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千金陈惜诺》 第一章 重生 “啊!”陈惜诺胳膊一阵巨痛传来,伴随着惊呼声她缓缓的睁开双眼。耳畔响起一个软软的男音急切的说道:“二姐,二姐,你快点醒醒!” 陈惜诺再发出一声:“啊?”她这才看清楚,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龙凤胎弟弟陈惜言。他还如记忆里那般模样,干干净净的面庞头上扎两个总角。鼻尖上冒着虚汗,一双与自己极为不同的凤眼焦急的盯着自己。 她又回来了!再一次从那阴森冰冷的地狱里,重新回到了小时候。法智大师耗尽修为将自己又重新打入了轮回,让她第二次重生了。 “出了什么事儿,让你这样着急?”陈惜诺看着眼前的胞弟,露出一副惊喜的笑容。 “爹爹!爹爹从六叔手里买了一个假的古董插瓶。被祖母发现了,现在去长房跟六叔吵架。那边打起来了,二姐,我,我好害怕!”说到这里陈惜言大哭起来:“六叔是个浑人,他会不会打祖母啊!” 陈惜诺愕然,她居然回到了这里应该是十二岁那年!爹爹从娘亲那里匡了钱从六叔一个朋友手上买了一个假的前朝古董插瓶。为此祖母勃然大怒,拿着那假古董去六叔家里吵架。六婶婶不知道怎么就发了狂,推了祖母一下,祖母的头碰到了石头上流了不少的血。 长房伯祖母吓坏了,抄起扫帚当众将六婶婶打了一顿。晚上六婶婶就小产滑了一个成型的男胎。 六婶婶从成婚至今连生五个女儿,六叔心狠手辣亲自溺死了两个。如今家里三个堂姐妹一个被他以五两银子卖给了年逾四十的鳏夫姜木匠,一个被他送给一户小吏做小老婆,留在身边的陈盼弟也是非打即骂。偏偏因为六婶护夫心切推了祖母一把,六叔没了唯一的男丁,从此记恨在心,最终亲手杀了她的胞弟陈惜言。 陈惜诺想到这里脸色不由惨白,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边趿拉着鞋子一边往外跑。 熟悉的乡间小路从身旁穿过,陈惜诺的脑海里不断地盘算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到一年之后的今天,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机会好好的谋划。但是她清楚,陈家的命运的第一个转折点确实是在这里。 陈惜诺脚下生风匆匆跑到了长房大院里,此时院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村民。陈惜诺从人群中挤了进去,看见的是两家人剑拔弩张的场面。 祖母杨氏穿着一件玄色为底,蓝紫双色撒花对襟褙子,月白暗花交领中衣,下着一条紫酱色马面裙。正趾高气扬的站在长房院子的正中央,声嘶力竭的训斥着六叔。而六叔梗着嬉皮笑脸耍戏着祖母,祖母杨氏气急扬起手来就要打他。被六叔一把握住手腕,露出她手腕上明晃晃的绞丝银镯子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五婶婶,您老人家家底丰厚干嘛跟我们穷老百姓一般见识啊。我连字都不认识,古董鉴赏我可不懂,怎么骗的了四哥呢?他一个秀才,连这个都不懂?怪不得当不了举人老爷呢!” 这话别说祖母听了勃然大怒,就算是陈惜诺此时此刻都觉得满腔的怒火几乎就要冲出来。 只见祖母杨氏抬手就要打过去,陈惜诺就见站在六叔身后已经怀孕却不自知的六婶眼睛通红朝着祖母跑过来。 陈惜诺心下大急,此时怕是家里人根本不知道六婶此时已经身怀六甲。见她小步子跑过来,陈惜诺顾不得其他也迎了上去。 好在陈惜诺自小被娇养着,身子骨比别人要强健许多。她拦腰抱住六婶钱氏:“婶婶好糊涂,你过来做什么?难道还要打我祖母不成?你一个妇道人家,管这些作甚?六叔对与错只管有伯祖父伯祖母评判,你这样不管不顾的跑出来,六叔的脸上可有光?”陈惜诺也不知道六叔哪里值得六婶为他付出这么多,每天非打即骂还要做许多粗活,就这样还坚贞不渝的护着六叔。 钱氏向来是为丈夫马首是瞻的,刚才看见五房婶子打丈夫。她脑子一下子空了,只想着为丈夫抗下那一巴掌,旁的却没有功夫想。耳边听见陈惜诺的话,不由得背后浸出一身冷汗出来。 见到钱氏清醒过来,陈惜诺松了一口气。她放开钱氏走到祖母身边,低身福了福。这是杨氏一直以来对于家里子女的教育,要求礼仪周到尤其是家里的女孩一定要贤良恭顺。 “祖母息怒!”陈惜诺见自己当众装出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果然杨氏脸色缓和了许多。她老人家一辈子都这样,一定要在乡亲面前尤其是老妯娌面前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款儿来。此时见孙女礼仪周到,不由得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来。 “诺儿,你来做什么?”杨氏和蔼的问道。 “祖母!”陈惜诺将杨氏拉到一边,同时不忘瞪了一眼獐头鼠目的六叔一眼。 “祖母,依孙女的小见识呢,您老人家来找六叔并不妥当。”不等祖母反驳,陈惜诺连忙解释道:“您老人家是长辈,他是晚辈,没有道理让您老人家在院子里跟他说话。应该把他叫到咱们家,您老人家劈头盖脸训斥一顿。不过,孙女也知道。您老人家如今是气急攻心,这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子不教父之过,您只管找伯祖父就是了。难道他作为族长,还想包庇自己的儿子不成?就算是他想包庇自己的儿子,说什么六叔不识字不懂这些。可六叔伙同外人坑骗至亲也是事实,赔钱是小,失德是大,具体要怎么做得按照族规来说。实在不行,孙女陪您跪祠堂哭祖父去。” 杨氏确实如孙女所说,当知道自己的那个懦弱愚蠢的儿子被长房老六骗了整整三十两银子。她顿时就坐不住了,也不曾细细的盘算,换了一件衣裳就跑过来跟他一个小辈吵架。 现在想想自己着实掉价,实在是让人看了笑话。抬眼撇了一眼长房正院,自己闹的这样大大哥大嫂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不由得冷笑一声,深深的看了一眼孙女低声道:“好孩子,你倒是提醒了祖母。哼,扶着我,咱们去哭老太爷去。” 第二章 祠堂 祖孙二人走出长房院子就开始悲悲切切的哭起来,尤其是陈惜诺声音凄惨如丧考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家出了什么事儿。 此时的陈家五房里,郑氏焦急的在房间里转着圈圈。神色不安的看着丈夫道:“老爷,不如,您去看看去吧。母亲一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吃亏!” 陈秀才缩着脖子垂头丧气的说道:“老六那样的浑人,我去了能怎么办?母亲毕竟是长辈,他还不至于对母亲大不敬。” 说着抬起头看着郑氏,反过来气恼的质问:“你光让我去送险,你怎么不跟着母亲,你是怎么做人家媳妇的?” 郑氏脸上惨白,她嘴巴张阖了半天,最终只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的丈夫她清楚,只是一个胆小怯懦没什么担当的秀才而已。他不敢去,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就敢去跟那畜生对峙了?要她说,不过就是二十两银子。大不了一家子这一年也不做新衣短些嚼用,也好过去惹那混世魔王去。 到底不放心自己的婆婆,郑氏高声喊着儿子进来想要他出去看看却不见人影,连尤嬷嬷也不在家不由得急了:“遭了,家里头只剩下咱们在家里呆着。连孩子们都去陪着母亲了!” 陈秀才却不以为然:“你怕什么,尤嬷嬷是我的奶娘,就是个下人而已。她不敢在长房做什么的,两个小的再混账也不敢跟六弟叫板更何况大闺女了。莫要怕,他们就是人多势众罢了。” 杨氏自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成器到这个地步,老娘在外面是否受欺负也不敢出去看一眼。惹了祸了只知道躲在家里面掩耳盗铃,旁的再不敢过问。 而此时陈氏祠堂里,杨氏带着陈惜诺一老一小跪在里面嚎啕大哭起来。 二人一路从长房声势浩大的走到祠堂,早就引来无数的人看热闹。就算是陈炳乾想要装作不知道,现在也是坐不住了。别人哭祠堂倒还好,偏偏是这个做过县令夫人的弟媳。陈炳乾踹了一脚六子,黑着一张脸亲自将他绑了,同样声势浩大的来到了陈氏祠堂。 陈氏祠堂并不大,不过就是村口大槐树下一间小小的三间夯土房,里面供奉着三代族人。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哪有什么闲钱去修祠堂。祠堂修葺唯一的一次,还是在十五年前杨氏的丈夫五房老太爷也就是陈炳乾的胞弟陈炳震做了县令之后修的。 众人见到陈家的族长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纷纷让出了一条路。陈炳乾看着跪在祠堂里嚎啕大哭的杨氏,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跳出来一般。 “老大,去,将你五婶扶起来。”陈炳乾的长子名唤陈八斤,如今已经是四十出头的人了。他是个地道的庄稼汉子,通红的脸黝黑的手臂憨厚耿直的性子。作为长子长孙他身上并无亮点,但却因为这一份敦厚倒也能担负起陈家未来的族长重则。 “五婶婶,您快起来。”陈八斤将老泪纵横几乎昏厥的杨氏扶了起来。杨氏颤颤巍巍的走到一旁,坐在了一张长条板凳上。小孙女陈惜诺则是站在了她的身后,不时地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五弟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不跟我说,非要闹到了祠堂。咱们家虽说是小门小户,可从老祖宗那一辈开始倒现在,也算是积攒了不少的家业。你这样,让小辈们看笑话不是!”陈炳乾虽然是个乡下老汉,顶多算是一个小小的地主。可他既然能做得了陈家的族长,并不只是因为他站着长房这一得天独厚的优势。本人的精明强悍也是他作为陈氏大家长积威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 “大哥!”杨氏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她正欲开口泄愤却见身后一抹倩影上前。 “伯祖父此言差矣!”陈惜诺轻飘飘的走上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嗯?你不是老四家的小丫头么。你来祠堂做什么?长辈讲话,岂有你插嘴的道理?”陈炳乾可算是抓到了把柄,气哼哼的指着陈惜诺对着杨氏说道:“老五家的,这可不像你们读书人家教出来的孩子。忒没规矩了!” 杨氏也没想到孙女居然如此大胆,不仅敢进祠堂居然还要在长辈说话的时候插嘴。她向来是个注重“礼仪”的人,最重规矩教养也最标榜自己读书人家的出身。此时被人诟病嘲笑,怎么能不恼怒? “伯祖父此言差矣,正因为诺儿是诗书礼传之家教养出来的,今天才不得不替祖母出来辩驳辩驳。”说着陈惜诺扭头看向杨氏,笑颜如花道:“祖母年迈又曾经做过敕命夫人,有些事情祖母不好计较。可我作为人女,家中长辈受了委屈,不得不替长辈申冤!” 如果在场有读书人,听见陈惜诺这话肯定要笑出声来。偏偏在场的没有一个是真正读书断字的,因此听见陈惜诺铿锵有力的讲了一堆都被唬住了。尤其是杨氏,忽然被孙女嘴巴里那一句“祖母也曾是敕命夫人”,一下子激动的红了眼睛。心中暗暗纳闷,怎么今天这孩子变得这样不同这样厉害了呢? 陈炳乾被眼前的小姑娘说的哑口无言,他向来听说五房的那对双胞胎被大人捧在手心上养着,最是淘气厉害。今天一见果然是个厉害的,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陈炳乾点了点头道:“好啊,那你说说,怎么就委屈了?” 陈惜诺冷笑一声,心想我要是说六叔伙同外人骗了我爹的钱。你们正好有理由笑话我们,再掀出来许多父亲做下的糊涂事。那些事情都是背着祖母做的,乍听之下祖母气血翻涌当即昏了过去。随后趁着祖母生病,你们父子俩联手造谣说父亲不孝气病了母亲。声称要将父亲告官还要将父亲驱逐族谱,逼的父亲变卖了一处宅子又给了这位“公正的伯祖父”许多好处才将事情压下来。可惜那时候祖母久卧病榻根本就不知情,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家里人也不敢将这件事全盘告知。 祖母卧病一年就撒手人寰,没有她老人家压着,父亲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不知道怎么折腾好了。最终惹下了滔天的大祸,姐弟三人更是被连累的..... 想到这里,陈惜诺仰起头冷冷地说道:“子不言父过,诺儿没有资格说旁的。今日祖母哭祠堂正是因为六叔忤逆长辈,陈惜诺也是不忍长辈受辱,所以斗胆,要告六叔大逆不道!” 第三章 逆转 “瞎说八道!” “什么?” “啊!” 六叔陈二两、陈炳乾与杨氏都惊呼一声,陈二两是气急败坏、陈炳乾是不可置信至于杨氏自然是吓了一跳。 陈惜诺瞪大着一双好看的杏眼,理直气壮的说道:“六叔跟我父亲有些误会,祖母她老人家请六叔不得,亲自跑过来询问。六叔居然顶撞祖母,出言讽刺也就罢了还跟祖母动起手来。试问向来公正的伯祖父,您说我们做晚辈的是不是要替长辈申冤?为人子女者不能替长辈担忧,这就是最大的不孝!” 陈惜诺说得好听,直接将事情的原委给抹掉。但说陈二两对婶母不敬,一泼脏水砸了过去他肯定是没什么好处的。 “你胡说些什么?明明就是她过来找我麻烦,你怎么不说你爹做的那等蠢事?”陈二两是出了名的浑人,连自己的孩子都能狠下溺死,更何况对待一个毫无干系的亲戚了。 “我爹爹信任六叔,想通过六叔的引荐买了一个心爱的插瓶。旁的不说,但就是堂兄弟之间帮个忙也算不上什么。偏偏六叔拿了五钱的佣金,又让我爹爹请吃了酒,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说你那朋友有多厉害。我爹不是信任六叔的为人而是信任长房这打着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情,拿了大笔的银子买了一个插瓶。” 众人愕然,陈二两也是羞红了脸颊。同族堂兄弟之间刚个忙,又要佣金又要吃酒这样无赖的行径让人不齿。他没想到这样秘密的事情,陈秀才那个呆子居然到处宣扬,连个小丫头片子都知道的那么细致。 陈惜诺看着杨氏震惊之后晦涩不明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成功的引起了祖母的注意。只要她老人家冷静地思考,判定事情的对错,那么整个家族的改变就成功了一半。 “六叔以为那插瓶是爹爹买来赏玩的?我爹爹一个乡下穷书生,要那所什么?我猜,肯定是要给我弟弟言哥儿去书院读书做的人情。谁不知道中州府秀荣书院没有人引荐根本不可能进去。我祖母跟父亲为了言哥儿的学业忧心忧虑,这才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谁知道六叔也是个不靠谱的,那插瓶是假的,损失了钱财不说更耽误了言哥儿的前途。如此,祖母如何不怒?”这下祠堂外面看热闹的人们开始纷纷议论起来,不满的声音频频传了进来。 “我就说嘛,买那玩意干什么?原来是为了给言哥儿去书院做人情!” “言哥儿去书院读书,也是咱们陈家的关荣。他当叔叔的,不说帮忙还要收取好处,二两这两年越来越不要脸了!” “哎呦,二十两银子呢。我舅兄在中州城西街买了一间门面,两间门面上下两层一共四间房咧,总共才花了三十五两银子。五房这次下了大手笔啦,却被长房给毁了,要是我,我也生气啊,哦不,我要杀人啦!” 外面的议论声越多,陈炳乾的脸色越难看。反而杨氏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小孙女这样聪慧想出来这一个法子。她刚才也是一阵恼火,没想到自己那个不知庶务的儿子居然从媳妇手里哄去了二十两银子买一个破花瓶。要是真的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假的,退不了卖不上价。她心中一急,就过来找陈二两讨个说法。没想到吵了几声,主动权落在了别人手里。村子里人都在笑话自己一家子蠢,花了那么多钱买个破瓶子还是假的,简直是不知所谓。 现在陈惜诺编造出来一个理由,简直就是给杨氏解了围。当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从前陈家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吃的饱饭的时候。也曾经全族人勒紧裤腰带,举全族之力供一个人读书。就是老太爷当年虽然靠着她的陪嫁供着,也没少受族人的恩惠。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能够考出一个进士出来。可见科举对全族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陈炳乾闻言脸色当时就变了,眼睛直了脸色铁青。不等陈惜诺再往下说,从椅子上窜起来抬手就给了儿子一个巴掌。 陈二两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他反应过来气的在原地直跳。口里骂骂咧咧不服气:“爹,你听那小贱人胡说八道。秀才就是买了那破瓶子自己玩得,他那个蠢货自己啥也不懂偏要装明白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活该他被骗,不骗他,骗谁去?” 这就是变相的承认了,自己确实参与其中。陈炳乾气的差点倒仰过去,手指哆嗦着指着儿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话已至此陈惜诺知道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够了,再多说哪怕一个字那都是画蛇添足。她站起身来匆匆跑到杨氏的身后,而杨氏再接到孙女的暗示之后将话题自然而然的接了过来。 她冷冷的质问道:“大哥,你还在等着什么呢?还不开祠堂动家法么?这等忤逆长辈残害同胞的败类,你还准备放过他么?如此不知道悔改,你还准备看他一错再错下去么?” 陈二两此时瞪着杨氏祖孙二人,气的眼睛突起险些将眼角爆开。早就被父亲绑了双手的他,十分不甘自己落的现在这个下场。买卖而已,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做中间人落点好处,有什么错?那瓶子是假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谁让你们不长眼睛了。怎么反过来怨自己,还把屎盆子扣的这样的大。 陈二两想不开更不稀罕再让下去,管你是普通的老太太还是自己的长辈。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他怪叫着冲了过去,吓得周围人直呼起来。 陈惜诺眼见大伯父与二伯父还有七叔飞奔过去,火石电光之间她站在了杨氏身前。张开双臂缩着脖子一边尖叫着一边护着祖母。 杨氏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吓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自己的小孙女在关键时刻挡在身前张开双臂将自己保护起来。 当众人拉住陈二两的时候,陈惜诺那绵长的尖叫声依然没有停止。众人的视线被吸引到她的身上,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张开双臂缩着脖子紧闭双眼挡在杨氏身前。 她害怕,她颤抖,可她依然毫无惧色的挡在了祖母的身前! “好孩子,没事了,不怕不怕!”杨氏感动不已,泪水涟涟将她抱在怀里。陈惜诺这才慢慢的睁开双眼,劫后余生一般松了一口气。 “祖母.....”她糯糯的唤了一声,眼泪如滚珠一般淌了下来。 第四章 指控 “最终的处置结果是六叔要找到那个所谓的朋友,起码要将那一半的钱吐出来。伯祖父拿出了二两银子交给祖母,说是给弟弟读书凑钱。如果将来真的要去学院,他还会发动族里募捐。”陈惜诺将事情的原委说完,陈秀才听的瞠目结舌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指着女儿不可置信的摇头:“你,你居然这样口无遮拦,你你你,女孩子家你居然张口就撒谎。” 他拍着大腿连连摇头:“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陈惜诺不以为然道:“不撒谎又能怎么办?难道让人家笑话祖母不成?您问问弟弟,我们过去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是怎么说祖母的?” 她生平最恨的不是父亲的懦弱,而是他明明自己做错事还要将所有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当年他闯下了泼天大祸,要让姐姐嫁给一个粗鄙的镖师偿还。姐姐当时马上就要嫁人,与姐夫青梅竹马多年婆家就等着迎娶姐姐进门。结果可好,为了不让姐姐受辱人家婆家借遍了钱来赎人。偏偏他这个当父亲的不知悔改,说什么文人要有自己的气度,非要姐姐父债女还。 姐姐出嫁头天,姐夫就上吊自杀了。姐姐知道之后当时就疯了,随后的大半生里一直疯疯癫癫,最后因为误食了老鼠药而死掉。 小弟被六叔推到湖里溺死,明明有人证有物证。他却因为太过懦弱,不敢得罪长房而隐忍。娘亲那样柔弱的女人气的对他破口大骂,最终碰死在六叔家的门板上,他居然连给娘亲收尸的勇气都没有。 家破人亡之际,他还缩着脖子每天蝇营狗苟不知所谓。陈惜诺一想到前世就觉得气血翻涌,真是恨不得将这个迂腐不堪的父亲给丢掉。 “他们说什么?”陈秀才极其爱惜自己的羽毛,最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这一点也算是遗传了亲娘的一个优点,其他的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自知确实没有的。 “他们笑话父亲不过就是一个一辈子中不了举的酸秀才,以为会写对联就能赏评文玩了。说咱们家本来就家道中落,不能一心抚养弟弟支持他读书也就罢了,还要将本就不多的钱给老子挥霍。说可怜祖母一辈子刚强,却生了个一个不知所谓的脓包!”随着陈惜诺的话,陈秀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你这个不孝子。我,我,打死你,我打死你!”陈秀才勃然大怒,在厅堂里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八仙桌插瓶里的鸡毛掸子。伸手抽出来,抬手就往陈惜诺身上抽。 “爹爹,不要啊!”陈惜言立马扑了上来,他手长脚长将父亲抱住,对着胞姐喊道:“姐,你快点跑啊。” 郑氏更是嚎哭不已,抱着丈夫声音忽高忽低的哀鸣:“她是个女娃娃,可打不得啊。孩子有什么教育她就是了,你下给你打死她么?” “这等孽障,不打死她,留着有何用?我陈家家门不幸,竟然养成来你这么一个忤逆.....”说到这里,陈惜诺上前从父亲手里抢过鸡毛掸子。 气冲冲的回吼道:“忤逆?父亲既然这样说我,不如直接用刀子抹了我的脖子,倒也干净了。” “你,你.....”陈秀才吹胡子瞪眼,就差被女儿气死过去。 陈惜诺冷笑一声:“怎么,我只不过是将乡亲们的话转述给你听,你就受不了了?他们笑话祖母的时候,你为何不替祖母出头?作为这个家的顶梁柱,你一不通庶务二不进银钱。头半生靠着祖母的嫁妆过日子,下半生靠着母亲的手艺吃香喝辣,怎么着,晚年的时候是不是要考卖女儿的银钱过日子了?你孝顺,为什么在六叔出言顶撞甚至还想殴打祖母的时候,你不在她老人家身边伺候?” 陈惜诺倒也不是顶顶看不起这个父亲的,因为刚刚重生过来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又被六叔的暴行震怒。故而对这个父亲现在这般模样,却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 “好了,陈惜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杨氏终于在一片混乱中开口,房间里瞬间寂静下来。 陈白露站在厅堂的门口,扶着门框捂着嘴巴哭。尤嬷嬷与郑氏一左一右的拉着陈秀才,而陈惜言则是挡在胞姐身前。 杨氏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外头的人真的这样说我们家?” 陈惜诺点了点头,指着弟弟道:“祖母不信可以问小弟,也可以问尤嬷嬷跟大姐。” 杨氏皱着眉头思忖了半日,对儿子儿媳说道:“你们都退下去吧,诺儿留下来,我有事问你!” 陈秀才气哼哼的嘟囔道:“娘,你不要听这丫头胡说。那些个懒汉知道什么,不过就是嫉妒咱们家罢了。他们是下等人,吃糠咽菜一辈子没走出过乡里,见过什么世面?” “好了!”杨氏冷着脸瞪着儿子:“你见过世面?你见过世面会被一个不是大字的懒汉给戏弄了?” 见儿子还要强行辩白,杨氏露出一副怒容:“你闯下的祸,我还没跟你算。难不成,你想让我当着你的老婆孩子的面,对你使家法?” 陈秀才闻言立即面如土色,瞪了女儿一眼悻悻的离开了。 等到屋里面都没了人,杨氏这才轻声问道:“好孩子,你给我说说外头的人是怎么讲咱们家的。” 说完又疑惑道:“我瞧着你今天倒与往日有些不同了。真是奇了,你怎么会想出来言哥儿去书院读书这个借口?”说完她不由得点头称赞:“这个说法是最好不过的,将你爹丢的脸面又圆了回来。刚才我也跟你爹说过了,以后谁在问起来,就说买瓶子是为了言哥儿。你爹虽然有些糊涂,可却是一个孝顺的人。你以后不可再出言顶撞,说他不孝敬我,这对他来说比考不上举人还要难受。” 这话陈惜诺却深以为然,虽然祖母过世之后他并没有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来。可日日哀思祖母自责愧疚,那份感情却是真情流露。不然就凭他逼的姐姐疯掉,不敢为弟弟申冤这两样,当年她一定会与他断绝关系而不是还要为他养老送终。 “你,跟我说心里话。你是怎么样忽然开窍起来的?你平时虽然胡闹一些,却也没有那个胆子。跟你六叔说句话都会腿软的孩子,今天怎么这样胆大妄为?” 第五章 三世业障消不尽 陈惜诺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面上不露一丝抬起脸忿然道:“孙女儿虽然平时顽劣一些,可这心里头却不是糊涂的。谁是好人,谁是那心思歹毒的人,我这心里面明镜儿一样。” 杨氏面无表情,冷笑一声道:“你倒说说看,你怎么个明镜法儿!” 陈惜诺心里盘算着,自己到底还是不能说太多。心绪转到了前两次重生来,记得第一次回来,差点被世人的愚昧折腾死。 当年因为姐姐误吃了老鼠药死了,母亲一时接受不了了上吊自杀。而她因为丈夫与常来家里宴席助兴的歌妓苟且,气的小产没了孩子。家里接二连三的不幸,让原本就抑郁寡欢的性子变得更加的偏激。本来准备为那未出世的孩子做法百日之后再遁入空门了却残生。机缘巧合之下,竟然知道了原来所有的一切竟因为父母平时得罪了太多的亲戚。 自己的丈夫经营一家药铺,她取一些砒霜十分的容易。因为想要报复的人太多了,陈惜诺就想到了将毒投在井里面。谁知道她做事不够精细,竟然被人发现,最终村里人将她身上绑了石头连自己的丈夫都未经过就这样匆匆忙忙的沉了湖。 她恨意泼天不肯轮回,老天可怜她让她重生在十岁那年。立誓是一定要改变命运,不能让小弟小小年纪就夭折。可因为重生而归太过惊喜,表现出来的冷静、成熟以及种种异于常日行为让家里人疑心。 当年祖母杨氏也曾经问过自己,她想着祖母见识最广又是当家人。当下就将自己重生的事情吐露的干净,那过往发生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把杨氏唬的够呛。面上安抚自己,背后却请来了什么道士在家里做法。那骗子说自己被狐狸上了身,如果不除定会祸及家人。 在自己身上撒狗血,屋里屋外插满了桃木,甚至还要用陈惜言的童子尿给自己洗脸。那七天的法事轰动了整个村子,花了足足十两的银子。 被折腾惨了的陈惜诺在炕上躺了一年多,因此将秀才老爹就因为买了个假花瓶的事情忘了个干净。最终六婶倒底还是小产了,她殚精竭虑谋划一场保住了小弟的命。却不防别人害秀才老爹,替别人担保借了高利贷。祖母变卖家产还了钱,将姐姐提前嫁给房家平表哥提前成亲。将母亲的嫁妆还有弟弟托付给杨家舅舅,就撒手人寰了。家里潦倒母亲心疼自己没有嫁妆,便带着自己去做跑大棚的厨娘。白天劳作回到家里还要忍受秀才老爹埋怨嫌弃丢了陈家的人。一次争吵之下,母亲不堪这样的苦日子,做了一锅热汤三口分着喝了。爹娘没了性命,可她命大活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力道那样厉害,她的筋骨都缩在一起成了一个佝偻的灰发老妪。谁看见都觉得害怕,她驻足在姐姐家门口多日,终究没敢踏进去。直到那日见到了风尘仆仆回家奔丧的小弟。 她与陈惜言是双生胎,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心意相通。这次她病成这样,别人不知道,陈惜言可是感同身受的。他匆匆赶了回来,坚持自己并没有死,书也不读了一直在寻找自己。 那时候正逢乱世,皇帝的儿子们都在为了皇位打的不可开交。外面乱糟糟的,还有绿林好汉揭竿而起,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 不知道谁跟小弟说看见自己跟了一个过路的行商跑了,小弟告别了姐姐起身南下追寻自己的踪迹。身上的钱花完了,总要想方设法去转。他从小娇生惯养,即使寄人篱下的时候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做那读书郎。到了异乡他能有什么法子?可心里惦记着自己,心一横竟然做起了贩卖私盐的勾当。最后的下场,自然是抛尸郊野。自己赶到的时候,他的尸身早被野狗啃的面目全非..... 她深知自己时日不多,要寻仇不知道找谁,可又不甘心要这样过。假如没有那重生一次的机遇,也许她会选择认命。可重生之后呢?她竟然如此愚蠢,一把好牌打成这样,不是她的错还能是谁的错?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陈惜诺埋葬弟弟尸骨的时候。遇到了过路人说起,南边有秘术可以起死回生。她历尽波折一心想去灵山,寻找上古时期就存在着巫咸国求的秘法。也是机缘巧合,她遇到了一名复仇的巫族少女。此少女据说是廪君后人姓巴名叫迷谷,她可怜陈惜诺身世凄惨与自己境遇相同。便教了她一个禁术,也告知此法传闻中有哪些反噬。陈惜诺此时以无路可走,按照此法果然第二次重生。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学乖了不敢再多说一句。日日侍奉在祖母身边,先是哄的祖母以学管家的名义拿了钱在乡里的买了房子。拎起大勺铲子,头上裹着一块粗布做起了跑大棚的厨娘。 可惜十六岁那年她的身体就败了下来,诚如巴迷谷所说逆天改命反噬在她身上。她身体越来越弱,且寿命短于常人。 小弟天生聪颖是一块难得的读书的料,小小年纪就通过院试考了秀才。那年他才13岁,这样小的秀才在文远乡可不多的。街坊邻居无不恭敬,为了跟秀才老爹有所区别,人称陈小相公。 对于这个称呼,秀才老爹心里是不喜欢的。可是没有办法,小弟的天赋在他之上。科举考试最需要的就是银钱,乡学府又教不了他什么。如果换作有钱的人家定会找一个好一些的先生或者是书院苦读三年,可家里面哪有那样的财力。秀才老爹是个禀生,每月只得六斗的禀米。祖母的陪嫁已经用光,母亲的陪嫁留着给言哥儿娶亲。家里的吃穿嚼用全靠母亲跟她姐妹二人的秀活儿。 日子虽然苦了一些,陈惜诺却觉得颇有盼头。很可惜,她忘了人的本性。祖母顽固强势,母亲懦弱传统,父亲迂腐清高。她们瞧不上房家的家世,觉得姐姐嫁给平表哥实在是吃亏了。就想在小女儿身上做些弥补,与一户姓彭的人家结了亲。定亲之后将聘礼抬了过去,足足五百两聘金外加两箱成衣四箱料子,一匣子首饰。 家里长辈惊喜万分,不说别的就说这五百两银子足以供小弟言哥儿读书。而且彭家如此看重自己,将来成亲之后彭家还承诺会一直支持言哥儿读书。 陈惜诺三世为人,就算是再蠢也能知道这里头一定有问题。她偷偷去查,这才发现原来那姓彭的人家家底并不干净。那彭老爷的父母早逝,自己一辈子只在中州府城里做闲帮。是个出名的混混,娶了个寡妇生了个儿子日子过的凄苦。他有个在宫里面当差的叔叔,到了岁数放出来。因他曾经在内务府做了一个管购柴的管事,几十年来攒了不少的提及。无儿无女只有一个亲侄儿,便带着他去了文远乡买了一个三进的带个小花园的宅子。又在东西两城个买了一处四间大的门面做米铺,不管世间如何变迁老百姓总是要吃米的,不怕赔钱。 一个闲帮的癞子流氓公公,一个吃了三家井花名在外的浪荡婆婆,一个是太监出身的叔祖父。这可算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迂腐清高的陈秀才怎么可能同意,定然是被骗了。 陈惜诺将此时告知长辈,果然家里人都十分的生气。陈秀才还亲自拿着婚书去彭家退婚,那彭家倒也痛快取回了聘礼退了婚事。 可世间哪有那么容易就了结的仇怨,没几日小弟的右手就被打断了。不用说,肯定是那彭家小子干的事儿。可惜人证物证全无,他们家有苦无处申。治好病的小弟再不能读书,心灰意冷之下决定参军留下一封家书不告而别。 弟弟的命运被毁了,又传出是因为自己不检点才会被彭家退婚。闹的满城风雨,竟然有人醉汉半夜敲门说要与自己欢好。 陈惜诺在家乡呆不下去,北上追随小弟。姐弟二人想要追随言家军的踪迹,却不想她身体越来越差连回家都十分的艰难。 为了给陈惜诺买药治病,断了手臂不能给人写信的言哥儿走上了绝路。做了小倌,用皮肉、尊严换钱为胞姐治病。最后竟然是因为争风吃醋,言哥儿被人活活打死了。 陈惜诺悲恸之余,想起巴迷谷曾经说起过的她们家族里曾经动用禁术让人起死回生。那邪术极为阴损,需要用十二名不足三月大的婴儿下颚上的油脂灌入进重生者鼻孔。用符咒禁锢言哥儿的灵魂,日日以自己的血滋养他。每一年的他‘重生之日’午夜,需要引阳气借寿。也就是杀死一名精壮的男子,那人三魂七魄离身瞬间被言哥儿吸入体内借此有人气儿。 这样的法子实在是太过罪孽,陈惜诺先要杀十二个不足三月大小的男婴。每年都要再杀一个阳气十足的成年男子。如此推算言哥儿活三十年就得杀四十二个人,五十年她就得杀六十二。 之后她遇到了高僧法智,与她说了七天七夜的佛法。见她心中执念未解,便知道他此生最大的缘分便是陈惜诺无疑。耗尽毕生修为,送她落入轮回最后一次去化解孽缘。并且赠她一语,寻找改变命运的贵人,业障尽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