙忙跪倒在地，康氏的遭遇历历在目，而这十多天，端王苏恒是连面都没露过，很显然是存心躲着众人，而且对于陆明烟的处置办法没有意见。 所以此时她是着实吓了一跳，唯恐赵嬷嬷再说一个将自己也罚到清溪院，所以急急忙忙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了陈良娣。 “好啊，景氏，枉我平日里对你敬重有加，没想到你也是心口不一的坏胚子。”陈良娣大吃一惊，急急忙忙辩驳道：“是你让女使通知我，让我去找姐妹们一起来流犀阁，来的时候还说得好好的，什么事都是大家一起担着，王妃也不可能把我们这几十人一起收拾了，现在倒好，有事了你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却让我来替你受罪。” “王妃，这些事都是景氏指使我做的，她说，她说王妃克扣我们的月钱补贴陆家，还说，还说王妃您是代嫁过来的，本身貌丑，不受王爷待见，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赶下正妃的位置，所以就拼命捞钱傍身——”陈良娣的声音很尖锐，说出来的话也一如其声，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余，目光也都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景氏身上。 “王妃，不是的，王妃您听我说。关于您的出身，妾身，妾身可从来不敢妄加揣测过啊。”这种竹筒倒豆子一样的话语却让景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一片，急急忙忙朝着陆明烟不断磕头，这一下算是真的把她给吓着了。 “王妃，妾身也是受人蛊惑所以才——”陈良娣使劲将景氏推到一边，自己连连跪行几步，上前道：“王妃您开恩啊。” “看样子你们剩下的这三十人都是受了景氏的蛊惑了？”陆明烟看着眼前这些人冷笑道：“我是不是代嫁端王府，是不是不受待见，好像和你们没多大关系吧？你们比我先入府多年，可是王爷却视而不见，还是自行在外令娶正妃，这究竟是为什么？他日就算是我被王爷休了，王爷还是会另娶她人，不会把你们扶上位的。” “王妃的身份是王爷亲口承认的，而且成亲当日王爷也是亲眼见过王妃真容，所以你们的这些流言可以休矣。”赵嬷嬷看着众人怒道：“身为王爷妾侍，整日里不思量如何服侍王爷，照顾王爷，却在这里家长里短，妄论王爷和王妃的关系，你们是真真切切这几年被王爷惯得无法无天了。” “赵嬷嬷，景氏挑拨离间，唆使众妾侍为难主宅，其罪不赦，但是念在其陪伴王爷出席过大内仪典，网开一面，罚钱两千贯，扣罚一年月钱，她所住的重离院的管家权收回，另择他人。”陆明烟见到赵嬷嬷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朝着自己聚拢，心头一动，转而缓缓开口。 “至于陈良娣，李良人两位，责贬一级，罚钱三百贯，各自回去闭门思过，若是下次再出差错，那边两罪俱罚，革去身契，发配了吧！”陆明烟起身道：“王爷侍妾这么多，少个几位，只怕他自己都想不起来。” “你们还有事吗？无事的话就下去吧，嘉禾，你带人去景氏她们三人那里去收钱，都说我要补贴陆家，那索性正好啊，担了这么大罪名，要是不搜刮些银钱出来，岂不是太委屈了自己？”陆明烟朝着众人似笑非笑道：“我欢迎你们随时来找茬，但是来之前想好了自己的私房钱到底还有多少，够不够罚的。” “那我们以后还有月钱吗？”李良人此时是顾不得其他，朝着陆明烟试探着问道：“王妃，我们几个也不是殷实之家女儿，和景氏出身大族无法相比，虽说平日里的月钱是多了些，但是也是真真切切需要补贴家用的，还请王妃能体谅。” “有没有月钱，看你们自己吧！”陆明烟摆了摆手道：“无事的话就回去吧，流犀阁这房梁真该找人来修一修了，不然的话下次你们再来闹事，只怕真要把这正厅给震塌了。”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众人不解，甚至于陈良娣顾不得自己刚刚受罚还要上前，却被李良人一把拉住了，随即躬身行礼，带人匆匆离开。 她们这一走，此前跟随她们的那三十人也随之一窝蜂而去，唯有景氏看了看陆明烟，又看了看剩下的那些没有跟着陈良娣厮闹，但是也没离开的十几个常在，无言的离开，只不过那刚出门的一瞬间回头却还是让陆明烟眼神一凝。 “你们怎么还不走啊，是有事要说吗？”陆明烟微微出神之后见到剩下的十几人上前，顿时问道。 “王妃处事公允，奴婢佩服，只是有一言提醒，还请王妃提防，景氏不会善罢甘休，只怕还会给王妃惹事。”为首一女子二八年华，容貌端丽，带着一股清冷的气息，和其他人接任不同，甚至于在其他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时候，唯有她依稀素色衣裙，站在陆明烟跟前，两人竟似乎一般的朴素。 “你是昔日的柳薰儿？”陆明烟看着对方的样子还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笑道：“此前上京的人都在说你去了江南，却没想到是来了端王府，倒也是一件奇事。你如今住在哪个别院？” “重离院。”陆明烟带着一丝好奇的话语让柳薰儿微微诧异，似乎也带着一丝尴尬，跟着苦笑道：“昔日的风尘之人，难得能入王妃之耳，是奴婢的荣幸。” “好了，你的好意我知道了，你先在重离院住着吧。”陆明烟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看了一眼赵嬷嬷，见到后者点头，顿时朝着柳薰儿笑道：“既然你也住在重离院，不知这重离院的管家权你能不能接过去呢？” 第十五章 一波未平 “王妃，赵嬷嬷给重离院派过去几个得力的女使，在帮衬着柳薰儿，其他人刚刚吃了亏，倒也不至于这么快再起风浪。”嘉禾见到陆明烟在捣药，顿时凑过来要帮忙，却桐铃推到了一边，指了指旁边的药材，示意对方去帮着按照单子取药。 “重离院能清静一会算一会吧！”陆明烟叹了口气，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忧色，转而道：“你得空了去问问赵嬷嬷，这个柳薰儿这一年多在府中什么表现。” “王妃的意思是——”嘉禾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刚要起身，陆明烟叹了口气，转而苦笑道：“麻烦来了，这一次还是你们王爷来了。” “那奴婢要不要去找赵嬷嬷？”嘉禾很显然对于苏恒的性子很了解，不过她刚说话的时候，外面苏恒就已经匆匆走了进来，脸色显得不太好看，瞪了一眼陆明烟之后，一甩袖子坐在了旁边。 “王爷这是怎么啦？谁给你这么大的火气？”见到嘉禾拉着桐铃离开，陆明烟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从旁边拿出一瓶药丸递了过去道：“拿着这个，每日朝饭之前服用一枚。” “你少拿什么丹药害我！我不在这几日你倒是干的好事啊！”苏恒一把将对方的药瓶给扔了出去，慌得在门口要说话的李十三急急忙忙一伸手在空中接过，转而刚要送进来，就见到苏恒瞪了对方一眼怒：“怎么？连你也敢违逆本王的意思？给我扔了，扔到臭水沟里去。” “你不吃就拿过来，我还懒得给你吃呢。”陆明烟气呼呼的一把将李十三手中的药瓶抢了回去，转而朝着苏恒冷笑道：“王爷不问青红皂白，在这里生什么气？难不成你也是来为难我的？” “为难你？你以为本王有那么闲吗？”苏恒很显然是被刺激了，指着陆明烟猛然间一拍案几道：“太白坊的人来划账，是你给人挡了回去是吗？那广云台的欠账也是你说的，要等你核实是吗？还有清月楼的，也是不是你给人一推二五六？陆明烟，我发现你现在长本事了，内宅让你搅得一团糟，连带着本王刚回来就被那群姬妾围住了不算，现在外宅的事情你也敢指手画脚，代替本王做主了？我端王府是缺那点银钱吗？你这样下去，下次去吃酒听曲，谁敢让本王进去？” “不让去那就不要去！还乐得清静！”陆明烟毫不迟疑道：“王爷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时候难道不觉得自己的银钱会有一天不够花吗？那些账有多少是你自己签字确认过的？又有多少是人家胡乱算在你头上的？你自己看过吗？” “我钱不够花？”苏恒直接走到陆明烟面前，一看对方的额头，忍不住又回到座位上，转而更加怒气冲冲道：“陆明烟，你给我搞清楚，这里是端王府，不是你那个不着四六的陆家，本王家财万贯，陛下年年岁岁恩赏不断，会缺钱花？” 见到陆明烟没说话，苏恒更来气，一指对方怒道：“我明白了，难道景氏她们跟我哭诉，说你拿着他们的月钱去补贴娘家的事情是真的？还是你真的在存什么私房钱好等着我死之后自己另择他人？我告诉你陆明烟，也就是本王倒霉，才把你这个丑女娶进门，扔都扔不掉，否则的话你自己出门看看，谁会瞎了眼去娶你？你就是存了再多的傍身钱，也不会有人会娶你！” “苏恒，你这个混蛋！”这些话犹如针一般扎在陆明烟的心上，原本这些天的努力和辛苦如今却换来了对方如此不近人情的责难，那一瞬间让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直接指着对方怒道：“你以为你端王府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一个随时都要死的人吗？不是你瞎了眼，而是我脑子坏了。苏恒，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还自己家财万贯，你这里就是个空壳子你知道吗？你自己知道自己一个月花了多少钱吗？你知道府库之中的银钱还能撑几个月吗？这王府上上下下近千号人，他们吃什么？喝什么？你是一死了之，什么都不在乎，难道你就不想想这些人的死活吗？” “你什么意思？”不论是前世今生陆明烟都是难得发这么大的脾气，甚至于因为前世职业和这一世性子的影响，她很多时候都是对什么都不在意，但是如今却在苏恒面前真正的动了怒火，以至于说完之后不仅仅脸色涨红，双眸之中隐隐然带着一丝泪花，也一下子让苏恒不自觉的语气变得缓了下来。 “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点数啊？还要我来说？”陆明烟坐在一边冷笑道：“你觉得我长得丑，当初为何要对着王府上下说我是你娶回来的王妃？你以为我稀罕这个位置吗？你那几十房的姬妾倒是长得各个貌美如花，你自己去找她们啊？为何来流犀阁对着我生气？我陆明烟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你，你给我滚！以后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滚？你好大的胆子！”苏恒原本缓和的语气被对方的这一番话说得再次怒火上升，但是刚要说话就见到对方直接从药囊当中掏出了几枚银针，顿时吓得直接窜了出去。 “把药给我，不吃白不吃！”只不过他刚刚出去，就直接再次折了回来，一把抢过陆明烟放在案几上的药瓶，随即匆匆而去：“你这个疯女人，你给我等着！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混蛋！”陆明烟看着对方那最后的动作，气的浑身发抖，缓缓坐倒之后忽然觉得心头一阵委屈，双目之中泪水不自觉的留了下来，到了最后连她素日来的性子都被连番打击的彻底压抑不住，抱膝缩在一旁，哭泣不断，覆面的丝帕也很快被打湿。 “不就是一个破王府吗？姑奶奶不待了，明日我就离开这里。”陆明烟抹了一把泪水，恨恨不已。 流犀阁内的这一场争吵让两人各自怒气难消，在陆明烟所在屋子里暗自垂泪的时候，外面苏恒还没走出流犀阁前院，就被赵嬷嬷堵住了。 “怎么？赵嬷嬷，连你也来气本王不成？”苏恒被赵嬷嬷拉到旁边的风亭内之后余怒未消道：“你少来替那个疯女人说情啊！” 第十六章 火毒难解 “王爷此言不妥，而且你误会王妃了！她不是那样的人。”赵嬷嬷急道：“王妃这几日一言一行都是为了王府着想，如今府中银钱确实令人担忧啊！王妃她为了细水长流，昨日里把自己带来的所有嫁妆都拿了出来，而且她自己也没要什么月钱。” 赵嬷嬷将这些时日陆明烟的一举一动全都告知了苏恒，转而道：“王爷您在外面花钱如流水，可就算是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么消耗啊？更何况，您给那些妾侍的月钱连皇宫大内的嫔妃都比不上，这要是传出去的话，难道王爷不会受太妃和大内的责难吗？” “王妃一心一意是为了王爷，如今更是废寝忘食，一面独立支撑王府的用度开销，一面还在钻研给王爷治病。结果王爷您倒好，外人区区几句话，就怀疑王妃，还和她大吵大闹。”赵嬷嬷见到苏恒开始沉默下来，叹了口气，自己也跟着坐在了一边。 “这几日就算是景氏他们带着那么多人为难她，她可都是含笑撑着。王爷您还想怎么样？她才多大？十几岁的女娃而已，这些事情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如何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人家如今却真给你平息了下来了，而且还带着我们这些下人处处维护王爷和王府的面子和尊严。要我说，王爷，若不是王妃脸上的疤痕难消，只怕您还真配不上人家。”赵嬷嬷看着苏恒道：“我原本以为陆家代嫁过来的女儿是个不争气的，所以才会送到端王府，但是现在看来，那是人家不识货，要我说，这才是贤妃。得空了，你不带她去见太妃，我去！” “赵嬷嬷，你这不还是替她说话吗？”苏恒看了一眼流犀阁的方向，转而朝着赵嬷嬷抱怨道：“她才来几天，你便这么向着她？” “因为王妃一举一动都是为了王爷。”赵嬷嬷看着对方手中拿着的药瓶叹息道：“人家不仅会管家，而且还废寝忘食就想给你治病，这个药就是王妃自己研制出来的，今早晨还跟老身说，想让您试试效果，不行的话她再改进。这么多年，这些府中的姬妾侧妃，哪个是真正问过王爷您的病情的？” “太医院尚且拿本王的病无可奈何，她一个丫头如何有办法？还能比她老子更厉害不成？”苏恒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朝着远处宋南云走过来，也跟着起身道：“嬷嬷你先回去吧！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苏恒的态度让赵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此时陆明烟靠着软塌哭泣了半晌，加上连日来费心筹谋，疲惫不堪之下，直接昏昏睡去，直到半夜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内宅的床榻之上。 “桐铃，我怎么睡在这的？”陆明烟的双眼有些发红，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人影问道：“我不是在前厅——” “是我把你抱进来的，没想到你形容娇小，这还真不轻啊！”冷不防开口的声音让陆明烟迅速睁开了双眼，一看眼前是苏恒坐在一旁，顿时冷哼了一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也不去理会对方。 “你不是说我会害你吗？还吃我的药干什么？你还给我！”陆明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沉重，也不想和对方再吵下去了，所以语气淡淡道：“朝饭之前吃一颗，别多吃了，这是毒药！” “我要是中毒了，那便是你害的。”苏恒也没理会太多，只觉得对方在昏暗的灯火之下，模糊的身影看起来倒也没有往日里那般狰狞可怖，所以站起身来准备凑上前。 “你别过来了，小心吓着你，快走吧，该去哪去哪！趁着我现在心情好，没把你那些侧妃妾侍都给打发了，赶紧去看看吧，说不得明日就又少一个侧妃了。” “景氏你自己小心点，她背后有人。”陆明烟的话让苏恒一愣，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只不过脸色此时忽然泛白，身形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你怎么啦？”苏恒忽然出现的异状让陆明烟有些奇怪，但是随即对方就直接倒了下去，这让她直接一个激灵，原本的困意瞬间消失不见，直接急匆匆将对方扶起之后，一搭脉搏之后瞬间吓了一跳。 “桐铃，快来，帮我把他扶到床上去。”惊叫声引来了外面桐铃，两人费力将苏恒扶到床上平躺之后，桐铃见到苏恒脸色惨白也就算了，甚至于连嘴唇都跟着发白起来，顿时着急道：“王妃，这王爷是伤病复发了吗？” “不仅仅是伤病，而是毒发！”陆明烟从药囊里拿出银针连续封了苏恒七处穴位之后，才松了口气，但是转而道：“他怎么会中毒呢？” “王妃您此前新婚之夜的时候不就发现了吗？”桐铃见到对方拔下雪玉银针从苏恒指尖刺出一滴鲜血之后，银针瞬间变得蓝汪汪的，甚至于针尖的方向还带着一丝丝赤红色，而且银针尾端的雪玉之上也跟着不断变幻色彩，当即吃了一惊道：“王妃，这是不是——” “是啊，这是两种剧毒，比起之前多了一种，应该是最近有人给他重新下毒了。”陆明烟叹了口气，转而奇怪道：“这雪玉跟着起反应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王妃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是什么毒？”桐铃见到陆明烟沉吟不语，在旁边低声问道：“我们能解毒吗？” “这赤红色应该是南疆传过来的火灵蛊毒，手法复杂，毒蛊难解。而且下毒之人似乎不愿意一次性让他毒发身亡，反倒是更想让他体内的毒素逐步淤积，从而集中——”陆明烟说到这里忽然悚然一惊，她两世为人，自然能一瞬间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那个便宜老爹说他活不过一个月之内，而且也未曾说过他中毒的事，若这两种毒发作，只怕也是一个月之内，难不成他们——”陆明烟脸色变幻不定的同时，暗自看着苏恒叹息不止：“也不知道陆家和那个便宜老爹到底在其中有没有扮演什么角色。” “先设法让他醒过来再说吧，你去找一下宋南云，让他马上去前厅等我。”陆明烟嘀咕了一句让桐铃迅速出去找人，自己则叹了口气道：“这毒发之时晕倒，体内元气也快要耗尽，碰到你真是我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她拔出银针之后，从药囊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似乎有些不舍，但是扫了一眼昏迷中的苏恒一眼，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喃喃自语：“这是救命的毒药，能救你，也能毒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