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王爷:专治医妃乌鸦嘴》 第一章 狠揍恶妇 “死丫头,饿死可别说婶娘我没有好好待你。”赵二娘一脸刻薄,叉着腰恶狠狠对地上跪着的俩孩子啐了一口,满目凶光。 衣衫单薄的女孩儿不敢看身前那碗狗食,嘤嘤哭着磕头,求赵二娘给个馒头,弟弟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馒头他个小畜生也配吃馒头”赵二娘手中细长打狗棍猛的一戳女孩儿细瘦胳膊,“你把这狗碗添干净,婶娘我就赏他个馒头!” “求婶婶饶了姐姐......”女孩身边旁边跪着的孱弱小男孩闻言,立马“砰砰砰”磕起头,哽咽道:“我们不要馒头了,让我们回家吧。” “你给我闭嘴!小瘟神!”赵二娘狠狠一脚踢开碍事的男孩,蹲下身抓起一把混着沙子的狗食,作势就要往女孩儿嘴里送,“小贱皮子,你不吃是吧,老娘亲自喂你!” 女孩挣扎着闪躲起来。 赵二娘阴阴一笑,拽着她头发用力一扯,直接把人扯了个仰倒,头“咚”的一声磕在了地上,抽搐一下,没了动静。 “姐姐!”小男孩哭嚎着扑了上去,“哇哇,婶婶打死了姐姐!” “你个小畜生,别胡说!”看着女孩儿头底蜿蜒而出的血迹,赵二娘稍微起了一些心慌,蹲下使劲儿掐她人中,“死丫头别给我装死昂!你给我起来!” 突然,女孩儿睁了开眼,眼底一派澄澈清明,看着上方堪称狰狞的面孔,她抬起细弱胳膊抡圆了一巴掌打了过去。 响亮而清脆! 感觉一股血腥味儿从鼻下蔓延,赵二娘袖子一抹,红了一片。 她不可置信怒吼着:“你个死丫头居然敢打我” “不好意思,人若犯我,我必诛之,”杜悦溪看都没看她,敏锐扫了眼周围环境,竟是古代乡下农院,又看到身边十一二岁小男孩哭着喊自己“姐姐”。 她快速在大脑中消化信息,缉毒任务失败,贩.毒的子弹穿过自己心脏…… 想到这儿,她平静淡漠的脸上微讶,她这是穿越了! 不过,这原主的身体可真是弱啊,记忆里她和弟弟杜景之整日被赵二娘虐.待,十五六岁的身子完全没发育好,还整日做苦力活伺候他们一家三口。 理清思路,杜月溪揉揉酸麻的膝盖起身,眼神被地上狗食吸引住。 她扯扯嘴角,“婶婶是吧这么好的饭菜,没人吃岂不是可惜不如你来吃了吧。” “你反了天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赵二娘脸上的横肉因为生气颤抖着,抄起打狗棍就要往杜悦溪身上挥去。 原主身体没多少力气,杜悦溪反手握住迎面而来的打狗棒,借着赵二娘的力道往自己这边一拉,夺过棍.子,对着赵二娘的嘴顶了回去。 舞刀弄枪她可是特种兵训练队第一名。 这么一磕,嘴肯定肿几日说不出话。 结果赵二娘因为肥胖,扑过来的惯力冲击下,直接掉了一颗门牙。 “......”赵二娘捂着鲜血淋漓的嘴,疼得说不出话来。 “姐姐,你打了婶婶,她...她和二叔会打死我们的。”呆愣的小男孩儿这才回过神,惊恐的仰起小脸。 “别怕,敢动我的人,来也是死路一条。”杜悦溪轻拍他的背,瘦弱的身子笼罩着和她年龄极不相符的肃杀之气, 语气虽轻淡,却令赵二娘背上感到一股寒意。 三人僵持间,院子大门被人推开,一个男人扛着锄头进来,待看清院内景象,他面色一变,冲了过来,“芳兰,你怎么被人打成这样” 赵二娘涕泗横流,捂着嘴巴呜咽,短肥手指朝姐弟二人初猛点。 杜老.二一愣,狐疑地看过去,有些不太信赵二娘,“这死丫头敢打你“” “是我打的,”杜悦溪双手抱臂,神情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狗食儿。 “居然敢打你婶婶!”杜老.二面色巨变,抄起沾了他婆娘血的打狗棍,直奔杜悦溪,“你反了天不成!看我不打死你!” 什么脑残亲戚,杜悦溪眉头微蹙,凭着身影清瘦躲过几次打狗棍,看准那碗狗食,一个侧踢,狗食连带破碗凌空飞起,直撞杜老二门面! 粘.稠的狗食屎一样,瞬间糊了杜老.二一脸。 “哎!这小贱皮子!”杜老.二气得跳脚,胡乱抹了把脸,阴毒眼神扫到了一旁呐呐呆站的杜景之,抄起院里烧火棍就挥过去,口中叫骂道:“我先打死你这小兔崽子!” 十二岁的杜景之一下就懵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棍.子朝自己挥来。 杜月溪一把将他扯到身后,激起浑身杀气,眼神狠厉地盯着杜老.二,“我劝你最好不要赶尽杀绝,小心遭报应。” 那目中威胁,让杜老.二心里发怵,随即又反应过来,这是他打过无数次的侄女,他怕什么!“你…你说什么!” 门外忽然有人高喊,“杜老.二,杜老.二,你家杜石头掉到村头的水井里面了!你快去看看!” 一提到自家儿子,蜷缩在地上的赵二娘艰难地爬起来,口齿不清地叫着,“石头,石头......”。 夫妇二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出了门。 …… 杜悦溪决定和弟弟还在这里待着,这房子是她去世的爹娘留下的,杜老.二一家不仅霸占了房产,还让原主和弟弟住柴房。 杜悦溪心中冷笑,转而摸了摸身边男孩的头,“景之,待会姐姐体力恢复,我们就去把房间换过来,咱们睡厢房,他们来睡柴房。” 杜景之眨巴着大眼睛,感觉以后都有了靠山,“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景之,你记着,以后谁要欺负咱们,咱们一定要还回去,这叫礼尚往来。”杜悦溪勾了勾唇,自己会不会教坏了小孩子。 第二章 算什么金手指 回到两人居住的柴房,杜悦溪打量一周,瞥到桌面铜镜,原主吃的太差太少,颧骨高凸,大大的眼睛毫无神采。 看来明天得去山上打猎,为原主和弟弟补补身子。 “景之,你的手臂还疼吗”杜悦溪看看地上睡觉的草垛,又看看角落里的干草药堆,眉头微皱,拉过杜景之的手臂看了一眼。 杜老.二挥来的鞭子蹭到了他胳膊,一道血痕赫然在目。 杜悦溪直奔角落里晾干的草药堆里翻找。 “姐姐难道懂医术景之怎么不知道姐姐有这等本事”杜景之看着仿佛脱胎换骨的姐姐有些惊奇。 “嗯,昨晚姐姐做了个神奇的梦,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托梦为我们姐弟俩指明了法子。” 杜悦溪娴熟地捣弄好草药,小心翼翼给杜景之上药,有一搭没一搭回应道。 杜悦溪出身中医世家,很多奇怪方子早就烂熟于心,爷爷作为老中医经常用土方子给病人解毒,她从小耳濡目染,别说解毒,制毒又有何难 …… 杜老,二夫妇忽然经受丧子之痛,可谓晴天霹雳,石头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赵二娘握着拳头,一脸凶狠,与周围村民说是杜悦溪咒死了石头,要用大火活活烧死杜悦溪解除诅咒! 夫妇二人悲痛地把儿子尸体抱到村里宗祠,回家竟发现他们的东西都被扔到柴房,两个小扫把星堂而皇之住进了厢房。 杜老.二咬咬牙,一脸狼狈地去厨房生了火把,对着门口唏嘘不已的街坊四邻高喊道:“杜悦溪把我家石头咒死了,今日我就烧死她为石头偿命!给整个村子解除巫咒!” 杜悦溪听到动静从房内出来,看到这阵仗一点也不慌,她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 拍拍躲在自己身侧的景之,杜悦溪温声道,“别怕,这两个恶人不会得逞的,去给姐姐搬张凳子来。” 杜景之乖巧照做。 杜悦溪气定神闲地坐下,一脸讥笑的看了眼天,正是傍晚,东边天空黑压压一片云,现在刮东风,不出所料半盏茶功夫就会大雨倾盆,她这脑残二叔怕是要烧个寂寞。 赵二娘看见杜悦溪姐弟二人看戏一样伫在厢房门口,不由想到午时那一棍.子,她惊恐捂住漏风的嘴巴,口齿不清的谣言道:“乡亲们,杜悦溪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她如今性情大变,绝对是妖魔附体!烧死她才能解决一切!” 滑天下之大稽,杜悦溪眉头微蹙,古代人还是很迷信的,再容她说一会儿,这些原本同情她的村民可能会动摇反戈。 “二叔莫要血口喷人,你们一家三口吃我家用我家,一直欺虐我们姐弟,现在遭了报应又往我身上泼脏水,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呢,你还有没有良心” 不过分秒,杜悦溪眼眶含泪,声音哽咽,句句怼得杜老.二无言以对。 演戏嘛,她伪装课专业啊! “是啊,我们都看在眼里,”人群中终于有明事理的高喊一句,“你这是恶人反咬一口。” “......”杜悦溪微微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原主死去的爹娘是个老实忠厚的主儿,多年行善积德,估计此时没人敢帮她说话。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跟老.二唯一的儿子就是被你害死的!”赵二娘瘫坐抱着自己儿子的尸体鬼哭狼嚎。 杜老.二双目猩红,又去燃了两根火把,“必须烧死她,她就是妖孽!” 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杜悦溪无奈的用手指掏掏耳朵,“我有那本事往日还能忍你们欺凌至此” 说着,她一噜衣袖,露出原主胳膊,上面几处显眼淤青,还有些结了疤的旧伤。 瞧着围观群众眼底神色变化,杜悦溪故作委屈道:“叔叔婶婶,我劝你们莫要坏事做尽,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爹娘在天有灵,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杜悦溪话音刚落,倾盆大雨瞬刻落下,当即浇灭了杜老.二手中的火把。 雨势太大太猛,叫人躲避不及。 杜悦溪起身看了眼身后茅草盖的房顶,怕是要被大风掀翻了吧,还有这土墙,估计今夜十有八九要漏雨。 说时迟那时快,这飘摇的茅草屋堪堪被大风掀顶,杜老.二身侧那面土墙摇摇欲坠,只是他被雨水冲刷睁不开眼睛,站在原地,一门心思要烧死杜悦溪。 悲剧发生的快如闪电。 土墙塌了,堪堪砸在杜老.二腿上。 “当家的,当家的,你怎么了”赵二娘不顾危险爬过去,看到蜷缩在一团疼得面目狰狞的丈夫,哭嚎不止。 杜悦溪心下一惊,目测她二叔这双腿怕是要废了,将景之推进房内躲雨,她踏进雨幕,“我来看看吧。”她向来傲娇自称人美心善,医者仁心,不分敌我。 “你滚!你就是瘟神!”赵二娘满是泥血混合的手抬起推搡杜悦溪。 杜悦溪灵巧一退,转身又回了厢房屋檐底下避雨,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两三分钟就停了。 杜悦溪眯了眯眼,莫非真是老天爷助她 “啊,不会是杜老大夫妇显在天灵了吧。” “这女娃不简单,噩事她说来就来了。” “.....快去看看杜老.二怎么样了!”一堆被淋成落汤鸡的村民,面面相觑,将杜老.二搀扶出来。 赵二娘随着一起去了村医处。 所有人走了个干净,徒留这墙都没了的破败院落,以及站在厢房门口的姐弟俩人。 杜悦溪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下巴,难道自己真的是乌鸦嘴如有神助 但凡穿越过来的女主,不是容貌绝伦就是达官显贵家的小姐,再不济也能第一眼就看到王爷皇子什么的吧。 可她却在穷乡僻壤的被人逼着吃狗食,有点什么金手指也不算过分吧。 乌鸦嘴就乌鸦嘴,兴许能保命不是 杜悦溪一脸黑线,拉着傅景之转身进了还算完好的厨房,还是先动手填饱肚子才是大计,不说那奇葩夫妇还会折腾什么幺蛾子来对付她,就这修房子,也很消耗体力。 第三章 将计就计吧 “姐姐,你做的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吃了!”杜景之满心欢喜,没想到姐姐一夜之间变得这么完美,什么都会做。 杜悦溪言笑晏晏看着吃的正欢的弟弟,想当初她可是在军队炊事班做过一段时间呢。 忽然,她眼珠一转,心下来了主意。 “景之,待会儿你去洗这些碗筷哦,千万小心点,可不要把盘子摔碎了。” 杜悦溪故意加重了“盘子摔碎”这几个字,要试验一下这“乌鸦嘴”功效如何。 “我不会摔碎的姐姐,景之不是第一天洗碗了。” 杜悦溪左顾右盼,凝神倾听着厨房传来的各种动静,直到水声停止,也没听到碎盘动静。 难道自己这“乌鸦嘴”的功力变得不灵光了 “景之,洗完盘子快点来睡觉吧,免得夜深了着凉了就不好了。”杜悦溪一脸遗憾地催促道。 兴许是自己想多了,根本没有什么金手指。 “姐姐,景之这就来。”杜景之刚擦干手,还没踏进房门就一阵“咳咳咳”。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杜悦溪面色凝重,在弟弟手上娴熟地搭了脉,竟然感染风寒了! 不是吧,这来的也太快了吧,究竟是为什么这开光的嘴时而起作用时而无效呢 “你先躺着,姐姐给你配点药。” 杜景之乖巧地点头,他睡床上,姐姐打地铺。 杜悦溪一边挑拣着草药,一边凝神思考,思维敏捷如她很快理清思路。 可能这“乌鸦嘴”只有自己无意中脱口而出才会发挥作用。 她今日说杜老二要遭报应,结果他儿子就溺水身亡;说爹娘在天有灵,果然墙就砸断了杜老二的腿;担心景之感染风寒,不偏不倚,堪堪说完他就咳个不停。 刚刚故意测试那几次,都没有成功过。 这不受控制的“乌鸦嘴”,让杜悦溪半喜半忧。 杜悦溪照顾好弟弟睡下,和衣躺着,毫无睡意,她兀自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抓住手腕上戴着的玉佩。 许是原主夜夜握着,这才成了习惯。 杜悦溪借着微弱烛光端详着这晶莹质地的玉佩,原主爹死前留下的,再三叮嘱女儿保管妥善,照顾弟弟好好活着,实在走投无路,就想办法去京城找一个人,但还没说完找谁,他就断气了。 杜悦溪摩挲着玉佩,忽然发现玉佩边角不起眼处有一条云纹! 玉佩,京城人,云纹 这可是条有用的线索,说不定有贵人相助,兴许能拉来一笔本金,杜悦溪这才感觉有日子点意思,握着玉佩做了一个发财的美梦。 次日,杜悦溪一早就准备去山中打猎,得捕获野味儿给景之调理身体,为防止杜老.二夫妇回来对景之下手,嘱咐到除非她回来否则不准开房门。 山里空气不错,只是晨间瘴气太重,不能久留,杜悦溪凭着军.人的敏锐和谨慎打了几只野兔匆匆赶回来。 回来的路上,她眼皮一直跳,总感觉大事不妙。 果然,破败的院子已经架起灵堂,赵二娘带着娘家人在忙活,不见杜老.二身影,厢房门四敞大开。 杜悦溪直冲厢房内,喊了几声,景之不在! 她怒极转身,直奔跪着烧纸哭嚎的赵二娘,将手中带血的兔子狠狠郑在她身前,眼底怒意翻滚,“赵芳兰,你把景之带哪里去了” 赵二娘被死兔子吓了一跳,见她手上还拿着打猎的弓箭,不由仓皇后爬。 “我再问一遍,景之去哪里了。” 杜悦溪眼神凌厉,周身杀气腾腾,抡起手中的弓箭直直对准赵二娘的面门,眼看着弓箭已经上足了劲。 “来人啊,谋杀了,杜悦溪要谋杀亲婶子了!救命啊!”赵二娘仗着自己娘家人在,索性不躲不避,她就不信众目睽睽之下,杜悦溪敢杀她。 哪知她娘家人见杜悦溪这阵势,大气不敢出。 一声——嗖! 一只箭不偏不倚射在赵二娘发髻上。 头顶长箭,赵二娘顿时面如土色,眼珠子都不敢动,嗫嚅着嘴唇答道:“他、他、景之被我哥绑去长袖坊了。” 杜悦溪神色顿时复杂起来,长袖坊那不是一个舞坊吗他们绑一个小孩子去那里做什么 “景之受到的伤害,我回来必定十倍烙在你身上,”杜悦溪厉声放话,眼底狠意一览无余。 没理会这群人,她转身就往外跑,得赶紧去救景之。 两个时辰赶路,快到长袖坊时,杜悦溪脚步猛然停滞,不对,中计了!他们把景之绑去长袖坊,就是为了让自己去寻他。 赵二娘根本不是卖了景之,而是要卖了她杜悦溪! 长袖坊是城里最大的舞坊,路上来往路人聊热火朝天。 路人甲:“天下第一舞坊,京城“流云阁”从楚国各地征选头牌头牌充楼。” 路人乙:“传闻流云阁背后老板极有权势。” 杜悦溪闻言嗤之以鼻,古代不是轻商得很吗真有权势还搞这些花花套路的,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想自给自足的二世祖,另一种…… 哪个达官显贵家里没养过几个舞姬,这简直是最佳细作身份啊! 舞坊惯有的胭脂水粉香味,让杜悦溪踹开护院,闯进来的时候打了个大喷嚏。 “快快,快拿住她!”二楼体态丰。满的刘教司一眼认出这是赵二娘卖给自己那张画像上的姑娘。 现实太瘦了,但模样底子是真好,刘教司欢喜的不得了,赶忙隔着楼梯朝打手们甩手帕,“愣着干什么啊!快上啊!” 几个身手敏捷的小厮过来团团将杜悦溪围住,她刚才那一脚踹的拦门打手现在还在地上痛嚎,他们心下没底,一时不敢上前。 “没用的东西们,连个女人都拿不住!”刘教司叉着腰,生气的甩了甩帕子,下了楼梯。 这番变故已经引起堂内观舞客人神色不满,却也不乏好事之徒调侃刘教司强抢民女遇上练家子。 怕扰了客人的兴致,刘教司连连赔笑,听赵二娘说这姑娘是个极不老实的,她连忙招手,诱哄道:“是来找弟弟的吧他就在后院,你快随我来。” 杜悦溪倪了刘教司一眼,侧身避开她伸过来拉自己的手,眉眼色冷淡道:“说话就说话,别跟我动手动脚的。” 第四章 省路费当头牌 “你叫悦溪是吧,以后我就是你的教司了,”刘教司急于稳住她,也不计较,反而乐呵呵的跟她套近乎。 毕竟就冲这底子,养好了,以后肯定是她舞坊招牌。 “那劳烦您带我去先见弟弟,”杜悦溪想了想,补充道:“其他的,容后再说。” “好好好,倒是个贴心的姑娘,”刘教司笑的眉不见眼,有弱点就好,捏在她手里,不怕这姑娘能翻天。 她一边引路,一边夹着嗓子介绍自家长袖坊的好,“哎呦,以后你就是教司亲闺女,在这儿里你只管弹琴跳舞,吃香的喝辣的。” 脑中闪过听到的消息,杜悦溪忽然脚步一滞,计上心来,“我能当头牌吗” 自己现在浑身上下穷得叮当响,当了头牌就可以去京城,直接省下一笔路费,到时候再拿玉佩去找那位贵人。 “什、什么”刘教司一懵。 杜悦溪觉悟的速度过于迅速,直接给刘教司整不会了,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杜悦溪的意思,顿时喜上眉梢的连连点头,“头牌,没问题的头牌!” 见眼前姑娘脸上神情不似做假,刘教司眼底情感真实了几分,“教司我就是看你模样底子好,才肯出钱买的。” “我只卖艺不卖身,”杜悦溪瞥她一眼,不放过任何神色,要是不行,她打也要带着景之打出去。 “当然,我长袖坊是舞楼,不做那下三滥生意!你只管好好跳舞就行!”刘教司应得很利索,“若是你争气,好好跟着师傅练舞,一鸣惊人被选上流云阁,以后没准能进宫里做舞姬呢,那可是跳给皇上看的!” “这还能进宫看来流云阁挺有权势的,”杜悦溪扯扯唇,没准就是个细作训练营。 刘教司霎时小心地比了个噤声的姿势,“这话可不能乱说!” 杜悦溪点头应是,如今看来这刘教司倒也不算令人反感,这地方也比屋顶漏雨的家好太多,在哪住不是住。 随刘教司走到后厢房,她打开门。 果然看到自己那傻弟弟完好无损的坐在床边。 景之正垂头丧气,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时还有些不敢置信,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颇惹人怜。 杜悦溪心里一软,“景之!你没事吧是姐姐来了。” “姐姐,吓死我了。”杜景之见到自己的靠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没事,姐姐在,”杜悦溪安抚完弟弟,见刘教司还在门口站着,罕见纳闷,“你不去给我安排住的地方吗” “啊!对对对,瞧我,看你们姐弟相聚,感动的忘了正事儿,”看来这姑娘,是真没打算跑,刘教司一甩手掩住涂满口脂的红嘴,“我这就去给你安排丫鬟、房间、膳食、和师傅。” “多谢,”杜悦溪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目送她一步三摇的背影。 待房间只剩姐弟二人。 “姐姐,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杜景之泪眼婆娑,自己拖累姐姐了。 “遵循父亲遗嘱,去京城找个人。” 说完,杜悦溪神情有些复杂,根据原主的记忆,杜老大夫妇活着的时候,对两个孩子不像亲生儿女,更像毕恭毕敬的家奴。 她既然来到这,用了这具身体,以后就是景之的姐姐,有义务查清姐弟二人真实身世,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杜悦溪攥紧了手腕上的玉佩,陷入沉思。 万里之遥的京城。 镇南王府,是当今三皇子的府邸。 秦淮瑾虽排行老三,却是楚国唯一一个封王的皇子。 有人传言,皇帝最爱第三子,三皇子就是日后的太子。 亦有人传言,三皇子不过是皇上为爱子二皇子设的一个挡箭牌,让其成为众矢之的罢了。 书房内,暗探来报,还未找到关于平昌王遗孤。 秦淮瑾负手而立,薄唇轻吐,“再探。” 他已连续看这卷宗一个月了,仍是疑点重重,俨然是他二哥的手笔。 秦淮瑾淡淡的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绪,轻呷了一口茶,侧着颀长的身子闲闲临摹了几笔,“鸟尽弓藏,可惜了。” “确实可惜,平昌王身为开国大将,破例封为异姓王,没想到半生浴血最终被奸人诬陷,满族灭门,令人扼腕叹息。” 坐在下首的年轻门客,陆平游微叹道。 “嗯”。秦淮瑾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陆平游见三皇子没了兴致便和同僚告退。 回院路上,同僚戏虐,“平游不知,听闻十年前皇上还曾为咱王爷与那平昌王郡主订下过口头婚约呢,也不知那小郡主如今身在何方,若真找到了,这婚约……” “休的妄言,”陆平游剑眉微皱,轻斥一声,“且看咱王爷运筹帷幄,慢慢提蒙冤英魂翻案吧。” 第五章 舞楼里的弯弯绕绕 天色渐渐暗了些,杜悦溪同杜子景正悄声说着话,房门被轻叩了叩,传来刘教司的声音。 “姑娘,我进来了昂。” 姐弟两人对视一眼,杜悦溪正要开口,房门已被人一把推开。 刘教司毫无不妥的迈了进来,眼神一转黏在杜悦溪脸上,笑道:“这天儿都黑 了,那手脚不利索的才将房间收拾出来,你们姐弟二人现下随我过去” 这姑娘她越瞧越美,现下虽瘦弱了些,但跳起舞来绝对轻盈! 深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杜悦溪拉着杜景之起来,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劳烦您了,我带着弟弟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哎,不瞒你说。”刘教司一副早就安排好的模样,带着恩赐般的语气说道:“我们长袖坊从不留外男的,教司是瞧他年纪小又乖巧听话,这才给的特例。”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杜悦溪脸上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微垂的长睫遮着眼底神色,倒叫人看不出这话几分真假。 “那以后可别惹我生气,叫我寒了心,”刘教司一笑,半是玩笑,半是警告道。 见杜悦溪点头称是,她又恢复热情的笑容,欣慰不已道:“真是个好姑娘,来,跟我走,我带你们新住处儿。” 深感与她前世战友训军犬时那句“妈妈的好大儿!”异曲同工的杜悦溪:“……” 杜景之看了看两人的脸色,极为迅速道:“我会干活的,不会吃白饭。”他不想给姐姐多生事端,也怕被别人觉得他是个拖油瓶。 刘教司听后,手帕一甩,大笑道:“好好好,干活好,好好干活,我这儿正缺个台上报幕的小厮。” 杜悦溪连忙将杜景之拉到身后,捏了捏他的手:“不用,他还小,粗手粗脚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叫我就好。” 听了这话,刘教司乐的更开心了,年纪小,感情深,果然好拿捏,她笑了笑说:“行,都是乖孩子!” 刘教司率先转身,带着二人直奔前院。 杜悦溪紧拉着弟弟的手,不动声色的捏了两下,以示安抚,她知道,孩子小,还在害怕。 一路上何处目光四异,多一些身材纤细,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看她姐弟二人。 总归没什么善意。 杜悦溪不加理会,兀自牵着弟弟跟在刘教司身后。 终于到了刘教司准备的房间,又有一道眼神刺向杜悦溪。 她当即回望过去,却只见到一名背对着下楼自己的女人。 多年的军中经验,她明白刚刚的不善十有八九就来自于她。 “喏,就是这儿,可还满意若断缺什么,尽管跟教司说。” 竟是个套间怕是整个楼里最大的房间了吧杜悦溪目光一扫,眼底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惊喜,“多谢教司,我很喜欢。” 刘教司大手一挥:“喜欢就好,时间也不早了,今夜你们好好休息,明日我遣个师傅来好好教教你们。” “是。”杜悦溪送她到门口时,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指了指回廊转角处的房间,“敢问教司,这斜对面住了哪位姑娘” 闻言,刘教司脸色有些难看,“哎呦,瞧我这脑子,真是上了年纪记不得事了。是青袖还是云舞来着你们好好歇着吧,待会我叫人送些饭菜过来” “坊里凭的是舞技说话,难免有些脾气差的,你们姐弟初来乍到,就少些出门,莫要惹了人。” “这样啊……教司放心,悦溪听话的。” 杜悦溪面上虽是放下了戒心的样子,心中却没停止打量。 对面应当不是简单之人。 刘教司似是还在顾忌刚刚的事,走的一步三回头。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杜悦溪在房间各处都检查了一通,没有什么机关暗槽,更没有什么有毒香料熏香,所有东西都正常得很。 辗转几步,推开窗朝外面看了看,二楼的高度,粗略目测这个距离,随便怎么跳都没事。 就是不知道杜景之那里是什么情况了。 回头就发现这个小朋友又坐在床边上独自伤心,那个小泪珠一直垂挂在睫毛上,就像清晨的露珠,那般的晶莹剔透,好不惹人怜。 “景之,怎么了”杜悦溪走过去,坐在他的身旁,侧头去看他,“是不是害怕了” 杜景之抬手擦了擦眼泪,咬了咬牙,倔强的说:“都怪我没用,要不是为了救我,姐姐不会留在这里。” 心里闪过一股暖流,杜悦溪抬手在他的头顶上揉了揉,“瞎想什么呢,方才姐姐不是解释了吗我是去京城有点事要办,与你无关,别自责,肚子饿不饿待会就...”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我是红芝,刘教司让我来给你们送个点心,我现在能进来吗” “进。”杜悦溪应了一声。 那一道红色的身影飘然走了进来,“来,吃些点心吧。” 等见着一边的杜景之,红芝没掩饰自己的好奇:“姑娘,你是如何说通刘教司带弟弟来的,她平日里最严格了!” 杜悦溪明白多说多错,随口扯了一个理由:“家里就我和弟弟两人,刘教司也是有善心在的。” 接着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反问道,“楼里美人众多,像姐姐这般天仙的美人,肯定会有些规矩的,妹妹初来乍到,怕不懂事,将来唐突了楼里的美人姐姐,不知天仙姐姐能否与妹妹说上几句,好让妹妹识趣点。” “小嘴巴真甜,好,姐姐跟你说一说。”左一句天仙美人,右一句天仙姐姐,红芝被夸的开心,还捏着一块点心递向杜景之,招呼他过来吃。 眼见姐弟二人满目澄澈的看着她,红芝清了清嗓,缓缓道:“这长袖坊也开好些年了,一直都是司琴姑娘当头牌,她的性子冷得很,脾气也有点怪,但相处下来的话人还可以。” “我们这些资历浅的不敢去招惹她,日后你见了她,也记得绕道走。” “说来也惆怅,长袖坊平日里生意也不错,楼里姑娘也好相处,可近年来,隔壁突然开了家春风楼,一个青楼开在舞坊旁,谁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说到这,红芝眸中浮起些许厌恶,“平白污了咱舞坊名声!晦气死了!” 杜景之小心翼翼的吃完一块点心,又拿了一块递给杜悦溪,“红芝姐姐,你说的司琴姑娘是谁啊我和我姐都不认得。” 红芝抬手一指,指着对面的房门,“喏,就住你对面,整个楼里最像大户人家小姐的,反正,你见了,一眼就能认出来。” 第六章 闹事 杜悦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送别了红芝,她将房门关上,重新打开窗,扫了眼外面。 杜景之吞下最后一口点心,也跟着来到窗边,不解的问:“姐姐,你在看什么” 杜悦溪摇摇头,杜景之这么瘦弱,这种距离,他跳下去多半会出事。 可如果她带着他一起跳,却不能保证他们可以顺利逃跑。 她想了想,开口问道:“姐姐想教你练武,你想不想学” 杜景之一听,眼睛亮了亮,猛地点头,“想,要是我会武功,姐姐就不用整天担心我了,我也不会被别人抓到这个地方来。” 想到了这个,明亮的眼睛又暗淡了下去。 都是他没用。 不过他一定会好好学,只要学会武功,总有保护姐姐的一天。 杜悦溪笑着继续安抚杜景之几句,就让他去休息了。 今日折腾了一天,没一会床上的人儿就传出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怕赵家的人还会过来找麻烦,杜悦溪轻手轻脚出了门,想下楼去找刘教司商量一下,结果才走了两步,前方的去路就被挡住了。 “不知死活的贱丫头,居然敢阻拦冷月小姐,还不速速滚开,当心你的皮,”一个婢女模样的人,不由分说的身手朝着杜悦溪推了过来。 杜悦溪身形灵动,不过微侧身退后一步,那丫头推了个空,竟然直直朝着地面跌了下去。 扑通一声,趴在地上痛得呻吟的同时还不忘扭头恶狠狠的瞪杜悦溪一眼。 能把自己惯性之下摔成这样,也不知这丫头刚使了多大的劲儿想推她,杜悦溪啧了一声,什么仇什么怨 冷月或是觉得自己面子被踩在地上,对杜悦溪沉声道:“呵,不过是个刚进来的野丫头,可真是嚣张,也不知道你能嚣张到几日。” 逼近了杜悦溪,冷月压低声音放着狠话:“我警告你别白日做梦,新头牌的位置只能是我,不想死的难看,就拎清自己的位置。” 杜悦溪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微微勾起嘴角:“姐姐刚刚也说了,我不过是一个刚进楼里的野丫头,哪里有什么能力与姐姐抢头牌的宝座啊。” 不想惹事,能忍便忍,她主动让开位置,让冷月过去。 “……”见她这么主动,冷月心里准备了一堆说辞,顿时落空,不由冷哼一声,心里得意起来,高抬下巴,像个只骄傲的展屏孔雀,“算你有点自知之明,以后见到我记得绕着走。” “妹妹省得了,姐姐先请,”杜悦溪低眉顺目的点头称是,似是真被她的话震慑了一般。。 “小姐,公子来了,在房间里吵着要看你跳舞。”一个丫头跑过来对冷月说。 “公子也真是的,楼里这么多姐妹,怎的偏偏只爱看我的舞罢了,走吧,莫让公子等久了。”冷月心里得意,也懒得再同这新来的计较,长得再好看又如何,在舞坊里站稳脚跟靠的又不是脸蛋儿。 她理了理发髻,摇曳生姿的走了。 一步三扭的姿态同刘教司如出一辙,看的杜悦溪一阵恶寒,明日的教导师傅,可别让她学这个。 见主子走了,那丫鬟低着头一骨碌爬起来,一瘸一拐的紧跟了上去,看都没敢看杜悦溪一眼。 杜悦溪叹了口气,从古至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四下打量了一圈楼内,抬手拉住几名端着食盘的丫鬟,低声道:“你好,请问刘教司现在在哪里” 婢女之前见过她一脚踹飞护院的英姿,此时突然被逮住,内心有些忐忑,“回姐姐,刘教司现下正在后厨房训人。” “多谢,”点头示意,杜悦溪松开了手,“打扰了,你去忙吧。” 说完,她抬步下楼,穿过大堂中心的空地,正直奔后门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女子惊恐的尖叫分外耳熟,杜悦溪顿住脚步。 男人凶恶的咒骂夹杂着女人哭喊求饶,一瞬间充斥整个楼内,丝竹声乐戛然而止,端着茶倒水的丫鬟也都止了动作。 所有人同时抬头朝二楼看了过去,杜悦溪也不例外。 二楼过腰的回廊栏杆处一男一女正在死命拉扯,一身锦衣身材臃肿的男子死拽着女子手腕,意图将她揽腰抱起。 拼命挣扎的女子舞衣惹目,一身晃眼水蓝色,竟然是两分钟前刚才被什么公子叫走的水月。 先前推杜悦溪,却自己摔了个狗吃屎的婢女,瑟瑟发抖的贴墙站在那两人五步远处哭。 杜悦溪不明所以,不是欢欢喜喜去跳舞了吗怎么拉扯成这样子,没等她想明白。 挣扎不过的冷月,已经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下一秒,男人一步上前贴近栏杆,冷月整个被他悬空抱在了栏杆外。 “救命!救命!”冷月的尖叫声惊恐且刺耳。 杜悦溪拧眉,脚先脑子一步跑了过去。 下一秒,那矮胖男人果然狞笑着松开了手,一抹水蓝色骤然从二楼飘落。 第七章出手教训 冷月的尖叫在落地前戛然而止。 杜悦溪拦着她的腰,微一用力,将她扶稳,打量一圈:“没事吧” 冷月发髻散落,泪眼连连,和方才傲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待她回话,那矮胖男子摩挲着一双手已到了两人面前:“哎呦,想不到这还有个更漂亮的。” 矮胖男子说着,探手就要来勾杜悦溪的下巴。 他的手指才碰到杜悦溪,下一秒便听咔嚓一声。 男子面色顿时苍白,汗珠顺着侧脸滴落,停了一秒,即刻高声惨叫不止。 很快,几个黑衣打手从楼上冲了下来,七嘴八舌:“少爷,您没事吧” 矮胖男子捂着手指,嘴唇哆嗦,盯着杜悦溪:“贱人!敢跟小爷我动手。给我抓住她!” 打手们即刻冲上前。 打手们都接受过专门的训练,甚至还有几人从后腰处掏出了短棍。 冲在最前面的举着短棍,砸向林悦溪的头顶。 众人这才看到,那短棍一端居然有倒刺,如果砸中,轻则头破血流,重则脑袋开瓢。 有胆小的已经捂住眼睛,发出惊呼。 “啊……”下一秒,却见打手以一道漂的弧线摔在地上,木棍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自己的额头,顿时鲜血横流。 其他打手见状,都闷哼一声,再不犹豫,都龇牙咧嘴,冲着林悦溪跑来。 一个,两个…… 前后不到三秒的功夫所有打手都用同样的姿势倒在地上,运气好的及时收住木棍,没有砸到自己,运气不好的,满头是血,哀嚎不止。 反观杜悦溪,除了在停下动作的一瞬间发丝飞动两下,再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半分起伏。 杜悦溪扔掉顺势夺过来的短棍,回过头,余光扫视到身后的矮胖男子。 矮胖男子浑身哆嗦,本能地后退两步,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你……你想干什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他仰着下巴,满眼恐慌地盯着杜悦溪。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 杜悦溪唇角扬动,笑容甜美,她伸出葱白的手:“还请公子先起来。” 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矮胖男子一脸惊恐的望着她,,不敢轻举妄动。 杜悦溪面色冷了下来,挑着眉角,缓缓收回手,声音骤沉:“起来!” 男子吓了一个哆嗦,条件反射般地立即起身。 再看杜悦溪,又是一脸甜美笑容:“咱们这里是舞坊,各位舞姬们都是卖艺不献身。公子喜欢姑娘跳舞自然是好,可若是想要对姑娘们做下流举动,那不仅是坏了舞坊的规矩,更是坏了公子的名声。” 矮胖男子眼看着满地的打手们到现在都没有站起来,哪里还敢反驳,点头如捣蒜,不断称是。 “公子给冷月姑娘道个歉,此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矮胖男子侧眼睥睨冷月一圈,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奈何杜悦溪以武服人,他只得凑上前,笑声对冷月道:“方才都是我多饮了些酒,对冷月姑娘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勿怪。” 说完,他胆战心惊地瞧着杜悦溪。 后者满意地点头,随意挥了挥手。 矮胖男子嘴角抽搐两下,再不犹豫,转身径直往外跑去。 地下的打手们也纷纷起身,紧随其后。 临出门前,矮胖男子终于有胆量丢下狠话:“我还会再回来的!” 杜悦溪嗤笑两声:“看来他拿的是灰太狼的剧本。” 事情结束,舞坊的小二们忙安抚客人们的情绪,围观群众这才一一散去,不一会儿舞坊内又是一片歌舞升平。 冷月红着眼,睥睨杜悦溪:“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头牌还是……” 不待她说完,杜悦溪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杜悦溪的注意力却全都落在二楼包厢的方向。 里面的男人眼神深邃,正定定地盯着她!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刘教司自后院扭动着腰肢冲了进来,那双眼睛紧紧地皱在一起,眼瞧着地上一片狼藉,满眼不悦。 看到站在正中的杜悦溪和冷月,刘教司眉头皱得更紧。 好汉不吃眼前亏! 眼看着刘教司要发作,杜悦溪忙迎上前:“方才有人想要砸教司您的场子,还想对冷月姑娘动手动脚,我看不下去,故而教训了他。教司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杜悦溪眉眼弯动,满脸笑意,瞧着居然还有些得意洋洋。 刘教司却气得更呛。 这满地疮痍,还得罪了客人,最后自己还要感激她凭什么 虽然杜悦溪长得有些姿色,若是日后好好教训也是个头牌的料,可一来就闯出这样的祸事,若是自己就此放过,以后还如何镇得住舞坊众人 刘教司面露怒色,卷着袖子上前,冷目盯着杜悦溪:“不用客气你可知道你给我闯了多大的祸,居然还敢说这些。来人啊!” 话音才落,几个小二已经并肩站在刘教司身后。 这几个小二和舞坊那些忙碌的小二们不大一样。 他们一个个生得人高马大,一眼便知不是端茶倒水伺候人的主,倒像是豢养的打手。 舞坊养打手也算是稀松平常。 可杜悦溪没想到,自己第一天来就要面对打手。 这以后的日子岂不是难如登天 那些打手们显然早就十分清楚程序步骤,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杜悦溪,卷着袖子,便往她面前凑了过来。 眼看着打手们越来越近,杜悦溪心中微紧,后退一步,一边拉开架势,一边还在低声安抚刘教司:“教司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要恩将仇报这么多人看着呢,教司不怕寒了姑娘们的心吗” “看来你还不懂规矩。你们,给我好好教训她。” 听令,几个打手终于一同上前,抬手就要去扯杜悦溪的衣袖。 刘教司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人,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刘教司面色突变,即刻高声道:“住手!” 几个打手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别过头,一个个茫然地望着刘教司。 刘教司狐疑地偏着脑袋,盯着杜悦溪,顿了许久,才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她眼神真诚,笑容可掬,摩挲着一双手上前,看上去格外和善,倒像是方才那咬牙切齿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似得。 刘教司围着杜悦溪转了一圈,这才对待立在一边的冷月挥挥手:“你,带她去你房里好生装扮一番。” 冷月错愕:“我带她” 她虽然不是头牌,可也算是当红,刘教司居然让她去伺候一个新来的 “还不快去一会儿打扮好了,直接送她去天字号包厢。” 第八章 神秘男人 天字号包厢内一片寂静。 红木屏风之后,放着一张小方几,方几上置了盏青铜烟炉。 淡淡的香气自烟炉内缓缓蔓出,将整个包厢都笼罩在檀香气息之中。 刘教司推开门,恭恭敬敬地站在门边,低着头,只用余光小心地打量着包厢内的人,低声道:“爷,人我给您带来了。不过她是个青瓜苗子,您若是想要看上等舞艺,恐怕还得是其他姑娘。您瞧我们这的……” 话音未落,门边一个黑衣冷脸大汉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刘教司手里,不耐烦地推着刘教司的肩膀。 刘教司堆着满脸的笑容,连连后退,还不忘高声回话:“多谢爷,爷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只管唤我便是。” 经过林悦溪的时候,她对林悦溪打了个眼色,声音低沉:“好生伺候爷。” “我说过我卖艺不献身。” “你放心,我长袖坊不会出那等子污糟事。你已经得罪了邓公子,若是再开罪了这位爷,我现在就把你弟弟送回去。” 想到杜景之,杜悦溪只得收回冰冷的目光,拢了拢衣衫,扬首直接入了包厢。 横竖是祸躲不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包厢的门咣当一声关上。 就连刚才那个冷脸大汉也出去了。 包厢内只剩下杜悦溪和那个背对她坐着的男人。 男人没有说话,抬手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 杜悦溪了然,阔步上前,不等他请,直接落座。 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一楼大厅。 也就说,方才的事情这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杜悦溪偏过头,打量着男人。 他鼻梁高挺,嘴唇方阔,双眼幽深,此刻正定定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杜悦溪索性也不开口,端起手边的茶杯,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她不会那样细细的品茶,只会如牛饮水。 不一会的功夫,一盏茶已经下肚。 男人却依旧沉默不言。 杜悦溪心中暗骂:这男人该不会是个哑巴吧叫自己来就是为了坐在这里,让她观赏一下一楼 忽然,一楼大厅内传来一阵骚动。 方才那个被杜悦溪打走的矮胖男人带着一队人又抄了回来,后边居然还跟着府衙的人。 杜悦溪怔愣片刻。 身侧的男人终于缓缓开口:“他是知县的侄子。邓知县没有儿子,一贯对这位邓公子疼爱有加。你打了他,便是打了邓知县的脸面。” 杜悦溪冷眼瞪着男人:“你叫我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一下我惩治的人渣究竟是什么身份吧” 男人别过头,那双冰冷的眼底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不待他回话,楼下已经争吵起来。 “邓公子,一场误会,您何苦还要惊动知县大人呢”刘教司陪着笑意凑上前。 人都还没有碰到邓公子的衣袖,已经被一把推开:“少废话!敢打我,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少本事。人呢” 刘教司被推得跌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生疼的后腰,呻吟个不停,根本顾不上回话。 邓公子面色更冷:“不说是吧你要是不说,我就让你这长袖坊开不下去!” 话音才落,几个衙役立即掀翻手边的桌子,惊得舞坊的客人们顿时一片尖叫。 刘教司无奈,只得指着二楼:“在天字号包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包厢外传来邓公子的声音:“给小爷我让开!” 咣当一声,邓公子已经倒在地上,身后几个衙役也应声而倒。 冷脸大汉挡在门前,一言不发,双手背在身后,冷漠地环视倒地众人。 “让他们进来。” 包厢内男子冷声道。 包厢门打开,邓公子和几个衙役破门而入。 瞧到杜悦溪,邓公子顿时横眉冷对,有心上前,却顾及着杜悦溪武艺高强,不敢轻举妄动,索性推着身边的人:“你,去抓她过来。” 衙役大步上前,还没走到杜悦溪面前,忽见他捂着膝盖,跪在地上。 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杜悦溪倒是看看得一清二楚,是身边人弹射出的石子不偏不倚地砸中了衙役的膝盖。 男子头都不抬,端着茶杯自顾自喝茶:“邓知县就是这样教导手下的人看来他这个知县做得也太久了。” 邓公子挑眉:“你认识我叔父” 男子不回答他,反而看向杜悦溪:“今日我替你解决了这些麻烦,你也得帮我做一桩事情。如何” 若是对方只是寻常的街头喽啰,杜悦溪自然不用旁人插手。 可这姓邓的居然是知县的侄子,此事倒是有些棘手。 思及此,杜悦溪嗤笑两声:“你得先解决了再说。” 男子浅笑,对跪倒在地的衙役勾动两下手指。 衙役忍着疼,一瘸一拐地走到男子面前。 男子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交给衙役。 才看了一眼,衙役面色顿变,嘴角抽搐两下,本能就要下跪。 男子一记眼刀递了过去:“还不快滚。” 衙役生咽口水,哆哆嗦嗦地将令牌还给男子,回首便往外走。 “怎么回事谁让你走的!” 邓公子还想阻拦,却被衙役扯着往外拖去,一边拖一边还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邓公子面色骤变,再不敢停留,灰溜溜地落跑离开。 包厢门再度关上。 杜悦溪偏着脑袋,打量两眼那令牌,依稀只看到一个小小的“二”字。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这个排名可不太吉利。 “现在你可以答应我了吗”男子浅笑道。 杜悦溪盯着他:“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要我做什么,如何答应” “我的朋友们都叫我二爷,你若是愿意也可以跟着称呼。我要你做的事情一不杀人,二不放火。只是想让你精进学艺,一个月内做这长袖坊头牌。之后,我会吩咐人接你入京。如何” 原来是这点事啊! 他要办的事情恰好和杜悦溪的打算不谋而合,杜悦溪自是痛快答应。 横竖她都要入京,等到入京之后局面如何,自是到时候再说。 见杜悦溪答应,男子拿出一袋银锭子,放在桌上:“去置办些行头,这一身太土了。” 第九章 头牌 月色漆黑,刁风习习。 长袖坊白日里惊动了府衙,夜间也没有多少客人。 出了几个姑娘在包厢里伺候,其余姑娘们都三三两两地凑在房间里说话。 下午那位二爷离开的时候,不知同刘教司说了些什么,刘教司一时欢喜,非但没有再追究杜悦溪得罪邓公子的事情,反而还给杜景之在长袖坊后院寻了个打杂的活。 不过如此一来,杜景之就不能在二楼姑娘们的房中休息,只能在后院和那些打杂的小二们一同歇着。 好在杜景之从小艰难度日,如今有了住的地方已经足够。 午后杜悦溪带着杜景之买了些东西,方才送他回了后院,自己这才回房间歇着。 刚上楼梯,杜悦溪便觉气氛不对。 凑在长廊里说话的姑娘们一看到杜悦溪,一个个都拧着眉头,挥动帕子,仿佛避瘟神般地躲开。 杜悦溪也不往心中去,横竖大家各过各的,只要他们不要招惹她,她自然也不会去招惹她们。 杜悦溪昂着脑袋,看都不看众人,径直走到自己房门边,微一垂首,便见房间里居然有一抹熹微的光芒投射而出。 看样子,房间内有人。 杜悦溪本能地回首望向其他姑娘。 前一秒那些姑娘们还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见杜悦溪望向她们,即刻装作没事人一般,只顾着和同伴说话。 不用说,她们定然都知道屋里的人是谁。 白日里出了那样的风头,定会惹人嫉妒,杜悦溪心中早有打算。 初来乍到,她也不想太过高调。 能忍便忍吧。 思及此,杜悦溪小心地推开门。 屋里居然坐着两个人。 一个坐在圆桌侧边,眉眼微蹙,脸上带着几分焦灼,正是杜悦溪之前救下的冷月。 看到她进来,冷月连连对杜悦溪打着眼色。 自然了,她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杜悦溪一个都没明白。 背对着杜悦溪还坐着一个身着青衣长袍的女子。 这长袖坊的姑娘们大多都穿粉戴绿,这一位青衣长袍,素色发簪,看着倒是气质卓绝。 她背对着杜悦溪,杜悦溪只能瞧到她的侧脸。 小巧的鼻尖,高挺的鼻梁,那张嘴却生得极其红艳,仅从侧脸看该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那张艳丽的脸,和她清雅的气质交相辉映,莫说是男人了,便是杜悦溪也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司琴姐。”冷月凑到女子身边,低声道,“大家都是一个舞坊的姐妹,她是个新人,司琴姐你何必和她斤斤计较呢” 原来她就是司琴,如今长袖坊的头牌。 司琴胆嗤笑一声,端起茶碗,轻刮茶盖:“你当她是姐妹,我看她未必拿你当成姐妹吧” 说完,司琴抿了两口茶水,才别过头。 杜悦溪很少看到有人能将冷冽和娇媚两种气质汇聚在一起,可这两种气质在司琴的身上同时存在,居然还没有丝毫突兀之感。 司琴盯着杜悦溪:“第一日来长袖坊,先是得罪了邓公子,后又一人揽下了二爷所有的生意,半分也没有照顾姐妹们的意思。这样的人,也能算作姐妹” “司琴姐,二爷在长袖坊也坐了有些时日了。他一直在寻合适的人选。姐妹们都曾去他包厢献过舞,连你都……” 冷月的后半句话被司琴一道锐利的视线逼退,她低着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杜悦溪。 杜悦溪大致听懂了。 自己的出现给司琴这个头牌带来了威胁,她这是想要趁着自己根基未稳,率先出手。 大局为先,暂时忍耐。 杜悦溪扬唇露出温婉的笑容:“司琴姐,你是长袖坊的头牌姑娘,我哪能和你比。二爷给的赏赐我买了些东西,本就想和姐妹们共享,姐姐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挑。” “呸!”司琴将帕子甩在桌上,挑眉厉色瞪着杜悦溪,“谁稀罕你的那些东西。你若是个聪明的,现在收拾东西滚出长袖坊。刘教司哪里我自会帮你周全。” 见她不客气,杜悦溪也没了笑脸。 她冷哼两声,径直上前,一把拉开圆桌边的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上去,冷色盯着司琴:“我若是不答应呢” 司琴做头牌这么些年,舞坊上下谁不可给她一点面子 她还是第一次碰到杜悦溪这样的新人刺头。 司琴脸上闪过一抹惊愕,很快便恢复镇定。 她扭动着肩膀,身子凑上前,右胳膊随意地抵在桌面上,冷眼盯着杜悦溪:“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杜悦溪嗤笑:“姐姐有什么不客气只管来。想要我离开长袖坊,不可能。” 言毕,杜悦溪迎上司琴冷冽的双眼,嘴角含笑,毫无退避之色。 司琴心生愠怒,那双好看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片刻后,瞧到长廊外有人对她挥手,司琴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收回目光,垂首看着自己的鞋尖:“今日妹妹你的功夫长袖坊上下都见识了。不过你那个弟弟,好像半分武艺都不会吧” 杜悦溪顿时瞪大眼睛,霍然起身:“你有什么招数冲着我来,欺负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 话音才落,便听后院已经闹起来了。 “小小年纪就学会偷东西了,看我不打死你!” “我没有!”是杜景之的声音。 杜悦溪冷目瞪着司琴,她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杜悦溪冲到窗边,却见后院内,几个小二将杜景之围在正中,一个人高马大的打手手中拎着长棍,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往杜景之身上砸去。 “住手!”杜悦溪直接从二楼的窗户中飞身而下,惊得长廊内的姑娘们乌泱泱全部冲进房间,凑在窗边向下打量。 却见杜悦溪稳稳落在打手面前,一把按住他的手腕,侧眼看向杜景之:“没事吧” 杜景之啜泣着从地上站起身,躲到杜悦溪身后,新买的衣服都破了,浑身颤抖:“没……没事。” 杜悦溪半探出脑袋,恰好对上二楼窗边司琴得意洋洋的眼神。 第十章 诬陷 杜悦溪怒从心起,手中力道加重,一把扯开打手。 打手打了两个趔趄,跌撞到一边,手里的木棍也被杜悦溪夺去了。 杜悦溪一手护着杜景之,一手握着木棍,冷色环视一众小二一圈:“你们要干什么好端端的,为何打他” “他偷东西!” “我没有!”杜景之高声回应。 原来,杜悦溪送杜景之回了后院,杜景之体谅姐姐第一天到陌生地方,不想给姐姐添麻烦,怎么都不让杜悦溪帮他打点,只说自己能做好。 他来到后院,将杜悦溪买的东西一一分给众人。 众人见他年纪小又懂事,倒是都没有为难他,还给他指明了床铺的方向。 杜景之今日累了一天,一上床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刚刚睡着,就被人拧着耳朵从榻上扯了下来,还从他那张床铺角落的柜子里搜出了一只粉红色的肚兜。 接着,众人便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杜景之偷东西。 接下来就是杜悦溪方才看到的场景。 杜景之说完一切,拉住杜悦溪的衣边,委屈地望着杜悦溪:“姐姐,我没有偷东西。” 杜悦溪当然相信杜景之没有偷东西。 这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杜景之。 “没有偷东西那肚兜长脚了跑到你榻上去”方才被杜悦溪扔到一边的打手冷笑两声,“那是姑娘们贴身的衣物。一看就是你这穷酸人家出来的贱种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才顺手牵羊。下贱的玩意儿,偷那东西想干什么” 打手说着,猥琐地奸笑两声,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杜悦溪的身上打量一圈:“难不成这贱种小小年纪就对女人有了幻想不知道他有没有幻想过他的姐姐啊。”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二楼的姑娘们都红着脸,帕子捂在嘴前,露出娇媚的笑容。 啪。 一颗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在打手的脸上。 打手那张肥脸顿时无法动弹,一张嘴口水就从嘴角滴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悦溪冷目瞪着打手:“既然嘴里到处喷粪,以后还是不要说话了。” 打手呜呜呀呀半晌,除了口水越来越多,再无其他。 他气得跺脚,抬手指着杜悦溪,说不出话,只能不断挥手。 一众小二见状,也都露出紧张模样,摩拳擦掌地往杜悦溪姐弟身边围了过来。 “姐姐。”杜景之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跟他们去见官,东西不是我偷的。青天大老爷一定会给我做主。” 杜悦溪护住杜景之,将手里的木棍向上一抬,警惕地环视一圈:“他们设计陷害,便是你去见了,他们也有说辞能把一切推脱在你身上。站好别动。” 话音落下,杜悦溪飞身上前。 小二们都仰着头,望向半空的杜悦溪。 岂知杜悦溪到了他们眼前,却忽然落地,双手撑在地面,一个扫堂腿,咣当咣当,三四个小二应声倒下。 其他人刚想还击,背上肩上却纷纷挨了棍子,疼得要么跪倒在地,要么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满脸痛苦。 前后不过几秒的功夫,十几个人居然都倒在地上。 反观杜悦溪,她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回到杜景之身边,手里掂量着木棍,面色阴沉地盯着倒在地上的一干人:“还有谁想上来试试,今日我奉陪到底。” 眼瞧着这等惨状,哪里还有人敢上前随意挑衅 杜悦溪这才抬头看向二楼。 除了司琴之外,所有姑娘都退后几分,面露惊恐。 “我杜悦溪初来乍到,很愿意和各位姐姐们和平相处,好生学艺。可若是有人想骑在我头上,我劝你们最好想清楚了。” 杜悦溪右手一抬,一支飞镖钉在后院长廊的柱子上,顿时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洞。 姑娘们发出惊叹,顿时寂静一片。 杜悦溪回身拉住杜景之:“你跟我去收拾东西,上楼住。” 话音才落,杜悦溪脑后忽然挨了一闷棍,眼前一黑,身子发软,顿时倒在地上,最后一秒只听到杜景之的哀嚎:“姐姐!” 屋顶,一个黑影默默隐入了月色之中。 黑影翻身下了屋顶,后院墙外早有一辆马车在等候。 “主子,司琴果真动手了。” “她表现如何” “打伤了几个小二,被那个打手击中后脑,晕倒了。” “人无碍吧” “主子放心,我瞧了,打得不中,估计只肿两日便好了。” 马车内再无声响,停顿许久,才传来慵懒的声音:“回去吧。” 黑影打了一个呼哨,跃身上车,驾车缓缓离开暗巷。 车厢内再度传来男人的声音:“你是不是有话想问。” “主子,我不明白。京城局势如此,主子该留在京城与那人抗衡,为何要来这地方” “平昌王当年满门被灭,只有一女下落不明。此女和那人定有婚约。” “主子是想寻到平昌王遗孤,断了那人与平昌王府的联系” 一阵冷冽的笑声之后,男人的声音越发阴沉:“那有什么意思平昌王活着的时候权势滔天,如今死了不过遗留了些许名声而已。我就是要让他履行约定,娶一个舞坊出来的妓女。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还如何与我相争皇位。” 驾车的男人恍然大悟:“主子是想让这杜悦溪冒充平昌王府遗孤,到时候那人若是娶了她,正妃出身不清不白,便彻底断了他的皇位之路。若是不肯娶她,索性给他扣上一顶不忠不义的帽子,也算是毁了他的名望。” 车内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寂静得仿佛从来没有人。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藏进了云里,四周漆黑一片,只能听到马车车轮在青石板路上咕噜咕噜转动的声音,越发显得夜色清冷。 长袖坊内,杜景之抽泣着站在床边,看着杜悦溪后脑上捂着的白纱布,泪水断了线的珠子般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 刘教司面色不善,坐在床边,时不时询问大夫杜悦溪何时能醒来。 屋中姑娘们跪了一地,独司琴靠在门边,冷色站着。 第十一章 仇不过夜 大夫开了药匆匆离开。 屋中只剩下长袖坊的姑娘们。 刘教司面色阴沉,余光睥睨两眼跪在地上的一干人,声音低沉:“是不是我素日里对你们太好,让你们一个个都不知天高地厚你们把我长袖坊当成什么地方市井泼妇的汇聚地吗” 姑娘们垂着脑袋,一个个抽抽搭搭,恨不得刘教司看不到自己,哪里有人敢回话 司琴冷笑两声:“教司有什么要说的,冲着我来便是了。何苦阴阳怪气,为难各位妹妹” 刘教司与司琴视线相对,眼底的厉色却消融几分。 现在司琴毕竟是长袖坊的头牌,不少熟客都是看在司琴的面子上才来长袖坊,否则早长袖坊的生意早就被前边的青楼瓜分干净了。 可杜悦溪也不是一般人! 那位二爷出手阔绰,行事狠厉,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主。 杜悦溪一来就攀上了他的关系,刘教司也开罪不起。 半晌,刘教司才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司琴,入了长袖坊就都是姐妹。你说说,你这是做什么他们姐弟也都是可怜人,你就抬抬手,让他们在舞坊好好生活下去吧。” 司琴垂着眼,摆弄着右手的指甲,嗤笑两声:“教司是不是弄错了是那个小子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小小年纪就偷起姑娘们的肚兜来了,若是日后养大了,岂不是要败坏舞坊的名声这样的小毛贼,教司确定要养着吗” 话音才落,杜景之红着双眼别过头,厉色盯着司琴:“你胡说!那东西不是我偷的!” 司琴压根不把杜景之的话放在心上,淡漠地扫视刘教司两眼:“教司,我知道你是觉得她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是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样的祸害留在舞坊,只能招惹来无尽的祸端。到时候,教司怕是哭都来不及。” 杜悦溪刚刚入舞坊第一天便已经在舞坊大打出手了两次。 此刻加上司琴的话,刘教司的心中也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司琴说的没错,虽然杜悦溪是个好苗子,可若是由着她在舞坊生事,那舞坊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刘教司顿了许久:“可……二爷那里……” 司琴眼底闪过一抹悦色:“二爷不过是想要个能够进京的花魁而已,舞坊的姐妹众多,难不成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她这个青瓜秧子” 话音才落,不等刘教司回答,却听床榻上传来杜悦溪悠悠的声音:“你就是想去,人家还未见得要呢。” 杜悦溪缓缓睁开眼,别过头,幽深的眼神直接落在司琴身上。 后者顿时露出怒色:“你说什么” 她方才话倒是说得委婉,可随便一人都听得出来,司琴是想顶替杜悦溪跟着二爷进京。 毕竟放眼长袖坊,司琴已经一枝独秀多年。 其他人跟司琴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杜悦溪双手撑在身前,坐了起来。 杜景之红着眼,扑进杜悦溪怀中,身子不住抽动:“姐姐……” 杜悦溪一边安抚着杜景之,阴沉的视线越过杜景之,直接落在司琴身上。 两人的视线相交,司琴满脸愠怒。 许久,杜悦溪才扶着杜景之的肩膀,让他坐到一边,自己望着司琴,冷笑两声:“二爷在城中多日,流连各大舞坊。如若他只是想要一个头牌,放眼整个城中,难道还寻不到一个样貌姣好,舞姿优美的姑娘吗” 众人闻言,皆露出疑惑之色。 就连司琴一双眉心也不由自主地蹙在一起。 杜悦溪顿了顿:“他之所以要选中我,不过是因为我是个生面孔,他需要一个生面孔随他入京罢了。” 这番解释很快就让众人信服。 司琴听着身后众人窃窃私语,面色顿时涨得通红:“你说是就是啊你又不是二爷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 “不信”杜悦溪挑眉冷笑,“你若是不信,明日我请二爷来观舞,你大可使出浑身解数,若是二爷依旧选中我,你日后不得再纠缠我们姐弟!” 司琴抿着下唇,秀眉紧蹙,良久才道:“若是二爷没有选中你呢” “那我就带着弟弟离开长袖坊,日后绝对不会与你产生任何交集。如何” 司琴只犹豫片刻,立即点头:“好!我跟你赌!” 杜悦溪没有多言,重新躺回床上。 她双手撑在后脑,闭着眼睛:“好了,我今日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这长袖坊的姑娘们平日里行事小心敬慎,哪里有一人像她这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长袖坊的老板呢。 众人想反驳几句,却见刘教司都站起身,盯着杜悦溪,声音低沉:“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了。” 她转身离开之前,扫视到一侧杜景之,沉吟片刻:“你以后就留在你姐姐房中吧。一会儿我吩咐人把你的行李拿上来。” 不想杜悦溪冷笑两声:“算了,那些东西都被那岂子下作的小人碰过了,就留在他们房中吧。景之的东西我自己准备。” 守在门外的打手们闻言,顿时露出怒色。 下作的小人,说得可不就是他们吗 他们一个个恼怒地瞪大眼睛,盯着杜悦溪,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他们哪里知道,杜悦溪心里也一阵肉疼。 置办那些东西可花了不少银子呢! 刘教司尴尬地答应一声,吩咐其他人都出去,让杜悦溪好好休息。 她才要关门,忽然一阵寒风擦着刘教司的头皮飞过。 紧接着,便见一个打手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四肢不断抽搐。 他的脖颈上扎着一支手指粗细的飞镖! 众人诧异地望向房内。 却见杜悦溪依旧挡在床上,右手指尖上盘桓着一支一模一样的飞镖。 她看都不看众人,冷声道:“谁以后再敢打我的闷棍,就是这个下场。” 众人这才意识到,那个倒在地上的打手,正是刚才给了杜悦溪一闷棍的人。 没想到,这杜悦溪居然是个仇不过夜的性子。 如此一来,众人更是心中发怵。 第十二章 反将一军 悦来客栈。 秦淮钰才醒,刚要唤人进来伺候,一道倩影自月影纱外投入。 秦淮钰下意识地探手握住枕下的匕首,刚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警惕地盯着坐在圆桌边的人。 那人背对着他,一手端着茶盏,轻轻晃动。 似乎是感受到了秦淮钰的目光,她放下茶盏,别过头,望向秦淮钰,脸上带着看似温婉的笑容:“你醒了。” 居然是杜悦溪! 秦淮钰心中一沉,握着匕首的手不着痕迹地松开。 他挑开纱帘,盯着杜悦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上次离开的时候,就连真实姓名他都没有告诉她,她怎么会直接找到这里来 杜悦溪不回话,拎着桌上那只红木食盒,脸上依旧保持着淡然的笑容,大步上前,在距离床榻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她将食盒放在一边的小方几上,饶有兴致地盯着秦淮钰,轻声道:“二爷是贵客,寻常的客栈哪里入得了二爷的眼这悦来客栈可是城中最上等的客栈,想必二爷若是要落脚,也只能选在这里。” 秦淮钰回望着杜悦溪。 这女人倒是有些意思。 一大早地出现在他的房间,即便是面对他刚刚睡醒的样子,居然也没有丝毫娇羞回避,反而大大方方地盯着他。 看来自己的确没有选错人。 这样的女子,日后一定能成事! 虽然心中这么想,可秦淮钰嘴上还是冷着声音道:“你要在这里看我换衣服吗” 杜悦溪面不改色,耸了耸肩膀,撇了撇嘴角:“二爷暗中教唆司琴姑娘对我姐弟二人下手,险些要了我们两人的性命。我当然要仔细瞧瞧,二爷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闻言,秦淮钰神色骤冷,挑着眉角,凝视着杜悦溪。 不等他回话,杜悦溪接着道:“二爷在一众姑娘中选中了我,又为我打发了邓公子,你费尽心思,想要扶持我为花魁,带我入京。又怎么可能不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呢” 杜悦溪一手抵在床边的木头框上,身子向下探出几分,眼中神色愈发冷冽:“昨夜舞坊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二爷却没有出现。这难免不会让人觉得奇怪。若非二爷为了试探我故意不出现,便是司琴突然出手就是你教唆的。我没有说错吧。” 秦淮钰半眯着眼,冷冽的视线在杜悦溪的身上来回游走:“女人若是太聪明就过于无趣了。” 杜悦溪嗤笑两声,站直身子,拍了拍巴掌,似乎想要将掌心里沾染的灰尘拍掉:“我今日来只是告诉二爷,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你我目的暂时相同,可以短暂合作。既然是合作伙伴,日后不要再发生昨天的事情了。” 秦淮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暗戳戳的威胁。 奇怪的是,他非但不怒,反而还多出了几分兴致。 秦淮钰双手环在身前,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杜悦溪:“你一大早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杜悦溪小嘴一撇:“我昨日已经告诉司琴,这几日会在舞坊举行一场比舞大会,届时你会在一众姑娘中选出你中意的合作伙伴。今日,我需要你亲自告知舞坊的姑娘们,要她们准备比赛。” 听到这话,秦淮钰情不自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就是这样求人办事的” 杜悦溪面不改色:“这不是我求你,这是你欠我的,你该弥补我。” 秦淮钰被她逗得忍俊不禁,一手抵在唇前,咳嗽两声,定下心神:“好。我答应你便是。还有什么” “还有,你昨日给我的银子用得差不多了。若是想要在比舞大赛中胜出,还需要一部分。” 瞧杜悦溪说得坦坦荡荡,毫不遮掩,秦淮钰恍惚之间甚至有些思量不清,到底是自己要带她入京,还是她要带自己入京 怎么她对待自己颐气指使,倒像是她才是主子一般。 秦淮钰刚想回话,忽听屋外传来随从急匆匆的敲门声:“主子,您没事吧” 秦淮钰一愣,却见杜悦溪一个侧身,已经躲入一侧屏风之后。 不消想,也知道随从要回禀的事情与她脱不了关系。 秦淮钰披上外衣,起身行至屏风外,吩咐外面的人进来。 随从喘着粗气,脸上一片鲜红,闯进屋中。 见秦淮钰没事,他才安心,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主子,今日一早有人故意放走了咱们的马。我们一路追到城外,才发现那马居然是被一种草料引诱过去的,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调虎离山。” 秦淮钰想到躲在屏风后的人,也不由竖起了拇指。 她虽然猜到秦淮钰身份特殊,定会下榻悦来客栈,可不知秦淮钰到底会在哪间房,索性用了调虎离山的法子。 如此一来,即便是秦淮钰不会露出踪迹,他身边的人也定会露出马脚。 到时候想要判断秦淮钰究竟在哪里,岂不是简单得多 思及此,秦淮钰浅笑两声,垂首摇头。 “主子您笑什么”随从瞬间紧张起来。 秦淮钰对他摆摆手:“没什么。马找回来了吗” 随从咬牙切齿:“找到了!若是被我知道是谁故意放走了马,我定要将他抓回来痛打三十大板!” 屏风后的杜悦溪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自腹诽:打我三十大板我看那板子还没到我身上,你的手先废了。 忽然,只听屏风外传来随从一声惊呼:“哎呦。” 原来是他方才要给秦淮钰倒水,不想水壶壶把竟然缺了一个口,陶瓷豁口锐利,直接在随从的手指上开出一道鲜红痕迹。 瞧那样子,是没法子再打杜悦溪三十大板了。 杜悦溪隔着屏风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由暗喜。 她迅速寻了纸笔,草草留下一封书信,趁着随从和秦淮钰说话的功夫,从窗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秦淮钰打发走随从,回到屏风后,只瞧到桌上放着的字条,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要合作,得有诚意。 第十三章 斗舞 秦淮钰的确很有诚意。 当天下午,他便带着一张比舞大赛的帖子,还有数十两黄金来了长袖坊。 长袖坊的姑娘们对秦淮钰热情似火,可他却始终冷冷淡淡,只是吩咐刘教司五日后,他要在城中举办一场比舞大赛,到时候还请长袖坊的姑娘们都去。 众人心知肚明秦淮钰为何突然要举办比舞大会,可不是因为二楼包厢里那个主 杜悦溪自早晨回来,便直接窝进了房里,还特意叮嘱没有她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入她的房间。 虽然不合规矩,可眼瞧着她居然真的说动了二爷举行比舞大会,就连刘教司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更不好说什么。 待到秦淮钰离开,众人散去。 司琴吩咐身边的婢女去东街老陈头那里取回自己前几日刚刚送去修补的水笼长袖裙。 那衣裙可是她的当家之物,成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得。 想不到为了这次比舞大会,她居然连这东西都要找出来,可见其重视程度。 待到众人各自回房,冷月才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推开杜悦溪的房门。 杜景成正坐在书桌后抓耳挠腮地写字。 杜悦溪今日吩咐了五个字,着他日落之前一定要学会,他正用功呢。 瞧到冷月,杜景成一下子警惕起来,瞪圆了眼睛:“我姐姐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进来做什么” 冷月才不将杜景成一个毛头小子放在眼中。 她绕至屏风后,挑开床头的纱帘,打眼看到窝在床里的杜悦溪,神色却是一顿。 “你还在这里睡觉”冷月伸手就想去掀开杜悦溪的被子。 被子里传来幽幽的声音:“别碰。” 冷月的手居然真得停在半空,顿了许久,缓缓收回。 她有些局促地别过头,恰好对上杜景成憋着笑的模样,心头不由火起。 冷月沉闷地哼了两声,瞪着杜悦溪:“二爷已经来过了,五日后要举行比舞大会,司琴姑娘可是连水笼长袖裙都寻回来了,可见她有多重视,你居然还在这里睡觉” 杜悦溪不紧不慢地坐起身,撑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一双眼睛睡眼惺忪。 她打量了冷月两眼:“不是要五日后你着急什么” “我……”冷月有心劝慰两句,可骄傲使她根本无法开口,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反而变得冷冰冰起来,“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司琴姑娘曾经一舞动全城,城中上下不少权贵都对她的舞技赞不绝口。你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想要赢过她,几乎没有可能。” 杜悦溪嗤笑两声,丝毫不将冷月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淡漠地看向杜景成:“着你练的字可写好了” 杜景成小脸一红,连连摇头。 “那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练。” 杜景成答应一声,一边用余光盯着冷月,一边小跑到书桌后,安稳地写起字来。 杜悦溪拨开冷月,自顾自地披上外衣,走到圆桌边,只顾着喝茶。 冷月在长袖坊也算是有一席之地的姑娘,何曾被人这样冷待过 她几步上前,一把夺过杜悦溪手里的茶杯:“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这次比舞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杜悦溪略显不悦地扫视她两眼,瞧着她真诚,只得将所有的怒气都咽了回去,一边从冷月手中接过茶杯,一边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慰:“放心吧,五日后的比舞我自有准备,不必担心。” “谁担心你了!”冷月霍然站起身,瞪大眼睛,“你是输是赢和我有什么关系横竖你们姐弟都是暂时寄居在这里,你自求多福吧!” 言毕,冷月头也不回径直离开。 杜悦溪只盯着她的背影,露出玩味的笑容。 五日后。 比舞大会。 秦淮钰不愧他二爷的名头。 听闻此次比舞大会是他举办的,城中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都来了。 长袖坊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刘教司的脸上笑容就没有停下来,一直张罗着舞坊的小二们忙活。 前几支舞都是长袖坊刚刚出道的小妮子们,虽然舞蹈精美,可对于这些贵公子们而言却是寡淡无味。 几支之后,终于轮到了司琴姑娘! 全场所有烛光同时熄灭,唯独留下台上两盏白烛燃动。 司琴手持一柄六角宫灯,身上的水笼纱长裙衬得她腰肢纤细,脚步轻盈。 她轻点脚尖,就连上台步数都控制在五步之内,长裙摇曳,更显风姿。 才亮相罢,便听台下一片叫好。 随即,乐声响起。 只见司琴灯不脱手,人如鸿雁自舞台这端一跃而起,平平稳稳地落在舞台另外一头。 落地同时,左腿抬起,宫灯一角架在她的脚尖上,缓缓向上抬起。 白色的宫灯照耀在白色的水笼纱长裙上,交相辉映之下,司琴似乎与宫灯融为一体,画面极其舒适。 台下再度一片叫好。 本以为这难度已经颇高,不想司琴却保持着一腿倒蹬的姿势,忽然亮了嗓。 嗓音高亢清丽,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这一下,可算是点燃了全场。 甚至有人忍不住起身鼓掌高喊好。 台下掌声不断。 司琴也在掌声中越战越勇,舞姿越发轻盈秀丽。 候场处,长袖坊的姑娘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要好好瞧瞧司琴姑娘的舞技。 “都让一下。”杜景成陪在杜悦溪身侧,右手端着一只砚台,左手护在杜悦溪身前,不住想要拨开挡在面前的人。 “什么东西。”人群中不知是谁冷哼两声,“就凭她想要赢了司琴姑娘,她也配” “司琴姑娘这支舞便是宫中舞技见了也得礼让三分,凭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就靠着二爷撑腰,便想赢了司琴姑娘,做梦!” 杜景成听着他们的话,顿时来了怒气,想要为杜悦溪辩驳两句,却被后者拦住。 杜悦溪扬动下巴,指了指杜景成怀里的砚台:“做正事要紧。” 杜景成忍下怒气,哦了两声,不情不愿地蹲到一边磨墨去了。 前台一阵掌声,司琴昂首挺胸,脸上泛着微红,一扭一扭地自台上大步而下。 经过杜悦溪时,她冷眼扫视一圈,低声暗笑:“留着当笑柄吧。” 第十四章 完胜 杜悦溪一身湖蓝色轻纱裙,衣袖抚动,恍是一片海水随风飘扬。 脚下舞步轻动,裙角飞扬而起,露出白皙的脚踝,引得人遐思翩翩。 她右脚踮起,左脚半拎,似跑似跳,在场上如跳跃的孔雀。 忽然,音乐停顿,杜悦溪急转了十几个圈后,裙摆一开,坐在台上。 音乐从刚才滴滴答答急促的鼓点,变成了悠扬的琴声。 众人这才发觉,这是一种从未听过的乐器声音。 琴声悠扬,瞬间将人拉入一片空旷之地,使人心旷神怡。 就在众人沉浸在音乐中的同时,却见杜悦溪缓缓起身,右手扯着裙角。 突然,她右手自右向左,猛然一扯。 众人惊呼一声,胆小的姑娘们已经捂住眼睛,那些贵公子们却是翘首期盼,想要看一看杜悦溪裙下的风光。 只可惜下一秒就让他们失望了。 杜悦溪原本的湖蓝长裙之下居然是一件红色流沙裙。 裙体柔软,贴着她纤细的腰身垂下,将她整个人衬托得越发修长。 就在众人的视线都被杜悦溪新更换的衣裙吸引得同时,她已经更换了头饰。 银色的头饰垂落,不偏不倚地遮挡在杜悦溪的面颊两侧,将她原本就巴掌大小的脸衬托得更加小巧玲珑。 “这不是前年那个回疆公主经过这里时候的装扮吗” 不知是谁认出了杜悦溪的装扮,指着她高声喊道。 众人这才纷纷想起。 杜悦溪这副装扮可不就是当日那位回疆公主的打扮吗 回疆和中原相隔几万里,虽然国与国之间倒是早就互通往来,可是百姓对于回疆的文化却是毫不知情。 难道说杜悦溪居然会回疆舞蹈 众人正在惊愕的时候,却见杜悦溪轻纱笼面,双手在耳侧交叠,轻拍巴掌。 啪啪。 音乐鼓点随即改变。 杜悦溪以右脚为支撑点,左腿抬起,身子猛然旋动。 每转够一个三百六十五度,左脚便落地点动一下。 片刻之间,只见杜悦溪仿佛一只上了弦的陀螺,整个人旋转不止。 而她的每一圈旋转,都与音乐鼓点融合得恰到好处。 “这是回疆舞蹈才有的舞姿,杜姑娘跳得的确是回疆舞蹈。” 台下一位公子兴奋地指着杜悦溪,高声喊道。 他踩着鼓点鼓掌,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很快,台下众人似乎都受到他的影响,居然也纷纷打起了节拍。 一舞毕,台下惊呼之声不断。 刘教司按照规矩,吩咐人去台下取花。 若是有人中意杜悦溪为今日舞魁,便将手中干花献上。 一朵,两朵…… 眼看着小二托盘内的干花越来越多,堆积如山。 司琴脸色越发难看。 她回首睨了睨婢女手中的托盘。 眼瞧着小二还没有走过半场,托盘内的干花已经和自己的不相上下了。 司琴收回目光,扫视不远处的舞女新月一眼。 她在月字辈里也算是佼佼者,这些年一直由司琴亲自教导,可谓是司琴的关门弟子。 新月心领神会,大步上前,在台前福身行礼:“各位,请等一等。” 原本热闹的场合瞬间冷静下来,众人纷纷错愕地望向新月。 “今日说好了是比舞大会。杜姑娘这支舞虽然别出心裁,可她跳得是回疆舞,非我中原舞蹈。小女子拙见,既然其他姐妹都是中原舞蹈,那各位公子们品评杜姑娘的舞蹈时,是不是也该用我中原舞蹈的水准来瞧至于那只回疆舞,跳好了最多是锦上添花,不该成为输赢的关键标准吧” 不待观众回话,冷月率先上前:“司琴姑娘方才舞蹈加歌喉才算是赢了满堂喝彩,若是按照新月你的说法,那司琴姑娘也只该瞧她舞跳得如何,而不该管她歌唱得如何了我说的可对” 新月面色一顿,嘴角微抽,不悦地盯着冷月,半晌才道:“话虽如此,可司琴姑娘舞是中原舞,歌是中原歌,既都是我中原的艺术自然能够浑然一体,成为一体的评判标准。” “新月姑娘有此话,我便安心了。”台上的杜悦溪浅笑两声,向前挪动两步,轻拍双手。 杜景成带着两个小二快步而上,拿下台上摆着的一只白色绸缎。 这是方才杜悦溪上台之前摆上的,众人都以为这是她故弄玄虚的手段。 两个小二一左一右扯开白色绸缎,杜景成则端来一盆水,与杜悦溪对视两眼。 轰。 他将整整一盆水全部泼在那绸缎上。 坐在第一排的人被惊得猛然站起,后退几步。 玄要破口大骂的时候,看到绸缎上逐渐显现出来的东西,却顿时收住话头。 绸缎上自左向右画面逐渐呈现,居然是一副丹青山水图! 众人惊愕,发出赞叹之声。 那丹青山水图栩栩如生,两山夹一河,河中还有一艘渔船正疾驰向前。 “这不是每日黄昏时分城外的景象吗杜姑娘这副水墨画画的就是咱们城外的画面!” 杜悦溪浅笑:“没错。这几日我每日黄昏都去城外闲坐,瞧到城外渔家晚归的画面,觉得颇有些意境。歌舞诗词原本都是脱生于现实,无论如何改造,都该尊重现实。因而我才有了这个想法。山水丹青可是典型的中原画作,新月姑娘还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这……这怎么可能你要画成此画需要脚底沾墨,如此一来,便会让整个台面都变得污糟不堪。可如今为何台面干干净净”新月诧异地问道。 杜悦溪接过杜景成递过来的砚台:“这几日我表面吩咐景成练字,实则却是在让他练习研磨。这是一种来自回疆的墨,平时绝不显像,唯独水泼之后才有画面呈现。上台前,我将这种墨汁涂抹在鞋底,按照之前练习地完成作画。至于台面,既然舞蹈每一步都是策划好的,台面自然干净。” 新月后背一泄,仿佛斗败的公鸡,胆怯地仰起头,望向后台的司琴。 司琴恼怒的视线定定地盯着杜悦溪,看了好一会儿,冷哼一声,拨开挡在身后的人,恼怒离开。 杜悦溪也不将她放在心上,笑着望向台下众人:“若是各位喜欢这段舞蹈,还请投我一票。” 第十五章 示好 杜悦溪不仅舞蹈技高一筹,心思更是巧夺天工。 比舞大赛赢家之位花落谁家自然不消多说。 几个时辰之前,司琴还是当之无愧的赢家候选人,几个时辰之后,杜悦溪已经被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地围绕在台上,倒是司琴被冷落在台边。 司琴眼神冷冽,直勾勾地盯着杜悦溪。 旁人也就算了,偏生还有几个司琴的常客此刻都围绕在杜悦溪身边,一个个献宝一般地将自己的东西掏给杜悦溪。 平日里除了司琴之外,还没有谁能有这个待遇! “这个杜悦溪真是厉害啊。”司琴听到身后传来两个小丫头的窃窃私语。 “是啊。司琴姑娘做了这么多年花魁娘子,现在可算是遇到了劲敌。” 司琴双手环在身前,恼怒地别过头,眼神冷冽。 两个小丫头见状,忙一缩身子,哆哆嗦嗦地退到一边,大气都不敢喘。 司琴剜了两人一眼,回首又看向杜悦溪。 却见后者也正仰着脖子,眼神淡然地望向她。 两人视线交汇,司琴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她冷哼一声,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去。 在经过两个小丫头时,司琴冷声道:“这才哪到哪现在你们一个个就急着攀高踩低,是不是有些太令人恶心了” 小丫头们知道她是因为花魁花落旁人心中不悦,也不敢多说,低垂着脑袋,只想躲过去。 见她们二人不回话,司琴也不想自讨无趣,转身阔步离开。 她带着一肚子怒气回了房中。 刚推开门,却见正对门的窗户开着,一阵微风抚动而过。 窗边一个矮胖男子手握酒杯,正依靠在窗框上,定定地盯着外面。 司琴打量男子两眼,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谁让你进来的我之前难道和邓公子说得不够清楚公子与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若是想要寻花问柳,还是去找冷月吧。” 提起冷月,邓公子的脸上顿时露出怒色。 之前那件事情让他丢人不说,回去以后叔叔还狠狠地责罚了他一顿。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冷月还有那个杜悦溪而起! 司琴径直走到内室,取下耳坠。 邓公子紧随其后。 他站在司琴身后,将酒杯放在一侧,从化妆铜镜里饶有兴致地望着司琴,低声道:“司琴姑娘,从前你我自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现在不同了。” 司琴自顾自地卸去首饰头饰,根本不理会邓公子。 后者也不恼怒,嗤笑两声:“如今你的花魁娘子地位岌岌可危,日后这风头都被那边夺去了。一个舞女没有了客人,你说日后你在这长袖坊过得是什么日子” 司琴拿着玉簪的手顿时停在半空。 她垂着眼皮,神色晦涩不明。 见状,邓公子的手不安分地落在司琴的肩膀上,手指顺着她的肩膀一点点向下滑落,人也半探低身子,嘴唇凑到司琴耳边,低声道:“司琴姑娘,你我都有一样的敌人,你何必还要在我面前故作矜持呢你若是听我的,我保证不但能帮你报了今日之仇,还能让你继续维持你花魁娘子的首席地位。” 司琴厌恶地瞥了一眼邓公子的手,不悦地抖动身子。 她的反抗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邓公子手中力道更重。 司琴见反抗无效,咬着下唇,冷色从铜镜里盯着邓公子:“你都被她打成什么样子了你能有什么法子” 邓公子脸上闪过一抹恼怒,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挑住司琴散落的发丝,一口咬住司琴的耳朵,疼得司琴发出嘶拉一声。 邓公子这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 “司琴姑娘,一个舞姬,什么最重要若是我能让她名声尽毁,以你的本事想要重回巅峰,还不是手拿把捏的事情” 二人的视线在铜镜内交汇。 顿了许久,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另一边。 杜悦溪顺利夺得花魁之位。 那些个贵公子都忙不迭地想要在她面前献殷勤。 杜悦溪倒是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她请刘教司打发走了所有人,以自己忙碌备赛有些累了为由,早早地便回到房间。 杜景之抱着一堆礼物,笑得合不拢嘴。 他将那些东西放在一边的贵妃榻上,一双眼睛简直挪不开了。 “姐姐,这都是他们送给你的。”杜景之拿起一对做工精良的耳坠递到杜悦溪面前,“这翡翠玛瑙耳垂可要值不少银子呢。” 杜悦溪却面无波澜,只有眼中闪过些许疲累。 她打量了杜景之两眼,微微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接过他手里的耳坠,低声道:“景之,你过几天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变卖了。” 杜景之啊了一声:“卖了可这些东西做工如此精美,姐姐你留着戴不好吗” 杜悦溪简直对眼前的小孩无奈。 她不会一直留在长袖坊,早晚要带着杜景之离开这里。 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有银子傍身才是最实际的。 杜悦溪揉了揉杜景之的头顶:“听话。我如今的身份不好离开长袖坊,否则该自己去办这件事。你去变卖的时候小心些,切莫被人看到。” 那些贵公子一个个眼高过顶,总觉得人人都该接受他们的施舍。 若是知道杜悦溪前脚留下他们的东西,后脚却卖了个一干二净,还不知道要怎么跳脚呢! 虽然杜悦溪不怕他们,却也不想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了。 杜景之见杜悦溪说的坚定,依依不舍地望着那对耳垂,哦了一声:“好吧。” 杜悦溪本想再叮嘱他两句,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杜姑娘,你歇下了吗” 杜悦溪听力极佳,几乎过耳不忘。 她一听便知,门外是司琴的贴身婢女。 司琴输了比舞大赛,她还以为日后司琴与自己定是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这个时辰她的婢女倒是来寻自己。 杜悦溪将人让了进来。 婢女拎着一只首饰盒放在桌上:“杜姑娘,我家姑娘说了,这是她送你的贺礼,望姑娘笑纳。日前的事情,还请姑娘当做误会一场,就让它过去吧。” 第十六章 中计了 杜悦溪拿着那对杜景之翻找出来的玛瑙耳垂,跟在婢女身后。 司琴既然已经给了台阶,还特意吩咐人送来了庆贺礼物,自己总不能装作无动于衷。 婢女轻叩门,里面传来司琴淡然的声音:“进来。” 婢女侧身请杜悦溪入内,立即从外面关上门,退了出去。 司琴的房间中点着一种气味清甜的香。 香气缭绕,整间屋子都被笼罩在那清甜之中。 司琴从内室缓步而出,脸上带着淡然的的笑容,即便是对上杜悦溪,笑意也没有半分减少。 “杜姑娘今天一舞成名,日后这长袖坊花魁之位怕是要易主了。” 闻言,杜悦溪递上笑容,将那对玛瑙耳垂放在桌上:“司琴姑娘这话便是见外了。你我都是长袖坊之人,日后若是你我能和睦相处才是我的福气。这点小小的礼物,还望司琴姑娘不要拒绝。” 司琴半垂着眼,视线在那耳坠上扫视而过,心中一阵无明业火涌动,脸上却毫无波澜,反而笑意更重。 这对耳坠她认识。 耳坠是城中一位身份不低的贵公子之物。 那位公子也曾经是司琴的入幕之宾,她也曾想要得到这对耳坠,只是对方一直推脱,司琴也不好强行索要。 想不到杜悦溪今日才刚刚崭露头角,便得到了这东西! 司琴心中怒火更重! 她掐了掐掌心,勉强保持了笑容,身姿摇曳,大步走到圆桌边,直接坐在杜悦溪对面。 司琴将身上的薄纱拢了拢,身子向上挺直几分,仿佛一只不愿意落败的孔雀。 杜悦溪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又是怜悯,又是好笑。 如今这个时代,女子的一切都寄托于男人身上。 纵然是司琴这种分明气质脱俗,舞技不凡的女子,也难逃被男人摆弄的命运。 自己这一场看似只是赢得了一场比赛而已,实际上却是断了司琴甚至还有长袖坊其他舞姬的生路。 思及此,杜悦溪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她探手握住司琴搭在桌面上的手,凝望着司琴的侧脸,柔声道:“司琴姑娘,我来长袖坊并非想要长留,也不想与你为敌。还望日后你我便是不能姐妹相称,也能和平相处。” 杜悦溪虽然说得恳切,可是她所有的恳切言辞落在司琴耳中,却都变成了嘲讽。 嘲讽她在比舞大赛中的失利! 司琴别过头,打量了两眼窗边燃着的盘香。 眼看着那盘香快要熄灭了,司琴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杜悦溪不解地拧着眉心,望着司琴。 顿了一会儿,司琴饶有兴致地看向杜悦溪,唇角扬动,脸上的笑意阴郁不平:“姐妹相称杜姑娘不过只是赢了一场而已,就已经想要和我做姐妹了难不成我司琴在你眼中便是如此不值价” 杜悦溪凝视着司琴,扶着她的手慢慢地收了回来。 她心中嗤笑。 自己就多余说那些话! 她怎么忘记了 司琴和自己不同。 她是在这个年代土生土长起来的,雌竞对她而言早就是刻在骨血里的东西。 司琴送东西给自己,左不过也就是为了维护面子罢了。 杜悦溪无奈摇头,缓缓起身:“既然如此,那你我便无话可说了。” 她转身刚想离开,忽觉一阵头晕目眩。 再度侧过头,恰好碰上司琴饶有兴致的目光。 杜悦溪心中不由一顿,眉眼紧蹙,死死地凝视着司琴:“你……” 话音未落,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自己从进房间到现在水米未进,却中了迷药。 唯一可能的便是那香! 看来司琴让婢女送东西是假,想要迷晕自己才是真!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司琴! 杜悦溪一手撑在桌面上,向前踉跄两步想要离开。 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酸软得厉害,根本无法行动半分。 “你还愣着做什么她来我这里长久地不回去,她那个弟弟一定会来找麻烦的。” 司琴话音才落,便见邓公子从屏风之后快步走了出来。 杜悦溪身上软得厉害,浑身无力。 邓公子径直上前,脸上还带着令人恶心的笑容。 他在杜悦溪面前站定,探手就想抚摸杜悦溪的下巴。 杜悦溪猛然抬起手,一把拍落邓公子的手,双眼赤红,死死地凝视着邓公子。 后者脸上划过一抹惊慌,很快便平静下来。 他咧着嘴,露出一嘴难看的黄牙,盯着杜悦溪:“一会儿到了我府上,有的是让你烈性的时候!” 说着,邓公子一把抱住杜悦溪纤细的腰肢,一侧的司琴则立即将一只麻袋扣在杜悦溪身上。 浑身无力,加上视线被剥夺,杜悦溪彻底昏睡过去。 司琴叫来早就在外面等候的婢女还有小二,吩咐他们送邓公子从后门离开,她则留下来将房间打扫了个一干二净。 …… 杜悦溪再度醒来。 自己置身于一间阴冷的房间中。 她的手脚都被捆在床上,整个人被摆成了一个大字。 屋内没有点蜡烛,只有窗外皙白的月光照射进来,勉强照亮了一片地方。 杜悦溪手脚被束缚,嘴里还塞着布条。 她想起身,却发现束缚她的绳索长短刚刚好,只能让她乖乖地躺在床上,根本无法动弹。 腰间传来的酥麻疼痛感提醒着杜悦溪,她在这里躺了至少快要一个时辰。 “少爷。”屋外传来说话声。 “闹了吗”是邓公子! “少爷放心,那香的药效至少能支撑一个半时辰,她还没有醒来呢。” “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随即,吱呀一声,房门缓缓推开。 杜悦溪侧着头,余光扫视到屏风外,那个矮胖的身影挪了进来。 想到刚才外面的对话,杜悦溪将心一横,索性闭上眼睛,假装昏睡。 邓公子绕过屏风,来到榻边,将蜡烛往前递近几分,照耀着杜悦溪的脸。 见杜悦溪双眼紧闭,他才长出一口气,做了个深长的呼吸,心中安宁了些许。 邓公子坐在榻边,将蜡烛放在一侧,右手隔着衣衫在杜悦溪的胳膊上轻轻滑动。 第十七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榻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仿佛给邓公子打了一剂强心针。 他的动作越发大胆起来,手指绕过杜悦溪的锁骨,挑开她第一颗纽子,露出杜悦溪脖颈上皙白的肌肤。 邓公子的呼吸变得急促,迫不及待地挑开剩下的纽子。 他想褪去杜悦溪的外衣,这才发现杜悦溪的胳膊被束缚着,根本无法脱下外衣。 邓公子心急如焚,奈何却无法翻动杜悦溪,索性将心一横,解开了杜悦溪右手的绳索。 忽然,一阵冷风从窗外席卷而过。 邓公子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多谢公子帮我解开绳索。” 邓公子的后背一僵,哆哆嗦嗦地别过头,眼神慌乱地望向杜悦溪。 后者正偏着头,冷色盯着邓公子。 二人的视线撞在一起,邓公子只觉寒意从心底涌动而起。 他喉咙不由自主地传来一阵干涩之感,胆战心惊地盯着杜悦溪,顿了一会儿才冷笑一声:“看来你的耐药性不错,居然这么快就醒了。你醒了也好,不然像块石头一样,本公子要少多少乐趣。”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邓公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床榻的角落里缩了缩。 上一次在长袖坊挨得打还历历在目,邓公子可不想这么快再次被变成猪头的模样。 他坐在角落中,视线在杜悦溪身上游走。 除了右手,杜悦溪其他地方不能活动。 她依旧躺在床上,面无波澜,也不挣扎,也不喊叫,甚至望向邓公子的眼中也没有半分怒气。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除了妥协,似乎也没有其他法子。 邓公子逐渐变得大胆起来。 他嗤笑两声,右手挑住杜悦溪的衣服,一点点顺着她的右臂将衣服小心地向下滑落。 杜悦溪别过头,只留给邓公子一个侧脸。 她抿着唇瓣,瞧那样子似乎是彻底放弃了挣扎。 “哈哈。”邓公子猥琐地高声笑了起来,“早就应该这样。你不会以为入了长袖坊那样的地方,还能说什么卖艺不卖身吧都是骗自己的!” 杜悦溪的胸口上下起伏,声音有些哆嗦:“我只想知道,是司琴和你一起谋划了这件事情,对吗” 邓公子眼看着杜悦溪放弃挣扎,心中欢愉,毫不掩饰:“是啊。你一来就抢走了司琴的风头,也难怪她会看不惯你。不过你放心,你如果跟了我,以后自然有我来保护你的周全。就算是她,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杜悦溪依旧用侧脸对着邓公子:“是吗可是邓公子你也是靠着你叔叔。若是有朝一日,你叔叔出了什么事,那我岂不是失去了你这个靠山” “那个老头!”邓公子咬着牙,“等到他出了事情,我就可以得到他的一切,到时候我才是你真正的靠山。” 说着,邓公子猛然探出身子,双手撑在杜悦溪耳边,那肥胖的脸一下子凑到杜悦溪面前。 杜悦溪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知道,你不过就是想要拖延时间罢了。这里是我的别院,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我看,你就从了我吧。” 邓公子的手落在杜悦溪纤细的腰肢上,猛然一用力,将杜悦溪从床上捞了起来。 下一秒,他却对上了一对锐利冷冽的眼眸! 邓公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杜悦溪冷笑一声,原本被束缚的左手猛然抬起,直逼邓公子的脖颈咽喉处。 她的左手看着小巧,可一把掐住邓公子,却让后者顿时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杜悦溪身子一弓,像一只小猫咪,双腿顿时从绳索中缩了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杜悦溪抵着邓公子的脖子,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自己身下,跨坐在邓公子身上。 她双膝发力,夹着邓公子的腰,右手顺势向上撩起,眨眼的功夫已经穿好了外衣。 杜悦溪动作迅速,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前后却还不到三秒的功夫。 邓公子回过神,刚想呼救,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巴掌。 那张肥硕的脸上顿时多出了一道血印。 他咬着牙,怒色看向杜悦溪。 后者面无波澜,一手掐着邓公子,一手慢条斯理地系好自己的纽子。 “你刚才的话要是传到你叔叔耳朵里,不知他该作何感想”杜悦溪阴沉着双眼,定定地望着邓公子,声音幽幽如同鬼魅。 后者气焰顿时消散,嘴角颤抖两下,带着几分胆怯盯着杜悦溪:“他不会相信你的。” 杜悦溪嗤笑两声,素白的手指顺着邓公子的脸慢慢向上。 忽然,她一把扯住邓公子的耳朵,猛然一扭。 邓公子吃痛,仿佛一只虾米,顿时躬起身子,情不自禁哀嚎出声。 守在外面的两个家丁面面相觑,都露出了然于心的神色。 屋内,杜悦溪一手扯着邓公子的耳朵,一手扬起巴掌,重重地落在另一边脸上。 不等邓公子喊痛,杜悦溪已经捏住他的下巴:“那不如我们就试一试,看看你叔叔到底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那双深邃的眼睛被月光的奶白色覆盖,瞧得邓公子心中一颤,顿时没了火气,哀求道:“杜姑娘,今天的事情都是一场误会。我保证安然无恙地送你离开,不会有人知道今夜的事情。我叔叔那里,你……你高抬贵手。” 杜悦溪简直佩服邓公子的无耻。 这种情况也能被他归咎于“误会”两字 她冷笑两声,膝盖抵在邓公子双腿之间,沉声道:“让外面的人走,你,亲自送我出去。” 邓公子只以为杜悦溪答应了他的要求,立即冲着门外高声喊道:“你们两个还不快滚,留在这里耽误我的好事吗” 门外二人顿了片刻:“少爷,那药效一旦过了,您一个人控制得住那个女人吗” 杜悦溪的厉害,他们可是有目共睹! 邓公子又羞又恼,声音顿时提高:“我让你们快滚!听不懂吗” 很快,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看样子那两人已经离开了。 杜悦溪扯住邓公子的胳膊,强迫他站起身,拖着他往外走去。 第十八章千钧一发 杜悦溪捏着邓公子的胳膊,像拿着一块盾牌一般,将他挡在身前。 才打开门,却见原本应该已经离开的两个家丁慌乱地后退两步,脸上闪过一抹惊恐。 看到邓公子两个家丁顿时明了。 其中一个拔出腰间别着的木棍,指着杜悦溪和邓公子,扯着嗓子高声喊道:“你松开我们家公子!” 另一个则仰着头,对着院子外尖叫道:“快来人!” 杜悦溪想要阻拦两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很快,四周的长廊内烛光闪烁,院中所有的家丁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邓公子虽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可他平日里做了不少亏心事,生怕别人上门寻仇,这小小的别院中居然足足有四十多号家丁。 瞧到那些家丁们,邓公子的心安定了些许,神色也终于恢复了镇定。 他别过头,用余光盯着杜悦溪,强忍着声音中的颤抖,故意用阴沉的声音道:“杜姑娘,你可都看到了。若是你伤了我,你也别想跑。” 杜悦溪以手为掌刀,狠狠地砸在邓公子的脖颈上,咬着牙,厉色盯着邓公子,冷声道:“闭嘴!” 后者被砸得生疼,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片冷汗。 杜悦溪本能地将脑袋躲在邓公子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盯着院中众人:“都让开,否则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有家丁硬要往前冲。 杜悦溪拔下簪子,狠狠地扎进邓公子的脖颈。 鲜血顿时如柱喷射,邓公子疼得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家丁们见状,顿时都愣在原地,面面相觑,无人再敢上前。 杜悦溪扭着邓公子的胳膊,拖着他,往别院外走去。 好容易到了门口,杜悦溪环视四周一圈。 邓公子的别院在溪边,沿着溪水向前四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座小石桥,过了桥才是主城区。 到了主城区,便是他再嚣张跋扈也不能指使手下人当街带走杜悦溪。 同样,杜悦溪也不能扯着受伤的邓公子出现在主城区。 最好的法子便是现在放手,然后趁其不备,迅速离开。 思及此,杜悦溪扯住邓公子,别过头,冷色看向那些家丁。 “你们明知他是什么样子,却要助纣为虐,难道你们自己就没有兄弟姐妹吗” 一众家丁闻言,顿时露出局促之色,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如鲠在喉。 就是现在! 杜悦溪推住邓公子的肩膀,猛然发力,推得邓公子打了两个趔趄,直接扑倒在地上。 家丁们顿了几秒,回过神这才往前扑去。 待到他们扶起邓公子,抬眼再看,杜悦溪已经跑出去了足足几十米远。 邓公子的脖子上满是鲜血,咬着牙,怒色盯着杜悦溪离开的方向,冲家丁们高声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几个家丁扶起邓公子,剩下的一股脑全部都追上前去。 虽然杜悦溪没有受伤,可她的情况比邓公子也好不了多少。 她本就中了迷药,如若不是因为身体素质过硬,恐怕根本没有办法这么早醒来。 刚才和邓公子对峙的过程中,杜悦溪用掉了大半气力,此刻她浑身酸软,脚下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 此时已经是夜半,即便是主城区内街上也没有多少人。 为了能摆脱家丁,杜悦溪只能选择冲进了右手边的暗巷内。 一进入暗巷,杜悦溪立即有些后悔。 她对主城区不大熟悉,若是在主街上还好,可一旦入了暗巷,便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杜悦溪穿过一条暗巷,站在交接口,一时之间不知该走哪边。 片刻的功夫,身后已经有人追了过来。 杜悦溪一咬牙,也不管自己选择的方向对不对,直接往左边冲去。 这是一条比刚才那条暗巷更窄的巷子。 巷子里摆满了各种竹筐,挡在前方,寸步难行。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追到杜悦溪。 就在此时,忽见前方一辆暗红色轿撵正等在一院落外。 轿撵边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梗着脖子,四处环视。 杜悦溪咬着牙,大步冲上前,从年轻人的相反方向冲到轿撵前。 “什么人” 年轻人刚喊出声,杜悦溪已经掀开轿帘,直接探身而入。 那年轻人探手想要拉住杜悦溪,不成想只抓到了她的衣角。 杜悦溪摔进轿撵内,跌坐在轿撵侧边的长椅上。 刚才一路忙着跑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现在倒在长椅上,双腿抖得厉害,甚至都顾不得打量轿中的人,无力地靠在轿身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公子。” 外面的年轻人刚想阻拦,轿内的人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杜悦溪这才借着轿撵外洒进来的月光,打量起眼前的人。 此人生得玉面粉唇,虽然穿着简单,却难掩贵气。 他的眉眼之间隐隐约约有王者的霸气模样。 同样,对面的人也正盯着她。 两人对视良久,轿撵外传来了那些家丁们吆五喝六的声音。 “看到了吗” “她就是往这个方向跑的,不会有错!” 轿撵内的人微挑眉角,掀开帘子向外瞥了一眼,又望向杜悦溪。 后者双手紧紧抓着长椅上铺盖着的绸缎上,心思飞动,思索着若是他要把自己交出去该如何应对。 几秒钟的功夫,杜悦溪却觉得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一般。 良久,那人才对着轿撵外缓缓道:“起轿。” 轿撵外的年轻人刚要吩咐,却见两个家丁上前挡住轿撵的去路。 其中一个颐气指使地指着轿撵,仰着下巴,露出高高在上的模样:“等等。我们在找人,掀开轿帘,让我看看我们要找的人是不是被你们藏起来了。” 见年轻人不动,家丁阔步上前,抬手就要去掀帘子。 咔嚓。 随即便是一声惨叫。 两个声音几乎在几秒之间。 杜悦溪就在轿帘边,清楚地听到了咔嚓声。 她一耳朵就听得出,那是人手被折断的声音。 下手的人稳准狠。 如若没有多年的格斗训练,绝对做不到! 第十九章 救一个是一个 轿撵外打斗的声音此起彼伏。 杜悦溪半侧过头,看向轿撵内的人。 他虽然生得十分年轻,可眉宇之间却带着几分老气横秋。 尤其是他右手还盘着一串玛瑙珠子,看上去更是老成了不少。 杜悦溪虽然面无波澜,心中却无比好奇此人的身份。 瞧他的衣着打扮,虽然已经极力在掩饰他的身份,穿得尽量普通,可是他衣服上的金线就是万金之价。 再看他的气度,绝非寻常人家出身。 且不说别的,杜悦溪来到这里以后认识的人中,除了二爷之外,再无人能与眼前之人的气质抗衡。 即便是被杜悦溪盯着看,那人也没有半分波澜,反而神色淡然,偶尔抬起眼,淡漠地回望着杜悦溪。 二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之后,反倒是让杜悦溪有些不好意思。 她轻轻咳嗽两声,索性别过头不再去瞧那人。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一会儿,轿撵外传来那年轻人的声音:“公子,都解决了。” 轿撵内的公子向前探出身子,挑开轿帘。 杜悦溪顺着轿帘缝隙往外探看两眼。 那些追着自己过来的家丁们一个个都倒在地上,无力地捂着自己的小腹或者膝盖,脸上写满了痛苦之色。 之所以毫无声音,是因为他们的嘴里都被塞进了破布,根本无法开口! “你要去哪里”轿撵中的人冷声问道。 他没有前言没有后语的一句问话让杜悦溪不由一愣,直到对上他漆黑的眸子,杜悦溪才意识到原来他在问自己。 杜悦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垂着脑袋,不知为何在他热切的目光下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报出自己的家门。 沉默良久,杜悦溪才道:“长袖坊。” 本以为听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对方就算是不奇怪,也会表现些许惊愕。 不想他依旧毫无表情,只是冲着轿撵外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轿撵缓缓向前而去。 杜悦溪用余光望向坐在自己身侧的人。 轿帘随着轿撵的晃动,时不时掀开一条细缝,月光顺着细缝恰好洒在他的脸上。 那张本就冷峻的脸在月光地照射下更显冰冷。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杜悦溪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后者闭着眼睛,依旧毫无波澜。 杜悦溪略显不悦。 虽然他救了自己一命,可是这样没有礼貌,她才不要再搭理他! 思及此,杜悦溪索性也靠在轿撵上,双手环在身前,闭目养神。 大约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轿撵终于停下了。 “姑娘,到了。” 杜悦溪迷迷糊糊中都已经有了睡意。 听到这一声呼唤,她本能地站起身,浑然忘记了自己可正在空间局促的轿撵之中。 这一起身,脑袋直接与轿撵顶部来了个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 杜悦溪奔波了一夜,加上体内迷毒未散,被这样一撞,直接失去重心,身子一歪,猛然向前摔去。 一只大手顿时落在她腰间。 杜悦溪的鼻尖抵住对方的鼻尖,两人的呼吸瞬间近在咫尺。 一秒,两秒…… 时间仿佛定格在此刻。 杜悦溪眨巴着眼睛,定定地凝视着男子。 他漆黑的眼中只在第一秒闪过了些许惊愕,之后便恢复了淡定。 他身上独特的香气顺着空气一点点弥漫进杜悦溪的鼻腔。 “公子,您没事吧” 外面的人掀开帘子。 杜悦溪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兽,立即站起身。 她慌乱地后退两步,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衣服挂住了男子腰间的东西,微一扯,居然将那东西扯走了。 杜悦溪匆匆下了轿撵,退到一侧。 她冲着轿撵福了福身子,低垂着脑袋,也不知为何声音居然有些发紧:“多谢公子今日拔刀相助,若是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公子只管来长袖坊寻我便是。” 轿撵的帘子缓缓垂下,轿撵内良久无言。 就在杜悦溪快要放弃,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轿撵内终于传来男子淡漠的声音:“姑娘身中迷毒,自己当心。” 杜悦溪错愕地抬起眼,对上的却是轿撵外那个年轻人同样惊讶的目光。 不待她回话,轿撵内的人已经下令走。 轿撵吱呀吱呀缓缓远去。 杜悦溪盯着轿撵运去的方向,满眼错愕。 他如何得知自己中了迷毒 杜悦溪仔细判断过,那迷毒无色无味,绝对不会被人看出来啊! 就在此时,长袖坊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 刘教司带着几个小二从里面冲了出来:“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几个去这边,务必要把杜姑娘给我找到。” “教司。”一个小二扯住刘教司的衣袖,“杜姑娘在这里。” 刘教司看到杜悦溪,惊呼一声忙迎上前:“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杜悦溪收回阴沉的目光,直接望向刘教司。 她对司琴一再忍让,不想后者却变本加厉,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再忍了! 杜悦溪神色阴沉,也不回答刘教司,大步径直往长袖坊走去,边走边冷声道:“让所有人都出来,我有话要说。” …… 另一边。 轿撵外的秦宇侧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往轿撵内望去。 他几次欲言又止,都没能问出心中问题。 终于,轿撵内传来秦淮瑾淡然的声音:“要问什么” “三皇……”秦宇顿了顿,“三公子,您为何对一个舞姬如此感兴趣还特意提醒她中毒之事” 轿撵内的人霍然睁开眼,手中盘着的珠串啪嗒停了下来。 他侧过眼,视线落在左手掌心上。 方才那杨柳细腰就是抵在左手的掌心内。 那一瞬间,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直击秦淮瑾的心田。 许久,秦淮瑾收回目光:“自古风尘出烈女,她被人下了药尚且奋力挣扎,以图自保。这世上能够自保的人已经很少了,救一个是一个吧。” 秦宇不大明白秦淮瑾的意思,只是随着长叹一声:“还是公子想得周全。” 忽然,秦淮瑾猛击轿壁:“落轿!快落轿!” 轿撵匆匆落定。 “回头,去长袖坊!” 第二十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长袖坊。 后院内灯火通明,姑娘们肩贴着肩,站在长廊下。 自打长袖坊开业以来,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杜悦溪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身后还立着杜景之那个小毛头。 司琴坐在杜悦溪对面,手里的轻纱帕子轻轻挥动,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本该是长袖坊内最具有话语权的刘教司,此刻倒是站在两人之中,一会儿瞧瞧司琴,一会儿又看看杜悦溪。 她可真是倒了大霉! 本以为召了杜悦溪这么个美人胚子进长袖坊,日后只要好生调教,她早晚有一日可以出师,能够为长袖坊招揽生意。 哪知道这小祖宗进了长袖坊没有几日,生意没见她招揽来多少,麻烦倒是没少给自己惹。 “刘教司。”司琴扇动着帕子,嘴角扬动看似在笑,可严重却没有半分笑意,冷冽地盯着杜悦溪,“这长袖坊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这位杜姑娘说了算深更半夜,姐妹们都该歇息了,倒是被她莫名其妙地唤起来在这里摆什么龙门阵难道教司就没话要说嘛” 不待刘教司回话,杜悦溪幽幽地冷声道:“自我入长袖坊当日起,教司便告诉我,长袖坊是舞坊,打开门做的都是正经生意,绝对没有那些见不得人的买卖。教司,我说得可对” 杜悦溪侧过头,凝望着刘教司。 后者急忙点头:“那是自然!长袖坊其他不敢说,所做的生意绝对没有半分见不得人。那些逼良就范的活,我长袖坊绝对不会做,也不屑做。” “好!”杜悦溪即刻看向司琴,“如今有人在长袖坊内下药,妄图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将旁人送入深渊,教司认为,此人该如何处置” 众人随着杜悦溪的视线一同望向司琴。 她虽然没有明说下药之人到底是谁,不管瞧着架势傻子也能看得出。 不待刘教司回话,人群中的冷月率先高声道:“自然是赶出舞坊。不管此人究竟是何等身份,对舞坊姐妹都做的出这等下作的事情,谁知道日后还会如何害人” 除了几个素日里与司琴不和的姑娘也纷纷附和。 其他人却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司琴在一枝独秀多年,虽然打压了不少长袖坊的姑娘,可也有不少人都是靠着她才招揽来了生意。 若是司琴被赶出长袖坊,她们那些恩客自然也都不来了,到时候她们便没了生意。 做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没有常客,到时候只怕比死还不如。 司琴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在长袖坊内与邓公子谋算此事。 她靠在椅背上,淡然地环视众人一圈,弯动眉眼,嗤笑两声,慈爱饶有兴致地望向杜悦溪:“你说有人给你下药可要拿出真凭实据来。自从你来了长袖坊,生了多少事情说不定压根就是你自己想要早些有个恩主,才用了这么下流的手段。” “你说什么!”杜景之到底年岁小,顿时便有些压抑不住,指着司琴高声喊道,“今日分明是你手下的婢女唤了我姐姐去,后来姐姐就不见了。定是你瞧着我姐姐得了那么多好东西,心里不服,才故意害我姐姐的。” 司琴哈哈大笑两声,笑得前仰后合,许久才停。 她猛然望向杜景之:“你这小毛头可不要胡说。我司琴在长袖坊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嫉妒你姐姐的三瓜两枣你以为谁都跟你们这些寒门小户出来的下贱胚子一样吗” “你……” 杜景之还要回话,却被杜悦溪抬手拦住。 杜悦溪挑起眉角,只用眼角的余光随意地盯着司琴。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处,后者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司琴缓缓站起身,手里的帕子还在来回晃动,声音妩媚低沉,酥软入骨:“还是说,杜姑娘你一边想要攀附权贵,一边还想让别人替你背黑锅你们这种出身,看到些有权有势的就想往上贴,我们都能理解。刘教司,你瞧瞧你都招来了些什么人真是令人恶心。” 司琴说着,右手抵在身前,侧过身子,望向刘教司。 她还想说话,忽觉头发被人一把扯住。 司琴疼得哎呦一声,挣扎着想要回头,却觉肩胛骨处一阵疼痛。 不待司琴回过神来,下一秒她已经被杜悦溪拉倒在地。 “那是什么”冷月眼疾手快,冲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 司琴顾不得疼痛,高声喊道:“还给我。” 她话音未落,啪啪两巴掌,司琴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的嘴角顿时肿得老高,右边的唇角也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自己咬破了皮,鲜血顺着白皙的肌肤缓缓滴落。 杜悦溪跨坐在司琴身上,冷眼盯着司琴,抬手对冷月道:“给我。” 她接过冷月手里的东西,拆开一闻,面色骤变。 味道甚异,与她在司琴房间闻到的那股香气一模一样! 怒火自心田逐渐蔓延而起。 杜悦溪居高临下,冷色盯着司琴:“司琴姑娘不屑于下药这样的下作手段,想必身上也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了证明司琴姑娘的清白,这东西还烦请司琴姑娘自己用用试一试!” 杜景之立即递上一根香。 杜悦溪点燃了手里的东西。 一股奇异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 即便是在院中如此开阔的地方,那香味依旧浓郁得很。 有几个姑娘已然察觉了问题,连连用帕子掩住口鼻,迅速后退两步,拧着秀眉,盯着杜悦溪手里的东西:“那是迷香!” 长袖坊虽然是正规舞坊,可是每年想要在这些姑娘们身上揩油的也不再少数。 这种东西,她们也熟悉得很! 如今这东西是从司琴身上掉落得,司琴着实抵赖不得。 杜悦溪将点燃的迷香放在司琴鼻尖前,强行扯着她的头发,让司琴自己去闻那迷香。 起初,司琴还能反抗。 几秒钟后,她浑身酸软,面色绯红,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在地上来回蹭动起来,嘴里还发出嘤嘤呀呀的声音。 第二十一章 共处 长廊尽头。 秦宇眼看着司琴痛苦地在地上扭动身子,满脸鲜红,浑然没有了长袖坊第一头牌的样子。 他啧啧两声,侧眼看向身侧的人:“公子,这小妮子真狠啊。这位司琴姑娘可是长袖坊一枝独秀多年的舞姬,如今当众露出这等丑态,恐怕日后再也无法登台了。” 秦淮瑾却是面不改色,眼中甚至还有几分赞赏,视线越过人群,定定地望着杜悦溪。 秦宇的话很快引起了站在二人之前的姑娘们的注意。 “哎呦,两位公子何时来的今日我们舞坊休息,二位可有中意的人” 姑娘们眼瞧着秦淮瑾气质不俗,都想上前分一杯羹,纷纷凑上前去。 秦宇不动声色地挡在秦淮瑾面前,冷冽的视线在众人身上环视一圈。 见状,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刚刚鼓起来的勇气再度消散,一个个垂头丧气地退了回去,求救地望向刘教司。 “你们几个送司琴去后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给她开门!”刘教司匆匆打发人送走司琴,又凑到杜悦溪身边,“我知道这件事情你受委屈了,可现在还有外人在,暂且不要闹起来,否则长袖坊的名声就算彻底完了。” 杜悦溪本没有注意到秦淮瑾二人,此刻闻言,侧眼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一眼看到秦淮瑾,面色不由一顿,低声道:“怎么是他” 刘教司已经快步迎上前。 “二位客官,今日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长袖坊已经打烊了。二位若是想要欣赏歌舞,不若明日再来,我定给二位留下个好位置。” 秦宇侧眼望了秦淮瑾一眼,不用他说话,秦宇已经明了。 他指着杜悦溪,对刘教司道:“我们不是来欣赏歌舞的,我家公子想要和那位姑娘说说话。” 众人皆露出惊愕之色。 冷月更是凑上前,一边保持着笑容望向秦宇二人,一边低声对杜悦溪道:“你又惹了什么祸事邓公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清楚,你可切莫再做什么惹火上身的事情了。” 杜悦溪救过她,冷月也念着她的好,与她自然比常人更加亲昵一些。 杜悦溪没有回答冷月,拉过杜景之,将他交给冷月:“景之就拜托你照顾了。” 说完,杜悦溪也不给杜景之和冷月反应的机会,已经拨开众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上前。 她在秦淮瑾面前站定:“公子寻我有事吗” “我们公子有个……” 秦宇话音未落,秦淮瑾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让开,自己上前。 “不知姑娘今日还有力气跳一支舞吗”秦淮瑾盯着杜悦溪,眼神平静如水,只从他的神色中,半分也瞧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杜悦溪顿了许久,才缓缓点头:“教司,烦请你准备一间上房。我要与这位公子一同饮酒。” 刘教司局促着不肯离开:“你刚刚赢了比舞大赛,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想要和你一同饮酒,价格不菲。”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刘教司,这位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酒水费就算在我账上吧。” 不待杜悦溪说完,秦宇已经上前,顺势从钱袋中拿出了一颗夜明珠,放在刘教司掌心内:“够吗” 别说是刘教司,就连杜悦溪都有些目瞪口呆。 虽然她看得出这位公子并非寻常之人,可夜明珠这种东西说给就给,也着实令人难以想象。 刘教司更是笑得一朵花一般连连点头:“够够够,我这就去给二位准备上房。” 红木雕花屏风后摆放着一张四人方桌,桌上时令的瓜果点心一应俱全。 房间内燃上了香,淡淡的松香味道在房间中涌动。 窗户开了一条细缝,清风抚动而过,将月影纱吹得微微飘起,更给房间盖上了一层朦胧之感。 刘教司站在门边,吩咐婢女们将上等的酒菜一一送入房中。 待到最后一婢女退出,刘教司笑吟吟地对秦淮瑾道一声:“公子请好。” 言毕,她自外关上门,退了出去。 房间内仅剩秦淮景主仆二人,外加一个正在摆弄琴架的杜悦溪。 “秦宇,你也出去。” 闻言,秦宇露出错愕之色,想说什么,可对上自家主子冰冷的面容,只得答应一声,也退了出去。 杜悦溪架好琴架,尴尬地抬起眼看向秦淮瑾。 若是要她玩些拳脚功夫她自是不在话下,可这摆弄琴弦的技巧,她却是一窍不通。 偏生刘教司一时在兴头上,居然也忘记了给她召唤一位琴师进来。 这下可好,她该如何同人解释,她堂堂一个舞坊的姑娘,却不会弹琴 “公子稍坐,我去给你寻个琴师进来。” 杜悦溪刚想起身,却听身后传来咣当一声。 她下意识地躬下身子,猛地别过头,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匕首。 却见她刚刚架好的琴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恰好落在秦淮瑾面前。 秦淮瑾看都不看杜悦溪,左手按住琴弦,右手自下向上拨弄一番。 琴发出悠扬的声音。 秦淮瑾满意地松开琴弦,饶有兴致地望向杜悦溪:“琴倒是把好琴,只可惜到了你这完全不会抚琴的人手中。” 杜悦溪顿时愣住,错愕地盯着秦淮瑾:“你……你如何知道” 秦淮瑾不紧不慢,慢条斯理地接着道:“你反应迅速,不像是个舞姬,倒像是个习武之人。” 杜悦溪拧着眉心,盯着秦淮瑾。 后者面不改色:“如何沦落到这等地方” 两人对峙良久,眼瞧着秦淮瑾似乎并无恶意,杜悦溪高悬着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她慢慢地走到桌边,拉开秦淮瑾对面的椅子坐定:“小女子命苦……” 杜悦溪本准备了一套说辞,想要来应付客人。 不想她话都没有说完,秦淮瑾已经挑眉望向她,沉声道:“那些冠冕堂皇的假话就不必说了,我问的是你为何会到这里” 两人视线相对,杜悦溪盯着秦淮瑾,心中忽然一沉。 对上他那双冷冽的双眼,杜悦溪居然有种开不了口的奇异之感。 第二十二章 一舞飞天 杜悦溪开不了口,秦淮瑾也不说话,二人就这样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杜悦溪刚想解释,秦淮瑾却已经收回目光,淡然地盯着琴体,轻轻抚摸两下:“可会飞天” 飞天是一支舞曲的名字。 杜悦溪倒是听人提起过,这支舞难度系数极高,就连司琴也苦练许久未果。 当日举办比舞大赛之前,曾经有人建议杜悦溪可以试一试飞天,必定能一鸣惊人。 此舞她的确练习了两日,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开口要她跳这舞。 杜悦溪凝视着秦淮瑾,后者倒是面色无异常,只自顾自地抚琴,看那样子似乎认为这个要求没有什么不妥当。 “会。只是此舞曲子也颇难,若是公子不会的话,我去请舞坊的乐师来。” 话音才落,便听悠扬的琴声已经响起。 却见秦淮瑾手指在琴弦上轻柔地抚动而过,看似他的手软绵无力,可但凡是手指拂过之处,皆能听到高山流水般的琴声。 秦淮瑾指力之强远远超出杜悦溪的想象。 她盯着秦淮瑾,慢慢地后退两步,踏着秦淮瑾的琴声舞动衣袖。 一人抚琴,一人起舞,世间雅致之极不若如此。 房外长廊处,冷月带着几个姑娘从长廊尽头探出脑袋,小心地看向这边的包厢。 “是飞天。” “这支舞不仅舞难,曲子也难,想不到现在居然还会有客人点这支舞。” 不仅姑娘们满脸疑惑,就连守在门外的秦宇也是一脸迷茫。 飞天此舞可是当年娘娘还在的时候最爱的舞蹈。 传闻陛下当初之所以会宠幸娘娘便是因为瞧到了她一舞动天下之姿。 这么多年以来,三皇子始终未曾再提起此舞,就连三皇子府中舞姬也有个不成为的规矩--绝对不在三皇子面前演奏此舞。 想不到今天,居然能在在这里听到三皇子再度抚琴,跳起飞天一舞。 琴声悠扬,舞姿绝美。 一舞毕。 杜悦溪背对着秦淮瑾,右脚踮起向前探出,水袖遮挡在侧脸之前,微微别过头,眉眼之中含情脉脉,望向秦淮瑾。 这支舞的精髓原本便不仅仅在难度,更在要跳出顾盼生辉的摇曳之姿,跳出娓娓动人的深情模样。 此刻杜悦溪的表情,算是彻底掌握了这支舞的精髓之处。 她定定地望着秦淮瑾,本还思索着若是此人和那些世俗纨绔子弟一般,只将她最后的定格当做勾引自己该如何反驳两句。 却不想秦淮瑾双手按在琴弦上,双目直勾勾地凝视着杜悦溪,眼眶居然有些泛红,却没有半分猥琐神态。 瞧他的样子倒似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之事。 他做出这等反应倒是让杜悦溪错愕。 杜悦溪一时之间反而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她慢慢地收回手,小心地转过身,凝视着秦淮瑾:“公子觉得此舞如何” 秦淮瑾这才垂下眼,方才的落寞之色收敛无余。 他拨弄了两下琴弦,似是想到什么,抬眼看向杜悦溪,沉声道:“方才姑娘走得急,怕是不小心带走了我一样东西。” 杜悦溪一愣:“东西什么东西” “原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因此物乃是亡母遗物,故而必得要寻姑娘拿回。” 秦淮瑾说得杜悦溪却越发迷惘不解。 她离开轿撵的时候的确匆匆,却并未拿走什么东西。 这人难不成是故意要栽赃 可瞧他的样子非富即贵,何以要栽赃自己一个舞坊的女子呢 杜悦溪强压心中怒火:“公子救我一命,算是半个救命恩人。我便是再怎么见钱眼开,也绝计不至于要偷偷卷走公子的东西。公子若是不信,只管来搜便是。” 说完,杜悦溪水袖一抚,面露怒色,一双秀眉紧在一处,别过头,仰着下巴,看都不看秦淮瑾。 她如今固然只是舞姬,却有自己的傲骨,绝对不许任何人故意诋毁她! 秦淮瑾上下打量杜悦溪一圈,心中也涌起些许怒意。 杜悦溪从他身上扯走的乃是一串缨络。 此物在宫中自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上面的珠子都是其他各国进贡而来,若是流到了宫外,却是价值不菲。 杜悦溪虽然气质不凡,身手矫健,可她如今沦落风尘,想必诸多事情也都身不由己。 秦淮瑾垂眼沉思片刻,重新望向杜悦溪:“那东西本不值什么银子,不若如此,我给姑娘五百两,请姑娘将那物件还给我,如何” 这话却瞬间点燃了杜悦溪。 她登时皱起眉头,挑着眉角,一双杏目顿时瞪圆,恼怒地看着秦淮瑾:“我说了,我没有拿你的东西。你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来搜身!” 秦淮瑾也不退让,冷色盯着杜悦溪。 二人视线相对,再度陷入沉默。 杜悦溪被他盯得心中越发恼怒。 她冷笑两声,大步上前,摊开双手,死死地凝视着秦淮瑾:“要搜身吗若是不搜我就走了!” 见秦淮瑾不回话,杜悦溪自顾自地倒数起来:“三,二,一……” 话音未落,包厢的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冷月手足无措地站在杜景之身后。 杜景之手里举着一根木棍,稚嫩的脸上带着难掩的怒气,直勾勾地盯着房间内两人。 冷月身后,秦宇还保持着阻拦的动作。 三人自门口望进去,恰好能看到杜悦溪张着双臂,站在秦淮瑾面前的样子。 其他两人也就算了,冷月却登时发出一声尖叫,一把抱住杜景之,捂住他的眼睛,立即转过身。 杜景之不明就里,一边蹬动双腿,一边高声喊道:“你做什么你抱着我做什么” “别吵!”冷月的脸色憋得通红,“前面宜春楼的姑娘告诉我,若是花魁娘子被客人买走了初夜,是要让客人仔细检查一下的。” 这次不仅是杜景之,就连秦宇都别过头,捂着眼睛,不敢再看。 杜景之顿了片刻,脚蹬得更厉害:“姐姐,不能啊!姐姐!” 冷月死死地抱着杜景之不许他离开。 这小子懂什么 跳一辈子的舞哪里有傍上一支高枝来得一劳永逸呢 第二十三章 破了的缨络 杜景之被冷月拦腰抱住,挣扎得更是厉害。 忽然,啪嗒一下,杜景之的衣袖里掉落出一只缨络。 秦宇第一时间看到了那只缨络,眼疾手快,立即捡起:“公子,这不是您要找的东西吗” 闻言,众人都停了动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秦宇手中的缨络吸引。 缨络上面用金线串着一串珍珠。 珍珠通体透亮,一看便价值不菲。 缨络正面还绣着一个小小的“三”字。 看到那缨络,杜悦溪也顿时愣住。 她拧着一双秀眉,惊讶地望向杜景之:“景之,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冷月眼瞧着杜悦溪满眼愠怒,小心地松开杜景之,拉着他往后退了两步。 倒是杜景之丝毫没有意识到杜悦溪眼中的不满。 他从冷月身后探出脑袋,甩开冷月的手,大步冲到杜悦溪面前,小小的身体一下子护在杜悦溪身前。 他挡在杜悦溪面前,将杜悦溪和秦淮瑾隔开,分明那么小一只,却倔强地仰着头,满脸坚定地盯着秦淮瑾。 杜景之对杜悦溪的话充耳不闻,只尽可能摆出一副冰冷的模样瞪着秦淮瑾,沉声对秦淮瑾道:“你不许欺负我姐姐。” 杜悦溪拉住杜景之的胳膊,猛然让他转过身,眼中愠怒未消,盯着杜景之:“景之,那只缨络是哪里来的” 杜景之不知姐姐为何突然发这样的脾气。 他仰着头,眨巴着眼睛望着杜悦溪,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回话:“姐姐你回来的时候那缨络就绑在你腰上。你忙着和司琴对质,我只能暂时把缨络收起来了。” “你……” 杜悦溪想要责怪两句,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说起。 杜景之偏着脑袋,小心地望着杜悦溪:“姐姐,我做错什么了吗?” 杜悦溪摇摇头,垂着脑袋,只偶尔用眼角的余光小心地望向秦淮瑾。 后者面无波澜,只是让秦宇将缨络拿了过来。 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缨络,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笑意。 秦淮瑾调转缨络,刚想将缨络重新绑回腰间,忽见缨络的背面居然开了一条口子,里面上等的棉絮也露出了白边。 “怎么会这样”秦宇顿时紧张起来,“这缨络一直是公子贴身收着,绝对不会弄破。定是你这小毛孩子不小心,弄破了公子的缨络。” 秦宇说着便要去扯杜景之。 杜悦溪拍开秦宇的手,将杜景之护在自己身后,抬眼看向秦淮瑾:“这位公子,你的缨络破了我想办法给你修补好便是,没必要对一个孩子如此大动干戈吧!” “你懂什么!”秦宇不依不饶,“这缨络是公子的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况且那金线是外面进贡的,每年只有那么一小撮。修补你要拿什么修补” “我……” 杜悦溪方才便已经看出这缨络价值不菲,那上面的金线恐怕就是万金之数,先不说自己能不能买得起这东西,恐怕就连找都难找得很。 秦宇说得没错,自己要如何修补呢 杜景之眼看着自己又给杜悦溪闯了祸,一时情急,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他抓着杜悦溪的手腕,来回晃动两下,仰着脑袋哭得更加厉害:“姐姐,我跟他们去衙门,我跟他们去衙门。” 杜悦溪蹲下身,抱住杜景之,双手在杜景之身后不住摩挲,低声道:“景之不哭,有姐姐在没事的。” 秦宇还想说什么,却被秦淮瑾冷冽的声音打断:“够了!” 秦淮瑾紧着一双眉头,小心地抚摸着被扯开的口子。 这缨络他贴身戴了这么多年,始终小心谨慎,一来怕弄丢了,二来怕被人看到。 当年的事情宫中上下都避讳着,从前他们就连提起母妃都遮遮掩掩。 如若不是这些年秦淮瑾在陛下面前得了脸面,还不知要过多久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这只缨络不仅仅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也是母亲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东西。 其他皇子若是随身带着的东西破了大不了送去针工局修补了便是,可他不行,这只缨络更不行! 他前脚将缨络送到针工局,后脚就能收到大臣们的奏本,参他对大逆不道之人妄动心念,私藏大逆不道之人的物品。 思及此,秦淮瑾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可瞧到杜景之哭得通红的眼睛,再看看杜悦溪尽力安抚他的模样,秦淮瑾却不由想起儿时母妃安抚自己的样子。 顿了许久,秦淮瑾无奈地长叹一声,摇摇头,将缨络握在掌心内:“罢了,不过是个物件而已,找回来就好。” “公子……可是……” 不待秦宇说完,他已经迎上了秦淮瑾冷冽的目光。 秦宇无奈,皱着眉头,不悦地瞥了杜悦溪姐弟二人,这才冷着脸退了下去。 “既然东西已经找到了,我不打扰杜姑娘休息了。” 秦淮瑾说着便要离开。 他才刚经过杜悦溪,手腕却被人一把扣住:“等等。” 杜悦溪仰着头,倔强地盯着秦淮瑾。 “你还想干什么!”秦宇越发恼火,抬手便想拨开杜悦溪的手。 后者面无波澜,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秦宇的话,只是仰着头盯着秦淮瑾:“这东西我来给你修。” “杜悦溪,人家公子都已经不追究了,你还要做什么!”冷月匆匆上前,陪着笑脸,想让杜悦溪松开秦淮瑾。 杜悦溪格外坚定:“三天,三天之内如果我不能修补好这只缨络,那我照价赔偿你便是。” “杜悦溪!”冷月更是焦灼,她凑到杜悦溪身边,压低声音,“那东西价值不菲,你们姐弟二人连吃饭都是问题,拿什么赔给人家” 杜悦溪没有回话,依旧凝视着秦淮瑾。 两人对视良久,秦淮瑾终于慢慢推开杜悦溪的手,将那只缨络交给杜悦溪:“好,就三天。三天之后我派人来取。若是姑娘能修补好最好,若是不能……”秦淮瑾顿了顿,做了个深长的呼吸,“或许就是这东西的命数吧。” 言毕,秦淮瑾带着秦宇大步离开。 第二十四章 司星姑娘 外面天色已晚,只有枝头上几只晚归的鸟儿时不时扑棱着翅膀,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 杜悦溪坐在圆桌边,桌上点着一只已经燃到一半的蜡烛,烛火扑闪扑闪,火焰在寒风中不住闪烁。 那只缨络就放在桌上,在烛火的照耀下缨络上的金线看上去更加熠熠生辉。 冷月右手撑在下巴上,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时不时点动脑袋,打着哈欠。 杜悦溪的手指顺着金线在缨络上慢慢游走,在判断这缨络到底用的是什么绣法。 她接受训练的时候曾经专门学习过绣工。 不过当初杜悦溪认为一个金牌杀手只需要身手矫健就好,至于这些小女儿家惺惺作态的东西,她实在是没有兴趣,因而只是为了应付训练学过一些,现在再想回忆起来已经是难如登天了。 她检查了一晚上,只看出这缨络的手法应该是出自江南一带的绣娘,至于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法,却是一概不知。 外面再度传来了报更的声音,冷月所有的困意都被惊扰,打了个一个深深的哈欠,睁眼看向杜悦溪:“人家都已经不追究了,偏偏你傻,非要修补。这下可好,你都看了一晚上,可瞧出什么端倪了吗” 杜悦溪抿着下唇,半垂着脑袋,微微晃动两下。 冷月无奈摇头:“要是司星在就好了。” 杜悦溪挑眉望向冷月:“司星什么人” 冷月揉了揉自己生疼的眉心:“司星和司琴都是长袖坊从了‘司’字辈的姑娘。司星从前在长袖坊也是头牌。只可惜啊,后来她……” 冷月话至一半,再度低下头,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脸上多出了些许落寞之色。 她的视线落在拿缨络上,若有所思地缓缓道:“司星除了跳舞之外,绣工也是一绝。那个时候长袖坊的姑娘们若是谁遇到刺绣的问题都会去问她。她和司琴虽然都是头牌,可她性子温婉,对于姑娘们的疑问更是来者不拒,每一个都会细心教导。若是她在,定然能想出法子来修补这只缨络。” 杜悦溪一把握住冷月的手:“司星姑娘现在在哪里只要她还活着,我总能想到法子让她帮我瞧瞧的。” 冷月的面色却异常难堪,对上杜悦溪的目光,好一会儿才一把抽出手,猛地站起身,退到窗边,背对着杜悦溪:“不行,你不能。你刚刚赢了比舞大赛,是风头正劲的时候,若是你现在去见司星,被人看到了一定会议论纷纷的。到时候你这场比赛就算是白赢了。” 冷月越是如此说,杜悦溪越是不明白。 她盯着冷月的背影:“司星姑娘到底在哪里” 顿了许久,冷月才转过头,望向杜悦溪,长叹一声,缓缓道:“望春楼。” …… 望春楼夜间热闹得很,可是到了早晨却安静如鸡。 杜悦溪穿着一席白色长纱,按照冷月的吩咐,她特意戴上了一顶斗笠,斗笠前黑纱覆面,看不出她的长相。 才进了望春楼空气中一股浓郁的酒气迎面而来。 睡眼惺忪的小二正在忙着打扫一楼大厅。 有几张桌子下还躺着几个醉得不省人事的醉汉,听到小二的动静,几个醉汉才朦朦胧胧地睁开眼,醉醺醺地爬回椅子上坐定。 小二瞧到杜悦溪先是一愣,随即便懒懒散散地迎上前:“这位姑娘你找谁” 杜悦溪打量了四周一圈,那几个醉汉已经醒过神来,正盯着杜悦溪上上下下地仔细观察,那神色多少让人有些不适。 杜悦溪没有理会他们,只凑到小二身边,低声道:“望星姑娘在吗” 冷月告诉杜悦溪,自从司星离开长袖坊到了望春楼,便更名为望星,不过几个月的功夫竟然一跃变成了望春楼的头牌。 小二哎呦一声,惊愕地望着杜悦溪。 每日里来寻望星姑娘寻花问柳的公子倒是不少,这还是小二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子居然也来寻望星姑娘。 “姑娘你莫不是来错了地方咱们这里的姑娘可都是专门伺候那些公子的,您若是要寻断袖之欢恐怕得另寻别处了。” 听到小二的话,那几个醉汉也哈哈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醉意尚未散去,提高声音高声喊道:“一个姑娘寻断袖之欢做什么不若来小爷这里,小爷一定让你好生痛快痛快。” 杜悦溪只是冷眼瞥了他两下,并未回话,只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小二:“我来寻望星姑娘的确有重要的事情,还望你通报一声。” 小二看到银子顿时变了面色:“好好,姑娘在这里稍后片刻,我这就去请望星姑娘。不过望星姑娘昨夜有客人,我负责通报,至于她能不能来见你,那便是她的事情了。” “多谢。” 杜悦溪说完,寻了一把椅子坐定,瞧着小二兴高采烈地拿着银子往后院冲去。 几个坐在远处的醉汉对视两眼,纷纷起身往杜悦溪身边凑了过来。 这一大早的,杜悦溪一个女子来望春楼这种地方,出手还如此阔绰,难免会引起他们的觊觎之心。 “这位姑娘。”一醉汉摇摇晃晃地逼近杜悦溪,在她右侧站定,“你来找望星姑娘做什么该不会真的是来寻断袖之欢吧” 杜悦溪懒得理会他,索性转过头不去瞧。 不想另外一侧居然也有醉汉迎了上来。 这位更是直接。 他径直伸出手,肮脏的手指直奔杜悦溪的肩膀而来。 杜悦溪面不改色,不动声色侧过身,右手微一用力,拍在醉汉的腰部。 醉汉本就踉踉跄跄,被她一拍,身子猛然向前倒去,恰好撞在第一个醉汉的身上。 两人都是脚下一软,一上一下地倒在地上。 杜悦溪嗤笑两声,起身退到一边,眉眼弯动地盯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到底是谁来这里寻断袖之欢啊我看你们两人倒是轻车熟路的很吗。” 其他醉汉见状都憋着笑,打量着两人。 那两人从地上爬了起来,顿感没了面子,怒色望向杜悦溪。 “小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二十五章 竟然是他 两个醉汉踉跄着,径直就往杜悦溪面前冲来。 杜悦溪一个侧身,右脚顺势踩住了面前的椅子。 那椅子在半空中飞速转了两圈,落下时不偏不倚恰好砸在醉汉的头顶。 椅子顿时碎成了两半,另外一半冲着旁边那个醉汉的肩膀摔了过去。 两个醉汉吃痛,再度倒在地上。 二人这次头顶着头,头顶相碰时发出咣当一声,随即便见两人拧着眉头,痛苦地各自捂着头顶,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其余人见状,坚决不敢再上前,对视几眼后,酒意都醒了一多半,也顾不得搀扶起倒在地上的同伴,转身便大步跑开。 “这位姑娘好身手。” 前厅后门处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倩影。 来人身形修长,气质绝佳,虽然脸上不施粉黛,却难掩她秀丽的容貌。 那小二恭恭敬敬地陪在她身后,指了指杜悦溪,低声道:“望星姑娘便是这位小娘子要见您。” 原来这就是如今的望星,从前的司星! 难怪冷月说她也曾经是长袖坊的头牌。 瞧她的气质长相每一样都不在司琴之下,难怪能够成为长袖坊的头牌。 不过以司琴的性子,这样一个和她旗鼓相当的人,估计当初在长袖坊的时候,司琴也没有少给她委屈受。 望星不知杜悦溪心中早已经是天人交战。 她凝视着杜悦溪,那双好看的眼睛内仿佛包含着日月星辰一般。 她慢步走到杜悦溪面前站定,目光在杜悦溪身上游走一圈,忽然扬动唇角,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你来找我做什么” 杜悦溪刚想回话,忽然想起一事,冷色打量了两眼地上的醉汉:“你们,还不快滚” 两个醉汉连回嘴都忘记了,起身连滚带爬地离开。 杜悦溪这才上前,凑到望星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司星姑娘,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听到‘司星’二字,望星的身子不由一颤,原本随意垂在身侧的一双手顿时握紧。 她拧着秀眉看向杜悦溪,嘴角微微颤抖两下:“你……你到底是谁” 杜悦溪没有回答,接着道:“冷月说,你的绣工技术无人能比,我有一样东西想让你替我瞧瞧。” 杜悦溪说着便想拿出那缨络。 就在此时,却听厅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么一大早望星姑娘就起来了。” 听到那声音,杜悦溪立即将缨络重新塞回衣袖之内,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却见前厅帘子挑开,一张秀气的脸出现在杜悦溪眼前。 居然是秦淮钰! 秦淮钰穿戴倒是整齐,却不难从他的脸上看到一抹疲倦之意。 望星回过头,递上一个温婉的笑容:“二爷昨夜歇息得可好奴家可是被二爷折腾得不轻呢。” 秦淮钰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两声:“望星姑娘名不虚传,昨夜真是春宵一刻。” 两人毫不避讳,谈起那事也是云淡风轻,面色如常,倒是让一旁的杜悦溪手足无措,尴尬地不知所已。 说话的功夫,秦淮钰已经走到望星身边。 他右手顺势扶住了望星纤细的腰肢,就势与望星并肩而立,看向杜悦溪。 虽然隔着面纱,可秦淮钰还是对眼前之人生出一阵熟悉的感觉。 他微拧眉心,打量着杜悦溪:“这位是” 望星生怕杜悦溪会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忙笑着拨开秦淮钰的手,径直走到杜悦溪面前:“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帮不了你。日后你也不要再来了,这里是望春楼,不是你这种人该踏入的地方。” 说着,望星便要吩咐小二带杜悦溪出去。 不想,杜悦溪却反手扣住望星的手:“望星姑娘,我今日来并不是想要难为你,或是想要以你过去的事情说事,我真的需要你帮忙。我这里有只缨络,还请望星姑娘帮我看看。” 杜悦溪也不给望星拒绝的机会,已经将那只缨络交给望星。 两人本背对着秦淮钰,眼看着杜悦溪非但不走,还非要将缨络交给自己,望星顿时来了脾气。 她猛地抬起手,右手一甩,那缨络啪嗒一下跌落在地上。 秦淮钰顺着缨络跌落的地方望去,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杜悦溪刚想去捡,却见秦淮钰已经捡起缨络,拿在手里打量一番。 他猛然抬眼,冷色看向杜悦溪:“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杜悦溪哪里肯和他说话,伸手便要去抢。 秦淮钰一下子将缨络背在身后,一手捏住杜悦溪探过来的手,面色沉得更加厉害:“我问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眼看着杜悦溪和秦淮钰僵持不下,望星忙来拦在两人之间:“二爷,这小丫头不懂事,叨扰了二爷的清净,我这就让她离开。” 望星一边说着,一边推住杜悦溪的肩膀:“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东西给我,我走便是。” 听到这声音,秦淮钰顿时挑眉,缓缓收回手。 他冷色盯着杜悦溪:“面纱取下来。” 杜悦溪早就想到秦淮钰只要听到自己的声音一定能认出她来。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什么好假装的。 杜悦溪一把扯下面纱,露出面纱下有些微红的脸。 望星看到来人,面色顿时一沉,不由后退两步:“是你” 谁都知道长袖坊前段时间杀出了一个新人,一来就赢得了比舞大赛,眼看着就要越过司琴,变成长袖坊的头牌。 比赛当日望星也偷偷地去瞧过。 她眼瞧着杜悦溪气质非凡,还在心中暗自为杜悦溪加油,希望她有朝一日当真能取代司琴的位置。 可这丫头乔装打扮地入了望春楼,这若是传出去了,她的清誉便算是彻底毁了。 一个舞姬若是被人认定出入青楼,和那些客人们有染,日后便是再怎么舞姿出尘卓绝也不会成为一代花魁。 当初她便是被司琴设计,居然和客人发生了那种事情,最后走投无路只能离开长袖坊到了望春楼。 看来,这个杜悦溪日后只怕也是要步自己的后尘了! 第二十六章 如此关系 望星房内。 杜悦溪垂着脑袋坐在圆桌一边。 她抿着下唇,脸上带着愤愤不平的恼怒之色。 望星小心地立在秦淮钰身后,一只素手搭在秦淮钰肩膀上,视线却始终望着杜悦溪。 秦淮钰拿着那只缨络,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 终于,他将缨络放在桌上,往杜悦溪面前一推:“你说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杜悦溪有些烦躁。 她长泄了一口气,不满地瞥了秦淮钰两眼:“我已经说了,我和他就是偶然遇到,我不小心弄坏了他的东西,要修补好之后还给他。我哪里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二爷你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不打扰你和望星姑娘的好事了。” 说着,杜悦溪便想去夺缨络。 秦淮钰猛然扣住缨络。 杜悦溪一个不注意,抬起的手直接扣在秦淮钰的手背上。 她掌心的温度顿时顺着秦淮钰的手臂蔓延开。 秦淮钰居然没有躲开! 一侧的望星瞧到这一幕,不由拧着眉心,略带惊愕地望向秦淮钰。 秦淮钰浑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依旧死死地凝视着杜悦溪。 好一会儿,秦淮钰才缓缓道:“这东西修补需要金线,我可以帮你找到。不过我有个条件。” 杜悦溪警惕地收回手,偏着脑袋,小心地盯着秦淮钰:“什么条件” “你不能告诉他,这东西是我帮你修补好的。” 秦淮钰这条件倒是奇怪得很! 杜悦溪挑着眉角盯着秦淮钰,眼底带着几分不解。 她还以为秦淮钰会提出多么过分的条件,没想到只是让自己帮他隐瞒罢了。 这些个豪门望族里出来的贵公子哥们,身上多少都有些莫名其妙的习惯。 何况那个公子看着气度不凡,保不齐和这位二爷压根就是同根生,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杜悦溪才懒得管,也不想管。 她现在只想尽快解决了缨络的事情! 思及此,杜悦溪点头如捣蒜,立即答应了秦淮钰:“二爷放心,我对外绝对只字不提。” 秦淮钰瞥了杜悦溪两眼,直接将那缨络交给望星:“你瞧瞧,这东西你会修补吗” 望星略显惊愕地盯着秦淮钰。 后者却只是冲着她扬动下巴:“快看看啊。” 望星犹豫再三,终于接过缨络:“这东西是苏绣手法,不过用了隐藏针脚的法子。要修补倒是不难,不过我这几日都有客人,只怕是没有时间帮姑娘修补这东西。” 不待秦淮钰答话,杜悦溪已经起身快步走到望星身边。 她握住望星的衣角,晃动两下,楚楚可怜地盯着望星:“望星姑娘,你只管教给我,我回去自己补便是了,不用你亲自动手。” 望星本能地看向秦淮钰,后者瞥了杜悦溪两眼,不动声色地对望星点点头。 望星无奈,只得挤出一抹笑容:“好吧,你跟我来。” 她带着杜悦溪走进屏风之后,拿出针线盒。 两人先在两张帕子上试验起来。 杜悦溪学东西很快,基本只要望星教过她一遍,她便能和望星缝补出一模一样的样子来。 几次下来,望星都对杜悦溪有些刮目相看。 难怪她一出道就能击败司琴,瞧她的样子,的确有些真本领在身上。 两人你教我学,很快几个时辰便过去了。 待到杜悦溪再度从屏风后走出来,桌上已经放着一只竹篓,竹篓里面正是那缨络上使用的金线。 杜悦溪看着桌上的东西,顿时露出笑颜:“这二爷还真是神通广大啊,这么珍惜的金线居然也能找到。” 望星嘴角微扬,脸上的笑容却格外不自然。 她盯着那竹篓里的金线,顿了许久才道:“虽然杜姑娘你学东西很快,不过绣工是个日积月累的功夫。那缨络的绣工更是上乘,杜姑娘若是真的要修补,最好也还是先在其他地方多练习几次,再上手修补缨络。” 杜悦溪谢过望星提醒,这才带着金线兴高采烈地离开。 她走后不久,一道身影从门外阔步而入。 望星对上秦淮钰的双眼,忙躬身行礼,道了一声万福。 她恭恭敬敬的样子,浑然没有了方才两人之间的亲昵,倒更像是主仆两人。 “那缨络是老三的东西。”秦淮钰径直走进房内,坐在桌边,右手搭在桌面上,随意地点动着,根本未曾注意到望星始终盯着他,目不转睛。 顿了许久,望星才低声试探:“二皇子既然瞧出来了,为何还要教杜悦溪如何修补” 秦淮钰面含冷笑:“那缨络老三当成宝贝一样留着,如今落在一个舞姬的手中,还被那舞姬修补过。日后这一桩风流之事若是传出去了,老三故作清高维护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说来也真是天助我也。我正愁没有法子将那舞姬送到老三床上去,他便自己撞进来了。” 望星偏着脑袋,直勾勾地凝视着秦淮钰,好一会儿才低声问到:“二皇子只是想要用杜悦溪的身份来毁了三皇子的名声吗” “否则还能有什么” 望星鼓足勇气,猛地握住秦淮钰搭在桌上的手,直勾勾地凝视着秦淮钰:“二皇子对杜悦溪十分看重,甚至还不惜为了她举办什么比舞大赛,难道二皇子当真只是想要将她送到三皇子身边去” 秦淮钰霍然抬起眼,定定地凝视着望星,眼角微微挑动两下。 见状,望星心中不由一动。 她缓缓低下头,有些心虚地躲开秦淮钰的眼神:“二皇子见谅,是属下多言了。” 秦淮钰慢慢收回桌上的手,依旧凝视着望星:“我做这么多,的确只是为了将她送到老三身边去。至于其他的,我从未想过。望星,你自幼就被送到长袖坊,后来又到了望春楼。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你也该知道自己的本分到底是什么。” 望星深吸一口气,头埋得更低,垂着双眸,一双手摆弄着帕子挡在身前,好一会儿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二皇子提醒得是,望星记住了。” 第二十七章 对质 长袖坊。 杜悦溪拿着一竹篓的金线,还有自己和望星一同练习的帕子,兴高采烈地入了正门。 她才刚走进正院,便见司琴站在刘教司身后。 司琴不似往日那般威风凛凛,头发有些散乱,看上去多出了几分狼狈。 尽管如此,她依旧挺直腰板,尤其是看到杜悦溪之后,更是下意识地又将身子拔直了几分。 司琴指着杜悦溪,看向刘教司:“教司,她来了,您若是不相信我,您自己问她啊。” 刘教司缓步上前,盯着杜悦溪,沉声道:“杜悦溪,一大早的,你去哪里了” 杜悦溪环顾四周一圈,眼看着长廊下的姑娘们一个个都小心地打量着她。 几乎长袖坊所有的姑娘都在这里,唯独不见冷月和杜景之。 杜悦溪心中不由一顿,下意识地将竹篓背在身后,望向刘教司:“我不过是出去转转。” 杜悦溪自然不认为她去了望春楼是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是冷月告诉过她,长袖坊是舞坊,望春楼是青楼,刘教司这人又一向自视清高,认定长袖坊的姑娘们都是以舞技侍人,和望春楼绝对不是一丘之貉。 因此,刘教司对于姑娘们擅自前往望春楼一直惩罚得严。 加之杜悦溪也知道,一个舞坊的头牌若是被人知道去了青楼,日后便是名声尽毁,恐怕再也无法登台表演。 如此一来,自己还么赚钱,如何带着杜景之去京城寻亲呢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杜悦溪自是无法告诉刘教司,自己去了望春楼。 “出去转转”司琴冷笑两声,大步上前。 她在杜悦溪面前站定,视线在杜悦溪身上游走一圈:“只是出去转转,何必非要装扮成这副样子只是出去转转,怎么就转到了望春楼” 长廊下的姑娘们听到“望春楼”三个字,瞬间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杜悦溪怎么会去那种地方难不成她找到了恩客” “呸,不要脸。好好的一个舞姬,非要去做那些下流的事情,简直龌龊。” ……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倒像是要将杜悦溪钉在耻辱柱上,一个个似乎亲眼目睹了杜悦溪前去望春楼就是为了勾引男人似得。 司琴头扬得更高,双手环抱在身前,趾高气昂地瞪着杜悦溪。 从前她便是用这样的手段赶走了司星。 原本她还在想杜悦溪比那个司星要难对付得多,没想到杜悦溪居然就自己撞进来了。 这样的天赐良机,她可绝对不能放过。 杜悦溪回望着司琴,顿了几秒,忽然扬动唇角,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都被杜悦溪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惹得有些不知所措。 司琴更是拧着眉心,偏着脑袋盯着杜悦溪,看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你笑什么” 杜悦溪这才收敛笑意,眼中满是嘲讽地望着司琴:“从前我以为能够做长袖坊的头牌,除了舞技之外,想必其他方面也该十分优秀。不想司琴姑娘却是个只会跳舞的草包。亏得刘教司被你糊弄着大摆这龙门局。若是今日的事情传出去了,只怕会让人议论长袖坊的头牌不过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杜悦溪毫不掩饰地怒骂瞬间激怒了司琴。 她登时瞪大眼睛,恼怒地指着杜悦溪的鼻尖,高声喊道:“你骂谁是草包我在长袖坊跳舞欧,你还在你那乡下地方不知过什么日子呢!” 说着,司琴怒吼两声,扬手就往杜悦溪的脸上招呼。 司琴的手扬在半空,却怎么都落不下去。 她拧着一双秀眉,恼怒地盯着杜悦溪。 后者倒是神色淡然,唇角微扬,冷笑两声,猛然推开司琴。 司琴跌撞着后退两步,右脚绊左脚,一下子摔倒在地。 不等司琴回过神,杜悦溪已经跨步上前,直接踩住了司琴抵在身侧的手。 司琴疼得顿时拧起眉心,额头上瞬间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 她唇角哆嗦,侧眼望向杜悦溪,满脸痛苦,可若是一开口却还是保持着极端的骄傲:“杜悦溪,你敢打我!当着这么多姐妹的面,你居然敢……” 司琴的后半句话被痛苦的惨叫声取代。 她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被杜悦溪踩住的手,另外一只手拼命地敲打着杜悦溪的小腿,想让杜悦溪挪开步子。 “够了!”刘教司终于听不下去,沉声呵斥,同时吩咐小二上前拉住杜悦溪。 司琴趁机迅速抽出自己的手。 手指已经肿得像是萝卜一般。 她满眼噙着泪水,委屈恼火地瞪着杜悦溪,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对上杜悦溪冰冷的目光,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杜悦溪。”刘教司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走一圈,最后落在杜悦溪身上,沉声问道,“你一早乔装打扮到底去了哪里可是真的去了望春楼” 杜悦溪收回阴沉的视线,别过头望向刘教司。 她顿了片刻,才缓缓道:“没有。我没有去望春楼。” 这话一出,司琴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兽,立即抬手指着杜悦溪:“胡说!分明有人亲眼看到你进了望春楼。” “谁”杜悦溪冷声问道。 话音才落,便见司琴身边的小婢女白桃低垂着脑袋,双手交叠在身前,略显委屈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睨了睨杜悦溪,这才低声道:“奴婢的确亲眼看到杜姑娘穿着这一身衣服偷偷摸摸地入了望春楼。奴婢不放心杜姑娘还特意跟进去瞧了,杜姑娘被望春楼的几个醉汉围在正中,那些醉汉还对杜姑娘上下其手,场面实在是令人羞于开口。” 白桃说着娇滴滴地别过头,帕子挡在面前,那张嫩白的小脸上居然起了一片绯红。 有了白桃的证词,司琴也不疼了,重振旗鼓,冷色望向杜悦溪:“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杜悦溪也有些发懵。 白桃说得有理有据,仿佛亲眼目睹。 难道说她真的暗中跟着自己,只是自己未曾发觉 即便是自己没有发觉,望春楼那么多人,难道也没有人看到一个外人偷偷摸摸地溜进楼内吗 第二十八章 重伤司琴 院内一片寂静。 杜悦溪心思飞动,难寻踪迹。 司琴有了白桃的证词,下巴扬得更高,一脸傲气。 刘教司直勾勾地盯着杜悦溪,虽然不发一言,却已经难掩怒气。 至于其他姑娘眼看着三尊大神斗法,自是更加不敢开口,一个个面面相觑,都小心地往长廊内挪动几步,生怕三人若是缠斗起来,会伤了自己。 好一会儿,杜悦溪才冷笑一声:“没错,我是去了望春楼。” 闻言,众人皆惊。 就连司琴都略显惊讶地盯着杜悦溪。 她倒是没有想到杜悦溪居然会如此坦坦荡荡地承认。 “自从我接管长袖坊那一日起,便告诉过所有人,长袖坊的姑娘虽然是舞妓女,却坚决不与青楼有任何关联。”刘教司咬牙切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如今既然你寻了望春楼这么一个好去处,那我长袖坊自然也留不得你了。” 说着,刘教司抬手便要吩咐小二将杜悦溪的东西全部扔出去。 杜悦溪不紧不慢,缓步上前。 她双手环抱在身前,淡定地望着司琴:“我就说你是个草包。你只知道让自己的丫头说些真假掺半的话,怎么不知道让她说后边的话呢” 司琴瞬时僵住,立即望向刘教司:“教司,她巧言善辩,还想继续辩驳。快着人将她扔出去!还有她那个小贱胚子弟弟,也都一并扔出去了事。” 话音才落,司琴忽觉肩膀一痛。 她拧着眉心,痛苦地别过头,看向自己的肩膀。 杜悦溪的手正死死地落在她的肩膀上,五指微发力,指节泛白,手心里一片热气涌动。 她带着愠怒死死地盯着司琴。 二人距离如此近,司琴自是一眼就看出杜悦溪动了杀气。 刚才还无比嚣张的司琴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身子一软,胆战心惊地用余光睥睨着杜悦溪,颤抖着嘴角:“你……你要做什么” “你骂谁是小贱胚子”说完,杜悦溪猛然一发力,居然单手将司琴拎了起来。 司琴双脚离地,吓得花容失色,一双玉足在半空中来回蹬动,慌乱不已。 下一秒,司琴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曲线,一下子摔在一边的石板路上。 她疼得顿时躬起后背,一股血气从喉咙里涌动。 扑。 司琴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一侧的石板路。 长廊下的姑娘们顿时尖叫起来,纷纷后退,诧异慌乱地看向杜悦溪。 杜悦溪面不改色,只别过头,用眼角的余光随意地扫视了司琴两眼,冷声道:“我说过,谁都不能伤害杜景之,更没有人能用下贱胚子这样的话来说他。” 司琴根本顾不上回嘴。 她半躬着身子,满脸痛苦的神色,虽然吐出了一口鲜血,可肺部却还是阵阵肿胀之感,血气不住地在喉咙里涌动着。 刘教司也被这一幕吓得愣在原地,顿了好几秒才吩咐小二:“快去请大夫来。” 杜悦溪拦住小二:“不必了,她这不过是摔伤,去抓一副跌倒损伤的药来,好好调养几日就没事了。” 小二小心翼翼地对刘教司投去征询的目光,刘教司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教司。”杜悦溪收回神色,望向刘教司,“我去望春楼是因为二爷在那里。我有事要找二爷帮忙。” 听到二爷的名讳刘教司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再没有了方才的恼怒。 她拧着眉心盯着杜悦溪:“二爷也在望春楼可我听说二爷虽然这些日子在城中不少舞坊流连却从未去过望春楼。” 刘教司忽然想到什么,凑到杜悦溪身边,压低声音:“莫不是二爷也被望春楼那种地方的姑娘迷了眼睛杜悦溪,二爷对你青眼有加,你可千万不能让二爷被望春楼安歇小狐狸精勾去了魂魄啊。” 杜悦溪无奈摇头,揉了揉自己生疼的眉心。 刘教司哪里是担心二爷被望春楼的姑娘勾走,她左不过就是担心如若二爷真的去了望春楼,日后只怕不会再来长袖坊。 长袖坊这段时间可都是靠着这位二爷撑腰,才能在一众舞坊之中苦苦支撑。 若是失去了二爷这支大伞,日后岂不是要举步维艰了 “冷月和景之呢”杜悦溪没有回答刘教司的话,四下环顾一圈,沉声问道。 刘教司也挑着眉角:“他们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 杜悦溪霍然瞪大眼,诧异地盯着刘教司。 两人对视片刻,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坏了!” 杜悦溪拨开刘教司景之往后院冲去。 刘教司吩咐院中的姑娘们都散了,自己也火速跟着杜悦溪离开。 谁也没有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司琴,痛苦的神色之中居然多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杜悦溪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一切布置和昨夜一样,唯独不见了睡在榻上的杜景之还有一直守着他的冷月。 杜悦溪在长袖坊里里外外寻了一遍,依旧没有看到两人的踪迹。 “这……怎么会这样”刘教司跟在杜悦溪身后,眼看着两个大活人居然在自己的舞坊中丢了,也紧张不已。 杜悦溪强定心神,抓住刘教司的肩膀:“教司,你最后一次见到景之和冷月是什么时候” 刘教司慌乱未定,说话还有些结巴:“就……就是昨日。昨日他们二人随你一同回了房间,之后就无人再见到他们了。” “那你是如何得知他们是跟我一起离开的呢” 刘教司思索片刻:“今日司琴吩咐白桃来见我,说你偷偷去了望春楼。为了确定你的行踪,我去询问了守门的小二,他们说没有看到你,不过却瞧到冷月带着杜景之偷偷摸摸地从后院离开了。我自然以为他们两人是跟你一起走了。” “偷偷摸摸地离开了”杜悦溪一时之间头疼不已。 冷月为何要带着杜景之偷偷摸摸地离开 难道冷月是担心杜悦溪行踪暴露,预料到会发生后来的事情,所以才索性先带着杜景之离开了 可她总该告诉自己一声才是啊! 第二十九章 无耻的夫妇 杜悦溪顾不得多想,放下竹篓,请刘教司派人看好自己的房间,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入。 她转身便往外走去,边走还边高声唤道:“若是景之和冷月回来了,让他们等着我,哪里都不许去。” 冷月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带着杜景之离开。 杜悦溪走后,定是发生了什么。 杜悦溪第一时间想到冷月或许是不放心自己,所以才带着杜景之一起去了望春楼,想要在暗中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她离开长袖坊,便一路顺着长袖坊前往望春楼的路找了过去。 一路打听,人人都说没有见过她说的两个人。 眼看着望春楼就在前方,杜悦溪却依旧没有找到冷月和杜景之的踪迹。 她心急如焚,盘算着若是这条路上找不到两人,自己该去何处寻找。 忽然,杜悦溪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就是她!自打她进城之后就忘记了我们夫妇二人,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把她养到这么大,如今她攀了高枝,不但不报答我们,居然还派人去我们家,警告我们夫妇二人。” 随即不少路人围上前,将杜悦溪团团围住。 杜老二和赵二娘满身是泥,互相搀扶着,指着杜悦溪高声叫骂。 多日未见,两人比起之前的趾高气扬狼狈了许多。 尤其是赵二娘,她身上的衣衫破了,只能靠着杜老二才勉强不被人看到腰间的破洞。 至于那杜老二也没有比她好多少。 杜老二的鞋尖上满是泥土,露出他不知道多久没有洗的脚尖,看上去令人恶心作呕。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杜悦溪:“这不是长袖坊前几天刚刚赢得比赛的那个杜姑娘吗瞧着倒是面善,想不到居然是这样的人。” 听到这话,赵二娘更是来了精神。 她索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撒泼似得双手举过头顶,又重重落下,眼泪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一个劲地往下跌:“各位都好好听听,她自幼没有了爹娘,若不是我和我家这口子心善收留她和她那个弟弟,他们姐弟二人早就不知道饿死多少回了。” “如今她攀了高枝,进城过上好日子了。我们夫妇二人也不要她在床前尽孝,也不要她报答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她恩将仇报,居然找了一伙打手夜半冲进我家院子,不但烧了我家院子,还对我们夫妇二人拳交相加,逼迫我们日后不管见到谁都要说不认识她。” “各位给评评理,哪有这样对待自己恩人的我们夫妇二人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居然摊上了这么一个善恶不辨的歹毒女人!” 赵二娘说着,哭得更加厉害,时而还蹬动双脚,浑然一副泼妇模样。 一边的杜老二原本有些拘谨,可瞧着赵二娘撒泼打滚,自己也将老脸一抹,装进口袋里,随着妻子一同嚎啕起来。 两人一唱一和,顿时使得整条大街戏园子一样热闹起来了。 周边围观的群众纷纷对杜悦溪指指点点。 “如今只是做了个崭露头角地舞姬就敢如此猖狂,日后若是真的中了花魁的位置,岂不是要鱼肉百姓了” “再怎么说也不过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猖狂什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仅仅是吐沫星子就足以将杜悦溪淹没。 杜悦溪本就为了冷月和杜景之下落不明心中焦灼,此刻又被杜老二和赵二娘拦住了去路,顿时更是恼怒不已。 她一计眼刀递过去,顿时将赵二娘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这婆娘身子一颤,下一秒居然哭得更加厉害:“你们看看,她在家就是这样瞪我的。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赵二娘说着,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又重重落下,哭得更加哀切。 见状,围观群众越发群情激奋。 “你要么给他们一个说法,要么就跟我们一起去见官,让青天大老爷做主,看看这世上有没有这样的事情。” 说着,便有人上前想要去扯杜悦溪的胳膊。 那人才刚刚碰到杜悦溪,杜悦溪几乎是条件反射,一下子抬起手。 不见她如何用,却见那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瞬间摔倒在地。 那人分明是屁股先着地,可他却捂着自己的胳膊,哀嚎不止,还指着杜悦溪,冲着四周的人高声喊道:“她打人!你们可都看到了,她居然还打人!” 瞧着那人不分青红皂白,恶人先告状的样子,杜悦溪瞬间明白。 自己入局了! 冷月和杜景之哪里是去望春楼寻自己 他们定是被人哄骗离开了长袖坊。 背后设局之人料定自己只要得知冷月和杜景之不在长袖坊,焦灼之下定会亲自去寻找。 如此一来,赵二娘和杜老二刚好当街阻拦,上演一场寻说法的戏码。 背后设局之人步步为营,心机深沉着实令人胆寒。 想通了这一点,杜悦溪倒是逐渐下来。 她盯着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嘴角微扬,忽然多出了笑容。 三人瞧到杜悦溪脸上的笑意皆是一愣,瞬时也忘记了哭喊,一个个都定定地望着杜悦溪,不知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却见杜悦溪眼眶一红,忽然也坐倒在地。 她不像赵二娘那般哭天抢地,只是低垂着脑袋,拿出一张帕子在脸上轻轻擦拭。 杜悦溪本就生得美貌,如此楚楚可怜地落起泪来,更是我见犹怜,犹如那天仙下凡。 周围方才还对她指指点点的围观人群一下子没了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责备的话居然都说不出口。 杜悦溪耷拉着脑袋,哭得哀切,肩膀时不时抽动两下,那模样当真让人垂怜。 见情绪烘托得差不多了,杜悦溪才楚楚可怜地环顾众人一圈,小声道:“各位,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不好。他们是我的家人,因为想要给他们的儿子说一门亲事,家里没有银子,索性就将我和弟弟卖到了长袖坊。” 赵二娘顿时着急起来:“你……你胡说八道。” 杜悦溪没有回话,只撩起衣袖,露出皙白的肌肤:“各位瞧瞧。” 第三十章 绿茶的生活好快乐啊 杜悦溪皙白的胳膊上满是红色的印记,有的地方已经有些发青了,一看就是外力作用下造成的伤势。 众人瞧到那伤势,纷纷拧着眉头:“这……怎么会这样” 杜悦溪楚楚可怜地环顾众人一圈,见所有人都同情地望着自己,这才指着赵二娘:“就是他们!他们每天逼着我给他们做这做那,我稍有不听话他们就对我棍棒相加,后来还威胁我要把我弟弟送走。” 四周的人对赵二娘夫妇指手画脚。 “原来如此。” “这样的人简直不配为人。” 杜悦溪哭得更加哀痛:“否则,各位说说我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为什么非要去舞坊做舞姬呢难道好好留在家中,待到到了年纪许配个人家不好吗” 这话算是说到了所有人的心中。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你们把我送去舞坊也就算了。送去的时候可是说好了,你们拿了银子,从今往后便与我们姐弟无关。我们姐弟二人是生是死都与你们无关。如今你们看到我稍微得了些成绩,就又想出来欺负我。我绝对不能再让你们像从前那样欺负我们姐弟了!” 赵二娘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刚才哀嚎不止的样子,反而瞪大眼睛,指着杜悦溪,恼怒地不住跺脚:“你个小贱蹄子,出来混了这么几天,你长本事了是不是” 说着,赵二娘呲牙咧嘴,径直就往杜悦溪身边冲来。 杜悦溪慌乱地抬起手,挡在自己侧脸之前,实则右手却不动声色地捡起一颗石子。 咻。 石子从杜悦溪手中弹出,不偏不倚恰好砸在赵二娘的小腿上。 赵二娘吃痛,一下子躬起身,捂着自己的小腿肚哀嚎不止。 杜悦溪才不管她,只自顾自地捂着脑袋,高声尖叫:“别再打我了!” 她那张天使的面孔,配上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周围人顿时便转了风向。 有人快步上前扶起杜悦溪。 有人直接推开赵二娘。 还有人指着赵二娘冷声怒骂:“如此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有位大妈抄着一只长笤帚从人群后冲了出来,笤帚高高扬起,冲着赵二娘的脸上便砸了过去。 赵二娘吓得尖叫一声,躲闪不及,恰好被那大妈砸了个正着,顿时满脸都是扫帚上的灰尘,鼻子还冒出了血痕。 鲜血混杂着灰尘,使得赵二娘看上去更加狼狈。 反观一边的杜悦溪却被众人保护起来。 她掩着脸,看似委屈,实则却用晶亮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赵二娘,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 “还不快滚!” 围观人群见赵二娘居然还敢威胁地盯着杜悦溪,更是群情激昂,一个个指着赵二娘夫妇高声怒骂。 赵二娘夫妇只得狼狈地爬了起来,互相搀扶着,快步往远处跑去。 赵二娘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冲着杜悦溪高声警告:“你别以为你赢了!我早晚要回来找你算账!” 杜悦溪才不管她那些话,只顾着嘤嘤埋头痛哭便是了。 杜悦溪这才算是领略到那些成日里靠撒娇活着的女人日子过得有多快乐了! 比起从前那种打打杀杀,你死我活的日子,她还是觉得这样动动嘴唇就能让人对她怜惜不已的日子更舒服些! 杜悦溪在围观群众的安抚下,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她对一众围观群众道了谢,众人这才散去。 临走的时候还有大妈好心提醒杜悦溪,若是再被人欺负一定要知道反抗,只是哭解决不了问题。 听着大妈贴心的“提醒”,杜悦溪心中温暖,却也有些好笑。 也不知若是大妈的这番言论被那些杜悦溪从前的手下败将听到了会作何感想! 人群散去,杜悦溪一眼便看到不远处停着一顶轿撵。 秦宇站在轿撵外,身后跟着的两个护卫正架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正是方才帮着赵二娘夫妇一起演戏的年轻男子。 刚才混乱之中,无人注意那顶轿撵是什么时候停在那里的,也没有人注意那个年轻男人什么时候被人暴打一顿,以至于现在都鼻青脸肿,看着好不狼狈。 杜悦溪偏着脑袋盯着轿撵。 想不到居然可以在这里遇到他! 沉吟片刻,杜悦溪一瘸一拐地迎上前。 她在轿撵前站定,对着轿撵行了万福礼:“想不到能在这里碰到公子,还真是巧啊。” 秦宇挑开轿帘,露出秦淮瑾那张冷冽的脸。 秦淮瑾的视线在杜悦溪身上游走一圈:“之前一见我还以为姑娘宁肯自己背下缨络之事也不愿牵连自己的小弟,想必是个好姐姐。不想你弟弟都被人带走了,你居然还能在街上和人演戏” 闻言,杜悦溪顿时挑着眉角,惊愕地盯着秦淮瑾:“你怎么知道景之被人带走了难道是你” 不待杜悦溪说完,秦宇已经冷声接过话头:“杜姑娘须得谨言慎行才是。我家主子是什么人,怎会对一个小孩子下毒手若不是我家主子偶然路过,只怕你小弟如今已经是尸首了。” 杜悦溪顿时愣住。 她呆滞半晌,才小心地看向秦淮瑾:“景之现在在哪里” “他在我下榻的地方很安全。”秦淮瑾说着,吩咐秦宇放下轿帘。 几个轿夫就势抬起轿撵,作势便要离开。 秦淮瑾这举动倒是让杜悦溪不知如何是好。 她呆立在原地,盯着轿撵,想要询问清楚,却又觉这是在大街上,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恐怕又是麻烦。 可若是不追问清楚,看这怪人的样子似乎就要离开。 她哪里知道他在何处下榻 就在杜悦溪天人交战,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轿撵里传来秦淮瑾淡然的声音:“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跟我一同去接你小弟” 这次不仅是杜悦溪,就连秦宇都是一愣。 几个轿夫更是面面相觑,满脸茫然。 还是秦宇第一个反应过来,吩咐他们落轿,又掀开轿帘,对杜悦溪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三十一章 乌鸦嘴又显灵 杜悦溪贴着右边的轿壁坐定,双手撑在身侧,时而用余光睥睨着一侧的秦淮瑾。 轿撵外面轿夫们说话的声音声声入耳。 “秦管家,这公子怎么会让一个陌生的女子上轿撵呢” “管好你们的事情,公子最不喜欢下人多话,若是被公子听到发了火,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们。” 闻言,几个轿夫面面相觑,立即收住话头,不再多言。 杜悦溪都听到了,她自然知道秦淮瑾也听到了。 不过后者始终靠在轿撵上,半眯着眼睛,一言不发,瞧那样子似乎对外面的声音并不关心。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把他的缨络修补好,杜悦溪在他面前总是有些小心翼翼,她可算是了解了什么叫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不过就是一个缨络,自己却老是觉得欠了他什么一样。 思量再三,杜悦溪决定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 她抿着下嘴唇,别过头:“这位公子,咱们见了这么多次,也算认识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后者悄无声息,安静地闭着眼睛,瞧那样子像是已经入定了,根本无心回答杜悦溪的问题。 杜悦溪顿感委屈,小嘴一下子撅了起来。 一股无明业火自心底猛然涌动而起,若不是顾及着自己还欠他一只缨络未还,杜悦溪现在就想冲上去给他来两巴掌。 眼看着秦淮瑾不说话,杜悦溪翻了个白眼,双手环在身前,气鼓鼓地别过头,在心中暗自咒骂:高冷什么一会儿下了轿子踩你一脚泥,我看你还怎么高冷! 正想着,忽听身后传来秦淮瑾淡然的声音:“秦淮瑾,你若是愿意可以随他们叫我一声阿瑾。” “阿瑾”杜悦溪重复着秦淮瑾的话,心头的情绪顿时消失不见。 她侧着眼盯着秦淮瑾,后者依旧闭着眼睛,手里的盘珠还在转动,仅仅从他淡然的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说自己可以随“他们”叫他一声阿瑾,可杜悦溪耳听着他身边的人,都恭恭敬敬地唤他一声公子,哪里有人敢叫他阿瑾 想必这是他的家里人才敢这么叫他吧 就在杜悦溪天人交战,不知在想什么的时候,秦淮瑾缓缓睁开眼。 视线所及之处,恰好看到杜悦溪抿着下唇,一双秀气的眉心拧在一起,小手抵在长椅上,手指节泛着白,瞧那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她的鼻梁很高,使得她的脸颊从侧面看上去有着天生的优势,精致得好像是番邦女子一般。 额娘也有一半的番邦血统,儿时秦淮瑾总是喜欢坐在额娘的侧面,看她的侧脸。 说来真是奇怪,这女子的身上似乎总是有额娘的影子。 就连额娘那只缨络居然也能被她鬼使神差地带走,难不成这是额娘的启示 想着,秦淮瑾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问道:“上次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去舞坊跳舞。” 许是因为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些,杜悦溪对他也没有那么防备了。 听到秦淮瑾的问题,杜悦溪只是垂着脑袋,沉吟片刻便道:“我要进京。” 闻言,秦淮瑾双眼唰地瞪大,下一秒却恢复了正常。 他打量着杜悦溪,一肚子的话想问,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哦”。 杜悦溪却打开了话匣子:“我爹娘都走了,只留下我和弟弟。他们临终前给我留了书信,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弟弟去京城,投奔一人。” 杜悦溪侧眼望向秦淮瑾,见他还望着自己,继续道:“方才在街上的两人就是将我和弟弟养大的人。不,他们是一路把我们姐弟二人凌虐长大。你看在他们手中我和我弟弟何时才能去京城” 想到刚才街上一幕,秦淮瑾的眉心也不由紧了紧。 “他们把我卖到了长袖坊,我只能借着这个机会,想法子变成花魁,然后去京城见我爹让我投奔的人。” 说完,杜悦溪仿佛想到了什么,重新低下头,眼角轻轻抽动两下,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笑容。 她本以为靠着自己可以顺利地竞选花魁,然后请二爷带着她和杜景之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如今她才发现。 这里根本就不是她从前生活的那种地方。 这里的人压根不关心你到底有多少本事,他们只关心你的后台如何。 如若你是个有后台的,即便你什么本事都没有,他们也能对你礼敬有加。 像她这样毫无后台之人,便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硬拼硬地打出一番天地,稍有不慎甚至还会牵连身边的人跟着倒霉。 比如杜景之和冷月! 秦淮瑾还想多问两句,轿撵却缓缓停下。 “公子,到了。” 帘子掀开,杜悦溪率先收敛情绪,出了轿撵。 这里空气清新,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青草的味道,似乎是刚刚下过雨。 刚刚下过雨! 杜悦溪猛然想到什么,立即别过头:“别……” 她提醒得已经晚了! 秦淮瑾一只脚已然不偏不倚地踩在了轿撵前的泥坑中。 他本就穿着一双浅色的锦缎鞋,长袍垂在脚面上。 这一脚下去,不仅鞋面被染成了褐色,就连长袍都沾染上了泥点。 “对不住公子。” 轿夫们吓得瑟瑟发抖,一人立即蹲下身:“都是我们不好,落轿未曾细看,都怪我们不好。” 秦淮瑾只是皱眉打量了两眼鞋面,对轿夫摆摆手,也不恼怒,声音冷淡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无妨。” 他说着,拔腿径直往前而去。 秦淮瑾一只鞋面上满是泥点,另外一只却干净得很,看上去十分诙谐,和他挺拔的身姿尤其格格不入。 杜悦溪眼瞧着他身子板板正正地进了面前大院,心头也不由一颤。 本以为被弄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好歹也能让秦淮瑾狼狈几分,没想到他还是那么淡定,高高在上。 看来气质这东西果真是骨子里带着的! 杜悦溪正想着,一道身影从大院中冲了出来,直奔杜悦溪。 “姐姐。”杜景之跳进杜悦溪怀中,双眼通红,死死地抱着杜悦溪。 第三十二章 险遭绑架 正厅。 杜景之依旧挂在杜悦溪身上。 他显然哭过,那双眼睛红得厉害。 冷月站在杜悦溪身后,也垂着脑袋,时不时用帕子擦拭着面颊。 她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只不过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没法子像杜景之这样肆无忌惮地哭罢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悦溪环顾两人一圈,“不是吩咐你们在长袖坊等着,哪都不许去吗好端端地,跑出去做什么” 杜景之的肩膀抽动两下,鼻尖也蹭得通红,委屈巴巴地抬起眼看向杜悦溪:“我们原本要在长袖坊等你,可他们说你被望春楼的那些客人为难了。我担心你,只能让冷月姐姐带着我去寻你。” 杜悦溪挑眉,狐疑地瞥了冷月一眼。 后者稳住心神,定了定情绪,才沉声道:“是望春楼的小二来告诉我们的。说你在望春楼内被几个醉汉戏弄,一时难以脱身。景之担心你,才拉着我去找你。不成想会在路上遇到绑架之人。” 原来,杜悦溪离开不久,就有自称是望春楼小二的男子来寻冷月,说了杜悦溪在望春楼内与几个醉汉动手之事。 不过那个小二显然是挑挑拣拣,只选了对杜悦溪不利的话来说。 原本冷月不相信他的话,毕竟杜悦溪在长袖坊的这几日的本事如何中人都有目共睹。 就凭杜悦溪能从邓公子的手中救下自己,冷月就不信区区几个醉汉能耐杜悦溪何。 可杜景之却害怕得紧。 他自幼和杜悦溪一起长大,情谊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杜景之从小看到杜悦溪忍气吞声,早就在心中认定杜悦溪是个柔弱之人。 至于这段时间的杜悦溪,才让杜景之觉得格外反常。 他说什么都不肯在长袖坊等消息,央求了冷月带他一同前往望春楼。 哪知道两人出了长袖坊,走了没有几步,忽然从暗巷中蹿出几个黑衣人,不由分说便用麻袋套住了两人的脑袋。 冷月和杜景之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哪里能对抗得过那几个黑衣人 一时之间只剩下呼救的机会。 冷月说到这里,低垂着脑袋,耷拉着眼皮,小心地侧过眼睨了睨苏烨:“好在苏公子及时赶到,救下了我们二人,又将我们带到这里,这才算是保住了我们两人的性命。” 苏烨被她说得面红耳赤,立即摆手:“不不不,都是我们家公子路见不平,姑娘要谢只谢我们家公子便是。” 杜悦溪满心担忧,顾不得冷月和苏烨之间的你推我就。 她拧着眉头:“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绑架,看来对方来头不小啊!景之,你们可看清楚了对方是什么人” 杜景之撇着嘴角,连连摇头:“他们从背后偷袭,苏公子出现之后他们便匆匆散去,我也没有看清楚他们到底长什么样。” 一天之内,先是自己险些被莫须有的罪名赶出长袖坊,后来又在街上遇到了杜老二和赵二娘一度黑心夫妇,现在又有杜景之和冷月险些被绑架,若说这些事情之间毫无瓜葛,怕是杜悦溪自己也不信! 可如今人都跑了,该从何处入手呢 思及此,杜悦溪霍然别过头,望向秦淮瑾:“阿瑾公子,那个在街上帮着那对夫妇演戏的男子是不是被你带回来了” 听到杜悦溪对秦淮瑾的称呼,苏烨惊得下巴都要脱臼了。 阿瑾! 这可是三皇子的乳名。 平日里除了陛下之外也就是太后能唤一句,就连当今皇后都从来不会这样唤三皇子。 苏烨回首错愕地望向秦淮瑾,后者却对这称呼甘之如饴。 他凝望着杜悦溪,随意对苏烨摆摆手:“带上来。” “不必了。”杜悦溪神色骤变,眉眼之中多出了一抹厉色。 她搭在杜景之腰间的手轻轻摩挲两下,带着几分笑意睨了睨杜景之,低声道:“景之,你随冷月姐姐在这里等着,我去办点事情,很快就回来。这次可不许再随意离开了。” 杜景之紧张地抓着杜悦溪的衣角。 两人视线相对,许久之后,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杜悦溪,垂着脑袋哦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阿瑾公子,烦请带路,我想去见见那人。” 虽然不知杜悦溪要做什么,秦淮瑾还是起身带着她一同往后院走去。 那人被关在后院一处小柴房内,外面守着两个彪形大汉。 那人自打被关进去,就一直哭喊。 杜悦溪人都没有靠近,率先听到他伸冤的声音:“你们抓我干什么我不过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杜悦溪收住脚步,站在距离柴房几步远的地方。 她抬起右手,竖着拇指,半闭左眼,将拇指立在自己眼前,定定地看着柴房的方向。 “杜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苏烨话都没有问完,只听秦淮瑾沉声道:“给她一只弹弓。” 苏烨半信半疑地递上弹弓。 却见杜悦溪拉满弓,搭上一颗石子。 唰。 石子飞速而出。 紧接着,便听柴房内的人传来一声哀嚎。 苏烨再度往柴房的方向望去,却见那颗石子已经顺着柴房的门缝打了进去。 柴房的门安然无恙,可站在门后的人却已经倒在地上,捂着额头,痛苦地呻吟。 苏烨看得目瞪口呆。 这种隔门击中对方的手法千里挑一,即便是京城几位自幼习武的皇子也不见得能做到。 想不到杜悦溪一个小小的舞娘,居然可以做到! 苏烨正发愣的功夫,杜悦溪已经阔步走到门边。 不消她开口,那两个彪形大汉早已经恭恭敬敬地开了门。 在他们这些习武之人的眼中,自然是实力高于一切! 杜悦溪能隔门击中房内的人,这种本事他们望尘莫及,岂敢不对眼前之人肃然起敬 杜悦溪小巧的背影立在柴房门边,居高临下,半垂眼皮,盯着倒在地上哀嚎不止的人。 那人一手遮住了眼睛,模模糊糊中瞧到杜悦溪手中的弹弓,顿时来了精神:“你出手伤人,我要报官!” 话音才落,他骤然失去重心,后边的话只剩下“啊啊”的尖叫声。 第三十三章 亲自审问 杜悦溪一手扯着对方的衣领,硬生生地将他拎了起来。 她这一举动看得身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连带着秦淮瑾都不由皱眉。 对方虽然不胖,可毕竟是个成年男性。 杜悦溪瞧着瘦瘦弱弱一个小女子,居然可以直接拎起对方,不得不令人错愕。 “说,你是什么人派来的”杜悦溪半仰着头,盯着男子的下颌线,冷声问道。 男子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揪着衣领拎到半空,一时之间心慌意乱,甚至都顾不得捂住额头上的包,哆哆嗦嗦地盯着地面:“你……你先放我下来。” 他的答案显然不是杜悦溪想要的。 下一秒,杜悦溪直接将男子甩了出去。 男子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还不等他回过神来,胸口已经踩了一只秀气的小脚。 杜悦溪右手撑在膝盖上,半躬着身子,厉色盯着男子:“听着,我只问你一遍。什么人派你来的,想要你做什么,你还知道些什么。你只有三次机会。” 男子对上杜悦溪漆黑的双眼,身子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抖。 这女人虽然瞧着柔弱,可周身上下散发的气质却寒气逼仄,令人难以直视。 一瞬间,男子只觉得自己对上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是一只散发着杀气的猎豹。 这么多年,他也算是见过不少杀人如麻之人,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的身上居然散发着这样的气场。 男子哆嗦着嘴角:“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杜悦溪冷笑一声,扬动的唇角在她那张冰冷的脸上生出了一种反差之感,使得杜悦溪看上去就像是长在冰山上的玫瑰,虽然美艳动人,却让人望而却步,心生寒意。 “回答错误。”说着,杜悦溪探出右手,按住男子的肩膀。 “你要干……啊……” 男子一声惨叫,只见他的右肩已经脱臼,胳膊仿佛被人随意地丢弃在地面上。 “你还有两次机会。”杜悦溪冷声道。 男子想要捂住右肩,可他胸口被杜悦溪踏住,根本动弹不得。 剧痛连带着不能自主动弹的悲凉使得男子满头大汗,心急如焚。 反观杜悦溪却纹丝不动,居然还冷静地把玩起自己的手指。 直到男子适应了肩膀上的疼痛,他终于开口:“你……你先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杜悦溪神色更沉。 她右手慢慢地收进衣袖之内,待到拿出来的时候,手心里已经多了一根银针。 男子吓得面色苍白:“你要干什么” 银针不偏不倚扎在男子的人中处。 男子顿时双眼无神,眼神灰白,身子抽搐起来,嘴角满是白沫。 苏烨见状,忙想上前阻止。 秦淮瑾微服私访来到此地,一路低调行事,就连当地官员都不知秦淮瑾如今在这里。 若是闹出了人命,岂不是要暴露秦淮瑾的踪迹 他才要上前,秦淮瑾却拦住苏烨的去路。 秦淮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之人,面不改色,沉声道:“她有分寸。” 就连苏烨都不知道秦淮瑾为何会对杜悦溪一个舞娘这般有信心。 有分寸 下银针这种东西,就连宫中当值多年的太医也不敢说自己有分寸,凭她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舞娘能有什么分寸 下一秒,却见杜悦溪拔出男子人中上扎着的银针。 男子的身体顿时停止抽搐。 一股血液自胸口一路上涌,男子原本苍白的脸顿时变得通红。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带着眼底都在充血。 杜悦溪凝视着男子:“就剩最后一次了,你若是还不肯说,那就只能想想该怎么交代自己的后事了。” 经过前两次的折磨,男子知道,杜悦溪是个说一不二之人,她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敢这么做。 男子对上杜悦溪阴厉的眼神,终于缓缓道:“是……是邓公子。” 杜悦溪缓缓松开踩在男子胸前的脚:“等等。” 她别过头看向秦淮瑾,杀气收敛几分:“阿瑾公子,请你安排个会写字的,请他帮忙记下此人所言。” 苏烨很快拿来了纸笔,身后还跟着一个文气十足的青年人。 秦淮瑾却吩咐苏烨将纸笔放在自己面前。 他亲自执笔,抬眼扫视杜悦溪两眼:“问吧,我保证一字不差。” 周围人都瞪大了眼睛,唯独秦淮瑾和杜悦溪两人却习以为常似得。 一个沾染上墨汁,提笔便开始书写。 另外一个扬动下巴,指了指男子:“说。” “邓公子吩咐我将那对夫妇带来,还让我今日带着他们在街上候着,若是看到姑娘就让他们上去哭诉。” “他为何要这样做” 男子低垂着脑袋,小心地睥睨了杜悦溪两眼:“邓公子已经在衙门内准备好了,只要那对夫妇能将姑娘你带到衙门里去,他自会寻个由头给你治罪。到时候姑娘被关进了监牢,那还不是任凭他如何捏圆揉扁” 这邓公子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弟弟和冷月呢” 男子舔了舔下嘴唇,良久无言。 “你该不会以为只说了这些就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吧”杜悦溪冷声问道,一边问一边还随意地把玩着那根银针。 男子吓得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不不不。你弟弟和冷月是邓公子准备绑架他们,若是日后你在监牢中有什么不顺从的地方,他……他也好拿他们来威胁你啊。” 杜悦溪目光骤沉,手指抵在银针尖端,面上毫无波澜,手腕一折,却将银针掰断。 眼看着杜悦溪徒手掰断了银针,男子更是惊得浑身颤抖:“杜姑娘,我……我知道的可都告诉你了。你……你能不能饶我一命” 杜悦溪缓缓别过头:“都告诉我了未见得吧。我今日去望春楼是临时决定的,邓公子是如何知道我的行程又是如何在短时间之内安排得如此周密” “杜姑娘,望春楼一事的确是个意外不假。可这计划早就有了,左不过就是行动时间罢了。邓公子可是典型的地头蛇,任凭你乔装打扮,也躲不过他的眼线啊!” 第三十四章 刺字 邓府。 邓公子迟迟不见派出去的人回来,只得又吩咐人出去探查情况。 这杜悦溪几次三番坏他的好事,早就让他心中不满,他早晚要让这小妮子尝一尝自己的厉害。 邓公子唤了几个好友,又着府中舞姬伺候,一边等着杜悦溪上门来求自己,一边心上舞乐,简直悠哉悠哉。 忽然,正厅大门被人一把推开。 一道身影直接被摔进了厅内。 正在蹁跹起舞的舞姬们顿时大惊失色,尖叫着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地望向门外。 杜悦溪站在门外,神色阴沉,仰着下巴,盯着被摔在地上的人。 邓公子手里的酒杯都未曾落下,半探出身子,挑着眉角望向门外。 待到看清楚来人,他神色微顿,面上闪过一抹惊愕,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邓公子推开怀中依偎着的美人,摇摇晃晃地走到正厅门前,冷色看向杜悦溪:“杜悦溪,你又想做什么” 他一身酒气,刚说了一句话,便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杜悦溪也不闪躲,任凭酒气扑面而来,面上毫无波澜。 借着酒劲,邓公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咧着嘴角,露出一嘴的黄牙,伸手就想去摸杜悦溪的肩膀。 手指才刚刚碰到杜悦溪,便听后者冷声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邓公子嘴角抽搐了两下,下一秒依旧是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脏手你一个长袖坊的舞姬,跟我提脏我不嫌你脏,已经算是给足你面子了。” 话音才落,邓公子的肩膀上多出了一双纤纤玉手。 他视线与杜悦溪的撞在一起,刚想说话,却见眼前杜悦溪猛地抬起膝盖,直击邓公子腹部。 邓公子疼得弓起身,腹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来人啊!把这泼妇给我抓起来!” 厅外瞬间站满了人。 邓公子的手下上次在杜悦溪手里吃了大亏,一个个早都憋着劲想要和杜悦溪一较高低,这下更是各个都横眉冷对,瞪大眼睛,警惕地盯着杜悦溪。 却见后者不紧不慢。 杜悦溪右手就势环住邓公子的脖颈,一把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冷色环顾众人一圈,沉声道:“你们谁要是敢上来,我现在就扭断他的脖子。” 几日之前,邓公子刚刚被杜悦溪用同样的方式威胁过一次。 那次之后,邓公子暗自发誓,那是自己今生第一次被人那样威胁,也是最后一次。 万万没想到,几日之后他便再度遇到了同样尴尬的场面。 众人不敢上前,杜悦溪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在邓公子身上。 “你真是癞蛤蟆上赶子,你接二连三地不要脸。”杜悦溪说着,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勒得邓公子喘不上气来,“上次的事情我不和你斤斤计较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想设计陷害我。姓邓的,我看我要是不给你一点好看,你还以为我好欺负是吗” 邓公子双手扯着杜悦溪的胳膊,依旧抵死不肯承认:“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杜悦溪挑眉冷笑一声,从自已的衣袖里拿出一支早就准备好的银簪,“那我今日就让你好好听懂一下。” 说完,她扭住邓公子的胳膊,一个翻身,直接将邓公子按在身下。 杜悦溪顺势夸坐在邓公子身上,左手按住他的双臂,右手拿着银簪就往邓公子额头探了过去。 邓公子顿时慌了神,酒意也都消散了一多半,高声尖叫:“杜悦溪,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可是知县的侄子,你要是敢伤了我……哎呦哎呦……” 邓公子的后半句话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一道鲜血顺着他的侧脸缓缓滴落。 邓公子疼得呲牙咧嘴,一个成年男性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嚎啕大哭:“姑奶奶,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错了,你放了我吧。” 杜悦溪不回话,手里的银簪不停。 厅内邓公子的友人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杜悦溪一计眼刀逼了回去。 一边立即有人拦住友人,轻声道:“这女人是长袖坊的新晋,听说她背后有二爷撑腰,所以才如此嚣张,你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友人闻言,只得又退了回去。 可怜邓公子在自己府上,当着自己友人的面,居然被杜悦溪在额头上刺了一个大大的“奸”字。 杜悦溪做完这一切,这才心满意足地拍着手,站起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邓公子额头上的字。 邓公子早就疼得晕过去了好几回,此刻正有气无力地倒在地上,翻着一双白眼,无神地望着杜悦溪。 杜悦溪将沾满鲜血的银簪就势丢在地上,居然还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冲着地面狠狠地呸了两口。 她冷目环视众人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方才想要阻拦她的那人身上,缓缓道:“今日是我杜悦溪给这姓邓的狗贼刺了字,你们中若是有人想要报官,只管让官府去长袖坊抓我。” 说完,杜悦溪转身径直往厅外走去。 邓府几个下人想要阻拦,却都被杜悦溪阴沉的面色逼了回去,面面相觑之下,竟然主动给杜悦溪让开了一条路。 邓府外。 一辆马车匆匆而来。 邓知县在下人的搀扶下匆匆下马,刚想进府,秦宇自一侧上前,拦住邓知县:“知县大人,我们主子有请。” 邓知县打量了秦宇两眼,见他浑然是个陌生面孔,看都不看秦宇,阔步上前。 秦宇也不追,只拿出一块玉佩,胳膊向后探出,确保邓知县能够看到那玉佩。 邓知县原本焦灼的脸上顿时露出惧色,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哆哆嗦嗦地望了秦宇一眼:“你……你家主子在哪里” 秦宇不回话,收好玉佩转身便走。 邓知县见状立即跟上。 两人在轿撵前站定。 秦淮瑾掀开轿帘,打量了邓知县两眼,沉声缓缓道:“邓知县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邓知县吓得双腿一软,便要下跪,被秦宇探手拦住。 “杜悦溪是我的人,今日的事情是邓公子咎由自取,活该倒霉。知县觉得呢” 第三十五章 赶出城中 秦淮瑾与邓知县说话的功夫,杜悦溪也已经阔步从邓府走了出来。 她径直冲到轿撵边。 气上心头,杜悦溪甚至都没有注意轿撵前站着的人,只双手叉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对秦淮瑾道:“真是痛快!这姓邓的被我刺了字,我倒要看看日后他还怎么嚣张跋扈!” 秦宇清了清嗓子,低声咳嗽两声,小心地指了指满头大汗的邓知县。 杜悦溪这才注意到邓知县。 她顿时警惕起来,一下子直起后背,放下双手,冷色盯着邓知县:“知县大人若是想要为你侄子报仇,只管冲着我来便是,和旁人无关。” 杜悦溪一手拦在轿撵之前,一边冷色瞪着邓知县,一边不动声色地侧过头,对秦宇低声道:“还不快带你家公子走可别牵扯进这些事情里来。” 秦宇纹丝不动,只用余光打量了秦淮瑾两眼。 后者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杜悦溪,脸上带着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几人之中,只有邓知县满头大汗,心里打鼓一样紧张不已。 他小心地睨了睨杜悦溪,又侧眼望向秦淮瑾。 “叔叔,你来得正好。” 恰逢此时,邓公子满头是血地从府内冲了出来。 额头上的疼痛逼得他走路都跌跌撞撞,冲到轿撵边的时候更是脚下一软,居然扑通一下跪倒在轿撵前。 邓公子也顾不得理会自己丢人的模样,指着杜悦溪高声喊道:“叔叔,这贱人居然敢给我刺字,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啪。 邓公子的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他捂着脸,不可思议地仰着头,惊讶地看向邓知县。 邓知县抬腿狠狠地踹在邓公子身上,没好气地冷声道:“我说了多少次,不许你再给我闯祸,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邓公子倒在地上,捂着脸,错愕惊慌地望着邓知县:“叔叔,我……” “你什么你还不快给杜姑娘道歉,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去骚扰杜姑娘!” 邓公子指着杜悦溪,嘴角颤抖,一脸惊愕:“我给她道歉” 话音才落,他的后脑勺又挨了两巴掌。 平日里邓知县对这个侄子也算是视若己出,可比起自己的乌纱帽,侄子什么都算不上。 这个杜悦溪背后可有高人撑腰,邓知县不想一口气得罪朝中两位有权有势的皇子! 眼看着邓知县动了怒气,邓公子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悻然地哦了一声,垂着脑袋,小心地睨了睨杜悦溪,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杜姑娘,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你今日的字刺得真是……真是好啊!” 邓知县嘴角抽动两下,尴尬局促地望向秦淮瑾,小声道:“公子,您看这” 秦淮瑾面不改色,微挑眉角:“邓知县,有这么一位亲戚在城中,我看你这知县也做不安稳。不若就把他送到乡下去吧,日后不许他再踏入城中半步。” 邓知县啊了两声,关切地望向邓公子:“这……这不好吧” 秦淮瑾声音更沉:“还是邓知县觉得,我要了他的性命更好” 邓知县吓得双腿一软,连连摆手:“不不不,公子说得对。这小子的确不该留在这里,我这就吩咐人送他出城。” “不必劳烦邓知县了。”秦淮瑾言毕,侧眼看向秦宇,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秦宇跨步上前,直接拎住邓公子的衣领,也不管他有没有站起身,半拉半拖着邓公子就往前走去。 邓公子蹬着双脚,声音凄厉无比:“叔叔,救我啊!” 邓知县却只能别过头,看都不敢看邓公子,且一旦对上秦淮瑾的视线,邓知县只能陪着笑脸,一脸“我是情愿”的模样。 同样惊讶无比得还有杜悦溪! 她眼睁睁地看着秦宇将邓公子拖走,塞进了一边停着的马车。 杜悦溪惊得目瞪口呆。 她虽然瞧出了秦淮瑾绝非一般人,可能在三言两语之间让邓知县答应严惩邓公子,还直接把这个恶霸赶出城中,这得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做到呢 “杜姑娘”就在杜悦溪看得目瞪口呆之际,身后传来秦淮瑾淡然的声音。 杜悦溪猛然醒过神,惊愕地望向秦淮瑾。 后者却面色淡漠:“走吧。” 杜悦溪答应一声,顺势钻进了轿撵之中。 邓知县“乖巧”地退到一边,毕恭毕敬地送轿撵离开。 轿撵中,杜悦溪小心地打量着秦淮瑾的侧脸,低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秦淮瑾面不改色,沉思片刻,才缓缓道:“你之前不是说你想要进京吗” 杜悦溪点了点头。 “待到日后你若是进京了,便拿着这个来寻我。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你我是什么人。” 说着,秦淮瑾将一只扳指交给杜悦溪。 那扳指通体发亮,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玉器。 杜悦溪盯着那扳指,久久不敢抬手,喉咙飞速滑动,面色更是小心翼翼。 许久,杜悦溪才收回视线看向秦淮瑾:“你的缨络我还没有修补好,这东西我不能再要。” 秦淮瑾淡然一笑:“那缨络还是我的,只不过要你帮我修补而已。至于这东西,是我送你的。二者意义不同,不必混为一谈。” 说着,秦淮瑾又将扳指往杜悦溪面前推近几分。 杜悦溪犹豫片刻,终于接过扳指:“若是有朝一日我去了京城,便拿着这东西去寻你。到时候,我一定物归原主。” 看着杜悦溪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秦淮瑾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温馨的笑容,微微颔首点头,算是回应。 长袖坊。 司琴伤得不轻,躺在床上下不来。 刘教司看在她在长袖坊多年的份上,只是不许她这段时间出来见客,至于其他待遇倒是都和往常一样,还吩咐白桃在她房中照顾。 白桃端着药上前,刚将药碗递到司琴嘴边,不想司琴抬手一把打翻药碗,厉色看向白桃,上手便狠狠地拧住白桃的胳膊,怒声道:“你这不中用的丫头,让你打探那么一点事情,怎么就没有个结果!” 第三十六章 被困的太久 白桃被司琴扭得胳膊一疼,顿时跳了起来。 她垂着眼皮,顿时泪意涌动,小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姑娘,不是奴婢不打听,实在是刘教司盯得紧,不许姑娘身边的任何人出去。” 司琴强撑着身子,咳嗽几声,厉色瞪着白桃:“好啊!你还敢顶嘴了!分明就是你个贱婢不用心,如今倒是赖到我身上来了” 司琴说着,抬手便想再打白桃。 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打开。 杜悦溪沉着面色站在门外。 她右手还保持着推开门的姿势,面上神情晦涩不明。 见到死对头,司琴顿时手气手,眼神也逐渐锐利起来,慢慢地坐起身,纹丝不动地盯着杜悦溪,嗤笑两声,缓缓道:“你来干什么” 杜悦溪缓步上前,在床边站定。 她对白桃挥挥手:“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和司琴姑娘单独聊聊。” 白桃忙不迭地行了礼,匆匆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碗,头也不回,大步跑开。 杜悦溪冷色看向司琴,缓缓道:“你是不是还等着邓公子来救你呢” 司琴倒是比邓公子干脆些。 见杜悦溪已经知道事情始末,索性梗着脖子,也不否认,冷笑两声:“你以为你现在一时得意把我困在这房中就了不得了做咱们这一行的,终究拼得是背后的金主。” “哦”杜悦溪听到这话,非但不恼反而觉得司琴实在是可悲得很,“你是觉得你傍上了邓公子便是傍上了一个不倒的金主” 司琴不屑地睥睨杜悦溪两眼:“邓知县没有儿子,邓公子日后便要继承他的衣钵。即便是你今日将我困在这里,有朝一日我总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杜悦溪长叹一声,无奈摇头:“邓公子已经被送出城,且邓知县亲自下令,日后不许邓公子踏入城中半步。” 司琴顿时愣住,惊愕地挑着眉角,一双杏眼瞪大,诧异地望着杜悦溪:“怎么……怎么可能” “司琴,你舞技超群,人又漂亮,若是你肯同我和睦相处,凭你我二人的本事,在长袖坊何愁立不了足你为何就是要与我作对呢” “你懂什么!”司琴咬牙切齿,猛然别过头,双眼殷红地看向杜悦溪,“花魁的位置从来只能有一个!除了我,谁都不行!” “所以当初你便想方设法地谋害司星导致司星分明是能做舞技花魁之人,却黯淡离场” 司琴仰起头,对上杜悦溪冷冽的视线。 她忽然咧着嘴角,哈哈惨笑两声:“不管是谁,想要和我争花魁的位置只有死路一条。司星也罢,你也好,你们都不别想跟我争!” 眼看着司琴面色狰狞,再也没有了从前自己见到她时的温婉样子,杜悦溪只觉无比惋惜。 她无奈摇头,沉吟许久才望着司琴缓缓道:“刘教司已经决定了,待到你身体好些之后便让你离开长袖坊。日后你是花魁也好,是普通人也罢,都与长袖坊,与我无关了。” 说完,杜悦溪转身阔步离开。 直到走出房间,杜悦溪还能听到司琴惨烈的笑声:“我是花魁!唯一的花魁!” 守在门外的冷月听着房内凄厉的声音,神色也不由一顿。 她小心地往房间内瞧了两眼,又回首看向杜悦溪,低声道:“想不到司琴对花魁的执念居然如此至深。” 杜悦溪看着长廊尽头,那里开着一扇窗户,从这个角度望出去,恰好能看到窗外一株正在蓬勃生长的树。 杜悦溪若有所思,轻声道:“司琴就是被心中执念所困,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走出去才能长得更好。” 话音才落,杜景之举着两块糕点从楼梯上跑了上来,一边飞速上前,一边还高声对杜悦溪喊道:“姐姐,你快看,是五芳斋的点心。” 说话的功夫,杜景之冲到杜悦溪面前,踮着脚尖,便把糕点往杜悦溪的嘴里塞去。 杜悦溪就势接了过来。 这点心样子精致,递到面前的时候还有一股浓郁的花香,瞧着的确品质不凡。 “五芳斋可是城中最好的点心铺子,教司今日怎么了居然舍得拿银子买这种东西”冷月说着,笑吟吟地接过杜景之手里的另外一块糕点。 杜景之砸吧着嘴:“这可不是教司给的,这是那位公子送来的。” 杜景之边说边对杜悦溪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这小子虽然不懂什么是男女欢爱,不过他瞧得出来谁对自己的姐姐好。 看到他那故作神秘的笑容,杜悦溪顿时明白他口中的“公子”是谁。 杜悦溪吩咐冷月带杜景之回去,自己则快步往楼下迎去。 一楼大厅内除了刘教司,还有一男子背对楼梯坐着。 刘教司满脸堆着笑容,正和男子说着话。 一眼看到杜悦溪,她立即站起身,指了指楼梯的方向:“悦溪来了,我就不打扰您和她说话了。我这就吩咐他们去安排一间上房,再准备些酒菜。” 杜悦溪缓步而下,在男人背后站定:“阿瑾……” 话都没有说完,眼前人缓缓转过头,挑着眉角望向杜悦溪。 居然是秦淮钰! 杜悦溪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半晌之后嘴角才抽动两下:“二爷怎么是你” 秦淮钰浑然没有发现杜悦溪的异常,打量她一圈,笑道:“杜景之不是拿着点心上去的吗怎么没分给你” 杜悦溪心中闪过一抹说不出的落寞,嘴角抽动了两下,勉强掩盖了情绪,垂首缓缓摇头:“吃了。很好吃。多谢二爷。” 杜悦溪坐到秦淮钰对面,心中却有无限失落逐渐蔓延。 秦淮钰给杜悦溪倒了杯茶水,自顾自地问道:“听说你在邓公子的额头刺了字,他还被邓知县赶去城外了” 杜悦溪敷衍地点了点头。 “这倒是奇怪。这个邓公子可是邓知县心头的宝贝,怎么会为了这点事情就被赶出城外了杜悦溪,难道有什么人给他施加了压力” 杜悦溪抬眼对上秦淮钰疑问的目光,心中骤然咯噔一下。 第三十七章 选词好奇怪 沉默良久,杜悦溪扬动唇角,露出淡然的笑容:“二爷这话我就有些听不明白了,此事本就是姓邓的三番两次想要陷害我,知县不过是秉公处理,二爷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秦淮钰半眯着眼睛,视线在杜悦溪的身上游走一圈,心中固然有不少疑问,可眼瞧着杜悦溪似乎并不打算多说,所有的疑问也只得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折叠得四方四正的宣纸,放在桌上,往杜悦溪身边推近几分。 杜悦溪挑着眉角,不解地盯着秦淮钰:“过几天就是花魁选拔大赛了。这是我给你选定的舞蹈还有词牌,你回去好好练习。这次花魁大赛你能否夺魁,事关你能否跟我一起去京城。杜悦溪,不要让我失望。” 杜悦溪接过那东西,递给秦淮钰一个莞尔的笑容。 后者凝望着杜悦溪,顿了许久才长叹一声。 秦淮钰别过头,躲开杜悦溪的视线,定定地望着远处,状似无意,实则意有所指地提醒道:“杜悦溪,你是我选中的人,日后若是跟我去了京城,自然要替我办事。希望你不要忘记你最初对我的承诺。” 言毕,秦淮钰猛然别过头,冷冽的视线对准杜悦溪,眼底闪烁着一抹厉色。 杜悦溪被他盯得心中有些发紧,垂下眼皮,躲开秦淮钰的视线,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两人又沉默良久,秦淮钰起身往外走去,边走边提醒杜悦溪:“花魁选拔大赛近在眼前,不要因为其他事情分心。希望你能顺利跟我离开这里,去京城。” 虽然秦淮钰没有明说,可不知为何,杜悦溪就是觉得秦淮钰似乎意有所指。 待到秦淮钰离开,杜悦溪打开他交给自己的东西。 旁的也就罢了,秦淮钰选择的词牌里有一首居然是激昂慷慨,一看就是专门用来描写沙场铁血无情的词。 花魁选拔大赛,为何秦淮钰要选择这样一首词交给杜悦溪呢 这词无论怎么瞧,都不像是花魁大赛该有的词啊。 …… 杜悦溪收下字条,回了房中。 杜景之早就睡着了,呼噜声充斥在房中。 冷月百无聊赖地坐在榻边,一手撑在下巴上,一手挥动着扇子给杜景之纳凉。 瞧到杜悦溪进来,冷月刚想起身,杜悦溪对她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杜悦溪就势挪来一把椅子放在冷月身边,自己也坐在她身侧,回首睨了睨床上睡得香甜的杜景之。 她探手抚摸了两下杜景之的额头,将他贴在额头上的碎发轻轻地别到他耳后,低声对冷月道:“还是小孩子好,之前还闹着情绪,转头就睡着了,一点都不后怕。” 冷月的扇子挥动两下,见杜悦溪似乎有心事,低声道:“悦溪你怎么了” 杜悦溪犹豫再三,将字条交给冷月:“这是二爷送来的。你说二爷为何要让我选择那首描绘沙场征战的词呢” 冷月看了一圈,也注意到了杜悦溪所说的词。 她秀眉紧蹙,手里的扇子也停顿下来:“这是当年平昌王所写的词。” 在杜悦溪不解的目光中,冷月说起了当年平昌王的故事。 这位平昌王当年乃是开国大将,也是朝中唯一一位异姓王。他战功赫赫,待人却不似寻常武将那般颐气指使,倒是有几分文人才有的平和谦逊。 也正是因为如此,平昌王在朝中威望极高,就连如今朝中最独宠的三皇子也曾经与他交往亲密。 坊间传闻,平昌王曾经与三皇子的母妃有过儿女亲家之约。 只可惜后来,平昌王被人诬陷满族灭门,三皇子的母妃也因为涉及谋逆之事被下令车裂。 风光一时的平昌王府最后落得个如此落寞的下场退出了历史舞台。 此事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杜悦溪一边听冷月讲述平昌王的故事,一边按照望星告诉自己的法子缝补着那只缨络。 待到冷月讲完,她挑眉望向冷月:“如此说来,这位平昌王如今已经没有后人了” 冷月垂着眼皮,端着一只茶杯,双手食指在茶杯的杯沿上轻轻滑动,眼中似有情绪涌动。 待到她抬眼看向杜悦溪的时候,却已经如往常一般镇定。 她凝望着杜悦溪,顿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是,也不是。坊间也有传闻,当年平昌王妃得知平昌王被人诬陷下狱,慌乱之中,王妃送走了当年还在襁褓中的女儿,后才进了宫为平昌王申冤。奈何当今陛下认定平昌王有了反心,非但没有理会王妃的申冤,反而还下令将王妃也下了狱。” 冷月说到这里,捏着茶杯的手加重力道,连带着手背上都泛起了一片苍白。 顿了许久,冷月才长出一口气:“不过都是些传闻而已,至于平昌王到底还有没有遗孤,如今早就无人关心了。平昌王府的故事大抵也都被人忘记了。我也是偶尔听到客人们提起,才得知一二。” 杜悦溪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平昌王的故事吸引,倒是没有发觉冷月神色之间的异常。 她长叹一声,一双秀眉微蹙:“自古英雄一旦位及权臣,都会因为威胁皇权,最后不得善终。即便是平昌王也终究难逃此命数。” 冷月没有再回话,折叠好那张纸,交给杜悦溪,视线微垂,一眼看得到杜悦溪手中的缨络居然都已经修补好了。 她惊愕地接过缨络:“你居然真的学会了。这修补的法子极难,想不到你只是在司星那里学了几个时辰就会了” 冷月哪里知道,杜悦溪从前就接受过相关的训练,如今只不过是加深了印象而已。 “这里是什么”冷月指着缨络上一处微微泛着白光的丝线,将缨络递到杜悦溪面前,轻声问道。 整个缨络上的丝线都金光闪烁,唯独那一点点地方闪烁着白光。 也就是冷月心细,若是换成旁人全然无法发现。 二人凑到泛着白光的地方,仔细打量一圈。 除了丝线泛白光之外,再无其他异常。 第三十八章 得罪评审 三天时限很快便到了。 第三日,杜悦溪特意推了刘教司安排的所有客人,下令自己今日不见客。 她吩咐厨房准备了不少小菜,让冷月带着杜景之出去,自己一人在房中等候阿瑾公子。 日上三竿,长袖坊陆续开始营业,刘教司来请了许多遍,杜悦溪依旧不肯见客。 过了酉时,楼下已经逐渐热闹起来,划拳歌舞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少客人都是冲着杜悦溪来的,最后却被刘教司安排其他姑娘草草打发,一个个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各个卯足了精神,非要刘教司给个说法。 刘教司无奈,只得再度上楼催促。 可杜悦溪只有一句话:今日我有重要的事情,所有客人一概不见。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依旧无人来通传,杜悦溪也不由焦灼起来。 她终于按捺不住,决意自己去瞧瞧。 杜悦溪才出房,还不等下楼,便听一楼大厅传来男人们的惊呼:“是杜姑娘。” “杜姑娘,你终于出来了。” “杜姑娘,我们已经等了一天了,你今天准备跳什么” 大厅内说话声此起彼伏,很快就将丝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杜悦溪环视大厅一圈,并未瞧到自己在等的人,索性阔步往厅外走去。 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拦住杜悦溪的去路:“杜姑娘,你这是去哪里啊我们可都巴巴地等了你一天,你可不能就这样走了。” 说着,便有人伸手想要来拉扯杜悦溪的衣裙。 杜悦溪面不改色,后撤一步,就势抬手,轻轻地推开准备拉扯自己的人:“各位,我今日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恕不能奉陪各位了。” 她刚要走,方才那个被她推开的男人却又凑上前:“杜姑娘,你本身就是一个舞姬,有什么事情能比客人更重要我们都等了一天了,你无论如何也要跳上一曲才能离开。各位说,我说的对不对” 有了一人挑头,其他人也都高声附和起来。 杜悦溪神色骤沉,冷眼盯着男人。 她刚想发作,冷月快步迎上前,将她拉到身后,一边娇媚地推开男人,一边侧过头,低声对杜悦溪道:“他是长袖坊的常客徐公子,日后也是花魁选拔大赛的评审之一,这个时候你可切莫得罪他。” 说着,冷月长袖轻抚,袖筒擦着徐公子的脸慢慢抚摸而过,声音也柔若无骨:“徐公子,杜姑娘今日不便迎客,你想看什么,我跳给你瞧还不成吗” 话音才落,那徐公子却一把推开冷月。 他这一下力度极大,冷月踉踉跄跄后退两步,脚下一滑,左脚绊右脚,一下子摔倒在地,后脑顿时磕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一时之间血流如注。 见了血,众人都慌了神。 杜悦溪几步上前,扶起冷月,为她检查了伤势,见只是皮外伤,立即将她交给刘教司,别过头,锐利的视线顿时对上徐公子。 后者也吓得酒意都消散了一多半,半张着嘴,满脸慌乱。 可对上杜悦溪的视线,他却佯装镇定:“杜姑娘是日后花魁的人选,如何是旁人能顶替的” 杜悦溪才不管那些,冷眼盯着徐公子,沉声便道:“道歉。” 她锐利的眼神宛如一把匕首。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徐公子只怕已经死了上千次。 许久,徐公子才强打精神,仰着下巴,冷色盯着杜悦溪,故作不屑地嗤笑两声:“可笑,让我给她道歉做梦!” 闻言,杜悦溪神色更冷。 她不顾冷月的阻拦,阔步上前,一把扣住徐公子的手腕。 杜悦溪手中力道极大,这一捏之下,徐公子只觉手腕仿佛要从自己的胳膊上分离一般,顿时呲牙咧嘴,痛苦不已。 “我让你道歉。” 徐公子嘴上哀嚎,却抵死不肯道歉:“杜悦溪!我让你跳舞那是我看得起你,花魁大赛就在眼前,你敢在这个时候得罪我,难道就不怕……哎哟哎呦……” 杜悦溪在徐公子的膝盖窝处狠狠踹了一脚。 后者吃痛,直接跪倒在地,额头上满是汗。 “我杜悦溪最不喜被人威胁,尤其是被你这样的人渣威胁。花魁大赛有你这样的人做评审,可见也不是什么正经比赛。你今日若是不给冷月道歉,别想离开长袖坊!” 眼看着杜悦溪下手狠辣,眼神锐利,徐公子也有些胆战心惊,不敢再造次。 他双手被杜悦溪扭在身后,只能费力地仰起头,望向冷月:“对……对不起。” 冷月连连摆手:“无妨无妨,不过是意外而已。”她望向杜悦溪,“悦溪,你快松开徐公子。” 杜悦溪这才甩开徐公子的手。 她转头环顾一圈四周被吓得不轻的人群:“各位,我今日的确有要事在身,改日我一定为各位献舞,今日多有得罪。” 有了徐公子这个前车之鉴,剩下的人根本不敢说话,只有点头的份。 杜悦溪回首睨了睨冷月:“教司,烦请你送冷月去我房中,给她寻个大夫来。” 言毕,杜悦溪拨开众人便往外走去。 她还没有走到长袖坊大门口,却见秦宇在一个小二的带领下,正快步往内走来。 瞧到秦越,杜悦溪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一下子消失了一多半。 她半探着脑袋,往秦宇身后望去。 奇怪的是,秦宇身后却空空如也,瞧那样子似乎他是一个人来得。 片刻的功夫,秦宇已经走到门前。 见杜悦溪盯着自己身后,秦宇顿时明白她在想什么。 他挡住杜悦溪的视线:“公子今日有事来不了了,我来替公子取缨络。” 说着,秦宇已经伸出手,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仿佛只要杜悦溪将东西交给他他便要马上离开。 秦宇着急的态度引起了杜悦溪的怀疑。 她拧眉看向秦宇探出的手。 月色朦胧,在廊下白色烛光的照射下,杜悦溪一眼看到秦宇中指和食指的指缝中居然有一抹殷红的血迹。 杜悦溪错愕地望向秦宇:“阿瑾公子是不是受伤了” 第三十九章 拔箭 马车在一处院落前停下。 杜悦溪在秦宇的搀扶下跃下马车,匆匆往院落内走去。 整栋院落不少人在进进出出地忙碌,可却始终安静如鸡,没有丝毫的声音。 来的路上杜悦溪已经听秦宇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但瞧到榻上的秦淮景她还是吓了一跳。 秦淮瑾的胸口扎着已经被切割得仅剩下箭头的残箭。 他胸口微弱地起伏勉强证明他还活着。 榻边围绕了几个中年男人,一个个都拧着眉心,聚在一起,低声窃窃私语。 不难看看出,这几个中年男人想必便是大夫。 见秦宇回来,其中一个已经白了胡须的男人迎上前:“秦宇,你得拿个主意,公子这箭头到底是拔还是不拔” 秦宇闻言,眉心紧蹙,面色难看得厉害:“刘大夫,你们都是公子信得过的大夫,你们都拿不定主意,让我如何拿主意” 刘大夫长叹一声,小心地睨了睨秦宇,小步凑到秦宇耳边,低声道:“这箭虽然入体不深,可是工资失血过多,若是强行拔箭,只怕公子会有血崩之势,彼时更加不妙啊。” 说完,刘大夫下意识回过头,往榻边望去。 却见杜悦溪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榻边,正定定地望着秦淮瑾。 “她是什么人”刘大夫不解地看向秦宇。 秦宇本就心慌意乱,一时也没有想那么多,顺嘴答应:“这位是长袖坊的舞姬杜悦溪杜姑娘。” 这话一出,几个大夫顿时都变了神色。 尤其是刘大夫。 他几步冲到榻边,一把拨开杜悦溪,恼怒地瞪着杜悦溪,话却是对秦宇说的:“秦宇,你这不是胡闹吗公子重伤,缠绵病榻,你居然还带着舞姬来见公子!此事若是传出去了,你是想让公子清誉尽毁吗” 刘大夫满脸怒色,一张脸憋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恨不得马上将杜悦溪生吞活剥了才能消除他心头大恨。 杜悦溪对他的神色倒是浑然不忘心中去。 她探出脑袋,盯着榻上的秦淮瑾,沉吟片刻才道:“这箭头必须要拔出来。” 话音一落,剩下的大夫们也顿时炸了锅。 “真是可笑!这里每一个都是行医多年之人,难不成还要你一个小小的舞姬来教我们如何做事吗还不快滚出去!” “是啊,一个舞姬,还在这里冒充什么医学大家难不成你以为我们都是死人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之间将杜悦溪贬低到尘埃里去。 他们似乎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本事一般! 面对众人的嘲讽,杜悦溪浑然不往心中去。 她指着榻上的秦淮瑾,慢条斯理,缓缓道:“箭只入了肌理,并未入骨。可伤口隐约有发黑的迹象,可见箭头上或许有毒。若是不能及时拔出箭,待到毒扩散了,阿瑾公子才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命。” 她只瞧了秦淮瑾一眼,居然能准确地说出箭头上有毒之事,倒是让一众大夫们另眼相看。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了方才的不屑,一个个别过头,用疑问的眼神望向刘大夫。 刘大夫盯着杜悦溪看了许久,态度也缓和了些许:“我们自然知道箭头有毒,可公子失血过多,若是拔出箭头造成血崩,该如何处置” “人都已经这样了。按照你的说法,如今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拔箭,最后中毒而亡,要么拔箭,最后失血而亡”杜悦溪指着秦淮瑾,“横竖在你们眼中他怎么都是死,若是拔了箭,指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拔箭头,那便是必死无疑。到底该怎么选,你们还不明白吗” 众人纷纷望向站在身边的人,有人已经开始点头,算是同意了杜悦溪的说法。 刘大夫拧着眉心,顿了许久,依旧坚定摇头:“不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谁来负责” 杜悦溪气得只拍脑门。 她不屑地剜了刘大夫一眼:“我只以为你不肯拔箭,是为他着想,原来你是担心承担责任。” 刘大夫被她说得面色一红:“你懂什么。公子的身份特殊,这责任重大……” 不待刘大夫说完,杜悦溪已经打断了他的话:“管他是什么身份,如今他躺在病榻上,便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你的病人!身为大夫,不能为病人安危考虑,倒是瞻前顾后地担心自己会不会承担责任,这才是荒谬至极!” 刘大夫做了这么多年太医,何曾被人如此训斥过 他老脸一红,顿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你怕承担责任,那就让我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负责便是。” 言毕,杜悦溪拨开刘大夫,阔步上前。 她一只手按住秦淮瑾的心口,用手指测量了箭头和心口的距离,一双秀眉蹙在一起。 杜悦溪总觉的哪里很奇怪,可此时却也来不及细思到底是何处出现了问题。 “秦宇。”杜悦溪望向秦宇,“拿最好的止血散来。” 虽然她说得信誓旦旦,可心中却也担心若是拔出箭后秦淮瑾会失血过多而亡。 秦宇答应一声,很快便拿来了止血散。 杜悦溪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 终于她右手按住秦淮瑾的心口,左手捏住箭头。 唰。 箭头一下子拔了出来。 鲜血顿时喷射而起,一股热烈的血腥味道直扑杜悦溪的面门。 榻上的秦淮瑾身子一下躬了起来,一双剑眉皱在一处。 杜悦溪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止血散洒在秦淮瑾的胸口,双手死死按压住伤口四周。 许久,直到纱布都快要被鲜血渗透,伤口终于不出血了。 杜悦溪长出一口气,瞥了刘大夫一眼:“包扎。” 此刻刘大夫再没有了刚才轻视杜悦溪的态度。 他立即拿着东西上前,迅速给秦淮瑾包扎了伤口。 趁着刘大夫包扎的空隙,杜悦溪离开卧榻。 她这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现在想想她还觉得后怕,若是方才真的控制不住血量该如何是好 第四十章 身份不匹配 屋外晚风抚动,携着空气里的些许寒意。 窗户被吹得沙沙作响,窗户上的明纸被风刮得时而掀起一个角落。 杜悦溪一手搭在秦淮瑾的身上,一手撑在自己的面颊下。 她闭着眼睛,睡得正香,被这寒风吹得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这才缓缓睁开眼。 杜悦溪本想换个姿势再睡,抬眼却见秦淮瑾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正睁着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 “你醒了”杜悦溪露出一脸喜色,困意顿时消失不见,“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半探出身子,第一时间抬手去摸秦淮瑾的额头。 不想手指才刚刚触碰到秦淮瑾的皮肤,手腕忽然被他一把扣住。 杜悦溪错愕地盯着秦淮瑾,刚想说话,忽然发觉秦淮瑾的掌心温度高得吓人。 看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和刘大夫所思的不同,杜悦溪对于拔箭之后的失血并不过虑,她更担心的是秦淮瑾会不会因为伤口发炎引起高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发烧了。我这就去让他们给你准备药。” 杜悦溪说着就要起身。 忽然,她打了一个趔趄,下一秒,杜悦溪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床榻上。 不待杜悦溪回过神来,秦淮瑾一个翻身向上。 他左手扣着杜悦溪的手腕,右手撑在杜悦溪的耳边,双眼因为高热而变得通红,纹丝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杜悦溪。 秦淮瑾眼中毫无感情,甚至都难看到他眨眼。 对上秦淮瑾的视线,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杜悦溪也忽然生出了一阵不安之感。 好在秦淮瑾只是定定地凝视着杜悦溪,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顿了许久,杜悦溪终于小心地抵住秦淮瑾的肩膀,低声道:“阿瑾公子,你发烧了,必须要马上用药。” 她不说话,秦淮瑾也没有反应。 她一说话,秦淮瑾忽然俯低身子,嘴唇寻着杜悦溪的唇瓣而来。 杜悦溪知道,秦淮瑾现在高烧未退,人也有些糊涂。 甚至他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行为。 她猛然捂住自己的嘴,不住摇头:“阿瑾公子,你冷静一点!” 杜悦溪的话并没有让秦淮瑾停下他的动作。 无奈,杜悦溪只能暗道一声:对不住了。 她猛然抬起膝盖,狠狠地撞在秦淮瑾的双腿之内。 果真,秦淮瑾受到攻击,顿时皱眉,露出痛苦之色。 他一个翻身,倒回一边榻上。 或许是因为双腿之间的剧痛,秦淮瑾倒是逐渐冷静了下来。 杜悦溪趁机起身,顾不得多言,几步冲到房外。 秦淮瑾没有醒,秦宇等人都守在院中,没有一人去歇着。 一看到杜悦溪,众人立即露出喜色。 “阿瑾公子醒了。你们快去准备一副散热药来。还有,多准备一些温帕子。他烧得很厉害,必须马上降温。” 经过拔刀之事,这里的一干人都对杜悦溪心服口服。 她一下令,众人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各自便去忙碌,只留下刘大夫和秦宇一同跟随杜悦溪进了房间。 秦淮瑾只醒来了那么一会儿,眼下又睡过去了。 刘大夫给秦淮瑾做了全面的检查。 他胸口的伤势暂时无碍,只要等到他的烧退了,再服用一些清热解毒的药物,基本就能控制。 可是,刘大夫在给秦淮瑾检查的时候,却意外发现秦淮瑾双腿之间居然有一道淤青。 他皱着眉头,侧眼看向坐在一边,显然还惊魂未定的杜悦溪。 “刘大夫,公子如何了”秦宇不明就里,只关切地望着刘大夫,小声问道。 刘大夫将自己的诊断结果告诉秦宇,顺便吩咐他去看着厨房煎药。 听到刘大夫的话,秦宇高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欣喜若狂地冲出房间,直奔厨房。 刘大夫则冷眼坐到杜悦溪对面:“杜姑娘一手好医术,便是老夫也自愧不如。” 杜悦溪本还沉浸在方才的错愕之中,听到刘大夫的话,不由一愣,缓缓抬眼望向刘大夫:“刘大夫谬赞了。” “姑娘,你刚刚救了我们公子一命,有些话老夫本不该这个时候说。不过,有些事情,若是不能提前和姑娘说明白了,老夫只怕姑娘日后会伤心。” 杜悦溪不解地挑着眉角,打量着刘大夫,心中无数疑问涌动。 自己不过只是救个病人而言,怎么还救出伤心来了 刘大夫为难地睥睨了两眼榻上的秦淮瑾,沉吟许久,才小心地看向杜悦溪,轻声道:“姑娘出身舞坊,与我家公子的身份天差地别。姑娘若是想要借助我家公子的身份一飞冲天,只怕是找错了人。” 初时,杜悦溪还有些不明白刘大夫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眨巴着一双眼睛,不解地盯着刘大夫。 两人视线相撞,刘大夫不动声色地指了指秦淮瑾下肢的方向,意有所指地缓缓道:“公子在病中一时烧得糊涂,若是有什么失仪的地方也在情理之中。可姑娘你毕竟见惯了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男子,想必应该知道如何应对。” 杜悦溪顺着刘大夫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他是什么意思。 杜悦溪霍然站起身,指着秦淮瑾:“你该不会以为我和他……” 刘大夫慌乱地摆摆手,拉住杜悦溪的衣袖,扯着她,让她坐回椅子上。 他的身子往杜悦溪面前探近几分,声音压得更低:“杜姑娘,我知道你想要借着有钱公子离开那长袖坊。不过,我家公子实在不是你的上佳选择。” 刘大夫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了一只荷包。 他本还想数一数荷包中有多少银子。 可思忖再三,刘大夫直接将荷包整个拍在杜悦溪的手中。 他望着杜悦溪,轻声道:“杜姑娘,这些银子就算做老夫替我家公子给你的诊金。今日之事,老夫也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希望日后姑娘也对今日发生的事情三缄其口。” 杜悦溪盯着手里的荷包,忽觉一阵好笑。 她冷笑两声,霍然起身,将荷包交给刘大夫,从衣袖里拿出那只缨络:“这是你家公子的,如今物归原主!” 第四十一章 再起风波 杜悦溪气鼓鼓地回到长袖坊。 昨天晚上还热闹非凡的长袖坊到了早晨寂静得居然都多出了几分寥落之感。 杜悦溪一肚子怒火,浑然没有发觉自她进长袖坊,直至她入了后院,居然都没有看到一人。 按说平日里即便是舞坊的姑娘们歇下了,也会有专门守白日的小二候在舞坊才对,今日舞坊却是空空荡荡,寂寥无人。 杜悦溪忙活了一夜,肚里早就是饥肠辘辘。 她径直往厨房走去。 才走过长廊,转过弯,却见一蓬头垢面的丫头从后院冲了出来。 瞧到杜悦溪,丫头小跑两步上前,一下子扑进杜悦溪怀中:“杜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救救长袖坊啊。” 原来,昨天晚上杜悦溪离开长袖坊后不久,来了一队官兵说什么要搜查长袖坊。 从前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就是循例检查,一般都是刘教司和带头的官兵说上两句好话,再贡献几坛好酒了事。 可是昨日那些官兵根本不听刘教司说话,一个个凶神恶煞,在长袖坊上上下下一顿搜查,最后在后院一处柴房中找出了一袋东西,随即便不由分说,将长袖坊所有人都带走了。 这小丫头因为当时故意偷懒,躲在茅房这才看看躲过一劫。 听完小丫头的话,杜悦溪顿感头疼欲裂:“你可知道官兵搜查出来的是什么” 小丫头原本只是长袖坊帮忙倒夜香的小姑娘,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加之昨夜受了惊吓,一时之间语无伦次,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不……不知道。奴婢只是依稀听到那些官兵说什么是死罪。除非教司能说清楚那东西是谁的,否则得话,全长袖坊上下都要入狱。” 闻言,杜悦溪更是错愕。 长袖坊在城中做了不是一日两日,别说是刘教司,就连长袖坊的姑娘们谁不认识几个权贵 官兵敢用这样的话来要挟长袖坊,可见搜查出那东西定然不是小事。 只是杜悦溪不明白,刘教司素日里管教姑娘们极其严格,就连请楼都不许她们涉足,自然更加不会允许长袖坊的姑娘们私藏什么大逆不道的物件,为何会招来如此大灾那些官兵又是为何半分情面都不留,非要在长袖坊生意最好的时候来搜查 这其中实在是有太多问题! 思及此,杜悦溪更觉头疼欲裂。 小丫头拉住杜悦溪的衣袖,来回晃动两下,声音里也多出了几分哀求:“杜姑娘,你可一定要救一救长袖坊啊。长袖坊看似只是一个舞坊,可是养活了不少人。刘教司素日里最喜行善事,咱们长袖坊中不少丫头都是奴婢这样无家可归之人。若是没有了长袖坊,我们只怕根本活不到今日啊。” 小丫头说到伤心处,垂着眼皮,嘤嘤地哭了起来。 杜悦溪揽住小丫头的肩膀,轻轻拍打两下。 她倒是没有想到,刘教司平日里瞧着不近人情,私下居然还是这等有善心之人。 看来,她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你先寻个地方躲起来,我去县衙瞧瞧。不管官兵搜到了什么东西,要动长袖坊这么一个大舞坊,总不能偷偷摸摸,一定会有官方消息得。”杜悦溪给小丫头擦了眼泪,又寻出一锭银子交给她。 不想小丫头却将银子还给杜悦溪:“杜姑娘,你打点官府上下定然需要不少银子。这银子你留着。我也不去寻其他藏身的地方,我就留在长袖坊。你若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便是。” 小丫头看着年纪轻轻,倒是侠肝义胆。 杜悦溪摸了摸小丫头的头顶,长叹一声:“好。那你且在舞坊等着,我去探听消息。” 杜悦溪安抚了小丫头,自己离开长袖坊,径直往县衙而去。 时辰还早,街面上连卖早点的都没有。 杜悦溪脚下步子飞速,满腹心事,思前想后,总觉得长袖坊此事处处都透露着古怪,可到底是哪里奇怪,一时半会却也说不上来。 她从主街转入县衙所在的街道。 县衙门口的申冤鼓已经尽在眼前。 忽然,自一侧的暗巷中探出一只手,拉住杜悦溪,将她扯进暗巷之中。 杜悦溪刚想动手,对方忙捏住她的胳膊,低声道:“杜姑娘,是我。” 对面之人挑起面纱,露出那张绝美容颜。 “司星姑娘”杜悦溪惊愕出声。 司星挑着面纱,四下环顾一圈,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说着,她转身匆匆入了暗巷,杜悦溪满腹疑惑,紧随其后。 司星带着杜悦溪一路走进暗巷深处。 就在杜悦溪有些按耐不住,想要仔细问问司星到底想带自己去哪里的时候,司星一个侧身,推开了一扇木门。 两人侧身鱼贯而入,木门很快重新关上。 杜悦溪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十分有品味的小院,院子不大,只有三间屋子,却收拾得格外干净,院中放着几只大缸,缸里养着不少水莲。 司星引着杜悦溪入了正对远门的堂屋。 她这才取下面纱,交给屋内伺候的婢女,低声道:“你们都出去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几个婢女答应一身,纷纷退了出去。 司星在桌边坐定,倒了两杯茶水,其中一杯推到对面,这才抬眼望向杜悦溪,颔首点头。 杜悦溪坐到司星对面。 她满心焦灼,也顾不得喝茶,定定地望着司星。 司星喝干净了茶,才不紧不慢地缓缓道:“长袖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一早等在那里,就是为了拦住你。” 杜悦溪狐疑地挑着眉角,打量着司星:“你如何知道我没有被带走又是如何知道我一定会来” “昨夜长袖坊出事,望春楼很快便得了消息。我特意打探了一下,知道你昨夜出了门,因此你定然没有被带走。冷月和你弟弟都被带进去了,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任凭官府处置他们。所以我猜测你一定会来。” 司星说得有理有据,打消了杜悦溪心中的猜测。 第四十二章 如此大局 杜悦溪这才喝了茶水,望着司星:“司星姑娘既然打探了昨夜的消息,可知道官兵到底从长袖坊搜到了什么东西” 司星长叹一声,眉心皱得更紧:“自从当今陛下登基之后,对烟膏可谓是恨之入骨。他特下了令,任何人不得私藏兜售烟膏,便是小小一袋都足以定流放之罪,何况昨日从长袖坊搜出的可是整整一公斤。” 闻言,杜悦溪的面色也骤然苍白起来。 她虽然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却也已经知晓了这里的禁烟程度。 难怪那些官兵会将长袖坊所有人都带走。 一公斤的烟膏,若是不能说清楚,只怕长袖坊所有人都难辞其咎,轻则流放,至于刘教司恐怕非要判个腰斩的罪名。 杜悦溪来之前已经想到此事定然十分棘手,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涉及烟膏。 她一时没了主意,眼神涣散地盯着桌面,低声重复着同样的问题:“烟膏怎么会是烟膏” “杜姑娘。”司星探手轻轻握住杜悦溪的手腕,玉白的手指尖在杜悦溪的手背上点动了两下。 后者这才醒过神来,重新看向司星。 “眼下烟膏之事还可暂缓,难道杜姑娘没有发觉这件事的古怪之处吗” 杜悦溪与司星四目相对,顿了几秒,忽然扬动唇角冷笑一声:“此事只怕不是冲长袖坊,而是冲我来的吧。” 司星见杜悦溪反应如此迅速,不由也啧啧称赞。 难怪二爷对杜悦溪青眼有加,她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意识到此事最终目标在她实在是不同凡响。 就在司星思索的功夫,杜悦溪已经将事情大致理清楚了。 长袖坊经营多年,刘教司更是人精。 她深谙如何与各种三教九流打交道,自然也熟稔官府法令。 只要有刘教司在,绝对不会让长袖坊任何一个姑娘和烟膏扯上关系。 这么多年长袖坊从未开罪过任何一位权贵,偏偏杜悦溪来了官府就查到了长袖坊。 且官府带走了长袖坊所有的人,偏偏就漏了杜悦溪。 此事实在是古怪得很! 杜悦溪只要稍加分析,也不难猜到对方设了这么大一局,想必正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是杜悦溪实在不明白。 就算她这段时间因为比舞大赛的事情出了风头,就算她如今是城中炙手可热的花魁候选人,却也不至于让人动这么大的心思,布如此要命的局。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如此设计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难道就是想要她的性命吗 杜悦溪并没有将自己所有的分析都告诉司星,只是说了她大致能想到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言毕,杜悦溪望着司星,沉声问道:“司星姑娘一早等候,专门拦下我,应该不是只为了听我说这些吧” 司星点点头:“我毕竟出身长袖坊,也不想看着长袖坊被牵涉进这样的事情中。杜姑娘,恕我直言。你如今根基未稳,以你的身份根本无法营救长袖坊众人。听我的,寻个藏身之处,等我的消息。不出三日,我定能给你一个答复。” 杜悦溪狐疑地凝视着司星,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我既然已经猜到对方是冲着我来的,又怎能躲起来做缩头乌龟由着对方对舞坊的姐妹们下手司星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如今已经改名换姓,再与长袖坊无关。此事还是不要再插手,以免引火烧身。” 说完,杜悦溪起身对司星行了万福之礼:“今日之事多谢司星姑娘提醒,我自会小心。你一人在望春楼讨生活,也多有不便之处,日后还是要善自珍重。” 杜悦溪不给司星回话的机会,转身便往屋外大步而去。 她才走到门口,司星忽然起身,几步冲到杜悦溪身边。 她扣住杜悦溪的手腕,将一块玉佩塞到杜悦溪手中,眼底闪过一抹担忧:“杜姑娘,你若是执意要去,我也拦不住你。这东西你拿着,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定要亮出此物,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候救你一命。” 不知为何,杜悦溪总觉得司星在和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和方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垂首想要看清楚司星到底给了自己什么样的玉佩。不想司星却死死地捏住她的手腕,对她摇了摇头,低声道:“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千万不可拿出来。” 杜悦溪对上她坚定的眼神,沉默片刻,才将玉佩装进随身带着的荷包中,对司星点了点头,拉开门,阔步而出。 司星站在门边,目送着的杜悦溪离开,才长叹一声,转身入了房中。 她推开房中屏风,打开密室。 密室之内,秦淮钰正端坐在桌边,手里握着一只玉杯。 秦淮钰晃动玉杯,杯里的酒浆摇曳。 他回首睨了睨司星:“送走了” 司星不动声色地答应一声,回身关好密室大门,缓步走到秦淮钰身边:“二皇子为何要这样做” 秦淮钰挑眉打量了司星两眼,眼底多出几分不满。 司星垂着眼,躲开秦淮钰的视线:“奴不明白。二皇子分明想要招揽杜悦溪入麾下,日后好让她出面坏了三皇子的名声。既然如此,二皇子何必非要如此磋磨她呢” 秦淮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睁着一双醉眼盯着前方,缓缓道:“老三如今就在城中,那枚缨络你也看到了。” 司星点头,不发一言。 “我就是要让老三去救她。堂堂一介三皇子,不惜暴露身份,只为营救一舞坊之女。此事若是传入京城,我倒要看看那些支持老三的老臣们还有什么脸面父皇到时候就算再怎么想要偏心老三也不成了。” 说完,秦淮钰哈哈大笑两声,侧头淡然地望向司星。 司星迎上秦淮钰的目光,长叹一声:“可如此一来,三皇子在杜悦溪心中便是英雄了。难道二皇子你就没有任何担忧吗” 话音才落,司星对上了秦淮钰冷冽的视线,不由心中一颤,立即起身,恭敬地对秦淮钰行了礼:“奴多言了。” 第四十三章 舌战邓知县 咚咚咚。 县衙门口的申冤鼓传来一阵悠扬的声音,划破了早晨的寂静。 县衙大门缓缓推开,一个衙役衣衫不整,打着哈欠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 看到敲鼓的人,衙役揉了揉眼睛,立即对着院内高声喊道:“长袖坊的漏网之鱼来了。” 杜悦溪听到他的称呼,心中升起一阵不悦。 她一把夺过衙役手里拎着的腰带,狠狠地在衙役的腰间抽了两下,沉声道:“什么漏网之鱼长袖坊一案可曾开衙审理” 衙役被杜悦溪说得发懵,又见她气势凌人,顿时有些心中没底,只小心地盯着杜悦溪,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没有。” “既然未曾开衙审理,那就是没有定案。没有定案连嫌疑人都算不上,提什么漏网之鱼”杜悦溪说着,顺势将腰带扔给衙役,冷声道,“邓知县呢带我去见他。” 衙役眼看着杜悦溪昂首扩胸,丝毫没有半分胆怯,径直就往衙门中走去,自己也有些不知所错,居然生出了几分敬意,跌跌撞撞地跟上前去。 外面申冤鼓的声音早就将邓知县唤醒了。 昨夜在长袖坊搜到了一大袋烟膏,此事非同小可,邓知县一夜都没怎么休息,天快要明的时候才堪堪睡了一觉。 没想到这么快又被吵醒,一时之间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边系着腰带,一边从后院阔步往外走来。 看到杜悦溪,邓知县也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 昨夜衙役们去长袖坊抓人,回来之后邓知县还特意去看过。 长袖坊的姑娘们一应都在,就连长袖坊内的小二都在,唯独不见杜悦溪。 当时邓知县还斥责过衙役们,让他们去抓人,重点就是为了带杜悦溪回来。 他们可好,有的没的带回来一大堆,独独重要得却没有带回来。 没想到,一早这杜悦溪居然就自己送上门来。 邓知县见识过杜悦溪的厉害,此刻看到她,即刻便要吩咐衙役们将她扣下。 不想杜悦溪却抢在邓知县前一步,大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厅中,望着邓知县高声道:“邓知县,我来替长袖坊喊冤。” 邓知县本以为对上杜悦溪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居然是这一幕。 他愣了片刻才逐渐回过神来,正了正自己的帽檐,寻了一把椅子坐定,居高临下地盯着杜悦溪:“大胆!你居然还敢为长袖坊喊冤昨夜可是本官手下的人亲自从长袖坊内搜出了烟膏,长袖坊内的客人们都可见作证。有何冤情可言” 杜悦溪不紧不慢,仰起头盯着邓知县:“敢问知县大人,长袖坊内可有人认了那烟膏是她们的” 邓知县抿着下唇,摇摇头,冷笑两声:“那些女人一个个以为自己伺候过几个达官贵人尾巴就翘上天去了,居然敢与王法抗衡,到现在为止也都抵死不认。” “也就是说,邓知县您也没有证据证明那烟膏就是长袖坊的姑娘们的”杜悦溪紧跟着问到。 这话让邓知县面色越发难看。 他环顾了四周一圈,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暂时没有。本官已经下令,除非能拿到她们的口供,否则她们一个也别想离开。” 杜悦溪并不将邓知县的话放在心上,接着道:“长袖坊每日开门营业,接待客人。每天能够自由出入长袖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大人又是如何肯定,那烟膏就是长袖坊姑娘们的呢” 邓知县半张着嘴,一时之间居然真的找不到反驳之言。 顿了许久,他才沉声道:“烟膏是在长袖坊的后院找到的,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大人可曾去过长袖坊”杜悦溪反唇相讥。 邓知县老脸一红:“本官怎会去那种地方。” “大人没有去过,难怪大人不知道。长袖坊的后院并非禁地,客人们也大多都能自由出入。大人仅仅凭借东西是从长袖坊后院搜到,就认定那东西是姑娘们的,未免有些草菅人命,太过不服责任了。” “你……”邓知县气得浑身发颤,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想往杜悦溪头顶砸去。 对上杜悦溪倔强坚定的目光,邓知县忽然想起她背后之人,扬着的手顿时收了回来。 “就算不是长袖坊众人的,可东西是从长袖坊后院被搜查出来的,她们配合本官回来问话,难道不该吗” “当然应该。不过从昨夜到现在,想邓知县要问的话也都问完了。不知能否让长袖坊的诸位姐妹们回去了呢” 邓知县霍然站起身,冷色盯着杜悦溪:“杜悦溪,你别以为你背后有人撑腰,就可以不把本官放在眼中!本官是知县,是父母官。本官有权责问辖区之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长袖坊一事没有查明之前,长袖坊的人,包括你在内,谁也别想离开!” 说着,邓知县挥了挥手,便想让一众衙役上前押杜悦溪离开。 不想后者只是一记眼刀,衙役们居然都顿在原地,一时之间谁也不敢上前。 邓知县气得跺脚:“你们这些废物!本官素日里都白养你们了” 杜悦溪见邓知县已经撕破脸皮,索性也站起身,冷色盯着邓知县:“知县想要草菅人命,公报私仇,将我与你之间的恩怨发泄在长袖坊身上,此事若是被你的顶头上司知道,知县的乌纱帽只怕是也保不住了吧!” 邓知县气得面色铁青,双手不住颤抖,声音也冷得厉害:“你威胁本官你以为真的会有人管这样的事情吗” “若是知县的顶头上司不管,大不抵我便闹到京城,闹到皇上面前。我就不相信,知县一人就能颠倒是非黑白。” 说着,杜悦溪转身要往外走。 见状,邓知县高声吼道:“给我拦住她!” 几个衙役冲上前,不到一秒的功夫,都被杜悦溪放翻在地。 杜悦溪回过头,冷色盯着邓知县:“我不介意将此事闹得更大一些,只是知县自己想想,后果你能否承担得住!” 第四十四章 三天时间 眼看着杜悦溪无人能拦,这就要离开衙门,邓知县也不由慌了神。 杜悦溪不可怕。 可她背后的三皇子可是一尊大佛,邓知县实在是开罪不起。 思及此,邓知县忙高声道:“等一等!” 杜悦溪顿住脚步,心中也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她倒是真的害怕邓知县一气之下当真让她走了。 且不说杜悦溪人生地不熟,想要进京告御状可能性几乎为零。 就算是她入了京,见到了皇上,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到时候长袖坊这个案子只怕是早就尘埃落定。 她再想申冤,只能给死人平反了。 邓知县盯着杜悦溪的后背,绕是心有不甘,却不得不赔上笑脸:“杜姑娘,你着急什么我也没有说此事一定是长袖坊的姑娘们所为。不过,东西既然已经搜出来了,我若是装聋作哑,也没法给旁人交代,你说是不是” 杜悦溪不动声色地长出一口气,面色逐渐缓和下来。 她别过头,望向邓知县,唇角轻扬,淡然一笑,沉声道:“邓知县所言极是。所以我今日来,并非是想要为难邓知县,我只是想要跟邓知县商量一个解决办法。” 邓知县大点其头:“杜姑娘有什么法子不妨说来听。” 杜悦溪凑上前:“请邓知县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查一查此事。在我调查期间,你不得对长袖坊的任何一个人动刑。若是我没能查到真相如何,我愿承担私藏烟膏的罪名。” 邓知县陡然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杜悦溪,脸上的喜色眼看着就要掩盖不住了:“真的” 杜悦溪微微点头。 邓知县顿了几秒,才故意试探:“可此事终究不是杜姑娘做的。杜姑娘即便是在本官这里承认了,来日若是上面问起来,你再翻供,岂不是要将本官陷入不仁不义之地” “知县放心。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我自有办法永不开口,让知县放心。” 邓知县狐疑地打量了杜悦溪两眼,本想仔细问问她有什么办法,却又觉得似乎有些逼人太甚,索性假装大度地摆摆手:“倒也不必。杜姑娘深谙大义,又是个义气之人,本官便相信杜姑娘这一次。本官给你三天时间,如何” 杜悦溪挑眉打量着邓知县。 此人实在是老奸巨猾。 三天时间! 私藏烟膏这样的事情,不管背后策划之人到底是谁,定然会竭尽全力,隐藏好所有马脚。 想要在三天之内查清楚此事,简直是难如登天。 可邓知县已经退了一步,若是自己再不知好歹,只怕他连这一点机会都不给了。 思及此,杜悦溪咬牙点了点头:“三天就三天!” 和邓知县达成一致,杜悦溪提出她要见一见长袖坊的人。 邓知县吩咐手下带她去了监牢。 监牢漆黑,牢门才开,杜悦溪便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迎面而来。 “她们都在里面。” 杜悦溪谢过衙役,侧身而入。 本以为长袖坊的姑娘们平日里一个个金尊玉贵,骤然到了这种地方定然是苦不堪言。 杜悦溪入了监牢之内才发现,浑然是自己想多了! 虽然邓知县对长袖坊手下不留情,可是监牢的这些衙役们平日里在长袖坊只有留在大厅远远地欣赏歌舞的份,如今却可以和长袖坊的姑娘们如此亲近,一个个自然喜不自胜。 他们索性将姑娘们都放了出来,非但好吃好喝伺候着,居然还在监牢的走廊内摆起了宴席,邀请姑娘们一同跳舞。 一时之间监牢内热闹非凡。 即便是杜悦溪的到来,也没能让这些热闹减弱半分。 杜悦溪将刘教司和冷月唤到角落。 比起其他人,刘教司的脸上的确带着担忧之色。 杜悦溪没有见到杜景之,询问之下才知道,杜景之被关到男监。 不过刘教司花了些银子,已经买通那边的牢头,想必不会为难杜景之一个孩子。 “多谢教司。”杜悦溪谢过刘教司,才小声问道,“教司昨夜可仔细想过,那烟膏会是从何处来的” 刘教司一脸愁容,眼下都多出了一片乌青。 听到杜悦溪的问话,她也只是无奈摇头:“我左思右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缺德,居然会把这东西带入长袖坊。我私下也问过其他人,她们有的人连那东西都不认得,更别说私带进舞坊了。” 刘教司的回答和杜悦溪思考得差不多。 她把自己和邓知县的赌约告诉刘教司。 听完她的话,刘教司也陡然睁大眼睛:“你这不是胡闹吗三天时间,查个偷银子的都难,何况还是要抓住这种处心积虑之人!” 杜悦溪握住刘教司的手,一边摸索着她的手背,一边低声安抚:“教司放心。无论是谁,既然做了,必定会露出马脚。教司和各位姐妹只管在这里好好住上三天,浑然当成是休息了。三天之后,无论结局如何,我定然能让各位姐妹们安然无恙地离开。” 冷月眼看着杜悦溪神色坚定,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沉声对杜悦溪道:“有件事情或许和此事有关。前天夜里我哄睡了景之,起夜的时候瞧到司琴身边的白桃,她鬼鬼祟祟地在后院忙活。司琴这几日心情不好,我本以为白桃是想寻些东西逗弄司琴高兴,如今想来恐怕另有深意。” 提到司琴,杜悦溪环视一圈,这才发现众人之中唯独不见司琴的身影。 她疑惑地看向刘教司和冷月。 不待杜悦溪开口,二人对视一眼,刘教司低声道:“司琴进来之后,便贿赂了牢头。那牢头从前经常想要做司琴的座上宾,这次可算是有了献殷勤的机会,已经给她挪了一间单人牢房。” 司琴一向锦衣玉食习惯了,倒也能理解。 杜悦溪点了点头:“好。教司和各位姐妹暂时留在这里,我定然早日寻了答案,回来解救各位姐妹。” 杜悦溪离开牢房的时候,依稀还能听到监牢中传来长袖坊姑娘们和牢头等人嘻嘻哈哈玩乐不停的声音。 第四十五章 偶遇 午后热辣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明纸照射而入,将整间房子都照射得暖洋洋得。 秦淮瑾缓缓睁开眼,四周静悄悄得,空无一人,只有床边的香炉里熏香散发着温和的香味。 他转动双眼,四处扫视一圈,什么都没有看到。 秦淮瑾分明记得自己前不久还见过杜悦溪,她就守在自己床边。 怎么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吗 亦或者他只是在做梦而已 就在秦淮瑾四处张望的时候,房门推开,秦宇端着托盘,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见秦淮瑾醒了,秦宇顿时露出笑意,大步上前。 托盘放在一边的小方几上,秦宇凑到秦淮瑾面前:“主子,您可算是醒了。您已经昏睡了快要一天,奴才可都吓死了。” 秦淮瑾没有回答秦宇,四下环视一圈,低声问道:“是你一直守在我身边吗” 秦宇皱着眉头,露出为难之色。 见状,秦淮瑾接着道:“我记得我看到了杜悦溪,她人呢” 秦宇犹豫再三,只是从衣袖里拿出那枚缨络交给秦淮瑾:“这是杜姑娘送来的,奴才检查过了,的确修补得很好,几乎看不出什么漏洞。” 他越是如此,秦淮瑾越是觉得奇怪。 秦淮瑾接过那缨络看了两眼,随手放在枕头边,拧着眉心盯着秦宇:“她人呢” “主子,您才刚刚醒来,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奴才这就去唤刘大夫来。” 这下秦淮瑾彻底恼火起来。 他猛然坐起身,就势扔掉额头上盖着的温帕子,冷色盯着秦宇:“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秦宇见秦淮瑾当真动了怒气,只得垂着脑袋,支支吾吾了半天,总算是将刘大夫和杜悦溪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秦淮瑾。 “胡闹!”秦淮瑾即刻掀开被子,立即起身,撒上鞋子,起身就要往外走。 “主子。”秦宇拦住秦淮瑾的去路,“您要去做什么” “杜悦溪虽然出身长袖坊,可她骨子里高傲着呢。刘大夫这样说她,她如何能受得了” 见秦淮瑾还要往外走,秦宇一个滑跪直接跪在秦淮瑾面前:“主子,您身子尚未痊愈,杜姑娘之前吩咐了,您绝对不能随意走动。何况就算您现在要去见杜姑娘,她也未见得就会见您。” 秦淮瑾挑着眉角,狐疑地盯着秦宇。 秦宇咬着下唇,顿了许久,才低声道:“长袖坊被查出有人藏烟膏,长袖坊上下都被府衙的人带走了。奴才听说杜姑娘和邓知县打了赌,要在三日之内查到到底是谁栽赃了长袖坊,否则的话……” 秦宇小心地盯着秦淮瑾,后边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否则如何”秦淮瑾逼上前一步,冷色盯着秦宇,沉声问道。 秦宇声音更低:“否则的话,杜姑娘会承认烟膏是她的。” “胡闹!” 秦淮瑾说完,一把拨开秦宇,头也不回,径直往外走去。 秦宇见状,只得扯过一边挂着的外衣,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一边追着秦淮瑾跑,一边还不住高声道:“主子,您倒是披件衣服啊。” 秦淮瑾身为三皇子,在京城时一直以冷静著称。 这还是秦宇第一次见到秦淮瑾如此紧张。 何况还是因为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舞女。 秦宇跟了秦淮瑾这么多年,自家主子的脾性他再清楚不过。 即便如此,秦宇还是有些不明白秦淮瑾到底为何会如此对待一个舞姬。 秦淮瑾出了院落,翻身上马,吩咐秦宇不许跟着,自己便策马而去。 他一路穿过正街,直奔长袖坊。 平日里热闹非凡的长袖坊如今冷冷清清,就连长袖坊门前的街道上都是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秦淮瑾策马至长袖坊门前,翻身刚下马,却见杜悦溪一人站在廊下,双手负在身后,仰着脑袋,不知在打量什么。 秦淮瑾伤势尚未痊愈,加之一路狂奔,下马时有些头晕目眩,险些栽倒。 他扶住马背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这才径直往长袖坊内走去。 “杜……” 秦淮瑾的话刚到嘴边,却见长廊内侧缓步走出一人。 “杜姑娘。”秦淮钰唰地一下打开扇子,神色淡然地在杜悦溪身上打量一圈,“长袖坊出了这样的事情,杜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直说便是了。” 杜悦溪对秦淮钰行了个万福礼,抬眸望向他,眉眼之中还带着几分淡然的笑意,轻声道:“多谢二爷。眼下,我的确有件事情想要请二爷帮我看看。” 说着,杜悦溪凑上前:“我寻思着,烟膏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地出现,既然私藏烟膏的人找不到,那兜售烟膏的人总能找到吧” 秦淮钰一愣:“你是想让我帮你看看烟膏的上家是谁” 杜悦溪不置可否,直视秦淮钰:“半个月后的花魁大赛,二爷在我的身上下了不少赌注。若是长袖坊在这个时候出事,我便再也没有参加花魁大赛的资本。到时候二爷受到的损失不比刘教司少。二爷细想想要不要帮我” 两人四目相对,顿了许久,秦淮钰才扬动唇角,冷笑一声。 他刚要回话,余光瞥到了长袖坊门外,依稀看到秦淮瑾站在远处。 秦淮钰心中一动,忽然探手,一把拉住杜悦溪的手腕。 他动作迅速,杜悦溪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踉跄向前两步。 秦淮钰就势握住杜悦溪纤细的肩膀,两人顿时凑在一起。 “杜姑娘,我虽然答应了要带你入京城,可像你这样的姑娘一寻便是一大把,杜姑娘为何认定我一定会帮你” 杜悦溪扬动下巴,傲然地凝视着秦淮钰:“若是一抓一大把,二爷何必在我身上花这么大的功夫二爷知道,寻个花魁容易,可寻个能帮二爷做事的人难如登天。” 两人一来一往,言语之中将互相利用的关系说得明明白白。 二人的举动落在秦淮瑾眼中却变成了另外一种关系。 秦淮瑾盯着两人,不由冷笑一声,转身要走。 “来都来了,何苦走呢” 第四十六章 针锋相对 杜悦溪别过头,顺着秦淮钰看的方向望了过去,一眼看到站在门边的秦淮瑾。 他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袍,脸上满是苍白,尤其是嘴唇没有丝毫血色。 对上秦淮瑾的视线,杜悦溪下意识地往那边挪了挪脚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顿住脚步,收回目光,半低着头,不去看他。 她所有的小动作都落在秦淮瑾眼中。 秦淮瑾收敛神色,大步径直入了长袖坊。 他与秦淮钰对面而立,两人神色冷峻,皆面无波澜地盯着对方。 杜悦溪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游走一圈。 之前第一次见到秦淮瑾,她便觉得秦淮瑾看着有些眼熟。 如今两人都站在她面前,杜悦溪总算是想起秦淮瑾为何瞧着眼熟了。 他和秦淮钰的眉眼十分相似,只是两人一个沉静如水,一个透露着些许老谋深算的狡黠。 “三弟。”秦淮钰率先开口,“你来这里怎么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听到秦淮钰对秦淮瑾的称呼,杜悦溪顿感所有的疑惑迎面解开。 难怪秦淮钰在看到那只缨络的时候露出那等神色。 想必他早就猜到了那缨络是谁的。 难怪她遍寻城中没有能找到和那缨络匹配的丝线,秦淮钰却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就找到了。 他们既然是兄弟二人,想必彼此之间资源共通,自然是你有什么,我也有什么了。 秦淮瑾面无波澜,余光扫视了杜悦溪一圈,嗤笑两声:“二哥来这里不也没有和家里说嘛父亲遍寻二哥不见,还以为二哥又跑到哪里玩去了呢。” 秦淮钰大笑两声。 他忽然伸手,环住杜悦溪的肩膀,手指在杜悦溪的肩头轻轻点动两下,故意将她往自己的怀中拉扯几分。 秦淮钰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杜悦溪也有些措手不及。 她拧着一双秀眉,本能地抬眼看向秦淮瑾,身子来回挣扎一番,想要甩开秦淮钰的手。 后者凑到她耳边,不动声色地低声道:“你要我帮你做的事情我答应你,现在你得先帮我做一件事。” 言毕,秦淮钰抬起眼,对上杜悦溪的视线,唇角微扬,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 果真! 杜悦溪顿了一会儿,挣扎的动作逐渐变小,最后索性彻底放弃。 她半垂着脑袋,由着秦淮钰搂着自己。 这小小的变动全部落在秦淮瑾眼中。 对方分明只是个认识没有多久的舞姬,可看到此情此景,秦淮瑾心中倒是真的生出了一阵说不出的怒意。 他冷色盯着杜悦溪,故意揶揄道:“难怪二哥迟迟不肯回去,原来是在这里有了新欢啊。” 闻言,杜悦溪也霍然抬起头,直对秦淮瑾的视线。 他嘲讽的目光直击杜悦溪的心口。 刘大夫的话还在杜悦溪耳边不住回响。 混杂上这个目光,杜悦溪忽觉自己像个小丑。 她冷笑两声,身子一软,索性整个人都靠在秦淮钰身上,一手把玩着秦淮钰腰间的带子,侧眼睥睨了秦淮瑾两眼,故意用媚若无骨的声音缓缓道:“既然阿瑾公子都看到了,二爷还瞒着他做什么呢横竖二爷早晚要带我回京城,如今被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岂不是更好” 言毕,杜悦溪靠在秦淮钰肩头,正视秦淮瑾,眼底还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后者对上她冷冽的目光,心中阵阵说不出的怒意。 秦淮瑾嗤笑两声,与杜悦溪倒是针锋相对起来:“不知我这二哥在杜姑娘面前许下了什么诺言不过我猜,我这二哥定然没有告诉杜姑娘,他在京城早已经是妻妾成群,你一个舞姬去了又能得宠几日呢” 听着“舞姬”两字从秦淮瑾嘴里说出,杜悦溪心中更加不是自慰。 她咬着牙,盯着秦淮瑾,顿了许久,才冷哼道:“那就不劳阿瑾公子担心了。正如阿瑾公子所说,反正我不过就是个舞姬,即便是离了二爷,你又如何知道我不能寻得更好的下家呢” 听着她浪荡的言语,便是秦淮瑾知道杜悦溪分明不是那样的人,可心中的怒意早就冲得他浑然没有了理智。 他冷眼盯着杜悦溪,看了许久才冷笑两声,缓缓收回视线:“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祝愿杜姑娘日后得偿所愿了。” 言毕,秦淮瑾转身便走。 “阿瑾公子。”杜悦溪鬼使神差地唤住他。 她本想问问秦淮瑾伤势如何,毒可全都解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冷冰冰的质问:“那缨络阿瑾公子可收到了修补得公子可还满意” 秦淮瑾身都未转,只是半侧过头,冷笑一声:“杜姑娘手艺不错,日后便是入京,以你的手艺想必也能在二哥府上混出个名堂来。” 秦淮瑾再不犹豫,大步流星而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杜悦溪心口一阵憋闷。 “原来那缨络是他的啊。”秦淮钰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冷哼两声,盯着杜悦溪,饶有兴致地沉声道。 杜悦溪看都不看秦淮钰:“二爷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若不是二爷出手相助,我如何能顺利修补那东西” 秦淮钰放声大笑两声:“我就喜欢杜姑娘这聪明伶俐的样子。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若是你想跟我合作,最好离他远一点。若是让我发现杜姑娘你吃里扒外,我二爷的名讳可不是白叫得。” 他侧过头,凝视着杜悦溪,看似在笑,可眼中偏偏没有丝毫的笑意。 杜悦溪拨开秦淮钰的手,只扫视他一眼,随即便头也不回,径直往长袖坊内走去,边走边冷声道:“二爷不要忘记了答应我的事情,否则我也会让二爷知道,我杜悦溪也不是好欺负得。” 杜悦溪穿过长廊,直入后院。 虽然她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心跳却难以控制。 她可以回想出秦淮瑾的每一个细节。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他和自己说话时的样子……每一个都像是刀凿斧刻一般印在她的脑海中。 明明没有见过几面,为何他却能轻易牵扯自己的情绪 忽然,杜悦溪眼前闪过一道人影,顿时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之中。 第四十七章 抽丝剥茧的真相 杜悦溪追着在长袖坊看到的人影一路冲出了舞坊。 那人沿着主街走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侧身入了一边的暗巷。 杜悦溪紧随其后。 她刚刚探头,却见那人背对着自己,正和一人说着话。 好在杜悦溪及时收住身形,双手抵在墙上,仔细听着暗巷内的动静。 “长袖坊的人都被带走了,不过那个姓杜的躲掉了。听说知县和她打了什么赌,给了她三天的时间,让她调查烟膏的事情。” “主子说了,邓知县上面的人如今位置不稳,他自己只怕也自身难保。若是想要姓杜的付出代价,还得我们自己动手。” 听着两人的话,杜悦溪的神色逐渐冷了下来。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她还发愁烟膏一事毫无头绪,想不到就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过听两人的对话,他们背后似乎还有主谋,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得好。 思及此,杜悦溪抬头环顾一圈,一个飞身跃上了暗巷边的屋顶。 杜悦溪俯低身子,埋在屋顶的草堆之中,小心翼翼地从屋顶探出脑袋,想要仔细看清楚暗巷中两个人的长相。 只可惜,暗巷内光线实在太差,她什么都没有看清。 “主子这几日在城外过得可好” “城外那破地方,蚊虫到处都是不说,到了夜间甚至还有山间冒出来的野兽。主子身娇肉贵,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都是姓杜的错。” “请主子放心,烟膏一事姓杜的想要翻身恐怕是难了,让主子再安安心心地等上三日。等到此事过去了,主子定然能够重新回来。” 两人的对话尽数落在杜悦溪的耳中。 她心思飞动,自是不难从两人的话中判断出他们所谓的“主子”到底是谁了。 可不就是前几日才刚刚被邓知县亲自下令送出城的邓公子吗 这肥仔吃了那么大的亏,还不知安稳,居然还想用烟膏来栽赃自己,顺便牵连长袖坊众人,真是心思歹毒啊! 杜悦溪思忖着,心中生出了阵阵恼怒之意。 她双手撑在身下,向前滑动些许,想要再听得清楚些。 不想她这一向前,双手推住了屋顶上的草垛,夹在草垛正中的石子咕噜咕噜一下子滚落而下,不偏不倚地落在暗巷内。 “谁” 暗箱内两人同时抬起头,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冲着屋顶的方向高声喊道。 杜悦溪一个侧身,躺回屋顶。 一阵寒风抚动而过,吹得她脸上阵阵刺骨。 恰逢此时,一只乌鸦扇动着翅膀,扑棱两下落在了屋檐边。 “嗨,是乌鸦。我说你现在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我这几日和主子住在城外,那地方简直不是人住的,或许的确是敏感了些。” 后者一边说话,一边有意无意地往屋顶扫视而来。 杜悦溪将后背紧紧地贴在屋檐上,双手死死地抓住屋顶的草垛,手心里还捏着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 若是暗巷内两人稍有动静,她定然可以第一时间给出反应。 好在暗巷内的两人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二人又聊了两句,这才散去。 杜悦溪小心地探出身子,不再犹豫,跟着往城外去的人阔步追了上去。 那人既然说了他和邓公子这几日都在一起,只要跟着他,就一定能找到邓公子。 顺藤摸瓜,自然可以找到烟膏事件背后藏着的人。 杜悦溪和那人一前一后,很快便出了城。 另一边。 秦淮瑾从长袖坊回到落脚处 恰逢正午,下人们正忙碌着。 秦宇拿着一只信封,匆匆忙忙地从后院快步而来。 看到秦淮瑾,他加快了脚步追上前。 “主子,您回来了。” 秦宇眼瞧着秦淮瑾面色不大好看,神色也多出了些许紧张。 他将手里的信封小心地往秦淮瑾面前递近几分,声音压得更低:“主子,这是暗卫那边传来的消息。听说这几日市面上流通了一种烟膏,暗卫想要问问主子的意见。此事我们还要不要插手” “烟膏”秦淮瑾顿时拧着眉心,夺过信封,三下五除二拆开。 秦宇接着道:“奴才瞧过了,暗卫信中提到的烟膏和长袖坊搜出来得并不一样,看样子应该与长袖坊之事无关。” 秦宇说他的,秦淮瑾却不发一言,自始至终都盯着那信。 “这个乔四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那位乔四爷”秦淮瑾指着信里的一个名字,看向秦宇,冷声问道。 秦宇凑上前看了两眼,即刻点头:“正是。说来也怪,这乔四爷的地盘原本在太湖上,却不知为何忽然将手伸到了这里。” 秦淮瑾拧着眉心,沉吟片刻,突然将信拍在秦宇手中,沉声道:“不好!” 说着,秦淮瑾转身往外走去,一边还不忘高声叮嘱秦宇:“吩咐暗卫马上找到乔四爷的落脚之处。” 秦宇不知秦淮瑾发现了什么,小跑着追上两步,却见秦淮瑾已经夺门而出,刚离院落,便翻身上马,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没有了踪迹。 秦淮瑾策马狂奔而去。 这位乔四爷不仅在江湖上大名鼎鼎,即便是在朝堂上也有不少威名。 只不过众人对他的身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位乔四爷的父亲从前正是秦淮钰府中的家臣。 前些年秦淮钰刚刚开府独居,乔四爷的父亲便不知为何被秦淮钰赶出了府邸。 后来没多久,他父亲亡故,乔四爷年纪轻轻却变成了太湖上一方水盗。 秦淮瑾对乔四爷父亲骤然离开秦淮钰府邸之事始终心怀芥蒂,特意派人去查过,果真发现当年乔四爷的父亲离开府邸是假,拿了一笔巨款前往太湖才是真。 因此,秦淮瑾推测,秦淮钰之所以要这么做,大抵是为了要给自己留下一个江湖势力,好在日后争夺皇位之际发挥出其不意的作用。 看到暗卫送来的消息,秦淮瑾立即意识到,世上绝对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烟膏是在乔四爷处发现的,乔四爷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开太湖到了这里。 一切定然还有内因! 第四十八章 靠近 杜悦溪跟着神秘人一路出了城。 神秘人在山间又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终于在半山腰处停了下来。 杜悦溪一路跟着他,一边担心着会跟丢,一边还要保证不被神秘人发现,一时之间走得那是苦不堪言。 眼看着神秘人终于停下了脚步,杜悦溪侧身靠在一棵榕树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中暗道:这该死的家伙,早晚被摔一身泥,否则都对不起我跟着他走了这么久。 正想着,忽听榕树后传来一声惊呼。 紧接着便听神秘人哎呦两声:“这是谁啊谁家小孩在山里玩泥” 杜悦溪忍俊不禁,从树后探出脑袋,小心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偌大的山林,唯独神秘人脚下有一滩黄泥。 而他也不偏不倚,恰好摔进了黄泥之内,全身上下除了眼睛之外,其他地方都被黄泥覆盖了。 杜悦溪看着他倒在地上,恼怒地呸着嘴里的黄泥便觉好笑,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应该希望他被摔进马尿和的泥土里才对。 神秘人正整理着衣衫,突然好像看到了什么,停住手中动作,对着远处的山坡上挥了挥手。 见状,杜悦溪抬眼看去。 只见山坡上走下两个穿着寻常百姓衣服的青年男子。 待到那两人走近,杜悦溪才发现这两人可不是什么寻常百姓。 他们走过的地方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看便知两人都掌握着不俗的轻功。 再看两人面相。 高一点的略胖一些,嘴角两撮横肉瞧着像是长了胡子。 矮得偏瘦,两腮都凹陷下去,因为过于消瘦,眼睛看上去就像是镶嵌在脸上的,异常恐怖。 二人看到倒在地上的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这泥是你们公子的马留下的。”高个得盯着神秘人,嘲讽道。 神秘人更是立即呸了两口:“马尿和泥这……这……” 他一肚子脏话,奈何想到公子异常宝贝那匹马,所有叫骂的说辞又都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矮个伸手拉起他:“你们公子正在同我家四爷喝酒呢。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神秘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刚要说话,那高个得突然对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有人!” 闻言,杜悦溪一愣。 她自问藏身藏得够好,不该被人看到。 杜悦溪立即回身躲在榕树之后,同时开始小心地打量四周,想要寻个出路。 片刻的功夫,却听身后已经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显然是那三个人正在往这边靠。 眼看着自己无处可躲,杜悦溪从衣袖里拿出袖珍匕首,紧紧地握在掌心内,兀自做好准备。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距离杜悦溪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杜悦溪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抓好匕首,小心地调整着姿势。 就在此时,忽听身后传来哎呦一声。 紧接着,便是那高个的声音:“你这小丫头藏在这里做什么” “你放开我。”一个奶呼呼的声音传来。 杜悦溪小心地探出脑袋。 却见高个抓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 那孩子满身都是泥,扎着羊角辫,此刻正挥动着双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高个,满眼倔强。 “小姑奶奶。”矮个的快步上前,从高个手里夺过小姑娘,给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还弄成这副样子,一会儿若是被四爷看到了,又该生气了。” 小姑娘冲着矮个的狠狠呸了一口:“我爹爹才不会同我生气呢!你们两个居然敢对本小姐不敬,当心我告诉爹爹,要了你们两的狗命!” 小姑娘小小年纪,说话却趾高气扬,一听便是平日里被家中娇惯坏了。 听她的意思,她是那个什么四爷的女儿,难怪矮个的叫她小姑奶奶。 “好了好了。”矮个的陪着笑,满不在乎地擦掉脸上的口水,“小姑奶奶,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可不是太湖,毕竟不是四爷的地界,你若是被那个不长眼的带走了,我们可如何跟四爷交代啊” 说着,矮个的已经抱着小姑娘,对高个的打了个眼色,快步往山坡上走去。 高个的一脸无奈,也带着神秘人一同离开了。 待到几人走远,杜悦溪才探出脑袋,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思了,她总是觉得那小姑娘临走的时候似乎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 杜悦溪来不及多想那些,跟着四人离开的方向便摸索上去。 来之前,杜悦溪只以为跟着神秘人能见到邓公子,从而解开烟膏的真相。 没想到邓公子背后居然还有个什么四爷。 眼下这局势混乱起来,杜悦溪只能在暗中提醒自己,定要多加小心。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 上了山坡,又往前走了没有多久,便见不远处不少大汉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杜悦溪寻了一棵树,爬上去望远处探看两眼。 原来那大汉们守着的是一处刚刚扎下没有多久的山寨。 瞧那山寨的规模,人数的确不少,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临时的,有些地方连帐篷都还没有扎好。 城外出现了这样一伙人,城内官兵却浑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没有一丝警觉。 要么是这些人行动的确低调,未曾被人看出端倪。 要么便是这些人早就买通了城内的官兵,城内根本无人敢管这里的事情。 看这边的架势,杜悦溪更相信是第二种情况。 不知对面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杜悦溪在树上仔细探看一番,确定了对方主将的位置,暗中规划好了路线,这才下了树。 眼下天色还亮着,不是行动的好时候,杜悦溪决定暂时在这里落脚,等到天完全黑了,再寻时机进营寨内。 方才听那三人的对话,邓公子应该和他们的四爷在一起,只要去寻主将的位置,定然错不了! 打定主意,杜悦溪索性先靠在树干上,坐下来好好休息。 折腾了一天,她早就累得双腿发麻,这一坐下,居然昏睡过去了…… 第四十九章 小骗子 滴答。 一滴雨水落在杜悦溪的脸上。 她的睫毛抖动两下,缓缓睁开眼。 天色已经浑然黑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 雨水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 杜悦溪擦了一把脸,挣扎着睁开眼,却见一个小孩的面孔映入眼帘。 那小孩不是旁人,正是刚才被矮个称为“小姑奶奶”的女孩。 女孩眨巴着眼睛,盯着杜悦溪。 瞧到杜悦溪睁开眼,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张嘴便要喊人。 杜悦溪立即摆手:“你要是喊出来,他们就知道你在外面了。” 女孩闻言,拧着一双秀气的眉头顿了许久,终于闭了嘴。 她依旧警惕地盯着杜悦溪,那双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个不停。 女孩的样子倒是让杜悦溪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她定了定心神,直起身,望着女孩,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乔若兰。”女孩怯生生地说道,浑然没有了刚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杜悦溪想起高个说他们的主子叫四爷。 她盯着眼前的女孩看了好一会儿,一道灵光一闪而过。 杜悦溪指着营寨的方向,轻声问道:“乔四爷是你什么人” 乔若兰眨巴着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尖:“我爹爹。” “你爹爹在哪里你可以带我去吗我是来见你爹爹的。” 闻言,乔若兰顿时露出警惕之色。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杜悦溪一圈,嘟着小嘴,一脸不满:“瞧着你年纪轻轻,人长得也漂亮,学什么不好,偏要学人家勾引我爹爹” 杜悦溪被乔若兰说得哭笑不得。 她无奈地摇摇头,望着乔若兰:“你误会了。我来找你爹爹说正事。” 乔若兰眼睛瞪得更大:“正事你也想买烟膏” 听到这话,杜悦溪顿感惊讶。 她诧异地盯着乔若兰,没想到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居然就知道烟膏。 不过乔若兰的话也算是证明了她的猜测,看来邓公子派人放在长袖坊的烟膏的确是从乔四爷这里拿到的。 自己的调查方向没错! 思及此,杜悦溪定了定心神,对乔若兰挤出一抹笑容,微微点头:“对,我是来找你爹爹拿烟膏的。” 乔若兰撅着小嘴,盯着杜悦溪的眼神更是充斥着警惕。 她沉吟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对杜悦溪道:“你跟我来吧。” 说着,乔若兰起身往营寨中走去。 这小丫头每天都要偷偷溜出营寨玩,久而久之,她便寻到了一条不会被下边的人巡逻找到的路。 有了乔若兰带路,杜悦溪一路畅通无阻,比她原本策划得那条路还要迅速。 两人绕过营寨的看守,直入营寨后方。 乔若兰在一间小木屋前站定,扬动下巴指了指木屋的方向:“我爹爹就在里面。” 杜悦溪盯着那木屋看了许久,眉心紧蹙。 整个营寨只有这一间屋子是木屋,剩下的都是帐篷。 可这屋子的方位实在太偏,任何一个有经验的首领都不会把自己休息的地方放在营寨这么偏僻的角落里。 杜悦溪很快便意识到乔若兰是骗自己的。 她盯着乔若兰,顿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两声,缓缓道:“小孩子骗人可不好。你爹爹绝对不会在这间木屋里。带我去找你爹爹好不好” 乔若兰见杜悦溪居然不上当,顿时变了脸色,那张稚嫩的脸上一下子充盈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冰冷。 她冷色盯着杜悦溪,忽然高声喊道:“不好!你们这些坏女人,为什么要买烟膏那个东西有什么好的” 乔若兰忽然变了脸,连杜悦溪都有些惊讶。 不待杜悦溪回过神来,乔若兰已经冲着远处高声喊道:“快来人啊,营寨进贼了!快来人啊!” 乔若兰一边喊着,一边往营寨中跑去。 杜悦溪想追上去,已经来不及了。 乔若兰的喊声惊动了营寨中不少人,不少大汉从帐篷中走了出来,迎面围上前,很快便将杜悦溪围在正中。 对上一众大汉阴鸷的眼神,杜悦溪心中阵阵不安。 她小心地向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众人。 “小姐,你没事吧”方才在外面遇到的那个高个也在人群之中。 高个抱着乔若兰,拨开众人,往杜悦溪面前走来。 乔若兰一手环在高个的脖颈上,摆出一脸慌乱的样子,死死地凝视着杜悦溪。 待到众人都围得差不多,乔若兰才指着杜悦溪对众人道:“就是她!她偷偷地跟我进了营寨,来偷东西的。” 众人瞧着杜悦溪不过是个年轻女子,居然敢只身闯入营寨,各个都露出了凶色。 “你……”杜悦溪盯着乔若兰,一脸愠怒。 后者毫不怯场,仰着下巴盯着杜悦溪,话却是对高个说的:“快把她拿下,交给爹爹。” 高个点点头,大手一挥,一众大汉纷纷往杜悦溪身边围绕而来。 就在众人都以为对付杜悦溪不过是手到擒来的时候,率先冲上前的大汉却被一个背摔,直接甩出了人群。 这一下,众人都愣在原地,惊愕地盯着杜悦溪。 杜悦溪不想将事情闹大。 她保持着进攻的姿势,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环顾众人一圈,才沉声道:“我只是想要来见四爷,并不想闹事。” 可这些壮汉们哪里肯听她的解释 他们眼看着自己人吃了亏,一个个更是激发了兽性,高喊一声,径直往杜悦溪的面前冲了过来。 杜悦溪活动了两下脖子,低声道:“那就不好意思了。” 她捏住冲上前之人的右手,向左一拉。 那人踉跄两步,直接撞翻了左边一排的人。 右边的人见状,冲得更快。 杜悦溪回身侧踢,将第一个人踹翻在地。 她就势凌空而起,在空中飞速交替膝盖。 一个,两个。 杜悦溪的膝盖每碰到一人,都有人捂着鼻子应声倒下,几乎没有任何错漏。 几秒钟的功夫,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一干壮汉都捂着身体的各个部位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只剩高个抱着乔若兰,站在不远处,一脸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第五十章 如此年轻 杜悦溪单膝跪地,右手撑在地面上,额头上贴着一缕湿法,汗水顺着侧脸轻轻落下。 她半仰起头,双眼毫无波动,仿佛倒在地上的人与她根本不相干。 杜悦溪看向高个怀中的乔若兰,眉眼轻动。 这丫头倒是个胆大的,便是瞧到这副场面,非但没有丝毫慌乱,还露出了些许兴奋模样。 倒是搞个被吓得不轻。 “小姐。”高个放下乔若兰,“您快去找四爷,这里有我撑着。” 说着,高个大喊一声,径直往杜悦溪面前冲来。 杜悦溪对于这种上赶着想要找死的人,从来没有任何同情和敬佩,有的只是冷漠。 她嗤笑一声,猛然起身,迎着高个快步跑了过去。 两人在半途迎面相撞,杜悦溪飞身而起,膝盖冲着高个的鼻尖砸了过去。 就在此时,她忽听耳边呼啸风声划过。 杜悦溪一愣,下意识地偏过头,往右边看去。 却见一支箭正从右边飞速而来。 箭速飞快,隔着老远杜悦溪已经能感受到箭风,可见拉弓之人臂力惊人,定然是个高手。 杜悦溪顾不得与高个争个长短。 她侧过脑袋,右手就势撑在地上,身子往后一仰,一个鲤鱼打挺,堪堪躲过了这支飞速而来的利箭。 不想下一秒,一只匕首却藏在利箭之后,直接扎进了杜悦溪的小腿。 杜悦溪吃痛,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鲜血顺着她白皙的肌肤滴落在地面上,很快便将地面染红了一片。 那些壮汉们眼看着杜悦溪倒下,一个个倒是来了精神,纷纷起身往杜悦溪身边围来。 高个身为唯一一个没有挨打之人,此刻更是趾高气扬地仰着下巴,满眼冷冽之色,直勾勾地盯着杜悦溪:“呸!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角色,还不是抵不过咱们四爷的箭” 瞧他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箭是他射出来的! 杜悦溪强忍痛疼,冷色盯着高个,嗤笑两声:“你们四爷倒是有本事,不过手下之人一个个却都是些色厉内荏的草包,他有你们这么一群手下,真是倒霉啊!” “你说什么!” 众人顿时恼怒,围上前就想动。 “住手。”淡然的声音从人群之后传来。 听那声音,居然十分年轻。 一众大汉冷眼盯着杜悦溪,一个个怒色不减,却都乖巧地转过身,给身后的人让出一条道路。 杜悦溪双手撑在身后,缓缓坐起身。 她定定地凝视着往自己面前走来的人。 此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一双桃花眼,看向任何人的时候都含情脉脉。 他鼻梁不高,不过丝毫不影响鼻子的好看程度。 周围的大汉们对男子恭恭敬敬,异口同声道:“见过四爷。” 杜悦溪不由有些惊讶。 原来这就是乔四爷! 看他手下的这些人,杜悦溪还以为,他就算不是个小老头,至少也是人到中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清秀的美男子。 乔四爷走到杜悦溪面前,蹲下身,桃花眼直视着杜悦溪,眼底带着几分玩味。 乔若兰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对着杜悦溪吐了吐舌头,回头看向乔四爷:“爹爹,就是她,偷偷溜进咱们营地不知道要干什么。” 这小骗子到现在还面不改色地骗人! 杜悦溪刚想说话,乔四爷却已经侧眼不悦地睨了睨乔若兰:“你还胡说营寨到处都是巡逻的人,若不是你引着她进了营寨,她一人能躲过那么多人” 乔若兰撅着小嘴,哦了一声,不情愿地退到乔四爷身后。 乔四爷凝视着杜悦溪,上下打量一圈,缓缓道:“你师从何人” 杜悦溪翻了个白眼,看都不看乔四爷。 这是她的习惯。 既然已经落在了对方手中,宁可死,她也不会说出自己的身份。 更何况,她压根就没有什么师父。 见状,高个怒气上前:“我们四爷问你话呢,你聋了” 不待他说完,乔四爷一记眼刀已经递了过去。 高个吓得一缩脖子,退回几步。 乔四爷重新望向杜悦溪:“倒是个有骨气的,我喜欢。” 乔四爷边说边站起身:“带她下去,吩咐大夫给她瞧瞧,洗洗干净,送到我帐里来。” 壮汉们闻言,几步上前,想要拉起杜悦溪。 后者从衣袖里摸出银针。 咻。 几根银针同时向前,不偏不倚地扎中了几个壮汉的胳膊。 壮汉们顿时发出哀嚎。 杜悦溪强撑着想要起身,一只大手按在杜悦溪的肩膀上。 乔四爷手中力道极大,加上杜悦溪腿上有伤,被他这么一按,身子发软,一下子倒在地上。 她倔强地半仰着头,眼神冷冽,直勾勾地凝视着乔四爷。 后者面含浅笑,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别动,我还不想弄死你。” 杜悦溪纹丝不动,仰着头,与乔四爷四目相对。 两人静静地望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人群被人拨开。 邓公子站在两人身边,看到杜悦溪那张脸,顿时露出惊讶之色:“是你” 他指着杜悦溪:“四爷,这就是我跟你说起的那个杜悦溪!都是这小贱人把我害成了如今的样子。她既然落在了四爷手中,四爷可要给她一点好看。” 乔四爷哦了一声,神色越发玩味起来:“原来你就是杜悦溪。” 杜悦溪嗤笑两声:“爷爷在此,有何贵干” 这话一出,四周的人神色顿变,唯独乔四爷面不改色,笑容更深。 “四爷,要我说这就弄死她。若是四爷担心脏了自己的手,不如让我来。” 邓公子说着阔步便要上前。 “这里什么时候变成你说了算”乔四爷一对锐利的眼神递了过去。 邓公子瞬间收住脚步,半垂着脑袋,不敢再造次。 乔四爷打量着杜悦溪:“杜小姐既然自己来了,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我想杜小姐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送死,你还有更大的目的,总不想现在死在这里吧” 杜悦溪一愣。 不待她回话,乔四爷的手托在她的腰间,一把抱起她,拨开人群,径直往中帐的方向走去。 第五十一章 真正的黑手 那只扎进杜悦溪小腿上的匕首尖端被涂抹了乔四爷特制的毒药。 这种毒药一旦与人体血液相融,会使人出现短暂的麻痹现象。 比如现在…… 乔四爷将杜悦溪放在椅子上,后者立即想要挣扎着站起身。 她的脚才触碰到地面,却因为小腿麻痹无力,腿肚发软,一下子又重新跌坐在椅子上。 乔四爷本想吩咐人去请大夫,瞧到杜悦溪这副样子,顿时绷不住,露出玩味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杜悦溪,挑衅地问道:“怎么想跑啊” 杜悦溪真是有苦说不出。 她垂着眼皮,抿着嘴唇,恼怒地盯着乔四爷:“有本事你就一直困着我。” 乔四爷浅笑两声,索性也不请大夫了,直接坐在杜悦溪身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杜悦溪:“之前邓公子说你是个有烈性的,我还不大相信。一个有烈性的女子怎么会沦落为舞姬呢如今看来,他说得果真不错。” 杜悦溪冷哼一声:“姓邓的一个软骨头,居然能想出用烟膏来栽赃长袖坊的姑娘们。这样的人他看谁都有烈性!” 乔四爷一愣:“烟膏” 杜悦溪挑着眉角盯着乔四爷:“姓邓的能弄来烟膏,想必少不了你的功劳吧你们两个大男人,居然用这样的手段栽赃那些姑娘,就不怕日后真相暴露,被人戳你们的脊梁骨吗” 杜悦溪的小腿无力不能跑也不能动手,索性就由着自己的性子骂了起来。 乔四爷玩味地盯着杜悦溪,也不恼,她越说他脸上笑意越重。 待到杜悦溪说累了,乔四爷还主动给她端上茶水,扬动下巴指了指茶杯:“喝点水再说。” 乔四爷这么客气,倒是让杜悦溪骂不出。 她冲着乔四爷翻了个白眼,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许是因为喝得太急,一口茶水一下子卡在杜悦溪的喉咙里,她猛然躬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见状,乔四爷忙帮她顺着后背,一边还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就在此时,帐篷的帘子被人掀开。 邓公子一步跨入帐中,瞧到这一幕,他立即转过身,捂着眼睛:“四爷,实在对不住,我不知道你……” 乔四爷打断邓公子的话:“有事吗” 邓公子小心地别过头,先用余光睥睨两眼,见乔四爷已经走到一边,这才放心地转过身:“四爷,外面来个人说是要见她。” 乔四爷挑眉打量杜悦溪两眼:“想不到杜姑娘你还挺抢手。” 说着,乔四爷吩咐人唤来大夫,又着人将杜悦溪送到营寨后边的帐篷内,叮嘱人看守好杜悦溪,这才亲自出营寨去迎要见杜悦溪的人。 杜悦溪被人带到了一间简陋的帐篷内。 大夫在杜悦溪的伤口上抹了一种特制药。 药粉冰冰凉凉,似乎添加了薄荷之类的东西。 那药粉抹上时间不长,杜悦溪的腿便恢复了知觉。 她本想偷偷溜走,才掀开帐篷帘子,便见帐篷外守着三四个壮汉,一个个都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招惹得。 杜悦溪的腿才刚刚恢复知觉,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这种状态想要和这几个壮汉一决高下恐怕困难。 无奈杜悦溪只得坐回榻上,盘算着等到自己的腿好了该如何离开。 忽然,帘子掀开,方才的高个快步入内。 他打量了杜悦溪两眼,眼底带着显而易见地慌乱。 杜悦溪不解地偏着头,盯着高个。 刚想问话,高个不满地侧过身子,摆了摆手:“四爷让你去他的主帐。” 看着高个不可一世的样子,杜悦溪心生焦躁。 她剜了高个两眼,指了指自己的小腿:“你们家四爷自己的毒有多厉害你不知道我的腿到现在都没有知觉,怎么去见他” “你……”高个咬牙切齿,回首冷色盯着杜悦溪。 对上杜悦溪淡漠的视线,高个想起刚才营寨外的事情,收敛神色:“那你想怎么样” “要么找人抬我过去,要么让你们家四爷亲自来请我。他自己做的孽,难不成还要我承担后果” 高个气得抖如筛糠。 可方才四爷吩咐了,一定要请杜悦溪过去,不得耽误。 四爷的指令他可不敢违背。 顿了许久,高个终于冷声将外面守着的大汉唤了进来。 很快大汉们便抬来了一只竹撵。 高个亲自背着杜悦溪坐上竹撵,几人架起竹撵晃晃悠悠地往主帐走去。 才到帐外,杜悦溪轻轻点动两下竹撵。 竹撵缓缓停下。 高个自觉地上前,蹲在竹撵前,躬着身子,双手向后探出,准备背杜悦溪进去。 他左等右等却怎么都没有等到杜悦溪。 就在高个奇怪的时候,却见主帐的帘子掀开,杜悦溪已经昂着脑袋,径直走进帐篷之内。 其他壮汉见状,一个个也都目瞪口呆地盯着高个。 那表情似乎在说:不是你说她不能走路吗这就是不能走路 杜悦溪不知高个的窘迫。 她阔步而入,才进帐篷,便见帐篷内坐着两人。 乔四爷坐在主位,右手的宾客位上还坐着一人。 至于邓公子则双手搭在身前,阴沉着脸,站在乔四爷身后。 瞧到杜悦溪,乔四爷笑着对另一人道:“三公子可都瞧到了,我说杜姑娘无碍吧。” 杜悦溪对上客座之人的目光,神色不由一顿:“是你” 秦淮瑾只扫视了她一眼,并未回话,直接看向乔四爷:“人我要带走。” “三公子。”乔四爷面无波澜,“这恐怕不合规矩。杜姑娘是我的客人,怎有被三公子带走的道理” “你的客人”秦淮瑾冷笑一声,缓缓起身,“长袖坊的烟膏是你放的吧” 这话一出,杜悦溪一脸诧异地望向乔四爷。 她本以为乔四爷不过只是给邓公子提供了烟膏,没想到烟膏居然是乔四爷放在长袖坊的。 她这是第一次见到乔四爷,更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乔四爷,居然会遭到这等灭顶之灾 乔四爷微扬唇角,尴尬一笑:“三公子该知道,我也有自己的主子。” 第五十二章 早有婚约 秦淮瑾半低着头,右手端着茶杯,左手握着杯盖,盖子轻轻地划动着,每划动一下,茶杯里白色的氤氲都会慢慢向上漂浮几分。 帐子内气氛逐渐凝固起来。 邓公子小心地睥睨了乔四爷两眼,又用余光胆战心惊地睨了睨秦淮瑾,右手下意识地摸到了腰间的匕首上。 后者却面不改色,拨动了十几下杯盖之后,才抿了两口茶水。 “四爷,这……” 邓公子刚想说话,乔四爷已经抬手制止了邓公子的话头。 他凝视着秦淮瑾:“我想三公子应该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我就不……” 咣当。 乔四爷话音未落,却见一只茶杯已经摔在地上。 秦淮瑾手中的茶杯滚落在乔四爷面前,茶水顺着砖缝缓缓流动而开,白色的雾气瞬间在乔四爷和秦淮瑾之间弥漫开。 穿过氤氲的雾气,乔四爷对上了秦淮瑾锐利的视线。 他眼神冷漠如刀,直勾勾地盯着乔四爷,目不转睛。 帐篷外面的高个等人听到动静,纷纷冲了进来。 帐篷之内一时之间剑拔弩张,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乔四爷的目光从秦淮瑾的脸上慢慢挪动到地面上,又缓缓地抬起头,重新看向秦淮瑾。 顿了几秒钟后,乔四爷才低声道:“三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乔四,”秦淮瑾面不改色地凝视着乔四爷,声音低沉得厉害,“我看你是这些年在太湖上嚣张惯了,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身份” 高个等人跟随乔四爷多年,自然最清楚乔四爷的底细,也最知道乔四爷一贯不喜欢听别人说“身份”两字。 此刻听到这话,众人更是立即横眉冷对,冷色盯着秦淮瑾,一个个瞪着眼睛,想要动手。 众人之中,唯独乔四爷却是面无波澜,只缓缓站起身,凝望着秦淮瑾:“三公子一向冷静自持,您越是如此我倒是越好奇您和这位杜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乔四爷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往杜悦溪身边挪动。 他站在杜悦溪身侧,视线却始终落在秦淮瑾身上。 乔四爷围绕着杜悦溪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她的右侧。 他故意往杜悦溪身边凑近几分,鼻尖抵在杜悦溪的耳垂上,深吸一口气。 杜悦溪面色冷冽,右手已然抬起,眼看着就要往乔四爷的身上落去。 乔四爷忽然起身,向后退了两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杜悦溪,话却是对秦淮瑾说的:“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三公子应该早就订了婚约,如今却跟一个舞姬纠缠不清。若是被家里的老爷知道了,三公子如何交代呢” 闻言,杜悦溪抬起的右手缓缓落下。 她慢慢地侧过头,望向秦淮瑾。 两人的视线对在一处,乔四爷的话在杜悦溪的耳边不住回响。 原来他早就和人定有婚约。 像他这样的人,与他定有婚约的人要么是大家闺秀,要么是小家碧玉,不管怎么看都不会是自己这个长袖坊的舞姬。 思及此,杜悦溪不由自嘲地勾动唇角,冷笑一声,原本已经摸到银针的手缓缓松开,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索性垂着脑袋,躲开秦淮瑾的视线,纹丝不动。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秦淮瑾眼中。 心底一抹说不出的异样闪烁。 秦淮瑾顿了许久才收回视线,看向乔四爷,声音愈发冰冷:“这些事情就不劳你担忧了,乔四我只要你一句话,人我要带走。” 说着,秦淮瑾起身慢慢往乔四爷身边走去。 高个等人见状,立即涌上前,拦在乔四爷面前。 “站住!”高个高声喊道。 话音才落,咯噔一声,高个抬着的胳膊已经脱臼了。 秦淮瑾扯着高个晃动的胳膊,一步一步逼近乔四爷。 有人还想冲上前,秦淮瑾就势抬起右脚,狠狠地踹在那人的腹部。 那人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一下子摔落在地。 后边还有想要上前的人,最后都落了和那人一样的下场。 秦淮瑾就这样一脚一个,同时推着高个,几秒钟之内,硬生生地逼到了乔四爷面前。 他推开高个,冷色站在乔四爷身前:“放人。” 乔四爷嗤笑两声,回首望向杜悦溪。 他的视线在杜悦溪身上游走一圈,忽然看到她腰间系着的东西。 乔四爷的神色微顿,眉心紧蹙。 他错愕地抬眼看向杜悦溪,抬手顺势取下杜悦溪腰间的荷包,不待杜悦溪回过神来,他已经拆开了那荷包。 一只玉扳指啪嗒一下跌落在地。 玉扳指在地上滚动两下,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 乔四爷和秦淮瑾的视线同时落在那玉扳指上。 两人盯着玉扳指,神色各异。 顿了一会儿,乔四爷仿佛知道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玩味地盯着秦淮瑾:“三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没想到却是郎有意,妾无情啊。这玉扳指三公子不会不认识吧” 秦淮瑾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冷色。 他迅速收敛情绪,冷眼瞥了乔四爷两眼,声音透露着抑制不住的烦躁:“放人!” 这次,乔四爷居然没有阻拦秦淮瑾,反而后退一步,笑着对秦淮瑾做了个请的手势:“杜小姐身上有那玉扳指,就算没有三公子,我也会放人的。” 乔四爷故意挑衅地盯着秦淮瑾,脸上的笑容越发玩味。 秦淮瑾没有理会,他阔步上前,捏住杜悦溪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去。 秦淮瑾边走边高声道:“乔四,长袖坊烟膏一案你最好找到能顶罪的人。否则,太湖一脉今日便是气尽之时。” 身后的乔四爷毫无声音。 秦淮瑾拉着杜悦溪出了主帐。 帐篷外守着的人看到两人,都下意识地侧过身,给两人让出一条道路。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营寨。 营寨外,秦宇带着人匆匆赶来。 看到秦淮瑾安然无恙,秦宇高悬着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秦淮瑾拉着杜悦溪走到马边,扬动下巴指着马背:“杜姑娘,你能上马吗” 后者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第五十三章 岂会好受? 杜悦溪纹丝不动,只侧眼睥睨了秦淮瑾两眼。 后者一手扣住杜悦溪的胳膊,微扬动下巴,指了指马背。 眼看着杜悦溪纹丝不动,秦淮瑾只以为她受了伤。 他的视线在杜悦溪的身上游走一圈,关切道:“可是哪里受伤了?” 秦淮瑾抬手刚想检查杜悦溪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却见杜悦溪右手一扬,直接甩开秦淮瑾。 杜悦溪后退两步,半垂着脑袋,眼皮微微耷拉着,只用余光盯着秦淮瑾。 对上秦淮瑾略显惊愕的视线,杜悦溪心头微颤。 迎着秦淮瑾的眼神看了许久,杜悦溪直接看向秦宇:“还有其他马匹吗?” 秦宇不知营寨内发生了什么,不明就里地看向秦淮瑾,直到后者轻微点了点头,秦宇才侧身对杜悦溪道:“后边还有一匹。” 杜悦溪仰首径直往队伍之后走去。 见状,秦宇立即吩咐人将另外一匹马牵来。 眼看着杜悦溪翻身上马,扬长而去,秦淮瑾紧锁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 秦宇凑到秦淮瑾身侧,低声道:“公子,那烟膏的事情?” 秦淮瑾凝视着杜悦溪离开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沉稳锐利。 顿了许久,他才对秦宇冷声道:“吩咐暗卫,追查烟膏一事。太湖平静了多年,也该动一动了。” 一路无话,马队回到城中。 秦淮瑾吩咐其他人先回去,自己则一路护送着杜悦溪到了长袖坊外。 杜悦溪在长袖坊门前翻身下马。 许是因为腿上的伤势尚未痊愈,她一落地,脚下微软,身子向右偏斜几分。 秦淮瑾快步上前,探手一把扶住杜悦溪。 后者靠在他怀中,身上清幽的香气顺着空气迎面而来。 秦淮瑾心神微动,扶着杜悦溪的手不由颤抖了两下。 两人四目相对,乔四爷的话忽然付现在杜悦溪耳边。 她猛然直起身子,推开秦淮瑾:“今天的事情多谢阿瑾公子,以后你我还是保持距离。” 秦淮瑾的手还探在半空中,听到这话,嘴角含着一抹冷笑,慢慢地收回手。 他挑着眉角,打量着杜悦溪,顿了几秒才道:“也好。老二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你,想必你对他也十分重要。你我之间的确该保持距离才是。” 杜悦溪不明就里,压根听不懂秦淮瑾在说什么。 她刚想再问,秦淮瑾却已行至马前,翻身上马。 他高坐在马背上,睥睨了杜悦溪两眼:“乔四是个聪明人,想必过不了多久长袖坊烟膏一事就会有人去领罪。到时候,长袖坊解禁,杜姑娘又可以风风光光做你的花魁娘子了。” 杜悦溪冷眼盯着秦淮瑾,心中怒火翻涌,忍不住嗤笑两声:“借阿瑾公子吉言。” 两人皆凝视着对方,心下都有不少情绪翻涌,却谁都不肯再开口。 最终,还是杜悦溪率先转身,大步回了长袖坊。 不多一会儿,躲在门后的杜悦溪听到长袖坊外传来一阵马蹄渐行渐远的声音。 她从门缝内往外望去,的确瞧到秦淮瑾策马而去,头也未回。 另一边。 秦淮钰收到乔四的消息,怒色未平,径直冲入了望星房中。 望星房中正有客人与她对饮,见秦淮钰冲进来,腾地起身,醉醺醺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秦淮钰:“你是什么人?看不到……哎呦哎呦……” 后半句话被呻吟声取代。 秦淮钰扭住那客人的手腕,不见他如何用力,那客人被掰得手腕发疼,跌跌撞撞后退几步,额头上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 “滚。” 秦淮钰一声令下,那人立即仓皇而逃。 望星站在桌后,偏着脑袋,不解地望着秦淮钰。 后者拧着眉头,缓步上前,在望星面前站定。 “公子这是怎么了?” 话音才落,望星的脸上已经挨了狠狠一巴掌。 她嘴角顿时冒出一片鲜红,人也被打得踉跄后退两步,一手撑在桌面上才堪堪没有摔倒。 小丫头想要上前搀扶,望星抬手拦住。 她嘴角肿得老高,吃力地抬眼看向秦淮钰:“公子有气打奴家便是了。” “是你把扳指交给了她?”秦淮钰冷声问道。 望星早就猜到秦淮钰如此大发雷霆,定然是为了扳指一事。 她半垂着脑袋,双手撑在桌面上,不动声色地对小丫头摆摆手。 待到小丫头离开,望星才低声道:“公子,你只是想要传出三公子与杜悦溪的桃色绯闻罢了。可烟膏一事若是迟迟不能查明,或是邓知县存了报复之心,那杜悦溪便是死罪一条。她若是死了,公子大计如何完成?” “这便是你擅作主张的原因?” 望星凝望着秦淮钰,沉默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何况若是杜悦溪有了性命之忧,难道公子你就能好受吗?” 秦淮钰挑眉厉色瞪着望星:“你说什么?” “奴家跟在公子身边多年,还从未见到公子像对待她一般对待过什么人呢。公子若只是想要扶持她做花魁,大可让手下之人出面便是,何苦非要亲自出手呢?公子替她解决了那么多事情,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想让她与三公子传出些不清不白的传闻吗?如此做,对公子而言当真值得吗?” 望星话音才落,秦淮钰几步上前,一把捏住秦淮钰的脖子。 秦淮钰被捏得喘不上气,半张着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双眼微微泛红,吃力的望着秦淮钰。 后者咬牙切齿,冷色凝视望星,好一会儿才终于松开望星。 眼看着望星的身子发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秦淮钰心中却没有丝毫欢愉。 他居高临下,冷色盯着望星,许久才从嘴里挤出声音:“望星,你别以为我给你一些脸面就可以妄自猜测我的心思。这次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乔四明日便会交出偷放烟膏入长袖坊的人。到时候,我要去衙门听审的人都知道今日是秦淮瑾亲自入乔四营寨救了杜悦溪,该怎么做,你明白吧?” 第五十四章 司琴之死 翌日。 一早,衙门外就站满了人。 长袖坊发现了烟膏,这么大的事情早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衙门的结论。 听说今日一早有人敲了申冤鼓,说要给长袖坊的姑娘们申冤,这不一早众人都围在衙门之外,准备看看到底这件事情始末究竟如何。 衙门正厅内,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厅中,脚边还跪着一个披头散发,面色憔悴的女子。 女子的长发散落,遮挡住脸。 她始终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地似乎在哭。 杜悦溪拨开围观众人挤进衙门正厅,都不用上前,只一眼便认出了跪在厅中的女子。 正是司琴! “杜姑娘,你来得正好。”邓知县拍了两下惊堂木,指着跪在厅中的司琴,“你瞧瞧,这女子你可认识?” 杜悦溪阔步上前,撩开司琴散落的发丝,恰好对上她哭红的双眼。 司琴的鼻尖抽动,嘴角撇着,眼含怒气地盯着杜悦溪。 方才她一直跪着,厅外的人也未曾注意到她的长相。 此刻瞧到,众人都是一愣。 有些好事者已经高声喊道:“这不是长袖坊的司琴姑娘吗?知县大人,她怎么在这里?” 一时之间厅外闹哄哄得。 邓知县拍着惊堂木,怒色环顾众人一圈,厉声呵斥:“都住嘴!” 众人闻言,纷纷住口不言。 “今日一早有人来敲申冤鼓,说是知道长袖坊烟膏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邓知县说着,看向站在一边的中年男人。 杜悦溪回首望去。 这中年男人是个完全陌生的面孔,昨日她在乔四爷的营寨中也未曾见到过这个男人。 男人对邓知县拱手行礼,毕恭毕敬道:“小人刘五,见过知县大人。” “刘五,你说你知道长袖坊烟膏一事的内情,你究竟知道什么,还不速速招来?” 刘五答了声是,扫视两眼司琴,不慌不忙,缓缓道:“回禀知县大人,昨夜小人路过县衙监牢,偶尔看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监牢后院跑了出来。小人凑上前一看居然是司琴姑娘。” 刘五一言一语,板板正正,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众人。 据他所说,他看到司琴时,司琴满脸苍白,披头散发,身子还在不住颤抖。 她一看到刘五,上前便要褪去自己的外衣。 刘五是个正派人家出身,见状忙裹住司琴,想要送她去安全的地方。 司琴颤颤巍巍地告诉刘五,她吸食烟膏。 如今被关在监牢中,已经几日没有吸食过了,她烟膏瘾发错,想求刘五给她寻一点烟膏来。 刘五家里有兄弟当初就是因为吸食烟膏过度而死,因而他对此物那是深恶痛绝。 听到司琴说她居然吸食烟膏,刘五气得冲她吐了两口口水,也断了想要送她离开的心思,索性带着她回了家,打算今日一早来衙门首告。 长袖坊一事早就传的人尽皆知,刘五自然也已经知晓。 如今知道司琴吸食烟膏,那长袖坊的烟膏到底是何人私藏,便是那三岁小儿不想也知。 众人听完刘五的话,纷纷发出惊叹之声。 有女子恶狠狠地瞪着司琴:“我早就说过长袖坊的舞姬能是什么好人?那些蠢男人们还不相信。如今可相信了吧?吸食烟膏,还想要栽赃长袖坊所有人。呸,真是心思歹毒!” “是啊。听说之前她就因为花魁的名头被人夺去心生不满,几次三番地想要谋害长袖坊的其他人。如今看来真是个阴险狡诈之人!” ……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杜悦溪盯着跪在地上的司琴。 她却始终一言不发。 若是依着她往日的性子,现在就算不大发雷霆,也该为自己辩驳几句。 可此刻,司琴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垂头丧气地跪着,任凭那些人如何骂她羞辱她都纹丝不动。 “司琴,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邓知县冷声问道。 司琴依旧耷拉着脑袋,缓缓摇头。 杜悦溪瞧到司琴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衣裙,指尖都已经没入掌心,掐得掌心通红。 即便如此,她却始终缄默不言,算是对烟膏一事供认不讳。 邓知县松开惊堂木,靠在红木椅子背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杜悦溪两眼:“杜姑娘,看来你说得对,烟膏一事的确是本官被奸人蒙蔽,如今既然已经水落石出,那长袖坊的姑娘们可以走了。” “等等。”杜悦溪打断邓知县。 她缓步上前,蹲在司琴面前,微偏着脑袋,盯着司琴,眼角挑动两下:“那烟膏当真是你放在长袖坊内的?” 司琴做了个深长的呼吸,下意识地侧过头睨了睨刘五。 她收回视线,长叹一声,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重新看看向杜悦溪:“是我。你不必再问了。是我嫉妒你做了花魁,是我愤恨教司偏帮你,还有舞坊的那些姐妹,平日里一个个对我笑脸相迎,如今看着我落难倒是树倒猢狲散。我就是要看着长袖坊每个人倒霉!” 说着,司琴忽然仰起头,发出几声尖锐的笑声。 她的话合情合理,也算是当众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可杜悦溪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 司琴缓缓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生疼的膝盖,冷笑着环顾众人一圈。 忽然,她看向刘五,咬牙切齿:“长袖坊的事情是我一人的责任,与其他人无关,你们都满意了吧?” 言毕,司琴别过头,盯着厅正中的柱子,忽然尖叫一声,躬着身子就往柱子那边飞速而去。 咣当。 司琴撞在柱子上。 鲜血顺着柱子滑落。 司琴的身子也发了软,靠在柱子上,慢慢顺着柱子坐在地上。 她满脸是血,双眼通红,定定地望着前方的刘五。 几秒后,司琴缓缓闭上眼睛。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直到司琴闭上眼,邓知县才慌乱地高声喊道:“快!快找大夫来!” 杜悦溪凝视着司琴那张满是鲜红的脸,一步一步上前。 她蹲在司琴身边,扬手轻轻按住司琴的脉搏,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轻声道:“不必了。” 第五十五章 再营业 司琴当众触柱而亡。 县衙内鸦雀无声。 一向冷漠的邓知县都看着眼前一幕哑然无声。 围在厅外的众人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无奈摇头。 刚才还叫嚣着司琴不过是个舞姬的人,现下也都露出了同情之色。 唯独刘五始终仰着脑袋,满脸冷漠,对于司琴的行为丝毫没有触动。 司琴已死,死前又俯首认罪,烟膏一案至此总算是真相大白。 长袖坊的姑娘们都被放了出来。 邓知县亲自护送姑娘们上了马车。 那些狱卒依依不舍地目送姑娘们离开,才摇着头回到监牢。 马车内,杜悦溪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大致告诉了刘教司和冷月。 她没有把秦淮瑾也牵扯其中的事情说出来。 听完杜悦溪的话,刘教司顿时老泪横生,脸上满是泪水。 冷月在一边安抚着刘教司,低声道:“教司节哀顺变,司琴便是不选择自尽,到了那些人的手中岂能给她活路?如此她倒也算是死得体面了。” 刘教司闻言,哭声更重,面露哀切之色:“我早就知道司琴性子烈,最受不得有人超过她。可这些年,我非但没有悉心开导她,反而还总是用有人会超过她这样的方式来逼她好好练舞。司琴走到今日,我也有责任。” 杜悦溪眼看着刘教司哭得哀痛,心中也格外不是滋味。 人人都说,戏子无情,可自她到了长袖坊看到的姑娘们各个都有情有义。 即便是那些曾经选择和司琴一起对付自己的人,也都是因为看重姐妹情谊。 再看看刘教司。 人人都以为她将这些良家女子收拢到长袖坊做了舞姬,算是毁了她们的一世清白,定然是个辣手摧花之人。 可谁能想到刘教司为了维护这些女子做了多少努力? 但凡是入了长袖坊的姑娘,来时清清白白,便是有朝一日离开长袖坊之际也多是完璧之身。 刘教司虽然不能维护她们的声誉,却用尽全力保护着她们。 反观那些动不动就将长袖坊的姑娘看做舞姬,认定她们各个都是人尽可夫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恶徒! 杜悦溪来到这里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她真正意义上想要为长袖坊的姐妹们做些事情,为刘教司做些事情! …… 噼里啪啦。 一阵炮竹声响之后,杜悦溪捂着杜景之的耳朵,冷月搀扶着刘教司从长袖坊内走了出来。 她们身后还跟着长袖坊的姑娘们。 白日里司琴认罪触柱,众人都以为长袖坊经历了烟膏之事,怕是要歇业几日才能开门。 哪知道太阳刚刚下山,长袖坊外便热闹了起来。 鞭炮满地,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杜悦溪行至众人之前,脸上带着欢愉的笑容,从她的神色之中,半分也看不出长袖坊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 “诸位。”杜悦溪落落大方地对围绕在长袖坊外的客人们高声喊道,“今日是长袖坊重生,感谢诸位捧场,但凡是今日到店者,均有美酒相赠。”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惊喜之色。 有人上前试探道:“刘教司,当真送酒?” 刘教司与杜悦溪对视一眼,淡然一笑,微微点头。 众人顿时潮水一般地往长袖坊内涌去。 杜悦溪也不似从前那般遮遮掩掩,反而大大方方地让舞坊的姑娘们都动起来,好生招待客人。 就连杜景之也被她派出去跑堂了。 刘教司眼看着众人趋之若鹜,纷纷挤进长袖坊,不由露出担忧之色:“这样好吗?瞧这客流量怕是往常的几倍不止。长袖坊如此,岂不是将其他地方的生意都夺走了?尤其是望春楼。” 闻言,杜悦溪挽住刘教司的胳膊,亲昵地靠在她身上:“教司只管安心。长袖坊的姑娘们靠得是实打实的能力,若是她们不能以舞会友,让客人们高兴,客人只管去望春楼这些地方便是了。可若是她们留住了客人,望春楼的人还想来找麻烦,那我们自然不怕。” 刘教司打量着杜悦溪,总觉得她似乎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沉默许久,刘教司点了点头:“罢了,就听你的。我想看这样的局面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长袖坊内灯火通明。 一众姑娘们都牢记杜悦溪的话--旁人越是看不起舞姬,我们越是要活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瞧瞧。 她们比往常跳得更加卖力,一舞接着一舞,乐声一次高过一次。 自打望春楼开业以来,长袖坊已经多日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与此同时,望春楼内却是冷冷清清。 非但大厅内只有星星点点几个人,就连往日里高朋满座的望星屋中此刻也安静得很。 望星倒是乐得清闲,一人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 望春楼的老嬷却急得跳脚。 她冲进望星屋中:“这长袖坊都闹翻了天,今日城中所有的生意都被长袖坊带去了,你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望星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 她侧过头凝视着老嬷:“说什么?你自己非要做这等下作的买卖,手下都是一干以色侍人之人,和长袖坊那些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姑娘们比起来,你手下的人有什么勾人的本领吗?” “你……”老嬷双手环在身前,冷色打量望星一圈,“你是落了草的凤凰不如鸡。你还以为你是当初在长袖坊里呼风唤雨的司星不成?看看清楚,你现在是我这望春楼的头牌!” 望星被老嬷说得心口一颤。 她慢慢放下抓着辫子的手,从镜子里盯着老嬷,看了许久才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 横竖她今夜都是要去长袖坊的,刚好没有客人,倒是给了她方便。 思及此,望星大步上前,冷漠地环视老嬷一圈:“好,我这就去长袖坊,看看那些客人要不要来看望春楼的姑娘们卖弄风情。” 言毕,也不管老嬷铁青的脸色,望星拨开她大步离开。 今日踏入长袖坊之后,自己非但会与杜悦溪成一世仇敌,日后连长袖坊的门都进不去了…… 第五十六章 到底是谁栽赃谁? 杜悦溪应着客人们的要求,换上纱衣,站在台侧等着上台。 忽然,却见众人都回过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冷月绕过众人,快步冲到杜悦溪身边,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司星来了。” 闻言,杜悦溪眼底闪过一抹惊喜。 司星给自己的玉扳指让乔四爷心甘情愿地放了她。 她虽然还不知道那玉扳指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也明白都是司星当日一念之举才救了自己,救了长袖坊。 听闻司星来了,杜悦溪也顾不得她马上就要登台,立即迎了出去。 司星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袍,手臂上挎着一条随风浮动的白纱,整个人气质卓绝,仿佛临风而来。 客人中有人认出了司星,故意高声调笑:“这不是望春楼的头牌望星姑娘吗?怎么你也来长袖坊了?人家这里是以舞会友,你这样的出身还是不要来凑热闹了。” 言语落定,四周一片调笑之声。 杜悦溪拧着眉心上前,站在司星面前,替她挡住那些人龌龊的视线。 她望向司星,轻声道:“司星姑娘能来,我真是没有想到。” 司星抬眸看向杜悦溪。 两人视线相对,司星扬动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杜悦溪刚想上前挽住她,却见司星后退一步,笑容顿时消散不见,取而代之得是一脸阴沉。 杜悦溪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错愕地打量着司星,轻声问道:“司星姑娘怎么了?” 司星仰着下巴,躲开杜悦溪的视线。 她把心一横,暗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故意提高声音,扯着嗓子喊道:“杜姑娘,你为了保住长袖坊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杜悦溪侧眼盯着司星,心中满是疑惑,面上却依旧含笑:“司星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前有二爷为你保驾护航,后又勾搭了二爷的亲兄弟,引得他都为你出生入死一趟。如此不干不净的女人,居然好意思说自己只是个舞姬?杜姑娘,就连我们望春楼的姑娘都知道,我们虽然做得是皮肉买卖,却绝不引得兄弟阋墙!” 言毕,司星冷眼一扫,视线如刀,死死地凝望着杜悦溪。 杜悦溪诧异于司星的话,更诧异于司星的变化。 前几次见到司星,她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沦落风尘的世俗之感。 可今日,她一脸泼皮赖像,和往日那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判若两人。 杜悦溪还有些不敢相信。 她凑上前,拉住司星的衣袖:“司星姑娘,旁人不知此事究竟怎么回事,可当日是你劝我……” “我劝你?”司星一把甩开杜悦溪的手,后退两步,眼神愈发冷冽起来,“我劝你什么?我劝你勾引兄弟二人?我劝你假装清高,做着人尽可夫的事情,却扯着舞姬的棋子?” 司星的话越说越难听,杜悦溪的神色也逐渐沉了下来。 她算是看明白了。 今日长袖坊生意如此热闹,算是动了望春楼的奶酪。 司星这是来替望春楼打炮不平得! 杜悦溪不再上前,双手环于身前,冷色盯着司星:“司星姑娘今日来到底所为何事?” “我就是想要问个清楚,你一边吊着我的客人,一边又和三公子纠缠不清。杜悦溪,你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一炷香之前,杜悦溪还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长袖坊是以舞会友的地方,从前没有那些肮脏的买卖,日后也不会有。 她的一番言论,引得今日入场的各位女客们大点其头。 可没想到,一炷香之后,她居然会被望春楼的头牌如此当众诘问? 一时之间众人只觉杜悦溪或许是个典型的双面人! 杜悦溪对上司星冷冽的目光,心中五味杂陈。 今日她若是不能自证清白,非但连累自己的名声,只怕日后就连长袖坊都会被人认定为与青楼无异。 如此一来,那些姐妹岂不是都要跟着自己遭殃? 思及此,杜悦溪定下心神:“司星姑娘口口声声说我与二爷兄弟二人纠葛不清,可有证据在?” “邓公子。”司星扭动腰肢,冷笑一声,右手抵住左手手肘,指尖轻轻勾动两下,“出来吧。” 话音才落,只见姓邓的挪动着肥胖的身子从人群之后慢慢移动出来。 “把你看到的都说一遍吧。省得大家伙还以为我是瞎说得。” 邓公子顿时引来了众人的视线。 他低着头,用手随意指了指杜悦溪:“那天我亲眼目睹三少爷为了她和人起了龃龉,还与人大打出手。他们两人举止亲昵,动作亲密,一看就不是寻常关系。” 司星冷哼一声:“三少爷英雄救美,敢问邓公子,那些和三少爷大打出手的人后来因为什么才放过他们两人呢?” 邓公子垂着脑袋,小声道:“因为一只玉扳指。对面那些人说了,那是二爷的扳指。” “哎呦,三少爷为了杜姑娘大打出手,最后却是二爷的扳指救了杜姑娘。杜姑娘还敢说你与他们兄弟两人没有关系?” 司星环抱双手逼上前,不给杜悦溪回话的机会,接着问道:“难怪司琴要做出那等事情,恐怕司琴是早就看出你的真面目,才想与你玉石俱焚。只是没想到,被你用一个刘五就栽赃到她的身上。”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冷月一步上前,指着司星:“司星,你说什么?司琴亲口认罪,烟膏一事是她要栽赃悦溪,如何变成了刘五栽赃她?” 司星嗤笑道:“邓公子,告诉大伙儿吧,你可曾见过刘五?” 邓公子点着头:“见过,便是三少爷随从队伍里的一个。” 杜悦溪也顿时只觉五雷轰顶! 她骤然想起昨日秦淮瑾送自己回到长袖坊时曾经说过:明日烟膏一事必定水落石出,让她不必再担心。 难不成刘五所做当真是受他指使? “兄弟二人被你一手一个,杜姑娘的手段才真是厉害。这手段难道是你们长袖坊特意培养得吗?” 司星环顾众人一圈,眼神凌厉玩味。 厅中,一女客率先起身,之后众人都纷纷起身离开。 他们能接受青楼的皮肉买卖,亦可接受舞坊姑娘卖艺不卖身。 却绝对不能接受扯着卖艺的旗号,做着皮肉买卖的生意! 第五十七章 集体维护 眼看着长袖坊的客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往门外走去,姑娘们顿时都慌作一团。 本以为经历了牢狱之灾,查清楚了烟膏一事,总算是能正常营生,岂知又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若是放在从前,定然会有人把此事全部都怪罪在杜悦溪身上。 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长袖坊的姑娘们都觉得杜悦溪做事可靠,对她也都亲近几分,更是无人愿意因为此事怪罪杜悦溪。 她们越是如此,杜悦溪心中越是不好受。 司星将她所有的局促不宁看在眼中,心底阵阵说不出的悲哀。 若不是因为二爷,她倒是真的喜欢杜悦溪的性子。 只可惜,二爷选中了她来做大计划,自己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像你这样表里不一的人,别说是在长袖坊做舞姬了,便是进了望春楼也是最下等的货色。”司星故意提高声音,摆出趾高气扬的模样,冷色盯着杜悦溪,沉声说道。 杜悦溪别过头,眼神凌厉。 她大步上前,在司星面前站定,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本以为你我可以做朋友,看来是我多想了。” 杜悦溪刚想说话,肩上一只强有力的手拨开她。 却见刘教司大步上前,在司星面前站定。 不等司星回过神,刘教司抬手一巴掌狠狠地落在司星脸上。 这一巴掌在寂静的大厅内格外清脆。 就连那些想要离开长袖坊的人都不由停住脚步,错愕地望着刘教司。 她素来都是笑脸待人,无论是对待客人,还是对待手下的姑娘们,刘教司从未发过太大的脾气。 此刻她冷色盯着司星,刚刚落在司星脸上的巴掌还有些许颤抖。 司星捂着脸,不可思议地侧着头,定定地凝视着刘教司。 后者冷眼相对:“你在望春楼待了这么些日子,我看浑然是忘记了当初你为何离开长袖坊!” 众人之中几乎无人知道司星出身长袖坊,此刻听闻此话,更是引起众人诧异。 “当初你勾引富家公子,妄图在酒水中下药,好在我长袖房内大行秽乱之事,被我发现,赶出长袖坊。之后你又自甘堕落,在望春楼那种地方混口饭吃。这些年我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倒好,你反而大张旗鼓来诬陷我手下的姑娘?” 刘教司像是一只维护鸡仔的母鸡。 她挡在杜悦溪面前,仰着下巴,神色阴鸷地凝视着司星:“她若是你所说那样的人,我早就将她赶出长袖坊。这几天为了舞坊的姐妹,她忙进忙出,好容易才救下长袖坊。我绝对不许任何人诬陷她。” 刘教司的话让原本惊慌失措的一众姑娘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众人自发地凑到杜悦溪面前,围成了一道人墙。 冷月站在正中,摊开双手,将杜悦溪挡在身后。 她盯着司星,强忍心中不舍,沉声道:“司星,当年你也是受屈离开长袖坊,为何如今要这样对待杜悦溪?你既明明知道被人误会是什么感觉,为何非要让她也遭受这等委屈?” 姑娘们纷纷附和。 “杜悦溪是我们长袖坊的人,我们绝对不许人污蔑她。” “她不会做栽赃之事,更不会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能进望春楼的会是什么好人?说不定是那个什么二爷三爷的自己非要往杜悦溪身上贴,眼看着得不到杜悦溪就故意败坏她的名声。” “我们虽然是舞姬,却也不能被人随意践踏!” …… 长袖坊的姑娘们第一次如此一致对外,不仅是司星,就连那些客人们都对这些姑娘刮目相看。 客人中不知是谁低声道:“若是杜姑娘是那种人,怎生会让长袖坊所有姑娘敬服呢?你们谁想走便走吧,反正我要留下来看歌舞。” 言毕,有客人拉开椅子重新坐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纷纷落座。 刘教司环顾一圈,见客座都坐满了,这才侧眼望向杜悦溪,沉声道:“杜悦溪,还愣着做什么?你如今是长袖坊的头牌,这压轴的舞合该你来跳!” “她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如何能做长袖坊的头牌?” 邓公子焦灼地指着杜悦溪,高声喊道。 他话音才落,却见冷月几步上前,扣住邓公子的手,死死地压住他的手腕。 冷月盯着邓公子,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只有像你这样龌龊的人,看谁都和你一样!” 若不是当初杜悦溪从邓公子手里救下了冷月,恐怕她现在早就变成了和司星一样的人。 冷月一看到邓公子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居然真的压着邓公子,让他压根动弹不得。 杜悦溪在众人的期待之中站上台。 乐声响起。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司星的话:刘五是阿瑾公子的人,是他诬陷了司琴。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他做的吗? 他真的会为了帮自己而寻人来诬陷司琴吗? 若是那样,杜悦溪倒宁肯他从未做过。 她不想冤屈了长袖坊任何一个人,更加不希望是秦淮瑾故意栽赃司琴。 心怀不少事情,杜悦溪的舞越跳越铿锵有力,一舞毕,引来了络绎不绝的掌声。 就连一直被人拦在角落里的司星看到她坚定的舞姿也心生赞叹。 难怪二爷的眼睛从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挪开过。 难怪长袖坊上下那么多傲气的姑娘,最后却都愿意臣服在她身下。 且不说杜悦溪为人如何,只说这一曲舞便是多少人望尘莫及。 司星凝视着台上的杜悦溪,丝毫没有意识到冷月是何时站到她身后。 冷月盯着司星的侧脸,下巴微微打着颤抖。 她依旧无法相信,司星居然会和邓公子那种人一同来长袖坊诬陷杜悦溪。 冷月小心地拉住司星的衣袖,轻声道:“司星,是不是有人逼你这么做?” 她的话让司星顿时回到了现实之中。 司星回首睥睨冷月一眼,一把推开她的手,冷笑两声:“我如今是望春楼的姑娘,客人便是一切。谁动了我的客人,我便找谁!” 第五十八章 误会 月上枝头,曲终人散。 热闹的长袖坊到了夜间终于恢复了平静。 杜悦溪依旧穿着方才跳舞时的纱衣。 她呆坐在台边,长袖坊的小二们正在忙着收拾坊内七零八落的餐桌。 杜悦溪舞到一半,司星就被刘教司吩咐人叉了出去。 司星带来的消息,也如同过眼云烟似得,很快就被长袖坊的客人们抛之脑后。 只有杜悦溪一人,依旧记挂着她的话。 “还在想司星的话?”刘教司不知何时坐到杜悦溪身边。 她身为长袖坊的教司,坊内重新开业,她自是要陪那些公子哥们喝上两杯,此刻双颊通红,眼中还带着几分朦胧的醉意。 对上刘教司的双眼,杜悦溪长叹一声,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道:“今日舞坊收益如何?” 刘教司瞥了杜悦溪两眼:“你若是真的想要弄清楚刘五一事,何不自己去问问那位公子呢?我瞧得出来,那位公子绝对不是个满腹阴谋诡计之人。” 杜悦溪错愕地凝视着刘教司,眼底满是惊讶。 她本以为刘教司得知秦淮瑾的存在,会第一时间提醒杜悦溪要与这些人保持距离,万万没想到刘教司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刘教司浅笑两声,似是早就看透了杜悦溪所思所想,凑到她身边,轻声道:“我是舞坊教司,这些年见过多少痴男怨女。我不喜姑娘们与客人有过多往来,可若是你们真的遇上称心如意之人,我也绝对不会阻碍你们的。” 杜悦溪刚想回话,远处冷月已经在唤刘教司:“教司,徐家公子下了贴,要咱们长袖坊出几个人去他府上陪舞。您来瞧瞧,到底是谁去合适。” 刘教司揉了揉自己生疼的眉心,对杜悦溪淡然一笑,似乎在吐糟,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瞧瞧,若是不能寻得一个一心人,这辈子只怕都要在这些公子们的帖子里过活了。” 言毕,刘教司起身答应,快步往冷月身边走去。 杜悦溪盯着她的背影,想到她的话,顿了一会儿,终于回了房间。 她换上一身常服,从后院离开长袖坊。 刘教司有句话说得对,既然自己想要弄清楚刘五一事,最好的法子便是自己去问问,只坐在坊内想,便是想破脑袋只怕也难想出些什么来。 杜悦溪凭借记忆来到秦淮瑾在城中的府邸。 她上一次来是白天,只觉得府邸外有些冷清。 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入了夜,原本只是冷清的府邸,此刻瞧上去倒是多出了些许肃穆。 杜悦溪上前叩门,几响之后,一小厮打着哈欠从门里探出脑袋。 对上杜悦溪的目光,小厮百无聊赖:“你找谁?” 他这一问倒是让杜悦溪怔愣片刻。 杜悦溪往后退了一步,抬眼确认了一下匾额,的确是上次来过的地方。 “敢问这位小哥,阿瑾公子可是住在这里?”杜悦溪轻声问道。 小厮点点头:“你说三爷啊?他在。不过今日他在府上宴请客人,不见外人。你走吧。” 说着,小厮不由分说就要关门。 杜悦溪侧身上前,右脚抵在门框上,左手抵住大门,眼底带出几分不悦:“既然阿瑾公子在,烦请小哥通传一声,我有要事寻他。” 小厮本就睡意朦胧,眼瞧着打发不走杜悦溪,更是露出怒色:“你这女人好生古怪。不是都告诉你了,三爷今日不见外人。快走,别让我赶你。” 小厮话音才落,他身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女人声音:“谁啊?” 杜悦溪顿时愣住。 她的视线下意识地越过小厮,直接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 女子穿着粉色长裙,上身着一件青色褙子,发髻高挽,脚上是一双苏样绣鞋。 她走起路来杨柳腰轻轻晃动,手中帕子有节奏地前后甩动。 分明是极具风情的动作,可是到了女子身上却多出几分稳重之感。 杜悦溪打眼一瞧便知这女子定然出身不凡。 她忽然想起乔四爷的话。 秦淮瑾早与人定有婚约。 若是他要娶谁,也该是眼前之人的模样。 果真,小厮回首望向女子,恭敬地行了礼:“见过小姐。这女子说要见三爷,奴才都说了三爷不在,她还非要往里闯。” 女子娇媚一笑,拨开小厮,径直上前。 她打量着杜悦溪,柔声问道:“你要见阿瑾?” 称呼亲昵,直戳人心。 杜悦溪望着女子,不由生出了一阵自卑之感。 她垂着眼皮,微微点头,沉吟片刻,又摇了摇头。 “你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女子莞尔地笑着,声音愈发温柔。 杜悦溪顿了一会儿,才重振旗鼓,看向女子:“我是长袖坊的杜悦溪,今日来是想问问阿瑾……想问问三爷,今日堂上指证司琴私藏烟膏的刘五,可是三爷的人?” 女子拧着秀眉想了想,哦了一声,点着头:“他手下的确有个叫刘五的。” 说着,女子望向小厮:“今日可见到了?” 小厮摇摇头:“今日一早刘五就出去了,说是要去衙门。不知是不是三爷吩咐了什么。” 女子点点头,冲着杜悦溪努努嘴:“你听到了。” 得了印证,杜悦溪心中阵阵发寒。 她瞥了女子一眼,犹豫几秒钟,随意答应两声:“多谢。” 言毕,杜悦溪转身大步离开。 眼瞧着杜悦溪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女子喃喃自语道:“二哥倒是料事如神,怎生知道会有女子深夜上门来寻三哥的?” 小厮不明就里:“六公主,您说什么呢?” 眼前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六公主--秦淮梦。 她瞥了两眼小厮,摆摆手:“今日之事不许告诉旁人,若是被三哥知道了,当心你的脑袋。” 秦淮梦言毕,推开小厮,径直往内院走。 她虽然只是个公主,却深得陛下喜爱,就连名字都从了皇子们的“淮”字。 秦淮瑾对她更是疼爱得厉害。 他的手下自然知道轻重。 小厮老远答了声喏,忙关上大门,暗中提醒自己,今夜之事绝对不可与人提起! 第五十九章 眼见为实 杜悦溪穿过寂静的长巷子,一路漫步至主街。 天色墨一般漆黑,街上除了更夫已经见不到其他人。 悠长的铜锣声音划破寂寥,一声声落入杜悦溪的耳中。 方才秦淮梦落落大方的样子还在杜悦溪眼前萦绕不去。 她的话更随时随地提醒着杜悦溪--刘五的确是秦淮瑾的人。 如此说来,秦淮瑾指使刘五栽赃司琴居然是真! 虽然他此举救了自己,也救了长袖坊一干姐妹,可只要想到司琴触柱而亡时的悲壮模样,杜悦溪心中便是一阵胆寒。 秦淮瑾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草菅人命,之前是自己看错他了。 还以为他是个忠肝义胆的侠士,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杜悦溪正想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局促的脚步声。 她定神刚要转身,一只手抓住了杜悦溪腰间的钱袋。 下一秒,钱袋已经脱落,跌落在手掌心之中。 好在杜悦溪眼疾手快,抬手扣住伸过来的手腕。 即刻,耳边传来一阵哀鸣:“痛痛痛。” 居然是个孩子! 已然扣住小贼,杜悦溪松了松手,抬眸再度望去,却见一个只到自己腰间的小男孩正仰着脑袋,一脸痛苦地望着杜悦溪。 他脸上脏兮兮得,都看不出五官原本的样子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人家偷东西!”杜悦溪说着,一把扯过孩子手里的钱袋。 孩子小嘴一撇,顿时哭了出来。 眼泪滑落,倒是把他原本灰扑扑的脸冲刷出两道痕迹,露出白皙的肌肤。 杜悦溪这才发现,这小子虽然脏兮兮得,可五官生得却格外灵动,尤其是那双大眼睛,看着叫人我见犹怜。 小男孩和杜景之差不多的年纪,红着双眼,委屈地望着杜悦溪,胸口还一抽一抽的。 他这副样子很快便让杜悦溪心软了。 杜悦溪的语气也软和了几分:“你这小子抢东西都抢到我身上来了。” 小男孩哼了两声,分明满眼委屈,可语气却倔强得很:“我抢东西抢偷东西,难不成还要分是谁家的?” 听着他这话,杜悦溪头疼不已:“若不是我有个和你一般大的弟弟,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你。” 说着,杜悦溪松开小男孩,将钱袋往腰间一挂,不再理会小男孩,转身便走。 这小男孩本就是靠着这些偷偷抢抢的行为在街头游走,素日里若是被人发现了,少不了就是一顿毒打。 刚才见杜悦溪反应迅速,他本以为对方定然是个练家子,都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没想到杜悦溪居然就这样走了? 小男孩反而来了兴趣,快追几步,挡在杜悦溪面前:“你不要打我一顿?” 杜悦溪翻了个白眼,绕过他,不发一言径直往前走去。 小男孩锲而不舍地追上前:“你今日若是不送我去见官,明日我可什么都不认。反正官老爷也说过,眼见为实。到时候你可别想诬陷我。” 杜悦溪无奈摇头,拨开小男孩径直向前。 忽然,一道灵光一闪而过。 杜悦溪立即停住脚步,回首望向小男孩。 后者对上她的眼神,顿感紧张,依旧倔强地嘟着嘴,哼了两声,嘴硬道:“就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你想打我还是想送我见官直说吧。” 杜悦溪几步冲到小男孩面前:“你方才说眼见为实?” 小男孩不解地眨着眼睛,盯着杜悦溪,迷茫地点了点头:“我都懂的道理,难道你不懂?” 杜悦溪顿感灵光闪烁,许多想不通的问题瞬间明了起来。 眼见为实! 她前几次见到秦淮瑾,后者身边不少人前呼后拥。 长久地训练使得杜悦溪有种过目不忘的本领。 她自信,但凡是她见过的人,便是多年未见,也绝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此一来,恰恰说明,她压根没有在秦淮瑾的身边见过刘五此人。 烟膏一案闹得沸沸扬扬,若是秦淮瑾真的要指使人栽赃司琴,总该寻个自己信得过的。 否则大堂之上,栽赃之人翻供,岂不是把他自己也害进去了? 既然是信得过的人,必定是日日跟在身边的。 如此说来,她早就该见过刘五。 可她却恰恰没有见过! 逻辑一捋,杜悦溪立即意识到事情或许另有蹊跷! 杜悦溪想通了这一点,忽然嘴角上扬,笑着后退两步。 她眼神毫无聚焦点,却定定地望着前方。 那模样着实将男孩吓了一跳。 男孩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你……你想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送我去见官?若是不要,我可自己走了!” 男孩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去。 忽然,杜悦溪沉声唤住他:“等等。” 男孩站住脚步,回首盯着杜悦溪,眼底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跋扈,反是多出几分慌乱,小心翼翼地望着杜悦溪。 “你帮我一个忙,今天的事情我当做没有发生过,还有我钱袋里的银子都是你的了。如何?” 杜悦溪将钱袋放在掌心里,上下颠动着,饶有兴致地盯着男孩。 男孩本想拒绝,可瞧到杜悦溪手里的钱袋鼓鼓囊囊,不由喉咙飞动,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小心地盯着杜悦溪:“你要我做什么?” 杜悦溪将男孩唤到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任务不算难,男孩一口答应,转身便往杜悦溪来时的方向小跑而去。 杜悦溪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回到秦淮瑾的府邸之前。 小男孩按照二人的约定上前叩门。 很快,那个打着哈欠的小厮再度出来。 比起方才,小厮看到小男孩时态度更差。 他挑眉打量了两眼小男孩,恶狠狠地道:“谁家小孩,大半夜在这里玩,不要命了?” 小男孩双手叉腰,仰着脑袋,瞪着小厮:“刘五呢?” 小厮一愣:“你找他做什么?” “这厮欠了我三两银子的赌债,我是来找他还债的!” 小厮打量男孩一圈,哈哈大笑两声:“走走走,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第六十章 查无此人 小男孩不依不饶地仰着脑袋,瞪着对自己指手画脚的小厮,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胡说!刘五说了,他就住在这里。你定然和他是一伙的,是不是想帮着他赖我的赌债?” 说着,小男孩不由分说地就往府邸内冲去,一边冲一边还高声喊道:“刘五……刘五你给我出来!” 小厮见状,忙要去抓小男孩。 这孩子素日里就在街头混迹,灵活得像是一只泥鳅。 小厮抓了许久,非但落了空,自己还一个狗吃屎摔在地上,一时之间苦不堪言。 院门口的喧闹声很快便引起了院中人的注意。 不多一会儿,秦淮梦自内院大步而来。 看到门口的场景,秦淮梦一双秀眉都蹙在一起,跺着脚,指着在院中来回乱窜,喊叫不停的小男孩:“你是谁家的孩子?胡闹什么!快来人,把他给我叉出去。” 小男孩在一众小厮的追赶下游刃有余,还在不住地高呼刘五的名字。 终于,秦淮梦听清楚了他在喊什么,这才挥着双手高声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别再闹了。” 话音才落,却见杜悦溪冷色站在府门外:“刚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男孩见状,飞奔到杜悦溪身后,还对着冲上前想要抓自己的两个小厮打了一个鬼脸。 对上杜悦溪,秦淮梦知道自己上当了,那张秀气的脸上顿时多出了几分怒意。 她瞪着杜悦溪,冷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这里不是让你撒野的地方!” 说着,秦淮梦小手一挥。 几个小厮上前便要动手。 他们才凑到杜悦溪身边,杜悦溪侧过头,一记眼刀已经扎到了小厮身上。 小厮们见状,纷纷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望向对方,面面相觑。 眼看着几个小厮纹丝不动,秦淮梦气得瞪大眼睛,跺脚指着杜悦溪,高声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小厮们闻言,再度小心地凑上前。 一人大着胆子,抬手便要去抓杜悦溪的肩膀。 他的手还没有落到杜悦溪的身上,便听咔哒一声,小厮的手腕已经被折断了。 杜悦溪拎着小厮的手,冷色看向秦淮梦:“你为什么要骗我?刘五到底是不是阿瑾公子的手下?” 秦淮梦没想到杜悦溪如此难缠,一时之间面色也难看得厉害。 她咬牙切齿,盯着杜悦溪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来质问我?一个小小的舞姬有什么资格质问我?阿瑾少爷的事情,与你何干?” 秦淮梦一语惊醒梦中人。 杜悦溪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 她不知秦淮梦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对方便是秦淮瑾那个定有亲事的大家闺秀。 被秦淮梦如此呵斥一番,杜悦溪心下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垂着脑袋,不去直视秦淮梦,声音也降低了些许:“刘五一事事关烟膏案,旁得也就算了,此事我必要弄清楚才行。” “自不量力。” 眼看着小厮们在杜悦溪手中吃了亏,秦淮梦呵斥一声,阔步上前,扬手冲着杜悦溪的脸便甩了过来。 她动作迅速,脚下步伐怪异,手中力道极重,手刀尚未到杜悦溪脸侧,杜悦溪已经能感受到一阵寒风瑟瑟。 杜悦溪顿感压力,松开小厮,本能后撤。 秦淮梦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杜悦溪,继续逼上前。 杜悦溪被她迫得踉跄着后退两步,双手向前一合,堪堪接住了秦淮梦的手掌。 秦淮梦错愕地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杜悦溪,倒是没有想到她居然能接住自己一掌。 秦淮梦大小就被当成皇子一样培养,教她武艺的师父无一例外都是个中好手。 她学得也快,这些年大内的高手们和她过了一遍招,几乎人人都落败于她。 杜悦溪还是第一个能接住她掌风之人。 秦淮梦顿时来了兴趣。 她后撤一步,拉开架势,预备好好地再与杜悦溪过上几招! “杜悦溪?” 一声疑惑的声音打断了杜悦溪和秦淮梦的对峙。 秦淮瑾自外快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同样一头雾水的秦宇。 两人大步走到杜悦溪和秦淮梦身边。 秦淮瑾扯住秦淮梦的衣袖,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半拧着眉心打量了杜悦溪两眼,才对秦淮梦沉声道:“你又在闹什么?” “阿瑾……” “叫三哥。”秦淮瑾提高声音,厉声道。 闻言,杜悦溪露出惊异之色。 她一手指着秦淮梦,一手指着秦淮瑾:“她……她是你妹妹?” 秦淮梦仰着下巴,冷色盯着杜悦溪:“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跟你一样的舞姬吗?” 不待她说完,手腕已经被秦淮瑾扣住。 秦淮瑾直接把她拉到身后,递给她一个阴沉的眼神。 秦淮梦撅着小嘴,后退两步,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秦淮瑾回首望向杜悦溪:“这是家中六妹,前几日偷偷从京城跟来了。她在家时一向娇纵惯了,没有冲撞杜小姐吧?” 杜悦溪盯着秦淮梦瞧了一会儿,心中暗道:那何止是冲撞,险些自己和她就只能活一个了。 虽然心中这样想着,可杜悦溪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悦。 她收回手,扫视两眼秦淮梦,才对秦淮瑾摇摇头:“公子多虑了。” 秦淮瑾高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吩咐秦宇看好秦淮梦,自己则小心地上前,凑到杜悦溪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圈:“你深夜前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杜悦溪这才想起自己还要询问刘五一事。 她将躲在身后的小男孩唤出,把钱袋给了他让他先行离去。 待到小男孩离开后,杜悦溪才看向秦淮瑾:“阿瑾公子,今日县衙中有个名唤刘五的人指证司琴。” 杜悦溪将今日县衙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秦淮瑾,又大致说了晚间司星大闹长袖坊一事。 她盯着秦淮瑾,小声问道:“这刘五公子可认识?” 秦淮瑾紧着眉心,沉吟许久,缓缓摇头:“我此次出门带的随从不少,可据我所知并无一人唤做刘五。” 言毕,他看向秦宇,后者会意,即刻往院中走去。 第六十一章 另有阴谋 秦淮瑾寻了由头将杜悦溪请进前厅,两人分别在主客座落定。 秦淮梦本也想跟来,被秦淮瑾训斥一番,只得作罢。 厮时,厅中只有秦淮瑾和杜悦溪两人。 小厮上了茶,厅中茶香四溢。 杜悦溪坐在右手客座的位置,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整个前厅。 厅内的布置典雅,杜悦溪瞧到窗户上糊着的明纸上都雕画着图腾,只是隔得有些远,她看不清楚那图腾是什么。 不过从这几日来瞧,秦淮瑾所在的家族定然是个大家族,他与二爷还有刚才那位六姑娘都穿戴非凡,气质卓绝,想必他们一家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杜悦溪胡思乱想之时,秦宇已经自外快步而入。 他瞧了一眼杜悦溪,大步走到秦淮瑾面前,施了礼才道:“公子,属下已经查明,此番队伍中的确有个叫刘五的。” 杜悦溪顿时紧张起来。 “不过他并非是咱们从京城带来的,而是抵达这里之后临时雇佣来的马夫。昨日夜间那马夫告假,结了银子已经走了。” 秦淮瑾半拧眉心:“走了?倒是巧得很,可有此人的画像?” 秦宇答应一声,将身后别着的卷轴交给秦淮瑾。 后者把杜悦溪唤到身边,打开画卷,两人的脑袋凑到一起,往画卷上看去。 一看到画卷,杜悦溪立即点头:“正是他!他便是今日堂上之人。” 秦淮瑾眉心锁得更紧。 他与杜悦溪所忧不同。 这刘五的确是出自他的府邸,又牵涉烟膏一案,还惹得司琴当众触柱而亡。 此事稍有不慎便可上升到迫人性命的高度。 背后策划此事之人,不像是仅仅冲着这一件事情而来。 倒像是还有更大的计划…… 秦淮瑾吩咐秦宇继续追查刘五的下落,随后便打发他们离开。 房中只剩下秦淮瑾和杜悦溪两人。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杜悦溪坐立不宁,一双手在身前摆弄,只用余光偶尔睥睨秦淮瑾两眼。 后者不知在想什么,双眉紧锁,始终盯着前方,右手随意地搭在小方几上,指尖微微点动着。 左等右等,眼看着秦淮瑾一言不发,杜悦溪有些按耐不住。 她顿了许久,终于起身对秦淮瑾施了一礼,柔声道:“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我先回去了。若是之后有了刘五的下落,还请你派人来告诉我一声。” 言毕,杜悦溪抬起眸子,恰对上秦淮瑾也正凝视着她。 二人视线相撞,对上他深邃的眼神,杜悦溪心口微颤,只觉一阵酥酥麻麻之感从脚底一路向上蔓延,最后沿着四肢散开。 她顿觉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堵在喉咙中,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深夜前来,就是为了确认刘五是不是我的人?”秦淮瑾沉声询问。 杜悦溪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何意?”秦淮瑾挑着眉角,凝望着杜悦溪,言语之中带出了几分笑意。 杜悦溪垂着脑袋,不知为何似乎不大敢面对秦淮瑾:“我担心刘五指证司琴一事的确是你指使的。若是那样……” 杜悦溪猛然抬眼,瞬间望向秦淮瑾。 后者也正凝视着她。 两人的视线对在一处,杜悦溪再度收声,唇角微微哆嗦,话却说不出口。 “若是那样会如何?”秦淮瑾追问。 杜悦溪慌乱地摇摇头,立即收回视线:“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着,她转身要走。 才迈出一步,右手却被一把扣住。 杜悦溪别过头,惊愕地望向秦淮瑾。 后者就站在她身后,两人近在咫尺。 似乎是感受到了二人之间的尴尬氛围,秦淮瑾慢慢地松开杜悦溪的手。 他退回到椅子边,长出一口气:“烟膏一案我虽然有心帮你,也不会下作到这等地步。此事背后怕是另有其人。这段时间,你也尽量少抛头露面。烟膏一案的背后之人恐怕大有来头。” 秦淮瑾不用想也知道,这定是秦淮钰那边出的主意。 秦淮钰兜了这么大一圈,左不过就是想要将他和杜悦溪扯上关系,以此来坏了他的名声。 这招数他虽然参得透,却不能告诉杜悦溪,只得暗戳戳地提醒她两句。 哪知道,抛头露面四个字却像是一把刀子直接扎在杜悦溪心中。 原来,在他眼中,自己不过是个抛头露面的舞姬罢了。 他和一个舞姬扯上不干不净的关系,只怕心中不知多么忌讳呢! 杜悦溪的面色逐渐沉了下来,打量秦淮瑾两眼,沉声道:“还请阿瑾少爷放心,日后无论谁问起,我的事情都与阿瑾少爷无关。” 秦淮瑾不解地盯着杜悦溪,不知她为何忽然这样说。 后者却没有给他想通的机会,显然也不大想听他解释。 杜悦溪转身阔步径直离开房间。 她已经走到院中,秦淮瑾才追了出来。 杜悦溪特意加速脚步,不给他追上自己的机会。 “公子。”秦淮梦身边的小丫头早就等在廊下,一看到秦淮瑾立即迎上前,“小姐身子不大舒服,想请公子过去瞧瞧。” 自己这个六妹妹一向娇纵,偏偏秦淮瑾对这个妹妹却心疼得很。 眼看着杜悦溪走远,只盘算着过几日再亲自前去长袖坊登门道歉,眼下还是先去瞧瞧秦淮梦的好。 想着,秦淮瑾跟着丫头往后院走去。 杜悦溪这边刚离开秦淮瑾府中,走上正街没有几步,便听身后窸窸窣窣,似有人跟着自己。 想到秦淮瑾的话,杜悦溪不敢怠慢。 她不知身后跟踪自己的是什么人,又担心若是贸然回了长袖坊,说不定会给长袖坊的姐妹们惹来灾祸。 思索着,杜悦溪索性在下一个街口,一个闪身入了右手边的暗巷之中。 厮时正值深夜,暗巷内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 杜悦溪侧身靠在右手边的砖墙上,刻意控制着呼吸,等待着身后的人露出马脚。 几秒钟后,果真听到巷子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借着巷子口淡淡的月光,杜悦溪看到一个人站在巷口。 人影投射在青石板地面上,拉得悠长悠长…… 第六十二章 比试 巷口的人小心翼翼地往巷子内摸索。 借着月光,不难辨认出来者应该是个女子。 这女子一看便不是尾随的高手。 深夜尾随,她居然还穿着一身长裙,鞋子的样式也是典型的苏绣女鞋,从倒影中都能清晰地看出鞋尖上的迎春绣样。 杜悦溪第一反应便是来者是望星! 白日里她大闹了长袖坊一趟,眼下也是最有可能会尾随自己的人。 杜悦溪一边猜测着身后之人的身份,那人也已经溜着墙边,小心翼翼地往巷子内摸索而来。 眼看着影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杜悦溪不再犹豫。 她探出身子,提前预判了影子的下一个落脚地,伸脚挡住影子的去路。 下一秒,果真见那影子踉踉跄跄向前两步。 杜悦溪即刻侧身而出,迅速扭住影子的胳膊。 影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 杜悦溪从声音听出,跟在身后的哪里是什么望星,分明是刚才在秦淮瑾府中为难自己的六小姐! 眼看着自己被发现,秦淮梦索性也不假装,别过头,拧着秀眉,怒气冲冲地盯着杜悦溪:“躲在暗中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我之间堂堂正正地过上两招?” 杜悦溪一脸无奈,合着这有钱人家的小姐不管到了哪朝哪代思路都是如此清奇吗? 她深夜尾随自己,如今倒变成了自己偷偷摸摸? 杜悦溪懒得与她斤斤计较,索性就势推开秦淮梦,自己拍着手后退几步:“你大半夜地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 秦淮梦揉着自己生疼的手腕,挑着眉角,恼怒地瞪着杜悦溪:“少废话!你敢不敢和我堂堂正正过几招?” 原来方才在府中,杜悦溪轻易便接下了秦淮梦一招。 秦淮梦回去之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不服气,索性吩咐手下的丫头等在院中,只要看到杜悦溪出来,一个丫头趁机调走秦淮瑾,另外一个则火速通知了秦淮梦。 大内那些高手与她过招都是输多赢少,她可不想输给一个舞姬! 杜悦溪双手环在身前,视线在秦淮梦的身上上下游走一圈,唇角轻扬,不屑地嗤笑两声。 她越是如此,秦淮梦心中越是恼火:“你笑什么?” 杜悦溪轻描淡写:“你赢不了我。” 这话更是瞬间将秦淮梦所有的胜负欲点燃。 她顿时拉开架势,不由分说,径直往杜悦溪的面前扑了过去。 之前秦淮梦是突然出手,杜悦溪尚且接住她一掌,更别提如今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几乎就在秦淮梦冲到杜悦溪面前的同时,杜悦溪扯住她的胳膊,猛一弯身,将秦淮梦砸在地上。 秦淮梦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闷哼两声,也不喊痛,起身就往杜悦溪的面前扑了过来。 又是一个背摔…… 这次秦淮梦只觉背后的骨头都要断开了。 她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肺部像是安装了一只抽风机。 反观杜悦溪面无波澜,淡然地退到一边,没事人地拍拍手,饶有兴致地看在倒在地上的秦淮梦,低声问道:“还来吗?” 秦淮梦高喊一声:“来!” 她爬起身刚想往杜悦溪面前冲,却听暗巷口传来阵阵马蹄声,还有小厮们高呼的声音:“六小姐……六小姐……” 其中一个声音正是秦宇。 听到这些声音,秦淮梦对杜悦溪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一手搭在唇瓣上,沉声道:“别乱说话!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秦淮梦猫着身子,一手还扶在自己的腰上,火速往暗巷口冲了过去。 她站在巷口,回首望向杜悦溪,脸上没有丝毫怒色,反而还带着几分笑意:“今日不算,改日我必定亲自去长袖坊。到时候,你我再战!” 不待杜悦溪回话,秦淮梦已经冲出巷子。 不多一会儿,杜悦溪便听到秦淮梦的声音传来:“我在这里!” 待到马蹄声远,杜悦溪才悠哉悠哉地从暗巷中离开。 这秦淮梦虽然跋扈了些,不过性子倒也不失张扬可爱,难怪秦淮瑾拿她也没有办法呢。 月色正好,杜悦溪漫步回了长袖坊。 今夜忙活了一夜,她也累了。 回到长袖坊,杜悦溪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倒是香甜。 直到第二天午后才醒。 没了司琴,杜悦溪如今便成了长袖坊除刘教司之外的第二人。 长袖坊的姑娘们一个个对她心悦诚服,言听计从。 一早姑娘们就已经在院中一边练习,一边等着杜悦溪。 瞧到她出来,姑娘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吵得杜悦溪一个脑袋两个大。 “得了得了。”杜悦溪摆摆手,指了指冷月,低声道,“冷月你来说,怎么了?” 冷月拨开众人上前,笑着望向杜悦溪:“今日一早,城内已经下了舞魁选拔令。初步定于本月十五,赛事分了三轮。城中所有的舞坊都参赛。这次不仅有单人独舞,还有群舞呢。” 冷月话音落下,其余姑娘们面面相觑,笑意盎然。 从前赛事只有单人独舞,因而只有那些舞技超群的头牌能够出人头地。 像她们这些平庸的舞姬们,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没有半分法子。 今年改了赛事,便是她们中间出不来一个花魁,若是夺了群舞的魁首,日后长袖坊的客人定会多起来,她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如此想来,姑娘们难免不心生欢愉。 眼下长袖坊最炙手可热的人便是杜悦溪,姑娘们知道她一定要独自冲击花魁一位。 她们一早围在这里,只是想看看杜悦溪能否帮她们编排一支舞蹈,好让她们也去竞选一番。 冷月作为代表,小心地将姑娘们的意思告诉杜悦溪。 众人都屏气凝神,只等着杜悦溪回话。 杜悦溪故意拧着眉心,犹豫了许久,才道:“既然你们都高看我一眼,我若是不答应,倒像是我小气了呢。” 姑娘们顿时炸开锅,院子里满堂喝彩。 就在此时,刘教司哭丧着脸从外面缓步而入,耷拉着眼睛,扫视众人一圈:“今年的比舞,长袖坊参加不了了。” 第六十三章 再见徐公子 长袖坊前厅。 姑娘们垂头耷脑,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站在圆桌后,一个个都哭丧着脸,眼神失落,满脸无奈。 刘教司坐在圆桌正中的主位上,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时不时长叹一声,无奈的视线一会儿看看杜悦溪,一会儿又看看其他姑娘。 一时之间,长袖坊被低沉的气氛包围。 也不知是谁率先说了句:“难道我们真的要放弃吗?谁知道明年赛制又是什么样的了?难不成我们就活该做一辈子寻常舞姬,这花魁的位置就轮不到我们了吗?” 冷月闻言,不悦地别过头。 她不知道到底是谁说了这些话,只是冲着话传来的方向,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这件事情本就不是杜悦溪的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怪她吗?” 说话之人还想辩驳,被身边人拉住,劝慰两句,才悻然地闭了嘴。 刘教司打断冷月的话头,颇有些无奈地扫视了杜悦溪两眼:“当日徐公子在长袖坊闹事,若不是你挺身而出,只怕当日长袖坊上下都难收场。如今是他伺机报复,与你无关。” 原来,长袖坊不能参加此次花魁选拔大赛,不是旁人出的主意,正是这徐公子向评审组进谗言。 他以长袖坊刚刚经历了烟膏一案,如今正在风头上,不宜在这个时候再参加花魁大赛为由,直接断了长袖坊一干姑娘们参加花魁大赛的路。 听到刘教司这话,冷月也挪上前。 她垂着脑袋,一双手捂住地交错在身前,时而别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小心地打量杜悦溪两眼,轻声道:“那天若不是为了保护我,悦溪你也不会和徐公子起冲突,要说这件事情都怪我。” 说着说着,冷月的双眼通红,眼看着就要落泪。 杜悦溪自从来到长袖坊共得罪了两个人,一个是邓公子,一个便是这位徐公子。 而她之所以会得罪这两个人,或多或少都和冷月有关系,此刻冷月心中自然不好受。 见状,杜悦溪握住冷月的手腕,轻轻晃动两下,柔声道:“此事与你无关。姓徐的暗中用手段,不就是为了当日之事故意报复嘛?” 说着,杜悦溪站起身。 她环顾众人一圈,沉声道:“各位姐妹,你们只管好生练舞,参加比赛的事情交给我便是了。” 姑娘们面面相觑,一时哑然。 杜悦溪的本事她们自是领教过,可徐公子不是姓邓的。 他在这个行业中可不是只知道耍流氓的外行人,他能混到评审团的位置中,自然也有些实打实的本事。 杜悦溪想要用对付姓邓的手段来对付徐公子,恐怕困难得很。 眼看着姑娘们面露难色地盯着自己,杜悦溪却毫无畏惧之色,脸上依旧保持着淡然的笑容。 她环顾众人一圈,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怎么?难道你们连我也信不过了?你们只管好生练舞便是了。” 冷月见状,率先高声道:“既然悦溪都这样说了,那我们还怕什么?” 她第一个忙着往厅外走去,边走还边对姑娘们高声道:“你们若是不肯好好练舞,等到悦溪解决了这件事情,长袖坊拿到了参赛资格,到时候可没有地方哭。” 有了冷月带头,刚才还一个个丧气十足的姑娘们顿时都来了精气神,一个个抢着往门外冲去。 很快,厅内就只剩下杜悦溪和刘教司两人。 刘教司有些为难地睥睨了杜悦溪两眼,长叹一声,低声问道:“此事你打算怎么办?姓徐的既然已经放出了话,想必没有那么容易再收回。我看实在不行,今年的比赛就算了。” 杜悦溪抿着下唇,半垂着眼皮,沉吟了几秒钟才摇摇头:“不成。方才姐妹们说得没错。今年的赛制里有团体舞这一项,谁知道明年还会不会有呢?姐妹们之所以非要参加这比赛,为的便是能够改变命运,我怎好因为自己一时之快而耽搁了一众姐妹的前途呢?” 杜悦溪的话刘教司自然也明白,可她更清楚此事要解决绝对不容易。 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杜悦溪侧眼看向刘教司:“教司可知道那位徐公子住在哪里?” …… 半个时辰之后。 杜悦溪站在一座古朴的院落之前。 她本以为那徐公子留恋舞坊,每日仅仅在舞坊花出去的银子少说也有数十两,他住的地方就算不是深宅大院,最起码也该是个三进三出的院落。 杜悦溪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院落居然只有简单的三面厢房,左厢房的拐角处有一道拱形门,站在拱形门这边一眼便能看到拱形门那边的后院。 与其说是后院,倒不如说就是一个茅房加木门。 徐公子在城中赫赫有名,住的地方却是如此简陋,这着实让杜悦溪没有想到。 她站在院落门前,正犹豫着一会儿见到徐公子该如何回话,却见正对大门的正厅房门缓缓打开。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正迈着四方步从里面阔步而出。 其中一个走到厅外还别过头,恶狠狠地对着厅内呸了一口:“身上没有多少银子,倒是在那些舞姬姑娘们面前装的人模狗样。我可告诉你,我只宽限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若是还不能还上银子,到时候你连这破院子也住不上!” 杜悦溪侧过头,视线绕过两个壮汉,这才看到站在二人身后,脸上陪着尴尬笑容,嘴角还有一抹淤青的男人。 这男人正是那日在长袖坊中不可一世的男人--徐公子。 此刻徐公子正对着两个壮汉点头哈腰,不住道:“两位爷多多给我宽限几日,待到我筹到银子,一定第一时间还给两位爷。” 那两个壮汉显然不吃这一套。 二人对视一眼,冲着徐公子冷哼两声,不屑地推开他,径直往外走来。 二人经过杜悦溪时不由停住脚步多看两眼,直到杜悦溪递上阴沉的眼神,二人才佯装无事,相携离开。 徐公子看到两人走远,长出一口气,转身就要回去。 第六十四章 软的不吃来硬的 “徐公子。”杜悦溪轻声唤道。 听到声音,徐公子回过头,一眼看到站在门边的杜悦溪,他神色顿时僵硬。 徐公子刻意直了直后背,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冷眼打量杜悦溪一圈:“你来做什么?” 这样的人杜悦溪见多了。 他自己过得一塌糊涂,却非要在杜悦溪面前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为的便是维持住他那可笑的尊严。 杜悦溪自然不会拆穿他。 她快步上前,满脸笑意地望着徐公子,宽宽施礼。 杜悦溪也不提刚才的事情,直接问道:“听闻过几日就是城中花魁选拔大赛了。可这次却不许我们长袖坊参加,不知是为何呢?” 徐公子冷哼两声,眼神愈发不屑起来:“你们长袖坊出了那么不成体统的事情还想在这个时候参加选秀?简直是痴人说梦。” 杜悦溪早就猜到他的回答。 她也不恼,笑望徐公子:“烟膏一案邓知县都有了论断,长袖坊是被人栽赃。徐公子若是这样说,就是质疑邓知县判案不公,认定是朝廷法度出现了问题?” 对付徐公子这样的人,最好的招式便是上纲上线。 果真! 一听到这话,徐公子顿时露出惊愕之色。 他背在身后的一双手立即垂下,眼底带出几分慌乱,睥睨杜悦溪两眼:“胡说!我哪里是那个意思?” “既然徐公子不是这个意思,那长袖坊就不必受烟膏一案的牵连了?我这就回去告诉姐妹们,让她们继续准备参赛。” 杜悦溪说着转身要走。 “站住!”徐公子哪里肯这样就范? 他冷色上前:“就算不是因为烟膏一案,你们也不能参赛。” “那又是为何?”杜悦溪明知故问。 徐公子不回话,只一个劲地摇头:“总之就是不行。” 杜悦溪心中难免多出一阵怒火,若不是因为顾及着长袖坊一众姑娘们的融入兴衰,她恨不能现在就给徐公子两巴掌。 沉默良久,杜悦溪收敛心神,笑意满满地望着徐公子:“徐公子可是因为当日我在坊内冒犯了你一事心中不悦?若是真的因为那件事情,我先同公子道歉。当日我急着要出去,才无意之间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勿怪。” 杜悦溪说得恳切,神色真挚,倒是让徐公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想借着此次大赛的事情出当日的一口恶气。 若是杜悦溪硬刚不肯道歉,他尚且能有话可说。 可如今杜悦溪却是一颗软钉子直接扎了过来,反而让徐公子有苦说不出,接不上话。 越是如此,徐公子心中越是恼火,脸上也逐渐变了模样。 “我当了这么久的评审,岂会和你一个新人斤斤计较?长袖坊不能参加这次的花魁选拔大赛,别管你说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言毕,徐公子索性将手一背,侧着脑袋,扬起下巴,看都不看杜悦溪。 他这副模样难免引起杜悦溪心中怒火。 “徐公子!”杜悦溪冷声道,“我敬你是评审团一员才特意登门拜访。还请你弄弄清楚,花魁选拔大赛是历年传承下来的比赛。城中所有的舞坊都可以参赛那是规矩。若是你执意不肯让长袖坊参加比赛,大不抵我同你去知县面前论论理。我倒要看看,一个公报私仇之人,还配不配做评审!” “你!”徐公子顿时露出怒色。 他一双眉头紧锁,垂在身侧的双手捏在一起,手背上青筋暴起,怒气冲冲地瞪着杜悦溪。 不让长袖坊参加比赛的确是他一意孤行。 若是此事真得闹开,难免会有人执意花魁大赛的公平性。 到时候追问下来,他这个罪魁祸首少不了要承担责任。 徐公子本以为杜悦溪一介舞姬,是个好拿捏得,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强硬。 眼看着自己便宜没讨到,还要被她告上公堂,徐公子心中也逐渐慌乱起来。 杜悦溪察言观色,瞧着徐公子露出慌乱模样,将心一横,跨步上前,一把捏住徐公子的手腕。 她不由分说,扯着徐公子的手腕阔步就往前走。 徐公子被她拉得手腕刺痛,心中发毛,连连甩着她的手,紧张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们二人既然说不清楚,那就去县衙说。” 杜悦溪拉着徐公子,眼看就要拖着他走上主街。 便在此时,却听身后传来秦淮梦的声音:“只听说过青天白日强抢民女的,还没听说过强抢男人的!果真不要脸!” 杜悦溪听到她的声音就头疼,回首看到她一身骑马装束,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更是心烦不已。 秦淮梦这装束一看便知是有备而来。 杜悦溪松开徐公子,后者更是见缝就钻,忙冲到秦淮梦身边,当即便露出一副哀哀切切的模样:“这位姑娘说得是,何曾见过像她这般不要脸的人?居然当街和男子拉拉扯扯。” 秦淮梦不屑地打量徐公子两眼,并未像他想象那般对他和颜悦色,反而拉着脸,嘲讽地冷笑道:“你一个五尺高的男儿被一个女人当街拉住却不能还手,还有什么脸面说这些?” 徐公子一时语塞,半张着嘴,一会儿看看杜悦溪,一会儿看看秦淮梦,那张脸很快就涨成了猪肝色。 秦淮梦才不理他,几步走到杜悦溪面前。 她扬起手中马鞭,指着杜悦溪的鼻尖:“昨夜我就说过,要和你寻个机会好好过上几招。走!现在就跟我去郊外。” 言毕,秦淮梦不由分说地便要来拉杜悦溪。 后者一个侧身,灵动地躲开秦淮梦的手。 秦淮梦顿时愣住,挑着眉角,侧眼睥睨了两眼自己探出去的手,非但没有发怒,反而还多出了几分笑意:“昨日我就看出来,你非但武艺不在我之下,就连反应都远超我那些师父。今日我说什么都要和你过上两招。” 杜悦溪满面无奈,抬手挥动两下:“今日不行。我今日定要和他理论理论,否则长袖坊一干姐妹都要被他害得无法出人头地。” 第六十五章 比试 秦淮梦顺着杜悦溪的视线望去,看到瑟缩在一边的徐公子,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她自小就像个男孩子,更是瞧不上那些出点事情便畏缩不前,总想着靠巴结旁人给自己解围的男人。 徐公子浑然不知他小里小气的动作已经惹恼了秦淮梦。 见秦淮梦望向自己,徐公子还咧着嘴角,呵呵地笑着。 秦淮梦淡然收回视线,看向杜悦溪,冷声道:“这有什么难得?只要你答应跟我好好比试一场,你要他做什么,我来想法子便是了。” “这位姑娘,这……” 徐公子刚想上前,秦淮梦的手下已经上前筑成一道人墙,直接把徐公子拦在人墙之外。 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瘦弱的徐公子在他们面前宛如一只鸡仔,丝毫没有话语权。 他犹豫了几秒,缩着脑袋退了回去。 秦淮梦再度望向杜悦溪:“如何?” 杜悦溪的视线在徐公子和秦淮梦身上来回游走一圈,思量片刻,她点了点头:“好啊。我答应你便是。” 秦淮梦陡然瞪大眼睛,眼中满是喜悦。 她挥了挥手,几个手下立即上前,不由分说,一边一个架起徐公子就往后走。 徐公子在几个壮汉手中毫无回击之力,双脚顿时离开地面,咿咿呀呀地喊个不停。 只可惜,他的喊叫对于几个壮汉而言根本无济于事。 秦淮梦只是吩咐他们把人带走,自己则几步冲到杜悦溪身侧,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笑道:“走吧,我已经选好地方了。” 秦淮梦手中力道不小,捏得杜悦溪腕间一阵疼痛。 杜悦溪不动声色地推开秦淮梦的手,打量她一圈,兀自问道:“你们一家人都这么无聊吗?怎么都喜欢给自己找事呢?” 从秦淮钰、秦淮瑾再到如今的秦淮梦,每一个都放着安生日子不过,非要跳出来寻些热闹。 秦淮钰好端端地非要寻个花魁娘子带回京城。 秦淮梦更是有动不动就要找人比武的恶趣味。 至于秦淮瑾,虽然他现在还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可杜悦溪觉得以他的性子只怕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差不了多少。 秦淮梦不知杜悦溪在想什么。 她扯着杜悦溪的胳膊径直往前走去。 上了主街,杜悦溪才发觉秦淮梦的确不是说说而已。 她居然连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 车夫早就严阵以待,两人一上主街,马车即刻上前,停在两人眼前。 杜悦溪和秦淮梦各自坐在马车一边。 马车晃晃悠悠,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停下了。 杜悦溪先开车帘,马车已经到了郊外。 早有壮汉押送着徐公子下了马,推搡着他阔步上前。 有小厮迎上前,对马车内的秦淮梦道:“小姐,您要的木桩都已经准备好了。” 杜悦溪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不远处的树林中似有几只桩子林立。 她随着秦淮梦一同来到树林。 原来秦淮梦居然用了最古早的打擂方式。 两人一同在桩上比武,谁先掉下去便算谁输。 秦淮梦说完规则,大步上前,寻了个桩子便想上前。 被人押在一边的徐公子顿时喊了起来:“这位姑娘,你们打赌归打赌,此事着实与我无关,能否让我先回去?” 许是因为他开口突然,惊到了秦淮梦。。 秦淮梦脚下一软,险些摔下桩子。 她顿时挑起娥眉,怒色盯着徐公子,沉声道:“谁让你喊的!来人,给我堵住他的嘴。” 有人将帕子塞在徐公子的嘴里,徐公子后边的话都变成了呜呜呀呀的喊叫声。 秦淮梦和杜悦溪各自飞身上了桩子,两人拉开架势,很快便对在一处。 要说这秦淮梦的武艺也着实不俗。 即便是在桩子上,秦淮梦也是如履平地。 两人一轮交手下来,杜悦溪毫无损伤,秦淮梦的衣袖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盯着袖子扫视两眼,非但没有露出怒色,反而还多出了几分兴奋。 却见秦淮梦左右动了动脑袋,笑吟吟地望向杜悦溪:“再来!” 言毕,秦淮梦踮着脚尖,右脚率先上前,眼看着就要碰到面前的桩子。 就在此时,却见杜悦溪凌空而起,下一秒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秦淮梦的脚面上。 她控制着力度,人才没有整个踩在秦淮梦身上。 即便如此,脚背上骤然承受了一个人的重量,秦淮梦还是吃痛。 她锁着眉心,本能地收回腿。 说时迟那时快,杜悦溪看准时机,双手向下,右手按住秦淮梦的脚踝,左手顺势一拉。 秦淮梦打了个趔趄,身子顿时后仰,眼看着就要落下桩子。 “小姐小心!” 忽然,桩下的小厮高声喊道。 杜悦溪抓着秦淮梦的小腿,半探出脑袋,一眼看到秦淮梦身子正下方居然有一条脑袋呈现三角形的毒蛇正仰着脑袋,蛇杏外吐,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若是秦淮梦就这样摔下去,定然会被这毒蛇咬个正着。 只片刻的功夫,杜悦溪立即做出反应。 她回身侧倒在秦淮梦身下,右手抵住秦淮梦的肩胛,微一用力,将秦淮梦托起。 如此一来,杜悦溪在反力的作用下,人直接往下落去,眼看着就要压在那毒蛇身上。 好在她反应迅速,在即将落地的时候抽出腰间别着的匕首,右脚点在柱子上,一个翻身瞬间面朝下。 匕首不偏不倚,直接扎在毒蛇蜿蜒的身子上。 毒蛇受惊,身子顿时剧烈地晃动起来,浑然忘记了咬人。 便是趁着这个空隙,杜悦溪跨步往一侧让开几分,堪堪躲过了那条毒蛇。 与此同时,秦淮梦也从另外一边跳下桩子。 几个小厮见状一拥而上,将秦淮梦团团包围,低声道:“小姐,您没事吧?” 秦淮梦不理会几人,拨开他们大步冲到杜悦溪身边。 她扫视两眼地上奄奄一息的毒蛇,再看向喘着粗气的杜悦溪,心中阵阵暖意涌动,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你……你没事吧?” 杜悦溪摇摇头。 她迈步刚想离开,小腿忽然一疼。 第六十六章 救人 杜悦溪小腿发酸,身子一软,整个人打了个趔趄,瞬间倒在地上。 距她最近的秦淮梦立即看到杜悦溪倒下的树丛边一只同样仗着三角脑袋的蛇昂着头,扭动着蛇身,飞速穿过草丛往远处挪动而去。 秦淮梦垂首望去,一眼便看到杜悦溪的小腿肚子上还有两个红色的牙印。 “你被咬了!”秦淮梦说着,伸手便想去扶杜悦溪。 她身后的几个小厮却立即拦住秦淮梦:“小姐,说不定树丛里还有蛇,您可千万不能过去。” 秦淮梦甩动右手,指着倒在地上的杜悦溪:“你们看不到吗?她被蛇咬了,很可能中毒了!” 不管秦淮梦如何喊叫,小厮们都死死地扣住她,说什么都不让她上前。 终于,其中一个小厮眼看着秦淮梦担忧不已,索性上前挡在秦淮梦面前,盯着杜悦溪,沉声道:“小姐,我去看,您可千万不要过去。” 说着,小厮小心翼翼地往杜悦溪的身边挪动而去。 杜悦溪的小腿逐渐失去知觉,只觉得一阵凉意顺着她的小腿肚子慢慢地向上蔓延。 从前训练的时候,杜悦溪曾经中过一次蛇毒,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当时中毒的感觉和现在差不了多少。 杜悦溪挣扎着坐起上半身。 她一手捂住自己的小腿,另外一只手迅速扯下一半衣角,手中动作熟稔地将绸缎勒在腿上。 她做完这一切,抬头望去,却见那小厮已经小心翼翼地挪动她面前。 “杜……杜姑娘,你没事吧?” 小厮说着,小心地探出手想要去搀扶杜悦溪。 就在此时,那只咬了杜悦溪的蛇去而复返,仰着脑袋,吐着蛇杏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小厮。 小厮顿时愣在原地,伸出去的手都来不及收回。 他喉咙飞动,紧张地盯着蛇怨毒的双眼。 那蛇只是不住吐着杏子,却丝毫没有要发起进攻的意思。 小厮顿了几秒,咦了两声:“真是奇怪,这蛇好像不想咬我,它似乎只是想咬杜小姐你而已。” 杜悦溪受训的时候曾经学到过,有一种蛇报复性极强,若是自己的同伴被杀,这种蛇一定会想办法咬到杀了自己同伴的人。 从前杜悦溪以为这种东西只是在课本里才存在之物。 毕竟一条蛇而已,哪里来那么神乎其乎的报复心? 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被自己撞到了! 杜悦溪思索的功夫,那蛇昂起脑袋,吐着杏子,警告地盯着小厮。 蛇似乎失去了耐性,认定小厮是故意想要挑衅它。 眼瞧着小厮在它警告的眼神下还不肯离开,索性准备连带着小厮一起咬。 忽然,蛇扬起脑袋,前半截身躯盘旋而起,冲着小厮便咬了过来。 小厮顿时愣住,身子已经僵持在原地,全然没有了反应。 一道寒光闪烁而过,蛇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往小厮的身上扑了过去。 唰。 匕首和小厮的尖叫几乎同时出现。 下一秒,却见原本昂着脑袋的毒蛇啪嗒一下跌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小厮也被吓得双腿发软,瞬间瘫坐在地上。 杜悦溪喘着粗气,一手撑在树干上,吃力地站了起来。 这边危机刚刚解除,那边秦淮梦已经甩开扯着她的小厮们快步冲到了杜悦溪面前。 她扶住杜悦溪的肩膀,关切地上下扫视一圈,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 杜悦溪摆摆手,摇了摇头,嘴上说着没事,可是逐渐苍白的脸色却难以佐证她的话。 秦淮梦一边搀扶着杜悦溪,一边吩咐其他人将小厮扶起,同时叮嘱他们马上检查周边还有没有毒蛇,若是有的话着人来一并清理了。 做完这一切,秦淮梦才扶着杜悦溪走到马车边。 小厮们都忙着去彻查草丛里是否还有毒蛇,徐公子身边倒是无人看管了。 他瞧到秦淮梦便快步凑上前,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这位姑娘,杜悦溪先掉下了桩子,比武是你赢了,你不必听她的。” 杜悦溪打量徐公子两眼,悻悻然地垂下脑袋。 她和秦淮梦有言在先,谁先掉下桩子便算作谁输。 如今自己先掉了下来,理应算作她输,她毫无怨言。 只可惜她只能再寻法子让长袖坊恢复比赛资格了。 杜悦溪正想着,却见秦淮梦不屑地剜了徐公子两眼,冷哼一声:“你眼瞎了吗?” 她骤然如此,非但是徐公子,就连杜悦溪都是一愣,不解错愕地望着秦淮梦。 “若不是为了救我,她会跳下桩子吗?你看着仪表堂堂,像是个读书人,想不到心思居然如此恶毒。若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一门心思只盯在输赢上,浑然不将其他事情放在心上,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秦淮梦冷色盯着徐公子,言之凿凿,虽然态度冰冷,可说出的话却都令人难以反驳。 徐公子半张着嘴,思忖再三,最终也只能垂下脑袋,满脸无措地嘟囔了两声。 秦淮梦不再理会徐公子,转身看向杜悦溪,轻声询问:“你刚才说若是你赢了要让我帮你做一件事,你只管说吧。” 杜悦溪指着徐公子:“城中要举办花魁大赛,他从中作梗,不许长袖坊参赛。长袖坊的姑娘们为了这场比赛已经筹备了多日,若是不能参赛,非但她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日后城中那些舞坊也一定会因为此事而嘲讽她们。长袖坊的姑娘们原本已经日子难过得紧,如此岂不是雪上加霜?” 秦淮梦睥睨徐公子两眼:“如此说来,你这狗贼的确令人不齿!” 她拍了拍杜悦溪的手背,态度比起之前柔和了许多:“你放心,这件事情我来替你办。不仅让长袖坊正常参加比赛,我保证她们一定会赢得比赛。” 杜悦溪满头黑线:“那倒不必。只要能参赛,想必舞坊的姑娘们也希望一切公平公正,靠着她们的本事赢得比赛。” 秦淮梦不由打量杜悦溪两眼。 自她见到杜悦溪开始,连带着对舞姬这个行业都另眼相看。 第六十七章 不解风情的也不一定都是男人 长袖坊。 刘教司正带着姑娘们练舞。 虽然杜悦溪当众许诺,她定会想法子让长袖坊正常参赛,可姑娘们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 无论杜悦溪多有本事,她毕竟只是个新人。 那徐公子能做到评审团的位置,定是多年人脉积累。 杜悦溪哪里能与他抗衡? 心中想着,姑娘们练舞的心思也都被搅乱了,一个个腰来腿不来,瞧着懒散至极。 刘教司看看在眼里,心中虽然焦灼,却也无计可施。 忽然,一小厮引着一位穿着华贵的男子自外快步而入。 刘教司一看到男子,立即打起精神,挤出笑脸迎上前:“马老爷,什么风把你给出来了?” 马旭,此次花魁比赛评审团领首。 他做了评审团领首多年,在业界有着颇高的地位。 业界内曾有传闻,若是想要一步登天必得要参加花魁比赛。 若是想要赢得首魁,必得要赢得马旭的青睐。 由此可窥得他在业内地位一二。 马旭打量了刘教司两眼,脸上也带着和煦的笑容:“难怪长袖坊这些年经久不衰,瞧瞧教司和各位姑娘们的刻苦程度便可见一斑了。” 马旭一向是眼高过顶,从来都只有刘教司和手下姑娘们谄媚巴结他的份儿,哪里有他说好话的时候? 此刻听到马旭这么说,刘教司和一干姑娘倒是都纷纷露出不解之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马旭抽得是什么疯。 马旭不将众人惊愕的眼神放在心上。 他几步走进院中,走到一姑娘身前,握住姑娘的水袖打量一番,笑道:“长袖坊就连姑娘们的衣服都如此精致,若是不参加花魁比赛,岂不是要白白浪费了?” 众人都听出马旭话中的含义,皆露出喜色。 刘教司更是即刻上前,欢喜地打量着马旭:“马老爷这话是何意?今日一早我去抽签,他们都说长袖坊不许参加此次花魁大赛啊。” “都是手下的人办事不懂规矩。要我说,若是你们长袖坊都不能参加比赛,那其他舞坊还有什么颜面参加呢?”马旭笑着望向刘教司,“我可就等着长袖坊的姑娘们在花魁大赛上大放异彩了!” 姑娘们闻言,顿了几秒,才发出兴奋地尖叫。 别说是这些尚且年轻的姑娘,就连刘教司这种久经风霜之人听到马旭的话,心下也不由激动起来。 马旭含笑环顾姑娘们一圈,将刘教司拉到一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刘教司,你坊中的姑娘有那样的门路,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刘教司一愣,不解地打量着马旭:“门路?什么门路?” 马旭轻轻拽了拽刘教司的衣袖,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这次长袖坊继续参加比赛那是官府下的命令,姓徐的都因为故意刁难长袖坊被罢了评审。他本就欠了一屁股的债,这下更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马旭的话让刘教司惊愕不已。 她半张着嘴,眼底满是错愕,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坊中哪位姑娘居然能有惊动官府的本事? 难不成是杜悦溪? 却说当事人杜悦溪一进城就被秦淮梦拉回了秦淮瑾的住处。 府邸大门开着,昨夜那个小厮眼瞧着秦淮梦的马车回来,屁颠地迎了出来。 他刚想问安,却见车帘掀开,第一个从马车中探出脑袋的居然是杜悦溪! 小厮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六小姐真是古怪脾气。 昨天还和杜悦溪闹得要死要活,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今天就同乘一辆马车回来了? 正想着,只见秦淮梦也下了马车。 一跳下马车,秦淮梦忙扶住杜悦溪,同时没好气地剜了小厮一眼,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看不到杜姑娘受伤了吗?快去吩咐大夫去我院中。” 小厮恍如梦醒,答应一声,小跑着径直往府中冲去。 秦淮梦搀扶着杜悦溪,一边拉着她往府中,一边还小心地叮嘱她这里有台阶,那里地滑,生怕杜悦溪一个不小心摔了。 她越是如此,杜悦溪越是浑身别扭,到处都不舒服。 杜悦溪环顾四周,眼看着府中那些经过的丫头小厮们都满脸迷惑地望着两人,心下更加满是不安。 她一手推住秦淮梦的手臂,压低声音:“六小姐,我自己可以走,没那么严重。” 其实在来的路上,杜悦溪已经吃下了自己特制的药丸,压制蛇毒不成问题。 可秦淮梦说什么都不相信,非要亲耳听到大夫说杜悦溪无碍才肯放她离开。 此刻听到杜悦溪这话,秦淮梦顿时拧着眉心,露出一副不悦之色:“你是因为跟我比武才受伤的,若是我不管你,日后传扬出去,岂不是会被江湖人士说我不懂礼节?” 杜悦溪更是无奈:她一个深闺简出的大小姐,怎么就能传扬到江湖人士的耳中去? 不过眼看着秦淮梦一脸真诚,杜悦溪也实在不忍打破她的美好幻想,索性只能由着她去。 两人一个搀扶着,一个尽力躲开搀扶,就这样一瘸一拐,拉拉扯扯地沿着长廊往后院走去。 绕过长廊尽头的拐角,杜悦溪侧着身,右手抵着秦淮梦的手臂,想要她松开自己。 如此斜着走路,杜悦溪一个不注意,直接撞在一人身上。 一股熟悉的香气迎面而来,不消看杜悦溪也知道是谁。 想到他那张脸,杜悦溪忽然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偏偏秦淮梦就在这个时候喊了起来:“杜悦溪,你怎么了?是不是蛇毒发作?怎么脸红成这样?” 杜悦溪:…… “蛇毒?”果真是秦淮瑾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扶住杜悦溪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侧脸,低声道:“你中了蛇毒?” 杜悦溪仰起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她的脸更红了。 秦淮梦站在两人右侧,一本正经地望着秦淮瑾:“是啊,她被毒蛇咬了,我吩咐了大夫去我院中,要给她好好瞧……” 话音未落,面前两人已然没有了踪迹…… 第六十八章 医治蛇毒 杜悦溪的胳膊被秦淮瑾扯住,拖拽着她径直往他的院中走去,边走还边吩咐:“秦宇,吩咐大夫去我院中。” 杜悦溪简直服了这兄妹二人,为何做事都是一样的风格? 他们怎么就没有人问问自己,这点子伤需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很显然,秦淮瑾比秦淮梦更加霸道。 在秦淮梦手中,杜悦溪至少还有反抗的力气,可到了秦淮瑾这里,别说是反抗了,就连动一下都困难,只能硬生生由着他拉着自己回到他院中。 秦淮瑾没有带她入正厅,而是直接带她进了自己的卧房。 不多一会儿大夫来了。 因为六小姐和三少爷同时派人来请,随行的大夫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来的时候一个个行色匆匆,喘着粗气,满头大汗。 一进卧房,却见坐在窗边小榻上的居然是杜悦溪。 大夫们顿时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杜悦溪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却很清楚杜悦溪的身份。 一个区区的舞姬,居然可以惊动六小姐和三少爷同时派人去请大夫? 他们可都是吃皇粮的,凭什么要给一个舞姬服务? 一众大夫定定地站在原地,无人上前,倒像是谁先上前,谁就违背了祖宗规矩一般。 秦淮瑾一门心思都在杜悦溪身上,丝毫没有意识到大夫们的行为异常。 倒是秦淮梦心直口快,见那些大夫都立在原地不动,恼怒地拧着眉心瞪着几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找你们来是来瞧病的,不是让你们一个个站在那里不动的!” 大夫们面面相觑,依旧无人肯动。 秦淮梦不知是怎么回事,杜悦溪心中却明镜一般。 还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这些个贵人大夫们担心脏了自己的手? 一个个口口声声悬壶济世,依她看不过就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街上扯一块白帆行医问药的逗比他们强! 杜悦溪正想着,却听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小姐和少爷轮番着人来催,定是出了大事,你们……” 说话之人话音未落,便见一众大夫都侧过身子,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如此一来,他眼一抬,便看到坐在榻上的居然是杜悦溪! 说来这位也是老熟人。 杜悦溪一手撑在小方几上,身子向前探出几分,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望着老熟人笑道:“刘大夫,真是好久不见啊。” 之前便是这刘大夫出言明里暗里地讽刺了杜悦溪几句,她才一气之下索性将那缨络留下,自己走了。 现下见到刘大夫,当日受过的屈辱再度浮上心田,杜悦溪眉心微蹙,心中阵阵说不出的怒意翻涌,胸口也跟着微微起伏起来。 当日之事,秦淮梦并不知情,自然也不知杜悦溪为何会露出这副神色。 在她眼中,刘大夫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圣手。 秦淮梦立即对刘大夫摆着手,热心道:“你来得正好,你快来给杜悦溪瞧瞧。她被毒蛇咬了,要不要紧。” 刘大夫一脸局促,脸上神色尴尬不已,抿着嘴角,视线在秦淮梦和杜悦溪身上来回游走,一时之间不知是上前还是不上前。 “你愣着干什么?”秦淮梦见他不动,顿时秀眉一挑,露出不满之色。 杜悦溪淡然一笑,扣住秦淮梦的手腕,对她摇摇头,轻声道:“刘大夫金尊玉贵,那双手只给你们这些贵人瞧病,我这等身份,哪里能让他屈尊呢?” 听闻此话,刘大夫满头黑线,脸上神情更是尴尬不已,耷拉着的眼皮迅速抽动两下。 他本以为上次自己恶语送走杜悦溪,便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相见,哪里知道居然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更何况这次见面,向着杜悦溪的不仅仅是秦淮瑾一人,就连秦淮梦这个意向眼高过顶的六小姐居然都如此偏帮着杜悦溪。 刘大夫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脸上的笑容愈发尴尬起来。 秦淮不明就里,打量了刘大夫两眼,又看向杜悦溪,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刘大夫人很好的。” “是吗?许是在你们面前人好吧。”杜悦溪冷哼一声,一手撑在小桌上,强撑着往榻下挪动了些许,沉声道,“我真的没事,要回去了。” 话音才落,她抵在方几上的手被人一把扣住。 杜悦溪错愕地别过头,抬眼对上了秦淮瑾关切的视线。 秦淮瑾蹲在杜悦溪身前,取下她小腿上缠着的绸缎,直接撩起她的裤脚。 杜悦溪顿感慌乱,忙蹬动双脚,想要秦淮瑾松开自己:“你……你这是做什么?” “别动。”秦淮瑾头都不抬,右手按住杜悦溪的小腿,“我看过若是无碍,马上放你走。” 他这番举动,别说是那些大夫了,就连秦淮梦都瞬间看楞,错愕的视线一会儿看看杜悦溪,一会儿看看秦淮瑾,一时之间拿不准发生了什么,不敢乱说话。 秦淮瑾小心地握着杜悦溪的小腿,手指在她的伤口附近轻轻挪动。 被蛇咬过的伤口四周有些轻微淤青,周边皮肤微微鼓起,变成一个个小包。 杜悦溪被他亲昵的举动惹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垂着脑袋,时而用余光小心睥睨周围的人。 眼看着大夫们看向自己的神色中满是错愕,杜悦溪更是小脸发烫。 她压低声音:“我及时止住了血液流动,就算是有毒血也没有太过深入体内。一会儿回去我放放血就是了。你快松开我。” 一向冷静的杜悦溪此刻却慌乱不已,那双小脚不安地来回扭动,想要秦淮瑾放开她。 哪知道她越是如此,秦淮瑾却抓得越紧。 “只是放血,在我这里便可。”秦淮瑾冷声应答,侧眼睨了睨秦宇,“去,找放血的东西来。” 秦宇答应一声刚要离开,刘大夫拦住他的去路。 “三少爷。”刘大夫上前施了礼,“杜姑娘的伤势还是让老夫来瞧吧。三少爷您身份贵重,怕是……怕是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第六十九章 亲自上药 刘大夫这次的话别说是杜悦溪,就算是秦淮梦也听出了嘲讽之意。 秦淮梦不满地瞥了刘大夫一眼:“三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怎生就做不了这样的事情?我看你分明就是瞧不上杜悦溪的身份,才不愿意三哥与她接触。” 刘大夫的心思被戳破,一时之间脸上挂不住,嘴角微抽,挤出了一抹尴尬的笑意。 秦淮梦跳下小榻,挡在杜悦溪面前。 她双手环在身前,冷色打量众人一圈,不屑地哼了两声,才沉声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今日我便把话同你们说清楚。杜悦溪武艺高强,性子好,很对我的胃口。日后她便是我的朋友,你们谁若是瞧不起她,那便是瞧不起我。” 一众大夫吓得脚下一软,顿时都跪了下去。 秦淮梦可是如今最得宠的六公主。 借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瞧不起秦淮梦啊。 秦淮梦仰着下巴,趾高气扬地巡视一圈,视线落在刘大夫身上:“你刚才说得对,三哥毕竟不是医家出身,若是不小心做错了什么步骤,岂不是会伤了杜悦溪?既然如此,你就亲自给杜悦溪治疗吧。” 刘大夫心里不情不愿,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笑意,颔首答应。 说话的功夫,秦宇已经拿着东西回来了。 刘大夫接过秦宇手里的东西,小心挪到杜悦溪身前。 他掀开长袍,跪在榻下,半哈着腰对秦淮瑾低声道:“三少爷,还是让老夫来吧。” 杜悦溪第一次这么喜欢刘大夫。 她趁着秦淮瑾和刘大夫说话的功夫,忙缩回小腿,转过身,便将小腿往刘大夫面前伸了过去。 她本意只是想要快点结束这尴尬的场面。 没想到这样的举动落在刘大夫眼中,却变成了杜悦溪仗着有秦淮梦撑腰,故意指使他。 刘大夫的心中留下一阵隐隐愈发的怒火。 有了刘大夫接手,秦淮瑾也不好继续坚持,只得起身退到一边,眼睛却始终盯着杜悦溪。 刘大夫心中憋着火,放血时下手也重了些,疼得杜悦溪蹙着一双秀眉,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若不是不想再经历刚才的尴尬局面,杜悦溪怎么说都要一脚踹开刘大夫,非要换个人来才行! “你轻一点!”虽然杜悦溪不说,秦淮瑾却看得清楚,不由低声道。 刘大夫这才应承着减轻了手中力道。 半个时辰之后,杜悦溪体内的蛇毒终于排干净了。 刘大夫也早就是满头大汗。 他一起身,杜悦溪立即放下裤腿,忙不迭地站起身。 哪知道她保持一个姿势坐的时间太久,骤然起身,双腿发麻,身子一歪,直接倒进了秦淮瑾怀中。 大手揽在杜悦溪腰间,两人的呼吸贴着对方的面颊。 杜悦溪半侧过头,恰好撞上秦淮瑾关切的视线,小脸顿时烧成一片,一下子红了起来。 她即刻推开秦淮瑾,索性跌坐回小榻上,别过头,不敢面对秦淮瑾的视线。 方才一幕清清楚楚地落在众人眼中,大夫们都纷纷紧着眉头,露出疑惑之色。 秦淮梦第一个回过神来,忙对秦宇道:“秦宇,你带他们出去吧。我有话要和三哥还有杜姑娘说,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秦宇会意,立即引着众人快步离开。 待到房中只剩下秦淮兄妹和杜悦溪三人,气氛逐渐变得尴尬。 秦淮瑾转过身,背对着两人,半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掌。 手掌内似乎还有余香。 杜悦溪耷拉着脑袋,一张小脸上满是绯红,只偶尔用余光小心地四处打量着。 秦淮梦瞧到两人这副模样,顿时心中了然。 她浅笑一声,索性凑到杜悦溪身边,握住她搭在小方几上大手。 杜悦溪的后背顿时僵直,缓缓别过头看向秦淮梦。 后者面含笑意:“我本以为你和那些靠着出卖色相为生的舞姬没有什么两样,可你武艺如此高强,甚至比我那些师父们都要强。” 闻言,秦淮瑾不满地别过头,冷色盯着秦淮梦:“你瞎说些身身噩梦!什么出卖色相的舞姬。” 他知道杜悦溪最不喜欢听这些话,自己可不就是在这上面吃了好几次亏吗? 此刻却见杜悦溪笑着摇摇头,轻声道:“没事。六小姐不了解这个行当,难免会对这行当中的女子们有些误会。” 瞧着杜悦溪对秦淮梦笑意满满的样子,秦淮瑾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合着自己口误说那些话就是故意瞧不起她。 到了秦淮梦这里倒是变成了误会? 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秦淮梦倒是乐得很。 她凑到杜悦溪面前,笑道:“既然如此,那之前的事情就当做是一场误会,我们一笔勾销?” 说着,秦淮梦对杜悦溪眨了眨眼睛,还伸出右手小拇指。 杜悦溪也未曾想到,她一个金尊玉贵里养起来的千金小顽皮起来居然像是个孩子一般。 顿了几秒,杜悦溪勾住秦淮梦的手指,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所以,你才非要让我着那个姓徐的答应让长袖坊重新参加比赛?”秦淮梦望着杜悦溪问道。 后者点了点头。 两人说得正欢,倒是没有意识到秦淮瑾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好办!”秦淮梦说着便将秦宇唤了进来,“你去寻城中负责花魁大赛的人,告诉他那个姓徐的评审已经答应了让长袖坊正常参加比赛,若是还有人有意见,只管让他们来寻我。” 秦宇半张着嘴,满脸错愕,诧异地望着秦淮梦,好一会儿才道:“可……可是……” 不待秦宇说完,秦淮瑾咳嗽两声:“六小姐让你去,你去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秦宇这才答应一声,匆匆退了出去。 秦淮梦拉着杜悦溪的手:“你武艺那么好,都是怎么练的,能教教我吗?” 杜悦溪尴尬一笑。 这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梦儿,”秦淮瑾及时解围,“你都有多少师父了,怎么还缠着杜姑娘?她今日受了伤,我送她早些回舞坊歇着。” 言毕,秦淮瑾不由分说地拉起杜悦溪就往外走去。 第七十章 共逛晚市 马车车轮在青石板地上转动而过,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 杜悦溪双手撑在身侧,坐在马车靠右手的位置。 一阵微风拂动而过,恰好将马车的窗帘掀起了些许。 杜悦溪趁着这个空隙,索性抬手撩住帘子,假装看着窗外。 秦淮瑾坐在她对面,从上车之后就一直盯着她。 他不说话,杜悦溪也不好打破车内的沉默,只得由着他盯着。 时间已经不早了。 出来的时候还是早晨,折腾了一天,外面的天色都朦朦胧胧起来。 城中到了傍晚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非但城中那些小棚子都支棱起来了,还有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都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嘴里还高喊着卖这个卖那个。 下了书堂的孩子们就等在各家的院落门前。 一瞧到走街串巷的挑夫过来,立即一拥而上,挑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各自买上些,再一哄而散。 之后就能听到各家各户的院落中传来不一样的声音。 有的是大人责怪小孩不该乱花银子,有的是大人和小孩一起吃得欢喜…… 一时之间,整个街道上都闹哄哄得。 正是因为这样的喧闹,使得整条街听上去生机勃勃。 杜悦溪挑着帘子盯着窗外看,不由也被这生气勃勃的气氛感染,脸上带出了欢喜的笑意。 她正瞧着,忽听秦淮瑾敲了两下马车厢壁,吩咐道:“停车。” 杜悦溪打量四周一圈,见离长袖坊还有些距离,忙放下帘子,不解地看向秦淮瑾:“怎么了?” 秦淮瑾凝视着她,眉眼含着些许柔情:“我来这里多日了,还未曾逛过这里的晚市,不知杜姑娘能否赏脸一逛?” 杜悦溪指着鼻尖:“我?” 她虽然厌烦刘大夫等人拿她的身份说事,可想到秦淮瑾出门动辄多少人跟着,一看就是个贵公子出身。 他要和自己当街抛头露面或许真得会给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思及此,杜悦溪反倒有些胆怯。 她垂下眼,沉吟片刻,思量着如何拒绝秦淮瑾才好。 不想后者却已经挑开帘子,率先下了马车。 他回过身,探出手,半仰着脑袋盯着杜悦溪:“下来啊。” 眼瞧着秦淮瑾盛情难却,杜悦溪只得也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秦宇,你们去对面街口等着我。” 秦宇打量四周一圈,眼看着街道上闹哄哄得,本想劝阻。 可待他回过头,秦淮瑾和杜悦溪已经走出去十几米远,此刻若是再唤反倒不好。 无奈秦宇只能吩咐车夫将马车挪到街口,自己远远地跟了上去。 杜悦溪和秦淮瑾沿着主街往街口的方向走。 下马车之前,杜悦溪还有些担忧,可眼下已经入了晚市,她那些担忧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瞧着什么都觉得新鲜。 晚市街上多半都是卖小吃的,只偶尔有几家卖胭脂水粉,还有一些首饰玩具。 杜悦溪对那些都不感兴趣。 她很快注意到一个挑夫摊位前围了不少人。 杜悦溪和秦淮瑾一同挤进人群中。 却见那挑夫的摊位上卖的是糖人。 和其他家不同的是,这挑夫手极巧,所卖的糖人都是按照客人的容貌捏出来的,所以才吸引了不少人。 这倒是新鲜得很! 杜悦溪凑到摊位前,挑夫正在给一个小孩捏糖人。 那小孩似乎是为了考验挑夫,故意摆了个鬼脸。 出乎意料得是,挑夫捏得栩栩如生,眼瞧着那糖人和小孩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 挑夫将糖人交给小孩,众人见状,都发出一声赞叹的惊呼,就连杜悦溪都不由啧啧称奇。 卖糖人的多见,当街捏得也不少,可能将糖人捏得如此栩栩如生的确难得一见。 她笑得欢喜,跟着周围的人鼓掌叫好。 这一叫好倒是将挑夫的目光吸引过来。 这个摊位上吸引得多半都是些孩童,甚少见到大人,何况对方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艳女子。 挑夫顿时来了兴趣,笑着望向杜悦溪:“这位姑娘若是喜欢,不若让你家相公买给你一个?” 杜悦溪的笑容顿时僵持在唇边。 她顺着挑夫的视线别过头去,却见秦淮瑾站在她身后,脸上也挂着笑容。 他笑容中透露着几分宠溺,时不时还低垂眼皮盯着杜悦溪,难怪会被挑夫误以为他们是夫妻二人。 “我们不是……” 杜悦溪刚要解释,秦淮瑾却已经拿出银子,直接放在挑夫的摊位上。 他出手极其阔绰,给的银子足够挑夫在街上捏一个月的糖人。 挑夫顿时愣住,诧异地盯着秦淮瑾。 秦淮瑾笑道:“能捏一个糖人不稀奇,你若是能将我们两人捏在一个糖人中,这锭银子便是你的了。” 挑夫的眼睛都直了,顿时点头:“公子说话可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挑夫应了一声好,立即从一边咕噜着的小炉子里捞起一团糖浆放在面前的制作板上,认认真真地将糖浆搓成一个面团一样的长段,在一一切开,顿时那板子上多出了十几个手指粗细的小糖浆团子。 挑夫手下动作飞快,一边捏着,一边抬起眼时不时地观察着杜悦溪和秦淮瑾。 后者倒是面无波澜,反而是杜悦溪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时不时侧过头用余光小心睥睨秦淮瑾。 这人真是奇怪得很! 他可是有联姻对象的人,怎么还要当街和自己留下这种东西? 这东西日后若是被他要娶的那位大家闺秀知道了,岂不都是话柄? 他到底是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还是压根就不把对方放在心上呢? 杜悦溪心思飞动,一会儿想想这个,一会儿想想那个,浑然没有发现这会子的功夫,挑夫居然已经将糖人制作好了。 他倒上最后一层上色用的糖浆,笑吟吟地将糖人递到杜悦溪面前:“小娘子好了。你看看像不像你和你相公?” 杜悦溪回首看去,顿时愣住。 挑夫手中的两个糖人神情惟妙惟肖,女糖人正别过头,含情脉脉地望着身后的男糖人。 这……这不正是刚才她看着秦淮瑾的样子吗? 第七十一章 糖人到底像不像 下一秒,杜悦溪瞬间回过神,立即抓过那糖人,塞到衣袖里,连连对挑夫摇头:“什么像?我看一点都不像。” 她这样说,挑夫瞬间露出不悦之色。 挑夫指着她手里的糖人:“小娘子,你一个人说了可不算。到底像不像,你好歹也给大家伙一起看一看啊。” 周围人闻声纷纷附和。 杜悦溪被众人盯得浑身不适,偏偏想到那糖人含情脉脉的样子,心里更是慌得七上八下。 她一边小心地藏好糖人,一边用余光四处扫视,不知如何是好。 秦淮瑾一手拦在杜悦溪身前,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到身后,沉声道:“各位别急。无论像与不像,那银子都给这位先生了。” 秦淮瑾指向挑夫,后者却连连摇头:“这位公子,凡事都图个理字。咱们既然说定,若是像你再给银子,那必得要大家伙都说像才成。否则老夫我岂不是成了占你的便宜?你就让你家小娘子将糖人拿出来看一看,看看又不会如何。” “这……” 不待秦淮瑾回话,忽听身后杜悦溪传来声尖叫。 他忙别过头,却见杜悦溪正慌乱地盯着身后。 贴着她身后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小孩手里举着糖人,满脸笑意地望着杜悦溪。 秦淮瑾的视线瞬间被糖人吸引。 却见小孩手中的糖人无论是五官神态,还是行为举止都与他们二人刚才一模一样。 瞧到糖人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秦淮瑾骤然明白了杜悦溪为何说什么都不肯让自己看到那糖人。 他笑着别过头,望向杜悦溪。 后者脸色一红,索性拨开众人小跑着冲出人群。 秦淮瑾忙对挑夫摆摆手:“先生的糖人捏得惟妙惟肖,只是我家娘子脸皮薄。那银子请先生收下吧。” 言毕,秦淮瑾接过孩子手里的糖人,忙跟着杜悦溪离开的方向追上前去。 周围围观群众见状纷纷哈哈大笑,都忍不住说起了这对年轻夫妇相处得真是欢愉。 另一边,“年轻夫妇”的两个当事人一前一后,一口气冲出去老远。 终于,秦淮瑾在街道正中扣住了杜悦溪。 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秦淮瑾索性将杜悦溪拉进一边的一条暗巷中。 跑了这么久,杜悦溪也喘着粗气。 她靠在暗巷右边的墙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偶尔抬眼看向秦淮瑾。 后者倒是面无波澜,只是脸上有些许微红表明他和杜悦溪一样跑了老远。 两人视线对在一处,秦淮瑾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目光直勾勾地凝视着杜悦溪。 “你看我做什么?”杜悦溪小嘴一撅,收回目光,别过头背对着秦淮瑾。 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同时却用余光小心地睥睨着秦淮瑾。 后者没有回话,始终盯着杜悦溪的侧脸。 杜悦溪的鼻梁生得极其高挺,尤其是刺客她站在暗巷口,外面的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使得她鼻梁的线条愈发优越,看上去更加笔挺。 偏偏她一双杏眼生得却柔情似水。 这一硬一软之间,使得杜悦溪整个人身上都仿佛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薄纱。 “那个糖人很像。”秦淮瑾盯着杜悦溪的侧脸,情不自禁地说道。 杜悦溪霍然回过身:“像?哪里像?那糖人的眼神根本就跟我不一……” 后半句话在杜悦溪对上秦淮瑾手里糖人的时候顿时收住。 这一次杜悦溪看到得不是“糖人杜悦溪”,而是“糖人秦淮瑾”。 却见那“糖人秦淮瑾”看似正视前方,实则却始终用余光打量着杜悦溪。 那样子俨然就是热恋中的小情侣,男孩正在暗中偷看自己的女孩。 杜悦溪的脸一时之间更红了! “杜悦溪……” 秦淮瑾刚要说话,却见暗巷外一个人影飞快而入,在距离两人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少爷。” 是秦宇的声音! 秦淮瑾看到黑暗中急切的秦宇,所有的话都堵在嘴边,脸上玩味的神色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得是一脸阴沉。 他冷漠地嗯了一声。 秦宇追上前几步,绕过杜悦溪,凑到秦淮瑾耳边,一手拢在嘴边,低声说了两句。 秦淮瑾的神色顿时紧张,一双剑眉紧紧蹙在一起:“何时的消息?” “刚刚。” 秦淮瑾再不犹豫,沉声道一声走,大步就往暗巷口走去。 杜悦溪不解发生了什么,跟上两步,面前的人却骤然停下。 秦淮瑾举着糖人到杜悦溪面前,沉声道:“杜姑娘,这糖人你且收好。我有要事要办,稍候我着车夫先送你回去。” 言毕,秦淮瑾把糖人塞给杜悦溪,转身大步而去。 “阿……”杜悦溪追上两步,想唤住他问个清楚,左思右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只得悻悻然道,“好。” 实际上,无论她会不会再问,恐怕秦淮瑾都无心回答了。 她沉思的片刻,却见秦淮瑾已经消失在眼前,唯独留下身后的秦宇声含急切地对杜悦溪道:“杜姑娘,我送你去坐马车。” 杜悦溪淡然地嗯了一声,垂头丧气跟着秦宇去了马车停着的地方。 一路无话,杜悦溪在秦宇和马车车夫的护送下一路回到长袖坊。 长袖坊内灯火通明。 姑娘们得知长袖坊又可以参加比赛了,一个个乐不可支,干劲十足,正忙着准备比赛呢。 杜悦溪刚下马车,便见杜景之小跑着从里面迎了出来。 他那张小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手里还挥动着一只崭新的风车,一跑起来,那风车瞬间被吹得噗噗作响。 “姐姐……”杜景之一边唤着姐姐,一边直接冲进杜悦溪怀中。 他仰着小脑袋,将风车举到杜悦溪前面:“你瞧,这是二爷给我的。” 话音才落,便见秦淮钰从内缓缓而出,手握一把玉骨折扇,轻轻晃动着扇子,慢慢走到杜悦溪面前。 他脸上本带着笑意,可瞧到送杜悦溪回来的人,笑容逐渐消失。 待到走到杜悦溪面前时,那笑容已然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 第七十二章 对峙 “姑娘们说你出去一直没有回来,我还以为跟谁在一起,原来是老三啊。”秦淮钰说着,半侧过头往马车内望去。 不待他开口,秦宇已经不满地上前,侧身挡住秦淮钰的视线。 他勉强对秦淮抱拳行礼,转过头便对杜悦溪道:“杜姑娘,少爷有急事不能送您回来。待到少爷忙完这几日,定然会来见姑娘的。” 杜悦溪虽不知秦淮瑾和秦淮钰的真实身份,却也知晓他们兄弟二人一向不和睦。 此刻听秦宇这样说,明显是故意将自己夹在两人中间,她一时面色也有些难看,不知所措,只冲着秦宇点点头,勉强笑道:“好,今日辛苦你了。” 秦宇回首瞥了秦淮钰两眼:“二少爷,属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二少爷说话了。” 言毕,都不等秦淮钰回话,秦宇转身阔步离开。 他跟在秦淮瑾身边多年,甚至比秦淮瑾的亲兄弟还要亲。 秦宇知道秦淮钰一向不安好心,对他更是没有好脸。 偏偏秦淮瑾如今已然封了王爷,饶是秦淮钰对他有再多不满,毕竟身份低人一等,只得对秦淮瑾身边的人也忌惮几分。 便是被秦宇当众如此给了难看,秦淮钰脸上依旧保持着淡然的笑容,毫无波澜。 马车缓缓离开。 目送马车离开的几人中,唯独杜景之还天真地吹着风车,丝毫没有意识到其他人的眼神已经逐渐凌厉起来。 杜悦溪回首瞧到秦淮钰冷冽的目光,心中微沉。 她轻轻拍了拍杜景之的后背,低声道:“你先进去,姐姐一会儿就来。” 说着,杜悦溪唤来了冷月,吩咐冷月带杜景之回去。 杜景之一手拿着风车,一手任凭冷月牵着,一步三回头地回了长袖坊。 待到杜景之进去,杜悦溪才走到秦淮钰身边。 她对秦淮钰福了福身子,低声道:“二爷怎么今日有空来了?” 秦淮钰只用余光瞥了杜悦溪两眼,沉闷地哼了一声:“长袖坊险些不能参加比赛,你的花魁眼看着就要精选不成。我急着四处给你走门路,你可倒好,却忙着和人在外面吃喝玩乐。” 秦淮钰早就注意到杜悦溪手里的糖人,此刻言毕,索性趁着杜悦溪不注意,一把夺过那糖人。 秦淮钰看着手里的糖人,一眼便看到两个糖人的细节。 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怒火翻涌。 秦淮钰斜眼睥睨了杜悦溪两眼,冷声道:“哎呦,看来老三对你不错嘛。” 杜悦溪抬手夺过糖人,背在身后。 她冷目打量了秦淮钰两眼,同时迅速把糖人塞进在自己的衣袖里,这才昂着下巴盯着秦淮钰,沉声问道:“二爷已经知道了。好在长袖坊参赛一事已经解决了,我和二爷的赌约可以继续。” 眼瞧着杜悦溪将那两个糖人当成宝贝疙瘩,倒是对自己如此冷漠,秦淮钰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他啪嗒一下合住折扇,凌厉的眼神在杜悦溪的身上上下游走,沉吟许久才道:“难不成在你心中,我和你之间只有那赌约的关系?” 杜悦溪偏着脑袋,盯着秦淮钰,瞧了许久才嗤笑两声:“当然不是。” 秦淮钰高悬着的心终于安定几分。 不想下一秒杜悦溪才冷哼道:“日后我还要指望着二爷带我入京呢。算起来,二爷该是我半个老板。” 说完,杜悦溪也不等秦淮钰回话,径直便往长袖坊走去。 待到杜悦溪走出去十几米远,秦淮钰才醒过神来,大步跟她一同上前。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长袖坊。 长袖坊的姑娘们正忙着排练,瞧到两人纷纷停下脚步。 杜悦溪对众人笑着点了点头:“诸位姐妹只管好好练舞,日后得了花魁比赛的奖,我只等着和诸位姐妹一同庆贺。” 众人闻言,四目相对,顿了几秒纷纷笑答:“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不负姑娘所托。” 杜悦溪回首瞧到秦淮钰面色阴冷地站在自己身后。 她再度对众人笑了笑,侧过身子对秦淮钰做了个请的手势,将秦淮钰请到二楼自己房中。 早有机灵的丫头准备了茶水。 杜悦溪将糖人放在自己梳妆台的木箱子里,小心地用锁头锁好,确保无误,这才退回到外间。 她坐在秦淮钰对面,瞧着秦淮钰端着茶杯,正悠哉悠哉哦地品茶。 “二爷今日来可曾安抚了望星姑娘?”杜悦溪嘲讽道,“我可不想明日再度在长袖坊瞧到望星姑娘,她那张利嘴我算是见识了。” 秦淮钰抿着茶水,侧眼望向杜悦溪,眼中含笑:“那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望星跟了我一段时日,性子难免要焦躁些,让你受了些委屈。” 杜悦溪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再多言。 那天的事情,事后她便想明白了。 虽然她与望星没有打过几次交道,可她能感觉到望星绝对不是个市井泼妇,浑然没有理由因为吃醋而大闹长袖坊。 唯一的理由便是她身后另有人出谋划策。 思前想后,杜悦溪只觉的秦淮钰最有可能做此事。 沉默了几秒,秦淮钰扫视杜悦溪两眼,缓缓道:“我今日来是为了花魁比赛一事。” 说着,秦淮钰从衣袖里拿出一本卷着的册子,丢给杜悦溪。 后者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支舞蹈详解。 画册上的小人蹁跹起舞,和武功秘籍一般,一招一式都画得清清楚楚。 杜悦溪不解地看向秦淮钰:“二爷这是要做什么?” “你是我选中的人,前几场比赛可以不参加,直接参加最后一场花魁争夺。在花魁争夺上,我要你跳这支舞。” 杜悦溪狐疑地盯着秦淮钰:“为何?” “杜悦溪。”秦淮钰扣下手里空空荡荡的茶杯,“你我当日联盟之时早就说过,在进京之前,你只负责听我调配。入京之后你帮我办一件事情,我们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怎么?你还没有得到花魁之称,便要开始多问了吗?” 杜悦溪被他堵得语塞,沉默片刻才道:“可从前,二爷也从未告诉过我,你要借我的手,坏自家兄弟的名声啊。” 第七十三章 什么都知道 秦淮钰霍然抬眼,正对杜悦溪淡然的视线。 两人目光交汇,不消杜悦溪说话,秦淮钰心中狐疑陡然而起,冷声询问:“是望星告诉你的?” 杜悦溪本还只是猜测,听到这话顿时心如明镜。 她嗤笑两声:“望星姑娘对二爷一片忠心,什么都没有说过。是我自己猜的。我虽不知道二爷你到底是什么人,可你们兄弟嫌隙未免太过明显。二爷你指使望星来长袖坊闹了一遭,为的不就是想要败坏阿瑾公子的名声吗?” 秦淮钰眼瞧着杜悦溪什么都没说,倒是自己将所有的底都交了出来,瞬间恼羞成怒。 他忽然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一下子探出身子,冷色盯着杜悦溪:“杜悦溪,你不过就是个舞姬,能被我看中是你自己好运。安分守己一点,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杜悦溪微拧眉心,半仰着头,直视秦淮钰。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良久,杜悦溪才缓缓起身。 她面无波澜,定定地望着秦淮钰:“我的确需要二爷你带我离开这里,前往京城。可恕我直言,若是二爷想要以此来要挟我,甚至妄想用这来掌控我,让我帮你做事,二爷还是走吧。我杜悦溪自打来这里的第一日就已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被任何人轻易拿捏。” “你!” 秦淮钰猛然上前一步,一个不注意,衣角带翻了桌上的茶杯。 茶杯咣当一声摔在地上,瞬间碎成两片。 几乎就在同时,守在外面的小厮已经冲了进来,警惕地望向杜悦溪,关切地询问秦淮钰:“二爷,您没事吧?” 这小厮动作只迅速不难想见,他定是早就接到命令,守在门外,若是屋内有什么风吹草动定然第一时间冲进去。 杜悦溪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一圈,缓步走到秦淮钰面前,上下打量着秦淮钰:“原来二爷对我早有防备。” 秦淮钰不悦地侧过头睨了睨小厮。 后者被他锐利的眼神惊得下意识倒退两步,半垂着眼皮,不知如何是好。 杜悦溪冷笑道:“二爷如此不信任我,你我何必还要合作呢?” “杜悦溪。”秦淮钰打断杜悦溪的话,“你不要误会。我们的合作还算数。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你。在我们合作结束之前,我想你和老三保持距离。不仅仅是因为老三,更是因为你。像你这样的女人成日里围在他身边的多了去了。你可别忘了,他早就定有亲事。你们再纠葛下去,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杜悦溪心头的石头骤然沉了下去。 她喉咙飞速滑动,眼神淡漠地扫视秦淮钰两眼,佯装无所谓,别过头,只用侧脸对着秦淮钰。 秦淮钰不再多言,扬动下巴指了指册子:“早些开始练吧。只要你能将这支舞练会,我保证今年的花魁大赛非你莫属。” 言毕,秦淮钰转身阔步而出。 在经过小厮的时候,他狠狠剜了小厮两眼,惊得小厮埋低头不敢说话。 秦淮钰才走出房间没有多远,就听到房间内传来咣当一声,显然是杜悦溪打翻了什么东西。 他停住脚步,回首望着房间的方向,沉默片刻才对跟在身后的小厮道:“这几日你守在这里,监督她练舞。若是有人来见她,只说她忙着不许见。” “公子,可这里毕竟是长袖坊,若是其他人帮她?” “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办事,刘教司那里我会打招呼。” 秦淮钰说完,收回视线往楼下走去。 待到行至楼梯口,他又有些不放心:“罢了,旁人来见也就算了。老三那边的人她一个都不许见。” 得了这道命令,小厮即刻点头称是。 秦淮钰不再逗留,火速离开。 他前脚出了长袖坊前厅,后脚冷月便从楼梯下探出脑袋。 “冷月姐姐。”杜景之拉住冷月的衣袖,前后晃动两下,仰着头笑呵呵地望着冷月,“冷月姐姐,你故事还没有讲完。皇上过世之后又怎么了?” 冷月一把捂住杜景之的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确保没有人听到杜景之的话,才长出一口气。 她凑到杜景之耳边,低声道:“景之,姐姐出去办点事情,你自己玩。一会儿姐姐回来继续给你讲故事。” 说完,冷月拿出一块蔗糖糕吩咐杜景之好生等着自己,她则快步跟着秦淮钰一起离开。 秦淮钰离开长袖坊并未直接回客栈,而是来到城中一家酒楼。 这酒楼并非是城中有头有脸的酒楼,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喝茶的地方罢了。 眼下天色已经乌黑,酒楼内只有几个常客坐在一楼喝酒。 秦淮钰直奔二楼而去。 冷月本想跟上去,才走到楼梯口,就被小二拦下。 无奈,她只能在一楼寻了个能看到楼上情形的位置坐定。 依稀之间,冷月瞧到秦淮钰来这里似乎是为了见什么人。 隔着楼板,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 两人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定,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转眼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二人还没有散场的打算。 就在冷月焦灼不已之际,却见酒楼外冲进几个大汉。 为首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秦宇! 冷月一愣,刚想上前打招呼,却见秦宇头也不回,径直冲上二楼。 很快,楼上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秦宇,今日是我们二爷的场子,你们最好不要捣乱!” “什么二爷的场子?三公子就是被你们害得!我要见二公子!”秦宇冷冽的声音不绝于耳。 冷月怔愣片刻,起身凑到楼梯边,贴在楼梯壁上,小心地听着楼上的对话。 “你牛气什么?不过在三公子身边多待了几日,就以为自己是主子了?实话跟你说,今日别说是你,就算是三公子来了,只要我家主子没有发话,谁都别想进去!” 一言落定,随后就是叮叮咚咚一阵乱砸。 听声音,二楼应当是打起来了。 酒楼小二想要上去一看究竟却又不敢。 冷月趁机拿过小二的东西,混上楼去。 第七十四章 冷月的身份 楼上的争斗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冷月拿着东西上了二楼,除了楼梯口有些许茶碗碎片,其他地方已然安宁不少。 冷月将瓜皮帽压低了些许,垂着脑袋迎上前,径直往窗边走去。 秦淮钰正坐在窗边的桌旁,对面坐着的人一身江湖人士的打扮,冷月没见过他,不知如何称呼。 秦宇气鼓鼓地站在两人正中的位置,恼怒地瞪着秦淮钰。 “你瞧着我也没用。”秦淮钰拿起桌上的蜜饯,丢进嘴里,随意咀嚼两下,玩味地偏过头看向秦宇,“是他自己听说乔四爷的东西在码头,自己非要去。眼下又被那些江湖流氓扣住。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秦宇要往前冲,被身边的人立即按住。 他恶狠狠地剜了两眼按着自己的人,长出一口气,重新看向秦淮钰:“二公子,那消息分明是你放给我们公子的。” “哦?”秦淮钰哑然失笑,“你有证据吗?若是没有,便是闹到了老爷子那里,我也是一样的话。” 秦宇顿时气得双手颤抖,牙关打颤。 秦淮钰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摆摆手:“你有在我这里闹腾的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去救你家公子。” 秦宇冷眼盯着秦淮钰:“二公子,我们公子智慧过人,定然能逢凶化吉,希望来日回到京城,见到老爷子,二公子还能如此坦然应对。” 话音才落,秦淮钰瞬间扔出手里的蜜饯核,核在空中打了两个转,直接砸在秦宇的面门上。 秦宇躲都不躲,依旧冷色盯着秦淮钰。 “瞧瞧你们家三爷的本事,你们府上的下人一个个都反了天,居然敢跟我如此说话!还不快滚!” 秦宇冷哼一声,也不施礼,转身阔步离开。 在经过冷月的时候,他斜眼一扫,瞧到那张熟悉的脸,神色微微一顿,立即对冷月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马上离开。 冷月将手里端着的东西放在桌上,迅速离开。 下楼之前,冷月听到秦淮钰和对面的江湖人士说话。 许是因为没有了外人,秦淮钰说话也放松了些许:“父皇如今偏帮偏信老三,我到要看看,这次他一面和青楼女子搅和不清,一面又和江湖人士纠葛在一起。数罪并罚,便是父皇也保不住老三。” 这句话清清楚楚地传入冷月耳中,后者顿时只感后背发凉,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她下了楼,不再酒楼耽搁,迅速离开。 刚出酒楼,便被一人强行拉着她进了一侧暗巷。 秦宇捂着冷月的嘴,探头出去打量两眼,见无人跟着,这才松开冷月,沉声便问:“你怎么在这里?” 冷月仰首盯着秦宇,顿了好一会儿,狐疑地偏着脑袋,沉声问道:“你家主子是当今三皇子?” 秦宇怔愣几秒。 见状,冷月接着道:“当今几位皇子中只有他一人封了王?” 秦宇立即捂住冷月的嘴,压低声音:“你如何知道的?三皇子这次微服私访,身份绝密,你若是有半分泄露,便是杜姑娘也帮不了你。” 冷月定定地凝视着秦宇,顿了一会儿才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松开。 秦宇缓缓撤了手,脸上的警惕未消:“此事你若是说出去,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冷月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角:“方才你说你家公子被困到码头是怎么回事?” “此事与你无关。”秦宇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快点回去吧。记住,公子的身份不能泄露!” 他满心满脑都是秦淮瑾身陷码头一事,只想等到事情解决之后再来询问冷月是如何得知秦淮瑾身份。 说完,秦宇转身要走。 冷月几步追上前,一把扣住秦宇的手腕。 后者不解地回首望向冷月。 “镇南王当年已经与平昌王府定有婚约,三皇子为何还要来撩拨杜悦溪?” 冷月这话一出,秦宇顿时挑眉,即刻探手捏住冷月的肩膀:“你到底是什么人?三皇子与平昌王府婚约一事多年无人提及,你如何得知?” “难怪三皇子如此没有顾及,原来你们以为这婚约多年无人提及,便当做作废了吗?”冷月一改往日低眉顺眼的模样,仰着头,眼神锐利如刀,定定地凝视着秦宇,毫不退让。 秦宇被她的眼神盯得心中发紧,半拧眉心:“你到底是谁?” 冷月甩开秦宇的手,从腰间拿下一只布兜,拆开后拿出了一只手掌大小的铜牌。 那铜牌的边缘已经有些模糊,可见是经常拿在手里摩挲。 秦宇接过铜牌,看到上面已经有些模糊的两个字“平昌”。 居然是平昌王府的铜牌令! 秦宇顿时哑然,错愕地抬起眼,惊愕地盯着冷月:“你……你是平昌王府的人?” 冷月仰着下巴,满脸傲气:“怎么?你们镇南王府没有想到平昌王府还有人活着吧!” 秦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盯着铜牌看一会儿,又抬眼看向冷月,眼中满是诧异。 顿了许久,他回过神来,才试探着问道:“你年岁不大,怎会是平昌王府的人?” “平昌王府抄家没族之日,我爹将我与娘亲二人送走。他叮咛娘亲,我冷家代代都为平昌王府尽忠守义,断然不可断在我这一代上。爹爹叮嘱,平昌王早将遗孤送走,要我娘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王爷遗孤。” “冷家……” 秦宇沉默几秒,大脑飞速运转。 他倒是的确想起,平昌王身边似乎的确有一位姓冷的护卫。 只是时过境迁,那人如今身在何处,到底是当年追随平昌王而亡,还是得以保全已然不能追究。 眼前的女子果真会是冷氏后人? 冷月淡然地对上秦宇目光:“自打我见到那只缨络开始,我便知你们一行人身份特殊,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是镇南王府的人。当初三皇子的母妃答应平昌王的娃娃亲之时说得倒是好听,绝不违背两家之约。怎么如今,你们三皇子倒是四处留情,半分也不估计王爷遗孤呢?” 第七十五章:纠结的冷月 旁人或许不知,可是身为秦淮瑾的贴身侍卫,秦宇却十分清楚。 秦淮瑾对于和平昌王府的婚约比任何人都看重。 否则他也不会始终坚持着着人四处打听平昌王遗孤的下落。 此刻听到冷月这么说,秦宇心中只为自家主子叫屈。 冷月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她冷色逼近秦宇,眼神锐利,盯着秦宇沉声道:“三皇子是不是看中了杜悦溪?” 秦宇立即否认:“别胡说!主子和杜姑娘只是萍水相逢,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宇推开冷月,眼神凌厉,扫视一圈,顿了几秒才沉声道:“你说你是冷氏后人,可冷家人早就没有了踪迹,我哪里能确定你的真实身份?我家主子的事情,你若是再敢多言,别怪我心狠。” 冷月后退两步,和秦宇保持着距离,双手环在身前,淡然地盯着秦宇。 二人的视线对视良久,冷月终于收回目光。 暗巷外传来有人低声呼唤秦宇的声音。 秦宇瞥了冷月两眼:“我还有要事在身,你的身份我会着人查明。” 说完,秦宇头也不回,径直离开。 他的一系列反应落在冷月眼中,却变成了秦淮瑾忘恩负义,浑然将他与平昌王府婚约一事抛诸脑后,转而与杜悦溪纠葛不清的证据。 毕竟秦宇身为秦淮瑾的贴身小厮,他知道的自是最多,也最能摸索自家主子的心意。 待到秦宇的身影消失,冷月才从暗巷探出身子,四下环视一圈,若有所思地往长袖坊走去。 长袖房内。 杜悦溪正带着姑娘们练习群舞。 长袖坊的姑娘各个舞技出众,在城内一众舞坊里出类拔萃。 若说要她们在单独的花魁大赛中拔得头筹或许有些困难,可若是要比群舞,长袖坊敢称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 加上杜悦溪亲自带队,姑娘们更有信心。 冷月刚入坊内,一众姑娘纷纷笑着望向冷月:“冷月,快来,杜姑娘特意给你留了一个中间的位置。” 有人指着中间领舞的位置,高声招呼冷月。 恰逢杜悦溪端着水杯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瞧到冷月,她也即刻递上笑意:“你去哪里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杜悦溪留给冷月的位置绝对算得上上乘位置,若是能站在这个位置上领舞,这支舞得了群舞的花魁,冷月即便是不能做舞魁娘子,也能在舞姬中占有一席之地。 若是换在往日里,冷月一定会对杜悦溪的安排却之不恭,欢喜异常,甚至会冲上前,当众抱着杜悦溪。 可是她知道了秦淮瑾的真实身份,又从秦宇的表现中推断出了秦淮瑾对杜悦溪的态度。 眼下冷月再看到杜悦溪,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之感,似乎杜悦溪抢占了不属于她的东西。 杜悦溪笑吟吟地望着冷月,半侧过脸颊,用下巴点动了两下正中的位置,柔声道:“快来吧。” 冷月顺着杜悦溪的视线望了两眼,尽力收敛情绪,半垂着脑袋,微微摇摇头:“改日吧,我今天不大舒服。” 说完,也不等其余人回话,冷月埋着头,径直冲上二楼。 她如此举动倒是惹得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刘教司,你先带着姑娘们练舞。”杜悦溪将茶盏放在桌上,也匆匆跟着冷月上了楼。 冷月的房间就在杜悦溪房间的斜对面。 在冷月快要冲进房间的时候杜悦溪跨步上前,一手抵在门框上。 她狐疑地打量着冷月:“你怎么了?” 冷月扫视杜悦溪两眼,忍着情绪撒开手,自顾自地走进房间内。 见状,杜悦溪紧随其后,不忘锁上门。 冷月在圆桌边坐定,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推到一边。 杜悦溪坐在冷月身边,就势端起茶杯,狐疑地打量着冷月。 冷月素来不是个情绪化之人,整个长袖坊人人皆知,冷月虽然有时候孤傲了些,可性子却素来平稳,甚少见到她有什么情绪的大起大落。 今日骤然如此,倒是在人意料之外。 杜悦溪也不急着问话,安静地坐在冷月身边,等着她自己开口。 沉默良久,冷月终于缓缓道:“悦溪,你得了花魁之后会离开长袖坊吗?”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之所以要参加花魁大赛,为的就是带着景之离开这里,去京城。” “京城?”冷月霍然别过头,拧着秀眉盯着杜悦溪,“你去京城是为了阿瑾公子吗?” 杜悦溪神色微顿,眉心跳动两下,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下巴有轻微的颤抖:“什么阿瑾公子,我去京城只是为了要完成父母遗愿罢了。” 冷月不由长出一口气,脸上的狐疑之色尚未散去,小心地试探着问道:“当真不是为了阿瑾公子?” 杜悦溪毫不犹豫,立即摇头。 冷月忽然探手握住杜悦溪的手腕。 她凝视着杜悦溪,一本正经,满脸严肃:“悦溪,你和阿瑾公子不是一路人,你定要想清楚自己的身份,万万不可与他有任何瓜葛。” 这话旁人说说也就罢了,杜悦溪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从冷月的口中听到这种话! 她挑着眉角,打量着冷月,顿了许久才慢慢地抽出手。 若是换成旁人,杜悦溪尚且可以与之大吵一架,甚至直接把她从二楼扔下去。 可是对面偏偏是冷月。 两人四目相对,对视良久,杜悦溪最终还是挤出了一抹笑容,半垂着眼皮:“冷月,你说什么呢?我和阿瑾公子萍水相逢,哪有你担心的事情。” 冷月高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若是杜悦溪也对秦淮瑾生出了男女之情,她倒是真的不确定自己能否对杜悦溪下狠手。 想到这里,冷月心情好了些,脸上终于多出了笑意。 她端着茶水一饮而尽,随口便道:“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秦宇,他匆匆往城外去了,似乎是阿瑾公子遇到了麻烦。” 杜悦溪霍然起身,皱着眉心:“阿瑾公子怎么了?” 不待冷月回话,她转身已经往屋外走去,行至门口高声唤到:“来人,套马!” 第七十六章 误会 码头。 秦宇带着人回到码头。 码头上只有一艘船,船上光线昏暗,只有船头挂着一只暗红色的灯笼。 河风吹动而过,灯笼微微扬起些许,晃动两下,灯笼内用来点亮的蜡烛也扑闪扑闪地响动。 秦宇带来的人都趴在他身侧,众人皆一脸警惕地盯着船。 “秦宇,我们动手吧。主子在船上一时便有一时的风险,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你我便是十颗脑袋也不够。” 秦宇一手撑在身前,警惕地盯着码头的方向,眉心紧锁,心中同样担忧不已,可是听到这话却只能摇头:“主子说了,没有接到他号令之前不能贸然行事。” “可我们不知道船上到底是什么情形,若是主子被困没时间发信号呢?那些人可都是走私烟膏之人,一个个丧心病狂,你如何能确定主子无碍呢?” “我……” 秦宇刚想回话,却听码头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都被这声音吸引,顿时别头望去。 却见一匹褐色高脚马从远处飞奔而来。 马在不远处停下,一道倩影从马上一跃而下。 黑暗中,众人观察许久才看出来人居然是杜悦溪! 众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其他人也就罢了,秦宇顿时心下紧张起来。 旁人不知秦淮瑾对杜悦溪的情愫,可秦宇日日陪在秦淮瑾身边早就有所察觉。 他低沉着声音:“她怎么来了?” 身边之人随声附和:“是啊。她一个舞姬来做什么?难不成船上的人跟她也有勾结?” 说话的功夫,却见杜悦溪将马匹拴在一边,径直往船上走去。 原来,杜悦溪离开长袖坊后,先去了秦淮瑾的府邸。 秦淮梦只知道秦淮瑾出去办事,却不知他出了意外,杜悦溪旁敲侧击才知道秦淮瑾今日去了码头。 她这才匆匆赶来码头。 来这里这么久了,这还是杜悦溪第一次来码头。 码头漆黑一片,空空荡荡,唯独那条船引起了她的注意。 杜悦溪一边机警地观察四周,一边往船那边走去。 刚穿过简易搭成的木板桥,才要靠近船头,原本漆黑的甲板上突然多出两个人。 “什么人?”两人沉声呵斥。 杜悦溪微怔愣,下意识地站在原地,小心地往船的方向探看两眼,心思飞动,思量着自己该如何回答。 忽然,一道亮光直奔着杜悦溪的脸投射而来。 亮光之后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脸。 男人看着三十多岁的模样,因为风吹日晒,脸上皮肤黝黑,尤其是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之中,若是不注意甚至都看不到他。 杜悦溪对上男人的眼神,正想着该如何作答,男人却咦了一声。 “是你?” 杜悦溪微愣,下意识地回头睨了睨自己身后,并无旁人。 男人啧啧道:“你忘记了?” 他又把手里的竹灯笼向上拎高了些许,使得他的脸在光芒下更加清晰:“是我,村头老陈家。” 杜悦溪依旧满脸茫然。 男人接着道:“陈七啊,你忘记了?” 杜悦溪翻遍了记忆,也想不到自己还认识这么一个人。 不过她自从来到这里,记忆总是会出现混乱的情况,说不定只是自己忘记了。 思及此,杜悦溪扬动唇角,摆出一副刚刚想起他是谁的样子:“原来是陈七兄,瞧我这记性。” 陈七也大笑两声,一步跨到木板桥上打量着杜悦溪:“你是来找今日上船那小子的吧?” 杜悦溪愣了愣,微微点头。 “那小子如今船舱和我们领头的说话呢,我带你过去。” 说着,陈七不由分说地拉住杜悦溪的手腕。 杜悦溪忽觉手心里多出了什么东西。 她回过头,对上陈七的眼神。 后者依旧保持着笑容,眼神中却多出一抹凌厉。 杜悦溪立即意识到此人不同寻常。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东西往衣袖里推了推,颔首点头,笑道:“多谢陈七哥。” 杜悦溪想要以此来告诉陈七,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陈七。”方才与陈七一同出现的男人却狐疑地打量着两人,“那小子可是咱们领头的客人,你就这样带人去见他,不怕被领头的罚吗?” 陈七浅笑一声,回首睨了睨杜悦溪,又看向说话之人:“这是我同村的妹子,我最了解她,领头的若是问什么我来答便是了。你少多管闲事。” 问话之人似乎对陈七有些忌惮,此刻听到这话也只是悻然地哦了一声,虽然依旧警惕地盯着杜悦溪,却缓缓退到了后边,不再阻拦。 杜悦溪被陈七一路引到了甲板。 这条船不小,除了一层的甲板之外,走到船尾还有一截楼梯向下,下方是专门用来休息的船舱。 从船头到船尾都有人在巡逻。 只有到了楼梯的位置,因为楼梯狭窄上下一次只够一个人通过,因此倒是没有巡逻之人。 陈七引着杜悦溪来到楼梯,自己先下了几阶,然后才收住脚步,回头示意杜悦溪下来。 后者紧随其后。 两人站在楼梯上恰好可以看到楼梯两边,若是有人来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确保安全,陈七才低声问道:“你是暗卫的人?” 杜悦溪一愣。 陈七自顾自地说道:“我就知道。前几日我看到主子出入长袖坊,我本还在奇怪,主子一向洁身自好怎么会出入那些地方。你是主子安插在暗卫的?” 杜悦溪一时哑然,不知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顿了一会儿,陈七道:“主子查到了烟膏一事,今日自己来船上与对方商讨。我本想通知主子有诈,可是主子上船速度太快我根本来不及。我送了消息给秦宇,他怎么也没来?” 听到这里,杜悦溪才敢确定,至少这陈七的确是秦淮瑾的人。 她索性将错就错:“我去寻了秦宇,不见他人。” 陈七啧啧两声:“这臭小子,我早就说过他不适合留在主子身边。”言毕,他盯着杜悦溪,“你一人来的?暗卫的人在什么地方接应?一会儿若是迎了主子出去,你打算怎么办?” 第七十七章 混进船舱 陈七的问题一个个砸了过来,倒是让杜悦溪一时难以应付。 她刚要回话,却见下层船舱第三间房的木门忽然拉开。 陈七顿时收住声音,与杜悦溪对视一眼,便匆匆往楼梯下走去。 一个船夫打扮的人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那人看着黑黢黢得,一张脸上满是皱纹,双手脏兮兮得,瞧着邋里邋遢。 杜悦溪本以为此人应该是个小喽啰,不想陈七看到那人却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礼,笑道:“二当家的,这位姑娘是来找贵客的。” 说着,陈七凑到那人耳边,一手拢在唇边,低声道:“她是城中长袖坊的头牌。” 陈七看似说得很小心,实际上所有的声音一字不差全部都落在杜悦溪耳中。 杜悦溪不由挑眉,心中暗道:这是什么?大声密谋? 听到杜悦溪的身份,那位好不起眼的二当家露出了几分猥琐的笑容。 他的视线在杜悦溪身上游走一圈,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咧开嘴角,露出满嘴的黄牙,哈哈大笑两声:“想不到这位贵客雅兴还挺好,这样的情形下居然还能点一个头牌来。” 说完,二当家的和陈七对视一眼,两人都猥琐地笑了起来。 二当家对陈七随意挥挥手:“你,带她进去吧。大当家的正在和贵客饮酒呢。” 陈七点头哈腰,半分没有了刚才和杜悦溪说话时的铿锵有力。 看来这个陈七经受过专业的训练,否则绝对不会切换情绪如此迅速。 二当家的似乎还有其他事情,也不再理会两人,径直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只是在经过杜悦溪的时候,他刻意放缓了脚步,眼神在杜悦溪的身上贪婪地上下扫视。 陈七见状,故意拉了杜悦溪一把,态度阴沉冷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 他一边扯着杜悦溪往船舱走去,一边还对二当家陪着笑脸。 二当家许是不想在手下面前失了分寸,哈哈大笑两声,不再多言,径直离开。 陈七拉开一边的船舱木门,退到一侧站定,低垂着脑袋,对着船舱中轻声道:“大当家的,有姑娘上船来寻贵客了。” 杜悦溪款步行至众人视线之前,福身行礼,视线扫视,轻而易举就看到了坐在正中的秦淮瑾。 后者喝了不少酒,面色通红,连带着眼底都泛起了鲜红的血丝。 他对上杜悦溪的视线,顿时一愣。 下一秒,秦淮瑾立即恢复了之前浪荡不羁的模样:“大当家的,你这真是到位,居然还请了城中最有名的舞姬来。” 杜悦溪顺着秦淮瑾的视线看去。 坐在他身边的男人五大三粗,长着一只猪鼻,鼻孔朝天,搭配上粗而厚重的嘴唇,看上去令人十分不舒服。 尤其当他盯着杜悦溪,咧嘴笑的时候,看着更是令人恶心。 “我一个粗人,哪里知道什么舞姬不舞姬的。”大当家说着,扬动下巴指了指杜悦溪,沉声道,“你?为何上船啊?” 杜悦溪用余光睥睨到一侧的秦淮瑾看似面无波澜,实则却端起茶杯,用茶杯挡住下半张脸,那双晶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杜悦溪。 两人视线相交,几秒钟之内,杜悦溪立即明了。 她换上笑容:“大当家的是不是忘记了?是你让手下兄弟去长袖坊请我的。说是今天有贵客要招待。” 大当家一脸茫然。 好在陈七立即附和:“回大当家的,方才小人的确看到二当家手下有人往城中去了,或许是二当家派人请姑娘来的。” 大当家的神色顿了顿,眼神内多出了些许杀气。 杜悦溪顿时了然。 看来大当家和二当家不睦,陈七之所以说自己是二当家请来的,为的就是想让大当家丢了脸面。 如此一来,大当家也不会去询问二当家是否有此事。 最重要的是,刚才在甲板上,陈七明里暗里暗示二当家杜悦溪是大当家请来的。 同样的理由也会让二当家对此事绝口不提。 陈七这一招既离间了两个当家,又给杜悦溪给了一个完美的上船理由,真是机智! 杜悦溪越发肯定,陈七定然受过专门的训练。 果真,大当家收敛了几分神色,敷衍地摆摆手:“既然姑娘都来了,那就坐吧。” 杜悦溪答应一声,下意识就往秦淮瑾身边走去。 她刚绕过小方几,忽然手腕被大当家一把扣住。 杜悦溪下意识地猛然后退一步,右手已经抬起,掌风冲着大当家的手砸了过去。 眼看着掌就要碰到大当家的手腕,杜悦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她顿时收住动作,转砸为推。 如此一来,那推开大当家的动作反而多出了几分妩媚之色。 杜悦溪面含笑意,轻轻推住大当家的手,低声道:“大当家这是要做什么?二当家请我来的时候,可是明说了要我来陪贵客。” 闻言,大当家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半挑眉角,探出上半身打量了秦淮瑾两眼。 后者面无波澜,只顾着喝茶。 秦淮瑾越是面无波澜,大当家却越是心生畏惧。 顿了许久,他还是松开杜悦溪:“我只是要叮嘱你,好好陪好贵客,若惹得贵客不悦,我可要发火。” 杜悦溪娇俏一笑,就势走到秦淮瑾身边坐定。 她给秦淮瑾斟了茶水。 趁着杜悦溪将茶杯递给自己的功夫,秦淮瑾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以为你有危险。”杜悦溪迅速回答。 秦淮瑾眼神微动,侧眼睥睨杜悦溪两眼。 她正聚精会神地打量四周,浑然没有发现秦淮瑾眼神的异样。 直到身后大当家的又哈哈大笑起来,杜悦溪才抬眼对上秦淮瑾的眼神。 两人距离如此近,秦淮瑾的眼神炙热,顿时让杜悦溪心跳都停了一拍。 几秒钟后,秦淮瑾突然探出手,一把将杜悦溪拉进怀中。 杜悦溪刚想挣扎,回过头,恰好看到大当家的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正站在杜悦溪身后,一双黑乎乎的手向前探着。 若不是刚才被秦淮瑾拉走,现在杜悦溪的外衣只怕都被大当家的撕下来了。 第七十八章 花好酒 秦淮瑾这样一拉,杜悦溪的确躲开了大当家的拉扯,可是整个人却就势跌倒在秦淮瑾怀中。 她一只手抵在秦淮瑾身前,手掌恰好落在秦淮瑾的肩头。 杜悦溪仰起头,敏锐地注意到秦淮瑾的眉心微微锁了锁。 杜悦溪本能地用手掌按动秦淮瑾的肩膀,发觉他肩膀正中的位置似乎有些发烫。 不知是不是受了伤。 就在杜悦溪思索的时候,身后传来大当家嗤笑的声音:“想不到秦公子还挺会怜香惜玉啊。” 秦淮瑾一只手就势拦在杜悦溪腰间,微一用力,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他落在杜悦溪腰间的手顺着她纤细的腰窝缓缓向上摸索,最后落在她的下巴上,轻柔地挑住杜悦溪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杜悦溪心跳猛然加速。 秦淮瑾凝望着她,顿了几秒才扬动唇角浅笑两声,低声道:“这人既然是二当家的送给我的,大当家不会要跟我抢吧?” 大当家看着依偎在秦淮瑾怀中的杜悦溪,顿了几秒,才佯做可惜地摇摇头:“既然秦公子喜欢,那给了秦公子便是。” 大当家说完,大手一挥,对船舱中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退出船舱。 这下轮到杜悦溪错愕不已。 她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个人离开船舱,这才将惊讶的视线投向大当家。 大当家摩挲着一双手,喝了酒的脸涨得通红,面含猥琐之色,一会儿看看杜悦溪,一会儿看看秦淮瑾:“既然秦公子喜欢,我就不打扰公子的好事了。” 大当家笑意盎然地打量了两人一圈,也退出船舱。 不一会儿的功夫,杜悦溪便听到船舱外大当家高声道:“给贵客再准备一壶酒。” 船舱内无人,秦淮瑾这才松开杜悦溪。 “这些都是什么人?” 杜悦溪一时情急,说话声音大了些。 秦淮瑾立即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小心地睨了睨船舱之外,确定杜悦溪没有惊动到其他人,这才压低声音道:“这条船是走私烟膏的罪魁祸首。他们以为我是来买烟膏的。” 秦淮瑾简单解释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条船上。 原来,秦淮瑾一直在暗中调查乔四爷那批烟膏的去向。 他发现,乔四爷作为太湖第一匪首自有他的聪慧之处。 虽然烟膏是乔四爷带到这里,却并非是从乔四爷手中流出去的。 乔四爷将烟膏卖给了这条船上的船老大,也就是他们所谓的大当家。 再由大当家将烟膏卖给城内那些小户,最后会有小户卖给城内的吸食者。 杜悦溪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一大批烟膏流入了城内。 她顿时瞪大眼睛看向秦淮瑾:“这么说的确有人在城中蓄意出售烟膏?长袖坊那一块不过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秦淮瑾点了点头:“乔四为人谨慎,将烟膏交给这些人来卖,倒是把他自己摘除得干干净净。可要是想要杜绝烟膏,必得要从源头入手。所以我才决定来船上一探究竟。” 秦淮瑾本是想要来看看能否找到船老大与乔四勾结的证据,没想到一上船就被当成了来购买烟膏之人。 且因为秦淮瑾这段时间在城内抛头露面的缘故,这些人都以为秦淮瑾是个纨绔子弟,说不定手上销售烟膏的门路不少,因此倒是不由分说地将他当成宝贝一样拱了起来。 “不过这船老大还是有几分谨慎。想必他是摸不清楚我的底细,不敢贸然将货物交给我,所以才一直拖延。”秦淮瑾说着,打量了杜悦溪两眼,“这下可好你来了,他可算是有了法子。” 杜悦溪不解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烟膏中有一种有极其重的催欲功效。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他大概是准备在酒水里添上那种烟膏。如此一来,只要我沾染了这东西,就算是跟他们捆在了一条船上,他自然可以更相信我。” 秦淮瑾话音才落,便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船老大在外低声道:“贵客,我把酒给你放在门外了。保证你用了之后生龙活虎,更有感觉。” 秦淮瑾故意压低声音,喘着粗气,做出一副自己正在忙碌的样子:“好好好,多谢大当家的款待。” 待到甲板上传来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秦淮瑾才故意踉踉跄跄地走到门边,将酒壶拿进船舱。 杜悦溪接过酒壶搭在鼻尖下一闻,果真有一股说不出的奇异香气。 她打量了秦淮瑾两眼:“那个陈七是你的人?” 秦淮瑾微微点头:“陈七是我府上一个旧客用,恰好在船上帮工。” 秦淮瑾尚且不知陈七在楼梯上什么都同杜悦溪说了,只随意寻了个由头想要打发了杜悦溪的问话。 杜悦溪打量了秦淮瑾两眼,当然知道他只是寻了理由来打发自己,也不拆穿,接着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既然大当家的已经把东西送来了,若是我们不能服用,他必定会起疑心。” 说着,秦淮瑾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递到杜悦溪面前,自己又斟了一杯,搭在鼻腔下一闻,冲着船舱外高声道:“好酒。” 说完,秦淮瑾仰首将酒喝了个干净。 杜悦溪见状,面露狐疑。 下一秒,她看到秦淮瑾用内力将酒逼出体外顿时明了。 杜悦溪学着秦淮瑾的样子,也仰首将酒喝了个干净,用妩媚的声音冲着船舱外道:“贵客喜欢这酒就好。” 她余光扫视,注意到船舱外有人头攒动。 很快,船舱的门前传来一阵摩挲声音。 不难听出,是监视的人走远了。 秦淮瑾见人走远,小心地凑到船舱的窗户边。 他上船的时候已经看过,这船舱之后有一间小小的暗格。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烟膏应该藏在那里。 眼下船上的人都以为他在行鱼水之欢,无人会进来,正是去搜查的好时候。 秦淮瑾转头想要告诉杜悦溪,却见后者面色通红,脚下踉跄,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第七十九章 中招 杜悦溪面色绯红,脚下踉跄,眼前出现了阵阵重影。 “杜悦溪?”秦淮瑾低声唤道。 听到他的声音,杜悦溪本想上前,哪知道眼前重影晃动得厉害,她一个不小心,直接撞在圆桌角上。 秦淮瑾阔步上前,一把扶住杜悦溪,这才发现她暴露在外面的胳膊一片灼烫,原本白皙的肌肤已经变得通红。 秦淮瑾调头看向桌上的酒杯。 酒杯里空空荡荡。 他立即意识到什么,错愕地盯着杜悦溪:“你……你喝了?” 杜悦溪头昏脑涨,眼前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 最难受得是腹部一阵阵灼烧不住地向上涌动。 她拼命想要压制那股燥闷,可越是刻意压制,越是难受得厉害。 杜悦溪虽然拳脚功夫了得,那毕竟是一些现代拳法,她可没有秦淮瑾那种神乎其乎的内力。 只是杜悦溪低估了这种催欲烟膏。 她本以为这东西不过就是噱头,自己凭借意志力也定然能够克制。 哪成想这东西居然这里厉害! 正思索的功夫,杜悦溪身上更是滚烫难忍。 她别过头,对上秦淮瑾关切的眼神,心底似有上万只蚂蚁在同时爬动。 杜悦溪在心中暗道:这混账大当家,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东西!他早晚船沉人亡,赔了夫人又折兵! 虽然在心中骂了大当家的几百遍,可对于眼下的困境却是毫无帮助。 秦淮瑾浑然不知这会子的功夫,杜悦溪在心中腹诽多少遍。 眼看着杜悦溪满身鲜红,他知道是药效上头。 此刻若不能解了药效,轻则浑身难受,重则要了性命。 秦淮瑾再无心调查烟膏一事。 他扶着杜悦溪来到一边的贵妃榻坐定。 杜悦溪身上燥闷难忍,双手一会儿捂住脖子,一会儿抱着自己的腰。 她痛苦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淮瑾倒了水递给杜悦溪。 后者却一把打翻茶杯。 杜悦溪一手撑在方几上,半躬着身子,只微扬起脑袋,血红的双眼定定地望着秦淮瑾,喉咙飞速滑动,沉声道:“别……别碰我。” 现下只要秦淮瑾靠近,杜悦溪身上那股燥闷便愈发难忍。 她闭着眼睛,晃动脑袋,拼命提醒自己定要理智。 身体的反应无数次地回应杜悦溪--她根本无法冷静! “杜悦溪,你听我说。”秦淮瑾不由分说,扣住杜悦溪的手腕,“我学过一些静心法,我现在教给你,你跟着我念。” 杜悦溪根本听进不去,抬手甩开秦淮瑾。 她身子一软,顺着小方几直接跌坐在地上。 为了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杜悦溪按住手腕,仰着头,后脑咣当一下磕在身后柱子上。 后脑的疼痛果真立即让她转移了注意力,身上那上万只蚂蚁爬过的感觉终于减轻些许。 杜悦溪瞧着有效,将身子向前一探,便想继续。 “你做什么?”秦淮瑾冲到她身后。 这一下,杜悦溪直接狠狠地砸在了秦淮瑾的腹部。 她用了十足十的力道,砸得秦淮瑾腹部剧痛。 饶是如此,秦淮瑾却顾不得自己,迅速蹲下,握住杜悦溪的肩膀:“杜悦溪,你看着我!” 两人四目相对。 秦淮瑾的脸因为疼痛涨得通红,杜悦溪心中更是愧悔难当。 她连连摇头:“你别管我了,去查你的事情,我不会……不会露出……露出……” 话音未落,秦淮瑾捏住杜悦溪的下巴,俯身而上。 薄凉的唇贴在杜悦溪的樱唇上。 一阵温热的气体顺着杜悦溪的喉咙一点点进入她体内。 那股燥闷慢慢平定下来,杜悦溪身上的酥刺感也一点点消失不见。 她探在秦淮瑾身后的双手逐渐发软,手指一根一根地落在秦淮瑾宽广的背上。 气体在两人的身体内来回流窜。 每有一丝气体进入杜悦溪体内,都会让她越发平静,逐渐安定下来。 门外,门口油纸上被弄出了两个洞。 两个小厮正撅着屁股,来回扭动,从洞里兴奋地看着船舱内的情景。 “你们做什么呢?”陈七狠狠地各踹了两人一脚,厉声问道。 两个小厮立即起身,退到一边。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中一个凑到陈七耳边,指着船舱的方向:“咱们大当家的给他们用了一些好东西,他们现在正情难自已呢。” 闻言,陈七顿时紧了眉头。 他下意识地往船舱的方向扫视两眼,随即对两人挥挥手:“滚滚滚!大当家让我来看着。你们两个腌臜货色,还不快滚?” 两个小厮被陈七骂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却顾及着陈七的拳脚功夫不敢多说,悻然挠着脑袋,嘴里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待到四下无人,陈七才叩门轻声道:“贵客,我们当家的让我送东西来了。” 听出了陈七的声音,秦淮瑾松开杜悦溪。 后者虽然已经恢复理智。 可她方才折腾了那么久,身上早就没有了力气,浑身瘫软无力,加之秀发散落,看上去狼狈中透露着些许妩媚。 秦淮瑾扶着杜悦溪坐回榻上,这才去开了门。 陈七与之对视两眼,即刻点了点头,示意无碍。 秦淮瑾这才侧身让了陈七入内,同时迅速关上船舱门。 瞧到瘫坐在榻上的杜悦溪,陈七不由一愣:“这……主子,这是?” 秦淮瑾没有回答,沉声道:“你怎么来了?安全吗?若是身份暴露了怎么办?” 陈七扫视两眼杜悦溪,收敛心神,望向秦淮瑾:“主子放心,他们都已经歇下了。此事都怪我,没能第一时间把消息传递出去,害得主子贸然上了船。” 秦淮瑾随意挥了挥手:“乔四卖给他们的烟膏在哪里?” “就在隔壁的隔舱。只是舱门的锁子是特制的,除了大当家的有钥匙之外,其他人都拿不到。” 秦淮瑾拧着眉心:“只有拿到烟膏,才能证明此事的确与乔四有关,才能平息烟膏一事。” 陈七也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锁是什么样的?带我去看看。”杜悦溪有气无力地道。 第八十章 找到了! 甲板上空空荡荡,不见一人。 狭长的走廊两边只有正中挂着两只大红灯笼。 两只灯笼散发着鬼气森森的光芒,非但没有照亮长廊,反而还让长廊多出了几分阴森感。 陈七在前引着秦淮瑾和杜悦溪。 杜悦溪回过了几分精神,脸上依旧疲倦无比,脚下步子都有些虚浮。 她走路比平时重了几分,就连呼吸都要急促些许。 秦淮瑾走在杜悦溪右边,左手始终保持着向前伸出,只要杜悦溪稍有不对,他便可以立即扶住。 虽然那隔舱与方才的船舱只有一墙之隔,可却分别在甲板两面。 此刻船头还有舵手在巡逻,为了不被人察觉,陈七只能带着两人从船尾那一边去绕。 三人小心翼翼,每走几步都要停下来扫视四周,确保没有被人发现。 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却走得格外疲累。 好容易绕到了隔舱之前,陈七侧身守在一边,指了指锁子,对杜悦溪道:“就是这个。” 这是一把做工精致的铜锁,上面雕刻着一对面对面,张着血盆大口得狮子。 锁眼恰好在这对狮子的血盆大口正中。 杜悦溪挑起锁子,吩咐陈七拿出一打火石。 她点燃打火石,对准锁眼看了看,顿时明白了铜锁的结构。 杜悦溪微紧眉心,又打量了锁子一圈,长久无言。 陈七想要问话,被秦淮瑾用眼神制止。 秦淮瑾虽然不知道杜悦溪在瞧什么,可他下意识觉得杜悦溪看出的东西一定比自己想得要多。 果真,顿了一会儿,杜悦溪才道:“这是鲁班锁。” 鲁班锁锁芯用的是一种类似七巧板契合的方法。 这种锁芯只有用特殊方式才能打开。 寻常小偷溜门撬锁的手段在鲁班锁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杜悦溪受训的时候,专门学过开各种锁子。 鲁班锁对于她而言却不在话下。 真正让杜悦溪奇怪的是为何这里会出现鲁班锁? 算年代,如今的时代,鲁班锁应该还不至于如此普及。 除了一些王室公卿会用它来锁一些特殊物品,一个小小的船舱上为何也会有鲁班锁? 难道这个船老大还有皇室背景? 杜悦溪来不及想太多,这些问题只是暂时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把点火石交到秦淮瑾手中,十分自然地吩咐秦淮瑾凑近一些,好给她光亮。 秦淮瑾不发一言,居然真的乖巧凑上前。 这一幕看得陈七目瞪口呆。 陈七的确在城中见到过秦淮瑾和杜悦溪在一起。 不过他以为杜悦溪是秦淮瑾安插在长袖坊的舞姬,她应当和自己一样分属暗卫,想不到秦淮瑾居然会对她如此言听计从? 难道说自己不在暗卫的这些年,暗卫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如今居然已经可以指使主子了吗? 心中这样想着,陈七看向杜悦溪的眼神也愈发复杂起来。 毕竟,身为一府暗卫能够做到使唤主子如此心安理得,多少会让旁人生出敬佩之感。 杜悦溪动作熟稔迅速,不到几秒,便听咔哒一声。 她侧过头,望向秦淮瑾,那双杏眼之中满是笑意,唇角微扬,柔声道:“开了。” 这下陈七对她更是刮目相看! 他埋伏在船老大身边这么多年,从前也遇到过几个想要打开这锁头的小毛贼,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想不到杜悦溪竟然如此轻而易举! 杜悦溪拉开锁子,直接把铜锁交给陈七,自己顺手接过秦淮瑾手里的点火石,径直就往隔舱中走去。 一只大手拦住了杜悦溪的去路。 秦淮瑾不说话,只是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率先侧身入了隔舱。 把头第一人是秦淮瑾,陈七断尾,杜悦溪被两人夹在正中,三人鱼贯而入进了隔舱。 隔舱内阴森森得,一阵寒风抚动而过,吹得杜悦溪身上生出了些许凉意。 她拢了拢衣衫,微紧眉心,视线顺着秦淮瑾手中的点火石望去。 隔舱内整整齐齐的累放着几百个麻袋,麻袋都被密封着,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不过隔舱内奇异的香气却足以说明这里都是什么东西! 只有那玩意儿才会有这样的香味。 三人在隔层内走了一圈,杜悦溪特意留心了所有的麻袋。 她发现麻袋口都被不同颜色的绳子捆绑着。 有的是蓝色,有的是绿色。 看来船老大这人是粗中有细,居然还晓得用这样的方式来区分各个烟膏。 走了一圈,秦淮瑾紧锁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些许。 三人绕回到隔舱门口。 秦淮瑾瞥了陈七一眼:“有了这些东西,乔四躲不掉了。” 陈七脸上露出稚嫩的笑容,瞧着像个邀功的孩子:“只要乔四躲不掉,那他背后的人也别想摘干净。主子准备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将二……” 不待陈七说出口,忽见秦淮瑾面色凌厉起来。 他盯着陈七微微摇头,示意陈七不要多说。 陈七虽然满心疑惑,还是硬生生地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只对秦淮瑾道:“陈七先恭贺主子了。” 秦淮瑾没有多言,扬动下巴指了指隔舱的门。 陈七会意上前。 秦淮瑾趁此机会望向杜悦溪:“今日之事是我牵连了你,不过下船之后……” 不用他说杜悦溪早就心中了然:“阿瑾公子放心,今天的事情便是烂在我的肚子里也绝对不会对外吐露一个字。” 两人说话的功夫,陈七已经打开隔舱们。 忽然,一道光亮在陈七眼前亮起。 紧接着一道、两道…… 数不清的火把光芒顿时出现在陈七眼前。 迎着火把的光芒,大当家那张猥琐的脸出现在三人眼前。 他咧着嘴角,露出一嘴的黄牙咯咯地笑着,声音却格外的阴沉:“我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怎么会忽然有这么大的买家找上我!看来,你的确是官府的爪牙。” 陈七见状,一手已经挡在秦淮瑾身前,半侧过头,高声道:“主子先走,这里有我。” 大当家被他此举激怒,冷声道:“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言毕,他身后的人乌泱泱尽数向前冲来…… 第八十一章 早有防备 陈七暗自咬牙,将心一横,从腰间拔出两支削得极尖锐的木刺径直往人群中冲去。 他心中盘算着,以他的功力或许不能抵挡所有人,但是只要可以坚持一小会儿,总能给秦淮瑾拖延时间,让他离开。 就在陈七冲到人群之前的时候,耳边闪过一道寒风。 下一秒,陈七看到原本已经冲到自己面前的人,直杠杠地倒了下去。 陈七惊愕地盯着地上的人,还不等他回过神来,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便见一道秀影自半空而起,狠狠一脚踹在第二个想要冲上前的人胸口。 只见刚才还弱不禁风,双腿发软的杜悦溪,此刻正挺着后背,定定地站在陈七面前。 她一手一只短刀,刀柄没入衣袖,锐利的刀锋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阵阵微风抚动而过,将杜悦溪的秀发吹起了几分。 陈七自杜悦溪身后望去,恰好能看到她的侧脸。 那是一张极其坚挺的脸颊,鼻尖微翘,眼神锐利如刀。 船上众人何时见过如此漂亮却又如此手毒的女人? 众人顿时愣住,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敢有人乱动。 便在此时,秦淮瑾也走上前,站在陈七身侧,冷眼环顾众人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大当家的身上:“你敢做这样的事情,就该想到早晚会有这一天。” 杜悦溪用余光睥睨秦淮瑾。 虽然他们只有三人,和对面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 可是从秦淮瑾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慌乱,甚至还有一丝胜券在握之感。 他双手背在身后,微仰着下巴,眼神凌厉如刀,淡然地盯着大当家。 顿了几秒之后,冷声道:“投降吧。” 大当家先是一愣,随即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咧着嘴角,露出满嘴的大黄牙,发出咯咯的笑声:“投降?你仔细看看,这周围都是我的人,你凭什么让我投降?” 秦淮瑾面不改色,右边唇角微扬,勾勒出一道淡然的笑意。 忽然,楼梯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小厮从楼梯上飞速奔了下来。 小厮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都被割开了两道口子,满脸慌乱。 他直奔大当家身边,喘着粗气道:“大当家的,不……不好了!船下都是人,我们……我们被包围了。” 大当家的面色骤变,嘴角打了个哆嗦,缓缓侧过头,冷眼看向秦淮瑾:“是你?” “你以为你假装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把我当成买家招待我就会相信你吗?做你们这种生意的,若不是熟客你敢让他上船?恐怕,连面都不会露吧。” 原来,从秦淮瑾决定上船时便已经知道,船上的人设计好了天罗地网想要让他跳。 他不动声色,毫无痕迹地跳入他们编织好的网中就是为了想让大当家的以及他背后的人都降低警惕,好顺利一网打尽。 杜悦溪迅速意识到了这一点,微侧过头,带着些许惊愕之色看向秦淮瑾。 即便是刚才对着自己他也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可见此人心机之深,令人难以捉摸。 大当家的和秦淮瑾对视两眼,眼神飞转,思量着对策。 “大当家的,怎么办?”有手下低声询问。 这询问似乎给大当家的下定了决心。 他索性将心一横,拔出腰间宽刃,锐利的刀锋直对着秦淮瑾,沉声道:“就算有人围了我们,若是拿下你,我们也有一条活路。最不济,我们同归于尽便是!” 大当家一声令下,手下的人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就往前冲来。 杜悦溪手中短刀翻飞,锐利的刀锋每到一处都有一抹鲜血飞溅而出。 身后陈七一时看的目瞪口呆。 杜悦溪这战斗力,压根就轮不到陈七上场。 陈七不由心中啧啧。 看来暗卫这些年真是人才辈出,这么一个漂亮姑娘手刀居然如此厉害,简直令人啧啧称奇。 正想着,忽见一道寒光穿过人群,直奔杜悦溪而去。 杜悦溪一门心思都在和自己斗狠的两个小厮身上,浑然没有发现那寒光的出现。 “小心!” 陈七话音未落,秦淮瑾跨步上前,右手扯住杜悦溪的手腕,顺势将她护在自己身前,左手凌空一挥。 咣当一声。 寒光跌落在地。 正是大当家手里的宽刃! 大当家之所以能在江湖上行走,浑然是因为他一手宽刃耍得极好,这么多年未逢敌手。 没想到秦淮瑾居然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拦下他一刃。 就在众人发愣的瞬间,大当家已经冲上前,就势捡起了地上的宽刃。 宽刃锐利的刀锋上出现了一道豁口。 大当家惊愕地看向秦淮瑾的左臂。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左臂上居然有一只金属护臂。 护臂下段也有了一道划痕,一眼便能看出正是大当家的宽刃所致。 船上众人跟随大当家时间久的,都知道大当家的宽刃无坚不摧,吹毛立断,寻常护臂根本无法抵挡。 除非是皇家特制之物! 思及此,众人看向秦淮瑾的眼神也多出了几分慌乱,一时之间不敢贸然上前。 趁着这个空隙,秦淮瑾扶住杜悦溪的肩膀,低声询问:“你还好吧?” 杜悦溪也被秦淮瑾的护臂震惊。 不过她可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想着这东西若是放在现代社会,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安检呢? 她茫然地看向秦淮瑾,缓缓摇了摇头。 秦淮瑾见她无碍,这才侧身挡在杜悦溪身前,冷冽的视线直接撞上大当家慌乱的目光。 秦淮瑾凝视着大当家,冷声问道:“让你对我下手的人可曾告诉过你,他给你准备了怎样的后事?” 此话一出,船舱内顿时鸦雀无声。 秦淮瑾周身上下散发着逼仄的寒气,令人难以直视。 便是大当家的也不由心中一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忽然,站在大当家身后的小厮指着甲板高声道:“大当家的,您看!” 随即众人的视线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顿时,所有人都露出慌乱之色。 第八十二章 沉没 甲板上,方才大当家的宽刃砸到的地方,此刻已经多出了一道凹槽。 凹槽正中有一个手指关节大小的孔洞。 这孔洞若是放在平常,自然毫无关系。 但这可是在船上! 甲板一点点缝隙都足以害死整条船的人,更加别提这么大一个孔洞了。 似乎是为了迎合众人的视线,孔洞内正有水源源不断地涌动上来。 好在船就停在距离岸边不远的地方,吃不到多少水,还不至于要了一条船人的性命。 大当家的环顾一圈,将心一横,指着杜悦溪三人:“先把这三个人给我拿下。吩咐人来堵住孔洞。” 众人答应一声,便要再度往前冲。 就在此时,却听上层甲板传来一声尖叫:“你解缆绳干什么?” “那么多人,若是他们都上了船,我们哪里有胜算啊?” 几乎就在同时,下层甲板的人已经可以感受到船只正慢慢悠悠地往河中心晃动而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咣当一声,船身偏了偏,摇晃两下,船头居然慢慢地在发生调转。 大当家心急如焚,冲着身后的人扯着嗓子高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去告诉这些蠢货,不要开船!” 其实遇到岸上有缴费之人,水手负责开船立即离开岸边,这是这些水匪的惯用手段。 也正是因为如此,官府才长久的无法剿匪成功。 只是上面的人万万也想不到下层甲板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现下船越是靠近河中心,越是有可能害死一船人! 众人眼看着发生了这样的变故,都露出慌乱之色。 秦淮瑾借机护住杜悦溪,冷眼望向船老大,沉声道:“若不是你做这样的买卖,怎么会害得你这一船兄弟都跟着你到没?” “住口!”船老大血红着双眼,怒色瞪着秦淮瑾。 后者面不改色,负手而立。 船老大冷眼盯着秦淮瑾,顿了一会儿才道:“事已至此,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说完,他拉开架势,看那样子是想亲自收拾了秦淮瑾。 甲板孔洞里向上渗透的水越来越多。 船舱晃动两下,上层甲板传来了小厮们对话的声音。 “谁让你们开船的?” 许是因为上层风浪太大,只能听到问话的声音,却听不到回话的声音。 陈七挪动到秦淮瑾侧后方,警惕地盯着船老大,对秦淮瑾压低声音道:“主子,船尾的小舱内有一尾我提前藏好的小船,主子快走,这里有我在。” 陈七言毕,侧身上前,挡在秦淮瑾面前。 他神色冷冽,迎上船老大的目光,沉声道:“大当家的,这些年你也算是照顾我陈七。看在这些年你我的情分上,我今天留一个全尸给你。” 陈七言毕,高喊一声,直接往船老大的身上扑了过去。 船老大一惊讶,下意识地向后闪躲。 只片刻的功夫,陈七已经凌驾在他身上。 两人很快便扭打在一起。 陈七先发制人,与大当家扭打在一起的同时,夺下了大当家手里的宽刃,如此一来,大当家没有了依仗,顿时露出怯意。 他身后的小厮们见状忙冲上前。 眼看着对面人多势众,陈七很快招架不住。 杜悦溪想上前帮忙却被秦淮瑾一把扣住。 他扫视了两眼陈七,把心一横,拉着杜悦溪的手腕就往后退。 陈七和船老大扭打在一起,小厮们都一门心思地扑在两人身上,浑然没有发现秦淮瑾和杜悦溪没有了踪迹。 待到众人回过神来,秦淮瑾和杜悦溪已经到了船尾。 “他们两跑了。”有小厮高声喊道。 闻声,那船老大不顾自己被陈七压在身下,扯着嗓子高声道:“快把他们给我抓回来!” 他话音才落,脸上已经挨了陈七结结实实一拳,嘴角一疼,剩下的话都变成了呜呜咽咽。 陈七一手按住船老大的脖子,另一只手猛然抬起,厉色盯着想要上前的小厮,骤然提高声音,厉声呵斥:“谁敢过来!” 他血红着双眼,阴森的视线落在众人身上,盯得一众小厮心中发慌,不敢再上前。 另一边,杜悦溪被秦淮瑾扯进一边的隔舱。 “陈七怎么办?”杜悦溪眼看着秦淮瑾拿出隔舱内的小木筏,焦灼问道。 秦淮瑾面无波澜,言语之中没有丝毫起伏:“他会有办法的。” 秦淮瑾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整理好木筏,拉着杜悦溪从隔舱另外一个门走了出去。 从这里往岸边看,依稀可以看到岸边还有不少人,为首的正是秦宇。 原来虽然船开走了,但岸上还是留了一波人,这些人眼下正和秦宇带来的人战在一处。 一方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另外一方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匪徒,两相比较之下居然不相上下,难分胜负。 看到甲板上的杜悦溪与秦淮瑾,立即有人指着大船的方向:“是主子!” 与此同时,秦淮瑾放下木筏,推着杜悦溪:“走。” 杜悦溪反手扣住秦淮瑾的手腕:“陈七怎么办?” 秦淮瑾回首扫视两眼。 他没有回话,一只手抵在木筏上,只对杜悦溪冷声道:“上岸之后,告诉秦宇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说完,他一把推开木筏。 杜悦溪还没有回过神来,木筏已经被推出一丈多远。 加上河流本身的浮力,只几秒钟的功夫,杜悦溪已经和大船拉开了距离。 一旦拉开距离,杜悦溪倒是能更好地观察到大船的吃水情况。 眼看着船底几乎已经有三分之一没进水中。 船身也发生了小规模倾斜。 杜悦溪骤然回忆起自己刚才在船上似乎有过什么连船带货一起沉没的想法。 难道又是自己的乌鸦嘴发挥了功效? 她思索的功夫,忽然听到木筏一段传来咣当一声。 回首望去,原来是岸上秦宇用钩爪勾住了木筏,几人正在奋力将木筏往岸边拉。 木筏在水流和众人的拉力之下,很快便停靠在岸边。 “杜姑娘,主子呢?”秦宇急切问道。 杜悦溪摇了摇头,指着大船的方向:“他让你按计划行事。” 第八十三章 身份暴露 大船吃了水,航行速度也加快了。 只见大船晃动着,船身有一多半都没入水中,隔着老远,依稀可以看到甲板上不少人头攒动,正忙着来回狂奔。 距离实在太远,加上夜色正浓,看不清楚船上的人到底在忙碌什么。 秦宇吩咐人给杜悦溪拿来一只毛毯,披在她身上。 杜悦溪盯着大船的方向,半眯着眼睛,极力想要寻找秦淮瑾。 可是他本就是在船的背面,现下更是看不清楚他到底在何处。 “阿瑾公子说的按计划行事到底是什么意思?”杜悦溪别过头,望向秦宇,急切地问道。 秦宇面露难色,眉心微蹙。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杜悦溪提高声音。 秦宇沉吟几秒:“主子说过,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让我先寻官府的人来,必须要把船老大的人扣住,否则的话便算是前功尽弃了。” “可是……” 杜悦溪话音未落,却听大船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轰鸣。 那轰鸣声震耳欲聋,震得杜悦溪都不由向前趔趄两步。 她双手捂着耳朵,待到耳边的轰鸣声小些了,才慢慢别过头去。 却见河正中的大船上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秦宇顿时慌了神,“快!快想办法过去。主子还在船上!” 说完,他也顾不得再和杜悦溪说话,立即指挥其他人划着木筏往大船的方向飞速而去。 便在此时,邓知县也终于带着官兵赶到了。 看到河中心发生的事情,邓知县也是目瞪口呆。 秦宇安排了第一只木筏前往河中心,自己则大步冲到邓知县面前。 他捏住邓知县的肩膀,拿出金牌,伸到邓知县面前:“三皇子还在船上,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知道自己的下场!” 闻言,不仅是邓知县,杜悦溪也错愕地别过头,惊讶地看着秦宇。 秦宇手中的金牌在月色之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他的话还在耳边不住回响。 三皇子……三皇子?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为什么那个乔四爷看到阿瑾公子毕恭毕敬。 为什么他身上的缨络材质那么特殊。 为什么他一出现,就连知县都对他礼让三分。 原来,他居然就是当朝三皇子! 杜悦溪恍然大悟。 她缓缓站起身,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毯子。 虽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杜悦溪还是下意识问道:“你说他是三皇子?” 秦宇面露难色。 他跟随秦淮瑾多年,当然能看出秦淮瑾对杜悦溪不同常人。 今天之前,秦淮瑾还曾经专门叮嘱秦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让杜悦溪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眼下秦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对杜悦溪抱拳行礼:“杜姑娘,其他事情还是等到今日过去之后让主子跟你说吧。这里一会儿还要忙,不然我想着人送你回去?” 杜悦溪凝望着秦宇,盯着他看了许久,确保秦宇所说都是事实,这才半拧眉心,微微摇头,低声道:“不必了。若是他无事,还要麻烦你来长袖坊通知我一声。” 杜悦溪说完,失魂落魄,转身便走。 她来自现代社会,从来都不相信门当户对四个字。 可不知为何,刚才听到秦宇对秦淮瑾的称呼,杜悦溪的脑海中第一时间飘出了这四个字。 他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 自己呢? 不过就是个小小的舞姬。 难道自己还妄想着与他产生什么爱恨纠葛吗? 再说了,若不是她贸然上船,甚至还发动了乌鸦嘴功效,又怎么会让事情走到这一步? 或许,离他远一点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 不同于之前的愤怒,这一次,得知了秦淮瑾的身份,杜悦溪心中更多的是无力之感。 走出了老远,杜悦溪听到岸边传来一阵嘈杂:“船沉了!” 她顿时僵在原地,后背瞬间挺直。 杜悦溪缓别过头,果真看到河中心的大船已然沉没。 岸边传来邓知县的鬼哭狼嚎:“三皇子呢?有没有人看到三皇子?” 与此同时秦宇急切的声音也传入耳中:“主子呢?” 杜悦溪刚想回头,却见河中心忽然升起一朵烟火。 烟火在空中炸开,崩裂出的造型格外绚烂。 “是主子!”有人高声唤道。 紧接着,便是一阵欢呼。 杜悦溪一手搭在眉骨上方,微眯眼睛往前看去,果真看到木筏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来,他们带出了秦淮瑾。 杜悦溪不再犹豫,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树丛之中。 这一边,木筏火速回到岸边。 秦淮瑾身上湿透了,青色长袍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矫健的身姿。 秦淮瑾一上岸,秦宇立即迎上前,拿出毯子火速裹在秦淮瑾身上,担忧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可伤到哪里了?” 秦淮瑾没有回话,反是一把扣住秦宇的手腕:“杜悦溪呢?” 秦宇一时语塞。 他呆滞地望着秦淮瑾,不知如何答话。 “我问你话呢!”秦淮瑾陡然提高声音。 秦宇有些为难地侧过身,指着方才杜悦溪离开的方向:“我担心营救行动会持续很久,没办法顾及杜姑娘,就让她先回去了。” 听说杜悦溪无碍,秦淮瑾高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长出一口气,轻声道:“她安全就好。” 一边邓知县凑上前,满脸都是尴尬的笑容:“下官见过三皇子。” 邓知县哆哆嗦嗦,抚拍两下衣袖,下意识就要下跪。 秦淮瑾一记眼刀递了过去,阴沉的目光惊得邓知县双腿一软,本要跪下的人顿时瘫坐在地上。 好在身后衙役扶住,邓知县才陪着尴尬的笑容,缓缓站起身。 秦淮瑾盯着邓知县,扫视一圈,冷声道:“朝廷法度,不许任何人的管辖地界之内出现烟膏。邓知县可知道?” 邓知县嘴唇哆嗦着,连连点头:“下官……下官知道。” 秦淮瑾侧过身,指着河中心的方向:“那条船上少说有上百斤烟膏,船停在你管辖区域内这么久,你就一点都没发觉?” 邓知县顿时跌倒在地,结结巴巴,半晌回不上话一句完整的话。 第八十四章 试探 翌日。 杜悦溪还在房中睡着,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昨日城外邓知县带人破获了一个大案子,听说有上百斤的烟膏被查到了。” “真的?邓知县平时瞧着不出声,想不到一出手居然就是这样的大阵仗。” …… 杜悦溪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外面的声音分明距离自己很远,可她却总觉得似乎就贴在她的耳朵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一会儿的功夫,有人来敲了杜悦溪的门。 “姑娘。”听声音似乎是刘教司身边的小丫头桃红,“姑娘你醒了吗?教司请你过去一趟呢。” 杜悦溪翻了个身,本不想理会小丫头,奈何这丫头敲起门来没个完。 她本就心情不佳,加上这小丫头一直不停敲门,顿时一股邪火涌动而起。 杜悦溪一把扯开被子,猛地坐起身,冲着门外高声喊道:“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晚点时候再说?” 屋外方才还叽叽喳喳响个不停的讨论声顿时消失不见。 杜悦溪对姑娘们一向温柔,从来也不见她发这么大的火。 桃红更是瞬间被吓得花容失色,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 许久,冷月端着托盘站到桃红身后,低声道:“你去告诉教司,姑娘一会儿就到。我去看看。” 桃红答应一声,噙着泪水小跑开。 屋内的杜悦溪听得清楚,心里也是一阵愧疚。 很快,冷月打发其他人都去院中练习,自己端着托盘进了房中。 杜悦溪已经起身,随意换上一件外衫,正站在圆桌边自顾自地倒水喝。 瞧到冷月,杜悦溪眼神多出些许闪躲,微微扬动下巴,指了指门外的方向,低声道:“桃红没事吧?” 冷月打量她一圈,摇了摇头:“一大早得发什么脾气?” 杜悦溪不回话。 冷月径直上前,靠在一边的柱子上,双手环在身前,饶有兴致的目光在杜悦溪的身上来回游走,半晌才道:“你昨天后半夜才回来,去哪里了?” 提到昨天的事情,杜悦溪心里又是一阵憋闷,顿时没有了好脸色:“什么去哪里了?我去哪里还要跟你汇报不成?” 她说罢咕咚一声把杯里的水喝了个干净,索性转身走到梳妆台边,拿起梳子冲着自己的秀发就按了下去。 杜悦溪一肚子憋闷,梳头的动作格外大,也不管梳齿挂住了发丝,只自顾自地硬生生想要把打结的头发扯开。 这一来二去,非但头发没有扯开,反而扯得杜悦溪头皮生疼。 冷月无奈长叹一声,缓步上前,一手按住杜悦溪的手腕,拿过梳子,另外一只手轻轻挑住杜悦溪的发丝。 冷月动作轻柔,握着梳子,一边抖动杜悦溪的长发,一边将梳子慢慢地向下滑动。 很快便梳开了所有的发结。 两人沉默了几秒。 或许是因为冷月温柔的动作,或许是因为头发被梳散,杜悦溪心中的怒火也逐渐平息了些许。 她从铜镜里望着冷月,轻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冷月轻轻地为她梳着头发,眼都不抬,直接回道:“我明白,方才她们实在太吵了,若是我也会心情不佳。” 杜悦溪知道冷月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她也懒得解释,垂着脑袋,眼皮耷拉着,双手交叠在一处,自顾自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冷月从铜镜里将杜悦溪所有的小动作都看在眼中。 她顿了一会儿,试探着道:“听说昨夜邓知县之所以能够顺利缴获那些烟膏,都是因为阿瑾公子。” 听到“阿瑾公子”这四个字,杜悦溪原本平静的眼睛顿时多出几分光芒。 她下意识地抬起眼,从铜镜里和冷月的视线对在一处。 两人沉默片刻,杜悦溪重新低下头,冷冷地哦了一声。 见状,冷月接着道:“这位阿瑾公子还真是神通广大,之前他就救了咱们长袖坊众人,现下又能帮邓知县缴获这么多烟膏,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杜悦溪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摇了摇头:“不知道。” “悦溪。”冷月放下梳子,坐到杜悦溪身边,偏着脑袋,试探着望向杜悦溪,“阿瑾公子对你另眼相看,若是可以的话,你何不……” 不待冷月说完,杜悦溪忽然别过头,直愣愣地盯着冷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姬,想要在花魁比赛中夺得首魁,日后也好带着景之去京城寻亲。至于其他的,我不做任何非分之想。” 冷月面上看着惋惜不已,实则心中却不由自主长出了一口气。 若是杜悦溪真的想要入秦淮瑾府中,冷月才会下定决心,除掉她。 虽然国公府消亡已久,可冷月作为冷家后人,只要一日没有找到国公府遗孤,她便一日不能容许任何女子接近秦淮瑾。 即便对方是杜悦溪,也不行! 好在杜悦溪似乎并不想接近秦淮瑾,冷月高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姐姐。”杜景之从门外跳了进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嘴边还有一抹油光泛滥。 看到杜景之,杜悦溪的心情好了些。 她笑着对杜景之摆摆手,把他唤到自己身边。 杜悦溪扶住杜景之的肩膀,上上下下扫视一圈,笑道:“你看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 说着,她拿起身旁的帕子给杜景之擦了嘴唇。 杜景之满脸笑容:“姐姐,阿瑾公子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杜悦溪和冷月同时紧张起来,两人脸上的笑容几乎一齐消失不见。 顿了几秒,杜悦溪才抽动唇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吗?教司自然会安排其他姐姐接待他的。你乖乖地去后院温书,不要乱跑。” 杜景之啊了一声,挑着眉角,不解地打量着杜悦溪:“可阿瑾公子是来见姐姐的。” “胡说!”杜悦溪拉着脸,“阿瑾公子是长袖坊的贵客,坊中的其他姐姐都可以接待,怎么就是来见姐姐的呢?这样的话,日后不许再说了!” 第八十五章 一切都变了 杜景之对上杜悦溪不悦的眼神,眼看着杜悦溪满面恼怒,他心底生出几分委屈。 杜景之半拧眉心,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微侧脑袋,看向冷月。 往常这个时候,冷月一定会护着他。 可今天,冷月却袖手旁观,甚至在杜景之看向她的时候,还特意别过头,躲开了杜景之求救的视线。 冷月这态度,让杜景之更加委屈。 他憋着小嘴,垂着脑袋,一双手交叠在身前,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 见状,杜悦溪又生出几分怜惜,伸手将杜景之拉到身边,轻轻抚区他肩膀上的灰尘,轻声道:“姐姐带你去后院玩。这些事情自有教司处置,你不必理会。” 说完,杜悦溪拉着杜景之出了房门。 刘教司的房间离杜悦溪的房间不远。 才出房门,杜悦溪便看到秦宇正站在刘教司门前。 似乎是看到了杜悦溪,他回过头,脸上带着几分局促之色,嘴角抽动两下。 杜悦溪瞧得出来,秦宇倒是很想对她挤出一个笑容。 她没有理会秦宇,拉着杜景之从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 房间内。 刘教司左等右等不见杜悦溪,着桃红再去看看,桃红回来却只说杜悦溪带着杜景之往后院去了,说什么都不肯来。 刘教司一脸为难,尴尬地别过头,看向秦淮瑾,一双手在身前不住摩挲:“这……这……阿瑾公子,你看这……杜悦溪如今是我们这里当红的姑娘,她脾性难免大些,我这就去叫她,公子可切莫往心中去。” “不必了。”秦淮瑾面含浅笑起身,“我也坐乏了,我去瞧瞧吧。” 说完,也不等刘教司回话,秦淮瑾已经吩咐桃红前面带路,跟着她往后院走去。 秦宇知道秦淮瑾想要去见杜悦溪,索性拦下刘教司,请她留下来和自己商量其他献舞的姑娘。 原来秦淮瑾今日前来长袖坊是为了一件要事。 过几日,城中要来一位贵客,秦淮瑾希望长袖坊能够出人在宴席上跳舞,好宴请宾客。 这种事情,除了舞坊当红的姑娘之外,定然还需要其他姑娘一同前往,秦宇索性以这个理由留下了刘教司。 “舞坊的姑娘倒是不少。”刘教司对秦宇十分客气,“不过若是想要登这种大雅之堂……” 刘教司皱眉正在想,忽见门外一道倩影正往一楼走去。 刘教司忙拦下来人:“冷月,你进来。” 听到这名字,秦宇后背一僵,缓缓别过头,一眼便对上了冷月胸有成竹的眼神。 他顿时明了,冷月这个时候路过,压根就是算好的! 冷月款款而入,对刘教司屈膝行礼。 “这是冷月。”刘教司十分骄傲地指了指冷月,回首望向秦宇,“算起来她也是我们舞坊数一数二的姑娘,若是要给贵客献舞,她自然能排的上名。” 冷月落落大方地望向秦宇,眼神带笑:“这位公子,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秦宇对上她媚气的眼神,心中却不由一顿。 他知道冷月乃是冷氏后人,自然不会像刘教司那般只把她当成一个寻常的舞姬姑娘。 刘教司见状,倒是眉开眼笑,不住点头:“那你们慢慢说,我就不打扰了。” 刘教司说着便关门离开。 秦宇扣住冷月的手腕,直接将她拖到房内。 两人行至屏风一侧,冷月才怒色甩开秦宇:“你做什么?” “冷月,你到底想做什么?”秦宇沉声道。 冷月嗤笑两声:“你这话我可听不懂。我本就是舞坊的姑娘,我在自家舞坊走动,轮得着你来质问我?” “杜姑娘为何不肯见主子?”秦宇刚喊出这话,忽然发觉自己声音有些高,只得刻意压低声音,又往冷月身边凑近几分,“是不是因为你同她说了什么?” 冷月揉着自己的手腕,抬眼冷眸盯着秦宇:“三皇子妄想撕毁当年婚约,自己做了对不住我家主子的事情,如今还让你来质问我?他对杜悦溪如此逾矩,可曾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我家小姐找到了,他该如何对我家小姐交代?” “你……” 秦宇想要反驳,却迎上冷月坚定的目光。 二人视线相对,秦宇顿觉一阵无力之感自心底涌出,到了嘴边的话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后院的杜悦溪并不知道二楼正有一场腥风血雨因为她而即将发生。 她带着杜景之坐在后院的圆桌边。 这段时日,杜悦溪已经开始教杜景之念书。 这小子从前在村里散漫惯了,别说是读书,就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到现在一篇《论语》居然还读得磕磕巴巴,顺不下来。 几十个字的文章,让他硬生生读出了长篇大论之感。 杜悦溪气得咬着银牙,恼怒地盯着杜景之:“这都已经读了几日,怎么还不会?你是不是私下偷懒了?” 杜景之撅着小嘴,委屈又不服地瞪着杜悦溪:“为何要让我读这些?村里那些小孩从来都不读书,还不是一样可以耕田度日?” 杜悦溪气得抓住杜景之的胳膊,狠狠地在他腰间拍了两巴掌。 杜景之顿时红了眼眶,委屈巴巴地望着杜悦溪。 后者被他这眼神盯得心疼起来,又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我们出身不高,若是想要日后旁人瞧得起我们,唯一的法子便是好好读书。” 杜景之似懂非懂地拧着眉心望着杜悦溪,犹豫许久才道:“可姐姐从前从来不说这样的话。” 杜悦溪对上他委屈的眼神,心底如同针扎。 可不是嘛? 她之前从来不和杜景之说这样的话。 她不希望杜景之产生低人一等的感觉。 可是自打发生了昨天的事情,就连她自己都生出了低人一等的错觉,更别提对待杜景之了。 杜悦溪刚想回话,身后传来淡然的声音:“无论何等身份门第,读书向来都是第一要事。你姐姐是为了让你日后能够有更顺畅的出路罢了。” 杜景之偏着脑袋,看到杜悦溪身后的人,顿时露出笑颜:“阿瑾公子!” 第八十六章 玩物? 杜景之脆生生的一声阿瑾公子之后,便直接拨开杜悦溪,径直冲到了秦淮瑾面前。 他一双小手向前探出,稳稳地抓住秦淮瑾腰间的带子,半仰起头,一双大眼弯成了月牙,笑望着秦淮瑾。 后者宠溺地摸了摸杜景之的后脑,柔声道:“怎么又和姐姐顶嘴?” 杜景之听到这话,撇了撇小嘴:“姐姐自从进城之后,总是要我读书。从前在村里,姐姐也从来都不逼迫我读书。” 杜景之一边说着,一边委屈巴巴地别过头,小心地打量了杜悦溪两眼。 后者对上他委屈的神色,心中也不由微微一顿。 哪里是她想逼着杜景之读书? 实在是她不希望杜景之日后也和村里那些孩子一样,什么都不会,成日里只知道爬树掏蛋,胡闹个不停。 再者说,杜悦溪也是当真觉得杜景之有读书的天分,实在不想这样浪费了他。 思及此,杜悦溪板起面颊,故作恼怒,挑着秀眉对杜景之冷声道:“你过来。” 杜景之见姐姐当真生气了,顿时露出几分怯意。 他抓住秦淮瑾的衣角,挪动步伐,躲在秦淮瑾身后,探出脑袋,怯生生地瞪着眼睛,看着杜悦溪。 杜悦溪见状,心中更是怒火丛生。 她阔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抓杜景之。 秦淮瑾探手握住杜悦溪伸出来的手腕:“好了。” 与此同时,杜景之也一个闪身从秦淮瑾身子另一边探出脑袋,连连对杜悦溪道歉:“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瞧到杜景之慌乱的模样,杜悦溪怒火已经消下去一大半。 此时头顶传来秦淮瑾的声音:“景之还小,慢慢教他便是,着什么急?”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杜悦溪顿时对秦淮瑾充满了不悦。 她一把甩开秦淮瑾的手,半仰着头,蹙着眉心,不满地盯着秦淮瑾:“你说的倒是轻巧。你动辄身边前呼后拥,便是不读书,日后也是天皇贵子的命。他呢?” 听到这话,秦淮瑾顿时皱着眉头:“你说什么?什么天皇贵子?” 秦淮瑾还不知杜悦溪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听到她说这话,满脸惊愕。 杜悦溪仰首对上他错愕的目光,心里愤愤不平,却不得不压抑着怒气。 她恼火地瞪了杜景之两眼,指着杜景之的鼻尖:“明日之前,若是还读不下来以后就别想再出门。” 杜景之不敢反驳,耷拉着脑袋,悻然地哦了一声。 “还不快走?” 杜悦溪一声令下,杜景之立即像是得了恩赦似得,飞奔而去。 秦淮瑾望着杜景之离开的背影,脸上满是笑意。 这小家伙从某些方面来看和幼时的他倒是有几分相似。 杜悦溪瞥了秦淮瑾两眼,不多言,阔步回到桌边,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转身就要离开。 见状,秦淮瑾忙迎上前,拦住杜悦溪的去路:“教司着人请你也不见你来,怎么了?” 昨夜杜悦溪冒险上船,与自己同生共死了一回。 秦淮瑾本以为,经过昨夜的事情,自己该与杜悦溪更加亲密才是。 可瞧她今日的样子,非但没有和自己更加亲密,反而弄得像是欢喜冤家一般。 见杜悦溪不回话,秦淮瑾探出手,想要接过杜悦溪手里的东西。 后者猛然一缩手,后退两步。 秦淮瑾探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之中,一时之间尴尬不已。 他侧过头,不解地打量着杜悦溪。 杜悦溪抿着下唇,垂着眼皮,看都不看秦淮瑾,沉声道:“坊中姐妹众多,阿瑾公子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教司自然会安排合适的姐妹。我还有事,就不陪阿瑾公子说话了。” 言毕,也不管秦淮瑾满脸的惊讶之色,杜悦溪侧身和秦淮瑾擦肩而过,径直便要离开。 大手扣住了杜悦溪的肩膀,身后传来秦淮瑾疑惑的声音:“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忽然这么对我?” 他的话顿时点燃了杜悦溪所有的怒气。 杜悦溪索性别过头,直勾勾地盯着秦淮瑾的侧脸,声音也有些许颤抖,冷着态度:“阿瑾公子身份贵重,我不过是个舞姬,若是阿瑾公子和我纠缠不清,日后难免会被人嘲讽。阿瑾公子为了自己的声誉,以后还是离我远一点吧。” 说着,杜悦溪扭动身子,想要甩开秦淮瑾的手。 岂知后者根本就不给她甩开自己的机会,手中力道反而更重,五指都快要扣进杜悦溪的肩膀之中。 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肯率先让步,两双眼睛定定地直视对方。 一个眼中满是怒火混杂委屈。 另外一个却是满眼不解,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沉默良久,还是秦淮瑾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过几日城中要来一些贵客,长袖房内只有你舞姿出众,最适合献舞。” 杜悦溪冷笑两声,侧眼盯着秦淮瑾:“合着在阿瑾公子眼中,我除了会跳舞,能够成为你们互相之间拿出去炫耀的物件,旁的什么作用都没有?” 秦淮瑾挑着眉角,不解地盯着杜悦溪:“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哪里有那个意思?” 能够献舞是莫大的荣幸,就连秦淮梦都叫嚷了好几天,希望秦淮瑾能答应让她领舞,可怎么到了杜悦溪嘴里,这事情就变得不伦不类,不三不四了呢? 杜悦溪回望着秦淮瑾,眼神如刀,沉吟许久,冷声问道:“好。那我问问阿瑾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城中要来贵客,也该是知县老爷招待,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何是你出面?” 秦淮瑾一顿,原本搭在杜悦溪肩膀上的手缓缓落下。 他的确觉得如今还不是让杜悦溪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 有些事情秦淮瑾尚未想出结论,还不想这么快也让杜悦溪心中生出嫌隙来。 可他退缩的动作落在杜悦溪眼中,却变成了他压根不想自己知道他的身份。 一个皇子,微服出巡,在边远小城和一个舞姬发生了不可言喻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日后史书工笔都会被他当成一段黑历史吧! 第八十七章 献舞 杜悦溪越想心中越发不是滋味,看向秦淮瑾的眼神也更加恼火,同时却又洋溢出了些许委屈。 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瞧得秦淮瑾所有的火气都消失不见。 他长叹一声,凑上前,抬手拿过杜悦溪手里的东西,柔声道:“这次献舞很重要,若是你有什么问题,等到献舞当日我自会一一为你解答,可好?” 秦淮瑾偏着脑袋,试探着望向杜悦溪,眉眼之中多出几分小心翼翼。 身为高高在上的三皇子,从来都只有别人对他小心翼翼的份,可如今到了杜悦溪面前,秦淮瑾却总觉得自己像是抬不起头一般。 任凭是谁看到秦淮瑾这副试探委屈的样子都会忍不住心软,杜悦溪自然也不例外。 她抿着唇瓣,眉心紧蹙,用余光打量了秦淮瑾一圈,心中生出无数念头。 就在杜悦溪想要点头答应之际,走廊下传来冷月的:“悦溪。” 眼看着杜悦溪和秦淮瑾举止亲密,冷月心中生出一阵不满。 分明方才在房中杜悦溪还答应自己,绝对不会和秦淮瑾交往过密,怎么现在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难道就连杜悦溪这样的性子也少不了想要攀附权贵? 思及此,冷月眼神愈发冷冽。 她阔步上前,不由分说,直接站在杜悦溪和秦淮瑾正中,打量秦淮瑾两眼,接过他手里东西,这才回首望向杜悦溪,言语之中也多出了些许冰冷,沉声道:“教司让你过去一趟。” 冷月的出现,算是将杜悦溪和秦淮瑾唯一一丝要解释清楚的机会毁灭了。 杜悦溪的视线绕过冷月和秦淮瑾对视片刻,终究侧身而过,径直消失在秦淮瑾的视线之中。 待到杜悦溪走远了,冷月才侧眼睥睨秦淮瑾两眼。 她出身冷家,是平昌王府的包衣奴才。 可是自从平昌王府被抄家灭族之后,冷月一直四处飘荡,寻找平昌王府遗孤。 那些京城里的规矩,冷月一概没有学过。 以至于她虽然知道秦淮瑾的身份,却连礼都不愿意给他行一个,只冷声问道:“阿瑾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秦淮瑾怔愣几秒,依旧盯着杜悦溪消失的方向,直到冷月咳嗽两声,秦淮瑾才如梦初醒,回首看向冷月。 后者冷眼盯着秦淮瑾,没好气地冷声道:“阿瑾公子和悦溪身份天差地别,何况二爷对悦溪好得不得了,阿瑾公子和二爷既然是兄弟二人,就该知道避嫌才是!” 秦淮瑾被冷月一顿训斥,顿时愣在原地。 可他却丝毫来不及怪罪冷月莫名其妙的训斥,秦淮瑾耳边只有冷月的话在回响:二爷对悦溪好得不得了。 这句话像是梦魇一般,在秦淮瑾的耳边挥之不去。 好得不得了? 所以,她对自己如此冷冰冰,是因为老二嘛? 冷月不知秦淮瑾在想什么,双手抱着杜悦溪的东西,视线在秦淮瑾身上来回扫视。 “主子。”秦宇终于赶到。 他急切地拉开冷月,不满地打量了冷月一圈,才凑到秦淮瑾面前,压低了声音:“邓知县已经准备好了,主子要去瞧瞧嘛?” 昨夜船虽然沉了,可是船老大一行人却没能跑掉,眼下正在县衙之内等着受审。 只要能撬开船老大的嘴,便能知道那些烟膏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 到时候乔四爷无法抵赖,秦淮钰更是逃脱不掉。 秦淮瑾沉吟几秒,从腰间拿下一只玉佩交给冷月:“这东西烦请冷月姑娘交给杜悦溪。她似乎对我有些误会,无论她到底怎么想,这些误会总要解开才是。” 冷月垂首盯着手里的东西,只一秒便立即认了出来。 这是皇族专门用来识别身份的玉佩。 秦淮瑾将这东西交给杜悦溪,分明是想和她坦白自己的身份。 冷月顿时心生怒气。 难道秦淮瑾当真想要将杜悦溪带回京城? 难道他浑然不记得他与自家主子的婚约吗? 秦宇眼看着冷月神色不佳,生怕她发作起来对秦淮瑾不敬,惹得秦淮瑾生出怒气。 秦宇忙凑上前,挡住冷月的眼神,半躬着身子,对秦淮瑾道:“主子,我们快走吧。” 秦淮瑾打量两眼冷月,犹豫片刻,长叹一声随着秦宇一道儿离开。 临行之际,秦宇回首用余光睨了睨冷月。 她依旧盯着手里的玉佩,脸上神色不明。 秦宇知道冷家人对平昌王府忠心耿耿。 不过他还没有查清楚冷月的身份,不敢贸然行事,更加不敢暴露她是冷氏后人之事,否则若是传到有心人耳中,岂不是要以为自家主子这趟远行为的就是寻冷家后人? 岂不是会被人诟病主子这些年和罪臣后人来往? 虽然秦淮瑾的确一直在寻找平昌王府遗孤,可寻找归寻找,若是被人认定他私下和平昌王府的人有往来,那便是欺君之罪。 旁人不知主子在皇上面前的尴尬处境,秦宇却清楚得很。 因此,他暗下决心,非得要核实了冷月的身份之后再告诉秦淮瑾。 秦宇本是一片好心,却不知来日因为这片好心,给秦淮瑾惹来了多大的祸端! 且说秦宇和秦淮瑾离开之后,冷月收好玉佩,抱着杜悦溪的东西,气鼓鼓地上了楼。 杜悦溪在刘教司房中,两人正在为了什么事情争执,吵得面红脖子粗。 刘教司屋外围了一群姑娘,探头探脑地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我不跳。”杜悦溪冷冽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刘教司气得用手中的竹条抽着桌面,面色苍白,手背发青:“为何不跳?献舞一事何等荣耀?” 杜悦溪方才进来刘教司便将献舞一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原来,过几日有一个边境小国的使团要进京,恰好路经城中,于是秦淮瑾以邓知县的名义,希望留下这支使团队伍好生招待。 能够给外宾献舞的确是莫大的荣耀。 刘教司本以为杜悦溪会一口答应,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想都不想就回绝了。 杜悦溪扫视两眼刘教司的竹条,双手环在身前,仰着下巴:“总之,我不去!” 第八十八章 不是朋友 刘教司一时恼怒,难以压抑情绪,手里的竹条顿时扬了起来。 门外围观的姑娘们都忍不住发出声声尖叫,倒是杜悦溪倔强地昂着脑袋,双手环在身前,直愣愣地盯着刘教司。 被她这样盯着,刘教司反是一肚子的怒气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刘教司气得只能用竹条不断拍着桌面。 “得了得了,都别看了。”冷月轰走一干姑娘,自己抱着杜悦溪的东西进了房中。 她径直走进屏风之后,放好东西,才出来关上门,不由分说地夺下刘教司手里的竹条。 刘教司气得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冷月两眼。 冷月看似面无波澜,实则心中早已经有了主意。 她一边把竹条收拾好,一边沉声道:“悦溪还要准备花魁比赛,两样事情一起准备,她哪里忙得过来?” 杜悦溪侧目望向冷月,她虽然和往常一样凡事都是站在自己这边考虑的,可杜悦溪就是觉得冷月的态度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大相同。 冷月倒是没有意识到杜悦溪异样的眼神,扫视两眼刘教司:“我看不如献舞一事暂时往后推推吧。舞坊那么多姐妹,难道就非要把所有事情都推在悦溪身上?” 刘教司执拗不过两人,站起身气鼓鼓地打量两人一圈,也不管这可是自己的房间,留下一句“你们气死我算了”,随即便摔门而去。 待到刘教司离开,冷月才收敛神色,侧眼看向杜悦溪:“悦溪,你为何不想献舞?此事可是阿瑾公子……” “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杜悦溪直接打断冷月的话,没好气地道。 冷月沉默了几秒:“花魁一事是二爷主导,献舞一事是阿瑾公子主导。你答应了竞选花魁,却不答应献舞,这不是明摆着选了二爷,却没有选择阿瑾公子吗?” 冷月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用余光睥睨杜悦溪两眼。 后者本就心事重重,此刻又有些许怒气在身上,浑然没有发现冷月话里的问题,随意嗯了一声:“二爷答应若是我赢了花魁就带我进京,眼瞎我只想想这一件事情。” 冷月高悬着的心安稳几分:“我看教司是狠了心要让你献舞,不若让二爷来说说?” 杜悦溪面露为难之色。 她知道献舞一事是秦淮瑾主导,若是自己让秦淮钰来帮忙说和,谁知道会不会又踩了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嫌隙? 就在杜悦溪犹豫不决的时候,冷月却已经拍着桌子站起身:“我这就去寻二爷。有了二爷开口,我看刘教司还敢说什么。” 不待杜悦溪阻拦,冷月已经快步冲出了房间。 瞧着她已然离开,杜悦溪也只能任由她去。 杜悦溪心中总是闪烁着秦淮瑾的样子。 可惜两人身份差距如此之大…… 杜悦溪越想越是阵阵压制不住的恼怒,索性拿上秦淮钰给自己的舞谱来到后院,按照舞谱上所示,一点点地练习起来。 不练不知道。 这一练,杜悦溪才发现,难怪秦淮钰认定若是自己练了这支舞,一定能够一举多得花魁之位。 这支舞编舞精妙绝伦,的确令人眼前一亮。 若是配上曲子,再加上演绎一定可以成为一支旷世之作。 杜悦溪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向后半仰着身子,双手往两侧探出,右脚高高抬起垂直地面,摆好了最后一个结束姿势。 忽然,一阵鼓掌声惊动了杜悦溪。 她直起身子,往廊下看去。 却见秦淮梦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此刻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望着杜悦溪。 虽然对秦淮瑾心中多有不满,可是看到秦淮梦,杜悦溪却依旧十分亲热。 “悦溪。”秦淮梦对杜悦溪格外亲昵。 她快步走到杜悦溪身边,握住杜悦溪的手:“你这支舞真是不错。不过我好像从哪里见到过,瞧着总是格外眼熟。” 想到舞谱的来历,杜悦溪下意识地隐瞒了舞蹈来历,只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昨夜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秦淮梦拉着杜悦溪走到一边石桌旁坐定,她探出身子,往杜悦溪身边凑近几分,压低声音,“我听说你当时也在那条船上,特意来问问。” 实际上,秦淮瑾离开长袖坊前往县衙的路上,特意吩咐人去请了秦淮梦。 他只以为杜悦溪对自己态度如此冷冽,多半是因为昨天晚上受到了惊吓,想要秦淮梦来安抚她一番。 秦淮梦打量着杜悦溪,小声道:“昨夜那场景可是吓到你了?我三哥说,好在你机灵扮作舞姬上了船,否则的话,他还真的不知道……” 不待秦淮梦说完,忽然看到杜悦溪偏着脑袋,眼中带着几分不满,冷然盯着自己。 秦淮梦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变成小声地询问:“悦溪,怎么了?” 杜悦溪沉了沉面色:“你拿我当朋友吗?” 秦淮梦立即点头。 “那你告诉我,你们兄妹到底是什么人?” 杜悦溪直勾勾地望着秦淮梦,眼神虽然不迫人却格外凌厉。 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人想说谎都不知从何说起。 秦淮梦虽然平时只知道玩闹,却并非不知轻重的人。 她知晓他们兄妹的身份断然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在杜悦溪如此直愣愣的眼神之下,秦淮梦只能抿着唇瓣,低下头,双手交叠在桌面之下,低声道:“悦溪,我们是朋友,其他事情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是朋友就不该有所隐瞒。”杜悦溪背过身,“我知道你也有诸多无可奈何,只是既然不能坦诚相待,那这朋友不做也罢了。” 不待秦淮梦回话,杜悦溪已经起身,冷着面孔:“我还要练舞,六小姐请吧。” 秦淮梦盯着杜悦溪的背影,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便在此时,却见冷月引着秦淮钰从院外阔步而入,边走还边高声喊道:“悦溪,二爷我给你请来了。” 秦淮梦瞧到果真是二哥,耷拉的眼皮顿时撑了起来。 她打量杜悦溪一圈,冷笑道:“我懂了。” 第八十九章 最亲的人下最毒的手 秦淮梦经过秦淮钰的时候,特意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秦淮钰一圈。 虽然二哥和三哥对她都一样疼爱,可是有了上次的事情,秦淮梦意识到秦淮钰在诸多事情上都在利用自己,对他自是也没有了从前的尊敬。 似乎是察觉到了秦淮梦眼神中的冷冽,秦淮钰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沉声道:“这几日都不见你去我那里,怎么?三哥来了就忘记二哥了?” 秦淮梦嘟着小嘴,双手背在身后,别过头扫视杜悦溪两眼,才悻然对秦淮钰道:“二哥,甚少见到三哥对什么人如此上心,若是你还顾及咱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情分,还是不要做得太过火。” 言毕,秦淮梦又睥睨杜悦溪一圈。 后者依旧背对着她。 秦淮梦看不到杜悦溪的神色,但是从她气鼓鼓抽动着的肩膀上不难看出她此刻定是满腹恼怒。 秦淮梦不再多言,略显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径直离开。 冷月对秦淮钰款款行礼:“二爷好好劝劝悦溪吧。” 说完,冷月追着秦淮梦跑去。 秦淮钰大步走进院中。 他盯着杜悦溪的背影。 杜悦溪的练舞服是一件白色的水笼纱。 这种纱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瞧上去熠熠生辉,将杜悦溪本就纤细的身姿衬托得越发婀娜动人。 秦淮钰也算是见识了无数美女,可瞧到这样的杜悦溪心中却也不由微微一颤。 他大步上前,视线片刻都没有从杜悦溪身上挪开,沉声道:“我果真没有看错人,杜姑娘日后定然能够夺得花魁,即便是去了京城,只怕也是个中翘楚。” 杜悦溪原本瞧着秦淮钰总觉得他图谋不轨,心中对他多有芥蒂。 可如今想想,同样是隐瞒身份,秦淮钰对他所要做的事情供认不讳,甚至会明明白白地告诉杜悦溪,他就是想要利用杜悦溪为自己做事。 可反观秦淮瑾至今也无法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自己。 不知为何,杜悦溪反倒觉得比起秦淮钰,秦淮瑾甚至少了几分真诚。 或许是因为心中所思,杜悦溪对秦淮钰的态度倒是好了些。 她拂袖一甩,坐在秦淮钰对面:“他日我要是能进京,还得多谢二爷的提拔呢。” 秦淮钰大笑两声,满意地望着杜悦溪:“我还以为自从你见过老三之后便对我冷冷淡淡,是傍上了老三。” 杜悦溪听到这话,心中又是阵阵说不出的难受。 她别过头,不去瞧秦淮钰:“二爷今日来做什么?” “冷月来寻我,说了老三要你献舞一事。你若是不想去,此事我自会同刘教司说。她多少会给我几分薄面。”秦淮钰说着,顿了几秒,“不过,老三很少会主动求人,他既然寻到了你,想必事情定然十分重要。你……” 不待秦淮钰说完,杜悦溪猛然抬眼盯着他,眼神淡漠,冷笑两声:“二爷不必试探我,我说了不去,便是不去。” 秦淮钰大笑两声,刚想回话,却见冷月端着茶盘而来。 她把茶盘放在桌上,分别给杜悦溪和秦淮钰斟了茶,笑着环视两人一圈:“二爷,悦溪,喝点茶再说吧。” 杜悦溪方才练了舞,又和秦淮梦争执两句,此刻正是口干舌燥,瞧着冷月递来茶杯,几乎是想都不想,端起来一饮而尽。 倒水秦淮钰端起茶杯,搭在自己的鼻腔之下,闻了一会儿,抬眼若有所思地望向冷月。 冷月面含笑意,对上秦淮钰的视线,眼神却多出几分闪躲 她下意识地别过头看向杜悦溪,看似关切地轻声道:“练了这么久累了吧?多喝点。” 说着,冷月接过杜悦溪的茶杯又给她续上一杯。 秦淮钰见状,浅笑两声,收回视线,自顾自地端起茶杯,慢慢品尝。 杜悦溪一连喝了几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练舞太久的缘故,只觉得浑身燥热。 她起身对秦淮钰福了福身子:“二爷,我去换件衣服,再出来同二爷说话。” 杜悦溪转身刚想走,忽觉脚下一软,眼前发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一侧倒去。 “怎么了这是?”秦淮钰立即起身,探手扶在杜悦溪纤细的腰肢上。 杜悦溪浑身发软,唇瓣发烫,意识逐渐模糊。 秦淮钰打横一把抱起杜悦溪,一边往房中走去,一边对冷月高声道:“杜姑娘不舒服,去请大夫来。” 冷月答应一声,第一时间并未出去请大夫,倒是立即把杯子里的茶水倒了个干净。 她确保无人会发现杯子里的端倪,这才冲着屋内高声道:“二爷,我这就去请大夫,还请二爷暂时照顾悦溪。” 冷月说完,快步往外院走去。 恰逢秦淮梦正匆匆而来。 原来方才冷月专门追出去拦住秦淮梦,说杜悦溪今日一早和刘教司吵了架心情不好,自己好好去劝劝,还请秦淮梦暂时不要离开,说不定一会儿杜悦溪心情好些了还想见她。 秦淮梦想着秦淮瑾的嘱托,觉得冷月说的也有道理这才在外院等着。 刚才她听到冷月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这才匆匆而来。 “悦溪怎么了?”秦淮梦见院中空空荡荡,倒是正房中的大门敞着。 她下意识地想要去看,却被冷月抬手拦住。 冷月一脸焦灼,满面慌乱:“六小姐,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吧。悦溪……悦溪和二爷有话要说。” 瞧着冷月慌乱没有分寸的样子,秦淮梦眉心蹙得更紧。 她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按住冷月的胳膊,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冷月推开,自己则径直往正房走去。 “六小姐……六小姐……” 冷月作势大喊,实则却没有丝毫要阻止秦淮梦的举动。 秦淮梦冲到门边,阔步而入,迎面便看到秦淮钰守在杜悦溪床边,正抓着她的手,亲昵地抚摸着她白皙的面庞。 “二哥?”秦淮梦不可置信地盯着秦淮钰。 后者没有答话,依旧凝望着杜悦溪,声音格外温柔:“放心,我在这里。” 杜悦溪忽然直起身,直接扑进了秦淮钰怀中…… 第九十章 全程目睹 秦淮钰的双手停在半空,顿了许久,高抬着的手终于缓缓落下,手掌慢慢地触碰到杜悦溪白皙的后背。 怀中的人脑袋来回蹭动两下,闭着眼睛,心满意足地靠在秦淮钰的怀中,嘴里却呢喃道:“你若不是当朝的三皇子该多好?” 这句话顿时让秦淮钰后背僵直,他瞬间愣住,只觉得从上到下一阵酥软,甚至觉得脊梁都在颤动。 三皇子? 秦淮钰没有因为杜悦溪已然知道了秦淮瑾的身份而错愕。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一次两次或许瞧不出来,可若是次数多了,她自然能够猜出他们这些人身份特殊,绝对不是寻常之人。 真正让秦淮钰介怀的是从她嘴里只喊出了“三皇子”,也就是秦淮瑾。 不知为何,听到她对秦淮瑾的之年,秦淮钰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两人之间亲昵的行为浑然全部都落在了秦淮梦眼中。 她万万没有想到,亏得三哥即便是去参加审讯,也担心杜悦溪心情不好,特意让自己来安抚她的情绪,可杜悦溪转身却投入了二哥的怀抱! 秦淮梦从心底里认定了杜悦溪这个朋友,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愈发不能接受杜悦溪如此随意轻浮地游走在自己两个哥哥之间。 秦淮梦心中怒火丛生,转身径直离开。 她一回身,恰好撞上了匆匆而来的冷月,打翻了冷月手中的东西。 冷月惊得后退两步,错愕地望着秦淮梦:“六小姐?” 屋外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屋内的秦淮钰。 他忙松开杜悦溪,让她躺回床上,别过头,只看到秦淮梦匆匆而去的背影,还有冷月惊慌失措的眼神。 秦淮钰对上冷月的眼神,后者本能地想要逃脱,却听秦淮钰冷声道:“站住。” 闻声,冷月只得收住脚步,别过头,略显尴尬地对秦淮钰挤出一抹笑容:“二爷。” 秦淮钰收敛情绪,缓缓起身,阔步上前。 他眯着双眼,盯着冷月,沉声道:“不是让你去找大夫吗?” “我在路上碰到了六小姐,我没有拦住六小姐……” 不待冷月说完,秦淮钰抬手捏住了冷月的脖子:“撒谎!” 秦淮钰将所有的力道都集中在手上,死死地捏住冷月,硬生生将冷月举起了半米多高。 冷月骤然失去重心,双手胡乱地在半空中挥舞着,小脸涨得通红,双手不住地拍打着秦淮钰的手背,想要他松开自己。 冷月越是挣扎,秦淮钰手中力道越重。 他半仰着头,厉色盯着冷月,沉声道:“杜悦溪的茶里是你动了手脚吧?茶水味道甚异,是你在里面下了迷情药,她才会骤然晕倒吧?” 冷月的双手挥舞,脸颊通红,翻着白眼,舌头也不住向外吐着,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吐出几个字:“二爷……二爷英明。” “六妹也是你找来的吧?”秦淮钰一边问着,捏着冷月脖子的手却放松了几分,似乎是想故意给冷月说话的机会。 冷月也感受到了秦淮钰手中放松的力道。 她用双手撑着秦淮钰的胳膊,给自己留出喘息的空间,这才沉声道:“二爷费尽心思想要把杜悦溪带回京城,为的应该不仅仅是想让她做什么花魁吧?我……我让六小姐亲眼看到你们在一起,难道不是随了二爷的心愿吗?” 秦淮钰哦了一声,挑着眉角,虽然一脸狐疑,可是抓着冷月的手却逐渐放松。 冷月失去支撑,身子一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她双手撑在身前,半探出身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想要吐掉嘴里的血沫,可那血沫却像是黏在唇瓣上,怎么都吐不出来。 秦淮钰双手环抱在身前,冷眼打量着冷月。 许久,冷月终于定下心神,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血沫,虚弱地抬起头,望向秦淮钰。 后者居高临下,眼神淡漠,面无波澜,直勾勾地凝视着冷月,虽然不发一言,不过从他的神色中不难看出他正在等着冷月的解释。 “二爷对杜悦溪的心思旁人或许瞧不出来,可我每日都在杜悦溪身边又怎么会瞧不出来?实不相瞒,如今她可是长袖坊的香饽饽。不仅二爷对她动了心思,那位阿瑾公子更是早就对她动了真心。难道二爷希望她被阿瑾公子带走吗?” 秦淮钰的心思被冷月一语说破,神色顿时阴沉得更加厉害。 他一开始的确只是想利用杜悦溪舞姬的身份给秦淮瑾难看。 可不知为何,每次看到杜悦溪与秦淮瑾亲密,秦淮钰总觉心里似乎有一块沉闷的石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被秦淮钰冷眼盯着,冷月心中也多有不安,她定了定心神,一手撑在自己身前,慢慢地直起身,看向秦淮钰:“如今六小姐看到了一切,她自然会把所有事情告诉阿瑾公子。我帮二爷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算起来二爷该感谢我才是。” 秦淮钰和冷月对视两眼,缓缓收回目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冷月垂着眼皮,思忖片刻。 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更加不能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告诉秦淮钰。 想了许久,冷月肩膀耸了两下,双眼通红,鼻尖翕动着,委屈巴巴地望向秦淮钰,故意压着心口,缓缓道:“我对阿瑾公子一见倾心,可是他却只能看到杜悦溪。若是没有了杜悦溪,说不定我和阿瑾公子还能在一起。” 秦淮钰半挑眉角,眼神淡漠,扫视冷月一圈。 冷月瞧着哀切,半分也看不出假装。 许久,秦淮钰收回目光:“就算秦淮梦看到了,她若是不告诉老三呢?或者即便她告诉老三,老三也不一定在乎。” 冷月见秦淮钰言语松动,这才收敛神色,沉声道:“我既然敢做此事,便是有后招,不知二爷可愿听我一说?” 秦淮钰扬动下巴,指了指一边的圆桌:“坐下来慢慢说吧。” 两人走到圆桌边坐定。 冷月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第九十一章 京城,你和他一起去吗? 杜悦溪再度醒来,外面乱糟糟闹哄哄得。 冷月正在高呼:“你们都要做什么?悦溪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不能晚一点再说嘛?” “三哥,我们回去吧。”是秦淮梦的声音。 杜悦溪拧着眉头,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她身上的外衣已经被褪去了,只留下一件单薄的亵衣,外面一阵寒风抚动而过,吹动的亵衣在杜悦溪的身上轻轻抚动两下,随即贴在她曼妙的身姿上。 外面声音更重。 “三少爷,六小姐,二爷说了,没有他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见悦溪姑娘,还请两位不要为难我们。” 杜悦溪听得清楚,心中不由一沉,所有的记忆涌上心头。 茶水、瘫软、昏迷…… 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杜悦溪浑然记不清了。 她随手抓来一件纱衣披上,撑着身子出了房间。 “怎么回事?”杜悦溪站在门边,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虚弱地望着外面闹哄哄的人群。 人群顿时戛然无声。 原本堵在廊下的小厮们十分自然地让开一条道路,露出了站在后边的杜悦溪。 杜悦溪迎上秦淮瑾的目光。 两人视线相对,秦淮瑾原本淡漠的神色顿时露出异样。 秦淮梦站在他斜后方,瞧到杜悦溪,也即刻捂着嘴,一脸惊愕。 随即,秦淮梦几步上前,冷色站在杜悦溪面前。 她右手刚刚扬起,在快要落下的时候却转换姿势,一把扯住杜悦溪的衣领,将她的纱衣往一起拢了拢,不满地冷声道;“你穿好你的衣服!” 杜悦溪满头雾水。 秦淮梦指着她的脖颈:“我以为你和那些青楼女子不一样,想不到你比她们更过分!” 杜悦溪的视线在秦淮梦和秦淮瑾身上来回扫视一圈,见后者也同样错愕地望着自己,眼底充盈着失落。 杜悦溪微紧眉头,快步冲进房间内。 她冲到铜镜边,这才明白为何秦淮梦会那么恼火。 纱衣没有盖住杜悦溪皙白的脖颈,她脖子上有一个深深的鲜红印记。 那印记一看便是有人故意吮吸过之后留下的。 印记在锁骨偏下的位置,任凭是谁看到这样的印记都会遐想连篇。 “不……不是的……” 杜悦溪第一时间冲出屋外,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心急如焚,一时之间居然浑然忘记了该如何解释。 四周的一切都瞬间安静,杜悦溪仿佛只能看到站在对面的秦淮瑾。 她眉心紧蹙,低声道:“秦淮瑾,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 “不是三哥想的那样?我亲眼看到你和二哥抱在一起,你还狡辩?”秦淮梦阴声打断了杜悦溪的话。 不待杜悦溪回话,冷月率先冲上前,拨开秦淮梦,挡在杜悦溪面前,仰着下巴,盯着秦淮梦:“六小姐,你说话可要负责任。” “我秦淮梦说出的话自己会负责。我本以为杜悦溪你虽然是个舞姬,可你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想不到……” 杜悦溪浑然听不到秦淮梦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她的嘴一开一合,一开一合。 杜悦溪耳边只回响着秦淮梦刚才的话:我亲眼看到你和二哥抱在一起。 她什么时候和秦淮瑾抱在一起? 她分明记得自己意识不清的时候,睁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人是秦淮瑾,一时之间情难自已,才会扑进他的怀中。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秦淮瑾? 四周再度喧闹起来。 杜悦溪看到秦淮梦和冷月在拉拉扯扯,她却浑然不想理会两人。 视线穿过人群,杜悦溪只能看到站在院中,同样定定望着她的人。 想必秦淮瑾心中此刻应该和她一样不知所措。 杜悦溪想要上前解释。 忽听廊下传来秦淮钰冷冽的声音:“闹什么?” 院中终于安静下来。 秦淮钰手里还拎着一袋刚刚出炉的生煎包。 他打量四周一圈,阔步走到门边,上下扫视了秦淮梦两眼。 后者被秦淮钰盯得心中不安,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秦淮钰径直上前,瞧到杜悦溪身上的印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凑到杜悦溪面前,温柔地将杜悦溪的纱衣拢了拢,柔声道:“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这话极其暧昧。 周围众人立即露出了然于心的神色。 杜悦溪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偏着脑袋,眼神茫然:“我们?” 秦淮钰握住杜悦溪的手腕,将她的双手扣在自己身前,嘴角含着笑意,望着杜悦溪:“悦溪,你放心,这次花魁大赛结束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带你回京城的。” 分明是自己一直在期待的结果。 可是此时从秦淮钰嘴里说出,杜悦溪只觉得五雷轰轰,耳边嗡嗡地响个不停。 秦淮钰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就是牵住她的手,笑着别过头,看向院中的秦淮瑾:“老三,你带人闯进长袖坊,又在这里闹了这么久,若是传出去了,你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秦淮钰眼神如刀,直勾勾地对上了秦淮瑾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骤然阴沉下来。 “三哥?”秦淮梦见秦淮瑾一步一步往廊下走来,心生担忧,低声唤道。 秦淮瑾仿佛没有听到。 他径直走到廊下,站在杜悦溪和秦淮钰面前。 秦淮瑾低头看着秦淮瑾握着杜悦溪的手腕。 那抹白皙的皮此刻却像是一把匕首,直接扎进了秦淮瑾眼中。 他顿了许久,忽然勾动唇角,冷然一笑,慢慢抬头望向杜悦溪:“你想好了?” 秦淮瑾不愿意相信任何人的话。 如果非要有一个人亲自斩断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宁可是杜悦溪! 后者黛眉微蹙,眼角轻轻抽动两下。 直到现在,她还浑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对上秦淮瑾疑问的目光,杜悦溪甚至不知道他所谓地“想好了”,到底是希望自己想什么? 秦淮瑾补上一句:“京城,你要跟他一起去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三人身上,瞬间,杜悦溪只觉头疼欲裂…… 第九十二章 重要吗 长袖坊外。 刘教司亲自送秦淮瑾离开。 方才在后院,秦淮钰挡在杜悦溪面前,挑衅地告诉秦淮瑾,本就是他先遇到杜悦溪,答应了杜悦溪要带她去京城,还望秦淮瑾尊重先来后到的说法。 秦淮瑾始终望着杜悦溪,似乎是希望杜悦溪能给出一个说法。 直到秦淮瑾亲眼目睹杜悦溪点了点头,嗡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早就答应要跟二爷去京城。” 秦淮瑾跌跌撞撞后退两步,嘴角扬动一番,自嘲地冷笑两声,最后只留下一个“好”,便匆匆离开。 刘教司眼看着秦淮瑾目光无神,径直上了马车。 刘教司终于按捺不住,快步上前:“阿瑾公子。”刘教司打量着秦淮瑾,“我看此事或许还有值得推敲的地方,您不若再等等,回头我仔细问问杜悦溪。” 不待秦淮瑾答话,秦淮梦拎着裙角几步上前,直接拨开刘教司:“还问什么?她既然想要跟着二哥一同进京,由着她去便是了。亏得我还以为她与旁人不同,不想她真的只是想要利用我们兄妹。” 刘教司想要解释,可对上秦淮梦恼怒的眼神,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梦儿。”秦淮瑾冷眼打量秦淮梦一圈,沉声道,“不许胡说。” 秦淮梦撅着小嘴,不满地扫视了秦淮钰一圈,拎着裙角,气得直跺脚,狠狠地剜了刘教司两眼,径直上了马车。 秦淮瑾这才看向刘教司:“教司不必放在心上。她若是要跟老二一同进京,也是她的选择。不过,献舞一事我还是希望能交给长袖坊,烦请教司将此事放在心上。” 刘教司连连点头称是。 秦淮瑾侧眼往长袖坊内望去,一眼看到门边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钟,秦淮瑾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道熟悉的眼神。 心口骤然一窒。 秦淮瑾用尽全力,才压抑住自己想要冲到她身边,仔细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顿了许久,秦淮瑾长出一口气,看向刘教司:“还请教司好好照顾她。老二那人生性凉薄,她若是全心全意想要依附老二,只怕日后会伤心。” 刘教司凝视着秦淮瑾,眼瞧着他眉心紧蹙,看样子是真的关心杜悦溪,心中也不由对杜悦溪的选择打起了边鼓。 刘教司心中这样想,脸上却赔上笑脸:“阿瑾公子放心吧,我会告诉她的。” 秦淮瑾故意提高声音,冲着长袖坊大门的方向高声道:“多谢教司,我先走了,献舞一事还请教司转告杜悦溪,希望她不要因为私人情绪耽误了大事。” 刘教司顺着秦淮瑾视线望去,瞧到大门边露出的一点裙边,脸上带出一抹笑容,只对秦淮瑾点了点头。 马车很快消失。 刘教司阔步回到长袖坊内。 刚进门,便见杜悦溪正靠在门边,耷拉着脑袋,双手摆弄着帕子,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瞧到刘教司,她下意识地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刘教司沉声唤道,她几步迎到杜悦溪面前,“你和二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悦溪不发一言。 刘教司长叹一声上前:“你若是对二爷早有男女之情,何苦非要等到今时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悦溪想到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结合刘教司的话,越想越觉得事有古怪。 正想着,冷月从院中匆匆而来。 看到刘教司面色凝重地和杜悦溪说着什么,冷月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快步上前:“教司,悦溪。” 瞧到冷月,杜悦溪茅塞顿开。 她微眯双眼,上下打量着冷月。 冷月被她盯得心中发紧,下意识地绷住笑脸,实则背在身后的双手却紧紧地握在一起。 “怎么了?”杜悦溪沉声问道。 她上下打量着冷月,将冷月的一举一动尽数放在眼中。 冷月侧身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姐妹们都等着你去指导呢。” 杜悦溪淡然收回视线,看向刘教司:“教司,烦请你先去指导姐妹们练舞,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和冷月聊一聊。” 言毕,杜悦溪捏住冷月的手,不由分说,直接拖着冷月往后院走去。 冷月被杜悦溪拉得踉跄两步,心中愈发不安:“悦溪,你这是做什么?” 杜悦溪一言不发,径直将冷月拉回二楼自己的房间。 她反身关上门,一把将冷月推进屋中。 冷月撞在圆桌上,疼得顿时皱起眉头,别过头,不满地望着杜悦溪。 “当日邓公子想要对你用强,我便是在这间房外救下了你。” “后来邓公子几次三番寻我的麻烦,我也从未因此怪过你半句。” “冷月,我自问在长袖坊的这些日子,我待你以真情。你为何要害我?” 冷月后背一僵,缓缓别过身子,定定地望着杜悦溪:“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杜悦溪一步一步逼近冷月:“那杯茶是你递给我的。喝了那被茶后我便意识不清,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根本记不得。” 杜悦溪已然逼到冷月面前。 她捏住冷月的右手腕,强迫冷月看向自己,沉声道:“当时后院只有我、你还有二爷三人,既然我意识不清,为何你不在我身边,而是留了二爷在我身边?冷月,你到底想做什么?” 冷月抿着唇瓣,顿了一会儿,才道:“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瞒你。悦溪,我知道你属意阿瑾公子。可你与阿瑾公子身份天差地别,你们不合适。” “二爷和阿瑾公子是兄弟二人,我与阿瑾公子身份天差地别,难道我和二爷就不是天差地别了吗?”杜悦溪陡然提高声音,冷声斥责。 冷月半拧眉心望着她,沉默半晌,挣扎着想要甩开杜悦溪的手:“总之,你和阿瑾公子不合适。悦溪,反正你只是想要有人带你离开这里,前往京城,到底是二爷带你去,还是阿瑾公子带你去,这重要吗?” “你……”杜悦溪心下恼怒,可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冷月的话。 这……的确不重要! 第九十三章 做自己的事情 冷月眼看着杜悦溪的态度有了转圜,高度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几分。 她原本也不是故意针对杜悦溪,只是不想杜悦溪和秦淮瑾走得太近罢了。 此刻,眼看着杜悦溪垂眉丧眼,显然有了动摇,冷月探手握住杜悦溪的手腕。 二人四目相对,视线相交。 冷月脸上多出无辜模样:“悦溪,我在长袖坊多年,见到过不少原本十分出色的舞姬,却都因为一时糊涂,和那些贵公子们纠缠不清,最后硬生生地毁掉了自己的大好前途。你现在风头正劲,我是不想眼看着你和那些人一样,沉沦在男女之情中难以自拔。” 冷月的话像一把刀子,割开了杜悦溪所有的伪装。 直到听到她这番话,杜悦溪才意识到,原来一直以来,自己对秦淮瑾的感觉都赤裸裸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她自己居然还望向遮遮掩掩,不想连冷月都早就注意到了。 心思被戳破,杜悦溪反倒平静起来。 她垂首嗤笑两声,走到圆桌边坐定,似乎在回答冷月的话,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什么男女之情?我和他之间天差地别,谈何男女之情?” 见状,冷月凑上前:“你既然知道,就更该克己复礼。如今横竖他都以为你和二爷之间有了那种关系,你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斩断了你们之前的情丝?只专心致志地做你该做的事情呢?” 杜悦溪抬起眼,凝望着冷月,低声重复着冷月的话:“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 一连三天,长袖坊的客人们都没能见到杜悦溪。 别说是他们,就连长袖坊的姑娘们这几日都没有看到杜悦溪。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日三餐都由冷月亲自送去,就连刘教司若是想要见她也得提前几个时辰让冷月进去问一问杜悦溪是否愿意见人。 众人都以为,杜悦溪与二爷之间发生了那样暧昧不清的事情,或许是她自己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才对长袖坊一干姐妹都避而不见。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长袖坊的姑娘们或许会嘲讽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是放在杜悦溪身上,长袖坊的姑娘们根本无暇顾及她到底是因为何事才对众人避而不见。 姑娘们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杜悦溪拿主意--花魁大赛马上就要到了,她们的舞到底能不能在众人面前大发异彩,没有人比杜悦溪更有公信力了。 偏偏这几天她们都没能见到杜悦溪。 比赛前一天的傍晚。 姑娘们终于按捺不住性子,一股脑全部都冲上二楼。 冷月守在门口,看到众人顿时露出警惕之色,立即起身挡在门前:“你们做什么?” 姑娘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长袖坊一个老牌的姑娘秀娥出来说话。 “冷月,杜姑娘这几日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避而不见众人,究竟在做什么?若是为了之前二爷那件事情,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我们早就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何况姑娘本事出众,本就该与二爷那样的男子在一起,姑娘实在不必介怀。” 冷月打量了秀娥两眼,嗤笑两声,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你们以为姑娘是什么人?会因为这点子事情就对你们避而不见?”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秀娥趁机追问,“明日就是花魁大赛了,我们练的舞姑娘也一直不肯出来看看。姑娘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一众姐妹考虑啊。” 秀娥一句话使得众人群情激奋,倒是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对着房间内高声喊道:“姑娘,你倒是出来说句话啊。” 冷月想要阻拦,却是拦得了这个,阻不住那个。 她心烦意燥,正要发作的时候,身后房门缓缓打开。 杜悦溪穿着秦淮钰送来的淡蓝色水笼纱衣站在门边,脸上画了淡妆,清冽的眼神在众人身上环视一圈。 几天未见,杜悦溪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清瘦,两腮有些许的凹陷,看上去倒是使得她的气场愈发清冷起来。 如今的杜悦溪都不消舞动,单单是站在那里,便美如画卷。 刚刚还争论不休的众人看到杜悦溪这等姿态纷纷住口,一个个皆惊讶地望着杜悦溪。 半晌,还是秀娥第一个回过神来:“原来姑娘这几日把自己关在房中,竟是在自行练习呢?姑娘如今可是美得不可方物啊。” 杜悦溪递上一抹淡然的笑容,双手拢在身前,缓步而出。 她在众人之前站定,淡然地扫视众人一圈,声音虽然不高,却格外坚定,铿锵有力:“明日就是花魁大赛的首轮比赛。按照赛制,会先比独舞,后比群舞。这几日冷月每日来都会把诸位姐妹练习的进度告诉我,我心理已经有了大概。以诸位姐妹如今的程度想要过了首轮一定不难。” 听了杜悦溪的话,众人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平静了几分。 秀娥笑着望向杜悦溪:“有了姑娘这话我们就放心了。姑娘,我们听说,二爷和那位阿瑾公子也做了这次花魁比赛的评审,有他们二人在,想必姑娘的花魁之位也一定手到擒来。” 听到这话,杜悦溪的秀眉微蹙,眼底闪过一抹悲切。 冷月忙打断秀娥的话:“姑娘既然出关了,不如趁着天色还早,好生指导姐妹们一番,姑娘意下如何?” 冷月这话总算是说到了众人心上,众人纷纷望向杜悦溪,瞧到她点头才一个个兴奋地往楼下小跑而去。 长袖坊的舞姬们都被仔细调教过,舞艺本就不差。 加上这次的选舞都是杜悦溪和刘教司精挑细选。 姑娘们一舞毕,可用“惊为天人”四字来形容。 乐声结束,杜悦溪刚想上前,忽听门外传来鼓掌声。 为了能够全力应对明天的比赛,刘教司特意关了长袖坊的门,按说今日无客上门。 众人回首望去,却见望星在几个婢女的前呼后拥之下,仰着下巴,趾高气扬地阔步而入。 第九十四章 广袖裙 望星今日的打扮和素日大不相同。 望星素日里总是红衣长裙,衣服皆是一些挑眼之色。 可今日她却穿着一件淡粉色长裙。 裙边向上微微翻起,露出裙底精致的荷叶绣花,使得瞧到望星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往下望去。 如此一来,恰好能看到望星露在外面,纤细嫩白的脚踝。 这样的望星典雅而魅惑,整个人散发着令人难以挪开视线的魅力。 望星拍着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径直走进厅内。 众人下意识地给望星让开一条道路,使得她能轻而易举地与杜悦溪两人四目相对。 杜悦溪盯着望星,瞧到她眼中洋溢着嘲讽的笑意。 可杜悦溪非但生不起气来,甚至还很想问清楚望星到底为何忽然变成了这样? 冷月打量了望星两眼,凑到杜悦溪耳边,低声道:“悦溪,她身上这条裙子好像和你的大同小异。” 杜悦溪的视线上下扫视一圈,发觉冷月说得不错。 望星身上这件衣服虽然样式和自己的不大一样,可是无论剪裁、绣工都与自己身上的几乎一样,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两人身上的衣裙至少是出自同一个裁缝之手。 意识到这一点,杜悦溪的眉心微蹙。 望星淡然一笑:“刚才长袖坊诸位姐妹的舞姿我都看了,实在是美不胜收。诸位恐怕还不知道吧?明日的花魁大赛,我也要参加了。” 闻言,众人皆惊。 有人低声议论:“早就听说望星的舞技高超,甚至远在杜姑娘之上。她若是也参加,杜姑娘的花魁之位岂不是要落空了?” “别胡说。杜姑娘是二爷的人,二爷对杜姑娘情深义重,听说连姑娘身上那身裙子都是二爷送的。有二爷在,杜姑娘一定可以拔得头筹。” ……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一一传入了杜悦溪和望星耳中。 望星面含淡笑,抬起双手,故意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最后望向杜悦溪:“悦溪姑娘瞧着我的衣裙如何?” 杜悦溪微皱眉心,不知她此时说出这话是何用意。 望星仰着下巴,沉声道:“这是二爷送我的。” 又是一片惊呼。 杜悦溪顿时明了望星为何要在这个时候上门挑衅。 眼下杜悦溪和二爷的关系早就在城中传开了。 如今人人都认定秦淮钰对杜悦溪另眼相看,定然是杜悦溪最强大的后台。 可望星这个时候前来,无非是想要告诉众人:秦淮钰可不是谁的后台,他不过就是一时兴起罢了。 杜悦溪一时拿不定望星这么做到底是秦淮钰受意,还是她自己的意思。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暗流涌动,谁也不肯率先戳破对方的用意。 “刘教司。”厅外再度传来女子的声音。 秦淮梦阔步而入,身后跟着的小厮们抬着几只大木箱。 刘教司见状,忙迎上前:“六小姐怎么来了?” 秦淮梦指了指那几只木箱:“三哥着我送来的。” 说着,她径直走到杜悦溪和望星身侧,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两人一圈,最后还是选择站在杜悦溪身侧。 秦淮梦双手环抱在身前,扫视望星一圈:“呦,前几日我便听说二哥吩咐人从京城快马加鞭送多了一套水笼纱裙来,我还以为二哥是又想送给杜悦溪,想不到是给你的?” 秦淮梦态度傲然,冷嘲热讽,不过打击面却极大,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她到底是站在杜悦溪这边,还是站在望星那边。 望星倒是并不将秦淮梦的话放在心上。 她扬动唇角,淡然一笑,抬手拢了拢自己的发丝。 望星刚想说话,秦淮梦却已经回首侧眼看向杜悦溪:“三哥说了,水笼纱衣虽然好看,但毕竟不是天下仅此一件。他吩咐我给你带来一件衣裙。” 说着,秦淮梦下巴一扬,立即有两个小厮快步上前。 其中一个手里端着一只包装精致的檀木盒子。 秦淮梦点了点那木盒子,盯着杜悦溪:“打开看看吧。” 杜悦溪犹豫着没有上前。 或许是觉得杜悦溪踌躇不上前秦淮梦多少有些恼怒。 她翻了个白眼,自行打开盒子。 一条纯白色衣裙出现在众人眼前。 起初,众人只以为这是一条纯白色衣裙,平平无奇,实在没有什么吸引人之处。 待到秦淮梦吩咐两个小厮将衣裙撑起来,递到众人面前之后,众人才顿时看出这裙子的独特之处。 裙子看似通体皆是白色,实则却用金线绣着一片底纹。 那底纹的图案似乎是一汪碧水,碧水之中还能看出一两只正在跃身而起的鲤鱼。 无论是绣法还是绣样都极其难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南唐过的广袖裙?”刘教司盯着裙子,顿了半晌,才诧异地看向秦淮梦,惊愕地问道。 秦淮梦递上一个温柔的笑容,微微颔首点头:“还是教司见多识广。没错,这的确是南唐国的广袖裙。” 冷月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广袖裙她也曾经听母亲提起过。 当年南唐国破,正是三皇子的亲生母妃宠极一时之日。 皇妃得知南唐国有一件宝物,便对皇上提出想要看看。 皇上宠爱皇妃,很快便弄来了这广袖裙。 据说皇妃见到之后爱不释手,皇上便下令将广袖裙赠给皇妃。 这么多年,就算皇上再如何宠爱后宫的嫔妃们,像这样的恩宠却是再也没有。 因此,广袖裙也就被朝廷诸位大臣视为是皇上宠爱秦淮瑾生母的标志。 众人也都因为顾及着曾经的这份恩宠,担心皇上对秦淮瑾也是睹物思人,早有册立他为储君之意,因而才对他多出几分敬意。 可如今,秦淮瑾将这广袖裙送给了杜悦溪,难不成是想要效仿皇上当年,用这东西来证明他对杜悦溪的感情? 他拿平昌王府当什么? 拿自己素未谋面的主子当什么? 思及此,冷月皱眉上前:“悦溪,这裙子你不能收。” 冷月骤然开口,众人皆是一惊,纷纷不解地望着她。 冷月顿时成了众人视线汇集之处。 第九十五章 暴露 冷月被众人盯着,一时之间有些不自然。 她舔了舔下唇,几步走到小厮身边,指着那条广袖裙:“悦溪,你和二爷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人人皆知。若是你再收了阿瑾公子的东西,那你和二爷的关系岂不是会被人诟病?” 情急之下,冷月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她自知理由并不完善,说完之后,也有些心虚地打量着杜悦溪。 后者微拧眉心,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广袖裙上。 秦淮瑾送上广袖裙,还是秦淮梦亲自送来,可见他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若是自己当众拒绝了他送来的东西,他颜面何存?还能否下得来台面呢? 杜悦溪夹在两人之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秦淮梦眼看着杜悦溪神色异样,摇摆不定,顿时起了一肚子怒火。 她抬手一把推开冷月,阴沉着面色盯着冷月:“你这丫头,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到底收了二哥多少好处,为什么处处都向着二哥说话?” 冷月被推得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却依旧盯着杜悦溪:“悦溪,你不能收。” 冷月希望能够用这样的方式,提醒杜悦溪想起两人之间的约定。 她拧着眉心,死死地凝视着杜悦溪,纹丝不动,目不转睛。 秦淮梦眼看着冷月寸步不让,更是恼怒不已:“杜悦溪要选谁是她的事情,哪里轮得着你说话?再说了,二哥一条裙子送了杜悦溪,又送望星,为何杜悦溪不能收我三哥的裙子?我看你这丫头就是故意的。” “因为……”冷月刚想辩驳,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后只看着杜悦溪,低声道,“你不能收。” 秦淮梦气极,手一挥,对身后的几个小厮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带她下去。” 几个小厮火速上前,一人一边架起冷月往外而去。 冷月脚下步伐颠倒,右脚在地上划出一个半圆,身子猛然向后一扬,若不是小厮人多,倒是险些被她挣脱。 这一幕清楚地落在杜悦溪眼中。 她顿时紧着眉心,心中微微一沉。 虽然杜悦溪不会什么内力武功,可她毕竟练过一段时间的拳脚功夫,自然是一眼就看得出,冷月身怀武艺。 按说长袖坊的舞姬们之所以能够演绎一些高难度的舞蹈,大多是因为她们身上都有一些拳脚功夫。 杜悦溪听说,这是因为刘教司曾经专门找过武术师傅教过她们。 可冷月方才的招式一看便知绝对不是学习一些皮毛之人能有的程度。 且这么多日,冷月从未在杜悦溪面前展现过一丝一毫。 若是这功夫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为何冷月不能以真实面目示人呢? 思及此,杜悦溪忽觉茅塞顿开。 冷月所有古怪的行为仿佛瞬间得到了解释。 “等等。” 只片刻的功夫,杜悦溪的心思瞬间镇定下来,也在几秒的功夫之内拿定了主意。 杜悦溪阔步上前,对几个小厮摆摆手,示意他们松开冷月。 她微眯着眼睛,扫视冷月一圈,沉吟几秒,才低声道:“你不用再劝了。这礼服是阿瑾公子的一点心意,我若是不收下,实在是对不住他的好意。” “悦溪!”冷月骤然提高声音,一脸错愕地盯着杜悦溪。 杜悦溪左手环在身前,右手抬起:“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一会儿你帮我去二爷那谢礼,就说我收了阿瑾公子的广袖裙。至于他送来的东西,我会好生珍藏。” “你……” 不待冷月说完,秦淮梦浅笑两声,几步走到杜悦溪身边:“看来还是你知道轻重。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三哥的一点心意。他是真心希望你好。虽然你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选择,不过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在乎你的。” 秦淮梦的话仿佛一把锐利的刀子直接扎进了杜悦溪心中。 她半拧着眉心,顿了许久,才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侧眼看向秦淮梦:“我瞧你还拿来了不少东西,那些箱子里装的是?” “哦,那是三哥送给长袖坊姑娘们的礼物。三哥知道你们排练辛苦了,吩咐我挑选了一些服饰,希望能够给姑娘们增光添彩。” 长袖坊的姑娘们顿时露出惊喜之色,纷纷雀跃起来。 原本无论杜悦溪和秦淮瑾兄弟二人究竟如何发展与她们无关,可如今秦淮瑾居然连长袖坊的其他姑娘都想到了,众人自然对他又多出了一份好感。 就连刘教司都对冷月道:“冷月,这是悦溪自己的选择,你何必非要干扰呢?你和姑娘们一起去试衣服吧。” 刘教司话音落下,立即有姑娘上前推着冷月的肩膀,一边往厅外走去,一边笑道:“冷月,你就别再管这些了。” 待到姑娘们都离开,杜悦溪才收回一直落在冷月身上的视线。 她垂下眼,心思飞动,还在思索冷月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阻止自己和秦淮瑾靠近? 还有之前迷药的事情,冷月难道真的像她自己所说?一点杂念都没有,只是希望杜悦溪好吗? “你也看出来了?”秦淮梦不知何时也收敛了方才的神色,面上逐渐冷淡,眼神犀利如刀。 杜悦溪别过头,对上秦淮梦的目光,心中不由一沉。 她怎么忘记了? 秦淮梦的武艺不在自己之下。 何况她本就出身这个时代,想必也学过一些所谓的内功心法,自然也能一眼看出冷月刚才的步伐绝对不是寻常人。 感受到杜悦溪的眼神,秦淮梦冷声道:“我之前就觉得冷月这丫头看上去古里古怪。前几天只怕也是她故意安排我看到你和二哥亲热。” 闻言,杜悦溪只觉浑身不适,微蹙眉心:“什么亲热,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淮梦眼睛陡然瞪大:“果真?” 杜悦溪将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秦淮梦。 “既然如此,为何三哥来的时候你不解释?” 杜悦溪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该如何解释呢? 第九十六章 局中局 杜悦溪沉默良久,对秦淮梦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她才想回答秦淮梦的话,抬眸看到望星,这才只对秦淮梦摇摇头。 后者心领神会,剜了望星两眼,双手环抱在身前,淡然地退到杜悦溪身后。 “望星。”杜悦溪款步上前。 至今为止,杜悦溪依旧忘不了望星那日冒险在县衙外救下自己,还给了自己那枚玉佩的事情。 当初在乔四爷手中,如果不是乔四爷看到望星给自己的东西,杜悦溪还不知能不能活着见到前来救她的秦淮瑾。 望星对自己实在算不得差。 可自从杜悦溪从乔四爷手中安全脱险,烟膏一事尘埃落定之后,望星就像是变了个人,这多少让杜悦溪有些不知所措。 此刻对上望星傲娇的眼神,杜悦溪无数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到了嘴边,却变成简单的询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淮钰对望星十分信任,想必他送了一件水笼纱衣给杜悦溪的事情也早就告诉了望星。 望星今日故意穿着相同的衣裙上门挑衅,为的便是想让杜悦溪难看。 可杜悦溪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说不通。 任凭是谁都瞧得出望星对秦淮钰那是忠心耿耿,且杜悦溪总觉得,他们之间不像是恩客与青楼女的关系,倒更像是上下级。 这样的关系之下,望星就更加不可能背叛秦淮钰,为何她会把这样做呢? 望星听到杜悦溪的话,眉眼微微动了动,半仰着下巴,环抱在身前的双手加重了几分力道,直到手指没入胳膊之内,掐得阵阵疼痛顺着胳膊散开,望星才勉强定下心神。 她冷笑盯着杜悦溪:“看来是我低估你了。我以为你能勾引到二爷已经算是本事了,没想到就连三公子都对你另眼相看,看来日后这城中花魁的首位的确非你莫属了。” 杜悦溪依旧凝望着望星。 从望星的眼中,杜悦溪看不到半分对花魁的期待。 沉默半晌,杜悦溪凑上前些许,低声道:“望星,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别!”望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抬起手,制止了杜悦溪的话头。 她垂眸做了个深长的呼吸,才重新冷笑着看向杜悦溪:“我没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就是看不惯你吃锅望盆。你明明知道二爷和我的关系,却还是暗中勾引,甚至与他行苟且之事。杜悦溪,你想夺走我拥有的一切,我们不如走着瞧。” 杜悦溪还想解释,望星双手一垂,扫视两眼秦淮梦,对身后之人冷声道:“我们走!” 眼瞧着望星带人离开,秦淮梦挪步上前。 她顺着杜悦溪的视线盯着望星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几秒,低声道:“你在担心什么?” “望星是二爷的人,她这样做难道是二爷指使?”杜悦溪对秦淮梦倒是没有半分忸怩,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一想到秦淮钰为了对付秦淮瑾连自己都利用,秦淮梦的小嘴又噘了起来,喃喃道:“她若是真的想要依靠着我那个二哥就想飞黄腾达,我看她是找错了人。人人都知,我那二哥是个最轻佻的性子,我看她早晚会在我二哥身上撞个头破血流。” 杜悦溪知道秦淮梦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也不解释,接着道:“六小姐既然来了,不如帮我办件事情吧。” 秦淮梦不解地打量杜悦溪两眼,后者微微扬动唇角,淡然一笑,对秦淮梦勾了勾手指。 两人凑在一起,杜悦溪低声说了良久,秦淮梦原本噘着的嘴逐渐平了,眼神中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待到杜悦溪说完,秦淮梦已经是满脸笑意,抬眸看着杜悦溪,接连点头,以示同意。 …… 秦淮瑾非但给杜悦溪送来价值不菲的衣裙,就连长袖坊的姑娘们都是见者有份,人手一件新罗衣,此事都不用长袖坊众人宣传,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城中上下都已知道此事。 人人都对此事议论纷纷。 众人都想瞧一瞧,这位长袖坊新进的小娘子到底有什么本事,怎么就能把刚到城中就搅动风云变化的两位公子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一时之间,城中所有的酒肆里都传播着关于杜悦溪的故事。 有人说杜悦溪本就是刘教司专门培养出来,为了贡给这些个豪门贵公子的。 也有人说,杜悦溪命格特殊,所以才能吸引两位公子为了她争得头破血流。 自然了,更多的说法是杜悦溪极其魅惑,非但舞技超群,就连在床笫之间也是本事非凡,故而才能引诱秦淮瑾和秦淮钰兄弟二人嫌隙。 酒肆的角落里,一男子听着众人的议论,只一个劲地笑而不语。 “四爷。”同桌坐着的小厮见乔四爷笑得暧昧,微探出身子凑上前,“您说说主子这是想做什么啊?小的听说,今日望星姑娘亲自去长袖坊挑衅那位杜悦溪。主子既然有心想要扶持杜悦溪做花魁娘子,为何还要这么做呢?” 乔四爷撇了杯中的茶沫,眉眼含笑地望向说话的人:“主子这一招才是真正釜底抽薪。你别看如今城中人人都说三公子那边对杜悦溪多好,待到明日首轮比赛之后,也就是杜悦溪和三公子闹掰的时候。到时候,她就会知道,咱们主子对她那才是真的好。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对主子更加死心塌地?” 小厮似懂非懂地张着嘴,颔首点了点头,看似仿佛明白了,实则眼中却依旧满是迷惑不解。 乔四爷见状也不再多做解释。 虽然他知道杜悦溪明日之后定然会与秦淮瑾闹翻,到时候她只能投入秦淮钰的手中,秦淮钰让她做什么,她便只能做什么。 可乔四爷不大明白,秦淮钰想要做到这一点,分明有无数个办法,为何非要选用这一种呢? 这一招稍有不慎,连带着秦淮钰自己的名声也会扫地。 毕竟当朝二皇子与一个舞姬纠缠不清,若是被人参奏一本,只怕都不用秦淮瑾发力,秦淮钰自己就会在朝中败下阵来。 正想着,乔四爷瞧到一个穿着青衣长袍的女子从楼下缓步而上。 第九十七章 神秘香粉 青衣长袍女子在楼梯口站了几秒,四下环视一圈,确保了自己的目标,便径直往乔四爷这一桌走来。 乔四爷对面的人扫视两眼女子,回首请示乔四爷。 后者端起茶碗,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却微微点了点头。 小厮这才起身往楼梯边走去,和他一道儿离开的还有邻近三四桌的客人。 青衣长袍女子径直走到乔四爷桌边坐定。 乔四爷亲自斟茶,面含笑意地望着她:“主子吩咐了,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告诉我,我会转达。” 女子冷哼两声,将自己随身带的一只四方四正檀木盒子放在桌上,一手按住盒子,往前一推。 与此同时,她另外一只手掀开挡在面前的纱帘,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盯着乔四爷:“你家主子送东西也送不到心坎上。杜悦溪说了,多谢你家主子的好意,这裙子她就退回了。” 坐在乔四爷对面的,不是旁人,正是冷月! 说完这话,冷月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只要想到杜悦溪婉拒了秦淮钰的东西,反是收下了秦淮瑾的东西,冷月心中便五味杂陈。 她既有种自家主子被人背叛的感觉,又混杂着些许似乎被杜悦溪摇摆不定的态度羞辱了的感受。 此刻,冷月将心中所有的愤懑不平,尽数全部都发泄在了乔四爷身上。 “你家二爷真是没有诚意。一样的东西,送给不一样的人。难怪杜悦溪瞧不上你家主子。” 乔四爷也不恼,呵呵浅笑两声:“冷月姑娘急什么?只是被退回一条裙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说着,乔四爷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只小小的匣子:“冷月姑娘,明日便是花魁大赛首轮比赛。比赛第一轮会让各位姑娘们独舞。主子的意思,请你无论如何劝服杜悦溪,洒上这香粉。” 冷月结果乔四爷手里的东西,打开匣盖子,搭在鼻腔下闻了闻。 那香粉的味道清幽淡雅,十分好闻。 “这东西能管什么用?”冷月将匣子往桌面上一拍,双手环绕在身前,气鼓鼓地看向乔四爷。 后者淡笑:“总之主子说了,这东西加上那支舞一定可以让秦淮瑾对杜悦溪死心。横竖你要的不就是要让他们二人永无瓜葛吗?” 闻言,冷月半信半疑地睥睨了乔四爷两眼,重新拿起那匣子,狐疑地问道:“真的?” 乔四爷一脸高深莫测之色,面含笑意,淡然地盯着冷月。 “好。”冷月收好匣子,放下头上的纱帘,起身对乔四爷道,“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定然会让杜悦溪用上这香粉。若是他骗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 每年竞选花魁的比舞大赛可谓是城中一年一度,极其热闹的时候。 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舞姬娘子都会出现在这场比赛上。 那些平日里就喜欢流连舞坊的贵公子们自然是要去支持自己喜欢的小娘子。 而那些平时连这些女子的面都见不上的男子,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好生认一认各个舞坊的小娘子们,自然也都不甘寂寞,早早地便凑到了会场。 几声清脆的礼炮响后,会场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全场昏暗,没有一丝光线。 忽然,舞台正中间出现了几个星星点点的烛光。 随即,便见几个身姿婀娜的小娘子穿着白裙,从舞台之后缓步走上前。 待到小娘子们都站定之后,一个穿着喜庆红色的中年妇女画着极其浓艳的妆,这才从一侧的台阶上款步而上。 她照旧对台下众人致辞,随后高调宣布比舞大赛正式开始。 按照迅速,杜悦溪排在倒数第二个。 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截然不同,就连比舞大赛的主办方都特意给她准备了一间单独的屋子让她候场。 外面的管弦丝竹声音很快响起。 声音时高时低,听着仿佛时近时远。 杜悦溪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今天的妆娘是刘教司特意为杜悦溪安排的。 妆娘画的极好,将杜悦溪五官的有点发扬到了最大。 现在的杜悦溪从铜镜里看上去,多出了几分胡人才有的妩媚。 “悦溪。”冷月从屏风后探出脑袋,望着铜镜里的杜悦溪挤出笑容。 杜悦溪忙起身迎上前:“你来了。” 她握住冷月抵在屏风上的双手:“我还以为,你因为我收下了秦淮瑾的裙子,心中不悦,所以不肯来呢。” 冷月嘴角抽搐两下,挤出一抹笑容:“怎么会?阿瑾公子的裙子很衬托你的气质。” 冷月说着,抓着杜悦溪的手腕,让她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 杜悦溪本就纤细的腰肢在这条裙子的衬托下更是妩媚多姿。 “悦溪。”冷月扶着杜悦溪的手,两人一同走到桌边坐定,“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 冷月垂着脑袋,眼神闪躲,看似愧疚。 “冷月,你别这么说。”杜悦溪忙打断她的话头,“我原本的确不想收他的东西,可我思前想后,若是我与望星撞了裙子,难免会影响比分。所以才……” 冷月摇着头:“我们不说了。” 她从衣袖里拿出那只匣子,递到杜悦溪面前:“悦溪,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你快试一试吧。” 杜悦溪凝视着冷月递过来的匣子,眼底闪过一抹锐利,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重新抬眼看向冷月:“你真的希望我用这个?” 冷月连连点头:“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若是你用这个东西,再配上你的裙子,加上舞姿一定会一举夺魁。” 杜悦溪没有接冷月的话头,依旧盯着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真的希望我用这个?” 冷月抿着嘴唇,沉默了几秒,再次点头。 杜悦溪深吸一口气,扬动唇角,露出一抹笑容:“好。我现在就去。” 冷月眼睁睁地瞧着杜悦溪打开匣子,将香粉一点点抹在自己纤细嫩白的脖颈上。 空气中瞬间散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冷月原本紧绷着的神色终于逐渐舒展。 她站在杜悦溪身后,扶着杜悦溪的肩膀:“今日,你一定会一举夺魁!” 第九十八章 广林苑 丝竹管弦声络绎不绝,一首接着一首。 外面堂中喝彩的声音也是一声高过一声。 偶尔还能听到有人高呼:“再来一曲。” 可见的确是有舞姿出众之人。 几曲毕,杜悦溪的房门被人敲开。 一佝偻着后背的小二赔着满脸的笑容凑进屋内,环顾一圈:“杜姑娘,该你上场了。” 店小二说完,便笑着退了出去。 冷月闻言,原本舒展的眉头忽然皱在一起,嘴角抽动两下,挤出笑容:“悦溪,我出去看看,你好好准备。” 冷月说完,起身往房外走去。 她起身之际,一个不小心,膝盖磕在了椅子上,疼得冷月顿时额头起了一层冷汗。 杜悦溪本想让她坐下来瞧瞧有没有伤到。 可冷月却急不可耐,一秒钟也不愿意停留,火速离开。 冷月才出了房门,立即有倩影侧身而入。 秦淮梦望着冷月离开的方向瞧了两眼,快步走进房中。 她来到杜悦溪身边,站在杜悦溪身侧,凑到杜悦溪耳后,右手轻轻扇动两下,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杜悦溪还有些不死心,侧眼望着秦淮梦,小心问道:“是你猜想的东西吗?” 秦淮梦拧着一双秀眉,沉吟许久,才点了点头。 杜悦溪转过身,背对着秦淮梦,微皱着眉头,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秦淮梦一手搭在杜悦溪的肩膀上,微微侧过眼,低声道:“如今你算是看清楚了她,总好过你始终被她蒙在鼓中,还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呢。” 杜悦溪长叹一声。 顿了许久,她才抬眼看向铜镜里的自己,沉吟片刻:“昨日你不是说有东西可以遮住香粉的味道吗?” 秦淮梦一边答应着,一边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杜悦溪。 外面的丝竹声音已然暂停,主持的司仪声传来:“接下来一支舞是由长袖坊的姑娘杜悦溪为各位献上,请各位掌声有请。” 杜悦溪迅速拿出秦淮梦交给自己的东西,在方才抹过香粉的地方重新抹上一遍。 这东西的确十分神奇。 才抹过一遍,香粉的味道顿时消失不见。 杜悦溪拎着裙角,起身往屋外走去。 秦淮梦这才想起:“你今天要跳的是什么舞?” “广林苑。” 杜悦溪话音才落,拎着裙角已然出了屋中。 秦淮梦愣在原地,耳边还浮想着杜悦溪刚才的话--广林苑。 难怪秦淮钰会想到让冷月将哪种香粉带给杜悦溪。 难怪秦淮钰会非要放出他送去水笼纱裙的消息。 原来他为的就是这一支广林苑。 秦淮瑾的生母从前之所以在宫中盛宠不衰,说起来都是因为这一支广林苑。 她舞姿蹁跹,将一支本普普通通的舞演绎得惟妙惟肖。 曾经得过皇上高度赞誉。 只是秦淮瑾的生母过世之后,宫中再也无人演绎过广林苑。 这支舞久而久之似乎变成了一支禁舞。 京城之中倒是人人皆知。 可这里地处偏僻,想必这里的人连广林苑是什么都没有听过,更别提知道广林苑背后的故事了。 要命的是,秦淮瑾对这支舞有着极重的心结。 秦淮梦还记得,几年前秦淮瑾府中有个小丫鬟,不知受了谁的蛊惑,居然想要暗中排演这支舞,以此来勾引秦淮瑾。 事发之后,秦淮瑾直接下令将小丫鬟杖毙。 若是今日杜悦溪在秦淮瑾面前跳了这支广林苑,秦淮瑾自然不会像对待那个小丫头一般对待杜悦溪,可是他定会勃然离席而去。 到时候,岂不是给了秦淮钰大好机会? 思及此,秦淮梦忙想追出屋中。 就在此时,外面的管弦丝竹声已然响起。 杜悦溪行至堂中,才发现堂中坐满了人。 她想到了今日的比舞大赛或许会人满为患,只是现场的人数还是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想。 秦淮钰和秦淮瑾还有几位城中的评审都坐在第一排。 瞧到穿着一身白衣的杜悦溪自后缓步走出,秦淮钰与秦淮瑾两人的眼神都是一僵。 方才他们也见了城中不少有头有脸的舞姬。 其中不乏气质卓绝,长相出众,舞姿婀娜之人。 可那些女子和杜悦溪比起来却都相差甚远。 杜悦溪妙就妙在她能够恰到好处地将气质、长相与舞姿融为一体。 她站在台上,不用说话,只消一个眼神,便足以令人心动。 自杜悦溪出现,秦淮瑾和秦淮钰的眼神便被她吸引,一秒钟都未曾挪开。 丝竹之声响起。 秦淮钰率先回过神来。 他瞥了两眼在台上站定的杜悦溪,又微微侧过头,饶有兴致地望向坐在自己身侧的秦淮瑾。 果真。 后者才听到丝竹声,原本舒展的眉头顿时皱在一起。 秦淮钰嘴角不易察觉地扬起了一抹笑容。 他右手抬起,在桌面上随意地点动着,似乎只是在欣赏丝竹之声罢了。 杜悦溪背对台下观众站定,水袖唰地一下打开,袖子里藏着的折扇同时打开。 台下传来一声惊呼。 接着,便见杜悦溪慢慢后仰,右腿逐渐向上提起,直到腿与地面呈现一百八十度夹角才停下。 “好!” 堂中传来了一片叫好声。 叫好之声越重,秦淮瑾的眉心便皱得越紧。 秦淮钰将秦淮瑾所有的变化都放在眼中。 他冷笑两声,忽然直起身,凑到秦淮瑾耳边,低声道:“老三,这是不是广林苑啊?” 三个字,仿佛一把刀子,直接扎进了秦淮瑾心中。 秦淮钰眼看着秦淮瑾神色紧绷,接着道:“老三,这里不是京城,知道广林苑的人本就不多。或许杜悦溪只是觉得这舞好看罢了。” 咚。 鼓点骤然加重。 舞到了此处,忽然停下。 舞者面对台下站立,以一条腿为支点,另外一条腿高高举起。 接下来,便是整只舞最精彩的地方。 也正是当年秦淮瑾的生母演绎最光彩夺目之处。 秦淮瑾已然站起身,眉头紧锁,只差一点便要爆发。 杜悦溪与秦淮瑾视线相对,她还在奇怪为何秦淮瑾今日看上去神色如此异样? 便在此时,杜悦溪侧眼扫视到了台下站着的秦淮梦…… 第九十九章 唯心而已 秦淮梦手中举着一只木牌,牌子上用急切的字体写着几个大字:广林苑,秦淮瑾生母之舞。 杜悦溪顿时愣在原地,一阵冷汗从后背溢了出来。 鼓点越发激烈起来。 咚咚、咚咚的声音似乎在催促着杜悦溪快点继续。 可杜悦溪的双腿却像是被定在原地,半分都动弹不得。 难怪秦淮瑾刚才看到自己时便是一脸怒容,原来广林苑竟然是他生母之舞。 仓促之间,秦淮梦只能写这么多,杜悦溪无法完全理解秦淮梦到底要给自己传达什么。 不过眼瞧着台下秦淮瑾神色越来越难看,杜悦溪也大概能猜到几分。 她心思飞动,丝毫没有感受到时间飞逝。 忽然,台下传来当的一声。 原来丝竹已经被铜锣取代。 杜悦溪被这声音一惊,原本就有些发麻的腿顿时颤抖两下,居然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台下一片惊呼。 秦淮钰也即刻起身便想往台上冲。 就在此时,却见杜悦溪硬生生地靠着腰部力量强行让自己站起身。 她保持着双腿弯曲,身子后仰的姿势。 以前杜悦溪曾经去看过一场现代舞比赛,这个姿势是她从那场比赛中看到的。 既然是现代舞,那不管广林苑的编舞到底如何,总不能连这个定点也用上了吧? 为了以防万一,杜悦溪只打算现场更改所有舞姿,以避开秦淮瑾的雷点。 乐师见杜悦溪起来,众人对视两眼,既然没有收到杜悦溪暂停的指令,便索性继续。 丝竹声混杂着铜锣的声音。 曲调分明就是广林苑的曲子。 秦淮钰见杜悦溪起身,曲子调也没有发生变化,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双手撑在扶手上,淡然地扫视了两眼秦淮瑾:“老三,坐下来我们慢慢欣赏吧。” 秦淮瑾没有回话,纹丝不动地凝望着台上。 很快秦淮瑾便发现,虽然曲子依旧是广林苑,可是杜悦溪所跳的却浑然不是广林苑! 她的舞蹈刚中有柔,比起广林苑从前的编舞,更多出了一份坚毅和男儿才有的豪气。 被她这么一跳,广林苑原本的柔媚之气浑然不见,再也没有了从前的舞感。 若说当初秦淮瑾的母妃一舞动天下,靠得是妩媚和轻柔。 那么如今,杜悦溪这只广林苑便跳出了义薄云天的豪气。 秦淮瑾缓缓坐回椅子上,别过头,冷眼打量了秦淮钰两眼。 他似乎是从杜悦溪刻意更改舞姿中明白了什么。 “广林苑是宫中嫔妃之舞,自从我母妃过世之后,这只舞便已经绝迹于天下。二哥觉得,杜悦溪为什么会跳这支舞呢?” 秦淮瑾说着,眼神愈发冰冷,死死地凝视着秦淮钰。 后者被他盯得心中发紧,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自是不可能告诉秦淮瑾,杜悦溪的舞都是自己教的。 顿了许久,秦淮钰才勉强勾动唇角,挤出一抹极其尴尬的笑容:“老三,你和杜悦溪的关系不比我差,到时候你自己问问不就好了?” 两人争辩的功夫,丝竹声已经停下。 秦淮钰和秦淮瑾同时别过头,看向台上。 杜悦溪已然站定,拎着裙角,对台下观众施了礼节。 她为了能够和自己的舞姿照相辉映,连施礼都选择了现代舞才有的提裙礼。 这倒是新鲜。 司仪照旧上台,请台下观众为杜悦溪这支舞打分。 杜悦溪凝望着秦淮瑾,沉吟片刻,侧眼望向司仪,低声问道:“我可以说句话吗?” 司仪顿了几秒,顺着杜悦溪视线望去,看到秦淮瑾和秦淮钰,立即露出了然于心的神色,连连点头,还赔上谄媚的笑容:“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杜悦溪上前一步,在台前站定。 她毫不避讳地望着秦淮瑾:“其实这支舞后半段是我刚才即兴表演的。” 闻言,众人惊呼。 秦淮瑾的眉头更是顿时皱在一起。 杜悦溪接着道:“我想同各位说的,这世上很多事情本就不受我们控制,它发生了便是发生了。我们能控制的唯有自己的心而已。” 杜悦溪与秦淮瑾毫不避违周围的人,二人四目相对,视线相交。 秦淮瑾知道,杜悦溪要解释的何止是这支舞,更是这几日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能控制的唯心而已。 她想说什么? 秦淮瑾眼神微动,刚想起身,杜悦溪却已经对司仪浅笑几分,转身下了台。 秦淮瑾忙想追上去。 秦淮钰沉声拦住:“老三,你可别被一个舞姬冲昏了头脑。” 眼睁睁看着杜悦溪临时改了舞,身上也没有那股香粉的清幽之味。 加上杜悦溪方才这番话,更是直接断了秦淮钰想要她与秦淮瑾划清界限的心,秦淮钰心中顿时怒火大作,所有的火气都汇聚在一处。若是杜悦溪现在在他面前,他只想问个清楚。 故而秦淮钰对杜悦溪也失去了耐性,言语之中不乏贬低之意。 秦淮瑾侧过头,冷眼打量秦淮钰一圈,嗤笑两声:“广林苑泄露一事我自会调查清楚。二哥别忘了,不仅我不愿意看到广林苑,父皇也不愿意看到广林苑。若是被他知道,有人故意泄广林苑,意图让这支舞再见天日,他老人家会作何反应?” 秦淮瑾说完,剜了秦淮钰两眼,也不管台上司仪还在介绍下一个上台的人,阔步就往后台而去。 台下观众看得清楚,纷纷露出惊愕之色。 秦淮瑾径直入了后台,问清楚杜悦溪所在的屋子,不顾阻拦,阔步而去。 才到屋外,秦淮瑾听到屋内传来杜悦溪阴沉的声音:“香粉是你给我的,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 随即是冷月淡然回答:“你既然知道了,我无话可说。杜悦溪,你明明知道秦淮瑾的身份,为什么还非要与他纠缠不清?难道这世上就只有他一个男人了吗?”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从屋中传来。 杜悦溪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冷月,我拿你当成自己的姐妹,你拿我当什么?我无论和谁是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章 一切都清楚了 冷月的脸上多出了一只鲜红的五指印。 她捂着自己的脸,一手抵在圆桌边,微偏过头,眼底带着愠怒,死死地凝视着杜悦溪。 杜悦溪心口迅速起起伏伏,眼底含着一抹鲜红。 她万万也想不到,最后背叛自己的居然真得是她最信任的人! 秦淮梦眼瞧着杜悦溪情绪激动,担心她一气之下做出激进之事,忙扶住杜悦溪的肩膀,轻声道:“悦溪,你先坐下来,别太着急,我问问她。” 杜悦溪深吸一口气,定下自己的情绪,坐回圆桌边。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去看冷月,只定定地凝视着桌面,如此一来还能让自己的情绪微微安定些许。 “冷月。”秦淮梦上前,盯着冷月,“你背着杜悦溪去见乔四爷是我亲眼所见。实话告诉你,乔四爷是我二哥的人。他交给你的香粉是我三哥生母活着的时候最喜欢用的东西。” 冷月垂着眼,捂在脸上的手慢慢滑落。 她只用余光瞥了秦淮梦一眼:“那又如何?” 秦淮梦陡然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冷月会这么问:“如何?” 秦淮梦环顾一圈,这才收回视线看向冷月:“广林苑是我三哥生母在世的时候最喜欢跳的舞,香粉也是她用的。我二哥为何要让杜悦溪跳这支舞,用这些东西,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他这是故意想让杜悦溪挑起我三哥的伤心事,让我三哥把所有的情绪都转嫁到杜悦溪身上。” 不待秦淮梦说完,冷月已经霍然仰起头,定定地盯着秦淮梦,毫不在乎地耸了两下肩膀:“我知道。” 这下轮到秦淮梦无话可说。 她本还以为冷月只是被秦淮钰利用了,若是能够和她说清楚,也许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如今对上冷月坚定的眼神,秦淮梦才意识到,是自己想错了! 她退后两步,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心,别过头看向杜悦溪。 后者也错愕地盯着冷月:“你知道?” 冷月收敛情绪,半仰着脑袋,露出她好看的下颌线:“我不仅知道秦淮钰想做什么,我还知道你们压根不是什么望族公子小姐,你们是当今的皇子公主。” 冷月这话一出,杜悦溪和秦淮梦对视一眼,两人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不待秦淮梦反应过来,杜悦溪已经阔步上前,捏住冷月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沉声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他们的身份你可同旁人说过?” 杜悦溪虽然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却也知道这个年代的规矩。 若是冷月真的泄露了秦淮瑾等人的身份,恐怕等待着秦淮瑾等人的便是杀身之祸。 也正是因为杜悦溪知道这一层,所以才始终没有告诉秦淮梦自己已经知道他们三人的身份了。 冷月凝望着杜悦溪,眼底没有丝毫波动:“没有。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他们的身份。” 杜悦溪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松开冷月,踉跄着后退两步,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自言自语:“那就好,那就好。” 见状,秦淮梦也恍然大悟,原来杜悦溪早就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似乎是感受到了秦淮梦惊愕的目光,杜悦溪微侧过头:“在船上那日我就知道了。一直没有提,是不想让你们所有的保密工作白费。” 秦淮梦思量几秒:“所以,你下船之后对我三哥冷冷淡淡,便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 杜悦溪没有回话,只是微微颔首点头。 冷月挑眉瞪着杜悦溪:“悦溪,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为什么还不和他保持距离呢?” 杜悦溪垂着脑袋,眼皮耷拉着,垂在身侧的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 半晌,杜悦溪才冷笑两声,缓缓抬眼望向冷月:“若不是为了知道那日给我下药的人是不是你,我何必如此?冷月,你既然知道了秦淮瑾的身份,那你千方百计想要阻止秦淮瑾与我亲近,便不仅仅是顾及着我与他的身份差距吧?” 冷月回望着杜悦溪。 听了杜悦溪这番话,冷月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原来她从下船之后就有心想要避开秦淮瑾。 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弄巧成拙?非但没有让杜悦溪和秦淮瑾渐行渐远,反而还害了杜悦溪的名声,害了秦淮瑾? 冷月一时心思飞动,情绪顿时涌上脑海。 她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半垂着脑袋,右手搭在桌面上:“我以为你……我以为你攀附权贵,知道三皇子身份高贵,所以想要接近他,让他带你离开这里。” “便是我真的这么想,又有何错呢?当初,不是你劝我若是有机会离开长袖坊,定然要抓住机会吗?”杜悦溪盯着冷月苍白的侧脸,一字一句沉声问道。 冷月眉心锁得更紧,顿了半晌才道:“你可以跟任何人离开这里,甚至可以跟二皇子离开,唯独不能是三皇子。” 这话让杜悦溪和秦淮梦都摸不着头脑。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不解地看向冷月。 冷月翕动着鼻尖,抿着唇瓣,视线在两人脸上游走,沉吟许久,她才缓缓道:“三皇子和我家小姐早就定有婚约。只要我家小姐一日未曾找到,他便一日不能娶旁人。” 杜悦溪不明就里。 倒是秦淮梦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你家小姐?” 她慢慢地往冷月身边靠近,侧着脑袋,上下打量着冷月:“你……你是平昌王府的人?” 冷月垂眸颔首:“是。我祖辈都是平昌王府的家奴,当年平昌王府抄家灭族,我母亲带着我逃到这里。母亲一生只有一个愿望,便是要我用尽法子,找到平昌王遗孤。” 秦淮梦只以为平昌王府早已经死绝,此刻听到这话,惊愕不低于杜悦溪:“平昌王府居然还有遗孤?” 啪。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秦淮瑾面色阴沉,定定地站在门外,眼神锐利直勾勾地盯着冷月。 “三哥。” 秦淮梦刚想上前,秦淮瑾却阔步走进屋中,一把扯起冷月。 第一百零一章 出谋划策 杜悦溪和秦淮梦不知秦淮瑾是什么时候站在外面,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两人见秦淮瑾气势冲冲,上来就扯住了冷月的衣领,担心秦淮瑾一怒之下误伤冷月。 杜悦溪冲上前,挡在秦淮瑾和冷月之中,一把按住秦淮瑾的胳膊,仰首盯着他:“你松开她!” 冷月扫视杜悦溪侧脸两眼,心中五味杂陈,沉默几秒才道:“悦溪,你走开。我坏了三皇子的好事,若是三皇子想要惩罚我,我也毫无怨言。” “胡说什么!”杜悦溪别过头,阴声斥责,“他凭什么罚你?你又不吃他的喝他的。” 说完,杜悦溪重新看向秦淮瑾:“冷月忠心为旧主才做了那些糊涂事。何况她到底没有伤到你半分,就算是要罚她也与你无关。你若是敢伤冷月半分,我跟你没完!” 秦淮瑾神色不变,和杜悦溪对视许久,他终于缓缓收回手,长叹一声,后退几步。 见状,杜悦溪这才安下心来,忙回身扶住冷月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无碍。 “三哥。”秦淮梦小心凑上前,拉住秦淮瑾的衣袖,“冷月也是为了平昌王府遗孤,她一片忠心,三哥不是一向说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忠心吗?三哥应当不会怪冷月,对吗?” 秦淮瑾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冷月。 屋中气氛顿时降到了低,分明快要正午,可屋中却是阵阵寒气逼仄。 许久,秦淮瑾终于缓缓开口:“平昌王府遗孤的下落,你可知道?” 冷月略显惊讶,微拧眉心,看向秦淮瑾。 后者淡然重复了一遍问题:“平昌王府遗孤如今在哪里,你知道吗?” 冷月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知。当日王爷吩咐家奴送走小姐少爷,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王爷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们的下落。” 秦淮梦忍不住插嘴:“既然你都不知道平昌王府的遗孤下落,你如何找他们?茫茫人海,难不成要一座城一座城的寻吗?” 冷月垂着脑袋,这个问题小时候她也问过无数遍,每次都迎来母亲冷冽的视线。 母亲甚至不惜警告冷月:就算是一座城一座城地找,也一定要找到平昌王府的遗孤,否则她死不瞑目。 母亲就连临终之际都不忘叮嘱冷月: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平昌王府遗孤! 沉默许久,冷月才道:“王爷当年将两位小主子送走的时候,曾经把平昌王府的一件玉佩一分为二交给了两位小主子。当日,母亲告诉我,送两位小主子离开的人答应王爷,待到两位小主子长大之后,一定会让他们回到京城,寻找故人。” 说完,冷月望向秦淮瑾。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认定,按照年月来,秦淮瑾应该早就见到过两位小珠子。 不想,秦淮瑾却缓缓摇头。 他动作缓慢,眼神却格外坚定。 沉默了片刻,秦淮瑾才道:“这些年,我一直在等待平昌王府的人上门,从未见到过什么玉佩,更加没有看到过平昌王府的遗孤。” 冷月嘴角颤抖两下:“不可能。按照时间来算,如今至少小姐已经长大成人,能够带着玉佩上京寻故人。三皇子莫不是因为自己看中了旁人,想要推脱了你与小姐的婚事,才故意装作不知道吧?” 冷月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站在一旁,始终缄默不言的杜悦溪。 不怪杜悦溪不说话,实在是她不知道这种场合之下自己该说什么。 这个平昌王府听着就非同一般。 冷月豁出性命也要寻到平昌王的遗孤。 至于秦淮瑾更是和平昌王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瞬间,杜悦溪从这间房里最重要的人变成了最不重要的人…… 此刻随着冷月看向杜悦溪,众人的眼神再度汇聚在杜悦溪身上。 杜悦溪扯动唇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秦淮瑾即刻收回目光,重新望向冷月:“并非我故意隐瞒,你说的玉佩我的确从未见到过。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平昌王府的遗孤,可是却杳无音信。” 冷月狐疑地盯着秦淮瑾:“你……真的再找他们?” “平昌王爷当年力保我母妃。若不是他,我怎么可能苟活到今日?平昌王爷当年谋反一事更是疑点重重,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当年的真相却始终一无所获。若不是你今天带来的消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原来平昌王府的遗孤身上居然带着玉佩。” 秦淮瑾的声音骤然阴沉了几分。 这还是杜悦溪第一次听到他说了这么多字。 她小心地睨了睨秦淮瑾,看来那个什么平昌王府对于秦淮瑾而言也一定十分重要。 杜悦溪思索片刻,居然鬼使神差地做了个举手的姿势,视线在其余三人游走一圈。 秦淮瑾和冷月都满腹心事,无人注意到杜悦溪。 倒是秦淮梦看到杜悦溪的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握住杜悦溪的手腕:“你做什么?” 其余两人这才看向杜悦溪。 杜悦溪环视两人一圈,又睨了睨秦淮梦,清了清嗓子,这才问道:“所以,你们所说的这位平昌王府遗孤现在到底在哪里你们也不知道?” 三人都点了点头。 “既然你们找不到他们,为什么不让她们来找你们呢?”杜悦溪茫然地望着三人。 秦淮梦第一个回过神来。 她握住杜悦溪的手腕:“你说什么?” 杜悦溪沉思片刻:“这位平昌王府的遗孤当年不知被送去了什么地方,说不定他们压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遗孤。不过,若是按照冷月所说,他们身上都留有玉佩。若是你们宣告天下,寻找这块玉佩,拿着玉佩来寻你们的人,不就是那什么遗孤吗?” 言毕,杜悦溪打量三人一圈。 三人面无波澜,一个盯着一个。 见状,杜悦溪耸了耸肩:“当我没说。” 话音才落,秦淮瑾却立即点头:“这是个办法!” 第一百零二章 圣上病重 几人还在房间中说话,忽听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杜悦溪微探出脑袋,刚想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却见刘教司匆匆冲进屋中。 刘教司一脚才刚刚迈过门槛,一个打滑,身子顿时向右趔趄,险些摔倒。 好在杜悦溪及时探手扶住,刘教司才堪堪站稳。 “教司这是怎么了?” 刘教司一向是个行事稳重之人,从来也不会如此慌乱。 此刻她却是满脸惊慌,鼻尖上还冒着一层汗珠。 教司打量屋中众人一眼,视线落在秦淮瑾身上,声音有些颤抖:“方才……方才邓知县派人来告诉二爷,说……说二爷的父亲重病,请二爷马上回去。” 刘教司话音才落,房间中其他人顿时露出紧张之色。 “三哥?”秦淮梦立即望向秦淮瑾。 二人对视一眼,秦淮瑾即刻点了点头,迈腿就要往外走。 才走出两步,秦淮瑾忽然收住脚步。 他别过头,恰好与正盯着他的杜悦溪四目相对。 二人视线相交,杜悦溪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两下。 两人四目相望,对视许久,秦淮瑾才沉声道:“等我回来。” 说完,他终于头也不回,径直离开。 秦淮梦也和房间里其他人点头示意,快步跟上前。 杜悦溪追上前几步,站在放门口,眼睁睁地看着秦淮瑾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悻悻然地回过头。 屋内,冷月呆坐在桌边,一双秀眉紧紧地蹙在一起,右手搭在桌面上,关节在桌面上咚咚地叩动着。 她知道秦淮瑾的身份,自然也知道秦淮瑾的父亲病重意味着什么。 杜悦溪同样满心忧虑。 当今圣上病重。 秦淮瑾这一回京局势便是瞬息万变,很有可能刚才的一面便是两人的最后一面。 在这个没有任何网络通讯的时代,分开可能就是再也不相逢。 杜悦溪忽然生出一阵无力之感,只觉双脚微微发软。 她做了个深长的呼吸,慢步走回桌边坐定。 房间内三人众,唯独刘教司还不知秦淮瑾父亲病重意味着什么。 眼看着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两员干将都露出了如此哀切的神色,刘教司紧了紧眉头:“你们这是做什么?二爷的父亲病重,你们还是要继续比赛的。” 冷月与杜悦溪对视一眼,两人没有再说话。 顿了许久,杜悦溪才意味深长地道:“若是如此,只怕今年的花魁比赛便到此为止了。” …… 几天后。 原本该是花魁选拔二轮比赛当日。 长袖坊的姑娘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只等着去参加比赛,却收到消息,因为当今圣上病重,官府决定,暂停所有的礼乐之事。 如此一来,非但花魁比赛要暂停举办,就连长袖坊都必须先关门,等到官府有了消息之后才能再度开门营业。 那日二爷父亲病重是邓知县派人来传得消息,如今时间不久便传出圣上病了的消息,便是再愚钝的人也能想到二爷和当今圣上之间的关系。 杜悦溪身为与秦淮钰和秦淮瑾都交往过密的人,自然很快成为了众人围追堵截,想要从她这里弄清楚一切的目标人物。 为了躲开众人的询问,杜悦溪已经躲在房中几天没有出门了。 她手中握着一本话本小说,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 说是翻看,实际上杜悦溪满脑子都是圣上病重一事,根本看不进去一个字。 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杜悦溪的心思。 她蹙着秀眉,不悦地扫视两眼门外:“不是说了,我不见客吗?” “悦溪,是我。” 门外传来冷月淡然的声音。 自从那日花魁大赛之后,冷月便一直躲着杜悦溪。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虽然杜悦溪说不追究了,可是两人之间难免还有隔阂。 这几日,冷月和杜悦溪压根没有见过面。 杜悦溪从刘教司口中得知,冷月已经给刘教司提出想要离开长袖坊。 至于要去哪里,冷月没有说,刘教司也未曾追问。 思索的功夫,杜悦溪已经打开房门。 冷月肩膀上背着一只粗布包袱,手里还拿着一个红木匣子。 杜悦溪微紧眉心,打量冷月一圈。 冷月扬动下巴指了指房间内,顺势将自己肩膀上的包袱向上拉扯几分,低声道:“我可以进去吗?” 杜悦溪侧身给冷月让出一条道。 冷月径直而入,将包袱放在桌上,自己也站在桌边,环顾杜悦溪房间一圈。 “听教司说,你要离开这里?”杜悦溪在冷月身边站定,凝视着她,轻声询问。 冷月并不否认,面含微笑,点了点头:“是。” 她说着打开那只木匣子:“我在长袖坊做了这么多年,积蓄下的东西不多,都在这里了。” 说着,冷月把匣子推到杜悦溪面前:“都给你。” 杜悦溪惊愕地望着冷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都给我?” 冷月点头:“我知道,你自从进了长袖坊以来,便得了不少金银珠宝,或许我的这点东西在你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不过,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你不要推脱才是。” 杜悦溪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离开长袖坊,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你那天说得对。这么多年,我嘴上一直到处寻找王府遗孤,可却都用了一些无用的招数。我已经想好了,就以玉佩为线索,先往北边去,若是北边找不到,再沿着边线一路往南。我就不信,若是我走遍大江南北,还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杜悦溪见冷月神色坚定,似乎早就打定了主意,心中却更是惊愕。 她无法理像冷月这样的人到底心中是怎么想的。 什么王府遗孤,什么主子,说到底不过冷月连他们的面都没有见过,可是冷月却要为了他们牺牲一切,甚至可能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对于杜悦溪这样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而已,她简直不能想象到底是什么信念支撑着冷月。 心中这样想着,杜悦溪便不由自主地问道:“这样做,值得吗?” 第一百零三章 离别 冷月的手停在半空中。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挤出了些许笑容。 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笑容看上去浑然没有了以前的灿烂,倒是多出了几分无力。 杜悦溪想起她第一次在长袖坊看到冷月的时候。 彼时,冷月对上自己,满脸不屑,眼底还有几分嘲讽。 看看眼前的冷月,再想想那个时候的冷月,杜悦溪倒是有些怀念从前的冷月。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之后,冷月才低声道:“我的使命就是找到平昌王府遗孤。我冷家几辈子都是平昌王府的家奴,这是我的命。” 杜悦溪知道,所有人的想法都像是一棵在心中慢慢发芽长大的参天大树,除非自己能够想通,将那棵树从自己心底连根拔起。 否则想要依靠旁人的三言两语,根本无法将那棵大树截断。 杜悦溪不再劝慰冷月,收好冷月交给自己的东西:“若是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托人来告诉我便是。” 冷月淡然一笑:“多谢。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无论是三皇子还是二皇子,他们的身份地位,都不是你我这样的人可以攀附得。你若是不想后半辈子在眼泪中度过,最好还是不要在与他们纠葛了。至于京城,那压根就是个虎狼之地,若是可以不去,最好还是不去。” 杜悦溪垂着脑袋,眼皮耷拉着,抿着下唇,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多出了一抹笑意。 她重新看向冷月,学着冷月刚才的话头:“这就是我的命。” 二人对视半晌,相视一笑。 外面传来刘教司的声音:“冷月,马车已经在等了。” 冷月不再多言,转身阔步而出。 看着冷月离开的背影,杜悦溪也沉默许久。 直到杜景成冲进房间,一脸茫然地看着杜悦溪:“姐姐,冷月姐姐为什么要走?” 长袖坊众人在几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冷月要离开的消息。 众人特意瞒着杜景成。 长袖坊中只有他这么一个半大的男孩,平时长袖坊的姑娘们索性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小弟弟一般。 眼瞧着杜景成与冷月感情非同一般,更是没有人把冷月要离开的消息告诉杜景成。 直到今天,杜景成才第一次知道冷月居然要离开长袖坊了。 他本想寻冷月问个清楚,可是一早起来,便被告知冷月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 杜景成四处寻找冷月,可冷月刻意躲着他,他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冷月。 此刻对上杜悦溪的眼神,杜景成小嘴一撇,冷水顿时盈满了眼眶:“为什么?” 杜景成委屈巴巴地看着杜悦溪,蹒跚两步走到圆桌边坐定。 他跌坐在椅子上,右手搭在桌面上,自顾自地说道:“自从长姐你来到长袖坊,那些姑娘们都处处针对我。唯独冷月姐姐对我好。如今,冷月姐姐走了,日后我怎么办啊?” 杜景成说着,垂下脑袋,一双小手交叠在身前,手指尖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背,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看着杜景成委屈巴巴的样子,杜悦溪也心疼不已。 她缓步上前,一手搭在杜景成的肩膀上,轻轻排了杜景成的后背,轻声道:“我们也走。” …… 长袖坊三楼。 刘教司屋中。 刘教司身后还站着几个姑娘,都垂着脑袋,一脸哀切。 她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叠银票,银票上还压着一只玉镯子。 杜悦溪坐在刘教司对面:“我知道这个时候离开长袖坊对教司和各位姐妹不公平,可教司是知道的,我进入舞坊第一日就说过,我来这里被迫无奈,早晚我要离开舞坊,前往京城。” 刘教司无奈的长叹一声,眉头紧皱。 她一手按在那一叠银票上,微微向前推动几分,凝视着杜悦溪:“我早就知道你要走,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罢了。” 杜悦溪凝望着刘教司:“如今圣上病重,花魁大赛暂缓。二爷当初答应我,若是我夺得了花魁娘子的位置,便带我入京。如今看来,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只能自己去,还请教司理解。” 不待刘教司回话,倒是站在她身后的姑娘挑眉看向杜悦溪,不满地道:“长袖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如今眼看着要越来越好,你这个时候要离开长袖坊,不是明摆着想要我们所有人都失去主心骨嘛?你怎么忍心对我们做这样的事情。” “是啊,都是朝夕相处的姐妹,说走就走,未免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吧。” …… 几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人人都不想杜悦溪离开。 这么久以来,杜悦溪是唯一一个自己有实力做花魁娘子,可是对这些姑娘们却是倾囊相助的人。 她愿意指导所有姑娘,从来不吝啬自己的舞艺。 姑娘们从心底来讲,早就把他视作师父一般。 如今杜悦溪忽然要离开,她们失去了领头人,自然担心日后她们不能继续保持如今的技艺。 “住口!”刘教司别过头,冷眼打量了几个姑娘一圈,“我长袖坊怎么就教出了你们这些不争气的?莫说今日悦溪不过是做她早就与我商量过的事情,便是她凑够了赎金,想要离开长袖坊,我长袖坊也绝没有不放人的道理。” 姑娘们见刘教司动了怒气,一个个抿着小嘴,垂下脑袋,不敢再说话了。 刘教司望向杜悦溪:“悦溪,离开长袖坊前往京城,这是你我早就商量好的事情。这些日子,多亏了有你,长袖坊才能一派新气象。日后你若是到了京城,可不要忘记了这里的一切啊。” 刘教司一向聪慧严谨,此刻见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杜悦溪心中也生出一阵暖意。 “这些银子你收回去。前往京城的路上少不了要花费银子,你还带着杜景成,身上总得有些银两傍身。” 杜悦溪心下温暖,对刘教司投去感激的目光。 “既然要走了,明日我来做东,长袖坊上下为你和杜景成践行。” 第一百零四章 好车 第二日一早,长袖坊上下人流如织,刘教司这次是下了本钱,鸡鸭鱼肉名贵点心,一样不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要办什么盛宴呢? 正午时分,杜悦溪才拉着弟弟走出来,楼下的桌椅已围成圆圈。 刘教司笑着招手:“赶紧来,今天我是动了压箱底的本钱了,大家都得吃好喝好。” 其他姐妹也都笑着连连点头,宴席上,众人一起举杯,再三庆祝杜悦溪姐弟两人即将进京。 秀娥姑娘举杯,豪放的说:“你到了京城去,可别丢了我们长袖坊的脸面,必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们长袖坊人才济济才好。” 其他人也跟着随声附和,杜悦溪笑着举杯,对正在主位上一脸慈和的刘教司说。 “多谢教司的栽培,希望长袖坊红红火火,生意勇攀高峰。” 刘教司笑着点头,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宴上,大家频频举杯,等到杜悦溪准备再开一坛酒的时候,却发现诸位姐妹全都已经喝多了,刘教司也是一副醉酒的模样。 杜悦溪叹一口气,如此也正好。 都清醒的时候说出分别二字,实在是太艰难了,趁着酒醉之时各自散去,也是一个退场方式。 只是楼下实在寒凉,不能让诸位姐妹在这里昏睡。 杜悦溪上前,打横抱起了刘教司,把她送到房间去。 才刚刚把她放到床上,还没来得及盖被,刘教司就像是梦呓似的嘟囔着。 “从来富贵之地,危机暗伏,宁可离那些达官贵人远一些,也不要成为他们斗争的棋子啊!” 杜悦溪正在盖被的时候一顿,忍着心里的酸涩,应了一声。 刘教司面上公事公办,实则最心软不过,也是她给诸位姐妹提供了一个容身的场所,这里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家呢? 可有些人注定是要漂泊的,只希望自己这个搅事精离开以后,长袖坊能够一顺百顺。 等到她再下楼的时候,秀娥姑娘正和两个姑娘抱在一起埋头痛哭,趁着酒醉发泄自己的情绪。 那涕泗横流的模样,哪还有平日里的风情万种? 三个姑娘抱在一起痛哭:“司星姐去卖身了,司琴姑娘死了,冷月也走了,就连新的花魁娘子也要离开了。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呀?” 杜悦溪心里更是一酸,江山代有才人出,未来一定会有下一个震惊四座的舞姬出现,只不过在这等待的期间内,就要这些姑娘们多埋头苦练了。 把所有人都送到房间里去,看着这背叛狼藉的大堂,杜悦溪心中生出了无限感慨。 从一无所知走到这里,在这里,宅陷入了一次又一次的风波当中,也把无数的灾难带给这里,只希望自己走后,她们能够顺风顺水,生活太平。 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杜悦溪拉着杜景之的手说:“走,咱们两个去京城。” 杜景之的眼睛里满是对长袖坊的不舍。 这些姐姐们对她很好,让他感受到了来自家人的关爱,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走。 “姐姐,我们住在这儿不行吗?” 杜悦溪看了他一眼,坚定摇头:“不行,我说过了,我要带你到京城去,我们要完成爹娘的遗愿,你不能只躲在这个小地方。” 姐弟两人背着包袱出了门,在门口雇了一辆马车,直取京城。 马车走了十多天,杜景之都要晕车了,才终于看到京城的大门。 两人对车夫道了鞋,给了足够的银两,这才拎着包袱进了京。 只是两人初来乍到,在京城无落脚之地。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住客栈,也太过危险。 在考察了周边的房价之后,杜悦溪带着杜景之主动来到了京城最大的舞坊,流云阁。 只在流云阁对面看着,杜悦溪就不得不赞一声声势浩大, 真不愧是京城,什么东西都比乡下的好,就连这舞房都一连修了四五层,房顶的飞檐上挂着铜铃,风一吹,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和着里头传出来的琴瑟之声,显得格外动人。 只不过此刻应该不是营业时间,流云阁大门紧闭。 杜悦溪主动上前敲门,连敲了三下,才有一个人打开门,挂着营业性的笑容说。 “不好意思,客官,还没到我们营业的时间,请您晚些时候再过来。” 说完这话,他就要关门。 杜悦溪伸手抵住了门,他一再用力,却没能关上,这下子,他才睁开眼。 看着面前的美丽少女,他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气质清冷,身材瘦高,就连抵在门上的芊芊玉指,都像是老天爷的上好杰作。 眼下她就站在门口,虽是风尘仆仆,但却仍有飘飘欲仙的气质,仿佛下一瞬间就会飞走一样。 杜悦溪见过了别人惊讶的目光,无暇顾及他的震惊,认真地问。 “这位小哥,这里还招不招舞姬?我是过来找活的。” 见到美人跟自己说话,吓得那小哥说话的声音都不稳了,赶紧连连点头。结结巴巴的说。 “招的招的,姑娘,快请进屋,我这就去把孙娘子请来。” 他快步跑了出去。 过了瞬间,楼上就热闹了,二楼的扶手处,一群身着花花绿绿舞裙的姑娘们都扶着栏往下看,嘴上议论纷纷。 “就是她要来?还真有人自甘下贱?” “长的怪美的,不知道舞姿怎么样?” “听说是从什么小镇上来的,一个乡下地界,能有什么好东西?那些下里巴人,见到女人就不知道怎么捧了。” 在这群女人的议论声中,杜悦溪却面无异色,神色平和的打量着这个舞房。 处处雕梁画栋,不像是歌舞乐所,更像是哪家的豪华庭院? 须臾间,一位盘着发髻,仅用三根木簪做装饰的中年女子就站在杜悦溪对面,朝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懒懒地说。 “你便是那个自请来此的姑娘?” “今年多大?都会跳些什么舞?以前在哪儿?” 态度十分冷淡,显然也是觉得,这轻易送上门的,不一定会是什么天才。 第一百零五章 定下赌局 杜悦溪一看,她虽衣着朴素,但却身量笔直的站在这里,后背挺直,一看就是能说的上话的人。 刚才那位去报信的小哥又站在她身后,她应当是这里的负责人。 杜悦溪微福身:“我来自乡下小镇,在镇上是舞姬,而今到了京城,特意带着弟弟投奔流云阁。” 至于会的舞曲吗?杜悦溪在这娘子轻飘飘的眼神中,漫不经心的说。 “凡是有的,我都可以跳,就算不会,我可以学。” 换作他人,会觉得这话荒唐又可笑。 可孙娘子却面无异色,抚掌大笑:“好好好,此处就缺你这样的人,此后你便跟着我,我给你最好的条件,我要你成为我最骄傲的舞姬。” 杜悦溪毫不怯场,立刻答应。 二楼却传来一声嗤笑:“孙娘子,你这是病急乱投医啦!也不看看你领回来的是什么样的货色?也敢谈什么舞姬,分明不像是有舞蹈基础的,不过容色尚可,想必隔壁的青楼更适合她。” 杜悦溪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大红工装的美人一手托腮,趴在二楼栏杆处向下望。 媚眼如织,红唇似画,云髻高盘,上头叮叮当当的缀着不少金首饰,脖子上挂着硕大的一个嵌五彩宝石璎珞圈,一看就是家底丰厚的人。 “楚瑶,你不要欺人太甚!有这个空档,你更应该去楼上好好练练没学好的洛神舞。” 楚瑶立刻就笑起来,直起腰,挺直的后背让她像一只骄傲的天鹅,傲然的看着一楼的孙娘子和杜悦溪。 “看什么?区区一只舞而已,我总能学好的,而今你孙娘子不再是京城第一舞姬,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指日可待,就更不着急了。” 孙娘子气结,冷笑着说:“区区一只洛神舞,都要耗费两个月,此等悟性和天资,怎可能成为京城第一舞姬?” 楚瑶冷笑着反驳:“我成不成得了?哪那么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你做不到!从此以后你再不能多跳一支舞,远离舞台的滋味,好受吗?” 那位孙娘子也颇为生气,只是一时无法,纵有万般恨意,可也敌不过眼下,现在,楚瑶才是这里的头牌。 “我不成,但是我的徒弟成!” 气急的孙娘子立刻推出面前的杜悦溪。 杜悦溪还没想明白自己什么时候竟还有了个师傅。 可眼下孙娘子被气成这样,她还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跟着点头。 楚瑶却浑不在意,一脸讽刺的看着这里的杜悦溪,笑着说。 “就凭她?恐怕还真不是我的对手,既然你一意孤行,那我们就打赌试试吧!” 孙娘子看了一眼这边的杜悦溪,咬牙答应:“那好,你说用什么做赌?” 楚瑶未曾犹豫,立刻说。 “一个月后,如果你的徒弟能够跳好洛神舞,就是我错,我自愿滚出流云阁。” “若是你的徒弟学不会,就别怪我无情,你们两人一并滚出此地,凡是有我的地方,你们两人都只能俯首称臣,退避三舍。” 虽不知那洛神舞到底有多难,可是这楚瑶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 感念孙娘子对自己的恩情,杜悦溪立刻说。 “那算什么,要比就比场大的,谁要是输了,就打断腿,从此以后再不跳舞,你看怎么样?” 这一下子,就连看热闹的舞姬们也都震惊了。 从未见过这么狠毒的女人,竟然要打断腿脚来比试?不过是个比试而已,谁会为它赌命呢?就连楚遥都忍不住心生退避。 可是看着面前杜悦溪的脸色中带着些嘲讽,楚瑶咬着牙答应下来。 “比就比!” 楚瑶有足够的信心,那只洛神舞自己学了近两个月,却还是没能完整掌握,怎么可能会被这个乡下丫头拿捏住呢? 她真有那么厉害,又怎么可能只是在小镇上做舞姬,还一点都不出名呢! 杜悦溪却没说其他,定下约定之后,便跟着一脸不安稳的孙娘子一块儿去了一楼。 孙娘子带着姐弟二人进了一楼她旁边的房间,一脸担忧的说。 “那不过是女儿家打赌,你怎么能比这么残忍的事呢?你万一输了,岂不是从此以后都再没有出路了。” 杜悦溪放下包袱,没说二话,笑着反问。 “娘子,你怎么确定我就不成了?我既然敢答应,就一定有把握,娘子等着听好消息就是了。” 孙娘子却连连摇头,一脸无奈的说。 “楚瑶可是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舞姬,无数贵人为她一掷千金,你又怎么是对手?” 孙娘子又连连叹着气:“洛神舞难度奇高,就连她,也要两个月才能学到皮毛,更何况是你!” ”你还是太莽撞了一些。往后可不许如此与人打赌了,稍后我去房中与她赔礼道歉,求她放过你这一马,想必应该能。求得一条生路。” 杜悦溪连连摇头,她从一个武艺超群的人,变成一个舞娘,中间绝不是靠运气,而是靠自己的勤学苦练。 而今,既然有了基础,又肯花的出时间去练,凭什么就不能够打败对方呢?只因对方成名较早吗? “诶呀,好姑娘,你怕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关节呀?” 孙娘子连连叹气,心里急切的想要找办法找补此事。 杜悦溪却半点都不慌,整理完包袱,从里头拿出杜景之的东西,又让他如平日里一样去看书,这才回身来看桌子上的洛神舞图样。 将这图样全都看过后,杜悦溪不得不承认,怪乎洛神舞会成为绝响,都是因为动作难度极大,并且还把难度大的动作串联在一处。 看上头的舞蹈动作,不难想象,舞曲应当是鲜明欢快的,这就要求舞者有更快的反应和更扎实的功底,不怪他们会觉得自己做不了这事。 孙娘子满脸愁容:“你也看到了吧?这动作等闲花魁都做不来,更何况是你了。” “罢了,明日,我亲自去同主子求情,你长的这样好看,只作寻常舞娘,也足够揽一堆客人了,主子必定不会让你自废手脚,暴殄天物的。” 第一百零六章善意劝告 相比之下,杜悦溪倒是更好奇刚才那个为难自己的姑娘,和孙大娘是什么关系? 自己与她素未谋面,她贸然开口,必然不是为了针对自己,反而是和孙大娘说话时,语气里的火药味更重,二人想必往日不合。 孙大娘听了这话,神色一顿,有些不自然的说。 “她是我妹妹,只是,不满主子高看我一眼,才处处与我作对,又因我们姐妹二人的仇怨连累你,是我对你不住。” 一听这就是家事,杜悦溪也没了掺和的心思他们一家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 自己眼下的要务,是要想办法在这里站稳脚跟。 看着孙娘子仍是一脸担忧,杜悦溪无奈,担起腿展示了一个舞蹈中极为困难的飞天动作,这才让孙娘子看到了希望。 她眉间紧皱着的疙瘩松开了许多,笑着说。 “你会就好,如此,我也放心了,那你就好好的练,等到比试的那一天,也正好是你名扬京城的机会。” 杜悦溪微笑着点点头,送别了一脸愁容的孙娘子。 片刻后,门外有人敲门,杜悦溪打开门来,一个小丫鬟在门口站着,年岁不大,头上梳着双丫髻,笑着看着自己说。 “小姐好,奴婢日后就是刘在跟前伺候您的丫鬟双喜了,小姐日后只要好生练舞,其他事情,全都交给双喜来做就行。” 杜悦溪忍不住赞叹,果然是奢侈之地,连舞姬都有丫鬟,在长袖坊,可是只有司琴一个人有丫鬟呢。 那丫鬟笑着,一来就揽下了日常打理的一切活计,只为了让杜悦溪能够全新练武。 杜悦溪也没推,万分认真的在这儿学舞蹈,多一步路也不肯乱跑,全是为了在二人切磋比试当中能够力压楚瑶一头。 等到跟双喜终于混熟了,杜悦溪才一脸好奇的询问双喜。 “我之前从家乡出来的时候,听说京城中皇帝病重,而今可是好了?怎么听不到半分消息了呢?” 双喜一边端水,一边笑着说。 “小姐多想了,这事儿可不是咱们该问的,这是陛下的龙体安康,咱们这些下贱出身,没理由过问,咱们还是好好跳舞吧!总有一天,咱们也能靠跳舞变成人上人的。,到时候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再没人管了。” 杜悦溪有些苦恼的叹了一口气。 这话骗骗无知的傻丫头还行,可自己,绝对不会信,一个舞姬,地位再高,能高到哪去呢? “我初入京城,什么都不懂,你跟我说说京城中的情况吧,陛下不是有好几个儿子吗?而今京城中最最炙手可热的是哪一个呀?” 这事儿总是不违背原则的,双喜就立刻回答。 “奴婢听说如今只有三皇子经常在陛下面前伺候,二皇子反而是打理朝政的时候比较多,三皇子是陛下的幼子,颇得宠爱,好像和二皇子并不和睦。” 杜悦溪倒也没意外,点了点头,给双喜塞了一块糕点,就叫双喜暂且离开了。 双喜不过是个小丫头,对于这些事儿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的,眼下,要想知道更多,还是得多问问他们那些有见地的人才行。 光凭自己的名不见经传的身份,恐怕也没法见到那些厉害角色。 与此同时,秦淮瑾也收到了来自舞房中人的线报。 孙娘子一脸局促的说:“还请主子恕罪,实在是舍妹无状,才想到为难新人的,好在新人本身就有些功底,虽是乡下地方上来的,但却别有一番机灵劲头,想必也是有惊无险。” 秦淮瑾手里捏着书,听了这话并不意外,反而语气平平:“既然是个有才华的,那就着重培养,总不能废了你之后,就再没有几个有用的了。” 孙娘子听主子半句也没有提起那比试之事,心中忍不住有些慌张。 她今日来此,是想来替自家妹妹求情的,想也知道,一旦比试成功之后,杜悦溪未必会放过自家妹妹,所以她想为楚瑶求情。 “主子言之有理,属下必会严阵以待,立刻加紧对她的观察,希望她能尽早为主上做事。” 秦淮瑾懒懒的应了一声,孙娘子又急切地说。 “只是舍妹那边……” 听了她的问话,秦淮瑾才放下手里的书本,理所当然一般道:“既然敢打赌,就该为此付出结果,技不如人,履约就是,无可求情之地。” 孙娘子心里一慌,赶紧跪下,连声求情。 “还请主子您饶过舍妹一回,舍命年幼无知,一时不慎,冒犯了几位姐妹也是有的,可是舍妹并无坏心,只是性情莽撞而已,还请主子饶过她这一回!” ”日后,她必定知错就改,再不犯此事,也是她自小习舞,心高气傲所致,然而却并无任何恶意,还请主子饶过她这一回。” 秦淮瑾听了这话,看了孙娘子一眼,态度冰冷。 “你何苦为同父异母之姊妹如此说情?她母女两人并未宽待你半分,而今有今日,也不过一饮一啄,因果报应,何须挂怀?” 孙娘子更低下了头。 她知自己这次做事是优柔寡断了,可她所有的亲人中,就只剩这么一个妹妹了。 “求主子见谅,属下优柔寡断,但必定会为主子调教好新人,此人虽是乡镇出身,但胜在年纪尚小,也能发挥用处,所以也是可用之人,只是需要耐心培养才是。” 听了这话的秦淮瑾懒懒地挥手,他不愿意掺和这些事情,除非这些人闹得太不像样。 “把流云阁交给你,需要你带她们做事,而不是胡作非为。” ”这件事是你之罪过,自行去领二十大板,待到此事尘埃落定之后,再与我相提坊中之事。” 孙娘子连声答应,弓着身子,万分恭敬地从屋里退了出去。 秦宇紧随其后进了门,面对着一脸担忧的主子,他摇了摇头,无奈的说。 “属下派人去问过了,长袖坊那日,众人酒醉,只知她姐弟二人早已离开,却不知他们二人去往何处。” 第一百零七章 封口 秦淮瑾闻言,眉头紧锁,难掩担忧。 “如此世道,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能到哪去?这天下哪有容身之所?” 越是这样想,秦淮瑾越是内心难安,只觉周围危机四伏,暗自担忧起来,会不会杜悦溪是被强人掳走?又或者是身不由己,被哪里困住了? 秦宇看着主子的急切表情,赶紧劝说:“许是回老家去了也未可知。” 秦宇顶着主子看过来的眼光,压力极大的解释:“风月之地,终究不是好去处,杜姑娘行事刚毅果断,必不会久在风月场所,既然有机会为自己赎身,她必然不会放过。” 秦淮瑾听了这话,也安定了些。 秦宇的话不无道理。从深陷囹圄之中,仍坚持叫弟弟读书这一点来看,杜悦溪就绝非寻常女子。 “纵使如此,既是好聚好散,又怎会连个去处都未曾交待?你着人再去打探,许是那刘教司有话未说清楚的缘故。” 秦淮瑾仍一脸认真地交代。 秦宇看着主子这满脸担忧,也就不忍心提醒他,杜姑娘身怀绝技,必定能自保的事情了。 想着方才孙娘子匆忙而来,秦宇赶紧跟主子说了自己最近这阵子得到的线报。 “流云阁的绣春亲眼目睹,楚瑶与其私下的恩客有肌肤之亲,甚至暗地容留其在阁中过夜,只怕若不加以约束,来日会坏了名声。” 一听这话,秦淮瑾就更皱紧了眉头。 他要流云阁为自己打探消息,而不是为自己增添苦恼。 重重地将手里的密折放下,秦淮瑾声色俱厉地吩咐:“只管叫人细细跟着,不要轻举妄动,若有不法举动,即刻处置了!” 秦宇赶紧连连点头,这才从此房中退出。 而孙娘子挨了二十大板,正满身疲惫的从刑房中走出。 一见到秦宇,她立刻松开捂着腰的手,低下头,客气有礼道。 “秦先生安,方才在先生面前无状,是我之过错,还请先生莫要怪罪。” 秦宇微微摇头,在主子跟前久了,他也见过了这女人的经历,对孙娘子还是有些同情的。 再加上新来的消息,让他忍不住提点孙娘子。 “当断则断,方是大丈夫所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更清楚她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与人情往来而言,你已仁至义尽了,娘子何必过分苛责自身呢?” 孙娘子皱眉苦笑一声,略带无奈的解释。 “皆因父亲所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秦宇还想再劝说,对面的孙娘子却微微低下头去,彬彬有礼道。 “多谢先生提点,我相貌丑陋,就不在先生跟前现眼了,愿先生平安顺遂,在下告退。” 看着孙娘子蹒跚着离去的背影,秦宇更深叹一口气。 此时旁边一人笑了出来,在秦宇一脸的不满中,快步走进此处,难掩笑意的说。 “好心当成驴肝肺吧!早都说了,凡是涉及到那女人的时候,孙娘子只有任人宰割的命数,你还非要多试这一回,自取其辱!” 还不等秦宇开口,她又问。 “你怎么样?这阵子没做什么惹主子不高兴的事吧?我瞧着爷刚才好像不高兴。” 秦宇点头,坦然地说:“而今,二爷把持朝政,陛下年岁老迈,爷处处受阻,哪能愉快呢?最近宫里没什么异动吧?” 那人瞬间苦了脸,一脸为难的说。 “还能怎么动?他们一贯瞧不上咱们爷,如今,一个个的看着大权旁落,都把持在二爷旁边,恨不能给二爷舔鞋呢,咱们爷也就只有个拉近他们关系的作用。” 秦宇也只能叹气。 眼见着二爷如今是风头日盛,自家爷还不急不恼,只想着为陛下伺疾,半分权利都没想过抓在自己手里,也不知何时才能大权在握。 两人互相打了一声招呼,随后就各自离开了。 秦淮瑾手里把玩着那缕璎珞。心中更添一份愁丝,也不知那个为自己修补璎珞的人,如今尚且安全与否。 杜悦溪正在反复研习舞蹈中的动作,冷不防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毁了方才摆好的架势。 她有些纳闷儿,伸展了一下身体。喃喃自语。 “这是要感染风寒了?怎么会打喷嚏呢?” 旁边的杜景之人小鬼大,笑着念叨。 “我知道,人都说一个喷嚏,就是有人想你了,肯定是有人想你了呗。” 杜悦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一脸嫌弃的说。 “谁能惦记我?认识咱们两个的人,都远在千里之外呢。” 杜景之嘿嘿笑着,赶紧又说:“我刚才看到孙娘子了,她一瘸一拐的,好像是身体不舒服。” 杜悦溪一下子就为难起来,这孙娘子是做主收了自己留在这的人,又算得上是自己的半个师傅,怎么也应该过去看看。 她立刻换了身干爽的衣裳,转身去了旁边的房间。 孙娘子就在一楼大厅旁边的房间里头,虽然聒噪了些,但能让她最早的察觉到大厅里的情况。 杜悦溪轻轻敲门,孙娘子那里应了一声,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到此打开了房门。 刚一进屋,杜悦溪都没看孙娘子的动作,就猜到她一定是受伤了,并且是外伤,脸色惨白,唇上还有轻微的齿痕。 如此看来,她应该是受罚了。 可孙娘子是这里的主理人,谁能罚她呢?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幕后的正主。 杜悦溪心中有了无数思量,面上却是不显,走进房间里,满是无奈的说。 “一日不见,孙娘子怎么受伤了?” 孙娘子微微一笑,脸色有些尴尬,但这并未开口解释。 杜悦溪也没多问,便立刻说:“方才舍弟看见娘子身形踉跄,这才与我说了此事。” “娘子若有需我相助之事,大可随时说来,我必不会推辞就是了,另外,娘子心地善良,我也是感激之至,再没有旁的,眼下只有一个药方,可以调配些药酒,所以我特意来同娘子请示,能否放我出去半日,待我调配好了药酒再行回来。” 孙娘子闻言,就皱紧了眉头。 显然,这问题让她很是为难。 第一百零八章 冒名顶替 杜悦溪也知道她在担忧什么,立刻笑着打消了她的疑虑。 “我虽是暂且离开片刻,但却把我弟弟压在此处,我二人相依为命日久,便是流落风尘之地,我也要时刻带着他,足以可见他对我的重要性,我必不会抛下他离开就是了,娘子只管放心。” 孙娘子一脸尴尬的笑了起来,有些无奈的说。 “你实在多虑了,并非如此,我只是在担心你容貌如此过省,若遇到那些莽撞之人,被他们冒犯了,可如何是好?” “京城虽是天子脚下,可达官贵人居多,你初来乍到,又不认识几张脸,很容易就惹下这样的祸患。” 杜悦溪也想到了这一处,天子脚下,必定皇亲贵胄居多,正因如此,她才做了万全的准备。 “稍后我以轻纱覆面,逢人不多讲话,只把买药的单子给他们便可。” ”就诚如姐姐所言,我是初来乍到,但却受姐姐包容,被姐姐容留此处,我心中感激之至,总得想法子报答一二才成,否则内心难安。” 孙娘子犹豫许久,这才答应此事,仍是一脸关切的说。 “在外头若遇到什么麻烦,你只消与人说是流云阁的,大部分人就自会退避了,咱们在这儿也有些年头了,总不至于人尽可欺。” 杜悦溪连声答应,这才换了身寻常衣裳出了门。 其实她今日出门,也的确是有些私心。 孙娘子的容留之恩,对她而言很重要,但流云阁轻易不许人出门去,可杜悦溪来京城的目的,又是为了找寻自己的身世,自不会在流云阁久留,还得想办法多探听一二才是。 今日,便是她想要的机会。 杜悦溪去了茶馆子,若说什么地方探听消息最快,也就只有这等茶酒之地。 茶余饭后的闲话,以及酒后的真言,全都可以探听到许多平日里不会知道的消息,所以茶馆是她必去的地方。 精挑细选之下,杜悦溪选了靠窗的一个不起眼的座位,只要了一壶清茶,便坐在此处探听闲话。 如她这般打发时间的人实在不少,小二也习以为常,上了一壶茶,又给她推荐了一盘糕点之后便离开了,继续去伺候下一个客人。 说书先生手持一块儿醒木,另一手拿着一把折扇,悠闲地摇着,一脸得意的说。 “诸君今日来此,咱们相逢即是有缘,不说远的秦汉之人,不说近的前朝之事,咱们只谈今朝。” 众人一下子都来了精神,那前朝之事,没什么好听的,不过那些人都已作古,实在别无话题。 而秦汉之事,也都是耳熟能详的,更没什么话头,反而是今朝之事更叫人好奇一些。 谁不知道这京城中如今暗波涌动,实在热闹得紧呢? 见到众人都把目光投向这里,那说书先生便微微一笑,满是得意的主动说。 “诸君皆知,而今朝政是由咱们二殿下代理,三殿下竟是连人影都不露,除了给陛下祈福,就是闭门造车,可诸君可知,此事是何缘故?” 他刚一问,就有人一脸得意的说。 “还能是何缘故?自然是因其出身不正,那皇妃是什么身份?二殿下的母家又是什么身份?纵使陛下偏袒幼子,可以终究不能过分了,天下众人都看着呢,陛下心中又怎能没数?” 说书先生哈哈一笑,正想开口反驳,却见着从打开的窗户外头银光一闪而过,而后,还不等他反应,众人便惊叫出声,一个个的都跑了开来。 有那胆小的,都恨不得缩到桌子底下去。 说书先生看清场上情形之后,也是一脸惊讶的瑟瑟发抖,只是他双膝战战,却已经想走都走不动了,只能木讷地站在此处。 杜悦溪也为这情况所吸引,正坐在桌子上,面色如常的查看着周围的情况。 只不过她视力比其他人要好很多,方才异变突生,她便察觉到了情况,只是和那侃侃而谈的男人距离实在相去太远,她不便出手相救,只能遗憾看那人掉了脑袋。 正在此时,从门外走进两个手拿宽刀的汉子。 二人头上戴着宽眼大帽,脸上也是一脸的络腮胡须,皱着眉头,满是厌弃地说。 “何人胆敢在此大放厥词,可知此处是天子脚下,京都重地,皇妃的话,也敢有人胡乱编撰,简直是胆大包天!” 那二人说完这话,其中一个便去了那大汉的桌子,跟前用力一抽,把卡在大汉脖颈上的长刀抽了回来。 而后,他收刀入鞘,一脸严肃的警告着周围众人。 “皇妃之事,乃皇家秘辛,凡涉及皇妃的事情,不能随意谈论,今日之事,只是个警告,来日若有人再犯,莫怪刀剑无情。” 他们的气焰竟如此嚣张,仿佛是真没把别人的性命当成一回事。 莫说是看不惯此情此景的杜悦溪,就连那说书先生都紧皱眉头,试探着问。 “不知二位好汉是在何处供职?为何会有如此举动?我等虽是言语失措,然而却并无恶意,不过是茶余饭后闲谈罢了,便是有不当之处,尚且可以言语警告,如何要抽刀见血呢。” 其他人似乎也为此事鸣不平,接连皱着眉头响应。 “先生所言极是,我等虽是升斗小民,可绝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今日之事,若不能拿出个说法来,我等必然是要去敲登闻鼓,要此事上达天听的,陛下就算尚在病中,难道能纵容皇子做出此等事情了。” 只可惜,才说完这话,刚刚站出来的男人便被一刀毙了命。 鲜血再次喷洒在大堂之上,这一次,没人再敢说话了。 那个更矮些的壮汉,一脸鄙夷的说。 “便是去找陛下说,又能如何?陛下最疼我们殿下不过,难道还真会为了尔等伤到殿下不成?若是谨言慎行之辈,又何须为此事日夜担忧?皇妃乃殿下之母,说了不许尔等轻易评论,尔等只管住口,再说便是明知故犯,实在该死。” 在场众人虽是瞬间鸦雀无声,但神色之中难掩怨恨,显然是对此事尤为不满,这两个大汉成功激起民怨沸腾。 第一百零九章 教训 和杜悦溪听着听着,却总觉得此事蹊跷,按照自己和秦淮瑾接触的这段时间来看,秦淮瑾绝非如此纵容属下劳民伤财之人。 更何况这些人伤及他人之性命,又是于闹市之上直接对人枭首,如此做派,哪里是皇家之人? 说一句地狱恶魔也不为过,这怎么可能是皇子培养出来的人呢? 杜悦溪看着几人转身欲走,心里有些慌,此二人若是转身离开,秦淮瑾的名声便是立刻毁了的。 她紧紧抿唇,心中略有犹豫,最终还是没能压住心里的执着,站出来仗义执言。 “二位好汉,既然说此事是殿下所为,何以我在殿下府中供职日久,却未曾见过二位呢?莫非二位是什么特殊的身份不成?” 杜悦溪冷静发问,众人闻言霎时都看了过来,想知道这是何人,胆敢在此时仗义执言。 而那两个汉子也转过头,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惊讶,显然没想到会有人胆敢反驳他二人。 其中一个身材粗壮的,便率先开口。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询问我兄弟之事,王府还容不下你这样的废物。” 对方此话一说,杜悦溪心中反而越发安稳起来。 这二人只对自己人身攻击,却对他们的名讳闭口不提,若真是皇子跟前伺候的人,又怎会如此畏首畏尾,做事见不得人呢? 既然这二人的身份是假的,那么不消多想,也能猜到这二人必是受人所托,专门来毁秦淮瑾的名声的。 想到方才听到的那些传言,杜悦溪流心中越发紧张起来,看来秦怀瑾如今是腹背受敌,如此,自己就帮他一回,只当是还了他当初对自己的那些维护了。 杜悦溪冷冷一笑,沉着指出二人的可疑之处。 “你二人手持宽刀在闹市之上动刀杀人,此乃一大罪过,二者,冒认王府身份意图逃脱惩罚,这是另一个罪过。还劳烦哪位乡亲上外头寻个捕快过来,将这二人带走治罪,也正好还今日一并喝茶的几个兄弟一个公道。” 听了这话,众人都有些木愣。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有此变动,杜悦溪看出那两人气急败坏,显然是压制不住情绪,唯恐因此事伤到周围看热闹的人,赶紧嘱咐道。 “诸位乡亲父老,此二人的身份有假,此事绝非我擅自妄言,还请叫来官府中人,也免得此事并无对证。” “今日这二人长街上杀人,本是罪大恶极之事,我等既为我朝子民,中间必然也不乏哪几个人是跟这几位无辜丢了性命的兄弟是熟人的。” “既然如此,大丈夫义字当头,又怎能对此事视而不见呢?还请诸位莫要考虑其他,即刻为我请来救兵便是。” 而今听了这话,再没人有什么疑问了,若真是如此,倒还的确要讨还个公道才是。 说书先生快步走出去,想要求人过来查看情况。 而那俩人察觉到此时情况,互相看了一眼,那个身材矮小些的,直接拔出长刀,想要对说书先生动手。 不过好在这说书先生比较机敏,他下意识的选择了从杜悦溪这边离开,所以当他即将受到威胁的时候,杜悦溪反而双手一拍桌子,一跃而起,挡在了他跟前,并且一个极其难得的后空翻,一脚踢飞了那个宽刀。 宽刀本是携风带雨之势,然而,在遇到此刻的杜悦溪时,却已没了刚才一往无前的架势,直接徒劳地被踢飞出去,而后像是一块烂铁一样倒在地上,发出不甘心的阵阵脆响。 说书先生一愣,瞬间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了。 杜悦溪从身后推他一把,厉声喝斥。 “此事与你无关,你只管去报信,其他事情皆由我来负责就是。” 先生快步跑了出去,那两人瞬间就更来了火气。 今日之事,眼见不能善了,二人对视一眼,兄弟之间多年的默契在此时发挥作用,冷笑着说。 “小娘皮,你既然敢如此肆意妄为,那我兄弟二人便看看你的本事,叱鸡司晨,此事与你何干?” 杜悦溪没出声,心中做好了动手的准备,然后看着这两人的动作越来越近。 其中那个身材高大些的走到近前,直接拔出刀,将刀鞘往旁边一撇,从肩膀上斜劈而来,像是要一刀劈掉杜悦溪的脑袋才好。 杜悦溪冷冷一笑,要命的人,又何止他一两个?可自己一样能够平安活到现在,靠的可不是运气。 后退半步,仰头躲过了这一刀,杜悦溪脚下用力,直接踢在那人的腹部上,踢得他向后退了半步,捂住腹部一脸惊讶。 显然,他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偶遇的寻常女子,竟会有如此本事,能够对他动刀动枪,甚至还让他无招架之力。 杜悦溪冷冷一笑,不曾松过半分自己的力道,直接抬腿,只取那两人的面门。 正在此时,那个身材更矮一些的人也已经捡起了他的刀,快步朝这边冲了过来,这一次,他的目标是杜悦溪的腿。 二人一上一下,配合默契,若是等闲人,必定不会是他二人的对手。 可杜悦溪冷冷一笑,转头两步间踩上凳子和桌子,直接自二人肩膀跃了过去,一回身,一个拳头打在他的脑门,随后便笑着说。 “怎么被我揭穿了,开始心虚了,还想要杀生害命?什么东西?” 二人闻听此言,攻势越发猛烈起来,恨不能一刀劈碎了面前的女人。 杜悦溪冷冷一笑,不曾理会过这二人,虽是和二人在对打之中,然而二人却只是和她持平而已。 直到听见外头的脚步声渐渐吵闹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矮胖的说。 “大哥,此事拖延不得,这小娘皮今日无论如何是留不下了,赶紧将其杀了灭口才好,否则便是留下后患无穷了,再不能继续与她开玩笑了!” 旁边的另一人也沉声称是,而后两人甚至都没有做别的反应,就迅速屏气提刀。 这一下子,二人似乎才是拿出来真本事,至少杜悦溪能察觉得到,在自己抡起板凳与二人对抗的空隙里头,他们拿刀的手似乎更有力气了些,仿佛是得了什么本事一样。 杜悦溪大惊,莫不是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劲? 第一百一十章 小杂种 心思瞬息万变,在战场上局势更是变幻莫测,仅仅这一分神的时间,那把长刀已经近在眼前。 不过好在杜悦溪尚算反应迅速,猛的一窜,用面前的桌子借力向后退了两步,方才躲过了他们的袭击。 二人再看的时候,外头的衙役和官府的官兵就都已经赶来了。 “在场众人不论男女,全都松手投降,若有胆违抗者,一律按违逆处置。” 一听到外头有人大喊。他们一下子就停了手,再也没有动静了。 等到看到齐刷刷的官兵全都往外头跑,过来的时候,他们也都顿住了脚步。 两人满是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这边的杜悦溪,随后抽身从此处离开,踏着楼梯飞速上楼,直到到了二楼,才从某个包间的窗户上一跃而下,成功的躲过了官兵的视线,从这里逃了出去。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杜悦溪才松了一口气,方才最后一下,实在来的凶险,就算是勉强躲过了,可是,还是一时不慎在手腕上添了一处划伤。 如今只希望这伤口能够尽快装好,只是皮外伤,希望不会影响练习才好。 她才查看完自己的伤势,旁边就有人连声提醒他。 “姑娘,赶紧在旁边好好坐着,如今,这些官差们来了,恐怕少不得一番盘问,您身上会武功的事,恐怕也就藏不住了。” 杜悦溪倒是不在意这事,眼下哪件事不比这事更重要,她只是介意,自己没听说到和玉佩休戚相关的事情,却只是一味的在为别人忙碌。 还不等她计较片刻呢,便听见旁边传来几声惊叫,而后,显然有人发觉了此时的境况。 这下子,原本想着靠武力来恐吓这些人,让他们都不要乱闹的官差,一下子也都蒙住了,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场景? 官差互相看了一眼,随后有人主动发问。 “这是怎么回事?此处即是茶酒之家,为何会有人在此大动刀兵,甚至还闹出了人命?” 说书先生和茶楼的老板一脸尴尬的解释:“原本只是在一群人一块儿说一些闲话的,只是突然从外面闯进来几个莽汉,只因这两个兄弟说话不好听,便痛下杀手,我等也实在慌乱的紧。” 这没头脑的一句话,可没人愿意相信,质疑的人里头就包括此时的官差,显然,他也并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既然无仇无怨,对方又何至于要至尔等于死地,尔等莫不是做了什么惹人厌烦的事情?” 他这样一发问,没有人再说的出什么了,这事倒也算是违法。 对于衙役的盘问,之前没有人敢回答的原因是,这事涉及到了皇子的母亲,本来也的确不该百姓们随便攀扯的事,而今百姓们竟然说出口了,少不得要有人来追究毛病。 可如今,官差面前也没人胆敢说谎,便只能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老板一脸急切的解释:“要不是这位姑娘出手相助,我等恐怕早都已经一命呜呼了,还要多谢这姑娘才成。” 这个官差闻讯,就把目光转移到这边的杜悦溪身上,眼神中带些打量,同样也并无半分善意的说。 “你是什么身份?是哪里来的人?家住何方?把你的信息仔细交代清楚,无缘无故就在街头上救人,此事殊为可疑。” 原本杜作息也不觉得配合调查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儿,而今他这样开口,倒一下子就暴露了他的无知。 杜悦溪扪心自问,如果换作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甚至还让好人因此寒心。 “我的信息倒是也不难,简单的很,只不过我心中尚有一个疑问,不知您可否为我解答一番?” 不必说面容,只猛地一听声音是这样一位绝世佳人的悦耳之音,就让官差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他一脸奇异的朝其他几人看了过去,顶着其他人同样惊讶的脸庞,他沉着嗓子说。 “不管有何事,姑娘只管大胆去说就是,我等自然会全心全意为姑娘做事,当然了,这件事儿实在是涉及的人和物居多,恐怕日后还少不得需要姑娘配合的地方,所以我等才有此发问,不知姑娘是否可以实话实说?” 听了这话,杜悦溪微微欠身,对他行了个万福礼,这才说。 “即是如此,还请大人只管开口相问便是,小女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有一样,今日之事,虽是小女子路见不平,仗义所为,然此事关乎太多人,小女子不希望透露我的身份,也不敢在外结仇,还望诸位成全。” 众人都因此而三缄其口,那官差也同样并不例外,杜悦溪这才笑着看向他们几个问。 “诸位而今一个我是见义勇为之人,也是诸位的救命恩人,今日若无我,恐怕损伤更加严重,何以还要怀疑我的身份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起来,谁也没想到,这女人竟胆敢直接开口相问。 “虽然你这次救人有功,然此事也绝非易事,尚且并不是你一人能力所能为之,我等虽是多嘴问一句,但也是为了天下太平,更是为了尽早抓捕到幕后真凶。还大家一个公道。” 其中一个官差一正词严地说,听了这话,杜悦溪就更笑了起来,一脸讽刺的问。 “那又如何?即便想要抓到幕后真凶,如今半分线索都没有,倒不如趁着如今已知的线索去解决问题,顺便再去镇南王府,同镇南王亲自请罪才好。” 这些官差一下子都愣住了,不知这是为何,一个小小女子竟敢开口闭口提及王爷的身份,莫不是这女人背后有什么奇特的背景不成? 众人的眼光里一时就有了些奇异,一下子,也没人胆敢开口多说什么了,个个都想探听一下这女人是个什么身份。 杜悦溪却浑不在意这些,站在众人跟前朗声说:“那二人进门就喊喊打喊杀,偏偏言语之中还直白提及自己是镇南王府之人,可在言语试探之下,却说不出半分与镇南王府相干的情况,如此做法,岂不是故意陷害?” 第一百一十一章 激将法 听了这话,那些官差一下子都震惊了。 这可完了,陷害镇南王,那是多大的罪? 更何况,这三爷可不是什么好性格的,如今在京城中,正是处处受打击的时候,眼下这不是要惹到他头上去吗? 这些官差的眼神都变得有些犹豫了起来,显然谁也不想去触这份眉头。 杜悦溪见到他们动作停顿了下来,不敢再多说别的了,才冷冷一笑,语气当中带着讽刺的说。 “诸位,如今正该准备好亲自去同王爷请罪才是,就不必与我计较这些了吧?” “当街之上,叫人随意伤害两个百姓,还偏偏想要栽赃嫁祸给镇南王,这是尔等以及官员之错了,何苦还要再来计较我这个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呢?” 听了这话,有不少人也为之连连点头。 也正是如此,今日还真是多亏了这个小姑娘救人,否则恐怕他们几个的性命也将不复存在了。 眼下出了这事,他们还真得帮小姑娘一把。 于是就有几个人主动站出来跟着打保票。 “此事我可以作证,正是如此,当时这位姑娘是保护了我的,甚至还以身犯险,虽是身怀武艺,但也是热心之人。这官府的调查方向似乎也错了吧?” 另外,也有人连声称是。 迫于重压之下,又在众目睽睽之中,这几个官差也只能连连点头,而后先派了一堆人去追那伙贼人,另一队人则是准备封锁现场,等人支援。 额外还要回去给大人报信,此事若真涉及到皇妃,又有人假冒镇南王府之名声做出如此事情,只怕他们还真是整个衙门都得到镇南王府去认罪去。 于是趁着众人都手忙脚乱的空档,杜悦溪在人群中寻了个错漏,也默默的离开了此处。 等到那些人回过神再来查找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那位仗义出手的姑娘了。 所有人都记得那位女侠,但却没人能说出那位女侠长什么样子来。 只因那女侠面上带着薄纱,身形又实在是太接近于完美,叫人一听,还以为是杜撰出来的人物。 秦淮钰从案件上拿出茶壶,慢悠悠的倒茶。 待到金黄色的茶汤逐渐盈满水杯,他才默默的放下茶杯,而后一翻手腕,用内劲将桌面上的两盏茶全都推到了旁边的人手中去。 旁边的两个人早都已经吓坏了。如果杜悦溪在这儿的话,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其中一个,可不就是那个对自己要痛下杀手的矮胖子。 那胖子一脸惶恐之色,斗大的汗珠像是雨水一样,顺着耳鬓流到下巴上,语气也满是瑟缩。 “属下未能考虑王爷的名声,擅自作为此事,干扰了王爷的清名,还请王爷处置,属下别无二话,更不敢心生怨言。” 秦淮钰之前拿起茶杯,在鼻子下面轻轻飘过,然后放下茶杯,这才睁开眼,语气淡淡道。 “错了,你虽是做事有错,虽然错误却不在你说的那件事上,而是在另一件事上。” “本王再给你个机会,你自己慢慢的细想,不要着急,总得知道自己是哪犯的错,才好改正不是?” 对方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如获至宝,一脸心虚的跪在地上,语气万分恭敬。 “王爷所言正是,王爷所言正是,属下领训,属下这就回去反省,一定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这话,他转身欲走。 秦怀钰叹一口气,点点桌子上给他倒好的那杯茶,语气里头带着些宽容的说。 “你也太惶恐了些,便是一杯茶,也不敢享用饮了这杯茶再回去吧!好好想想哪做的不对。” 他赶紧连连点头,也来不及思索,拿起茶盏一饮而尽,又拿起放在一边的宽刀,转身就要离去。 可是等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猛地捂住了脖子,而后身子一顿,整个人狼狈的倒在了地上,连一句话也没能说的出来。 秦淮钰叹一口气,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侍卫。将这尸体拖去处置了,吓得旁边那个高壮些的男人瑟缩不已。 不必多想,惹怒主子的下场,自然是要把尸体拿去喂狗的。 他见过无数人受这样的处置,只是没想到,今日到他们兄弟二人头上了。 他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没想到秦淮钰暗叹一口气,转身态度如常地对着自己,仿佛刚才杀了自己过命兄弟的人不是他一样。 秦淮钰将那个茶杯倒扣下来,语气当中略带唏嘘:“是个好汉,只可惜脑袋跟不上,太过粗莽,他这下可以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了?只要想好了,下辈子不再犯就是了。” 他的语言平静至极,但里头蕴含的丝丝杀意,让一贯把人命当做玩笑的壮汉都忍不住瑟缩起来。 秦淮钰这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对着旁边瑟瑟发抖的壮汉说。 “不必慌张,你那鲁莽又一无是处的弟弟已经替你抵了命,你而今并无性命之虞。” “其实本王爱才如命,若非他自大,也不至于为此赔命,你可要好好学学,改掉这个习惯,本王不希望你们两个那么快见到彼此。” 那人赶紧瑟缩着点头。 正在他想着自己要不要脱离开这人的时候,对面的秦淮钰又紧接着补充。 “对了,你妻子前几日为你产下了而已,我亲自去看了,生的白胖。是个不错的孩子,与你约莫有七八分相似。好好替本王做事,来日或许你无法加官进爵,但一定会报在你的孩子身上,你是个懂事的人,想必就不必我过多提醒了吧?” 那人赶紧连声称是,连兄弟的死也顾不得了。 便是兄弟死了,那也是人各有命,大家都为钱财而来。 可眼下王爷给了这么大的好处,再加上自己还平安无虞,他也就顾不得那些了。 他只想着仔细回顾今日的事情,给王爷一个利索的交代,如此,也不愧对王爷的抬举。 “属下怀疑,那女子是镇南王府里头的,否则她不会那么快反应出来属下的身份,甚至明摆着就是为镇南王开脱” “属下申请带人去探查镇南王所经营的一切生意,若发现此女,属下有信心一击即中,将其毙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比试 那汉子才刚刚表完忠心,便听见王爷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浓郁的不满气息,吓得他立刻就闭上嘴,不敢再多说话了,唯恐触怒主子,没淘到好,还丢了性命。 秦淮钰冷笑着看他一眼,满是讽刺的说。 “你若真有这样的本事,便不会被人如此玩弄了,既然技不如人,就该乖乖认错。” 听说主子话语里头带着训斥的意味,显然还在对自己之前的行为而不满。 那矮胖汉子赶紧连声答应着,直到外头有人轻轻敲门,秦淮钰颇为嫌弃地一挥手,叫他离开。 矮胖汉子即刻转身离开,不敢在此逗留。 等到他离开之后,外头的这个年轻人阔步走进来,语气当中带着纳闷的问。 “主子近来似乎心情不是很好,自打数日前自乡下归来之后,即便是在朝政上顺顺当当,可主子仍是一副郁郁寡欢之色,性格也较往日里更加暴躁易怒了,不知可是在乡下有何奇遇?” 秦淮钰皱着眉头看他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的意味。 那年轻人却半分不慌,仍是一副笑眯眯的姿态,好像看不出主子不高兴一样,笑着说。 “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属下想的是为主子分忧解难,主子若是如此抗拒,属下不提此事就是,主子不必如此介怀。” 听了这话的秦淮钰微微皱眉。 过了好一阵子,他语气缓和了许多,若有所思道。 “或许真是我这阵子处处不顺的缘故,方才情绪激动之下,竟然再次杀人,派人给他家中多送些抚慰金过去,也不枉他为我卖命一回。” 年轻人笑着连连摇头,主动给他倒了一杯茶,又说。 “非也非也,主子这阵子虽是心情不好,然而那人也实在是愚不可及,就连栽赃陷害事情都做得出来,如今京城中有力的竞争者,也只有主子和镇南王,他既然这样说话,岂不是明摆着向众人宣告,这事儿是主子的主意?” “这人赔上性命,半点不冤枉,反而是险些糟蹋了主子的名声,为此付出些代价,也是该的。” 有人如此宽慰,秦淮钰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年轻人察言观色,见他情绪稳定许多,这才又问他为何这阵子会是如此形状? “其实这段时间内我早就注意到主子您的情绪不大对了,只是一来,而今朝政繁忙,主子如日中天,此事不影响主子占据有利地位,所以我才没问。” “而今既然已经干扰到主子了,此事便必须得要个结果了,不知在下是否是可托付之人,能让主子对我实话实说呢?” 秦淮钰这才叹一口气,抬手叫他一块坐下,客气地说。 “我自然相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即使愿意重用先生,自没有怀疑先生的道理,当然也愿意和先生休戚与共,消息共享,只是此事实在难堪尴尬,还容我慢慢措辞,仔细思索到底应当如何说来才好?” 那年轻人也并未催促,坐在一边摇着羽扇,慢慢的听他叙述起所有的事情来。 在这中间,就连他听到杜悦溪的一些举动,也是连连啧啧称奇,语气当中万分感慨地说。 “若真如此,那便是再厉害不过的,能有这样的本事,就已经足够证明这女子的能耐了,所以倒也不算主子吃亏,只不过是慧眼识真英雄罢了。” “若说遗憾,属下倒觉得,主子是在遗憾此等人物并不能为自己所用,实则无关儿女情长。” 秦淮钰听了这话,有些不大相信这个结论,一脸纳闷的问。 “先生此言可是真的?我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这样的感觉,那女人容貌秀丽,自不必说,天下却多的是容貌秀丽之人,可如她这般实在少见,我只觉得是,魂牵梦绕。” “尤其是她对我失望的时候,更叫我觉得心痛难耐,我也经常在想,若非有那些纠纷,我当不会辜负她才是,否则,以我率先接触她的这份恩情,她就必定不会背叛于我。” 那年轻人哈哈一笑,怡然自得道:“便是真的没能得到,又待如何?一旦殿下手握天下重权,难道还能搞不定一个女人吗?届时天下美人投怀送抱者,比比皆是,恐怕她也未必就是那个例外。” “既然殿下都已经说过,她在遥远乡下,也仍然一心向往京都之盛景,可见绝不是那等干于平庸之角色,那么殿下要做的,反而更该是增长羽翼,尽早拿住天下。” “不过是一舞姬而已,日后纳入后宫做个小小美人不也使得?何苦为此事担忧?” 秦淮钰如瞬间清醒一般,连连点头,语气当中也带着些感慨。 “是啊,如今看来,倒真是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即使如此,那倒还不错,总算能有个结果,但此人绝对不能被老三得去。” ”这女子智计出众,若是被老三得去,恐怕会成为老三的一大助力。” 那年轻人笑着连声称是,这下,他解了心疑,立刻一脸打趣地笑着说。 “不怪乎众人都说,殿下自打这次乡下之行之后,便是神思不属,原来竟是被美人夺去了心智。” “此事可再一,却不可再二再三,殿下乃天之骄子,万不能为一女人浪费自己的心力,咱们大业未成,何以沉迷女色?” 秦淮钰也连声点头,二人又探听了一番宫中的计策以及皇帝现在的情况,这才了解了当下的情况,各自离去。 而杜悦溪此时已经迅速买了些药材,而后回到流云阁。 换了衣服之后,泡了药酒,她专门送过去给孙娘子了。 正趴卧在床上的孙娘子一脸感动,笑着喜悦地说。 “又因此事多劳动你一回,真是不好意思。” ”这事儿本就是我对不住你,而今又叫你为我费心了,你也别光想着我,赶紧好好参详参详舞蹈比赛才是正理,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否答应?” 杜悦溪根本不用多想,就能猜出她心中所思之事到底为何,笑着说。 “孙娘子所虑之事,不过须臾小事,我不是那种会强逼死人的人,日后还要在此处容身,自是以和为贵,我也不想胡乱惹事,娘子只管放心便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不服 孙娘子闻言就松了一口气,笑着有些愧疚的说。 “此事是我对不住你,只是我也着实无法。” “我那日一见便知,你是个真正的天才,于歌舞之道上,颇有天赋,我那妹妹愚不可及,如何能与你对抗?” “所以我才对你充满信心,只是你二人如今比赛的赌注这样重,我又不由得担心她的境况。” ”她心高气傲,一旦落败,再加上又要如约伤及自身,我日后又如何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呢?” “此事是我自私,就全当我先欠了你一命,日后若有机会,我必定亲自奉还。” 孙娘子说着说着,语气里头也有些低微的意思,显然也是担心自己的举动如此愚蠢,会被人耻笑。 孙娘子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其他人耻笑自己的内容了,就如同主子所说,自己这样优柔寡断,伤的不只是自身,也是外头的声望,更不利于大家团结。 可孙娘子实在无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不能做不到。 可杜悦溪却半分没有讽刺,反而感同身受地笑着说。 “娘子不必多言,此事我也感同身受。” ”我同样为人长姐,携带幼弟投奔于此,也是日日不敢懈怠,否则我又如何能知道这种感受呢?” ”娘子只管放心便是,日后咱们是一家人,咱们又有同样的感受,我自会多体贴娘子,只希望娘子的一番苦心能被理解才是。” 孙娘子还没等说话呢,外头便传来一声嗤笑,满是讽刺的说。 “什么一番苦心,你这又是在哪儿卖弄呢?又在跟谁说对我是一番苦心呢?” “高高在上的孙娘子,我楚瑶即便是再不济,也觉没轮到你对我如此上心呢。” “我虽不像你,有主子暗地里护着,但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孙娘子就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你还是好生考虑你自己的事儿吧,莫要掺和我的事情,你我既然打赌,我自然是愿赌服输,哪用得着你们两个在这逢场作戏?” 听了这话,孙娘子一愣,显然没想到这话会被人听见。 她有些惊讶地支起身子朝外看去,果然见到楚瑶的身影就在门外。 “你在门外做什么?有话进来说!” 被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楚瑶也不遮掩,直接用力推开了跟前的那扇木门,满是嘲讽的站在门口,一脸讽刺道。 “你们二人的戏码做的也够真心诚意的,若教不懂事的人一看,还真觉得你们二人都是好人,谁知道都是伪善。” 孙娘子深叹了一口气,即便楚瑶如此咄咄逼人,态度恶劣,她也并不曾有过半分愤怒之态,反而微微皱起眉头,语气当中略带苦涩道。 “楚瑶,这些事情你尚且不知,所以也无法怪你,可是你不能如此冤枉好人。” 还不等楚瑶说话,她便随后解释。 “你对这些事情置之甚少,也不知道杜姑娘的本事。” ”杜姑娘是个舞蹈一道的天才,你练了这么久,都没能有进步的洛神舞,只消三日,杜姑娘便已经可以粗略过上一遍,假以时日,多加练习,你必然不是对手。” ”难道在这样的事实之下,你还要负隅顽抗吗?承认自己的不足,就真的那么难吗?” 楚瑶冷哼一声,看着两人的眼神里满是凶恶之意,一脸讽刺的说。 “若真有不足,我自会亲自认错,可我半分不足都没有,凭什么认错?难道我要像你一样?卑躬屈膝的做个惹人垂怜的哈巴狗吗?” “我与你可不同,我既有真本事,自可以在任何地界立足,也绝求不到任何人。” 孙娘子还要再劝,杜悦溪却一叹,颇为无奈的说。 “有句话说得好,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这话,今日我也想同样劝说给孙娘子。” “孙娘子虽能看清局势,可楚姑娘看不清楚,姑娘恐怕正志得意满于自己很快要做在京城头一把交椅之上,所以正看不上我这个下里巴人。” “所以,孙娘子劝再多遍也毫无作用,恐怕楚姑娘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还认为是孙娘子故意损她威名,倒不如把此事留到日后,看到真相之后再做定夺,总之我一定会做到答应孙娘子的事情就是了,孙娘子也不必为此忧心。” 孙娘子也只能叹一口气,默默的低下头道了句谢。 而后未免杜悦溪在此受再多的攻击,她只能对杜悦溪说。 “罢了,你先回去歇息吧,既然她如此顽劣不堪,你们二人又不能发生冲突,你便赶紧回去歇息片刻。也正好可以给自己养精蓄锐。” “下人若有不到之处,可以随时与我说,底下那些下人们都是可以任意差遣的,你也不必介怀,凡有事情只管随意打发便是,不要过于拘束了。” 杜悦溪笑着称是。 流云阁的丫鬟一个个都颇有规矩,即便是二喜这个低阶丫鬟都颇为懂事,丝毫不敢招惹姑娘们,连带对着杜景之都万分客气,没有一点恃才傲物的想法,显然是很受了些规矩调教的。 此事不知是否也启发到了另一边的楚瑶,楚瑶立刻厉声坚持。 “对了,我还有一事要说,此处即是柳云阁,又不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怎能擅自容留外男呢?” 孙娘子一脸莫名,神色之中全是疑惑不解。 “你可不要胡说,此处全是姐妹,何时曾有过外男?你这样说话,岂不是叫姐妹们寒心?也是置姐妹们的清白名声与不顾。” 孙娘子皱着眉头,万分谨慎的说。 楚瑶却浑不在意,她皱着眉头反驳。 “怎么没有?不是你亲自容留了他们姐弟二人吗?姐姐是要在这谋生的,不管水平如何,你偏要收下这个下里巴人,我也不说什么。” “可是那弟弟却是个吃白饭的,咱们这儿什么时候成了收容所,还要收容他们家的孩子了?” 这句话就让人有些无奈了。 孙娘子更叹一口气,看向楚瑶的眼神里带着为难之色,颇为无奈的说。 “你怎能如此说话,当初你我二人无处容身之时,难道不是红姨收留了咱们两个?” “当初你我既然能被收容,而今在收容其他人,又有何错之有?人人都有落难之时,你难道能见死不救?” “更何况,那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你怎能和孩子过不去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评判标准 杜悦溪之前还曾经想过,这京城之中的舞坊的确是包容性比较强,竟会容许自己带着杜景之一起生活。 可没想到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原来不是舞房的包容性强,而是孙娘子故意为之。 这是她心存仁善,不愿意要自家姐弟分离,可没想到,这事反而还给孙娘子带来了麻烦。 楚瑶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而今瞧不上杜悦溪,自然要处处与之为敌。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些事我可不管!” “我只告诉你,眼下咱们的规矩,就是京城之中没有一个地方留下这么多外男,此处更是如此!” “既然你说流云阁的姐妹都是清白之身,就不必再此容留外男,男女七岁不同席,那小崽子怎么也有六七岁了,就必须要赶出去才行!” “否则我们姐妹无处容身,到时候清白名声毁于一旦,谁能还我们姐妹一个清白?” 孙娘子万分无奈,看向旁边杜悦溪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为难。 “此事是她不懂事,你别生气,我来劝她。” 杜月欣本打算忍气吞声,自己不能做拖累孙娘子的事情,所以她也只想息事宁人,只当是自己是个聋哑人。 杜悦溪看了一眼楚瑶,心中满是不忿。 这个不服气的眼神,被楚瑶抓到,之后,楚瑶却更像是得到了把柄一样,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就一脸讽刺的问。 “怎么,心虚了?” “我就知道,你这个小贱人不是什么好角色,眼下不过是想利用我阿姐,所以才会这样。” ”不过,恐怕你是想不到,即便我楚瑶一死,也绝不许叫你达成所愿!” “我告诉你,有我在一日,不管你我的舞蹈好与不好,你都不可能留在留下!” “赶紧给我滚出去,这等乡下地方来的低贱货色,万不能留在流云阁,日后,流云阁又当如何接待这些达官显贵们?”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就连孙娘子也没忍住看了,强撑着站起身子,扶着床边的柱子冷声喝斥。 “楚瑶,你给我闭嘴,往日便是有再多麻烦事,我也只当我是你阿姐,对你多有包容!” “可今日你又说出伤人之言,我万不能容!” “你赶紧给杜姑娘道歉,否则,这流云阁内就要用规矩来说话了。” 楚瑶冷冷一笑,神色中尤为讽刺,满是嘲讽的笑着看了孙娘子一眼之后,大言不惭地反问。 “什么规矩?你说的规矩是指你和主子两人任人唯亲,还是你自己凭借美色攀附主子,最终得偿所愿成为阁主之事?” “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平日里叫你一声阿姐,你就能肆意妄为,只不过是我不耐烦与你计较而已,若真是比较起来,你与我何止是相去甚远,简直是天差地别!” 看着孙娘子被气得险些扶不住旁边栏杆的样子,杜悦溪气得莫名,朝着楚瑶训斥。 “孙娘子处处为你着想,而你却不思进取,只想着为这些名利之事而计较。” “只看肚量,孙娘子早就比你强出百倍去,你如今既然非要与我比试,我也已经应战,你又要如何?” “我告诉你,楚姑娘,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我更是如此。” “我向来自认睚眦必报,绝不可能对你低头。” “今日我就告诉你,一旦那日你输给我,到时候即便你不必离开流云阁,我也一定要让你当街对我道歉,从此以后做个使唤的奴婢,来伺候我们姐弟二人。” 楚瑶哈哈大笑,对待杜悦溪的态度里,显然是满满的瞧不上 “伺候你们姐弟二人?”楚瑶满是讽刺:“你们两个货色,还想让我伺候你,就算是舞蹈有长进,又能如何?难道还想为你身边的那个小杂种挣个一席之地吗?” 杜悦溪闻言大怒,即便杜景之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可自己竟然占据了这副身躯,就必须为她的事情负责。 更何况杜景之从自己睁开眼的那一日就没有少过对自己的维护,楚瑶不过是个同为舞姬的人,又凭什么要对自己的弟弟口出狂言? 杜悦溪来了火气:“道歉。” 楚瑶一脸好笑的看着她,眼神中满是讽刺,一脸强硬的说。 “道歉,我凭什么道歉?我告诉你,我的话没有错,就是一个小杂种!” “还想让我伺候?我从小长在流云阁里,是这里最最优秀不过的姑娘。” “京城中的达官显贵想看我一支舞,尚且要等到我有空的时候,我还要去伺候一个小杂种?你未免自视过高了!” “我告诉你,就是我死,也绝不可能让你们姐弟二人留在这里!” 听着对方一口一个小杂种,杜悦溪真的忍无可忍。 这一次,她不想再顾及孙娘子的情分,直接上前一步拉住楚瑶的头发,逼迫的她微微向后仰。 而后双手张开做五爪状,扣住了楚瑶的脖颈,让她憋得脸色通红,难以呼吸,不住急促的拍打着杜悦溪的手臂。 “放开,放开我!” “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动我?” 听着她仍是不思悔改,即便到了此处,也还要强行和自己作对,杜悦溪真的忍无可忍。 直接抓起她的衣襟,反手就要把他扔出去,孙娘子赶紧急切地伸出手,一脸着急的说。 “杜姑娘,千万不要如此!” “请杜姑娘看在我的这份薄面上,不要对他动手,瑶瑶不过是嘴太欠而已,我一定会好生管教她的!” “从今天开始,我会额外叫人单独去照顾你弟弟,给你弟弟一个单独的房间,用来居住和学习。” “对于舞姬来说,一旦有什么伤,那都是致命的,她只有跳舞一个能耐,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呀,求杜姑娘不要绝了她的生路。” 杜悦溪连连叹气,自古都是慈母多败儿,却没想到孙娘子这样照顾的颇为细致的姐姐,也一样会教育出不懂事的妹妹来。 可孙娘子相求,杜悦溪也实在没法子,只能皱着眉头冷淡的说。 “我告诉你,今日,是唯一一次我放过你,若再有此事,我必定要了你的命!”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认错 说完这话,杜悦溪就松开手,放过了在自己面前的楚瑶,可楚瑶又哪是那么听话的角色呢? 她刚刚被放开,就迫不及待地挡住了门口,转身朝门外一声大喊。 “姐妹们,快来人呐,这个乡下丫头要杀人,她想要了我的命。” 声音传出去老远,一瞬间,所有的姑娘都凑过来看,急切的问。 “啊,怎么回事?杜姑娘竟有这样的本事,还要喊打喊杀?” 楚瑶不可能放过这个给杜悦溪身上泼污水的机会,拉着衣襟,一脸委屈的大喊。 “是啊,就是她要杀我,还鼓动我姐姐把我从这里赶出去,若非我聪明,叫她们放开我,恐怕我此刻早已经毁容了。” 杜悦溪简直要气笑了,见过埋汰人的,没见过这么会做戏的。 “楚姑娘,你是不是有些颠倒黑白了?” 杜悦溪上前一步,拦住她的脚步,皱眉反问:“明明是你辱骂我姐弟二人,说法难听至极,我只求人主持公道,难道也是错?” 楚瑶一贯嚣张跋扈,头一次受这样的委屈,更恨不得立时找回场面才好。 “你求谁主持公道?谁又能给你主持公道?” 楚瑶泪盈于睫,拉着衣襟,不顾形象的反问。 “你倚仗自己会点儿粗浅的拳脚功夫,便对我恶言恶语,还想要求人给你主持公道,你可知这是恶人先告状?” 姑娘们一时都有些为难,目光四下看着不知道该信谁的说词。 杜悦溪来了恨意,处处作对,时时找茬,还偏偏惹祸后再装好人,楚瑶未免也心机太深! “你我之间谁是恶人,岂不是一眼便能分辨清楚的?你楚姑娘颇负盛名,早就瞧我不顺眼,而今摆出这副弱小模样来,到底是何目的?” 杜悦溪自认自己没做过错事,半分也不怯场。 “今日之事,除去你我二人之外,也就只有孙娘子最清楚,倒不妨让孙娘子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也省的你觉得我欺负你。” 众人眼神中就多了几分了然,这不失为一个好策略,孙娘子总不会胡言乱语就是。 楚瑶眼珠子一转,赶紧反驳:“阿姐再仁慈不过,本就同情你们姐弟二人的日子过的不好,又怎么可能会驱赶你们?” “便是给你们一口饭吃,也绝不会把你们赶走,所以自然不会说出真相就是。” 杜悦溪更是冷笑。知道维护阿姐,但却独独针对自己,可真是目标明确呀。 “那你又要如何?你只说自己委屈,可你恶言伤人在先,又意图赶我姐弟二人出门在后,你还真当我是个软柿子,随处可欺不成。” 杜悦溪也觉得她的行径实在可笑:“既然你也知道此地主事人是孙娘子,此事与你自然无关,你却与我姐弟二人多有不对付,难道是你觉得我的到来威胁了你的位置?” ”如此小肚鸡肠,光凭这份心气,也成不了京中最善舞的舞娘。” 一句话就让对面的楚瑶恼了,楚瑶恶狠狠的朝这边看着,眼神中仿佛能喷出火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评价我?不过是没见到我的本事罢了。” 提起自己的本事,楚瑶一脸得意:“我在京中年少成名,一曲剑舞,更是引无数贵人折腰,难道你还能是我的对手?” “乡下以色侍人的贱货而已,怎么着也没学会京城中人的傲气,而今还妄图凭你那微末的本事,在京城立足,简直笑话!” 对方一口一个贱人,骂的格外顺口,杜悦溪忍无可忍。 “既然你最骄傲的就是剑舞,那不如你,我就从这上比试,也不算我欺负你。” 楚瑶有些疑惑,不可置信的问:“我们说好是半月之后比试的,如今比试,倒像是我更欺负你了。” 杜悦溪冷笑一声:“谁说那就不能再比一场的?今日我与你再比一场!” 楚瑶不敢置信,这乡下丫头竟敢再次提出和自己比试,还要提前动手,简直是自取其辱。 楚瑶紧紧盯着她,问:“晚间的时候,我若凭借剑舞赢了你,日后凡是我所到之处,你须得退避三舍,凡是我选中的歌舞,你都只能退而求其次,如何?” 众目睽睽之下,被架在高台之上的楚瑶下不来台,也只能点头答应。 “呵,真是班门弄斧,这舞蹈,我还是京城中的头一份呢!” “那今日晚间,就看这些客人的表现,我轻易不外出跳舞,所以今日之事不宜闹大,就以客人的掌声围号,谁的掌声响亮,赏银多,谁就赢了。” 对方定下比试的内容,楚瑶自然也就定下比试的规则。 二人站在空地击掌,算是此事达成。 双喜急匆匆的上前迎接姑娘,一脸急切,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慌张。 “姑娘也太意气用事了,怎能拿剑舞跟楚姑娘比呢?那是楚姑娘最擅长的地方,姑娘这次自然是要吃亏的。” 说完这话,见主子仍不上心,双喜又跟在身后絮絮叨叨的补充。 “这满楼的姑娘,都各有长处,可偏在这个舞蹈上没人胆敢触姑娘的霉头,她一出手,旁人也只是笑话而已。” “本来奴婢还想着,若是在半个月以后的洛神舞上,姑娘应当发挥的与其相持平,怎么也能够留在此处的?” “可姑娘如此意气用事,更让人无话可说,难道姑娘不知这事影响多重吗?” “这一下子要是输了,恐怕姑娘从此在楼里就抬不起头来了。” “前几年就有一个姑娘被逼得实在没了法子,只能被家里人领了回去,又到京城之外找了一个小舞坊,整日只能跳舞给那些贩夫走卒们看,那身价,可和这些王公贵族们大不相同了。” 双喜一个小丫头,也太能絮叨了一些。 杜悦溪满脸无奈,拍了拍双喜的脑袋说:“天塌下来,自有个高的人顶着呢,与你无关,闭上你的嘴,好好去给姑娘我端点点心来,今日太耗费体力了,我还得休息休息呢。” 听了这话,双喜就更着急了。 就连旁边几个路过的姑娘都露出来一脸的错愕,仿佛认定,杜悦溪这次是输定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上门 杜悦溪一脸不在意,回到房间,在双喜端了点心还絮絮叨叨的情况下,一脸无奈的给双喜塞了两块糕点,让双喜也好好的吃些糕点,放松放松。 双喜无奈表示:“姑娘也该比量比量才是,莫说其他,便是这里的剑,就比外头的多重上几分!” “姑娘若不摸索一下,先练习练习,等到真正开始比试的时候,姑娘连剑都提不起来,岂不是更叫人笑话?” 杜悦溪浑不在意:“能重到哪儿去?这事儿你就别担心了,我必不会丢人就是了。” 一直等到了晚间,双喜都没见着姑娘起身跳舞,她心里就更担忧了,眉头紧紧锁着,像是一个为家里糙碎了心的老妈子。 一直到了上台前,眼见着姑娘换了绑着束带的紧身衣裙,双喜就更加着急了。 “不行不行,这衣裳万万不行!” “姑娘有所不知,这衣裙太过紧身些,一点儿也不飘飘欲仙,舞起剑来,可没有美感。” “奴婢曾有幸在大厅端茶送水的时候见到楚瑶姑娘一舞动京城的风姿,长袖飘飘,衣袂飘动之下,更显清新脱俗。” “如姑娘这样,岂不像个市场的泼妇?一点也不像舞姬。” 可任由双喜怎么劝,杜悦溪也坚定只穿这一件。 她这奇怪的打扮下楼之后更引起了旁人的惊讶。 楚瑶只冷冷一看杜悦溪的服装,便是一脸讽刺,难掩得意的说。 “果真是个乡巴佬,就说你穿不出什么好东西了,连个衣裳都不会挑,你这模样,不像是来跳舞的,更像是在这儿劈柴的。” 杜悦溪只看她一眼,并没说话。 锣鼓声声响起,杜悦溪在台下认真观望着台上的表演。 楚瑶不怪能骄傲至今,舞姿的确是鲜言明媚,叫人觉得如九天玄女一般,身姿更是婀娜妩媚。 可问题是,她的身姿太过于婀娜妩媚了些。 “看见了吧?楚姑娘可不是什么小角色呢?那是京城中都有名的。” 双喜捧着小脸,一脸忧心忡忡,显然是担心至极。 “当年楚姑娘那一曲舞,引得京城中人竞相夸赞,那时的风头,便是孙娘子也有所不及,只不过往日里,孙娘子实在太厉害,所以才成了这里的主理人。” “从六岁开始,楚姑娘就学下叉了,后来更是师从名师大家,一举一动如弱柳扶风。” “除去咱们楼里的姑娘知道她性子不大好之外,那些客人们更是将其奉为神女,不管怎么着?姑娘今日是没什么胜算的。” 说着说着,双喜就低头耷拉脑,显然是后悔自己没能劝说姑娘。 杜悦溪微笑:“虽是水平不错,但也不至于神乎其神到这个地步,你未免也太高看她,又太瞧不上我。” 双喜一脸震惊,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人对楚姑娘有这样的评价。 她赶紧环顾四下,见着无人搭理这里的情况,才急切的劝说。 “姑娘就别瞎说了,楚姑娘的名头,那是京城中独一份的,姑娘今日原本就已踢到铁板了,眼下多说更是无益。” 双喜紧张的解释:“我也想过,只要姑娘好生认错,此事必定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孙娘子从中帮着周旋呢,不会叫姑娘吃亏就是了。” “姑娘若是力有不及,就别上台去了,咱们实在是比不上。” 双喜也想最大程度的减少损失,也的确是设身处地的在为杜悦溪着想。 杜悦溪又不是对舞蹈一无所知,经历过长袖坊的教导,再加上她本就有些功底,不说其他舞蹈,可偏偏在这个上面,杜悦溪自认无人可及自己。 不说其他,就是那些军体拳也不是平白练的,哪个拿出来不能为自己挣个名声。 “你这就是偏听偏信了。” 杜悦溪笑着解释。 “你只知其一,恐怕还不知其二。我走到今时,也不是靠容貌得来的。” “剑舞体现的是英姿飒爽之意,然而楚姑娘柔媚有余,却刚强不足。” “你不妨设身处地想想,若战场之上的,兵将皆是如此做派,朝堂又何以长久,江山又何以稳固?” 双喜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是个小丫鬟,哪里想得到这些?只知道楚姑娘颇负盛名,却根本不知此事。 一个年迈的老翁听了这话,侧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欣赏之意,但却并没有打草惊蛇,只笑着摇头:“过度柔媚,全无武士之强硬之感,此等舞,恐怕很难引人入胜。” 双喜闻言,一下子就闭上了想要质疑姑娘的嘴。 既然旁边的一位客人都这样说了,那就说明姑娘的话也不无道理,双喜一下子就更来了兴致,想知道姑娘要怎么来规划这支舞蹈? 舞乐之声渐渐平息,楚瑶微微福身,浅笑嫣然的离开此处。 走下台路过杜悦溪之时,她更是一脸得意之色,仿佛自己已是胜券在握一样。 杜悦溪却半分不着急,笑着朝那边看了一眼,铿锵有力的管弦之声再次响起。 和刚才的舞蹈形成鲜明对比,杜悦溪的动作大开大合,双手执剑,率先挽了个剑花。 而后,双手仿佛沧龙出海一般,动作刚猛有力,全无半分柔情,不像是舞蹈,更像是杀人技。 这场景看得台下的众位学子纷纷皱眉。 其间,几个年轻才子一脸不满的说。 “这动作太过刚猛有力,全无半分柔情,又怎能称是舞蹈呢?谁家的舞蹈是这个模样的?” ”我瞧不上这个表演,无论如何,这个表演我不可能给高分,不知诸位兄长又意下如何?” 其他人也立刻随声附和,显然都是这个想法。 “张兄说的对,这舞蹈全部半分美感可言,实在无可评价。” “罢了罢了,就只当是看个热闹吧,本来还想来这儿放松一下呢,哪知道看看这舞蹈,更叫人心弦紧绷了。” 众人都不看好这个舞蹈。 双喜听着他们的话,越听心越慌,紧张地攥住了手。 等到一曲舞毕,其中一个学子率先站起来反驳。 “这就是舞蹈?简直是滑稽!” 第一百一十七章不收之人 那个学子一脸的怒气冲冲,高声反问。 “自古舞蹈都是以柔美为主,便是持剑之舞,也尚且要刚柔并济,才可做舞蹈。” “她的表演,直叫人心弦紧绷,依我看,这完全不像是舞蹈该有的样子,总之,这个舞蹈我是相不中,其他人可自行论证,我不会看就是了。” 一人开口,其他人自然也是随声附和。 不知不觉间,这反对的人数竟然比欣赏的人数要多出一半去。 杜悦溪将剑背在身后,看着在台下的众位学子一个个都是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想也知道,他们的出身和见识就只在那些歌舞当中。 “诸位学子若是此言有理,不知可否能够听我一言?我倒有一件小事想同几位探讨一二。” 见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杜悦溪才皱着眉头反问。 “各位可能往日里看惯了那些温和的舞蹈,所以对我这舞蹈有不解之处,倒也不算是难以理解的事。” “个人有个人的审美,我无法强求,只是,我心中有一疑虑,想请诸位给我一个解释。” “诸位既然都是当朝举子,一个个也都各有本事,不知可否为我解释此事?” 这些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期间一个年岁较大的伸手相请。 “既然如此,还请姑娘相问便是,我等凡有了解者,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杜悦溪微微颔首,环视周围朗声询问:“琴棋书画,弓马剑术,诸位在君子六艺当中可是样样都学到了的?” 一听这话,就有人摇头。 一个身着细布衣裳,头戴银冠的年轻人面红耳赤,反驳道:“琴棋书画尚且不能精通,我等又何谈骑马射箭?” “弓马剑术全都是富贵人家所学之物,我等家境贫寒,又从何处能学得此技术?你说这话莫不是瞧我们不起,有心讽刺?” 杜悦溪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又追问:“那不提此事,诸位可有几个曾经去过边关,见过战事之残忍,知道江湖之险恶的?” 这一下子,众人全都尴尬起来,刚刚那个人立即连声反驳。 “从军者,皆为下下之选,自古军籍贱籍,下九流的行业,我等贵为朝廷举子,天子门生,又如何能够去做那等卑弱之事?你这是有心找茬!” 杜作息冷笑着看他一眼,眼角之中也全是讽刺。 这次,杜悦溪直直的盯着他,语气坚定地说。 “自古疆场刀剑无眼,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何曾有个贪生怕死之徒!” “而先生只以个人见识,便认定了位居疆场之人全都是出身卑微的贱籍,可对得起他们为你拼死拼杀,争下的这份江山太平?” 闻听此言,诸位学子都默默垂下头去,没有敢再搭话的。 就算是再天真,他们也知道眼下多说一句话,都可能会是要命的说辞。 现在不言不语,才是再好不过的解决方法,多说反而无益。 “我要对这位先生说句不公正的话。” “我问先生可会君子六艺,弓马骑射,先生只说是家境不好,不能样样学全。” ”我又问先生是否了解过国情事态,先生又说是时运不济,军士贱籍,我倒不知,我需要再如何问,方才能够让先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哪里有错?” 那学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子指着鼻头问,自然脸上挂不住,一脸严肃的连声反驳 “有错?我何错之有!” “我虚心读书,改门立户,也同样并非为个人利益驱使,也是为了报效祖国。” “若有你这样的看法,岂不是认为我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则是平平无奇,对家国毫无用处?” “朝廷尚且如今尊重学子,任由学子们多年参加科考,成为举子者,甚至可以免收十年的赋税,甚至还额外有银钱每年补给,这岂不是朝廷看重举子?” “若按你之言,岂不是朝廷有错?难道你是想弹劾陛下之过?认为陛下不该对我们这些读书之人另眼相看吗?” 杜悦溪听出他的意思,就是明里暗里在显示自己身份之高贵,瞧不上他人。 如今甚至还想祸水东引,给自己一个不敬皇帝的名声。 杜悦溪怎能任由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立刻连声反驳。 “我从未说出半句陛下不好,也只是说先生一个人的认识偏差而已。” “我自知身份卑弱,何敢以偏带全,先生而今倒是学会祸水东引,曲解其他人之意,如此理解能力,我倒好奇,先生这些年的书都读到哪去了,莫不是读到狗肚里不成?” “先生若学的是儒家理学,也须知,世上早有孔夫子的名言有教无类,天下众人皆是平等,先生却处处瞧不上其他人,岂不是过于自大?” 这一字一句,全都是对于这人的连声质问,那人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在其他同学的围观之下,面色更是难看至极,反复询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作为天子门生,没有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吗?” “我倒不知从何时起,一个舞姬也敢妄议此事,这些事难道是你能理解的吗?” 对方话语里字字鄙薄,杜悦溪冷冷一笑,一脸讽刺。 “我倒不知此事,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虽为舞姬,却未敢懈怠半分,绝不是只嘴上逞能之辈,如此难道还不足够吗?至少我也好过了某些人吧!” 这指向性太过明显的话,让那书生一脸尴尬。 他皱着眉头仔细看了许久,方才一脸不屑的说。 “无论如何,今日不光是我,我和我的同学们都必定会把这票投给楚瑶姑娘。” “你目中无人,自持高高在上,此等人品,绝无可能引得我们兄弟众人看中。” 他这一脸的不服气,让人气恼,楚瑶在旁边露出一脸看好戏的神色,杜悦溪也已经做好自己今日落败的准备了。 无能之辈,和他们实在无话可说! “欣赏歌舞本是乐事,而今却闹出诸多笑话,平白叫人没了兴致。” 角落里一个人颇有些感慨的发言,其他人寻声望去,中间有几个家世好一些的人,便一脸谨慎地站起身来,万分客气地说。 “不知王爷今日也在流云阁欣赏歌舞,是学生们今日目光短浅,打扰到了老王爷。”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局两胜 老王爷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下起身,然而,却并未如其他人所想,直接就去看那些学子,反而把目光落在了这边的杜悦溪身上。 “小姑娘不错,难得生得花容月貌,身姿刚柔并济,还有一副忠君爱国之情怀。” “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你这孩子只可惜轮落入风尘了,否则必定能够别有一番造化。” 杜悦溪即使知道对方是王爷,也仍是不卑不亢,笑意吟吟地说。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纵使出身在歌舞乐所,人若争气,也一样能够挺直了腰背,做人只怕心思狭窄,毫无度量,否则,即便是位于朝堂之上,也未必会是真正的国家栋梁。” 那旁边的书生羞愤欲死,显然觉得这话就是在骂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是不想把票投给你而已,难道你就能这样肆意妄为的批评我?我是天子门生,你简直是放肆!” 可即便如此,杜悦溪也仍是笑着看他。眼神中没有恨意,也没有太多的个人情绪,像是陈述事实一样慢悠悠的说。 “我并非故意挑起矛盾,也只不过是心有所感而已。” “既然你总说自己是天子门生天子,尚且对军户一视同仁都做不到,你又何敢扯出如此争端?此等人物若是入朝为官,岂不是要叫天下大乱?” “再者,我问及此事,只不过是因为我听你言语之中并无多少对边关战事的了解而已。” “既然此为剑舞,那它的核心自然应该是杀人之技,也不知从何时起,舞剑还成了寻常摆设?” “难道你是觉得,这只不过是大家玩闹之产物,而并非影响到江山之永固吗?” 那人面红耳赤,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杜悦溪继续铿锵有力的说。 “剑舞过于妖娆妩媚,并非谁人之过,却也是国家之大不幸。” “若如此,驱逐外敌之技术,都能成为取乐的玩意儿,可见,全民皆兵的情况无法形成。” “可若诚如你所言,那些军队就用这软趴趴的东西去上阵杀敌,更别谈世代安稳了,他们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已经上算不错。” “所以剑舞虽是歌舞,但却更应刚柔并济才对,我不觉得我的话有错,我也不觉得我的表演有任何问题,先生若有不服气,现今也可以说出来了。” 还不等她说话呢,那安王爷便立刻一脸坚定的说。 “我觉得不错,姑娘所言,言之有理。” “正是如此,若非有那些人拼命拼杀疆场,招招致命,又怎会有今日国之盛况?” “既然如此,我等自该更加尊崇武技才是,怎能将其视作玩闹这东西呢?” “所以我今日到更认为这姑娘的表演更胜一筹,楚瑶姑娘在京中虽是久负盛名,可却出于享乐的安乐乡,并不了解战事之残酷,对此有些误解,尚且可以理解,也实在不足为怪。” “然而,比试就是比试,既分上下,也决输赢,楚瑶姑娘这次是输了,自然也该认输才是。” 原来只不过是大家议论一下的舞蹈比赛,而今有了王爷的加入,一下子就显得越发重视起来,再没人能说出什么了? 王爷的意见都在这儿摆着呢,平民百姓又拿敢开口反对呢。 于是众人都一脸认真的点点头,谢过了王爷今日的评判,就算是稍有不服气的那书生,也只能连连点头说。 “既然王爷如此评论,那只能说明今日的确是这位姑娘稍强一筹。” “既如此,今日的魁首便给这位姑娘吧,楚姑娘暂且落败,如若不服,二人改日再来对决就是了。” 大家都笑着巴结王爷,却没人考虑楚瑶的处境。 楚瑶怒不可遏,气冲冲地走到前头去,在台上对着底下的人环视一圈,冷冷的说。 “我虽出生安乐窝,但这些东西一样是勤学苦练的,这叫剑舞,又不是舞剑,杀气那么重做什么?” “所以我当然不能支持此事,我要求还我一个公道!” “此事,我没做错。我也根本没有落败!” “王爷恐怕是因为曾有过在边关战斗的经历,所以才格外看得上她的本事,可实则她动作招招粗鲁,虽是看得出来用了心,可到底难以叫我臣服,我不服气!难道有王爷的维护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楚瑶的举动惊呆了众人的下巴。 谁也没想到,楚瑶会为了这次的名次连王爷都敢得罪? 在旁边查看这情景的孙娘子更是一脸慌张,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赶紧笑着走到台上去,一脸愧疚的跟客人道歉。 “还请诸位恕罪,楚瑶这是一时急了。” ”她向来自负舞蹈功底不错,哪能心甘情愿的输给一个新人呢?这才有此一事,还请诸位莫要计较,我代楚瑶跟大家赔个罪,诸位在此好吃好喝,我就先带着楚瑶走了。” 孙娘子赶紧上前拉扯楚瑶,想带她一块离开。 可楚瑶自认自己没错,又哪能心甘情愿的答应此事呢? 两人险些在台边争执起来,老王爷这才叹一口气,而后制止了孙娘子的动作,皱着眉头说。 “人有不同,物有相似,楚姑娘为此不服气,并不是坏事,这也是楚姑娘对自己的爱好认真的缘故。” “所以,老身不才,愿意给楚姑娘解决清楚此事,只希望能够化解楚姑娘的心结。” “楚姑娘若不介意的话,就请坐下来慢慢细听吧!” 楚瑶坐下来,眼神中满是戒备,似乎周围都是敌人一样,全然没了往日里的风情万种的仪态。 “就如同这杜姑娘所言,我当初在边关生活了几年。也知道那些军户们的苦楚,而今更知道他们的难处,所以不免对他们多了些体谅。” “作为一个有真实经历的人来说,杜姑娘的表演,能真实的把我拉到当时的情景当中去。” “我只觉得仿佛在一瞬间,梦回吹角连营。所以才对杜姑娘的舞蹈赞许有加。却无关个人情绪,只是欣赏而已。” 笑着看了一眼楚瑶的舞蹈动作,他拿起杜悦溪手里拎着的剑掂量两下,觉得趁手,就模仿了一下楚瑶的动作。 第一百一十九章 贵人 尽管只是一个外行人粗浅僵硬的模仿,也能够看得出二者的动作差距。 同样是舞着剑,楚瑶的动作就显得手头无力,除了把那东西拎起来,勉强挥舞了一阵子,动作优美之外,却像是别无杀伤力,更是只有微微一抬手,就能劈手把她的武器夺走。 “梅花坚韧,牡丹风情,个个都是难得的风姿。” “此处本无分上下,然,这舞剑自然就该英姿飒爽,只剩柔美,可没什意思。” “若说起柔美之舞,我倒觉得孙娘子的洛神舞颇有意趣,可即便如此,孙娘子恐怕也跳不出这剑舞的风韵来。” “说句刺伤楚姑娘的话,姑娘的舞蹈,叫我这个外行人来看,简直是商女不知王國恨,隔江犹唱后廷花之作。” 只是这一句话就足够让楚瑶面色煞白,尽管她的确不了解这些东西,也不过只是依靠歌舞生活而已。 然而,这句话却已经是一个极重的惩罚了,楚瑶实在是没办法接收这样的评论。 “老头子的话实在太重了,若有伤了楚姑娘的地方,还希望楚姑娘莫要与老头子计较。” “老头子愚钝无知,不过是个人意见而已。可是在舞剑之道上,老头子确实实在有话语权的,所以还希望楚姑娘莫要记恨于我。” 听了这话的孙娘子,赶紧连连摇头笑着说。 “王爷实在是客气了,不过是舞姬而已,哪敢记恨王爷呢?” “王爷此言,言之有理,对王爷的指点,我等感激不尽,就不多说话了,还请王爷与诸位好好欣赏歌舞,我们便先行退去了。” 可是孙娘子愿意低头,楚瑶可不愿意,一则今日赌上的是他的名声与地位,二则一旦要在人前对这个死丫头低头,可比杀了楚瑶还难受。 楚瑶立刻连声反对,不管孙娘子怎么劝说,也坚决不愿意离开此处,万分强硬的说。 “就算今日凭借老王爷的帮助,她成功把我从这位置上挤下来,可不代表她就赢了,我更认为她是胜之不武。” 楚瑶态度格外强硬,就连老王爷也一时来了些兴致他挥了挥手,叫孙娘子离楚瑶远一些,而后饶有兴致的捋着胡须问。 “罢了罢了,既然在这件事上你不服气,那倒不如再比一场。” “你说说,比什么?正好本王也想看看,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模样?竟然能够有如此胸襟和抱负。” “这次本王不多说话,你们自己决定比试的内容,还算公平吧!” 这下子,楚瑶就有了底气。 既然如此,那当然就要比自己最得意的了,楚瑶想了想,自己最得意的无非就是洛神舞,她强硬的说。 “既然如此,我也不愿意欺负人,免得你觉得我不讲道理。” “咱们就以洛神舞为比赛的标准。反正我们之后也定的是洛神舞,今日只不过是把比赛提前一趟而已,不知你意下如何?” 杜悦溪没有反驳,答应了他的比试,二人各自下台准备打扮去了。 等到下了台之后,双喜一脸急切地揉着衣角,语气里带着满满急切地说。 “这可怎么办?就算是这次赢了,可也只是侥幸而已,姑娘手中没有合适的衣裙,更跳不出洛神舞的风姿!” “这下可怎么是好?赶紧想想办法吧,姑娘,您在这儿还没有做新衣裳呢,这下子可没办法了。” 杜悦溪笑着看了双喜一眼,她也在考量。 听说洛神舞最最出色的就是它的服装,格外的引人入胜。 可自己眼下实在是没有服装,也的确是个难题。 只可惜眼下没有一个人能帮的了他,反而更多的人都是在旁看热闹 孙娘子一脸为难地走到这儿来,动作还一瘸一拐的,然而她却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她拉着旁边的杜悦溪说:“我知你没有准备,所以早就把我的好了,你看看我的衣服,你能不能穿?” 孙娘子说完这话,就拉着杜悦溪往外走,直到把人带进了自己的服装间,她才赶紧拉着杜悦溪去试服装了。 不得不说,孙娘子当初是何等名声?杜悦溪不知晓,可她的舞蹈服确实不少,杜悦溪连连赞叹。 “看来上一个能够完整跳出洛神舞的就是孙娘子了,如此,也不怪楚姑娘心生嫉妒。” “那我就今日换上衣裳,勉强一试,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孙娘子多多提点。” 杜悦溪换了衣裳。 没想到这衣裳出乎意料的合身,看起来竟像是她自己的一样。孙娘子也是赞不绝口,连声称赞她的打扮合适。 而后才引着他一路到了台下,等到临上台前,孙娘子又赶紧劝说。 “只希望你记得咱们之间的约定,而今为了帮助你,不叫你受委屈,我连妹妹都放弃了,只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 杜悦溪连连点头。 对于楚瑶,她虽然没什么好感,但也还不至于就要对方去死的地步,只是要改改她的习惯而已。 楚瑶虽是早已经练习过很长时间,但因为她过于自大,所以在这次舞蹈之下,并未得到什么好评,反而是有了一个重大失误,一屁股跌落在地,险些把自己摔坏,仪态也丢得一干二净。 所以赌悦溪就是不战而赢,不过,杜悦溪仍然坚持上台,迅速用精巧的舞蹈给自己赢得了话语权,也让楚瑶心服口服。 即便是她不失误,也绝对跳不出杜悦溪这种水平的舞蹈来。 杜悦溪穿着孙娘子几年前的舞蹈服行礼,谢过了大家的抬举。 这下子,就连原本不服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杜悦溪的却是真才实学。不是凭借两句贵人的抬举便能立足此处的。 “这下子,恐怕楚姑娘也心服口服了,恭喜姑娘这次赢了大局。” 双喜笑眯眯的说。 杜悦溪却并无高兴的模样,昂首看向楚瑶:“这次,你待如何?” 楚瑶咬牙,眉眼间有些颓唐:“这次算你赢了!” 杜悦溪继续盯问:“什么叫做算我赢了?我就是堂堂正正赢的,姑娘这是还有不服?” 楚瑶再没话说,恨声道:“你赢了,是我不如你。” “春月,倒茶!” 第一百二十章 以死谢罪 春月匆忙拿了茶过来。 在主子一脸不服气中,便要把茶朝这边递过来。 杜悦溪本也不想欺人太甚,再加上还有和孙娘子的约定,便微微一皱眉,语气冷淡地说。 “这茶倒是也不必喝,左右你我二人打赌,重要的,不也不是这杯茶吗?” 迎着楚瑶一脸不解的眼神,她补充:“我要的就是你楚姑娘的态度,而且你既然输了,也愿赌服输,是个玩得起的性子,我自不能欺人太甚了。” “所以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只希望楚姑娘日后能在此处容得了我们姐弟二人,不要处处找麻烦才好。” 楚瑶有些羞愧,但也赶紧点头,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楚瑶一脸低落,这次,她心服口服。 “今日是我输给了你,待来日,尚且未必。” “咱们跳舞的人,直到跳不动的那一天,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我自然也不会差。” “我今日没长进,难道明日,后日,往后的数年,还能一直没有长进吗?” 楚瑶目光直直的盯着这边,言语之中,还有未尽之意。 “待到改日,我拿下龙头之位,成为这舞者魁首,自然还是对你如往常一样的态度。” “而今不过是因为打赌,所以才愿赌服输,不愿意为难你的弟弟才是。” 尽管她说话难听,但杜悦溪并不愿与之计较。 换言之,她说的也是真话,能够掐尖之时,谁会心甘情愿的做个弱者呢? “这不算什么,你我二人的较量,现在也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今日就由孙娘子做个见证,来日,我若有一日输给你,我二话不说,我自会心甘情愿的带着我弟弟从这里离开,可只要我压在你头上一日,你就一日不能肆意妄为,故意为难。” 这规则也并不算过分,尤其是楚瑶自认拿得起放得下,当然不会计较就是了。 “那边一言为定!” 她说:“今日开始,咱们就好生比较一下。” 杜悦溪一抬手,而后负手离开此处。 双喜跟着身后,也是一脸喜不自胜。 主子打响了名声,从此以后,她们的好日子也就到了。 果不其然,等到第二日,京城中有人打败楚瑶姑娘,成为流云阁榜首的名声不胫而走。 杜悦溪身边也更多了几位客人,即便是那些往日里自认风流的才子们,也都需排在身后,等她有空之时,方能接待。 才子们个个懂事儿,也不曾自持身份多要求过什么。 杜姑娘愿意见,他们就多看一会儿,若不愿意,他们也能不提过分的要求,只踏踏实实的在这儿欣赏其她姑娘的舞蹈,倒也不曾多惹过什么事。 这一日,杜悦溪正在楼中起舞。 冷不防,听见外头有人大喊。 “就算是个什么魁首,可也一样是陪人玩乐的戏子,凭什么自持身份,连我们这些贵客也不见?” “小爷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小爷今天非要见到她不可!” “把你们的杜姑娘给我找出来,我非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能引得京城众人纷纷抬举,还得挑选她高兴的时候方能见到。” 京城是个销金窟,富贵人家的子弟不计其数,像今日这种心生不满,前来找茬的人,自然也是有的。 往日里,孙娘子身份一样了得,出门解释过后,也就便罢了。 可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孙娘子接连说了好几遍,对方却像是听不懂一样,仍然在外头叫嚣。 忍无可忍之下,杜悦溪走到门口,便见着一楼在大厅处,站着一个身着锦袍的小少爷,眉目青涩,并不像是恶毒之人,然而却说出这等难听的话来。 杜悦溪也只能叹一口气,脚下在凳子上借力一点,快速靠近了他,笑着主动问。 “小女子便在此处,不知公子寻小女子所为何事?可曾和孙娘子,或是哪个下人提前打了招呼的?” 对方悚然一惊,没想到,这女人就是他们倍加推崇的杜姑娘。 他目光挑剔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脸嫌弃地说。 “你就是他们推崇的杜姑娘?” 杜悦溪立刻答应:“正是小女子。不知公子今日来访,有何见教?” 对方立刻皱眉说:“还能有何事情?自然是因你当日于人前侮辱我师兄几人。” “你问他们可会君子六艺,又说他们不通世情,只是纸上谈兵,所以本公子今日特意来找你相问!” 杜悦溪听这话,猜也猜到了,是那几个人心中不忿,所以才选了一个炮筒子来替他们出主意的。 可见这几个人也的确是下流了一些,竟拿着亲兄弟来做筏子。 “此言是我所说不假,然而,公子是否应当知道,我此言其中的目的和前因后果呢?” “诸位公子也说,努力读书是为了改门立户,可尚未读成书,便先有门第之见,难道就是你们学堂夫子所教导的?” “我弟弟也同样读书,可他自小到大,从未小看过任何人,也从未自认自己略认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就如此高傲,难道先生没教过你们虚怀若谷的道理吗?” 对方听了这话,便微微有些理亏,转瞬间又翻脸。 “便是先生教过,又当如何,此事与你何干?” “那你弟弟读过书也识得字,那他可曾去过什么书院?不过是自己在家里勉强认几个字而已,根本不算读过书!” “书院的书,是在先生的教导之下学会礼节,可见,也必定不是什么好的出身,和你这个姐姐相去不远!” 杜悦溪听了这话,就有些犹豫,想想也是。 杜景之或许也的确应当到学堂去学些知识,总困在家中以这等纸上谈兵的东西作为自己学到的本事,到底是内涵不足,日后难道不是如其他人一样,容易走到偏激的境地去? “今日我这里尚且有客,不能与公子长久论道,公子若不嫌弃的话,倒不如说出你先生所在的地方,过不了几日,我必定亲自上门叨扰,给公子一个解释,如何?” 那小公子只片刻犹豫,便瞬间答应下来。 “我就读于知章书院,那我就在书院等着你大驾光临了,希望你不要怯场才好。” 第一百二十一章 嫌疑人 杜悦溪笑着微微点头,在他目眦欲裂的眼神中,甚至没忘了主动伸手请他离去。 可他才刚走,孙娘子便皱着眉头说。 “姑娘,你这又是有些鲁莽了。” “他们这些小少爷,一个个的出身尊贵,又是不知道人间疾苦的,你何苦与他们计较呢?” “与其这样,倒不如只当做此事不存在,便是一时吃些亏,可来日总是越来越好的,这样和他们吵起来,岂不是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来日若有不当之处,反而还又落了你一个实名的罪过。” 尽管知道孙娘子是为自己着想,可杜悦溪却并不认为自己一定就会低他们一头。 “不过是些纸上谈兵的学子,怎么也不会是我的对手,再加上我有信心,即便他们不来找我,也是要上门去的。” “景之已经年岁越发的大了,总不能把他一直留在这个小地方拘着,只叫他在此处默默读书。” “谁家的男孩子不是到书院去读书的?既然他人正因为出身对咱们有偏见,咱们反而更应该直面他们的矛盾,也叫他们知道咱们的本事。” “一个人心存误解,你我不加以辩解,那么,随之而来的,会是无数误解。我们姐妹又不比别人低什么一样,是凭借本事吃饭的,凭什么要受他们小看?” 孙娘子听了这话,就叹一口气,年轻人总有些自己的道理和骄傲,就仿佛当年的自己。 “那就随你自己的心意吧,只是话我要先跟你说在前头,不要得罪了这些贵人。” “你而今挑不出什么来,可有些事儿,就只在于他们三言两语的说话之间,万一得罪了这些贵人,回头反而给你弟弟落麻烦,你总得考虑考虑他吧!” 杜悦溪也不得不承认,孙娘子这话说的有理。 只不过,就算是有万般道理,可眼下已然将人得罪了。 更何况杜景之难道要一直跟自己拘束在此处,隐姓埋名的读书吗?既然想要他走科举的路子,他就总要出去结识三两好友,堂堂正正的有个读书人的身份才好。 杜悦溪不忍心让他明珠蒙尘一般,隐蔽在这样的角落里。 “多谢孙娘子提醒。” “对了,孙娘子,明日我有些小事想要带我弟弟出去一趟。” “既然他们又说书院那样好,我还是决定把他送到书院里去,就算是不能读太多书,可也总能明理。” “日后便是考不中科举,我也不在意,可书院里教的,毕竟全面一些,我无法教的,夫子们应当都会教他。” 孙娘子本想说些什么,可却欲言又止,没有继续开口。 她只是叹一口气,而后点头同意了,又对双喜吩咐。 “明日里,你和春香明月两个人一块陪你们姑娘到那里去。” “知章书院里头的山长和先生们,个个都是博学多才的大能,若是你们姑娘有不懂规矩,冒犯人的地方,你们也帮着周全几句,万不能在外头丢脸,听见没有?” 双喜赶紧连声答应。 春香和明月都是孙娘子身边的人,如今把这两个丫鬟支出来,孙娘子跟前到没人伺候了。 杜悦溪领孙娘子的这份情,笑着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准备回去跟杜景之说这个消息。 然而,就在堂里,从楚瑶身侧走过的时候,楚瑶冷哼一声,语气不怎么好的说。 “也不看看咱们什么出身,你那弟弟即便是留在这儿,还要讨人嫌呢,更何况是出去了!” “那读书人的地方,哪是咱们能轻易踏足的,你这不是平白给他找罪受吗?简直是不知所谓。” “书院里规矩多少?你的弟弟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被录用呢?” “你可得知道,不是咱们自己心存门户之见,而是门户之见本就存在,若有机会坐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谁又心甘情愿的给人为奴为婢不成?” “咱们这样的身份,别说入学了,恐怕只是在那学堂门口多看一眼,都叫人从心里嘲讽,何必自取其辱呢?” 楚瑶冷冷的看了一眼这边的杜悦溪,眼神中带着数不尽的嫌弃,一脸冷淡地说。 “依我看,你弟弟就算是去读书,也只不过是自己长长见识而已,公学是不可能让他进的,可是不入公学,只在个人的学堂里,这辈子就只是开蒙而已。” “知章书院那样的地方,怎么会容忍咱们这样的身份进去呢?你还是别去自取其辱了,多赚些钱,也是给他点安身立命的根本,做饭夫走卒,哪一个不也是聊此一生。” 杜悦溪却坚定摇头,随后直接到楼上。 刚打开楼上房间的门,便听见杜景之从里头传来闷闷的声音。 “姐姐,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楚瑶姑娘说的也没错。” “咱们本来出身就不好,就不要去自取其辱了,我在家里读书也是一样的,日后读成了,再去书院也行。” 只是这一句话,杜悦溪就意识到,弟弟已经被他们这些价值观绑架住了。 而今,他也见识了门户之见,也更加做事胆小怕事了。 杜悦溪没说什么话,只是静默的走到他跟前,而后慢慢的整理一下他看的书,这才坐在他对面,皱着眉头问。 “你和其他人也是一样的看法吗?” 杜景之有些纳闷的看过来,不知道姐姐的意思。 杜悦溪继续补充:“你也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就应该做个所谓的贫贱出身吗?” 杜景之摇头:“有机会读书,还能多见到这么多其他的东西,吃到别人吃不到的美食,我已经很走运了,所以我也不敢再去争取别的了。” “姐姐为我,已经这么辛苦,咱们就不能再出去任人折辱了。” 杜悦溪摇头语气坚定:“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你若真觉一切都值,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些疑问了。” “我希望,你能够到任何时候都不忘初心,供你读书,是为你也为我。却不是为了旁人眼中的功成名就,你能长更多的见识,知道天下更多的样子,就已经是你的进步。” “能否科举,只是决定你走上了一条怎样的路,却不是最重要的。” “只是我既然让你读书,就想要你去最好的学堂学最多的知识,见最大的世面,如此而已,你不必心有负担。” 第一百二十二章 配不上你 可杜景之仍然是一脸色素,她皱着眉头,有些苦涩的说。 “可即便是京城人,也经常会被这书院拒绝,咱们不过是外乡来的,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就只当长个见识,去别的普通书院吧!” 杜悦溪就更叹一口气,不知杜景之为什么会这样胆小? 可是既然知道知章书院是好的,那就一定要去,既然到此,为何不去更好的地方呢? “不要说多余的废话,明日一早我会喊你起身梳洗。” “你明天换上素雅的衣裳,我都已经跟孙娘子请过假了,必定亲自送你去知章书院。” “即便是他们会拒绝,你已经尝试过了,也算是并无遗憾,最大的遗憾,应该是连尝试都不尝试。” 见到姐姐态度实在坚决,杜景之也不敢说什么了,默默的点点头。 目送姐姐离开此处之后,他赶紧去找了自己最舒适的衣裳,最能体现自己像个乖巧书生的样子,又继续拿出书来温书。 若明日山长考量他的知识,他总得能回答出一部分来,不能连字都认不全,连这本书都没读过,恐怕山长是必定不要的。 第二日一早,杜也可以换上衣裳带上双喜和明月还有春香,一块儿去了外头的书院。 杜景之紧张的连连攥住自己的手指头。 他第一次来到书院,以前也只是在屋子里闭门造车,看到周围的学子们一个个衣着齐整,他更加惊讶起来,也不免就露了怯。 杜悦溪察觉到他这情况,有意缓和他的情绪,指着一边的树林说。 “你瞧,旁边的山林中竟然还有小鹿,若你能考中这间书院,日后必定能经常瞧见他们,到时也更多了几分趣味。” 杜景之寻声望去,一路在姐姐的指点之下,不停的看着周围的新鲜事物,紧张情绪确实舒缓了不少。 一直等到了入门之后,杜景之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杜悦溪给了书童一块银子,请门口负责迎人的书童帮自己去里头通报一声,自己是来送弟弟上学的。 书童在外头,虽然干的是伺候人的活。可还是第一次在哪个贵人手里得到赏赐的。 他们这些贵人不食人间五谷一般,都认为给钱是侮辱人格的事,可这伺候人的下人们,哪有什么人格呢? 书童赶紧笑着,连连点头,态度万分亲和的说:“好好好,既然娘子诚意这么足,那小的这就去里头通报一声。” “还请娘子携带这位小少爷在门外稍等片刻,先生们过来的时候,小的再来相请。” 杜悦溪微微点头,目送他离去。 待到片刻之后,一个白胡子的中年男人便从里头走出来,身后还跟着门口迎接的书童。 一到此处,书童便立刻殷勤地说。 “山长,就是在此处,这位娘子说是带着自家的小少爷前来咱们学校报名的,咱们书院这样有名,想来这位娘子也是慕名而来的。” 那山长不苟言笑,朝着底下的人打量了一番之后,便冷冷相问 “你们是何方人士,又为何非要到我这里来读书?老头子这里的规矩多的很,不知道你们能否适应的过来。” 他态度这样冷淡,眉宇之间别有一股傲气,杜悦溪一眨眼,就猜到了他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不过。这也没什么。 这年代,读书就是稀缺资源,为读书多付出一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原来,这就是知章书院山长,小女子有礼,小女子是携带幼弟前来报名的。” “幼弟在自己家中开蒙之后,便一直没有过在书院读书的经历,作为姐姐,总希望孩子能够多增长见识,与贤者来往。” “故此,我二人特意来此处求见,不知山长可看得上我这幼弟的本事和学历,愿意收他在书院里读书呢。” 那山长打量了一眼杜景之:“老夫看她年纪虽小,但却不急不躁,应当是个还算沉稳的孩子,可曾读过什么书?又可曾认了多少字?” 杜景之紧张的看向姐姐,杜悦溪点头鼓励他,他才朝着山长深鞠一躬,回答。 “小子无状,开蒙只是在姐姐的教育之下略读了千字文和一半的论语,而今正在翻看下一部分。” “只是力有不逮,有些东西根本理解不了,所以姐姐才愿意让我入学读书,见贤思齐。” 杜景之的回答,很得这位老山长的喜爱,大约是自己在家里开蒙,还能够读到论语的学生也是不多。 他神色之中颇为欣赏,更是笑着颇有些兴致的又继续问。 “若读了论语,想必就更知道道理了。” “凡君子者,不外乎仁义礼智信五德,你竟然也识得几个字,这次入学之后,应当就能直接跟着几个比你年岁大的一块儿学习了,只不过我还要考较考较,你的字写的怎么样?” 杜景之就难免有些漏气,他去年才刚刚认字,所谓的习字,也才刚开始几个月而已?哪能就会那么多呢?恐怕未必会达到先生的要求。 可杜悦溪仍然点头,让他下手,他也只能拿起旁边的毛笔,在纸上挥毫泼墨,写下了自己曾在姐姐的要求之下背的一首诗。 字体虽说不是多么潇洒俊逸。但也算是有几分勤学苦练的扎实功底,让山长看了微微点头,客观的评价道。 “写字也尚算不错,只不过是写字的日子少,所以功底并不扎实罢了,这也不碍事。” “咱们书院每年是五十两银子的束修,还有考核,若是考核跟不上的地方,就要继续再来读这一级。” “往常,学生没有个七年八年是读不出去的,你可要想想,是否要让他在此处读书。” “这些银子够买上两个大宅子,顺便呼奴唤婢的过一辈子了,而读书,他却未必能读出什么来,也不一定会如你们家里想的那样,只要读的书就都有考状元的希望,那都是优中选优的佼佼者,所以他还未必真有希望能参加科举。” 杜悦溪点头,这些都是她早已经想到的后果,也确定自己能承受的来,所以才决定让杜景之在这里读书的就在山上。 二人都互相认定了这场合作可以进行的时候,偏偏从门外走过来一个男子。 只朝这边看了一眼之后,他便立刻俯身行礼,语气十分坚定地说。 “学生无状,还请山长稍待片刻,此学生万万不能收!” “她的姐姐出生乃是舞姬,咱们书院不收这样的出身!” 第一百二十三章 突发奇想 他说完话,周围的人都静默了下来,就连山长也是一脸纳闷的神色,显然不敢相信这句话。 这姐弟二人看起来气度一流。谁也不像是出身贱籍的呀? 那小姐虽说生得貌美,但却并无轻浮之意,甚至还是读过书的模样,比寻常富户的小姐养的都要精细,又怎么可能会是贱籍出生呢? “切勿胡乱臆测,我教你们对人有礼,做事谨慎认真,可却从来未曾教过你顺嘴胡扯,不尊重他人。” “你早前就曾因个人私利,而讽刺一个学弟,如今你若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休怪本处容不下你,我这里也是读书静心的地方,容不下不懂事的人。” 尽管听了这话,那人却再次坚定发言。 “学生愿意为自己的话负责,山长可尽情询问,这姐弟二人住在何处,他姐姐又是什么名声呢?” “还有,当初我们一块儿去流云阁里欣赏歌舞的人,都知道她姐姐是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姑娘。” 山长就把目光转向了其他几个人,其中一个人看了一眼这边的杜悦溪之后,也立刻连声答应,十分有礼貌的说。 “山长,学弟此言,绝无弄虚作假的意思,这位姑娘的确是流云阁的新人,并且曾经以一曲剑舞博得了满堂喝彩,甚至把他们那里的楚瑶姑娘都比了下去,所以这是真的,当时还找了几个师弟一块出去玩,全都可以作证。” 这下子山长的眼神就有了些含浑,谁也不想收些会毁灭自己名声的人,尤其这里头还有他们一早就定下来的规矩。 “这位姑娘,不知情况是否真的,如这些弟子所言,若真是如此,恐怕此地窄小,怕是容不下姑娘和您弟弟二人了。” “我们这里只是普通书院,虽说读书者不该有门第之见,可事情如此,就算是我们不想太过分,却改变不了,还请姑娘和您的弟弟另择他处吧!” 杜悦溪一侧头,看见杜景之的脸色是一眼能看得出来的颓唐,心里闪过一丝心疼。 她转头看向山长,目光坚定地说。 “好,今日就算我们不录用我们姐弟二人,事到临头,我们也无话可说,可是我想要您给个缘故,就算是不用我想把我们出去,也不能以贫贱出身为缘故吧。” 杜悦溪眉眼之中,全是锋利之色。 她吃过的亏,上过的当,可不止这一点,眼下这点困难,当然还不足够让她屈服。 “说来惭愧,前几日就在我初次登台献艺的时候,您学校里的几个学子也总对我口出不逊,讽刺我跳过的舞蹈不太柔媚,不如他们想象的,甚至讽刺军户乃是贱籍,完全不顾及自己所生养所生活之安居乐业之地,是否是他们拼命拼杀而来?” “如今见了山长大人,又听见您也是这副做派,我心中倒是有所理解了,原来竟是如此。” “我还以为,众人都是有教无类,原来就是师徒相承,看来您就是以这样的偏见,阻拦了那么多想要读书学习的好孩子。” “如今您的学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倒也不足为奇。” 山长还听说过别人对自己这样的评论,他一生都在外头颇有贤名,若非不愿意寄生于庙堂之中,恐怕也不会只是如今这点成就。 而当今教书育人,一代一代培养出贤良之才来,本就是他最最骄傲的事情。 可如今却有一女子登门拜访,言语之中,字字句句直指自己的徒儿们不守规矩,目中无人,有违先贤的教导,他心中如何能忍,更是怒火冲天,一不可耐的反问。 “我还不知道姑娘说的这话到底是从何而来,我那些弟子们虽说一个个平日里也爱往那些风雅之所去游玩,然而却从不曾小看过任何人。” “姑娘开口闭口就指指他们目中无人,可有证据?” “若是姑娘空口无凭的就说出这样辱人自身的话来,请恕老夫不能苟同,老夫也必定要个说法才是。” “流云阁是京城中最大的舞乐之所,那里的舞娘个个身怀绝技,徒儿们若有不懂之处,擅自冒犯姑娘,此事或许能是真的,可他们一个个饱受圣贤书教导,万万说不出来瞧不上其他人的话。” 杜悦溪冷冷一笑,他的徒弟都找到那里去了,难道还能说是自己在说假话吗? 就在这样的时候,她正好眼睛扫到了正在旁边路过的一个中年男子。 好巧不巧,那男子就是当日里携带着师兄弟一块儿去欣赏舞蹈,并且和那个瞧不上自己的男子是同行之人。 于是,杜悦溪立刻指着那个前头的男人说。 “我这所言,从来不会无凭无据,既然我胆敢出面指正,自然是因为我早有证据。” “既然山长说那些人与你并无干系,倒不如请山长为我解释解释,正在身后这个人,和你又是什么关系呢?” “当日便是那人同行之人带人先行去我那里吵闹,而后又接连出口讽刺于我,甚至因为辩论不过我,而差点恼羞成怒。” “那么,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你只要把他拉出来一问便知,我虽是小女子,却也不屑于说谎” 听了这话,那山长回过头去,见到众多学生,一个个都挺胸抬头。 只有一个人默默的侧过身去,眼神之中有些退避之色,他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人是谁? 看来自己的这些弟子们夜间还真是时常出去闲逛,他便看过来询问。 “如今这小娘子找上门来,开口闭口只说你们兄弟几个做了侮辱人的事情,言语之中多有不敬,你们兄弟几人可有什么话要辩解的?” “我虽不知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事情,然而却也听说过,平日里无事的时候会出去观赏歌舞,你们来人瞧瞧,和这小娘子可认识?若此事属实,与小娘子发生冲突的又是哪一个?” 老头一声令下,诸位莘莘学子一下子都低下头来,没有人出面说话。 杜悦溪冷笑一声:“怎么,当初敢上门嘲笑我?而今却不敢出面面对我吗?所谓书院,不过如此,营营苟且之徒,欺世盗名之辈。”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话柄 这样的话,恐怕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承受,那人朝身后看了几眼,于是很快的,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便快步走了过来。 这一下,杜悦溪就知道,他就是那晚和自己发生冲突的人。 他仍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大约是今日没有其他人,又是在他的地盘上的缘故吧,他显得格外的强硬,甚至还不怎么客气的说。 “杜姑娘,风月之所之事,全都在风月之所了结而已,你找到我门上来,这却又是为何?” “我们知章书院,师资力量和学生都万分强硬,即便是我这些师弟师妹们也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你而今找上门来肆意胡闹,恐怕这事儿就是你的过失了。” 杜悦溪听了这话,冷冷一笑,就他,也配说自己的错处? 不过是个混蛋玩意儿而已,还真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了。 “谁是上门来找你的错处的,不过是想起你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和你的师长们各位相似,不愧是蛇鼠一窝!” “我若真想有事找你,自不会是这副态度,而今我亲自上门来,不过是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师长而已,碰巧又谈起那日的事情,所以才又想起了你。” “败家丧德之物,明知过去有矛盾,不加以解决,今日甚至还想用我胡搅蛮缠的说辞来掩饰,简直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这讽刺实在太过难听,让那人瞬间就黑了脸色,形容也格外难看,皱着眉头反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竟然来我们书院,我们敬你是远方来客,所以并不曾与你多加计较,你却处处找茬,样样不服,不知你是什么性格,此事若是落到你身上,你又当如何处置?” “难道我们这些人只因多读了几年书,虚长你几岁,就该任你一个女子肆意妄为吗?” 杜悦溪冷冷一笑,他而今到把自己择得清楚,假装自己平平静静,义正辞严了,实在是个大笑话! 自己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旁边的那几个人也紧跟着皱起了眉头,就连他们的山长老师也一个个的紧紧的皱着眉,朝着杜悦溪语气不好的说。 “杜姑娘,你若真与小徒有什么难解的心愿,大可也有话慢慢来说,何必如此上门作乱呢?” “你是女子,尚且不知,对我们读书人来说,名声是最最重要的,我如今体谅你年幼无知,不大懂事,愿意放你一马,但希望你不要太过于胡闹。” ”我们这里容不得上门撒泼,天子脚下,同样容不得胡搅蛮缠的角色。” 看出他们一个个这是互相维护彼此周全,杜悦溪更笑了起来,瞧着他们的眼神中更无善意,反而更加坚定的说。 “那好,今日我就告诉你了,我来此,为的不是与你一人的矛盾,而是与你们整个书院的矛盾。” “你的师长们口口声声有教无类,读圣贤书,可偏偏瞧不上我和我弟弟的出身,只听说我们的出身就已经先狗眼看人低,把我们否定了。” “我倒想知道,这是哪方道理,你们一个个难道都是富贵门庭不成?” “那日你也曾说,自己拼命读书,为的是改换门庭,那为何天下只有你改换门庭的道理,旁人就不能改换门庭了呢?我倒不知何时,朝廷中竟有了这样的规矩。” 瞧着众人一脸不服气的神色,杜悦溪神色高傲:“所谓读书知礼,看来不过如此,平平而已。” 那些人一个个的都垂下头去,只有那天的那个人面色尤为尴尬,他还在想着是不是自己行事不断?才给师门招来这样的祸患,被一个如此恶毒的女人纠缠上,可是得不偿失。 他更因此发了脾气。 “你这臭女人在胡说什么?虽说君子不善动手,不与女人动粗,可你今日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侮辱师门师兄弟,那我便容不得你!” “今日我行为冲动,明天自然去思过堂思过,还请山长谅解。” 他说完这话,举起拳头,便朝着这边的杜悦溪冲过来。 杜悦溪弯腰。手上随意在地上捡起两块石头,用力弹到他身上,直接打在他身上的几处大穴上,让他瞬间就停住了脚步,甚至无暇在原地站稳。 “死女人,你用了什么招数?” 那人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不顾形象的高声叱骂。 杜悦溪呵呵一笑,眼神中更是讽刺非常。 “我能用什么手段?不是说过了吗?我出身平平,又是个下流阶层,只能是用一些自保的手段了。” “你不是自是大男人吗?怎么连个女子也打不过?莫不是整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耗费了太多精气神,如今连好人也装不下去了吧?” 他一下子就更加气恼起来,憋得双眼通红,其他的师兄弟立刻想要起身帮忙,为他主持公道。 奈何他们的山长却微微一皱眉,抬手制止了那些徒弟们的胡闹,叹一口气,语气中有些无奈的说。 “这位姑娘,诚然不收你弟弟,是因为我们的门第之见,也是因为我们这些人见识短浅,恐怕只能是当我们小地方,容不下姑娘的雄图伟愿和你弟弟的才华横溢,还请姑娘另寻他处吧,老身无能为力了。” 杜悦溪更冷笑一声,原来他不是认输,是干脆直接耍了无耻! “怎么?难道山长以为故作谦虚几句我就会放弃讨要今日的公道吗?” “我告诉你,恰恰不,我非要说个明白才行,还请山长给我个解释,先不提其他,你既然提到了,你们是读书的君子,我只以君子六艺和你们提出比拼!” “若你们中间所有人里头有一个能够让我服气的,我就自认窝囊倒霉,再不来此处叨扰诸位。” “若是不服气,还请诸位无论如何也得收下我弟弟,不但如此,还要保证他这几年在你们书院读书顺遂!” “书院既然号称是教化之所,想必人才济济,该不会连这么个小事儿都不敢答应吧?” 不得不说,激将法还是有用,尽管山长还没说话,后头却已经有个壮汉迫不及待的快步走了过来,可见他也忍了很久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故意找茬 “小娘子说话太没道理,既如此,就叫老子来领教一番,看看你为何嘴这么硬胆,敢在我处口出狂言。” 那山长一脸担忧之色,显然是对于他的莽撞有些无奈。 可眼下也已经晚了,他既然答应了,那其他人可就无法替他后悔了。 于是,杜悦溪便笑着看向校长,主动提出三局两胜。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三局两胜,君子六艺,琴棋书画,弓马箭术,这是两样,另外,我看这位先生体型壮硕,想必是这里的武功师傅?”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自量力,拿我自己来个先生比试一番,若先生今日也一样输在我手下,还请先生替我在这里好好照顾我弟弟,若先生比我还强,小女子不才,头上这根凤头金钗赠予先生,让先生拿去打酒喝,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提出其他笔试,或许这位先生能够拒绝,可眼下提出的可是酒水。 那凤头金钗足有三四两那么重,足够喝上一年的酒。 那先生立刻两眼放光,答应了这要求,而后也顾不得其他挥手叫其他人离开,便先行开口。 “既然如此,那就咱们两个先比一回,如果,我输了,就按你说的办。” 杜悦溪微微抬手示意,让他先动手。 那位先生也不曾扭捏,直接挥拳打过来,杜悦溪闪身躲过。 他眼神中迸发出一抹欣赏的光芒,笑着说。 “不错呀,小姑娘,还能躲开我这一圈,不错不错,应当也是学过的吧,莫不是个练家子?” 杜悦溪微微摇头:“不过是略学到了个皮毛而已,远不如先生,不过先生竟然这样大方坦然,倒是和其他蝇营苟且之辈不同,我也高看先生一眼。” 杜悦溪说完这话,手上粉拳攥紧,看似平平无奇的动作里,却更多了几分刚劲之意。 而后,她拳头微微勾起,直接一拳卯足了劲儿,将这个先生打了出去。 那先生落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一脸纳闷的朝杜悦溪看过来,眼神中难掩惊愕,仿佛她做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事一样。 实则,也只有这里的先生们知道,这是专擅武术的教习先生,能够在武术上打赢他的人,已经屈指可数了,可见面前的女人的确不是好惹的。 那男人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弹跳起身,拍掉身上的土,笑着一脸激动的说。 “不错不错,姑娘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刚才我竟然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拳打出去了,可见姑娘反应迅疾。” “我远不如你,既然如此,那就按姑娘所说,这一局是我落败了。” 杜悦溪朝他微微颔首,而后看向山长。 山长咬咬牙,另一个身材颇为高挑的年轻人站出来,朝她微微一拱手,万分礼貌的说。 “在下梓硕,碰巧于剑道之上有所研究,此处又是山路,不适宜纵马驰骋,不如就委屈姑娘与我比比射箭之术?” “姑娘英姿飒爽,在下实在佩服,此行出来,不为其他人的眼光,只为了能结交下姑娘这个好友而已,还请姑娘切莫嫌弃在下人微言轻,能力不够。” 就这样一看,他就是个极其聪慧的人,他今日若是以这话出场,即便是他落败了,也不至于丢了书院的脸面,反而更认为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心里对这人多了些好感,杜悦溪笑着伸出手,礼貌地说:“既然如此,还请公子先行为我做个示范,我并不熟悉弓箭之术,只怕人前丢人。” 那人灿然一笑,似乎也觉得她的说辞有些好笑,而后也不客气,拿起旁边人递过来的弓箭,漫不经心的动作。 这两下子,就飞出两箭,全都射在了靶心,当然,其中有一个微微有些偏斜,是擦着靶心的边儿去的。 杜悦溪还不至于看不出别人的好意来,他这两下动作轻盈随意,一则是他并没把这事当做一回事,二来也是因为他想给自己手下留情的缘故,这是他的恩情。 杜悦溪笑着朝他拱手,而后拿起弓箭,微微掂量了一下。 随后,杜悦溪也迅速射出两箭,只不过她的剑法更加精妙,两只剑竟是叠在一处,不像是他那样用了两下动作,只是一下动作,便将两支箭全都同时放出去。 这一手也同样让那边的年轻男人一脸欣赏,随后他更加高兴了起来,笑着主动连连拍手。 “不错不错,这下原以为姑娘不过是勉强行事,原来竟也有如此本事,可见姑娘不一般,在下认输,这一局,算是在下输了。” 他态度很好,杜悦溪也愿意给他这个脸面。主动拱手说。 “先生,实在是客气了。” “我能看的出来,先生能力不止于此,刚才只是漫不经心的射了两箭,实则是想成全了我,给我一个战于人前的地位,多谢先生抬举。” “小女子胜之不武,本不该承认这次结果,眼下还是弟弟入学为先,先生来日再见,咱们再比拼就是。” 那人哈哈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而后一个身着长袍的年轻人从后头走过来,态度里头也全是客气,和着书院里大部分人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既然师兄也落败了,那就有我再来领教姑娘的本事,还望姑娘多多指教。” 他拿起一张纸,挥毫泼墨,迅速写下一首诗,可见是自己个人原创,只是略显匠气,全无生机。 杜悦溪想了想,干脆从近代史里找了一首腾抄了上去。 从小学习医术的她,当然也有一手好字。 磨性子靠的就是书法,为医者,性格自当稳重,所以她还真不惧此事。 一手没看过的诗悦然纸上,甚至还更有大气蓬勃之意。 那人也连连认输落败,至于其他人,就更不敢上前讨打了。 这三场笔试下来,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其他人也都默默的低下头,一脸谦虚的说。 “姑娘高义,更是书画双绝,我等力不能及,还请姑娘日后多多指教。” 山长面色有些为难。他皱着眉头说:“姑娘虽是才冠山中弟子,可令弟吗……” 剩下的话,他没说,可显然是要反悔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身份悬殊 眼见得他又要反悔,杜悦溪这次彻底没了耐性,皱眉讽刺的反问。 “怎么,先生难道是又有什么别的建议吗?” “刚才笔试之事是我提出,先生也同意了的,怎么先生难道现在后悔了?尔等不是所谓天子门生吗?天子门生就要说话不算吗?” “连个男人最基本的操行都做不到,如此做派,我这个小女子都不堪与之为伍,你们还敢讽刺我,如今看来,该是我瞧不上你们才对!” 听完那话的众人,一下子都尴尬了起来, 直到有一群小豆丁,一路从山上走下来,领头的那个身着锦袍,面色红润,肤质白皙。 一见到此状,他立刻微微蹙起了小眉头,跟山长说。 “山长,若真是有此打赌之事,那就活该咱们收下这位师弟,也是咱们之间有这个缘分,您老人家怎么能说了不算呢?” “小世子爷,您不懂。”山长立刻回身跟他说:“咱们书院里何曾有过这种出身的人,之后要是其他人都知道怎么破此先例,岂不是这书院里头就要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啦!这先例万万不可开呀。” 他说出的这句话更叫人觉得瞠目结舌,什么时候连说话不算,都能义正词严了呢? 杜悦溪更是冷笑。 “我果然没有看错,不过是道貌岸然之辈。” “我在楼里与一位姐妹比拼歌舞,对方不幸落败,也一样愿赌服输,心甘情愿的输给我,给我奉茶道歉,可如今到了这里,与你们这些读书人打交道,你们反而矫情不已,真叫人觉得厌恶。” 对方的态度让杜悦溪对他们这些人更加失望。 “我一路行来,所见众人,虽无上万,也有几千,可见过的这么多人里头,没有几个是像你们这样不讲道理的。” “旁人读书是为了知晓道理,更加体恤民情人心,而你们读书却只是为了划分出阶级,好任你们宰割,如此做派,又怎么能被称为是真正的读书人呢?” “读书是为了惠及大众,不是为了单独为某些人立下特权。” 见到众人都有些躲避的躲着自己的眼神,杜悦溪冷冷一笑:“口口声声,字字句句,你们只称自己是大丈夫,然而却连说到都无法做到,实在惹人厌恶,叫人觉得恶心!” 众人脸色越发尴尬起来,就在这时候,刚才那个锦袍小少爷也跟着叹一口气。 “连圣贤书都说有教无类,先生又何以过分为难了?” “这书院本是为了教化万民,庇护苍生之所,也是为了开化民智,让大家都有所进步之地。” “可如今却被几个高官所管辖着,被那些名利所束缚着,只收几个自视高贵,家中有钱的人。” “我倒认为姑娘所言虽虚,若天下众人皆是如此做派,你我自认,可以读书便高人一等,那其他人又当如何呢?” “昔日,皇伯父曾在宫宴之上细细阐明此事,举凡有爱读书之人,都能有书可读,有事可做,人人受礼仪教化,摒弃世俗之念,方能共建我朝廷这盛世。” “如今想来,只因一己私欲,便将那些爱读书的人全都拒绝了,此等事情,岂不是违背了皇伯父的要求?” 几个先生瞬间面露为难之色?如今,有安王府的小世子再次提出要求,他们一下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事情诚如小世子所言,因为一己私欲,不愿意和贫寒之人接触,也为了受到足够多的束脩,书院已经拒绝了很多学生了。 只是这事一直没能闹出去,可世子身边的伺候人正在看着呢。 这三两日之间,若是不将此事达到小世子当满意,恐怕来日这事儿会闹到陛下跟前去,也不一定。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山长随后叹气,主动说。 “罢了罢了,既然他们有世子爷求情,又有真才实学,连续三场赌局,他们都已经赢了,就留下他们在这读书吧!” “不过就是一个学生而已,咱们这儿总不至于连一个学生也容不下。” “只不过姑娘的出身摆在这里,有两句难听的话,我得先从姑娘说在前头,还请姑娘不要计较我的冒犯。” 杜悦溪点了点头。 今日,只要能够将杜景之送过去读书就好,至于其他的事,尚且可以慢慢的来。 “姑娘的确是才学出众,能力非常,所以我们愿意收下令弟,只不过这期间也涉及到了姑娘的一些问题。” “还希望姑娘能够尽量减少来此处的次数,虽说姑娘的弟弟也是堂堂正正来读书的,然而,到底影响不好,所以还请姑娘尽量少来,若有事情,我们自会派人前去通知。” 杜悦溪听了这话,就有些为难。 杜景之今年七岁上学,若万一在学校里受了同学的欺负,自己又不知道,可怎么是好。 正在这时,那位小世子爷立刻跟着解释。 “今日,山长已是破例,让这位小弟弟入学,只怕来日里,其他学生中间会有瞧不上他的,回头更给他惹了麻烦,所以我想开口提个不情之请,不知山长可否答应。” 山长立刻转过身去,让他有话直说就是。 小公子也不遮掩,直截了当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弟弟虽然年纪尚幼,但也算得上是品行兼优了,想来功课也跟得上,所以就让他和我住在同一个地方吧。” “若真有个什么好歹,我们是兄弟二人也好有个照应,只不过我平日里不常在书院里居住,所以这位弟弟反而是自己居住的时候居多,不知道姑娘对这个安排是否能够赞同呢?” “如果不介意的话,那我即刻叫下人去把房舍之内收拾干净,今日我便与这位弟弟同住一处,若有任何问题,这位弟弟只管找我。” 杜悦溪还是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别人的善意,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年轻的小男孩身上。 她一下子就莫名有了些感动,在这样一个世俗观念如此之重的境地里头,竟有人愿意对自己施以援手,她已经很感动了。 “多谢这位世子爷,世子爷的好意,我已经心领了,幼弟往后就和世子爷同住一处,如此,我也能够放心些,多谢世子照顾。” “说了这么久,到不知您是哪位府里的,还请您留下姓名,日后若有机会,我也好尽早回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冥冥之中 他却并没有施恩图报,反而十分客气地说。 “姑娘实在客气了,不必提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我相逢本就是有缘。” “再加上家中祖父自从那日欣赏过姑娘的舞姿之后,就一直是赞不绝口,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们也很好奇,若是真有机会,倒希望能够多多领略姑娘的舞姿。” “眼下不是谈话之时,所以也就不叨扰姑娘了,下人人已经将庭院内部的东西整理好,希望这位兄弟能够与我共同进步。” “我家中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这话,他主动跟这边的杜若溪告别,随后带着下人离开了。 今日无论如何,王府世子爷都已经看得起杜悦溪姐弟二人,其他人的看不起,就显得多余了。 那几位师傅一个个也都沉默了下来,甚至主动跟杜悦溪笑着说。 “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小兄弟回去准备准备吧,明日开始咱们这儿就得好好的学习课业了,希望这位小兄弟日后能够不负杜姑娘的希望。” 杜景之微微点头,还是有些胆怯。 明明那些人对自己印象不好,也瞧不上自己,可偏偏只因这几句话之间就转变了想法。 杜景之越想越觉得害怕,甚至有些犹豫起来,觉得自己或许并不适合在这里读书。 看出他的胆怯,杜悦溪跟其他人告别之后,拉着他一块下了山,一则要给他准备一些东西,二来也是因为他第一次过集体生活,总要对他多些叮嘱才行。 姐弟二人一块儿到了山下,杜景之低着头想了半天,才跟在姐姐身后,声音有些糯糯的说。 “姐姐,我实在不想去那读书,他们那些人都太凶了。” “今日我能够进书院去,也只不过是因为小世子帮我说了两句好话而已,可来日无人为我说话之时,我一样也只是当初被人嫌弃的自己。” “我不想继续过那样的日子,姐姐,我能不能回家?或者换一间小一点的书院也可以,那里一定不会有这么多歧视的。” 杜悦溪却摇头,弯腰摸着他的脑袋说:“姐姐一直认为你是个男子汉,尽管你年纪稍微小了一些,但也一定是一个成熟的人啊,对不对?” “你应该知道,眼下摆在这里的,只是一些小小的困难,你以后需要面临的困难还很多,他们从来都没有停息过,难道你要因噎废食吗?” “你是个聪明孩子,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是觉得今日靠人脉去读了书,来日只能做旁人的走狗,方能了此余生,是不是?” 杜景之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他又何尝不知姐姐为自己谋划的这份前程实在艰难的很呢? “姐姐说的是,而且他穿的那么豪华,身家也那么富有,和他住在一起,我反而更觉自己相形见绌,所以,我不太敢。” 杜悦溪点了点头,倒也能理解他的情绪。 “你年岁尚小,有这些情绪不足为怪,也并不必觉得羞愧,你刚才又不敢抬起头来,是觉得有些愧对于我吗?” “不用,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你也是独立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被我的思想所绑架呢?” “我想叫你读书,是为了让你有更长足的进步,可却并不一定要求你达到怎样的成果。” “你只需要记着,你是来这里好好读书的,只管去读你的书,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也不必过分忍让,你不是来受气的,读书是为了叫你明理,却不是叫你在这卑躬屈膝,懂了吗?” 杜景之有些似懂非懂的点头,他还不太明白姐姐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但这也并不妨碍他乖乖听姐姐的话。 既然姐姐要要自己去读书,那就去好了,杜景之一贯是个听话的孩子。 杜悦溪带着杜景之回了流云阁,今日办成了一件大事,她心中特别愉快,甚至还主动在街上买了些点心,准备回去给诸位姐妹们一块共享。 却没想到刚刚进流云阁门口,便见着一个男人一路辱骂着从这里跑了出去。 杜悦溪有些纳闷,还没明白那什么情况呢?就听见一个女孩急匆匆地跑到前头来,在孙娘在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孙娘子立刻冷着脸跟着快步往后面的房间走,杜悦溪不明所以,但也紧跟着走了上去。 两人刚进了后间,便见着一个小姑娘往自己的腰上缠了一根麻绳,随后毅然决然地顺着井口跳了进去。 孙娘子下了一跳,赶紧急匆匆的喊人去,其他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呢,杜悦溪却已上前一把压住了打水的轱辘。 而后,她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个轱辘向反方向拽,最终救下来一个已经呛了不少水,面容冷白的女子。 杜悦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女子就是楼里头的小姑娘,名叫清月。 她年纪不大,但却颇负盛名,在这楼里头,已经有了不少频繁来找他的客人,算得上是楼里的一个顶级明星了。 她向来长袖善舞,也颇得客户们的喜爱,却不知为何,今日竟会是这副模样。 杜悦溪和孙娘子都赶紧把人拉了上来,随后孙娘子皱着眉头,冷着脸训斥。 “来人呐,赶紧给清月拿干净的衣服过来,顺便拿一床厚些的被子,这在井里转悠了一圈,还不要把人冷死。” 孙娘子顾不得怪罪她,赶紧急匆匆地叫人把照顾她的东西都拿过来。 厚厚的棉被围在身上,脸上的浓妆也已经洗去,露出一张清丽惨白的小脸来,孙娘子看着直心疼,皱着眉头,连连叹气说。 “清月,你也是在这儿呆了这么多年的姑娘了,更知道咱们这儿是什么规矩,有什么话不好说,非要寻死觅活的胡闹,难道咱们这是逼良为昌了不成?还是你和哪个姐妹吵架了?怎么就闹成了这个模样?” 那清月被人救上来,木愣愣的看了前方好一会儿,才忽的一下哭了出来,大声哭喊着说。 “孙娘子,您就放我一死吧,清月今日既然没了清白名声,更是生不如死,还请孙娘子给我个痛快,好歹叫我有个干净的死法,也好过如今日这般委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改变策略 清月的这句话惹得人人皱眉,旁边的一个小姑娘皱眉头说。 “我还只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是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姐姐拿性命来赌?” “不过是所谓的名声罢了,在其他人眼里,咱们这些身在红楼之中的姐妹哪里还有什么清白名声?被旁人怎么看咱们的都有,还有背地里说咱们人尽可夫出身不干净的呢?” “可叫我来看,什么才叫叫不干净,他们那般肆意辱人打骂瞧不起的人,才是真正的不干净呢,姐姐若以他们的目光来看,日子又怎么能过呢?” 杜悦溪觉得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还有人有这样的思想,这小姑娘的想法不错。很有培养的价值。 不过另一个小姑娘不是这样想的。清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见她也的确是对如今的情况伤透了心,她哭哭啼啼的说。 “我虽是身在红楼之中,也是家中迫于无奈,所以才卖出来的,可我家中早就为我订好了亲事,当初跟孙娘子签的也是活契。” “说好了的,只要我在这儿呆够十年,那与我定亲的哥哥便会前往京城来寻我赎身的,银子我都已经攒够了,只等着回家去了。” “可而今,半路杀出这么一个人来,偷窥我换衣裳,我的清白名声可不就是再也不见了吗?” “如今便是他还愿意娶我,可我这不清不白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会嫁给一个良人呢?” “所以我的日子恐怕是万万过不了的,只有一死能够清白,谢过娘子对我的这份隆恩。” “而我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自知有愧孙娘子和诸位姐妹们的照顾,所以我也不敢多说其他,而今你们若是真的为我好,便不要拦着,只管叫我去死吧,这日子实在是过不得了。” 听了这话,杜悦溪更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 “傻孩子,那清白名声顶得了什么?没有什么是比你的性命还重要的,你该好好想想,即便是在这事上受了委屈,可是你没丢了性命,那不也是好事一桩吗?” “更何况只是偷窥你换了件衣裳而已,也未必就真的看了什么,不如这样,你说说那人是个什么形状,我们姐妹若能够有认识那人的,我去替你讨回公道就是了!” “什么样的人渣,竟然值得你拿自己的性命来惩罚他,你未免也太过于天真了些,没有什么是比你的性命更重要的,你这也太极端了。” 清月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人的一些形状,随后跟姐妹们主动说。 “那人身穿一身蓝色细布衣裳,我只瞧见一个衣角,连那人长什么样子都没见着,然后他就跑了。” “只不过我在现场捡到了这个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可一看就是男子的物件,这明显就是要伤害我的名声的,这样的日子,我还怎么过得下去?” 清月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个玉佩。 这个玉佩也的确是带着一块蓝色璎珞,按理说清月看的没错,那人必定是男子了。 只不过眼下杜悦溪想要帮助清月成全她的自尊心,并不想让她受委屈,于是便也只能皱皱眉头,而后跟清月说。 “你说的原是这个人,要是这样说的话,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倒看见一个人形状匆匆的从这里离开了,想必会是伤害你的那个人。” “不过既然如此,倒也不是毫无办法,咱们只需要把他找出来就行,让他给予你该给的赔偿,手里头有了银子傍身,即便是那意中人不来接你,你在咱们楼里,不也一样能过上踏实的日子吗?” “好妹妹,这点儿事儿你还急什么?还值得你跳楼,更何况你所托之人是否还记得你也不一定呢?你倒不如好好的在这儿想想自己的未来,咱们这里姐妹这么多,难道还没有一个能够容得下你的吗?” 清月还没反应过来呢,孙娘子就继续皱着眉头说。 “说的也是,当初咱们是约定了十年的期限,可你想想,如今离十年还剩两个月,咱们流云阁这么多年未变过位置,也没有改过名字。” “”可是实在是没有人接到过任何一个来找你的,就算是来找人的都没有,你只管想想,当初的约定真的还做数吗?” “若当初只是他们为了安抚你,所以才这么说的呢,为了一句莫须有的谎言,你在那些困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却连今天的好日子都过不下去,你也得想想自己这条性命值不值得?” “咱们都是女人,我们不会不懂你的心思,可是你要说受了委屈,咱们这些姐妹们能帮你出气,这些姐妹们一个个也都是万分困难的活下来的,没道理就得眼睁睁的看着你,连活都不想活了。” 清月连连苦涩的点头,而后一脸委屈的说。 “我也知道,或许当年那事儿也许是胡扯的,可那总是一个希望呀。” “更何况我即便如今托身于红尘之中,可仍然是个清白之身,平白无故的就要被他们如此迫害,我心里当然不情愿。” “眼下,我只希望自己能够找到那个恶人,让他还我的名声清白,只不过一天来这里的人实在太多,就算是想找,也的确是无处寻了。” 杜悦溪皱着眉头,转身询问孙娘子。 “孙娘子,您在这生活这么多年,可曾有过此等先例?这流云阁是否并不许男客人探听所有姑娘们的容身之所,也不许他们对这些姑娘们有冒犯呢?” 孙娘子严肃着脸,点了点头,一脸坚定的说。 “那是自然,我流云阁虽是女儿家拖身之地,也的确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场所,然而却也不会卖弄姐妹们的风情,叫客人们冒犯姐妹们。” “我这儿所有的姐妹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所以当然不许任何人如此冒犯!” “他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也活该受到惩罚,我还记得就在十多年前,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在这学舞蹈的小姑娘。有一个壮汉冲撞了咱们姐妹,当即就被当时的管事拖出去送到衙门上去了。” “后来那人如何不可得知,然而,京城众人却都知道,不能冲撞流云阁女子的梳妆打扮之所,他既然如此作为,那便是明知故犯,所以此事必须要个解释才行。” “只要我在,就不能容忍这等恶人继续对姐妹们上下其手,侮辱姐妹们的清白名声。”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证据 杜悦溪听这话,心中就有了谱。 原来,这流云阁这么多年来,竟然都是如此做派,看来这流云阁无愧是京城中第一大舞房,能留得住这么多姐妹,原来是因为它的人性化管理。 杜悦溪就有了把握,她拍拍清月的肩膀,对清月说。 “你放心,既然他的行为是坏了规矩的,那自然也容不得他。” ”我能够画出他的样貌来,只要叫人在京城中仔细寻找,按图索骥,总能找得到他,到时就要看孙娘子和你的态度了。” “若是将其告到官府去,恐怕你的名声也保不住,所有人都知道你被人坏了名声,可如果不告到官府去,这事儿找与不找,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我不知道你怎么决定。” 清月听了这话,咬着牙关语气坚定地说。 “找,务必要找!” “我必须要找到那个恶人才行,他既然胆敢对我如此冒犯,想必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作案,今日毁了我的名声,来日再毁了其他人的名声呢?” “与其这样,倒不如我豁出来,干脆和他好好斗争一番,我倒想知道,真正事到临头的时候,我到底能不能给自己讨要一个公道?” 清月语气坚定,态度执着。 杜悦溪也点了点头,听她这么做,于是她带着清月等人回屋,在书桌前拿出笔,寥寥数笔,并精确地勾勒出了那人的相貌特征。 瞧见那人相貌的孙娘子也连连点头,一脸震惊地说。 “若是这人,我方才还真的就见过!” 孙娘子直接叫人把这张画像拿出去,粘贴到外头的门口处。 “告诉在周围路过的所有人,只要是能够把画像上的这人带过来与我认罪的,不管是谁,我额外大大有奖,此话绝不落空,去把告示贴出去吧。” 众人于是便一同行动,将这告示张贴了出去。 说来也巧,这告示才贴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前来了,那人自称和这人相识,两人还是邻居。 在金钱面前,哪有人情世故?更何况,这可是流云阁给的奖赏。 那人立刻告知了蓝衣男子所在的地方,杜悦溪也即刻带人就冲了过去,务必要把那人抓回来俯首认罪才好。 没抢到两相见面之时,那男人竟还是一脸的不服气,仿佛他这事儿做的有道理一样。 “青天白日,这位姑娘可以携带如此多的人物闯入我家中,我家门户虽是贫寒,但却不许人擅入,还望诸位懂事一些,抓紧离开。” 杜悦溪讽刺一笑:“你装的倒是像样,我这里有一个物件,不知是不是你落下的?你可以自己辨认一下。” “若东西是你落下的,你就自行拿回去,我们流云阁不收容这些客人的东西。” 才说了这话,那边的人立刻在身上摸了一下,显然有些慌张。 可是在看到这玉配上蓝色樱落之时,他又瞬间眼前一亮,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把想把玉佩抢回来,急切地说。 “是是是,正是在下的。” 他语气急切地说:“多谢姑娘高义,将这东西归还于我,那在下,也就把东西留下了。” 听他确认了,这东西是他的,杜悦溪才冷笑一声,一挥手,叫身后的几个人上前将他扣住。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岂会是流云阁常年养着的这些壮汉们的对手呢? 他们一拥而上,瞬间把这人扣了下来。那人一脸错愕,脸上却仍有些不易察觉的心虚,却故意虚张声势的喊。 “这是做甚?我虽是个穷酸书生,身上并无功名傍身,却也不是任人折辱的。” “诸位即使来归还我的玉佩,在下又未曾欠过你们流云阁的金钱,你们因何敢对我动粗?还不赶紧将我放开,否则我必上报官府。” 杜悦溪呵呵一笑:“上到官府?” “正好我想的也是这事儿,那就看看是你先报官,还是我先报官,老爷又要来给谁主持公道?我也正想要一个解释呢,咱们也得说一说,你偷窥我们清月姑娘的事。” 他一下子就慌了,赶紧连声解释。 “不不不不不不,在下是读书人,何曾做过那样的事情,这简直是侮辱,简直是故意败坏在下的名声,在下绝不能忍。” 这时,身后的小丫鬟也赶紧站出来指正义正词严的说。 “就是他!除了他,再没别人了?” “就是这个人在偷窥我们姑娘,把我们姑娘气的都不想活了,这事必须要有个交代财,否则我们也是不干的。” 两面各执一词,迫于无奈之下,大家也只能约定好了一块去往官府,到衙门上要个说法才行。 哪知道,一提到衙门上去要了说法这事,那人反而一下子就怂了,再没有别的说辞,立刻卑躬屈膝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也不像之前那样态度强硬了。 他只是连声哀求着,希望能够给他一个体面,不叫他在外头丢人现眼。 “姑奶奶,就求求您了,这一次只当是我一个人的错,您先放我一马,好歹别叫我再继续闹的众人皆知的难看。” “日后我若是有功成名就的那天,自会照顾您,要是我没那个能耐,你也就只当是放过了我这个可怜人行不行?” 可杜悦溪还是不干:“先生,真对不住,您要是想知道这事,最后怎么处置的话?得问咱们清月姑娘的意见,毕竟清月姑娘才是那个被你冒犯的人,所以这事儿还真就她一个人说了算。” “这样,你也别来问我了,倒不如咱们一块儿去问问清月姑娘。” 等到了流云阁门前,他也是一副自己愿意认错,只要清月能提出条件来,他一定会遵守的模样。 杜悦溪看他这样子就觉得恶心的慌。想了想,故意笑着问。 “既然你有这份心思,我们姐妹倒也不是非要你的命,那就这样吧,只要你能给我们姐妹一个合理的解释,愿意娶清月为妻,这事儿也就这么算了,谁叫我们清月阴差阳错的就落在了你身上呢。” 清月眉头一皱,显然不同意这事,只不过情绪更激动的另有其人。 第一百三十章 更高一层 对方眉头紧皱,态度十分坚决,声色俱厉地大声拒绝。 “荒唐,简直荒唐!” “我乃天子门生,今日只是偶然瞧见了一个风尘女子换衣裳的背影,而你们就一个个的胆敢叫我去娶她,莫不是疯了?” 众人一脸奇异地看着他。 他却仍感觉不出什么来,万分坚定的说。 “不过一风尘女子,便是有什么事情,也是我不故意的,更是她习以为常的,如此身份,怎能与人为妻,便视为妾,也都算不得身家清白,我当然不同意!” 见他态度如此强硬,杜悦溪朗声讽刺。 “身家清白,你也配提这事儿?” 一听这话,他一脸震惊,似乎不明白杜悦溪怎么会提这事。 杜悦溪冷言冷语的讽刺。 “一无口德,二无鉴定,三无德行操守,如此模样,还敢自称天子门生?” “若陛下知道这事儿,声明都被你丢尽,只怕杀了你的心都有,你也配自称一句天子门生,简直是败家丧德之物!” “还说我们姐妹身家不清白,哪一个不比你身家清白,我们赚的每一分都是干干净净,有来有去的钱财,从来不曾私下偷窥过别人的隐私!” “你说说,你若常来我们这里,可曾听过我们哪个姑娘偷看客人换衣裳?又或者是偷摸了客人一把的!那半分都没有,我们这些姐妹端庄,都按规矩行事,你又何敢胡言乱语?” 他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清月却也紧皱眉头,语气坚定地说。 “此等人物,不是良配,我情愿即便此生不嫁,也绝不嫁这等货色。” “还望妹妹给我做个见证,今日我不要别的,只要把他送到官府去,至于说法,我自会联系官府之人,自然和他说不着。” 一听这话,那人就慌了起来,其他人也一脸纳闷。 中间就有一个年轻男子跟着皱眉说。 “那怎么能行?他既是读书之人,脸面是最最重要的,哪能光因为这点小事就把脸面丢尽,叫你们平白捡了个好处?” “你们左右也是风尘中人,衣衫单薄出来跳舞的时候,也是有的,如今为何又要这样古板呢?就只当是跳了一曲舞也就罢了。” “了不起,我替这位兄长多出一点金银,就算是买你住口了,你若是实在想要一个说法,不想要继续把时间浪费在这流云阁内,我倒也可以大方一点,替这位兄长说说情,把你买到他府中去,从此做个侍妾,也算是给你一个说法,你看这样如何?” “姑娘,咱们之前言语上说,你们一个个干干净净的人,实则名声在外,众人都知道,只要是流云阁出来的,哪里能嫁的好门户?” “我这兄长家中虽是贫寒一些,然而娶了你与他家做妾,也算是高看你一眼,若他日后考取功名,做个官员,岂不是也有你的好处?何至于今日非要咄咄逼人至此了。” 杜悦溪看着他们这些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也大致猜到了这些人大约都与他是同伙。 之所以这样做,无非也就是替他说情罢了,想必他们都不认为这是件大事,反而认为是这群姑娘们小题大做了。 “这位公子,我瞧你衣着也不算顶顶的富贵,我们的一曲舞蹈,怎么也得赚个十几两的银子,如清月姐姐这样的,价格则是更高的,不知你看了姐姐几场演出,又欣赏过多少姐姐的风姿呢?” 听完这话,他脸色有些尴尬的笑着,转头跟别人说。 “我等即是天子门生,又是要考取功名的,哪能日日流连于女人的温柔乡呢?” “所以我当然是以读书为主,平常三两个月也会来看一场,只不过不能终日沉迷于这些事情罢了,想必诸位也都与我一样,是也不是?” 大部分人都跟随声附和,杜悦溪就点了点头,一副理解的样子又继续说。 “既然您欣赏十场歌舞都尚且算是勉强,又怎么可能知道我姐姐跳的是什么舞呢?”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便是跳了那风流又衣衫单薄的舞蹈,可也不是公子你的身份能看得到的。” “我们清月姑娘就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至于你们这种吃不着葡萄,便说葡萄酸的狂徒,也不想想,清月姑娘在我们流云阁里,每个月怎么也能赚个好几十两银子,日常吃穿住用,花销打扮,哪样不是你的一年的好几倍!” “你都买不起一星半点,还说什么是其他人不配,你也好好想想清楚,就你这样的,要想和我们姑娘在一块儿,我们也得瞧得上你才行。” 杜悦溪这一通讽刺让那人脸上煞红煞白,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知道自己不会和这女子在一块就是了。 “纵使赚得无数银子,可是有这事儿出身,到底是不如人的,姑娘们若是真以这事儿为自豪,也就不想从这里走出去嫁人从良了,而今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只是希望姑娘们能够自己说好的办,不要让你们的这位姐妹因这点微末小事就来纠缠于我。” “此等出身,便是拿出数百两的陪嫁来,我也必定不会娶了就是了。还请姑娘自重。” 听了这话,杜悦溪就更冷笑两声。 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数不尽的讽刺,笑着说。 “不过是想逗你的,你反而还当真了。” “你是个什么身份,也想着幻想我们姐妹?我们姐妹便是不嫁人,也不嫁给你这种人!” “这世上只有女人嫁男人的,你连个男人都不算,谁要嫁给你了?” 将人拉过来好一通讽刺不算,杜悦溪强行压着他给清月道了歉,并且保证从此以后都不会来流云阁,方才放了他去。 折腾了这么一顿遭,又叫一个读书人给自己赔了体面,再加上心里头的恶气出了,清月倒比之前的状态好了不少。 只是孙娘子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杜悦溪瞧见这一幕,便没有回自己房间,反而在处理完此事之后,却敲响了孙娘子的房门。 “我这里有些小事要说,不知孙娘子可方便听我说说这事儿,若是不方便的话,那我稍后再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出手 孙娘子知道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来的,也就没有再提什么一会儿的话。反而直接叫他进了屋。 而刚刚进门,杜悦溪便直截了当地说。 “刚才的事儿已经处理过了。而孙娘子似乎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莫不是在担心那事儿还会节外生枝,又或者是什么别的缘故?” “这人既然是我带回来的,又是我对他多有讽刺,所以我自然也该为这事负责。” “所以还请孙娘子与我实话实说,若有问题,你我也好一同解决,若无问题,那便是更好不过。” “我既然来了流云阁,又在这儿站稳了脚跟,得娘子关照,自然是要与大家同甘共苦的,还请孙娘子有话直说便是。” 这边话音才落,那边的孙娘子就叹一口气,叫她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而后难掩忧虑地说。 “你既然有这个想法,那我自然也就不跟你见外了,我得跟你说说我的担心,正巧你见的世面多,知道的人和事儿也更加周全一点,帮我参详参详。” “今日这事儿,只从近前看,是咱们赢了,咱们叫一个天子门生的读书人都心甘情愿的愿意给咱们低头认错了。” “可仔细说来,咱们也没有,咱们已经输了。” “外头的人都只认为咱们这是故弄玄虚,丑人作怪,谁也不相信,咱们这的姐妹是清白之身,恐怕在他们眼里,咱们这就是满春楼的丫头们,一个个的还要贞洁牌坊。” “眼下这事儿我只同你说,来日,只怕咱们大家的名声都跟着完了,谁也别想讨着好去?尤其是那些刚来这的小姑娘。” “我给她们争口气,是怕她们自轻自贱,觉得自个儿出来卖身的,便抬不起头来。” “可如今,这事做成,我的心里反而更空唠唠的,如今外头骂咱们的人,恐怕就更多了,也不知这些丫头们一个个心里都是怎么想的?” “说句灭自己威风的话,在旁人眼中,咱们可不就是那下等的货色,下九流的舞姬而已,怎么可能会被人如此重视呢?这些人里头拿咱们当好人似的,又有几个?” 杜悦溪听了这话,也只能叹了一口气,这事仔细说来,当然是委屈的。 可眼下啊,谁家的姑娘不是如此?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谁还管干什么呢?只要能有口饱饭,别说是干这个,干什么也都愿意了。 可自己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在着旁人的眼中,流云阁的姑娘们竟一个个的都是这样的货色。 看来这京城虽大,确实在没有姑娘们的容身之所,反而还不如长袖坊呢。 长袖坊是立足于小镇之上,旁边又有一家妓院在旁边比对着,可说到底,只要是成了真正的花魁娘子,顶流舞姬,是可以摆些架子的,连带着那些人们全都高看一眼,哪里会像今日这般狼狈呢? “罢了罢了,这事我也只是跟你随口唠叨两句,你也别跟别人说,只当是我年纪大了,做事说话都不大痛快的缘故吧!回头叫其他人听去,又该心里头犯嘀咕了。” 孙娘子有些无奈地挥着手说,杜悦溪叹一口气,跟孙娘子主动说。 “难道我们非得这样吗?就不能改变一下我们的状态吗?” “我们明明白白靠自己的本事挣钱,难道练舞的时候不是本钱吗?” “我们用了自己的时间学了那么多本事啊,在其他人眼里却只是以色事人,就连我出生的小镇上那些舞娘的身份,都比眼下这个地方的身份要高上许多,如今我倒是觉得委屈,只是不知道诸位姐妹们都是什么样的想法了。” 孙娘子听了这话,更是叹了一口气。 话是说到这儿了,谁不是这个想法呢?哪一个不认为自己有无数的委屈?可委屈,却也当不了什么。 “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也别无二致,只可惜如今这些年来也早已经把这满心的底气消解掉了,如今只盼着什么时候能踏踏实实的得些真正的实惠,那便是挺好的了。” “你也知道,眼下咱们这些姐妹都是靠这些客人点着方能生存的,所以就不用再考虑什么别的了,未来这阵子,大家自然是要跟着多吃点亏的,想必客人也不会那样多。” “你没赶上好时候,才声名鹊起,就又遭遇了这么一件事儿,自然是要吃一阵子亏的。” “你也别抱怨清月,这孩子是个好孩子,要是早知道这事儿会把你的生意影响到这个程度,她也绝不会把这事宣扬出来的。” 杜悦溪听了这话才明白,原来孙娘子是担心自己因为客流减少的事情而去迁怒清月,那他可简直就是太多想了。 “娘子多想了,就算是我这阵子的确是入不敷出,也没有什么名声,可姐妹有多重要,我还是知道的,清月姑娘既是我认定的姐妹,又是咱们一样的出身,哪有女人不心疼女人,反而去拼命为难的呢?” “所以我不管到什么时候还是这句话,只要是为了咱们自个儿考虑,为了这事儿的体面,这个亏就不算白吃。” 面对孙娘子一脸的担忧,杜悦溪倒是格外想的开,丝毫没有急切的样子。 “便是生意少些,没人光顾,我也认了,正巧在这段时间内好好料理料理我弟弟的事儿,姐妹能容得了我,我又如何容不下旁人呢?这便是我的想法。” “还请孙娘子也转告清月姑娘一声,莫要担心,咱们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待我想想法子,好歹走个什么门路,把咱们姐妹的身份都往上提一提,就算是真的低人一等,可也没有就到了那等任人蹂躏的地步。” “旁人认为咱们是出来卖艺的,这份低贱,咱们受得起,可旁人要是认为咱们是出来卖身的,这份低贱,咱们反而受不起,这就是我的意思,我一定得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咱们光凭跳舞,也能跳出个子丑牟有来。” 孙娘子一脸纳闷,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光跳舞能跳出什么来呢?大家努力这么多年,也只不过就是勉强糊口罢了,若不趁着年轻攒够了钱,到老了,反而往往是无家可归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打架 “娘子,你可是不信我?” 杜悦溪一脸笃定地问,尽管她用的是问句,但却明明白白就是她的态度, 孙娘子有些尴尬的低下头,赶紧摆手说。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太着急了,欲速则不达。” “这古往今来,倒是有许多跳舞的名家,可哪有一个是轻易得了好结果的呢?我只担心你年轻气盛,反而太容易吃亏。” “你也知道,我到了这个年纪。说句自大的话,见过的世面也不少了,当然也知道有多少姑娘这一年到头的就盼望着自己有出息,最后又折在这上面的。” “旁人指拿咱们当个取乐的玩意儿,咱们只能是屈从于如今的命运,还能再怎么挣扎呀?” “人就是得认命,那舞蹈大家那么多,却没一个是出现在咱们这种地方的,你说是不是?” 显然,这孙娘子的意思是自觉羞愧,没办法和那些豪门公子大家小姐相提并论,可杜悦溪却还真不这样认为。 “我曾听闻,这史上传下来不少有名的舞蹈家,就包括公孙大娘,当初不也是一曲剑舞名动京城,最终才获得了自己的名声的吗?” “咱们也不必着急,慢慢的给自己一点机会,我们那个小镇里头花魁娘子的身份,可是尊贵的很呐。” “眼下只能先消除他们对咱们的歧视,不如这样咱们就举办一场比试,也叫他们知道知道,咱们这些女子虽说是为了赚钱,可一样是真正喜爱舞蹈的,难道人人都跳舞的时候,咱们跳舞就显得低贱了?恐怕未必吧!” 孙娘子听了这话,就更加莫名了,这事儿又和舞蹈比赛有什么关系? 这京城之中,可不曾见过什么舞蹈比赛,反而是有读书比赛不假。 孙娘子这一脸的疑惑之色,都让杜悦溪有些无奈,她只能跟孙娘子一脸认真的解释。 “事情简单的很,其实并不复杂,只要咱们举办一场比赛,邀请各界人士前来参加比赛。” “凡是在比赛当中能够赢得了咱们这儿姑娘的人,咱们都会有好处就是了,挑战五个的给一两银子,挑战十五个的,给二十两银子。” “挑战过我的,给他百两银子,我就不信,光凭这一点,难道还不够让咱们吸引人?” 孙娘子一脸惊讶,这么多的银子,可到哪儿去给呀? 杜悦溪却像是毫不在意一样,不但如此,甚至还一脸坚定的说。 “当然不止如此,只要能够在所有比赛当中连续一个月没有被挑战成功的,他就即将成为本店的新花魁娘子,可在咱们楼中居住一年,包括她这一年的吃住用度,连丫鬟都给他准备好,这样不诱人?” 孙娘子连连点头,这条件当然有人,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条件了。可即便。这个条件难道就真的会有人来吗? “你说的这些事儿好是好,只可惜不会有那么多人都来参与的,就如同那些大家小姐一个个那样爱惜名声,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银子就来咱们这儿呢?” “你也得知道,对他们而言,银子不重要。咱们这些人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存在,对方估计都未必会理会咱们吧。只是民间女子的话,这花魁娘子的身份可就大打折扣了。” 杜悦溪却也没有反驳,反而继续补充:“天下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可大家追求的无非就是利益,或者是名声,不能以利诱之,为何不能以名气诱之呢?” “只要在后头跟着的好处足够,恐怕没有人能拒绝咱们的提议,毕竟只要这活动的声势够浩大,引来足够的人观看。恐怕就连皇族中人都会注意到此事。那些想要攀龙附凤,又没有门路的女人,难?会不心动吗?” 孙娘子陷入了沉默当中,她在犹豫这件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做? 可是莫名其妙的就举办出这场比赛来,总让人觉得是流云阁有心挑衅京城中所有的人,这事儿反而办的尴尬。 孙娘子一时也有些为难,不知道此事应当怎么做才好。 “这件事你且容我想一想,即便是要做,也得有个前因后果才成,京城中人多眼杂,咱们风头正盛,可不就得多些准备。” 杜悦溪倒是也对此事连连点头,这话说的倒是,只不过理由的话,自己还真就帮着找好了。 “我前世曾读过一首叫洛神赋的诗,里头描写了一位貌美女神,干脆就以这首诗为灵感,好好描述描述,女子起舞时的风采。” 于是杜悦溪只想了片刻,便挥毫泼墨,写下了整张洛神赋,然后又叫下人们出去大肆宣扬,只说昨夜神女入梦。亲自教会了她洛神舞。 只不过这舞蹈美则美,实则不能轻易动用,只能在比试当中显露出来,所以流云阁决定对外发起比赛。 凡是能够在这场比赛当中和洛神同台竞技的人,都能算得上是京城中的顶尖舞娘,流云阁送银50两,不记人数。 若是能够赢了的人。当然就会给的更多,光是这好处就已经足够迷人心智了,更别说这期间还有真金白银,简直是名利双收。 没有人能拒绝这消息。孙娘子虽是心有戚戚焉,但却仍然大着胆子同意了此事。 于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流云阁向京城中所有人发起了挑战。 流云阁门外,一时就热闹了起来,再没有人不知道这事儿了。 这事情同样也吸引到了正在街上的两兄弟。 今日,秦淮瑾伺候父亲结束后,刚巧偶遇到了自己日理万机的二哥,两兄弟便面和心不和的同路而行,各自回去。 路过流云阁的时候,秦淮钰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门上的东西,毫不掩饰嫌弃的说。 “三弟,不是我说你,眼下,父皇身子病重,你就不该搞这些哗众取宠的东西。” “如今父皇的身体最重要,你怎么能肆意娱乐呢。” 秦淮瑾看到上头贴的东西,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维护 然而,在面对这位看好戏的好二哥时,他好像不在意的说。 “不过是娱乐一下而已,并不碍事吧?” “父皇如今身子正好,也是春秋鼎盛之年纪,虽说最近这阵子微感小恙,然而无伤大雅。” “恐怕从今日往后,能够劳动二哥帮着料理朝政的日子越来越少了,二哥这几日还是好生处理自己的问题吧,莫要替他人操心了。” 秦淮钰冷冷笑,只当他是大肆夸大此时的情景。 更何况,他并没做什么经不起推敲的事,也都是始终如一按照皇上的要求做事,害怕什么? “若是这般说来,那为兄还放心一些,你是不知料理朝政之疾苦。” 秦淮钰说着说着,还深叹一口气,看似很为难的说。 “朝中大臣一个个见风使舵,恨不得踏破家门,这阵子,为兄虽说是代理朝政,可实则却是操出了好几倍的心。实在是痛苦不已。” “只可惜你年纪尚幼,不能理解此事,更不知为兄之疾苦。” “如今,我同你说来,只怕你又以为我在卖弄本事,所以算了吧,此事暂且不提。” “这阵子你在父皇跟前照顾,也是劳苦功高,待到过几日,为兄手中若有什么下人送上来的宝物,必定叫人送到你府中去,也算是为兄谢过你这阵子照顾父皇的勤勤恳恳。” 秦淮瑾没有搭腔,冷着脸回了自己的府里去。 才刚刚进门,身边的秦宇就忙不迭的给那边的王爷参上一笔,皱着眉头说。 “二皇子如今也只不过是代理几日朝政而已,若非无其他可用之人,他又是长兄,此事岂能轮得到他在陛下面前?” “当然,还是王爷您最最得陛下的好,他那不过是些虚假的名头,暂且把朝政攥在手里而已,又能当得了什么,日后谁主沉浮还不一定呢?” 可秦淮瑾却皱眉看过他一眼,随后语气中带着提点之意。 “住口,不该你说的话,千万别说!” “此事与你无关,更何况我那皇兄本就不是什么心思开阔之人?你又何必挑衅?日后只怕少不得你的麻烦,你难道真当这儿是无人知晓的地方吗?往后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 听了这话的秦宇有些为难,他从不知自家王爷竟会小心成这副模样,他立刻皱着眉头说。 “论起身份来,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他不过就是个皇子而已,而今虽是代理朝政,可又说明不了什么,陛下的意思,可未必就是他呢,您就不必着急,咱们慢慢等着就是,奴才相信主子的本事,更相信陛下的眼光,” 秦淮瑾没说话,对于这事儿,他心中也在犯嘀咕。 只不过今日那流云阁的事儿,反而是闹得最难看的,眼下又在秦淮钰那里落了个话柄,说不得他身边的人会怎么编排自己呢? 秦淮瑾不愿意给旁人留下说辞,便主动说。 “你去寻两个人告诉孙娘子,把她那摊事物料理干净一点,今日在人前,众人都知道我的二哥说了什么?想必明日开始,她只要动手,一干人等就会越发关注我这边的事情了。” “如今我暂且脱不开身,你们就得更加小心,眼下他们难得寻个话头,恐怕更不能轻易放过我。” “这流云阁本是探听消息之所,只要以格调笼络住那些朝中大臣就行,倒也不必非要他们赚多少钱,所以就更不必叫他们为了那些金银等物整日里哗众取宠了。” “把我的话传达过去,到时候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你也不必多说。” 听了主子这话的秦宇赶紧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默默地目送主子进了书房,随后大门紧闭就再没出门。 他赶紧快步走到了流云阁,对孙娘子的态度比之前要更加严肃许多,皱着眉头说。 “孙娘子,咱们是一块共事的人,也是一家人,有事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今日主子和二皇子一并路过流云阁门口,二皇子以流云阁在此等时刻尚且还要举行歌舞比赛为缘由,对主子好生讽刺。” “你也该知道这事情里头有些什么因果,更知道这事儿是万万不能行的,希望你能懂事一些,不要叫主子为你们这些事烦心。” “主子也有话说,这流云阁虽是留来探听消息的,但却并不是为了让你们争名夺利的,日后若有好处,自会放了你们自由,所以你们倒也不必为金银等如此上心,反而是以探听消息为要,是不必整日里只想着这些事情,到最后反而本末倒置。” 孙娘子立刻想要跟着解释,脸色之中带着些讨饶的笑着说。 “小哥正是言之有理,只是此事隐约涉及到了一些我们这里姑娘们的事情,” “虽说主子给我们的环境也是诚然不错,更叫人生活的舒心顺意,只是我们这些女眷们,而今更知道生活之艰难,也只想着若能有机会改变下自个的环境,那便是更好的。” “所以,难免就一时情急拜错了庙门,眼下季知道主子的意思,我们实在不必多说的,一定按主子的要求来做。” “明日起,就取消这个活动,绝对不会再来给主子添麻烦了。” 秦宇听了这话,才点了头,想到主子在那乡村中的偶遇,他不免神色之中更多了几分骄傲,语气当中满是感慨的说。 “更何况,即便是有什么歌舞比赛,你们也未必就真有崛起的希望,你们大约是没见过真正的舞者。” “主子曾经在乡下的时候见到过一个相貌绝色,舞姿动人的人,只可惜出身差了些,如今又断了联系,否则必定是极为出色的。” 孙娘子笑着连连点头,没敢再多说什么,这事儿是主子的私事,本不是她这个外头的人能够多嘴掺和的, 更何况这秦宇话里坏外题的的女人究竟是何身份,她更是无从得知,哪敢再多言多语半句呢?只是笑着随声附和。 “若是主子能够看得中,那必然是极好的。” “这里如今也来了一个格外与众不同的姑娘,虽是小地方来的,可却也别有一番意趣,主子若有空闲,到时也可以欣赏欣赏这位姐妹的舞姿,也不差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驱赶 秦宇却是一撇嘴,神色之中颇为不解,似乎是看不起这个说法,毫不留情地皱着眉头说。 “你说这话,我倒是真不信。” “就算是再好又能好到哪去?” “有句诗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当初既有那样的人,而今莫说是主子,便是我,也瞧不上这些京城中的寻常女子,只知谄媚献上,又是容貌平平,没什意思,倒真是和那姑娘相去甚远。” 孙娘子不明白对方说的是哪一位,更不敢随意搭腔,只得尴尬的笑着陪着笑脸,随后有些无奈的主动说。 “即使如此,那也是我多嘴了,我今日便去通知那个姑娘,此后不必再做出这等哗众取宠的事情来,也免得惹恼了主子,回头又惹了麻烦不是。” 秦宇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而后才准备离开此处,结果在转角处就遇到了楚瑶。 楚瑶一脸傲然的看着他,即便是对于秦宇这个主子跟前的心腹,楚瑶也是丝毫不曾高看一眼,反而仍是摆出一副傲然的神色来,皱着眉头从他旁边经过,神色之中颇为嫌弃。 “这一身的血腥气,可是真晦气,赶紧离姑奶奶远点,姑奶奶最讨厌你这样的人。” 面对对方的讽刺,秦宇丝毫不慌,反而继续冷笑着说。 “那又如何?你当老子瞧得上你,不过是个下等货色,日后能走到哪一日还不一定呢。” “你也敢瞧不起别人了,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成霸王了,你也配说出这话来。” “要不是有孙娘子聂个好姐姐随时保护着你,只怕以你的性格,早就叫人活活打死了,如今还这样不知事,还是欠教育。” 二者互相都瞧不上,但却没有别的法子,如今处于寄人篱下,秦宇又是主子跟前的红人,楚瑶一时便是瞧不上秦宇,也毫无办法,只能皱眉冷哼了一声,随后冷着脸从这里离开了。 秦宇转身的时候,竟仿佛在楼梯上见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身影。 他一脸错愕的转过身去,本以为会见到那个人,却没想到,只是一个闪身的空隙,那边就腾出来一个空来,让他瞬间和那人失之交臂。 秦宇急切的追上去,想要看清楚那边的人,想要给主子一个交代。 这阵子主子的重压之下,他也颇为想念杜姑娘还在的时候。 如今,他也急切的想要寻找那个背影,只可惜这人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他等了这么久,却是半分消息都没有找到。 秦宇越想越生气,这满心的怨气全都化作了如实质一样的目光,盯着刚才恰好挡住自己的楚瑶,态度冰冷的说。 “难道楚姑娘不知自己碍事吗?而今,我奉主子的命令要来寻找一位故人的,楚姑娘如此碍事,简直是没有在我眼前呆着的必要了!” “下次若是楚姑娘再继续干这种没有眼色的事情,就请自己滚远点。别平白污了我眼前的地方。” 秦宇是真的看不上楚瑶,二者更像是有仇一样,不管怎么着,都是一副合不来的状态。 楚瑶本身是寄人篱下,可偏偏却又相貌独特,也算得上是色艺双绝,当然更不情愿被人如此讽刺,她冷笑着反问。 “我倒真不知道自己碍了你的事,要是早知道的话,我就该再厉害一点,好好的给你添添堵才好,省的你整日里自命不凡!” “你真觉得自己是什么贵人货色了?实则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下九流罢了,跟我装什么大头蒜,姑娘我什么样的贵人没见过。” 可巧,这二人的满腹怨气都被旁边的孙娘子听着呢。 孙娘子听到这两人的矛盾,也只是连连摇头叹气,就算是有心解决,可她眼下并无能力。 妹妹不懂事,而秦宇又是主子跟前的红人,就算是有多少本事,她也不敢在这事上作难,只能笑着陪着笑脸一遍一遍的跟秦宇道歉。 “真是对不住小公子了,小公子莫要和我的妹妹计较。” 秦宇本身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只不过在面对楚瑶的时候格外的苛刻罢了。 不管楚瑶做什么,在秦宇眼里,总是有地方可挑剔的,所以久而久之,这楚瑶反而也不挣扎了,干脆就听之任之,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就越发僵硬起来。 事到如今楚瑶在姐姐各式各样的神色提点之下,都并不肯主动开口认错,二人也就越发关系尴尬了起来,险些在楼下吵闹起来。 听到楼下的动静,杜景之有些纳闷的转过去,似乎很好奇楼下是怎么回事? 可杜悦溪却朝他看了一眼,随后。语气里头带着些提点之意的说。 “景之,你也该懂事一些,又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也该分得清轻重缓急。” “既然给你寻个书院,那就是叫你好好去读书的,你不读书知礼,反而想着在外头盼热闹,这是什么道理?” “楼下不管闹成什么样子,与你又有何干系?我也只盼望你能抓紧懂事一些,不要让我继续为你头疼。” 杜景之被姐姐的话吓了一跳,赶紧放下了准备去推窗户的手,然后默默的打开了书本,继续跟着读书。 也就只有读书的时候,他才能够心思松快一些,否则他虽然年纪小,但却一刻也不曾放松过,就连做功课的时候都愁眉紧锁。 杜悦溪见他这副模样,又何尝不心疼她呢?可是慈母多败儿,更别说这本就是读书的好时候。 这读书困难的年代里头,有机会去读书就已经是万分的幸运了,就更不能提什么条件了。 只是杜悦溪不知道,只是这样阴差阳错的推迟,竟然让她和秦淮瑾之间错过了那么长时间。 周围一片寂静,杜悦溪皱着眉头,烦躁的看着着手里头的东西。 杜景之明日一早便要去上学了,可眼下这书包里的东西却还只准备了一小半,有一半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他这上的又是寄宿制的学校,即便是杜悦溪自认心思不那么细致,也不得不多替他思考一点。 他这样小的年纪,就要一个人出去独立,压力自然是有的。 可是未曾清贫难做人,杜悦溪更相信,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他一定能够有自己的出息,如此方才算是没有白白培养了他一回。 杜景之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自也不必对他过多费心,只需要给他一点时间就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楚瑶之死 万籁皆寂,杜悦溪翻找着手里头拿着的信物,心头更是一片空。 “父母只教咱们来到京城,缺连要投奔什么亲戚,都未曾告知一二,如今京城中人多眼杂,又是在这样的混乱时刻,咱们俩上哪知道那么多东西去?” 杜悦溪有些无奈的喃喃自语。 他是真的颇感无奈。 这京城即便是再好的地方,可无依无靠的人呆在这儿一样,没有归属感, 更何况,如果不是为了一定要来到京城达成所愿的话,只在长袖坊,凭借自己的本事,姐弟二人也能过得很好了。 杜悦溪而今越想。越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是否值得,心中止不住的挂满了忧虑。 只是,眼下既然来此,就总抱着些希望,所以才没有临阵脱逃罢了。 “如果原主还活着就好了,她怎么也能够有点印象,总好过我。”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来到这里投身在这副身体上,杜悦溪是真的害怕,因为自己的到来改变了一些既定路线,遗忘了一些重要记忆,反而让杜景之跟着自己吃亏了。 不过想起自己还在培养他读书的事情,杜悦溪心里又踏实了一些。 如果没有这场乌龙的穿越事件,只怕原本的杜悦溪懦弱的性子,至死也想不到要让弟弟来读书,杜景之岂不是更没有抬头的希望? 她自己劝解完之后,也就跟着松了一口气,自觉也算是没有平白得了这份好处,算得上是对得起杜家了。 第二日一早,杜悦溪送了弟弟去读书,流云阁里头就更热闹了。 昨日还气的要跳井的清月,今日大约已经认清了如今的情况,许久没有人来寻找过她,她也未必就真的还有回去的希望。 于是心里头倒更加的踏实了几分,连带着也更想通了,甚至都没有再如往日那样一脸悲切的等待着家里人接自己回去了。 这样一来,她心态放松,有许多事几乎也就是迎刃而解了。 至少眼下的杜悦溪瞧着她这副模样,也愿意接过她给自家弟弟准备的那个小荷包了。 “好好读书,日后读多了书,方能有出息呢,我们这些人都是吃了没读过书的亏!” “如今想来,当初要是真有机会读书,被父母卖到哪个铺子上去给人家做女掌柜,岂不是也好过了今时今日这模样呀?” “所以说,咱们姐妹在这儿也没有受苦,可终究是出身不高的,所以你这孩子呀,就更得自行争气。” “我们这些姐妹们也只能把话点到这里,好生的去读书,日后以后有机会报答你姐姐。” 杜景之连连点头。 他本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而今又有这么多人对自己这样好,他更是生不出半分抗拒的心思来连连点头,笑着道谢。 “多谢清月姐姐,姐姐对我这样好,我已是感激不尽了,再不敢说别的,日后若真有有出息的,那日必定好好报答姐姐,连清月姐姐也一并都算在内的。” 其他人听了这话,都哈哈笑起来,连声夸赞杜景之日后是个有出息的,至少在这个年纪里就知道变通了,并不是那死心眼的孩子,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好过了不少,那些只知道被父母带在家里头死读书的孩子了。 孙娘子到底是经历的人和事多一些,想必也曾经历过旁人来找茬的场面,想了又想还是再三叮嘱。 “日后吃亏受罪的时候都多得很呢,你们这些孩子可得多加小心,别叫人总惦记着你们。” “在书院里头,若是受了欺负,当日里不是就已经和南安王府的小世子也打过招呼了吗?有事情只管去求他。” ”老王爷人品这样正直,小世子必定也是不差的,难得咱们身后有个靠山,能用就用,日后真的翻脸了,再说其他不迟。” “我们这些人总是惦记着你越过越好才放心的,你就不必想其他的了。” 杜景之也连连点头。原先姐姐被卖到舞房的时候,他还觉得姐姐是入了魔窟。 可如今想来,这舞房中的那些姐妹们,哪一个对自己和姐姐的态度,不比家中的大伯母和大伯两人好。 其实有这些姐妹们的帮助已经是他走运了,他一下子就想通了,然后笑着连连点头。主动说。 “姐姐性格过于刚强,难免有惹人不满的时候,若是姐姐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或是和客人起了冲突,还望诸位能够多帮助姐姐周全周全,日后,我自会有感谢。” 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杜悦溪勉强笑着,在众人的目送之下,陪着自家弟弟出去上了马车,准备前往知章书院了。 等到马车到了书院门口的时候。杜悦溪才刚刚想下车,便听见外头车夫压低了嗓子说。 “姑娘还是在车上多坐一会儿吧,而今外头是陛下跟前的二皇子过来给学生们送启蒙礼了,实在不适宜此刻出面,还烦请姑娘多等一会儿,至少不必担心冒犯贵人。” 车夫不知,杜悦溪早已暗地里认识了他口中所谓的贵人。 然而杜悦溪想到之前和秦淮钰的矛盾,以及这人的行事作风,到底心中添了几分厌恶,因此并没有直接说什么,反而默默认同了车夫的说法,未曾亲自相见,而是默默的躲了开来,显然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秦淮钰在里头给师长送上了今日准备的礼品,便主动提出告辞。 他一个皇家子嗣,在外头逗留的时间太长不好,更何况如今众人眼中的他正料理朝政,事物繁杂,也的确不是在外头逗留的好机会。 因此他主动笑着跟先生说:“先生只管留步便是,在下稍后还有事情要做,也不能在此处过多久留,改日若是有机会,必定亲自做东,请先生们一块儿到外头欣赏风雅之乐,只是这几日确实是不成了,还请先生切勿怪罪我的失礼之处。” 他说了这话,便转身离开,再路过台阶的时候,他朝下一看,周围全都是渴望读书报效国家,或是想要借此机会投诚到他跟前,为他效力的学子们。 这就是权利的魅力,在他没有坐在这个位置上之前,哪有那么多的人等着为他效力呢? 可鬼使神差的,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一个青蓬马车上,明明马车看起来并不显眼,他却像是着了魔一样的使劲盯着那马车,甚至都险些忘记了和先生道别。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相 旁边的下人一见到他一时失态,赶紧朝他目光所及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后又回头轻声对先生们道别。 “各位先生往日里更是辛劳不过。我们主子也是心感动之,为国培养忠心之士,此事还劳烦先生们了,日后桃李满天下之时,想必先生们也是与有荣焉。” 管他是不是真的以这事为荣,可是主子既说了自己未来会以此事为荣,那些先生们自然更是只有连连点头的份儿。 “正是正是,我等也是这个想法。” “草民有幸得陛下看中,又得二殿下提携,能够有幸在此执笔教书,为我国培养出一个又一个的人才,乃是我等之荣幸,更是我朝之幸事。” ”今日有殿下代替陛下来此赠礼,更是让我院的辛辛学子们为此感到骄傲,我等往后也就是真正的天子门生了。” 听了这话的秦淮钰点头,只是他的目光仍落在那个青蓬马车上,皱着眉头,有些纳闷的问。 “那马车为何看起来如此破旧贫瘠?简直不像是哪家里养的?” 先生们只远远一瞧见的马车便有些尴尬。 另一个人赶紧说:“眼下能够在家里养的起马车的人,自然都是鼎鼎富贵的,舍得花钱养着马车与车夫,自然就更舍得花钱来装饰自己的生活环境了。” “这么简陋的一辆青蓬布马车。简直是简陋至极,自然也是租来的。” 山长立刻一脸尴尬地说。 “此事也是一场意外,原本学生个个都是家境不错的,可是昨日里却收了一个出身不大好的学生。” “那孩子虽是出身不好,但却十足聪明,想必今日开学,也是为了不在人前丢脸,所以才临时雇佣了一辆马车的,以后就不会再有这事儿了。” “殿下见谅,若非迫不得已,我等当然也不愿意往这样的学校里收入那样一个条件贫寒的孩子。” 他原以为,这话会引得主子不满,却没想到这位皇子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似乎也并不在意,反而还说。 “只要爱读书,又有真才实学,又岂能因其出身而剥夺其读书的权利呢?” “天下熙熙攘攘,众人何等出身的没有?又何故要对一个出身略低的人如此苛待呢?诸位还是不能这样说,若是在困境之中,仍能一心向学,方才算得上是努力。” “还劳烦先生日后仔细多探听探听他的成绩,日后若有出色之处,那便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也算是先生们有教无类,完全做到了圣人的话。” “这岂不是好事一桩?先生们何以对其至今尚且还有意见呢?” 什么样的规矩,都强硬不过上位者的一句话。 于是仅凭着这一句话,其他人便立刻明白了这位皇子殿下是怎么想的,再没人多说,其他的反而更加懂事儿,笑着连连点头,甚至高声称赞这二皇子的举动。 “殿下所言正是如此,如殿下所言,此事倒也是迎刃而解,既然如此,那到的确更应该多高看他一眼才是。” “他既然求学不易,往后学堂里头自然也会叫人多多扶持他,也免得她日后处处吃亏。” 二皇子如此才心满意足的点头,但在临下山之时,他还是有些纳闷的从那个马车跟前走过。 按理说,一个如此出身的学子,本不值得他这样看重,只是那一瞬间,他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想法?竟会专门在那马车跟前路过一程。 可一直等到他回了自己的座驾,也仍未曾见马车上的人探出头来,朝这边多看半分。 他心下不免就有些失望,身边的下人瞧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是有什么想法,便立刻跟着说。 “殿下,您可是觉得如今这些事情里头有什么蹊跷的地方,若真是如此。属下即刻就带人去仔细严查,若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咱们也能尽早反映,若并非如此,也只当是属下多嘴多舌了。” 二皇子连连摇头。 今日的举动,并非是为这件事情,他只是在考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完成自己的意愿。 今日见到这些先生如此自大,他心中当然也有些怨恨,只不过眼下不是开口的好时候罢了。 他也只能叹一口气,随后跟旁边的人说。 “若有朝一日能够天下之人皆无品阶之观念,众生皆可入学读书,懂事知礼,就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只可惜我处事愚钝,手中又无权力,纵然此刻进言,也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反而更触怒了那些大臣的利益。” 下人立刻就低下了头,见到主子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有些不解纳闷的问。 “有门第之见,出身之别,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就如同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三皇子,若非有门第之别,又有大臣们从中阻隔,恐怕以陛下对他的宠爱,恨不能早早的就把他立为太子!” “如今有大臣们接连阻碍着,陛下也知道那三皇子出身不好,便是心中再宠,也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来,对殿下而言,反而是好事,殿下何以非要解决这些身份之间的差异呢?” 听了这话的秦淮钰紧紧皱眉。 原先他也并不这样认为,可是自从在乡下偶遇到了杜悦溪之后,他的心却一时就软了下来。 凡能衣食富足的生活在自己家中的人,谁又心甘情愿的背井离乡,托身孤僻之地,与人为奴为婢呢? 更何况有时实事逼人,也不一定出身风尘中的人,就都是恶人。 “人与人不同,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那个三弟的母亲一样馋言妖媚惑主的,这世上更有的是纵然位于红尘,却仍心有执着的人。” “只可惜造物弄人,除了他之外,若有能抬举别人的机会,我自然也不会放弃。” 下人一下子就想到了主子念叨的人,他有些闷的问。 “主子莫不是想到了那姑娘?” 他观察着主子的神色,虽说没有答应,但却也是一副默认之意,显然,其中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那位姑娘。 他就更加无奈,若非有那位姑娘的做法在,恐怕主子还会如之前一样,居然瞧不起那些出身卑浅之人。 可如今看来,也只有那位姑娘是例外罢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速之客 “属下已经仔细琢人去探听过了,那位姑娘自从主子等人离开之后,便也择日离开了长袖坊。” “已经叫了下头的人去看了好多回,仍是没有半分讯息,她家中长辈也有好几次到长袖坊里闹,只可惜都被打了出来,如今看来,恐怕任谁也得不到那姑娘的消息了。” 秦淮钰听了这话,也不免有些无奈。 他承认,当初的确是存了利用的心思,才会多抬举杜悦溪一二。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影响如此之大,他强行让自己整理了心思,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留恋于儿女情长,绝非大丈夫所为。 “叫人去暗地里探听着,这人既然对老三和老六两人都是意义非常的,二人必定也少不了暗地里寻找的女人。” “所以你们只管多去探寻,总会有些消息的,那女人纵然有再多的本事,难道还能不在人前露面了?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不必着急,一切很快就有结论了。” “对了,这些时日也不要光想着这件事情,总是想以儿女情长打败老三,可也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上头。” “多叫人注意着他那里的行踪。流云阁既然有心在此时举办歌舞比赛,而老三又言语之中表示出父皇即将恢复状态的事情,你们就必须多加小心。” “父皇不是老三那样的蠢货,更不是其他人能够轻易揣测透的,你们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这阵子就不要胡乱做事,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回头我也保不了你们。” 下人赶紧连连点头,只是神色中仍带了些为难的样子,有些纳闷的说。 “今日您在人前失态,还特意提点了一个出身卑微的下人,此事恐怕在辅政大臣嘴里,又要成了一场大事儿了。您还是多多小心为好。” “明日早朝之上,又或者是明日的奏折之上,恐怕少不了人弹劾您,眼下啊!虽时暂且不怕这些人胡言乱语,可到底是癞蛤蟆趴在脚背上,叫人觉得恶心,主子还是小心唯上,如若真有事情,也该从长计议才是,万不能因小失大。” 听了这话的秦淮钰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追问:“这阵子后头的人可有传达过什么情况?” “叫后头的人也都警醒一些,既然已经让他们多加小心了,必然是因为其中有些不可逆的事情,他们如果连这些事情都做不到,回头也就没必要再跟前伺候了。” 听了这话的那些下人也都赶紧点头,而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转头又继续补充。 “这阵子倒是听说陛下新添了一个新宠,年岁不大,原先是在宫里做些伺候花草的活计,如今好像不同了,毕竟陛下这阵子多抬举了她一点,她好像就更加放肆了,听说在宫里和两位娘娘有了些争端,两位娘娘如今正不满呢。” “只是一时见不到陛下的面,纵使是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到底是一时无暇,也只能叫这女人平白多放肆几日。” “而六公主那里就更是不满了,可陛下就任由着女人一日日的肆意妄为,竟连半句话都没有,更叫人觉得惊讶。” 这倒是真的。 纵使是几年前,陛下最疼爱的贵人,也不曾让最有名的这位小公主退避过,二人还曾在宫中多次吵闹,引得宫人看了无数场热闹。 可这一时,那新得宠的小贵人都欺负到头上去了,六公主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此事倒也蹊跷。 一想到这里。秦淮钰就更加焦急了。上次刚刚回京,还未曾入宫面圣呢,陛下身边的太监便拦住了他进去朝见的脚步,只教老三亲自过去伺候。 其他后宫妃嫔也好,又或者是儿女。更是一个也不曾见过。可见,他对老三的这份抬举。 “事儿不可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再过几日,就算是我不急,那些伺候的人,也该着急了。” ”恐怕他们一个个的,正想探听探听这些内幕消息呢。明日你也去多和那些朝中大臣们走动走动,让他们知道知道我惦记父皇的心思。” “而今父皇任人唯亲,有这么多的子孙,却只叫了老三一个人伺候,其他儿孙当然也是惦记的很。” “不需要多说别的,只要把我们这些儿孙惦记,把父皇的心思点透了,想必那些大臣们自然也就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记得,说完这些话,功成身退即可,不必叫人知道你是哪儿的,更不必多与那些大臣们来往,串联朝臣可是大事,我担不得这个罪名,你同样也担不得。” 下人连连点头,这事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主子这是表示自己的态度,又怕惹了麻烦。 他赶紧连连点头,帮着主子把这事儿答应了下来,随后,把主子送回去,便一刻不停的换上了另一身寡淡的袍子,去了一座茶馆里头。 到那儿去了包间和几个留着长须的人一块儿说起闲话来了。 而杜悦溪这边,因为那些人得了贵人的态度,自然也不敢多瞧不上这位寒门学生,所以先生反而更比前日客气了许多,主动笑着上前迎接甚至格外高兴地说。 “而今既然来了学校,也准备在这好好入学了,那就好生的跟着这些先生们慢慢学习,便是你家出身不好,可如今收了你入学,便是有教无类的你们家有这份好运气,还得多谢安王府的人呢。” 他这话的态度未免显得姿态太高了些,不过这也是实情。 杜悦溪没有说什么,反而点了点头,笑着主动给旁边的几位先生都送上了一份礼物。 那几位先生见到这礼物,一下子也就高兴了。 “小礼物,就只当是我们答谢诸位先生的吧,我这弟弟性情愚钝,再加上年纪又小,很多时候不懂事,还希望先生们能够多多调教与他。” 这份礼物就够让他们喜笑颜开了,笑着连声将这事答应了下来,而后才心满意足的带着杜景之进了校舍。 第一百三十八章 给她陪葬 看到下人把弟弟送走之后,杜悦溪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心中仍免不了有些烦闷。 她一脸为难的看着方才弟弟离去的方向,旁边的双喜有些纳闷的在旁边殷勤的给主子撑伞,眼神当中带着满满不解地说。 “既然已经能够去读书了,姑娘又何故如此忧虑呢。” “人都是各有各的福气,眼见着他而今入了名校,也有机会慢慢读书,日后科考,这岂不是好事一桩?” “可姑娘倒却并不像是高兴的样子,敢问这是怎么了?可还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杜悦溪就点了点头,对于双喜,这也是自己身边的体贴人,更是能够信得过的小姑娘。 和之前的冷月不同,双喜生就一副乖顺天真的模样,再加上他她就操着一口京腔,出身也是旁人都知道的,杜悦溪就更加信得过了。 她转头跟双喜解释。“那日我弟弟来此,他们只说身份悬殊,出身不好,不叫他来入学,可偏偏到了今时今日,他们又说什么有教无类,我倒能相信,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昨日安王府的小世子爷帮着说了一句好话。” “可要说这全部的好处都是由小世子爷的那句话引起的,我确实是不信的,我总觉得这是里头有些蹊跷的地方,所以就更加纳闷了,心头当然也不大平静。” 双喜这个小丫头想不到那些去,她一脸纳闷的问:“姑娘所求之事,不就是把人送来读书吗?而今计是得偿所愿了,姑娘怎么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呢?” “按我的想法,此事应该好生回去庆祝才是呢,这也是咱们流云阁这么多年来,头一个能够在外头读书的人。虽说不算是咱这里的人吧,可到底也和咱有关系啊!” 杜悦溪没想到,小丫头心思竟然这么单纯,她高兴了一场,竟是为了这件事情。 只不过也由此可见,这流云阁的却是并不如长袖仿那样随便,长袖坊的姐妹们在镇里颇受用户和欣赏。 而在京城流云阁的姐妹们,却是旁人看不起的存在,由此,他更加笃定,自己必须要把这一场花魁大赛举办起来,叫其他人都能够为了银子来和自己争抢,到时只要同台竞艺,就能够叫其他人知道,这流云阁中的女子不比外头的人少些什么,也未必全都是风流的角色,这样才能慢慢的把流云阁的女子们拉成和大家一样的境地。 想到这里,她迅速上了马车,带着双喜回到了流云阁去,找到孙娘子,提出要在今日开始试行自己提出的策略。 可孙娘子却是一脸为难,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说。 “杜姑娘,并不是我对你有什么意见,也并非是这事儿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舍不下这些本钱。” “只是眼下有一桩事实在迫在眉睫,饶是我想尽快把此事解决了,可可偏偏如今事务繁多,咱们这事儿还真是做不来。” “陛下已卧病在床上有一阵子了,而今尚未传出什么喜讯来,京城中连大一点的祭祀节日都不敢有,咱们流云阁就大摇大摆的闹成这模样呀,显然是不合适的。” “咱们背后也有主子,这些事儿也得主子答应才成,若是咱们莽撞做事。回头冲撞了哪位贵人,岂不是叫咱们主子也跟着吃亏?纵然赚钱少些,咱们也万不能给主子惹麻烦呀。” 杜悦溪听了这话。也只能连连点头。 自己而今接人篱下,正是处处为难之时。 此时,若真是在给幕后主人惹了麻烦。可就是恩将仇报了。 她也点头,表示理解这事儿。只说将此事暂且推后一段时间,待到有机会。再来决定此事。 孙娘子摆平了这事儿,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就连连笑着说。 “当然啦,而今得到的消息是,陛下尚且算是安好。京城内外一点也不乱,恐怕再过一阵子,陛下若真的大好了,就该举办庆典了。” “到时候咱们这些舞姬都有入宫献艺的机会,这段时日,你倒不如好生的调整调整自己的水平,也好在咱们这里占个名次出来。” “不是我自夸,只要能在咱们流云阁排上名次的,放到外头去,那都是大杀四方的角色,再没人能跟你有一搏之力,到时候若要入宫献艺,你必定是最闪耀的那一个,也就更有机会选个好人嫁了。” 杜悦溪听了这话,心中一动。 她不是为了那句个好人嫁了,而是为了入宫献艺,若真能入宫献艺,即便不能得到什么封赏,可以总有机会暗地里悄悄的看那个扰乱自己心绪的人。 他既然贵为皇子,就必定会参加那场宴会。 杜悦溪想着这事,便点头同意了孙娘子的话。 “娘子这话说的正是,只是眼下我又怕时间太过于急促,一切都来不及,还请娘子给我个咱们内部决出花魁比赛的日子,如此,我方才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在这上头。” “这阵子我便先闭门谢客,好生磨练磨练自己的水平再说。” 孙娘子当然乐见其成,调教出一个花魁来,对流云阁会有更大的声誉。即便不想哗众取宠,可孙娘子也仍然要保证流云阁能够留得住京城中大部分的皇亲国戚才是。 那些贵人们嘴里才能说出真消息来,她的探听也有意义,一些贩夫走卒们整日连吃饱饭都难得很,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孙娘子赶紧连连招手,叫她回去磨练自己的舞蹈,实则第二日,就在楼内说了自己的想法,冷着脸,对于诸位姐妹们说。 “因一些别的缘故,前两日说的与外头人比的比赛,怕是不成了,可而今更是需要咱们姐妹几个互相比拼了。” “我只说出几个要求来,咱们姐妹们能做得到的,那就是再好不过。若是做不到的,也别轻易放弃,好好磨练磨练自己,来日也未必不行。” “我先告诉你们,过几日可能宫中要有盛宴,再加上陛下如今虽是抱恙在身,可他的千秋之年早已到了,这一个月内,若能决出谁是这儿最有名的舞姬,她来日的风光可是不可限量。” 第一百三十九章 死而复生 孙娘子只消把这条件摆在这一处,剩下的话不需要多说,其他人心中自然有结果了。 这天下再没什么是比名扬天下这四个字,更能诱惑这些舞姬的了,她们一个个都期待了起来。 楚瑶一脸傲然,抻着脖子,一脸高姿态的说。 “若说是入宫献艺之人,除我之外,只怕旁人也做不得这个位置。” “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诸位姐妹们虽说是有些胆量,但到底能力不计,所以还是多多磨练自身吧!来日我若有空,把自身磨练好了,自然也会抽空来帮着调教调教你们的。” 旁边一个女人就一脸谄媚的笑着,连连点头,显然和楚瑶关系很好,她一脸骄傲的说。 “那当然啦!楚瑶说是咱们京城中首屈一指的舞娘,一点也不为过,她排第二,谁敢排第一呀?” “而今再加上又有富贵官人愿意保着你,你日后必定是不可限量的,恐怕从今以后,我们这些姐妹们都只能仰望你了。” “只希望你来日成了京城第一舞姬的时候,别忘了给姐妹们也跟着抬举抬举。” 双喜听了这话,可就不情愿了,双喜还记得那天自家姑娘的舞姿多么动人心魄呢,她立刻摇着头说。 “胡说,那日都已经比试过了的,我们家姑娘的舞姿才是京城第一,就连楚姑娘自己都心悦诚服了,你还这样胡言乱语,简直是没把我们姑娘当回事儿。” 这话一出,楚瑶的脸色就立刻尴尬了起来。 杜悦溪微微一笑,她倒还真不在意这些名声的好坏,毕竟眼下最重要的也并不是这事儿啊! 既然楚瑶愿意心甘情愿地来担这个京城第一,那这个位置还是就让给楚瑶好了,正好自己也真没觉得这位置有多诱人呢? 杜悦溪点了点双喜的脑袋,而后皱着眉头提点双喜。 “住口,这个丫头,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楚姑娘既然有信心成为京城中的第一个,那自然是有底气的,你而今这样说话,岂不是坏了楚姑娘的心情,更何况树大招风,咱们就踏踏实实的好好练舞就行。” 这边是要好好练舞,另一边却是争权夺利,相比之下,楚瑶的境界就相形见绌。 楚瑶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她目光冷冷地朝那边看着,皱着眉头反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就是明摆着在暗地里说我这个人只知道计较这些无用之事,并不能拿本事服人,是不是?” “早知道你对我心有不服,没想到你竟还明里暗里的嘲讽我,既然如此,那今日这场比试,我不参加了就是。” 杜悦溪还没说什么呢,楚瑶竟然就有这个态度了。 杜悦溪微微一笑,并不愿意给楚瑶这个脸面,语气强硬的说。 “别的我不记得,我只记得当日就算是侥幸,我也一样赢了,而我赢了的唯一条件就是要你不要无事生非,怎么,你难道连这个条件都做不到吗?” “既然遵守不了这个条件,那你我二人又何必比那一场呢?” 被句句逼问的话逼迫的实在太紧,楚瑶虽是心有不甘,但却也只能面色青白交加的反问。 “谁不遵守当时的规则了?你我当时的约定不就是比较那件事吗?既然已经分出胜负来,我又也已经对你低头认错了,你又何苦揪着我不放,你到底要怎么样?”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的要求也不过分吧,你如今处处针对我,事事压着我,说我没按照当时的规矩做事,是不是太不拿我当成一回事了?” “我楚瑶当初的确是输给了你,但也不是从此以后就要给你为奴为婢的,我也希望你能遵守当初的规矩,不要主动惹麻烦。” 杜悦溪更是冷冷一笑,没想到楚瑶也敢大言不惭的提出这事来,可真是厚颜无耻。 “当初说好了的,你输了那场比赛,就要对我姐弟二人都有敬重之意才行,不许私下里找我们的错处,而如今你处处为难我们姐弟二人,还如往常一模一样的作风,难道这事儿不是你的失败吗?” “更何况你手底下还聚拢着这么一位忠心耿耿的疯狗呢?只要有你楚姑娘的事,你这条疯狗更是剑锋所指,立刻就奔袭而去,所以有些时候即使你不用说话,我们也一样没少得罪人,也一样得不到去处,姑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楚瑶听了这话,一时就有些心凉。 这事儿的确是她自己徇私了,虽说当日她表面上是心悦诚服了,可实则心里头确实还是不服气,否则也不可能会继续唆使这位姐妹来替自己做事,她明里暗里的暗示别人,这一切都是那杜悦欣的错处。 可即便如此,楚瑶也决然不会认了这事儿就是了。 当初既然是说了愿赌服输的,而今出了这事儿,那就是全然的丑闻了,楚瑶当然不会答应,反而还更义正词严地反问。 “开口就来指责我的不是,你可有什么证据,连个证据都没有,这事儿我可不依!” “我楚瑶虽没什么别的能耐,但却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指责的,还叫你给我个交代,否则这事儿我绝不答应,也绝不可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吃这个亏。” 双喜看着楚瑶竟然还不知收敛,本来说好的事儿,如今又继续来针对自家姑娘,自然也是满肚子的气。 要说这事儿,双喜还真是有些证据,只不过是眼下要不要拿出来说话罢了? 可眼下双喜心疼自家姑娘,当然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了楚瑶,于是她也立刻义正词严地说。 “当然有证据!” “证据就是那一日,我们出去求学,我亲耳听到你楚姑娘跟外人说,我们家姑娘的弟弟出身卑微贫寒,还梦想着进入知章书院读书,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还专门给人塞了银子,叫他们去给知章书院的那些学子们送信,也好让那些先生们拒绝了我们,是也不是?” “这件事情是我亲耳听到的,楚姑娘应该不会不敢承认吧。” 第一百四十章 私定终生 孙娘子听了这话,面色就越发难看起来,就算是她想过楚瑶会做出千百种恶事,但却没想到楚瑶会对一个小孩子的履历下手。 孙娘子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瑶,语气当中带着疑惑地问。 “楚瑶,你说清楚,这件事情里头可真如双喜所说,真有你的手笔?” “若此事真有你的手笔,那你也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心狠,这流云阁是为了众位姐妹开的,绝不是你一人一言之堂,所以,我也必须得为众位姐妹着想,还他们一个公道。” “你若真做出这样事情来,我绝不容你。可你要是在这事儿上是冤枉的,我也自然会还你个公道,我希望你不要在这件事情上骗我,就当是看在你我二人的姐妹情分上,也别拿我当傻子糊弄。” 楚瑶的神色之中有几丝退避之色,可见她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对。 然而,纵然如此,楚瑶仍没有低头认错的意思,她反而态度更加坚定的说。 “纵然如此,又能如何?我的好姐姐,你可得想清楚,我是你的亲妹妹,就算是你有心想要维护这个小娘养的货色,可你总得想想,孰近孰远?” ”你连我都不维护,却要去维护这样一个贱人。若非她处处与我作对,我又怎么可能会声名狼藉至此?” “这阵子我的不少客人都已经转而去找她了,难道你希望我从此以后在京城中就只是一个名声不显的舞娘吗?你难道不心疼我这些年的付出吗?” “你也知道我这些年在舞蹈之上本没什么天资,好不容易才日夜勤学苦练,有了今天的地位,可她一来,就把我的地位毁了个一干二净,难道我还能受得了这份苦?” “你若真是我姐姐,真顾及咱们的姐妹情分,那就把她赶出去,只要她离开这里,我立刻如你所说,听你的话,绝对不会再有半分抵抗的意思。” “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我也可以拿出一些银子补偿她,只要她离开就行,我要成为京城中首屈一指的舞娘,姐姐,这不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梦想吗?为什么现在的梦想近在咫尺?你却不愿意周全我了呢?” 孙娘子一脸不可置信。 孙娘子和楚瑶是姐妹不假,可纵然是姐妹,也决然没有纵容她肆意妄为的道理。 孙娘子是个性情柔弱的人,但纵然如此,她也知自己身上背负着诸位姐妹的希望,从不肯徇私。 “楚瑶,我得提醒你,当初打赌你是输了的。” “既然输了,愿赌服输,难道很难吗?我一向自诩正义,又自认做事妥帖周全,但却没想到偏偏就是我妹妹,让我这样丢脸,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备受诟病。” “我的好妹妹,你如此做派,可曾想过姐姐的名声,可曾想过姐姐日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又要如何在这些姐妹当中立足呢?” 楚瑶如果真的会想到这些,便不是今日的楚瑶了。 楚瑶而今满心都被这些仇恨捆绑着,她只恨自己能力背浅,不能迅速为自己。博得个天下独一无二的名声呢,哪里还会想到关于姐姐的事? “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姐姐,这是你一开始就答应过我的,你说只要我好好的跟着你在这跳舞,纵使我天资差一些,你也一定会想办法弥补,想办法让我立于不败之地的。” “可为什么到了现在,你反而又后悔了呢?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难道真要输给一个半路出家的女人吗?” ”我希望你想想清楚,不要做出让你自己后悔的事情来,你只得我这么一个妹妹,再想想父母对你的交代呢?难道你就真的狠得下心?” 天下没有哪个姐姐能经得住妹妹这样的质问,孙娘子也是如此。 她一下子就心软了下来。求饶似地看向了旁边的另外几个人,奈何其他姑娘一个个都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这里,想要一个解释呢。 杜悦溪心里此刻也满是怒气。 若这事儿只针对她一个人,她还真不在意,毕竟从开始到现在重活两世,杜悦溪见过针对自己的人多了,还真不至于被一个女人逼到何等地步。 可眼下,楚瑶针对的是无辜的杜景之,如此恶毒的心思,日后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更加无法预料。 就算是两人之间早有不和,可杜景之何错之有呢?楚瑶这样的阴险小人。还是尽早解决了为好。 “孙娘子,我知道你们姐妹本是一体,我说的某些话自然也会让您不高兴,可是事到如今,我又是这事上的苦主,我也不得不多提两句,希望孙娘子能够给我个薄面,让我有幸参与参与这件事,毕竟孙娘子的好妹妹是要害我的,不是吗?” 孙娘子神色尴尬了起来。 她也知道楚瑶这事做的不对。自己也不该奢想着在这种时候还开口替她求情,可是孙娘子更不能就这样看着楚瑶走到绝路。 孙娘子眼神里透露出哀求来,可还没等孙娘子开口呢,杜悦溪就冷冷的开口堵住了她的话。 “还请娘子看在我们姐弟二人,也是万分辛苦的份上,就心疼心疼我们吧,让我们姐弟二人好好的有机会在京城立足。” “我们不是没有让过,只是我们步步退让之下,可楚姑娘仍然不愿意放过我们,纵然我有心想要低头,可终究是能力不给,还希望孙娘子莫与我一般计较,只当是可怜我们姐弟二人,还我们一条生路吧!不知孙娘子意下如何呢?” 孙娘子听了这话,更叹了一口气。楚瑶显然已经做的太过分了,不处置不足以平民愤。 于是一贯心疼楚瑶的孙娘子也只能叹一口气,颇为心酸的说。 “当初既然是有规定在先,大家又是已经约好了的,然而楚瑶却仍不守规矩,此事已是罪大恶极,我也必须给诸位姐妹们一个交代,所以我今日就代表整个流云阁暂且处置楚瑶。” “楚瑶如此不懂事,就从流云阁暂且离开吧!其他姐妹也要引以为戒,若有盲从者,一概按照这样的结果处置。” 这话一出,楚瑶立刻就来了脾气,她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故人 “我何错之有?” “如果是无中生有,那这事儿你惩罚我,我心甘情愿的认了,可我说的话里头有哪句是假的吗?” “她的确出身卑微,她这个弟弟也的确是有个舞姬出身的姐姐,这样的出身本就不为世俗所容,校园里不收也是有的,如何你们又来找我,说是我惹的麻烦呢?”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倒还真想问,我惹了何种麻烦,我做了何种恶事,要引得你们这些人如此针对于我?” “我什么都没做,一切都只是按照规矩来的,只因为我一不小心同客人说话的时候把这事说走了嘴,所以你们为了平息她的愤怒,就决定牺牲掉我一个人吗?” “我楚瑶即便是再怎么软弱懦弱,也绝不至于让你们如此欺凌,既然如此,本地留不下我,那我楚瑶转身走了就是,用不着你们一个个的这样为难。” 楚瑶说完这话,气冲冲的转身就要走。 可偏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一个暗门被打开了,随后从里头走出一个身形更显高大的女子。 她皱着眉头朝这边的楚瑶看了一眼,而后毫不留情地笑着讽刺。 “早前就听说了这楚姑娘是个会来事儿的,更是个会说话的,没想到就连着告状的本事,也是万中无一。” “满京城之中,这么多的舞姬,恐怕只你楚姑娘一个人是唱念做打样样俱全。” “相比之下,恐怕。的姑娘也都相形见绌了。即使如此,那我倒少不得要代替主人把这事做个决定了。” “孙娘子既然一心惦记自己的姐妹,不愿意把这事儿拿个章程,那也就别怪我这人不懂事,不给你的好妹妹留情面了。” 这人的出现,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孙娘子更是紧皱眉头,下意识地慌了起来。 杜悦溪更是纳闷,尽管早知道这流云阁能够这样强硬,背地里肯定少不了扶持的人,可却没想到那背后扶持之人竟然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竟敢直接把自己的形象显于人前,这不是准备摊牌了吗? 对于自己而言,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那就是要被灭口的了。 杜悦溪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而后神色更加谨慎起来,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皱着眉头在旁边探查着这情况。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楚瑶却一点儿也不愿意服输,语气格外坚定地说。 “到不知何时起,小小流云阁内的事儿竟然也能让含珠姑娘如此重视。即使如此,我看我这姐姐的位置坐的就更是不安稳了。” “这些位置,只怕如今是姑娘一个人坐着才更好的吧,正巧姑娘也愿意给主子提鞋,如此方能有机会让主子多看你两眼,既然如此那就先预祝姑娘不要把马屁拍到马腿上,最好是能尽早得主子的重用,如此,也不辜负姑娘亲自来找麻烦的这一份苦心了。” 随着楚瑶的话越说越难听,孙娘子的脸色也是越发惨白起来。 然而,她却并不敢说话,只是在含珠姑娘走到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的时候,她才双手贴在小腹上,态度诚惶诚恐地说。 “姑娘,不知是有何急事要说,此时人多眼杂,恐怕不是说话的时候,姑娘不如略等一等,待到稍后让这些姐妹们全都离开了,姑娘再说话也来得及。” “这些姑娘们有的年岁尚小,对于这些事情正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还请姑娘暂且放他们一马吧!日后有的是他们成长的机会。” 杜悦溪即使没听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从这模糊的态度里头也能感觉得到,这件事里头,这位含珠姑娘似乎不是什么善茬,她想要利用大家替他做什么事情?孙娘子正在开口替大家求情。 求的这事儿,应该就是一直捂在身后的秘密。 谁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那位姑娘却并未理会孙娘子的请求,反而是皱着眉头,语气不好的说。 “孙娘子得主子重用,愿意给你时间和机会,可也希望你不要恃宠生娇,如同楚瑶这样出身的女人,做事又这样跋扈,在主子跟前,根本没什么用处。” “我希望你能够尽快把这人处理掉,至于今天我敢在人前出现,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既然你迟迟不叫这些姑娘们知道收留他们的目的,那我就亲自来说,哼,你不愿意当恶人,我亲自来当!” 她说完这话,孙娘子脸色顿时越发难看起来。而后,在这些女孩子们一脸惶恐的眼神当中,这位姑娘态度强硬地说。 “诸位一个个都是被买回来的。想必更有几个过的是生死契约,既然过的是这份契约,那有什么话,我也就直说了。” “诸位都是家里头看待如猪狗一样,不必存在的东西,到这儿来,我们流云阁收留你们,让你们吃饱饭,捡得一条性命,那对你们来说就是恩人。” “既然是过命的恩人,你们就得为我们流云阁卖命,眼下主子有用人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警醒着些,出去虽是伺候客人,但也得多帮着主子探听探听消息,流云阁接触的都是达官显贵,我就不信这些贵人们就没有一时不慎,在你们跟前走漏消息的时候。” “既然有这个时候,你们又知道些官员密事,就必须把这些事儿都告诉我们,这中间若谁有敢私下藏私,或是有什么差池,又或者是背地里勾搭了哪个男人想要从这离开的?就别怪我无情了。” “你们孙娘子性情懦弱,出身低贱,更知道心疼你们,和我不一样,在我眼里,你们也都是些玩物而已,今日我说的话,谁要是不上心?或是做不到,就别怪我无情了。” 她说完这话,诸位姑娘还没等反应过来呢,她干脆利落地上前两步,直接掐住了楚瑶旁边丫鬟的脖颈,而后微微一用力。 一声脆响之下,楚瑶发出了一声堪称惊天动地的怒吼,然而,含珠却拍了拍手,像是刚扔了一个什么脏东西一样,笑眯眯的拍去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里满是平淡的说。 “我这人不愿意废话,但却是个行动派,这个丫头唆使主子通外人,所以当然要尽早把命拿了,接下来是谁呢?楚姑娘,你说说看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杀生 楚瑶一下子就被吓到了,她手指微微瑟缩着,神色也满是慌张,几乎不受控制的流下眼泪来。 看着含珠步步走向楚瑶,神色冷峻,并无半分包容之色,甚至眼神中还带着满满的杀意。 孙娘子一下子就急了,她迅速走上前去,将自己挡在妹妹身前,而后语气微微有些瑟缩的说。 “含珠姑娘,虽说主子一向重视你,愿意给你这个体面,让你在外头亲自替他办事,然而这却不代表姑娘你就有了肆意妄为的权利。” “姑娘也应该知道主子的态度,既然主子愿意重用我们流云阁里的人,自然就是把我当成一回事的。” “前几日主子亲自许了我一个造化,日后只要大事可成,我们这些姐妹们一样可以到人前堂堂正正的生活,不必为这些污名累赘,这是主子的恩情,难道含珠姑娘可以枉顾主子的要求,随意妄为吗?” 含珠听了这话,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神色挑剔的看向了孙娘子,冷冷一笑,语气当中带着满满讽刺的说。 “没想到啊,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竟也学会狐假虎威了!” “既然如此,那你倒跟我说说主子,除此之外,还又说了什么,是曾经叫你随意如此肆意妄为的包容你妹妹?还是已经准许了你整日里只想着把这儿变成你们姐妹的天下?” “我告诉你,今日我既然来了,那便是没准备顾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想着给主子肃清此处的环境呢,你纠结这一群狐媚子货色,在这儿肆意妄为,还整日里闹出些花里胡哨的事情来,险些在人前叫主子丢脸!” “你可知,这样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要你的性命了,你有几个脑袋,可以这样惹下这么多的麻烦来,还妄图逃得一线生机?” 含珠神色越发冷峻起来,面对着眼前的孙娘子,含珠是真的不愿意容情。 孙娘子当然也是颇为胆怯,含珠姑娘是当初调教她们的人,虽说如今已经渐渐的不在前头露面了,可孙娘子直到如今看见含珠还是颇为胆怯。 她有些怯懦的低下头去,而后语气当中带着几分忏悔之意的说。 “此事倒也的确是我们姐妹的,不是我们姐妹愿意为此事负责,也愿意给姑娘赔罪,只是我妹妹尤为可怜,纵然是有些没了体面的地方,但却完全罪不至死,还请姑娘看在我一心为主子奉献的份儿上,饶了我那妹妹一回吧。” “我日后必定严加管束,绝对不叫这孩子在外头再惹出什么麻烦来了,如果他再惹出什么事端来,就由我来负责,我愿意以死谢罪,来还这份清白。” 尽管对方的态度已经算得上是十足的恭敬和卑微,可含珠却仍不满意。 她冷冷一笑,看着孙娘子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挑剔,甚至更是不掩半分厌恶的说。 “早几年我就曾说过,容留这些看似有情,实则会养下无数祸害的人,简直是毫无意义,如今看来,我的话没错。” “你从开始到现在,也都一直愿意包容着你那个龌龊又上不得台面的姐妹,丝毫不曾想过你这个好妹妹给主子留下了多大的麻烦。” “我告诉你,今日之事绝非你三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你这好妹妹既然惹下这样的麻烦了,自然也是要一死来偿还这份情,主子如今不计较,并不代表我们这些人就跟着愿意吃这个亏,今日我必须要清理门户才成,谁敢出手阻拦,我就要他的命!” 孙娘子眼色之中透露出了浓浓的悲哀之色,显然是无法接受眼前的局面,可偏偏眼下,她并无动手的本事。 在这里,规矩就是规矩,定好了的尊卑上下,谁也改变不了,孙娘子即便是有意包容自家妹妹,可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她只能面带哀求的苦涩着求情。 “姑娘,求您放过我妹妹吧,我愿意替她一死,或者咱们把她逐出去也行,这里的姑娘们一个个的都是忠心耿耿又听话的,再没人敢如她那样不懂事了。” “这些姐妹们一个个也算是劳苦功高了,如何能为这事儿赔上这条性命呢,主子一向宽厚仁慈,想必并非是这个意思啊!” 可含珠不可能会听这话,含珠今次过来,只是为了清理门户的,当然也是说到做到。 她猛地一挥手,孙娘子原本就带着伤,不具备和他抵抗的能力,也就顺理成章的被一下子掀飞出去,落在地上,摔出了好大一声响。 可即便是这样,自己已身负重伤,孙娘子却仍无暇顾及其他,只是一心想着为自家妹妹求一条生存的活路,赶紧连连哀求着跪倒在地,一脸委屈的说。 “姑娘就只当是我求你了,放过我妹妹这一回吧,这孩子不懂事,往后再是不敢如此的了。” “她年岁太小,对于这些事情便是有所不知,也实属正常,我愿意替她认错,我也愿意替她来偿命,求您放过我这可怜的妹妹一回。” 这副场面不可谓不凄惨,即便是杜悦溪看了,也觉得这位含珠姑娘有些无情了。 孙娘子如此妙人,还要卑躬屈膝的为自家姐妹这样求情,未免有些太过可怜。 她只能长叹一口气,上前搀扶起了孙娘子,尔后挡在了孙娘子跟前。 “这位姑娘,不知道您是个什么出身,想必咱们也都是一样,是为主子办事的。” “我是个出身卑微的,又是刚刚来到咱们流云阁的,此处本不该有我说话的余地,可眼下孙娘子实在是太过于憔悴,我也就斗胆求您莫要继续刺激孙娘子了。” “此事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您也说了这事儿和楚姑娘有关的,那又何必因此事而带累了孙娘子呢?日后再来惩罚楚姑娘也是可以的,何必急在此一时呢?” 尽管她的求情里头只说了要日后再行处置,并没有真正为楚瑶求情的意思,可这却并不代表含珠就愿意她他这个脸面。 含珠在主子跟前伺候的时间长了,更是早就有了体面,当然不会情愿给一个小姑娘这份薄面。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金元宝 “滚开,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跟前求情?” “别以为你是刚来的,我便会多放松你一时,都是伺候人的下贱货色,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去?你在我这儿替别人求情,简直是好笑,有那时间,还是想想怎么给自己求得一条生路吧?” “本姑娘最讨厌你这种以色侍人的货色。” 含珠说完这话,还不等这边有反应呢,便迅速一挥手,想要直接给眼前的女人一巴掌,让这个大胆的女人离自己远一些。 可杜悦溪如果真是那样胆小怯懦的姑娘,她就不会再今日主动站出来求情了。 杜悦溪接下这巴掌,更是眉头紧皱,丝毫不曾客气的反问。 “我这不是求情,难道姑娘是觉得我比姑娘更低一等吗?” “就如姑娘所说,咱们都是伺候人的货色,只不过我们凭借着微薄的容色以色事人,而姑娘你似乎是没有什么颜色好倚仗的,所以就只能拼命做事,和我们都是一样的,谁也不比谁高贵了去,更没有谁比谁低微这话。” “所以姑娘在这样耍脾气是不是就显得不够成熟呢?此处既然按主子的意思是孙娘子负责的,那就更没有姑娘说话的境地了,既然姑娘不该说话,自然也就不必掺和此事了,还请姑娘先行离开。” “这流云阁中的事情自有孙娘子做主,更何况,还有诸位姐妹监督呢,孙娘子便是想有心偏袒自家姐妹,其他人也不会相让就是了,还请姑娘暂且离开吧,不必再此叫诸位姐妹们平白担忧你这个外人。” 一句外人显然把她气的够呛。含珠这才一把扯下脸上罩着的面纱,露出了一张并不算是美丽的脸来。 如此,也不怪含珠会对这些漂亮的姑娘们充满怨恨了。 含珠的脸上有一道硕大的疤痕,瞧着就叫人望而生畏,再加上那含珠。本就生得身材高大一些,更是比其他姑娘多了几分让人见了就毛骨悚然的寒意。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更低下了头,只有孙娘子意识到情况不好,随着含珠的脸色,她也察觉到含珠心情越来越不好,显然已经被面前这女人激怒了。 孙娘子担忧的看了一眼杜悦溪,随后赶紧帮着求情说。 “小姑娘年少无知,还请含珠姑娘恕罪,当然,这一事儿也是我看顾不周到的缘故,我愿意为此事负责,稍后我会亲自去主子那里领板子,姑娘说的话,做的事儿,再是没有差了的道理,这楚瑶,我会亲自处置了,绝不叫她给主子蒙羞,就是还请姑娘放心。” 含珠没有回答,只是猛然间一出手,朝着杜悦溪的面门抓过去。 一张巨爪袭来,杜悦溪一愣,立刻躲了开来,看着他手上闪着一丝乌黑的光泽,她心里也察觉到了,恐怕这位含珠姑娘是个用毒的高手。 她这一下子若是抓到面门之上,只怕自己的容就已经毁了个干净。 对于女儿来说,容貌何其重要,如此也足以见得这位含珠姑娘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角色,也不怪他能够把孙娘子压的死死的。 对方的身份尚且不说,光是这份狠厉,就已经是天下少有的了。 杜悦溪想到这里,也不敢再来多想什么,立刻皱着眉头拉着孙娘子后退半步,两人都躲开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 孙娘子更是一脸纳闷。 这女人来的时候只说自己是个乡下小地方的花魁,但却并没有说过她还有什么别的背景。 可如今只远远一看,孙娘子也得感慨一声,只怕杜悦溪的身份不简单,一个乡下小地方的花魁,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手段呢? 当然,这闪避的动作实在过于娴熟和漂亮了,即便是刚才只想要解决了面前这人的含珠,也忍不住眼前一亮,神色之中带了几分欣赏之色,冷笑着说。 “好样的,怪不得你敢跟我挑衅,原来是倚仗自己还有几分动手的本事,既然如此,那我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正好我也没见过别人不服气我呢?希望你不会让姑奶奶失望就是了。” 杜悦溪见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情况不好,立刻冷声喝斥诸位姐妹们,全都散开,独自一个人朝着那边冲了上去。 这含珠出手十分狠辣,仅仅是几个过招,中间每一个动作都是瞄准着面门来的。 好在杜悦溪见识过的场面太多了,也知道该怎么样应对,如此才能不落下风。 只是眼前这场剧变早已经把孙娘子吓了一跳,孙娘子神色郑重的朝旁边看着,眼中满是惊慌之色。 旁边的楚瑶也在旁惊险的看着,直到杜悦溪猛的一个回身,将一边的含珠一脚踢飞了出去。 含珠狼狈地落在地上,杜月溪才松了一口气,楚瑶也立刻向时有了倚仗一样,高兴地说。 “怎么样?姑娘也该服气了吧?” “既然我这好妹妹有本事能够在姑娘手下救得了我,那就说明我们这儿还有自个儿管辖自个儿的权利,此处怕是与姑娘无关,还请姑娘先行一步,莫要继续在此处逗留,免得引得我们这些姐妹们一个个不懂规矩以下犯上了。” “方才动了我丫鬟的事情,我也就不和姑娘过多计较了,只希望姑娘日后赔我一个好丫鬟便是。” 含珠被这一脚踹的一股气血翻涌,险些吐出一口血来,然而她却强行把这口血咽了下去,目光狠厉地看了一眼杜悦溪,而后,神色冰冷的讽刺的楚瑶。 “纵然有矛盾,那也是我们两个中间的矛盾,与你这个下贱货色有何干系?” “以色事人的玩意儿,若叫我抓着你半分错处,看我不要了你的性命。还真以为我是那打狗也会看主人的角色,想给这个小姑娘当狗,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这言语之中,对楚瑶是极尽讽刺之能事,楚瑶当然受不得这份委屈,她要真是心甘情愿为人鹰犬,又怎么可能会明里暗里的往上拼命攀爬呢? “对于这话,我实在没说的,这事儿恐怕也就只有你含珠姑娘说了算了,毕竟含珠姑娘擅长给人当狗不是。” 第一百四十四章 比试 这一句讽刺的话,一下子就让含珠面色深沉了起来。 她神色之中满是恨意,皱着眉头看向了另一边的杜悦溪而后冷冷一笑,语气当中更是满满的厌恶。 “是啊!我再怎么着,可也比不得你们这几个小姑娘,个顶个的龌龊恶心,还敢自称自己是什么干净人?谁不知道你们都是什么货色?” “自打有你楚姑娘以来,这流云阁声明一日不如一日,眼下还需要多说什么别的吗?你若一日不走,这流云阁就必然声名尽毁,我今日给你一个机会,自己识趣些,抓紧滚出流云阁,否则来日,我要了你的性命。” 楚瑶面上更是满满的讽刺:“纵使我有错处,可也绝不至于会被含珠制裁,大家都一样是伺候人的人,谁比谁好到哪去了?” “姑娘,别说什么你高人一等的话,咱们都是伺候人的下贱货色,谁能高到哪去?” “你今日讽刺我只知靠这一张脸诱惑人,来日可没准儿还得对我们这种长得美貌的人低头认错呢。” “毕竟你也看到了,咱们这儿容貌最顶尖的,可是我们的杜姑娘,以杜姑娘这种长相,再加上她本就有本事,甚至前几日还让安王爷特意替她说话了,你还真当我们都是吃素的呢?” “只要她一句话,安王没准就能把她抬进去做小妾呢?到时候你更是只有老远看着羡慕的份了。” “别说你瞧不上这些以色事人的人,就算是你瞧得上,心生羡慕,可是这人个有命,你的命数就不在这上头,所以自然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不像我们,光凭着这张脸就足够吸引人了,也不用再想什么别的了,日子是差不了的。” 杜悦溪没想到,这事儿会燃烧到自己身上,就算自己容色尚且算是不错,可安王爷那日仗义执言,并不非是存了什么龌龊的心思,只不过是他心地善良而已。 这一点,从那日安王世子也愿意为自家弟弟说话,就能够看得出来,他家人都是热心肠之人。 如此热心之人,怎能名声受损呢? 杜悦溪冷冷皱眉,看向楚瑶的眼神里,带着些提醒。 “住口,别胡乱说话,毁了王爷的名声,王爷是个好人,当初也是仗义执言,为了给我帮忙而已,而今叫你一说,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难道我也是那等以色伺人的货色,必须得凭借着容貌,才能被人高看一眼吗?” 楚瑶没说话。 这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已经成功的引起了这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 楚瑶想到这里,就心满意足了起来,笑着朝那边的含珠看了过去。 相对比起杜悦溪的美貌,含珠如今更显得落魄了一些,所以也不怪楚瑶会拿这事来打击含珠。 “我说好姐姐,你可记着吧!这长得美的女人,无论何时都是不吃亏的,不像姐姐你,还得卖命才能得主子看重来日历,若是我们杜姑娘走了运,没准儿还更有出名的时候呢。” “就如同我姐姐一样,当初也是京城内外风头无俩的人物,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够和我们姐妹作对呢?” “这流云阁中的姐妹加在一处,日后徐徐图之,谁知道我们会有多少造化呢?楚姑娘啊,你就自己好生想着去吧!反正得罪了我们姐妹是没什么好处的,姑娘好自为之。” 这话里全是讽刺,按理说对方应该能够察觉的到这是什么意思?可含珠如今被满满的仇恨包围着,再也想不出半分和这事有关的正事来,反而只一心想着楚瑶的话,认为楚瑶说的有道理度。 杜悦溪容貌如此过盛,日后岂不是会以自己的美貌乱了主子的心境? 想到这里的含珠更加心神慌乱了起来。 含住忍不住恶狠狠地看向了这边的杜悦溪,眼神中带着全然的冷意和恨意。 “既然如此,那便不如趁早解决了,你也省得你身边的这个小贱人还抱着让你以色事人,好对我耍威风的心思。” “我身边从不留这种下贱货色,不管是谁都是一样,今日若不要了你们的命,来日,你们岂不是更加肆意妄为了?” 杜悦溪万没想到,这楚瑶能如此挑事,三两句话间就把这事的矛盾全都落到了自己身上。 明明自己没有不臣之心,也只是想着在这儿混口饭吃,方才仗义出手,更是为了维护孙娘子的体面,可眼下却被楚瑶三两句话间就挑拨成了自己和含珠之间的矛盾。 这含珠更是脑子不好,竟然连这话也信,真不知她是个什么构造,这么好骗。 “别,此事和我并无干系,是你们二人之间的矛盾,我便是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掺和你们之间的这些矛盾,还希望您诸位不要把这事儿算到我头上来,我可没兴致跟你们计较这些。” 杜悦溪明摆着是一副不愿意掺和这事儿的状态,可即便如此,已经对主子颇为有信心的含珠却并不信这话。 她只是紧紧皱着眉头,看着杜悦溪的眼神中更有了几分杀意。恨恨地说。 “强装无辜,好计策!” “既然如此,胆敢在今日就用在这种阴险手段,那我就更加留你不得。我必须趁早解决了你这个祸水才行,也省得你惹了别的麻烦了。” 很明显,只因这两句话,含珠姑娘竟然险些成了一条疯狗,直直的把攻击的目标摆上自己。 杜悦溪心头更是万分无奈,可纵然如此,她并不想惹下不小麻烦,尤其是这位含珠姑娘,还是那不明身份的主人身边的人。 “姑娘,你冷静一下,此事真是与我无干,我也只不过是被阴差阳错的掺和进来而已,还请姑娘稍安勿躁,有什么事情咱们也好慢慢解释,莫要因此事情绪过于激动了。” 可含珠哪能听得下半分解释呢?她急切地想要动手,一来是为了一雪前耻,二来也是为了解决掉即将会出现的危险。 杜悦溪万分无奈,只能勉为其难的迎接她的动作,却没想到,孙娘子已经先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重逢 孙娘子极少态度坚定地决定什么事情,她反而不像是其他的主人一样,那么强硬。 可今日她既然主动出面,虽没有还手,但却态度坚定地挡在了杜悦溪身前,让含珠都有些惊讶。 “我是要清理掉所有不干净的东西,顺便好好给你们这儿立规矩,你懂事与否,我暂且不提,你还真当日后我能少得了惩罚你?赶紧给我滚开,眼下,我要先教训这两个货色。” 含珠的态度是明摆着是瞧不上这些姑娘们的,就连姑娘们一只都格外尊重的孙娘子,在含珠眼里,似乎也只不过是个玩意儿而已。 其他姑娘自然也是义愤填膺,只是没人敢造反罢了。 孙娘子却态度十分坚定,在这样的斥责之下,也不曾后退半步,反而第一次正眼直视含珠,语气里满是坚决的询问。 “主子竟然叫我做这里的主理人,当然是因为我有我自己的本事。” “不管此事对不对,诸位姑娘们的错,是何种程度,可我只知道,眼下的流云阁是归我管理的,姑娘虽是高人一等,但却不可过分掺和。” “故此,还请姑娘今日暂且离开此地,若主子有任何责骂之处,又或者是任何命令,我只管照做就是,此事确与姑娘无关。” 这样态度坚定的拒绝,让含珠一时面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她认为只不过是低人一等的下贱女人面前,还被孙娘子如此反抗。她立刻就皱了眉头,而后一脸怒不可遏的反问。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张贱嘴里头竟能说出如此忤逆犯上的话来,简直是太大不敬了!” “看来当初我是不该留你一命容得你今日如此放肆,竟敢与我作对!” “你可知若无我的帮助,光是你这条小命,还真能够活到今日,甚至坐在今日这个位置上吗?” ”别瞎想了,你能有今日,全都是靠我的抬举,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够给别人帮什么忙呢?简直是愚蠢,赶紧滚开,否则我必然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就是了。” 旁人听不出什么来,然而只从这两句话里,杜悦溪就已经能够听明白,看来也不怪楚瑶会不服气孙娘子,只怕其他人背地里头也不少埋汰她,就如同今日的含珠一样, 恐怕背地里骂他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是在于孙娘子的状态罢了,孙娘子如今是铁了心要护自己了。 看着含珠面色难看,杜悦溪也不想让孙娘子实在太过为难,于是便考量着。 若冲突实在太大,她必然会亲自出面替孙娘子周全此事,就算是和这位含珠姑娘有所冲撞,又能如何?不过都是伺候人的下贱货色,谁又比谁高贵? 可偏在这个时候,往常的孙娘子在这样的重压之下都已低头了,可今时今日的她却从不肯低头,反而态度越发坚硬起来,语气也是一反常态的强硬,一脸坚定地说。 “我知当初能走到今时今日,大部分原因都是姑娘在抬举我,可即便如此,我也并不认为我就真的低人一等。” “诚如姑娘所言,我是个伺候人的货色,主子也是心慈仁厚,才愿意留我这么一个货色,让我在这儿整日里,当一个闲人的。” “可纵然如此,我也绝不是旁人能小看的存在,主子既然胆敢把流云阁交给我,让我掌管这些姑娘们的事情,自然是因为我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纵然姑娘对我的方法有一万分的不满,可眼下却不能对这些姑娘们下手,不如这样,姑娘若真有不满,咱们明日里到主子跟前细细分辨就是,我不怕此事,更不认为主子也会支持姑娘的肆意妄为之举。” 在听到这话时,含珠的脸上透露出了些许的胆怯,可见,这事儿应当是没得到主子的应允的,只是含珠的个人行为。 杜悦溪注意到这一点,于是暗地里把这个眼神传递给了孙娘子,孙娘子因此更有了动力,态度越发坚决起来,不管对方怎么说,孙娘子也坚决不肯低头。 见到自己无法勉强此事,含珠纵然有话想说,也只能低下头了。 “别以为你今时今日做在这个位置上,就成了什么高卓的存在了,本姑娘若想毁了你,一样也是轻而易举,什么东西?还敢跟我充大头蒜。” 即使在对方这样的威胁之下,孙娘子仍是面色平静,只是语气平和,却坚定地说。 “无论如何,这些事物权都由主子们做主,姑娘若真是心生不满,咱们自可以到主子跟前去分个清楚。” “然而此事却绝非眼下三两句话能解决的了的,还请姑娘稍待片刻,明日我自会到主子跟前请罪,顺便跟主子说明这事,还请姑娘不要多管闲事了。” 含珠气哼哼地朝这边瞪了一眼,随后转身就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等到含珠离开之后,杜悦溪才叹了一口气,有些感同身受的掺扶住了旁边的孙娘子,语气里头带着些疼惜的说。 “娘子如今为了维护我们这些姐妹,已经是用了全部的力气,眼下还是多多休息为好,别为这事儿伤了身体元气,我们这些姐妹们还全都等着娘子的救助呢。”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等了好半天之后,见到仍然没人开口,其中一个。女人才忍不住开口问。 “刚刚那人竟然来了,就说什么咱们是什么主子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年,咱们这些姐妹除了一直照常伺候客人,平时回来一块儿交流交流伺候客人的心得之外,也没有再有过什么别的行为啊,怎么叫她一说,我倒觉得咱们这儿好像是还有些什么别的活动似的呢?” 听了这话的孙娘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心虚之色,随后她有些无奈地说。 “确实是关系到了某些事情,只是眼下我一时不便开口向诸位姐妹们严明,还请诸位姐妹们多加包容我一阵子?” ”待到过一阵子,这些事情们都解决清楚之后,我自会给姐妹们一个交代,不会叫大家一如往常一样继续被蒙在鼓里就是了。” 可偏偏这时的楚瑶却讽刺地笑了出来,一脸嗤之以鼻:“有什么好等的,不就是没想好怎么敷衍主子吗?难道你还没想好怎么敷衍这帮女人吗?那就算了,我帮你说。” 第一百四十六章 保护 楚瑶冷笑着开口。 她是孙娘子的亲妹妹,有些话,她开口还是有可信度的,所以楚瑶的态度也就显得重要了起来。 “楚瑶,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这是我们这些人在说话,你一个犯了错的姑娘,又恶意伤害自家姐妹,你真当这里还能容得了你?” “我只给你一点机会,如果你不珍惜的话,就紧跟着从这里滚出去,我这儿容不下你这等心思龌龊又恶毒的货色。” 孙娘子眼下是真的动怒了,不管楚瑶是泄露主子机密,还是擅自传播关于杜家姐弟二人的谣言。 每一样都让孙娘子恨不得把楚瑶直接赶出去才好,楚瑶以前虽是不算太过善良,但也从未做过如此赶尽杀绝之事。 “我以前容你是我的亲生妹妹,更因为没有别的亲眷,所以对你多加关照,也愿意多给你两分薄面。” “可没想到你竟如此不识抬举,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妄图惹出新的麻烦来,想要让别人对你俯首称臣,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掐尖要强!” “大家同样都是姐妹,都是日子过不下去,才投身于此的,可你这样的做派,你这种行径,和含珠姑娘看我们的印象又有什么区别呢?” “旁人本就认为我们出身卑浅觉得你完全不知自重,既如此,此处我就更容不下你了。” “我只给你三日,你自行寻个去处吧!然而我还告告诉你,但凡涉及到这楼中所有的事情,你一概不许提,否则想必你也知道,江山万里,无一处没有主子的耳目,到时候你若因此付出什么代价,我可帮不了你。” 在听见姐姐恶狠狠地提及到代价的时候,杜悦溪猛然发现,平日里叫嚣的最欢的楚瑶竟然打了个寒噤,可见这事儿是他害怕的。 可是人在江湖飘,又是寄身红尘当中,唯一怕的也就只有一死而已,难道楚瑶是这样的胆小鼠辈? 就在这揣测的气氛随意蔓延的时候,楚瑶仍没有半分收敛,冷冷笑着看了孙娘子一眼,而后讽刺的说。 “好啊,你还真玩起了大义灭亲那一套了,你真当你是个什么货色了吧?那我就告诉你,今天我还非得把这事说出去,我非要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秘密不可。” 楚瑶大声吼叫着,随后。就要开口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所有人,这些姐妹们当然愿意知道这些事,毕竟这些事和大家的生活都息息相关,没人愿意给别人做白工,也没人愿意给别人做鹰犬,尤其是在自己还不知道的情况下。 所以其他人都一脸急切的看着楚瑶,孙娘子却也着急。 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楚瑶这样简直就是在肆意妄为,更重要的是一旦走漏了消息,楚瑶就没有性命了。 孙娘子姐姐的表情被傅作义看在眼里,杜悦溪也只能叹一口气。 “楚姑娘?” 杜悦溪轻飘飘的开口,那一边的楚瑶立刻有些纳闷的看了过来,杜悦溪回给一个并不算温柔的微笑,迎着她纳闷的眼神,直接给了他重重的一巴掌。 这一下子打在了脑门上,楚瑶直接就昏了过去,一下子就人事不知了。 他身边的小丫鬟急切的看了孙娘子一眼,想让孙娘子做个决断,给自家主子主持公道,奈何孙娘子这一次不但没有如日那样的关心和爱护,反而只是态度冰冷的说。 “还不把你们主子给搀扶回去。然后把你们主子堵上嘴,就让她在屋里好好歇着,什么时候清醒了,知道轻重缓急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要是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永远不必出来了,我这里能养的起你们主子,也断然不会叫你们这些丫鬟们跟着饿死,你们如此,也该知道该听谁的话了吧?” 丫鬟们这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这下子也就都知道了, 过了小会儿,那孙娘子身边的丫鬟才帮着搀扶着把楚瑶送了回去,楚瑶这边的丫鬟也立刻像是想起来了一样,急匆匆的跟着带着主子一块离开了这房间里,就只剩下孙娘子和这些女孩了。孙娘子叹了一口气,叫大家都坐了下来,这才有些感慨的说。 “我知道诸位姐妹们都对这事儿感觉到有些不可理喻,大家应该都认为我们这儿只是一个寻欢作乐的场所,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所以大家才会跟客人相处的,还留有自己的一份骄傲。” “可是今日到此处,我自然要把实话跟大家合盘托出,恐怕事情不如大家想象的那样简单,我们这流云阁里头也是有规矩的,当然更是有原因的。” “这一切还得从好多年之前的事情说起,我们流云阁是为一位皇亲国戚效命的,倒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帮他探听一些小道消息,顺便了解一下当时的事态人情而已。” “如今我们也依然就是这个目的,没有从姐妹们口中绕过各位大人谈的一句话吧!偶尔也是咱们姐妹们提起了,大家才感慨两句的。” “我们这些人从来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客人的事情,更不曾做过对不起主子的事情,今日若不是有人找到门上来说,咱们大家都做着这样的伙计,恐怕诸位姐妹们也感觉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来吧!” “正因如此,方能证明我们从来没有勉强过大家,我们也没有什么恶劣的目的,姐妹们还是一如往常的生活就好,不必将此事过于放在心上,江山动荡,功过是非,日后都自然有他人评说,只是眼下咱们姐妹们做不得主,也根本掺和不了罢了,所以还想祝位姐妹们,无论何时何地,都谨记着自己的身份,把嘴闭牢了,对咱们而言才是最好的保护。” 孙娘子少有如此强硬的时候,诸位姑娘们一下子也都闭上了嘴,而后孙娘子又朝着众人都打望了一眼,语气强硬的说。 “当然,我也不会勉强诸位,门就朝那儿开着呢,只要谁愿意保证日后不往外传出一句谣言,我也能放诸位姐妹们离开就是了。” “只是既然诸位选择背叛,那我这儿自然也得采取些手段,我的手段就是给我喝下聋哑药,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那就能确保消息永远传不出去。” “谁要走的?现在可以走了,我那屋里就有现成的,我直接叫人把聋哑药拿过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旧人 孙娘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众人都是一愣,谁会想着要成为一个残疾人,而后离开这里呢? 纵然是有离开的想法,然而眼下孙娘子这副模样也让人完全不敢反抗,几个姑娘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悄悄的问。 “若真的只有成为聋哑人这一道方能离开此处,那为何那么多的姐妹全都成了贵人们的侍妾,而后就离开此处了呢?他们中间可没有一个被下药的。难道是出去以后还要为这里传播情报吗?” 孙娘子摇头。 孙娘子对于这事儿清楚的很,所以她也有底气能回答这个问题,孙娘子底气十足的说。 “咱们这儿历来也有姐妹嫁人的,就如同刚才你说的有人与贵人为妾,有人与平民为妻,这都是正常的。” “咱们这儿很少有一直养在这儿,老死的姑娘,再怎么样的姑娘,日后也都会嫁出去的。” “只要你们起了嫁人的心思,这些年里没做过对不住咱们这的事儿,人人都可以从我这儿领一副凤冠霞帔的行头,从这儿离开,日后不管是嫁给贩夫走卒,又或者是什么游方郎中?又或者是富贵人家,一切都有可能。” “只要不走漏这里的消息就行,刚才我没跟大家提起。前几年有位姑娘嫁给贵人之后,想要凭借自己这些年得到的消息邀宠,还没等他见到夫君呢,就已经先行被咱们的人灭口了。” “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谨慎一点,即便是嫁作人妇,这楼里的事儿也是轻易不能往外说的,听见没有?” 这一下子大家都明白了,眼下结论已定,只是缺了一个人给大家领头做个决定而已。 看着众人都面面相觑,谁也没有站出来表态?而孙娘子还在苦苦等待着,杜悦溪就主动站出来,朝着孙娘子深鞠一躬,态度恭敬地说。 “我愿为流云阁尽余生之力。只要在二十岁往前,我都会尽力在这里工作。完成我的任务,待到二十一满,我自然也会离开此处,从此天涯海角,四处为家,我可以发誓,绝不会走漏半分消息与他人去。” 这就是孙娘子最想要的态度,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哪个姑娘日后都是会走的?可是这些姑娘们走之前会不会说出楼里的秘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孙娘子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感激,有一个带头的其他人,自然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都如法炮制,主动跟孙娘子表示了自己的中心等等,孙子当然也就答应了下来。 眼见着这一群群的姑娘,一个个的都把这事儿定下来了,大局已定,孙娘子也没有敢多留,大家生怕又聚拢出什么别的事情来,只叫大家都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而后也就没说其他了,等他都走了,孙娘子才叹一口气,跟杜悦溪有些无奈的说。 “今日之事还是要多谢你给我帮忙。若非有你放着劝说稳定局势,率先带头表示会低头,恐怕今日实在难以稳定局面。” “楚瑶怕是嫉妒你,早都已经极度的走火入魔了,否则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而今能做的事情已经太少了,他既然已经犯下大错,我能做的也就是不包庇他。” “我会让他在三日之内想好退路,离开此处,当然,此后你就会是这楼里独一无二的头牌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杜悦溪一听这话,心里慢慢权衡了片刻,又主动笑着说。 “但也不至如此,我虽说是想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想要做个拔尖的人,但却没到了那等非要赶走楚姑娘的境地。” “我只是有个地方吃饭就行,楚姑娘在这里盘桓这么多年,拼命打下来的江山没道理,一夜之间就转赠给我,所以我不能要这份好处,还请孙娘子收回成命,只要我日后能和楚姑娘和平相处就好。” 孙娘子拍了拍杜悦溪的手,似乎很是安慰,没有再说什么。 杜悦溪目送她离去,心里却也陷入了沉思,这流云阁看起来倒是更复杂,像是更深一潭的水,可是这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呢?没有听到过半分消息,更没有见到过那疑似主人的人来到这里啊。 这问题一直让杜悦溪缠到了第二日,可是还没等杜悦溪编排好今日的舞蹈表演呢,便听见二楼处传来一声痛心的嘶吼。 她赶紧快步跑了出去,寻声走到二楼门口,而后见到孙娘子在丫鬟的搀扶之下简直都要瘫软在地,声音嘶哑的哭吼着。 “妹妹,我的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杜悦溪寻声望去,一眼就瞧见了正躺在床上的楚瑶,然而,他此刻已经面佛清白之色,身体僵硬,一双硕大的眼睛,直到眼下还没能够合得上。 杜悦溪一见就知道。这人怕是已经没了,只是昨日虽说有争吵,但也完全不至于要命吧,楚瑶不像是这么想不开的人。 孙娘子则在一边哭喊着:“都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从小到大就让你如此肆意妄为,争强好胜,没得到好处不说,甚至连到了今时今日都没能踏踏实实的走,姐姐对不住你啊,我的好妹妹,你可一定要想办法告诉姐姐这背后的凶手到底是谁?是谁杀了你。” 杜悦溪瞧见这一幕,也忍不住有些痛心,尽管楚瑶不是什么好人,也是平日里多翻和自己作对的,可是,杜悦溪平心而论,也没有要楚瑶去死的想法,眼下,这一幕倒是让他觉得有些唏嘘,也更加警醒了一些。 看来,这楼里果然还是不平常。 她叫人打上了一盆热水,用热毛巾在水盆里过了一遍,打你到了楚瑶的眼睛上,这才又在片刻之后合上了双眼,而后又用热毛巾擦拭关节,让他身体变得柔软了下来,总算将人摆成了一个安然的模样。 孙娘子这才哭着到了床跟前,谁也没想到昨日还嚣张的楚瑶,今日竟然会变成一具尸体?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主仆之分 孙娘子哭哭啼啼,一脸委屈,众人也都是面面相觑,纵然楚瑶平日里放肆了些,可在众人眼中,却也绝不至于就要了命。 “孙娘子还是别哭了,眼下既然已经出了这样的事情,哭多了,恐怕更是伤神,还是多多解决此时的难题比较好。” “眼泪是最无能的东西,总得给楚姑娘还一个清白才行,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杜悦溪上前搀扶起孙娘子,孙娘子泪眼盈然的点了点头,神色之中,带着忧虑和无所适从。 “我倒也想在此刻给她一个交代,可偏偏这样的时候,我到哪儿去找那嫌疑人去?” “昨夜里她根本没有接客,又是与我吵闹了一通,然后被我叫人关进了这房间之中的。我真恨自己当初没有多多关照,倘若我多看她一阵,是否也就不会这样了?” “我只以为她昨夜里后来不曾闹事,只是因为懂事了而已,哪曾想过这后头有要命的官司,若早知如此,我是宁可叫她胡作非为一阵子,我再给诸位赔礼道歉,也不至于叫他她这样的罪过呀!” “那如花一样的人,而今就躺在这一处。可叫人怎么能安心?” 眼下,此事已经发生,孙娘子哭的梨花带雨,着实惹人心疼。 杜悦溪瞧见这一幕,也忍不住连连叹气,而后有些感慨地说。 “娘子还是莫要生气了,眼下也是如此,自然是要抓紧解决掉此事为好,若是有机会,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没有机会,咱们也只能尽量想办法解决。” “而今,楚姑娘蒙受着不白之冤,又已经身陷囹圄之中,咱们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给楚姑娘添麻烦,叫楚姑娘安安静静的离开此处,不知孙娘子意下如何?” 孙娘子如今是什么都肯答应的?大约是因失了这个妹妹,她心情实在不好的缘故,孙娘子显得没精打采的脸上也是一脸惨白,皱着眉头说。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拜托给你了,我妹妹虽是原先对你有冲撞之处,可终究她只是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我这个做姐姐的,愿意替她赔礼道歉,你莫要和她计较,只当是看在我的份上,帮我安安静静的送她一程。” ”我这一下子浑身无力,竟是险些起不来了。只怕这事儿我是做不来啦。” 杜悦溪赶紧点头,孙娘子平时也没有事求到自己,而今难得有事,他当然也不会开口拒绝就是了,再加上楚瑶和自己,虽说是有不和,但却真还罪不至死。 所以杜悦溪也愿意给她一个敞亮的告别,于是便笑着点头,帮着叫人给他换上了一身衣裳,又叫人临时去外头买了一副棺,叫人把她从后门抬出去了。 等他把这一切料理完之后,她才开门进了孙娘子的房间,孙娘子正在对着镜子哭泣,一双眼睛哭得红肿非常,叫人瞧着,都觉得心疼。 杜悦溪看见这一幕,也有些无奈,深叹一口气,感慨的说。 “而今是什么办法都没有的,虽说楚姑娘年纪不大,又是颇负盛名的,可眼下到了这一步上,谁能料得到往后的日子呢?” “人生百态,本就不是咱们能做的了主的,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你不用劝了,这些事我都是知道的,只是心中到底心绪难平罢了。” 孙娘子听见她说话的声音。才跟着转过头来,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无奈。一双眼睛更是哭得通红,像兔子一样。 “这事儿你当我不知道吗?我也知道此事,只是终究是我看着她长大的,对于这些事儿,我实在是看不破罢了。” “原先我是觉得她生性顽劣,脾气又暴躁,惹人厌烦,可而今我却想不出她半分的不好来,只觉得她有任何不好,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看顾到位的缘故?” “我真恨我自己,不能将这些事情全部料理干净,还要叫她跟着受罪。若当初真的狠了狠心,将她送给人,不想着把她带在旁边,或许她也不会跟我受这些颠沛流离之苦。” ”而今走到这一步,其实她的责任不大,责任主要还是在我。” 孙娘子这样委屈,旁人又如何能舍得落井下石呢?少不得又是从中帮着劝说两句也就罢了。 杜悦溪当然也是一脸无奈,只对着孙娘子解释。 “已经将人送走了,如今这城里头没有停着的地方,久停之下,也不是好事,便已经叫人将他送出去了。” “而且你我都知,她去的冤枉,眼下继续哭闹,也无济于事,还欠娘子万物保重自身,若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尽早替姑娘细情冤屈才好,即便是不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若能够看到娘子一个人在世间仍安稳地过日子,想必姑娘心中也更加宽容一些。” “既然娘子把姑娘当做自己的唯一亲人,恐怕姑娘也不会有太高要求。还请娘子善自保重自身,莫要因此事伤神太广。” 那边的孙娘子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而后擦干眼泪,转头注意到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对旁边的杜悦溪说。 “你说这些事情里头到底有没有旁人的手笔?我拿妹妹虽说平日里得罪的人也不少,可是,在这楼里,谁都得给我两分面?” “从来不曾有人敢伤害于她,只有昨日和含珠姑娘有了些争吵,可偏偏就出在昨日之上,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我要不要去找人问问?” “如果我妹妹的性命真是和含珠姑娘有关。我好歹也要出一个说法来。” 有孙娘子的话,杜悦溪就叹了一口气,知道孙娘子是一定要个条件的,便只能也点了点头,随后对孙娘子安慰说。 “你怎么想倒是无所谓?关键。不要太过于伤神了,一下事情既然已是如此,还是将后头的事交代清楚才好。” 听着屋子里。传来一声响声,杜悦溪虽是眉毛一挑,但却也知道自己这个外人不能多说话,就假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情,默默的离开了此处,假装没注意到那最大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九章 摆脱 等到人走之后,孙娘子才擦干了眼泪,而后皱着眉头,往后头一看,眼神中带着满满的不赞同。 “怎么动静也该小些,回头叫人撞见了,我不就又惹了麻烦?” 一个人并未答话,却整理好衣袍,从旁边走了出来。 这竟是一个年轻女子,还和楚瑶身边的丫鬟长得颇有相似之处,想也知道,二者之间是有些联系的。 那女子皱着眉头走出来,语气里带了浓浓的不满,有些嫌弃的说。 “慌什么,若是有人问起,你就只说我是她身边丫鬟的孪生姐妹,在你跟前托庇一时不就好了。” “我们两个生的这么像,没人能看的出来,你倒是底气不够,所以才自己心虚了。” 孙娘子就更叹一口气,遇见这样的事儿,谁能不心虚呢?他有些无奈的转头跟个女人说。 “你可都把事情确认好了,不会有什么闪失差错吧?你要知道,我能下这样的决心是很不易的。” 听了孙娘子的话,那女人就一撇嘴,颇为嫌弃的看了孙娘子一眼,而后皱着眉头说。 “优柔寡断,难成大事,成大事者从来都不拘小节,更不会像你一般,连一个指着叫嚣的弱质女流都解决不了。” “若非你在主子跟前伺候时间太久,主子又愿意给你这两份体面,让你慢慢梳理这些关系,恐怕你也难当大任。” “如今你总算是想清楚了。这本是好事一桩,你却又瞻前顾后,真是不争气。” 孙娘子也是连连叹气。 若事情放在其他人身上,她或许能下得了决断。 可另一个人是自己的亲妹妹,她虽说是惹人嫌弃,但却也是避无可避。 “难道我还不知道这事吗?还得多谢你们这阵子帮我在主子跟前周全着。昨日含珠到我这大闹一场,回头可曾受过什么处罚不成。” 一提到这话,那女子脸色有些尴尬,笑着有些无奈的说。 “她又不是旁的,也是一心为主,光是这份忠心,就已经难能可贵了,你怎么还想赶尽杀绝呢?” “更何况你这么长时间,又如何不知她的身份,虽是咱们府中长大的,可偏偏她不是咱们府里的下人。” “既然是替人家管着的,少不得就要当个客人似的敬着,咱们这些丫鬟子吃些亏,也是再正常不过。” “我劝你还是老实点,这阵子对你有意见的人可不止三两个,这流云阁呢?本就是花团锦簇的好地方,这些兄弟姐妹们哪一个出去执行的任务,不比你的还要艰险万分,你能够在这安安稳稳的呆着,就已经很庆幸了,还是别想着挑剔别人的毛病了。” 听了这话的孙娘子面色有些尴尬。 其实都是伺候人的下人,她又如何不知自己如今算得上是不错的了呢? 其实这小丫头倒是没说谎,和其他一块儿执行任务的人比起来,她这里简直就是销金窟。 更何况是因为这里有美人的缘故,她还比别人有一份体面,难道不比其他人好处千倍万倍去? 只可惜她以前带着楚瑶这样一个拖油瓶,否则她必定是声明无匹的。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口气,回头对着女子有些无奈的说。 “她的身后事就拜托给你了,帮我好好料理干净,我也算是于心有愧,不能亲自前去相送,就得多拜托你们这些姐妹们帮忙。” “没想到我最终还是违背了我父亲的要求,将亲自把她送至死地。” 听了这话的另一个姑娘,就紧跟着也做了皱眉头,似乎很瞧不上孙娘子这副做派,一脸无奈的说。 “主子已经给了你机会,你别不珍惜了,好好想想自己往后应该怎么做才是吧?而今给了你一份体面,不愿意让你继续在这伺候着。已经算是你荣幸了,你竟还不知足。” “你可知你那好妹妹惹了多少麻烦?光是里通外贼,私下里和外头勾连,准备时刻出卖咱们这儿秘密的事儿,就已经是大罪一桩了,而且能得个全尸已经走运了。” “你这个做姐姐的啊,还有什么好挑剔的,你倒是不知足。” 虽然只听了这话,孙娘子就更叹了一口气,是了,她的好妹妹,已经私下里惹出不少麻烦事儿了,可偏偏这一切都一直藏着,谁想过也会被主子知道了呢? “如今,斯人已逝,这些事情再提这些事情为时已晚,而且我就是这样的,这事也是我来负责才对罢了,已经过去了的事儿,咱们就不再想了。”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帮我给他上柱香,就当是我谢过妹妹你的情分了。我觉得这要求也不算过分,不知妹妹能否答应呢?” 那女人连叹了好几口气,最终还是无奈把这事答应了下来。 现在里头说话的声音一点点变小了,外头的杜悦溪又叹了一口气,默默的离开了此处。 看来这事情不用再查了,罪魁祸首不都已经出现了吗?原来是姐姐大义灭亲了。 杜悦溪紧皱眉头,觉得这事有些离奇,也更相信了楚瑶所说的话,这流云阁恐怕是真的为人鹰犬。 连平日里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孙娘子都能够大义灭亲至此,毫不犹豫的对自己的亲姐妹下了如此杀手,就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看来这地方还真是不简单,恐怕啊,愚蠢之人在这儿呆不了多久。 关上房门,回到自己房间内,杜悦溪正好撞见了旁边小丫鬟担心的眼神。 双喜一脸无奈的在旁边给她送上了一杯茶暖手,而后皱着眉头说。 “姑娘,你如今风头正盛,就不该去掺和那些晦气的事情,谁不知道那楚瑶楚姑娘是整个楼里头最惹人厌恶的,哪有几个能喜欢他的人,而今却又叫咱们姑娘来送她这一程,简直是视姑娘如无物。” “姑娘是来赚钱的,又不是来伺候人当奴婢的,简直没甚道理,要我说,孙娘子这事儿,还是想差了。” 听了这话的杜悦溪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双喜,没有说话。 如今已经看到了许多人的两面情绪,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小丫鬟是否也是一样呢? 杜悦溪心里有些迷茫,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挥了挥手,叫双喜暂且下去,不必再跟前伺候了。 第一百五十章 老头 杜悦溪在心中想了今日中立的事情,心中更下了一个决定 幸好眼下已经及早将弟弟送走了,否则将他留在这里,也只会让他掺和再这一滩浑水当中。 眼下的流云阁不像是女人们聚集的场所,不像长袖坊那样简单,反而更像是某个上层人士手中的武器一样。 能够操纵这么大一个歌舞坊的人,不做他想,必然是那些高知之士。 满腹心思的闭上眼睡了,杜悦溪还是第一次睡了这样一个心思重重的回笼觉。 等到睡醒之后,她又立刻换上了平日里跳舞穿的衣裳,准备下楼去看看其他人的舞蹈排演,顺便再看看孙娘子今日是如何的状态。 等到她下楼的时候,孙娘子已经又打起了精神,正在指挥着其他的姐妹们一块儿排练舞蹈。 见到杜悦溪下来,杨娘子则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随后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盈盈的问。 “这一趟我的事情,到时又偏劳你替我费心了,我心中也是感激不尽,多谢你,只不过到底不能为那些事情耽搁正事太久?所以今日开始一切都恢复如常?” “如今楚瑶既然已经不在了,咱们这儿就必须决出一个新的花魁来。所以从明日起,还是按照你的想法,咱们广招贵客,每日都有一场比赛。” “若其中有能打败你的,便是咱们的新花魁,若无人能打败你,你便是京城第一花魁了,当然,若有陛下千秋大寿献计的功夫,你自然是头一个可以入宫的。” “说句庸俗些的话,咱们虽是身在舞房之中。可哪个女子不盼望着日后嫁得良人呢?你虽如今是舞姬出身,就算是嫁得良人,或许也不会有太高的出身和名分。” “可是后你弟弟若能在知章书院读出个名头来,即便只是考中了秀才,你这个做姐姐的一样跟着面上有光,到时候在寻常人家里头得个良妾的位置,自然也是有的。” “说句难听些的话,咱们一入这一行,那是从此往后,再与良家女子没什么关系了的。” “若能有机会,得个好些的位置就已经不错了,我也自大一些,多劝劝你。若有这个机会,也别错过。” “毕竟咱们难得走到这样一个地方上来,踏踏实实的嫁个好人家,回头起不比如今的日子好上千倍万倍?” “我是真拿你当亲姐妹,才这样推心置腹的告诉你的,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楚瑶这事儿就此过去吧!我叫义庄的人帮着打理也就是了,咱们楼里的姐妹切不可再为她浪费时间了,人总得往前看。”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幕后黑手是谁了,但杜悦溪是真没想到,孙娘子如今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只想着让这事儿尽快轻飘飘的过去,跟其他人再也不会提起此事。 可怜楚瑶拼死拼活的想要争个好些的位置。可即便是争到了,又能如何呢?不也一样是命如草芥吗?难道她的生死还有谁在意不成? 想到这里,杜悦溪心里就越发冰凉了,她不愿意再过多的想这件事情,毕竟这些事情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她只是答应了孙娘子的话,而后又继续回去跳舞了。 其他姐妹也是一样,楚瑶生性残忍霸道,和他们中间本就多有不合,而今楚瑶没了,他们倒像是轻松了许多,早上那时的唇亡齿寒之情也已经消失了个透亮,再没人在意这事了,好像孙娘子所做的决定才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没人再提起关于楚瑶的那些事了,这事儿自然也是就此销声匿迹下来,杜悦溪也是一副乖乖的不再提起的样子,让孙娘子松了一口气。 整个儿流云阁里,又恢复了如往日一般的寂静。 可是等到晚间舞女献艺的时候,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就在姐妹们共同献艺的大堂里头。 他开始大肆吵闹了起来,动作嚣张,情绪急切,搅扰的几家客人都纷纷无法欣赏歌舞,对这边投来不满意的目光。 杜悦溪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向下望,那人身材粗壮,脸上也是一脸的络腮胡子,一看就不是什么高雅之人。 可他却为何有胆子胆敢在此胡闹呢?正在杜悦溪一脸纳闷的时候,那边的孙娘子和其他姐妹也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跟着赶过来了。 孙娘子端的是客气有礼,对什么样的客人,都是一个态度,所以她也并未多说什么,在面对这样无理的客人之时,也只是微微一笑,主动询问他。 “这位爷,不知为何如此喧嚣吵闹呢?您来了我们流云阁,自该遵守我们阁内的规矩才,是我们这里是不许人大声吵闹的,这位爷以前或许对这些规矩不大了解,可今日小女子把规矩都已经告知给您了,希望您遵守规矩,莫要胡闹。” 想当然的,这样的态度对那人来说,当然不会是什么阻碍了。 他立刻紧紧皱眉,而后挥手便掀翻了旁边最近的一张桌子,皱着眉头大声问。 “放你娘的臭屁,老子是来消费的,和你这个下贱货色有什么好说的,老子是来找楚瑶的,把你们楚姑娘给老子叫出来,老子花了这么多的钱到这儿来,是享受的,你上这儿来默默唧唧的说了这一通屁话有什么用,赶紧给老子滚出去。” 这态度令人觉得有些不舒坦。当然了,更令人觉得不舒坦的还在后头。 就在这句话之后,孙娘子也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货色,这满院的弱女子没有一个可以与之匹敌的。 更不想因为他搅扰了顾客,便挥了挥手,叫来了几个这里养着的粗壮小思,准备叫他们来解决此事,同时嘴上还笑呵呵的跟他应付着。 “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呀?要想找咱们楚姑娘,你也得按照规矩来才是。楚姑娘是咱们这的头牌姑娘,当然不可能随意来一个人就接见了。” “毕竟咱们这儿有这么多的贵客呢,诸位公子个个出身豪门世家,也没有想见就见的,诸位公子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啊?” 其他人都连连点头,然而,那人却从手中掏出一把匕首来,朝着孙娘子背后就扎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出手大方 眼见着一个壮汉如鹰隼一般,朝着孙娘子就扎了过去,再上了姑娘们都是一同愣神,谁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所有人都愣住了。 杜悦溪也吓了一跳,再没想到这事情会有如此变故。 虽说楚瑶是声名远播了些,可总还不至于有人愿意为她冒杀人的风险,这事儿显得格外的蹊跷。 更何况。孙娘子虽是暗地里谋划了此事,可在无人告知背景的情况下,怎么会有人想到对孙娘子下手呢? 杜悦溪察觉到这事情有些问题,也没敢继续耽搁,并向前一个虎扑,拦住了那男人朝着孙娘子扑过去的力道,而后成功夺下他手中的匕首。 那男人没了手中的武器,就显得不足为惧了,其他人也都跟着一拥而上,将他推了开来。 孙娘子惊魂未定,那男人却还在大声叫嚣,语气当中,带着满满的恨意,仿佛恨不得择人而噬一般。 “死娘们,如果不是你的话,楚瑶怎么可能会死啊?她明明之前都说好了,要跟我一起一生一世的,可偏偏就因为你心里暗存嫉妒,害了她,让我们两个不能平安终老,今日我非杀了你不可。” 周围散乱的环境仍然无法遮住男人叫嚣的声音,然而听到这声音之后,孙娘子却猛的后背僵硬了一瞬。 而后推开左右两边搀扶着自己的站着的身形,看着那个被控制住的壮汉。嘴角带着讽刺的反问。 “这位爷,你可知你在胡说些什么?” 周围人也都随之安静下来,没有别的原因,这男人说的话实在是太离奇了,恐怕谁也不敢相信这话的真实性,然而那男人却仍然在叫嚣着。 “老子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个贱人生的,要不是你害了我们,我们两个还在一起双宿双栖呢。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你就得给他陪葬去。” 一声声的叫嚣惹的人面面相觑,就连这里的姑娘们有几个也都愣住了的。 杜悦溪也知道此事有些太过于蹊跷,于是朝周围看了一眼,发现谁也没动,他便主动站出来,选择站在孙娘子这一处,语气坚定地反问。 “先生,是不是疯了,就算是先生有心倾慕楚瑶姑娘,可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若真如先生所说,你觉得楚姑娘斯人已逝,自然是不能侮辱我们的清白?” “我说句世俗的话,先生的穿衣打扮都不算是顶尖的,甚至衣裳还有需要缝补之处,既然如此,想必先生也没有那么多的银钱经常来这儿光顾楚姑娘的生意。” “说句自贬的话,我们这些人虽是托身风尘之中,有那王孙公子不选,偏偏找你,此事就是一个奇异之处。” “再加上楚瑶可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姑娘,说得上是一舞千金也不为过,以公子的条件,想必也未必能成,所以我对此事存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相信诸位也都有这样的疑虑吧!”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也都连声称是。 原先只觉得这人模样疯癫,仔细这样一分析下来,他又何止是疯癫二字,能够解释的清楚的,没有道理,一个当红的姑娘会选择和这样一个贩夫走卒在一处。 听了这话,一个一直坐在后面,不曾说话的男人主动站出来,似乎颇为赞同的说。 “此事也是言之有理,在下是读书人之身,家境也只是寻常而已,但却衣食富足,至少不会像这位兄台一般如此窘迫,可楚姑娘却整整三年并未给在下一个好脸色。” “在下虽心中记恨。也因此不满,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说的话很有道理,这些女眷们托身此处,都是为了赚钱的,谁也不可能会轻而易举的动情?” “更何况兄台情况如此窘迫,就更不可能引得美人对你欲罢不能了,还希望兄台能够清醒一些,就算是心有不甘,可也不能随意妄为的编瞎话吧。” 有了这人的佐证,杜悦溪的指正就成了落在实处上的可疑之处,那人一下子也愣住了,显然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更没想过区区一个小女子三两句话之间就能够动摇人情,让其他人都朝着她去。 “你在胡扯什么,老子说的话当然都是有道理的,要是没有本事的话,老子当然也不可能在今时今日到你们这个地方。” “可你偏偏字里行间,话里话外,全都是认为老子在胡扯,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胡扯呢!” “老子说了和楚瑶有关系,就是有关系,你凭什么出来怀疑我。” 听了这话的众人都微微一笑,没有人搭话,然而也已经心中都明了了,这自然是哪个求而不得的人出面才会有如此举动的? 杜悦溪也猜到,想必那幕后之人还是见不得这些姑娘们得好处,所以才恼成怒的。 又偏偏是在这时,孙娘子似乎已经从那惊慌的环境当中找回了自己的思绪,看着面前的男人,她语气坚定,思维敏捷的开始反问。 “是谁跟你说楚瑶没了的,我们在这里的诸位姐妹们都能作证,楚瑶正好端端的在楼上休息呢,只是因为她这阵子身子不爽利,我们这些姐妹们也都有人情不愿意叫他出来待客,所以才让她在屋里头歇着的。” “可没想到,在某些人眼中竟然是这样的事情,倒真是好笑了,我们何时谋害过楚瑶,又是何人给你这个说法的,今日你还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否则不说其他人,我本人就受不了这个侮辱。” 那人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他一时有些迷茫起来,眼神下意识的在四周群寻,似乎在找寻能够帮助他的人。 仅仅的一眼,杜悦溪就看出来了,他必然是有幕后主使的,眼前这人,也只不过是个跑腿的而已。 “既然如此,那你倒说说你们之间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定下的终身呀?” 杜悦溪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目光。肉眼可见的,他的眼神就变得慌乱起来,下意识的躲避着杜悦溪的眼神。 第一百五十二章 撞枪口上了 就在这大家都是一脸慌乱的时间,偏偏有个女人从中站出来,这本就是个极其显眼的事儿,尤其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纠缠在里头,众人是想看热闹的也有,想冷眼旁观等结果的也有。 孙娘子眼光中带着了然的看着旁边的这些人,这些人里头,有人在等着瞧自己的热闹呢! 正在这时,一直默默无闻的躲在后头的其中一个人便站了出来。笑眯眯的主动说。 “不管怎么着?兄弟,你这说话的态度就不对了,这不是明摆着污蔑人家整个流云阁所有的姑娘们呢,这事儿我是不同意的,要不这样,咱们把人都叫出来,两面对质一下,不就清楚了?” “既然你们都说流云阁的楚姑娘正在楼上养伤,但是不能随便下楼,不过我们这些兄弟们虽是粗人,但也知道做事的分寸,更有不会过于勉强,还请姑娘暂且去搀扶一回,好歹得把楚姑娘叫下来,咱们把这事有个交代,这样也算是咱们谁也没欺负谁?否则的话,这事儿这么耽搁着,一时半刻的可以看不出结果不是。” 旁边的另一个人就有些心动了,朝着那边看了几眼之后,就发现这些姑娘们一个个面色凝重,并无半分想松口的意思,他们就紧跟着心思微微跳了一下,也在担心这事儿是否能成。 众人都虎视眈眈的在这看着呢,孙娘子也不好,就偏偏把这事藏起来,纵然是心有不服气,但她也只能叹一口气,然后挥挥手叫人上去把楚瑶叫出来。 这些姑娘们一个个也是面面相觑,谁不知道楚瑶早已经抬出去了?估计在外边儿都停了一天了,眼下这会儿要人到哪儿找人去?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肯动作,杜悦溪看了孙娘子,确定孙娘子对这事儿有自己的章程,便立刻上了楼。 “既然无人能去搀扶,那就我去吧,正巧我与楚姑娘本就有些不合之处。你得让我趁机在这事上做个好人,让楚姑娘借我一个恩情,从此以后我们两个也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没有人敢出面搭话,双喜眼神中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家姑娘,皱着眉头,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自家姑娘杜悦溪上了楼去。 她本想询问眼下是否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却没想到刚一转过头去,就见到一个如楚瑶一般的人,亭亭玉立的站在房门处。 可是楚瑶明明都已经死了,这一点,杜悦溪是最最相信的,亲自替她换上了她最爱的衣裳,还给她梳理过遗容。眼下出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楚瑶,可实在叫人觉得蹊跷。 那边的那个楚瑶却已经笑了起来,笑盈盈的招着手说。 “好姐妹,你即使来迎我的,何苦半晌不往前走呢?你若是不来的话,那我可就自行往前去了,稍后你在外头须得给我周全着点,别叫人给我留了什么不好听的说法?” “想必姐妹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叫做李代桃僵之计,今日之事,乃是另有他人从幕后主使着,想要暗害了咱们楼里的。” “便是你瞧不上我,可咱们姐妹中间还夹杂着那么多的人命呢,你也得咬着牙把这事忍了过去,别给我走漏了风声。” 听了这话的杜悦溪态度坦然自若的点了点头,而后只是一挥手叫这位不知何处来的楚瑶搂住自己的肩膀,两人便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待到这活生生的人,就站在楼梯上的时候,一下子就一片安宁了,再没人能说得出什么来。 原本在大家认知当中已经死掉了的楚瑶却好端端的就站在楼梯上,只是离大家的距离稍微有些远而已,然而这对于一个病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楚瑶”笑眯眯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态度是难得的比之前还好。 “虽然早猜到过我会对大家比较重要。但没想到诸位竟然能够在这种时刻也想得到我,这已经是我的幸运了。” “楚某不过一个区区舞女,既然劳烦大家惦记,那我也就少不得出面给大家解释解释了。” “前几日我也的确实身子不大好,不过好在今日已经恢复了不少了,只是眼前要跟大家多说一句,楚瑶已经寻得良人,自然是一心跟着他过日子,再不会在红尘风浪里打滚了。” “诸位往后也不会惦记我,咱们若有缘分,日后自会有相逢之日,若无缘分的话,也请诸位记住京城中曾经有我这样一个人,只是后来日子越过越好,也就不必像之前那样卑躬屈膝的委屈求人了,也希望诸位都能同我一样,日子越过越好。” 这话一出,再没人能说得出什么了,既然本人都已经出现了,又承认此事属实,先前男人所谓的私定终身之话,自然是成了谣言,不攻自破。 众人看疯子一样的眼神落在了那男人身上,那男人一脸不可置信,连连摇头否认。 “不可能,不可能,当日我都已经在城外义庄看见了你的尸身,更何况那位贵人说楚瑶已经死了的。” 接下来就到了孙娘子逼问的时刻,孙娘娘摇头冷笑,眼神中满是讽刺,笑着问他。 “我当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事,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了,不知是何时有的这个流言蜚语呢?关于我的妹妹又是何时没了的,还希望你能给我解释,你能给我解释清楚吗,又是哪位贵人请你来毁了我妹妹的清白名声。” 听了这话的几人都是一愣,孙娘子想到的事,其他人根本没想到,杜悦溪此刻也立刻站出来接连点头,一脸坚定的说。 “是啊,我们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人知道那是怎么回事的,可偏偏你就知道了,实在叫人觉得诡异。” “又是哪个人给你传的谣言?刚才你口中所说的贵人又到底是哪一个呢?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解释,否则我们这里是饶不了你的。” 这话让人顿感无奈,可众人打量的目光已经落在那男人头上了,那男人沉默许久才终于皱着眉头说。 “如果我说实话的话,你们可不要怪罪于我,更得放我平安离去才行。” 第一百五十三章 消失 尽管已经猜到了,是不是有些说法的?但是还真没人想到,所谓花钱雇来的人,竟然能这么轻易的就卖掉自己背后的主子, 杜悦溪听了这话,也是一愣。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还得看孙子意见。” 杜悦溪转过头去,又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孙娘子。 孙娘子只是思考片刻,便将此事答应下来。 “你做的这些事情本就不足以让我为之原谅,可是看在你还乐意改正的份上,我愿意给你个机会,希望你能够从实召来,如若不然就别怪我连着最后的机会也不给你,想必你也知道,这些事最后的因果,你也不会想要只因为这些事,就毁了自己的名声吧?” 那人一下子听了之后就沉默了起来,他默默地垂下头去,而后看了一眼周围的这些人,主动开口说。 “我可以交代,只是眼下不能在这一处。” 对于这事,旁人都没有任何的意见。于是孙娘子主动带着旁边的小厮和他一块儿到了后头的空地去,顺便让他把事情给个清楚的交代。 众人的心思都已经被那事儿吸引去了,再没多少人在这里欣赏舞蹈,杜悦溪也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她便继续翩翩起舞,用舞蹈换回了不少客人的注意力。 等到一曲过后,杜悦溪也不曾犹豫的直接就回了后头去,虽说这事儿和自己没什么大关系,可是自己也是出力了的,杜悦溪可不认为,自己就应该对这些事儿熟视无睹,怎么也应该能名正言顺的旁听一会吧? 走到了后头,旁边的春香有些纳闷的看了一眼杜悦溪,而后转头对里头的人说。 “娘子,是杜姑娘来了,杜姑娘似乎是有话要跟您说?” 这一句话之后,孙娘子便从后头走了出来,出来的时候,她手帕上还沾了一丝血迹。 杜悦溪只触及到这一处,便低眉敛目,看向旁边的空地去,孙娘子态度一如往常的温和笑着问。 “怎么啦?你似乎是有话要问?” 杜悦溪也点了点头。对孙娘子主动说:“刚刚我就觉得这人不大对劲,他又说自己和楚姑娘私定终身,又没有证据,我就更觉得这是有些蹊跷了,不过好在他的事情没有耽搁太久,就给了咱们机会解释清楚,查清楚结果。” “日后其他姐妹也当小心些才是,只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都见着你把这人带过来了,只怕这人万一有个好歹的,回头咱们更有些说不清的缘故了,还请娘子不要太过于较真了,早早的将它放回去也就是,别毁了咱们自己的名声,让人以为咱们这儿是黑店呢。” 孙娘子听了这话,把旁边的手帕甩到一边去,这才抬眼看向对面前的女人,眼神中带着些犀利的意思,不是往日然那样的仁和了。 “我还真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帮助我周全名声,还是为了帮助他遮掩过去呢?” “咱们说句难听些的话,小姑娘,你也是从外头一路跑到京城来的,更知道这一路上的人心险恶,我虽是平日里脾气好些,但也只是针对咱们自家姐妹而言,可今日对于外头这等恶意败坏名声,甚至可能和其他人背地里勾结着,准备毁了咱们的名声如此恶人,我怎能放过她?” “你别忘了,诸位姐妹们虽说身在风尘之中,可没有一个不在意名声的今日,他既然敢满口胡言乱语的造谣,说是楚瑶和旁人私定终身,还是他这样不堪的人物,那么在其他人眼中,你我姐妹又是何等身份?” 原本想要求情的杜悦溪听到这话,也有些犹豫了。 按照从小到大的教育和生活观念,就这样见着别人动用私刑夺了一个人的性命,不对。 可是,按照自己从来到此处开始经历过的所有见闻,她也知道,此事一旦不能说清楚,恐怕毁的就是这些姐妹们的名声,谁也得不着好处? “姑娘,你既然愿意开口,那就宅心仁厚的再救我一回吧。我绝没有别的恶意,只不过是受人唆使才来这里的,我又不是那个恶人,怎么可能会故意侮辱姑娘们的名声呢?” “在下是个粗人,怎么也不可能有机会巴望上姑娘们不是,在下愿意交代出背后指使的人是谁,但求几位姑娘不杀之恩。” 听了这话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孙娘子挥了挥手,旁边的丫鬟也立刻让开,准备让他把这些话说清楚了。 那人见到众人都松了对他的禁锢,也立刻顺杆而上,立刻急匆匆地跟孙娘子解释这件事。 “还请娘子恕罪,此事是有些前因后果的。” “在下只不过是一个江边打鱼的小子,若非是那些贵人们偶遇到了,我说我这辈子会有富贵命,愿意许我一个造化,叫我来这儿讹诈些银子,我也决不可能会大着胆子来到这里。” “那些贵人们先头都已经明说了的,只要来到这里,你们就一定会心甘情愿的给银子,甚至还会给很多,所以我才一时不得已动了这心思,毕竟那么多的银子,没有谁会不喜。” “实在没想到这里竟然涉及到了这么多的关卡,如若不然,我也做不出出这样的事情来,还请姑娘放过我这一回。一切事情都是我这人不长眼,我愿意为此事负责,也但求姑娘能够饶我一命,我愿意出面指证。” 听了这话的几个姑娘都有些叹气,谁能想到呢?这背后竟然又有人盯上了流云阁。 孙娘子更是皱眉,苦思冥想了半天才终于说。 “此事我恐怕不能贸然同意,毕竟我流云阁不过是歌舞之地,绝不可能有人为了恶心我们,而故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你说的这话我是不信的。我只能祝你一路好走,来生做个懂事些的人,别总想着做这些恶事。” 这句话让那人瞬间心里一乱,随后也赶紧求情,语气急切的说。 “不是啊,姑娘,我真的没有骗人,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这一切都是有证据的,我从不会随意说谎骗人的,我能证明我是冤枉的,我告诉你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书院大观 这人语气急切,态度慌张,可见他是被这事儿吓破了胆子的,显然他是没想到这几个姑娘竟然是动不动就要命的角色,所以才有这样的反应。 然而此刻的,杜悦溪等人想到的可不止是这件事。 幕后主使者既然敢唆使人找到门上来,那必然是早已经有所筹谋了的,既然如此,也该让对方瞧瞧自己的厉害了。 孙娘子紧紧皱眉,听着那人的容貌描述,心里更是恨了一万倍。 其他姑娘听了这些说法,也都个个低头不语,没有人胆敢在此时来触孙娘子的眉头。 孙娘子原先性情比如今更为霸道一些,可如今竟能有这样的好性格,也全都是拜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所赐。 “真是没想到,早听说李秀才有几分本事,却没想到他能聪明到这个地步。眼下这副模样,不是明摆着在跟我宣战吗?” “既然如此,那我当然也就当仁不让了。” “来人呐,给我准备上二斤白酒。另外遣散所有客人,今日有急事发生,流云阁闭门谢客。再找两个人把这个东西送到官府那里去,府衙之上,自然有人治他的罪过。” 听了孙娘子的话,众人纷纷低头,而后默默退了过去,再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杜悦溪瞧见这一幕,也觉得有些奇怪,孙娘子还是第一次如此严肃,更何况此事也实在是太蹊跷了。 幕后之人到底是什么人?才能让孙娘子如此戒备,又如此感慨呢? 孙娘子竟然没有叫退这里的众位姐妹,反而是默认了他们留下来的,这件事情里头,仿佛诶这些姐妹们并没有什么说不得的秘密一样,她就这样束手站在此地,默默地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也不知是孙娘子太过于了解对手,还是对方太沉不住气。 在流云阁闭门谢客的消息才传出去一个时辰的时候,便有一个飞影似惊鸿一般,顺着房檐屋脊飞掠而来,最终落在了流云阁的阁楼顶上。 正在底下的孙娘子呵呵一笑,而后叫人点燃了正在院子里头的巨型火把,照亮了那人的身形。 杜悦溪这才看见,那竟是一个已经到了中年的男人面貌,他文质彬彬,又是一副书生气派,可见是个曾读过书,家境又良好的,却不知为何会和孙娘子在此处交接。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都,叹了一口气,那男人将手背在身后,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饶有兴致的说。 “听说流云阁新出了一个头牌,我特意深夜前来探访,当然了,未经娘子允许,我也未曾买过什么门票,这算是我的错处,明日我就叫人把银子送过来,也算是替我今日的莽撞行为道歉,若无其它事物的话,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他说完这话,竟转身欲走。 孙娘子一个眼色,其他姐妹们都默默的分散在了这楼阁当中,呈包围之势,将他挤在里头。 那男人紧跟着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他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如之前一样,神色松弛的负手而立,有些无奈的说。 “我不过也是个偶然的客人罢了,为何要对我如此戒备?我该不会是又哪里惹了你了吧?那不如这样,只当我给你道歉了,你放过我这一马成不成?回头若是这事情闹得难看,只怕家中娘子要不情愿的。” 他说完这话,直接从袖口里抖落了一块儿金子。 那金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杜悦溪看着诸位姐妹仍是神色紧绷,也猜到了那男人必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货色,心里暗暗戒备了起来。 孙娘子看着面前的男人,眼色之中先是深情,而后又变成了绝望,几乎是不可置信的问。 “当初你我还曾一块探讨过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却没想到你的计策全都用在我头上了,既然如此,那你也莫怪我无情,你必须就这事儿给我一个解释,若是你解释不清楚,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孙娘子神色凶了,那人却是一脸平静,仿佛这些事儿都只是两人间的玩闹罢了。 他有些无奈的摇着头,笑着带着宠溺的说。 “你就是爱开玩笑,我都已经说过了,家中有妻猛若虎,不能够全你我之前的那份情份,若有来世,我自会从其他地方弥补你。” “只可惜今生无缘了,你又何必苦苦纠缠呢?寻个良人嫁了吧,我总希望你过得更好一些!” 孙娘子呵呵冷笑,只是一个眼神,这些姑娘们就慢慢缩小了包围圈,虽说这些姑娘们一个个都只是凭借原先跳舞的功底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 可即便是虱子多了,也一样能够吃人,更何况是这些本就难缠的女人了,那男人神色越发严肃起来,几乎是声色俱厉的喝斥道。 “我给了你机会,希望你不要执迷不悟,冥顽不灵,你可知我一旦动手,必然是要见血的,你难道真的要用你姐妹们的姓命来开这个玩笑吗?” “我劝你好好想清楚,天下没有你这样给人做主子的,若你惹了错事,回头你幕后之人可会放了你。” 孙娘子讽刺的笑了笑,看向男人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不屑,几乎是一脸厌烦的说。 “我做过最错的事情,就是从我手中放你一马,还被你用感情威胁,好不容易有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从今天开始,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我也不会再放你一马,今日就把你小命留下吧。” 孙娘子一声令下,诸位姐妹们也都开始准备动手,男人从腰中拔出软剑,朝着旁边的一个女人就刺了过去,态度凶狠,明显是冲着要命去的。 “住手,你若要命,自可以朝着我来,放过那些姐妹们!” 孙娘子急切的开口呼喊,杜悦溪瞧见这一幕不好,那姑娘没有还手之力,赶紧上前,顺手拔出一个护卫的长剑横在胸前,微微一挑,便将那人挑飞了出去。 而后横剑挡在这姑娘身前,在姑娘一脸泫然欲泣的眼神当中,将人护在自己身后,皱着眉头说。 “一副翩然相貌,更兼有恶毒心肠,简直是人面兽心。” 第一百五十五章 拉偏架 那男人似乎也很惊讶于竟然会有人横在他与孙娘子之间,朝着杜悦溪看了一眼,而后笑着说。 “姑娘面貌不错,更应当是,知书达理之人。更难得还有义薄云天之意,不若跟着小生一同到外头讨个生活。” ”区区流云阁,舞姬谋生之所,多的是迎来送往的凡夫俗子,红尘酒客,怎能和姑娘相提并论呢?” “还请姑娘仔细考量考量在下的提议,在下纵然身无长物课,总还有二两文采,愿意与姑娘共赴诗华。” 只听这男人的话,杜悦溪就能知道,这是他在暗地里勾引自己,他恐怕认为,自己和其他女孩一样,就会被那些读书人的所谓风雅而吸引。 可杜悦溪完全不同,早就看出纵然外表风雅,可这人也难掩龌龊本色。 “红尘俗客,汲汲营营,人面兽心,哪样不是形容你的。” “光凭你这副模样,竟然也敢来与我论他人短长,简直是不自量力,现在给我滚出去,否则此处必无你容身之所,我也必要了你的性命!” 杜悦溪冷声喝斥。 男人见到她不为所动,倒也没有勉强,只是叹了一声可惜。 可孙娘子这满腔的恨意已然压抑不住,她怒气冲天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冷冷出口讽刺。 “早些年我瞧你是一文弱书生,心中略有恻隐之心,放你一马,并且赠你数十辆银子,让你另寻它处好生过活。” “没想到你今日倒是卯足了力气来挖我的墙角,既然如此,那我倒还要真正好好为自己清理一下门户,方能弥补我前些年愧对主子提拔之过错。” 说完这话的他直接打了一个呼哨,旁边几个姐妹闻声而动,似乎是想要朝那人冲过去。 那人脸上写满戒备之色,转身欲走,可没想到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们,只不过是个遮眼而已,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呢。 就在这一下子之后,从墙上多了几个身影,一路飞纵至此,只打眼一看,首先能认出来的就是其中的含珠姑娘,可见是幕后的主人终于前来驰援了。 含珠朝着那书生看了一眼之后。而后又打量了一眼孙娘子,笑着说。 “好好好,难得孙娘子能够在今日痛下决心,斩断前情,我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含珠似乎比其他人的水平都要高上许多。那男人转身欲走,旁边的几个帮手飞身而至,在旁边紧紧逼迫着,虽未动手,然而却已经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他也赶紧击掌向周围求援,然而他周围的援兵还未到达此处,含珠就已经痛快地将一方短匕首送入他胸口之中,用力一拉,他胸口处立刻破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含珠看了一眼这个血洞,哈哈笑了起来,似乎是饶有兴致的说。 “我还以为这般负心薄幸之辈,那心应该是黑的,没想到也与我们一样,同样是红的,可见人面兽心不过如此。” 如今,带头之人已被枭首,剩下的几个游兵散勇,自然也就不成问题,还没等到这边的人出手呢,那边的几个游兵散勇就全都散了开来,似乎无人想要抢回眼前这句已然残破的尸身。 含珠也是颇为嫌弃的手上一个用力,将这句尸体推到了地上,滚落满屋房顶瓦片的血景。 即便如此,孙娘子也仍是一脸平平之色。 含珠朝着孙娘子看了一眼,居高临下,轻视意味十足,似乎也瞧不上她。 “你倒是有胆子,不拿姐妹们的性命当做一回事,区区这么几个货色也敢来纠缠,眼下这个男人难道不知他作为智囊,自然会有其他人保护吗?” 含珠似乎很瞧不上眼下的这些姐妹们,嫌弃的挥了挥手,语气散漫的时候。 “罢了罢了,虽然你们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好在眼下还有人帮你们周全着呢,这事儿既然已经解决好了,那你们就都各自去忙别的吧。” “下次记着,一个个只会些粗浅的三脚猫功夫,就别随便往上凑合,这事儿也是你们能掺和的了的?” 孙娘子没有说话,领着诸位姐妹一块儿回了屋子,这尸体自然额外还有其他人打扫。 等到回到大堂之后,孙娘子才神色凝重的跟诸位姐妹们说。 “今日之事既已至此,那就不能与诸位姐妹们藏藏掖掖的了,我与诸位姐妹们说句实话,楚瑶今日一早是死了的,只不过是主子瞧不上她私下里做些背叛之事,所以才叫人清理了门户。” “诸位姐妹,今日也该知道流云阁不是什么真正的歌舞场所,我们所担任的任务倒也不复杂,但却能够保姐妹们性命平安,主子额外还有指示。” 孙娘子环顾四周,发现诸位的眼神中只有好奇之色,却并无畏惧退避之模样,心里也颇感安慰。 “前几日的事情,主子也已经知道了,因为我这些事情处理得不周到,所以流云阁暂且没有掌权人,从此以后天字第一号房就成了主子的传声筒,任何人有话想对主子说,都可以直接。写一封书信,放入天字第一号房内,自会有人收走,也会有人回复。” “诸位姐妹们,还需要记住,主子所图甚大,诸位姐妹们只管尽心尽力去做主子吩咐的事情,一旦此间事了,主子图谋之事都能成,姐妹们自可恢复自由身。” “不仅如此,主子还许诺给大家放还良籍,到时候诸位一样可以自己到京兆尹处自行立个户,做个女户,不管日后与人弹琴作曲,教授武艺,还是绣花席子,做个掌柜,一样使得。” 这样大的好处,没有人不动心,姑娘们互相看了两眼,随后都垂下头来,再没人有什么意见了。 当然,纵然事已至此,此间却坚决不能后继无力,于是提拔新花魁的事情就又到了最重要的地方去,这些姑娘们一个个都开始激动起来了。 孙娘子也为此敲响了杜悦溪的房门,主动来找他谈话。 房门被人敲响的瞬间,杜悦溪就已经猜到了外头的人是谁?于是她后退半步,打开了门,把人迎了进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质问 进门之后的孙娘子神色有些尴尬地在周围望了一下,发现这屋子里头只有他一个人,已经不知道丫鬟双喜到哪去了,孙娘子皱了皱眉头,随后有些无奈的说。 “双喜这个死丫头,叫她好好在这伺候你的,偏偏她又不知道到哪躲懒去了,真是气人,你若是对她不满意,我就给你再换一个人伺候。” 杜悦溪微微摇了摇头。束手站在一边,悄悄打量着孙娘子。 孙娘子当然也能察觉到这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笑着转过头来,有些纳闷地询问。 “怎么了?你看我做什么?” 看着面前的美貌佳人,以及他还是那副温和,又毫无攻击性的模样。 杜悦溪叹了一口气,决定直接开口,她语气直白的问。 “怎么回事?你一直偷偷看我干什么?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不必偷着看我,或者你也有问题,想要问我?” 孙娘子似乎对于这个表现并不意外,她笑着坐到了桌子跟前,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笑着主动招手,对旁边正在站着的杜悦溪说。 “我知道你们都有话要问,但是我却不能把事情跟每个人都说。” “你是我觉得尤为不错的,你可以想想,要不要知道我说的这些消息?” “因为你有发展的潜力,我相信,你若是有心在这一行里,你会是唯一一个能接替我的人,我也希望能够给姐妹们找一个好的托庇之人。” “我而今这副模样恐怕,坐不了多久的主理人,过几日我会自请辞行,临走前我会跟主子举荐你。” 尽管知道孙娘子是个狠人,但杜悦溪从没想过孙娘子这么轻易的就给她的人生画出了一条清晰的路线, 杜悦溪皱了皱眉头,看向孙娘子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疑惑,有些纳闷地问。 “你不是都已经想过到底要怎么做了吗?既然能狠得下心,把自己的妹妹也一并抛弃了,你为何还要浪费时间和机会呢?” “继续耽搁下去,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人也不是那么好培养的,即便你真能把人培养出来,难道我就会为你所用吗?与其把希望寄托给别人,倒不如自己努力,毕竟,娘子应该是很厉害的人,不是吗?” 听了这话的孙娘子就微微皱了皱眉头,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的事情会有人知道。 很快,她又想到了这件事情的原因,他半分也不意外的朝这边的杜悦溪看过来,而后语气坚定地说。 “那天你偷听了我的话。” 杜悦溪也没有意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的说。 “是的,不过不是偷听,也只是偶然而已,我只是有些好奇,那位姑娘为何会突然死掉,所以就难免多问了一嘴而已。” “只是我没想到,结局是我都不敢想的娘子,既然有这份狠心能够坐得下这样的事情来,又何必在乎其他人怎么想呢?” “我们这些姐妹而今就只愿意跟娘子一个人一块战斗。虽说日子艰难,也不一定日后就一定有好处。” “可是娘子,您是体谅人的,咱们这些姐妹当然也愿意跟着娘子一块儿过活,娘子何必妄自菲薄呢?” 孙娘子听了这话,就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 “我并非妄自菲薄,也是真心诚意的想要把这些事情全都交托给你的,我知道,你刚来京城,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可你有野心。” “你的野心比当年的我还要多,所以我才准备把诸位姐妹全都交给你的,成为花魁,我会扶着你在这儿站稳了脚跟再离开。” 杜悦溪对这事儿还真没什么意愿,尽管自己眼下是该得些好处,可却并不在这件事上。 整个流云阁的姑娘们各有思绪,谁也不好招惹?这个欣赏是纵然肥厚,但也实在是有危险,杜悦溪笑着拒绝了这话,然后对孙娘子说。 “我也想成为花魁,但却只是想多赚点钱,换得一餐饱饭而已,实在什么主理人的事情无关,还希望娘子能够多多体谅我,没要与我提及这些事情。” “当然了,诸位姐妹们也一样都是如此,我只是好奇,娘子身上似乎有些其他人所不能理解的故事。” “然而,既然到此处,行至途中,怎么也该继续往前走了?人总得往前看才行,娘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孙娘子听了这话,显然是一愣,他再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开口来劝说自己?朝着杜悦溪看了好一会儿,孙娘子才一脸感动的说。 “多谢你开导我,今日之事,我承你一个情分。” “只是此事全要靠主子计较,我也做不得主,所以还得听主子的安排,多谢你这一回。” “你赶紧歇着吧,明晚上开始就有比试了,冲着你这个花魁的名头,来挑战的人必然不少,希望你不要露怯。” “另外,明日是第一日,主子一定会亲自来这里的,我也希望你能好好表现,只要有机会向上一步,你将永远跳出这个范围里头,再不必为人的玩物,纵然是看似身在红尘之中,实则手中已经握有一定权利了。” 这算是孙娘子的另一个提醒,杜悦溪连声谢过了她的提醒,随后仔细考量着这孙娘子今日的举动。 看来孙娘子必定是曾有过不少好处的,甚至也从中得了不少利益,否则她不会这样提醒自己。 可是眼下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件事情,而是那神秘的主人到底是谁? 孙娘子遮遮掩掩,不说出她的全部身份,杜悦溪就越发好奇起来。 无论如何,一定要探听好这主人是谁,京城之中,达官贵人实在太多了,杜悦溪不想再招惹其他人了。 将自己的衣衫整理一下,杜悦溪又检查了一遍舞蹈服,发现没有遗漏和损坏的,这才安心的睡了过去。 然而,京城中的另外两座府邸里头却并非如此。 秦淮钰放下手里的狼毫,漫不经心地抖了抖尚且墨迹未干的纸,墨水沾得太饱,从字脚处向下直直垂落,像极了一颗眼泪。 第一百五十七章 求和 秦淮钰微微皱眉,看着这幅字画。 好好的字画,却因为没有耐心而毁了,他啧啧出声,而后有些嫌弃地把这幅画扔到了一边去,对身边的下人拍拍手吩咐。 “把这脏画处理掉,好好的一幅画,竟然被上面提的这几个字毁了,真是晦气。” 身边的贴身下人,赶紧把这行字拿走。 这动静,吓得下面跪着的人更是一哆嗦,秦淮钰漫不经心的朝几人看了一眼,语气冷淡的说。 “起来吧,急什么,这事儿左右也找不着你们的麻烦去了,都是他不自量力。” “我早说过了,他这么自大,早晚有一天会折在女人身上,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这事儿倒也怪不得你了。” “你们已经尽力了,只不过是没把他的尸骨抢回来而已,然而这种无用之人,我要他的尸骨也没什么用。” “好了,去做你们自己的事去吧,不必为此事继续挂心了,若有人问起,你们也应当知道怎么说吧?” 那旁边的几个下人,互相看了两眼,随后一个年岁略大一些的赶紧连声答应着,态度万分殷勤的说。 “是是是,属下知道,属下已经想好了,他们若有人问起,属下就说先生是在执行任务当中遭逢了意外,一时不慎,被那些人暗杀了。” “而属下们实在是没有那么快的反应,连尸骨都没能抢得回来,不过已经给先生家中送去了千两白银,作为补偿,家中长辈也已经对此事知晓了。” 秦淮钰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对于这身边之人的后续安排,倒也的确是个大事。 那书生虽是心思深沉,不过家境却不怎么好,总得想办法给他加一点补偿,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的秦淮钰主动说。 “不如这样,你去给他家里送些金银元宝去,我记得后头那条街上有好几千个金元宝,你去店铺里头拿一些,给他家人送去。” “一家人嘛,就是要整整齐齐,团团圆圆的才好,记住我的话。” “他既然是骄傲自大,引起了这事儿,又险些害了咱们,此事与你们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了,能侥幸得一条命,没把自己也栽在那个女人手里,就已经算你们走运了,所以你们不用心疼愧疚。” 下人们赶紧点头,随后默默的从这里退了出去。 等到两人出门之后,其中一个人转身就要往帐房处走,另一个人瞧着这一幕,有些纳闷,皱着眉看了他一眼,随后主动问。 “你干嘛去啊?往帐房先生那去干嘛呀?帐房先生这时候都已经休息了。” 听了这话的那人有些纳闷的说:“主子不是说给孙先生家里送点儿金元宝去吗?我这就去帐房提出来一点儿啊,咱们俩赤手空拳,空手无凭的到哪儿去弄那么多元宝去?肯定得去账房先生那里提啊!” 听了这话的另一个人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语气当中带着满满嫌弃的说。 “你小子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你难道听不出来主子那话里的意思啊?” “主子可是很少给人金元宝的,他才干了多少活,就想要一死换个金元宝,后边那条街是专门做殡葬制品的,你要是说金元宝,那还真赶巧了,咱们俩现在就把死讯给他们家人送过去,没准赶着时间来得及,他们一家人还能在黄泉路上相聚。” 那刚才的另一个下人立刻就吓了一个哆嗦,他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件事,他有些纳闷地问。 “你在开玩笑吧?主子的吩咐是给他们家人送金银元宝去,你这一下子就要了命,误会了主人的意思,回头你不又惹了麻烦,还是别瞎说。” 听了这话的男人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说。 “他死于自大,不是死于为主子做事。” “你当时也看到那情况了,咱们兄弟两个人就算是把命搭进去,救不了他,俗话说得好,那阎王难救该死的鬼,所以这事跟咱们还真没啥关系,你小子就乖乖的干点别的吧,别想这些没有用的。” 那人被吓了一个哆嗦,再不敢多说话了,默默的转头朝旁边看了一眼之后就离开了,只剩下那个年长些的叹一口气。 年轻人果然天真啊,连这样的话都能信。 而对于此时的秦淮瑾来说,这事儿就更显得复杂了。 他看着下人呈上来的奏报,皱着眉头看了含珠一眼,含珠感受到他冰冷的眼神,立刻跪了下来,一脸急切的说。 “主人,此事是含珠不对,含珠自请受罚。” “含珠原以为此人不过是因孙娘子一个人迟迟不舍得下手而勉强得了好处的人,绝对没想过会是主子有心纵容,所以一时不慎急切出手,打破了主子的计划,还望主子赎罪。” “含珠一时莽撞,已经逼迫她杀了自己的妹妹,而今再后悔已经晚了,含珠只能尽力弥补,但求主子指点。” 秦淮瑾听了这话,就更无奈了,摇了摇头,他有些疲惫的对含珠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是不该管流云阁之类的事情的,我知你平日里争强好胜,所以只叫你管理你自己的事情,没想到你竟会私下找到流云阁去,从此以后,你再不许去流云阁一步,听见没有?” 含珠赶紧点头,旁边的秦宇见含珠实在是忠心耿耿,又过于可怜,也从旁边帮着说情。 “这件事儿的确是含珠姑娘做错了,当然啦!只不过是木已成舟,咱们只能是尽量避免下一次再出这样的问题。” “含珠姑娘这事儿做的有错有错,赶紧给主子道歉,往后再也不做就是了。” “对了,主子,孙娘子自知理亏,准备卸了主理人的位置,明日要竞争新的花魁,请主子亲自过去观赏呢。” 秦淮瑾本无心观赏这些事情。 毕竟,如今父皇的病才刚刚恢复了一些,需要时刻紧盯着。 可是孙娘子向来最重姐妹情分,而今又迫于无奈之下解决了自己的妹妹。秦淮瑾怕孙娘子有所不满,他也只好亲自出面应对。 第一百五十八章 调教 由于早早的放出声去,所以流云阁将选新任花魁接替楚瑶的消息传的四处都是。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等着看流云阁新任花魁是什么模样呢? 来捧场的恩客自然不少,其中也有不少本就有喜欢姑娘的。 他们平日里不常来,然而今天这样的重要时刻,却是根本不能缺席的。 若真能够捧出一个花魁来,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能够沾一沾花魁娘子的清香,也是与有荣焉。 一大早,流云阁内就挨挨挤挤的都跟着吵闹了起来,前来点选姑娘的人,自是不自计其数,其中还有数不清的人都想见见流云阁只在传说之中的那一位。 据说那位姑娘之前只是平平无奇,可这阵子却突然间一鸣惊人了起来,让流云阁内外都为之震惊,就连孙娘子都心甘情愿的为她放弃楚瑶,其能量可见一斑。 所以早早的就有人等在外头,想要看看这位能让孙娘子放弃楚瑶这颗摇钱树,转而扶持的金疙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流云阁内衣香鬓影,叠次交错。 姑娘们也都是一脸激动,虽说今夜很可能只是陪跑,也根本得不到什么机会,可能在这些贵人跟前露面,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一件事情了。 孙娘子也一样是满心忐忑,除了孙娘子之外,再无人知道那位名不见经传的主人今日也会出现在此处。 孙娘子满心慌张,她已经连连好几次跑到里面的房间,去询问杜悦溪是否准备好了,还亲自来给杜悦溪挑选服饰和妆容。 杜悦溪被她这举动弄得一愣,然而却也猜到了孙娘子想必是担心,一旦自己不够优秀,满足不了主人的要求,日后无法同主子交差的情绪。 她笑着拍了拍孙娘子的肩膀,有些无奈的说。 “孙姐姐只管放心就是,我既然来了此处,自然是要争个深浅的,自然也会拼尽全力。” “、更何况还有其他姐妹们呢?流云阁内从来就不是谁的一家之堂,也是百花齐放的,所以孙姐姐只管放心吧,总是错不了的。” 孙娘子一边急切地给她整理衣裳,一边有些无奈的说。 “哪里就只是这么一件事儿了?你是不知如今外头都是怎样的传言,恐怕十人里头有九人,都等着瞧咱们的热闹呢,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如今,流云阁里头就只你一个能给我争气的人了,其他人都是熟面孔,本就不容易招揽客人,只要你能登上花魁,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会问问你,也会听你的意见,你可一定要争气,千万不能泄气啊!” 杜悦溪知道孙娘子颠三倒四的说话的缘故,其也只不过是因为担心自己声名不显,不能一鸣惊人而已。 对于这个担忧,她感同身受,但却并不能任由这种情绪蔓延。 笑着拍了拍孙娘子的手,在拍她手的空隙,杜悦溪趁机捏了一下孙娘子的穴位,强行捏着手腕,让她冷静下来。 虽然已经随手扣住了脉门,然而她脸上却仍是笑嘻嘻的,语气轻松地说。 “姐姐何必着急呢?是非自有定论,又不是一家之言能够说了算的。” “妹妹既然敢应下这场差事来,自然是有足够的底气的,姐姐稍安勿躁就是。” “我还想梳洗一下,这楼下脂粉气实在太重,有碍我今日演出,不知姐姐能否代我周全一下楼下的客人,等我梳洗过后再亲自下楼迎客呢?” 孙娘子听了这话,赶紧连连点头,拎起裙摆快步往楼下走了下去。 看着孙娘子快步下楼,杜悦溪心中微微松弛了些,而后叹一口气。 今日,她并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一则,自家弟弟还在书院读书,她不得不考虑一下书院如今的意见。 二来也是因为今日的客人虽多,自己却不敢轻易示人,万一流云阁今夜的动静惊扰到了外头的人,也引得秦家两兄弟前来看热闹呢,到时岂不是成了自打嘴巴的事情? 换过衣裳之后的杜悦溪在二楼观看了一下其他姐妹的舞蹈,这次的设想的确不错,有群舞,也有一枝独秀的单人舞蹈,每一个都称得上是美轮美奂,也无愧于这京城第一的美名。 很快就到了自己的音乐,杜悦溪手提裙摆从楼上翩然而下,在众人连连惊讶的惊叹声中,完成了自己的舞蹈表演。 秦宇看着台上翩翩起舞的人,隐约觉得有些面熟,他偷眼看了看主子,想问问这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一个? 可见到主子这满脸的愁绪,他又住了口,既然主子已经不高兴,他又何必为那些不确定的事情来干扰主子的心情呢? 只是他的目光在面对到旁边的孙娘子时,不免就沉了许多,有些无奈地瞪了孙娘子一眼。 孙娘子不明所以小心地走到他旁边,陪着笑脸问。 “莫非是今日的舞蹈不够叫主子满意,所以才被嫌弃成这个样子?” “我们也是没办法了,眼下这些姑娘们实在是青黄不接,目前这个出场的还是刚刚才从乡下找来的呢。” “我目前实在是没什么办法,楚瑶那事儿出的急,否则也一定要让她教出两个拿得出手的才许她走的,现而今也只能这样,就暂且将就将就吧!” 秦淮瑾听了这话,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孙娘子,连秦宇都不会满意的舞蹈,又怎么能够让那些朝廷大员们满意呢,也只不过。是凑合罢了。 故此,他更是连抬头都没有。便直接嫌弃的一挥手,径直的回楼上去了。 然而,这份表演已经足够震惊台下的人了,很快,众人的意见出了。 毫无意外的,杜悦溪成了最有希望角逐花魁的一个,在一片盛赞声中,杜悦溪拿下了花魁的位置,成了姑娘们所羡慕的那个人。 脱了舞蹈服,杜悦溪准备回楼上去把自己的衣服换一遍。 就在上楼的途中,她路过了旁边的房间,见着天字一号房竟然隐约透出几分光亮来。 她心中一愣,看来是那位不知名的主人来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自请出山 从未露面,却让孙娘子如此笃信,甚至甘愿为她抛弃自己一贯看重的妹妹,又能够命令含珠等人,手底下大能者比比皆是的主人,到底是谁呢? 杜悦溪心中满是好奇,看着房门四周竟像是无人把手的样子,杜悦溪就更来了兴致。 正好趁着机会看看那所谓主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为何竟能有如此本事。 心中这个想法一动,她便又听见房间中传来一声呼唤。 “来人,将这水提出去换了。” 尽管并不是在叫自己,但杜悦溪心中实在好奇,一时未能忍住,想着自己脸上还带着面纱,便推门而入。 秦淮瑾背对着房门,却发现尽管有人入门,但却并未痛快凌厉的去干活,反而只在后面站着。 他微微皱眉,心中大感不满,不知孙娘子是如何调教的?身边下人竟会有蠢顿如斯之人。 他回过头去,却见着一个女子的身形。 一向不喜女子近身的秦淮瑾瞬间暴怒,手中捏的茶杯向后扣去,只取女子膝盖,意欲将人打倒跪下,而后再向孙娘子兴师问罪。 可没想到,对面的女子竟轻松闪过了这一击? 秦淮瑾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流云阁之中的人,到底有何本事?他是一清二楚。 流云阁绝不会有如此身手之人,此等人出现在此处,除了心怀鬼胎之外,别无第二种解释! 他立刻出手,只取女子面门,然而,就在女子出手格挡的一瞬间,他一眼就见到了女子手腕上戴着的玉佩。 招式一顿,女子的招数随之袭来。就是冲着他的肩膀去的,他侧身躲过,一看到这令牌,他心中已打定主意,一定要知道这女子到底是何人。 手上转而袭击女子的面部,这一把,就精准的将面纱扯了下来! 然而看到这张脸的瞬间,他愣住了,就连对面的杜悦溪看到这男人,也一下子就愣住了,二者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以为答。 “怎么会是你啊?” “你怎么会在这儿?” 异口同声同时发问,随后又同时愣住,杜悦溪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才皱眉相问。 “你身份如此尊贵,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给我解释清楚?” “我听孙娘子说,这是属于此间主人的天字第一号房,为何你会在此处?” 秦淮瑾也是一愣,他下意识的回答。 “我在此处是因为这里就是我的地方。” “那你为何会在这里?难道你离开长袖坊之后就直接来到京城了吗?为什么来到京城之后却不到我那里去呢?我连半分消息都没有,还叫人在外头好生探听你的动静呢?” 两人听到对方的描述,都是一愣。 良久,两人都才各自意识到对方与自己所描述的情况,似乎有些出入,而后秦淮瑾朝着杜悦溪又看了一眼,之后才说。 “既然如此,那便暂且坐下来再行商议。” 杜悦溪心中也对他的事情很好奇,便听话坐了下来,两人相对而坐。 杜悦溪还客气的转过去给他一个更衣的空档,等到他衣衫整齐之后,两人才坐在一处,谈起了之后的事情。 听闻杜景之如今在知章书院就读时,秦淮瑾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杜悦溪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动作,有些纳闷地朝他看了过来。 秦淮瑾有些愕然的一笑,而后笑着解释。 “前几天秦淮钰也去了知章书院,还是在迎新的日子,你们两个没有遇到吗?” 杜悦溪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 “倒是那天听说他去了,但是没见面,我也不想和他打交道。” 杜悦溪的态度引得秦淮景连连点头,他语气当中带着些唾弃的说。 “是不该和他多来往,心思龌龊,无能鼠辈,继续来往下去,也只是给你徒增烦恼。” 他又想到了杜悦溪手上带着的那个玉佩,有些纳闷的问。 “这玉佩是你的?” 杜悦溪虽有些纳闷,但仍点了点头,并抬手把玉佩取下去交给他。 仔细摩挲这着玉佩上的花纹,确定这玉佩是真的,秦淮瑾的目光逐渐火热,直到杜悦溪有些纳闷地看向她,好奇的问。 “怎么了?你看着这玉佩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难道是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秦淮瑾摇头,试探着询问杜悦溪。 “你知不知道这玉佩的来龙去脉,这个是你的吗?还是有人要你拿来做什么的?” 杜悦溪的眼光变得警戒了许多,不但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皱着眉头继续问。 “你问这话什么意思?这事似乎和你没什么关系吧,难道你知道有关这个玉佩的事情?” 在一切都未能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秦淮瑾不敢多说什么,生怕会引来祸患。 他摇了摇头,只是意有所指的对杜悦溪说。 “你这个玉佩是个好东西,只不过我看着上面的花纹不太一般,还是不要轻易拿出来给外人看了。” “万一被别人看到,起了什么坏心思,可就不好了,好好收起来吧。” 杜悦溪点了点头,可心中仍有些隐约的纳闷,但是没有开口直接问他,反而是笑着隐晦的问。 “这个玉佩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啊?自从收到这块玉佩之后,我也不敢把它拿出来,生怕是有什么别的影响?我万一这背后的主人身份背景非凡呢。” 这原来也只不过是一句试探而已,杜悦溪紧紧地盯着面前男人的表情。 如果这事情诚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应该会有些不一样的表情。 可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一副默默然无动于衷的样子,杜悦溪看不出他的神色变化,也只能有些遗憾的转过头去,然后不跟他再谈这件事情了。 “三皇子如今贵人事忙,我就不多叨扰了,眼下还有几个姐妹的表演没来得及看完呢,我暂且先出去了。” 眼见着杜悦溪就要走出房间门了,秦淮瑾突然间福至心灵。 他开口道:“对了,你最近这阵子……” 杜悦溪有些纳闷的看了他一眼,却见到他瞬间表情恢复如常,有些尴尬的笑着说。 “你最近这阵子就留在流云阁吧,没人知道这是我的地盘。” 第一百六十章兵部尚书 听完这话的杜悦溪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些打趣的说。 “怎么?你这是担心我突然间要背叛这里,准备出走吗?” 秦淮瑾的笑容有些尴尬,他还真担心这一点,毕竟他自知自己曾经得罪过杜悦溪,也怕因自己这些冒昧的行为引得她不痛快。 “不管怎么样?这始终是一个能够放心的容身之所,我希望你不管是计较以前的事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暂且要为以后考虑考虑。” “只要你留在流云阁内,京城之中无人能够伤害得到你,这就当是一个避风港,也总好过你一个人出去单打独斗吧!” 杜悦溪倒还真没有要离开的想法,既然流云阁是他名下的,自己在这寄居一段时间也不算过分。 更何况,自己也是能够给流云阁带来利益的,所以她倒还真不聚怕什么。 “倒不是我害怕一个人出去单打独斗,而是我一旦离开,对你而言才是最大的损失。” 杜悦溪一脸得意:“你刚才离得早,一定不知道,我已经是流云阁新任的花魁了,只要我离开,你会有数不尽的损失,所以你还是好好的巴结巴结我吧。” 杜悦溪难得开一句玩笑,秦淮结也是一愣,随后紧跟着就笑了起来,他连声称是,亲自起身送杜悦溪离开了这房间,然后才见着孙娘子一脸紧张的在门口站着呢。 等到杜悦溪离开之后,孙娘子仓皇进屋,立刻紧张地跪在地上,一脸愧疚的道歉。 “属下无能,尚且未意料到此处人多眼杂,会有人冲撞主子,一时不慎,叫新任花魁冲撞主子了,还请主子恕罪。” “新任花魁虽有行知不妥之处,然而却是天赋异禀,另也是色艺双绝,还请主子给她一个机会,暂且放过她这一回,日后她必定会让主子满意的。” 这是在帮着杜悦溪说好话,孙娘子一脸忐忑,她几乎以为自己这一趟会被主子嫌弃, 可却没想到,在她这样说话之后,主子不但没表示有什么不满,反而笑了笑,语气平静地说。 “好好,这些话你就不必说了,我们是旧相识,对于这些事情比你更了解,你只管踏踏实实的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对了,她身份特殊,如无必要的话,不是非应对不可的贵客,也不需要她出面来应对。” “她身上有些大秘密,你顺便多提醒提醒她,她身上的那块玉佩,轻易不能拿出来给人看。” “这是最重要的事情,更多的实在太多,一时半刻说不清楚,但却很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你务必要在此处尽全力保证她的安全,以及她那个弟弟,她们姐弟二人一定得是平安无事才行,听见没有?” 孙娘子虽不知为何两句话之间主子对这位新任花魁竟会改变了态度,如此抬举,但这是好事一桩,孙娘子也不会过多过问就是了。 她赶紧连连点头,随后一脸乖顺的将这事答应了下来,又皱着眉头说。 “属下只能尽力保证,毕竟杜姑娘是可以自行行动的人,不是委身到这里的,属下只能尽全力来保证此事劝杜姑娘非必要不外出行动,属下也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主子体谅。” 听了这话的秦淮瑾皱了皱眉头,他也想到了这一处,不过这也无妨,他已经想到了另一个可以弥补的方法,他立刻紧跟着叮嘱。 “你只管负责好这里头的事情,外头我自然会额外吩咐人来做。” “过几日我会在这里多放两个暗探,用来保护她的安全,还有书院那边,我也一定会找人多加照顾呀,你只需要稳住她,叫她轻易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就行。” “尤其是那块玉佩,千万不能轻易给别人看见。” 秦淮瑾生怕这件事情被忽略掉了,她赶紧再次补充。 杜悦溪身上这块玉佩实在是太过重大了,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孙娘子见到主子如此正式,也赶紧连连点头,将这事儿答应了下来。 随后见着主子神色平和了,她才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不敢再多说什么别的话了。 等到送走主的之后,孙娘子也知道杜悦溪这人的身份,毕竟不同,赶紧笑着到她房中去,一脸美滋滋的跟她连声道喜。 “太好啦,刚才你走的早,都没有看到那些人一个个踊跃给你交票的模样,他们都希望着你能成为下一个花魁呢。” “依我看,是不是下一个花魁除了你之外,也再没有别人了,咱们整个流云阁也只有你水平高超了,从此以后,你就是咱们这儿的花魁娘子,日后更是前途无限。” 杜悦溪微微一笑,朝着孙娘子服了服身:“我不过是沧海一粟,能有今日的成就,也全赖娘子多加关照。” “若非如此,我只怕衣食尚且不能自给自足,娘子对我如此关照,我方能够平安登顶花魁之位。” “多亏娘子对我的这份爱护了,我心中感激不尽,日后娘子但有驱使,我必定竭尽全力,不会推诿就是。” “当然,出乎我能力之外的事情就要除外了,想必娘子也一定不会想到用什么难做的事情来为难我这个弱女子吧!” 孙娘子刚刚还感慨于杜悦溪对于人情世故方面的天真,但没想到转瞬之间,她就用激将法的方式将承诺收回了一大半去。 孙娘子一时愣住,随后却也有些无能为力,笑着连连点头说。 “是是是,我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勉强你的。” “不过我还有一桩事情要问你,听说你今日竟然一时不慎闯荡了主子的浴室去?” 听了这话的杜悦溪神色之中也有些尴尬,作为女子,随意闯空门,闯到男子的浴室去,这事儿可实在是太尴尬了。 不管是何时,这都是一件尴尬至极的事,她脸色也因此有些无奈起来,一脸尴尬的解释。 “我只与娘子说句实话,这些事情通通都是意外,也不知娘子信与不信。然而,我随意闯进去了,但却并没有顶撞主子,这一点,娘子只管放心就是。” 孙娘子抬手,她想说的,哪是这件事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高山流水觅知音 孙娘子笑着一脸高兴的说:“那都不是什么问题?能够让主子看在眼里,也是你的造化。” “不过我今天还得跟你说一件好事,主子说了,从此以后,你既然是花魁,又是实至名归的,就要给你单独分派一个房间了,从此以后就不用在一楼挤着了。” “这里人员挨挤挤的,对你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决定给你单独挑一个房间,你看看二楼三楼的房间里头,有没有你喜欢的?喜欢哪个就去住哪个。” “另外还要给你多送两个伺候的丫鬟呢,你现在可是名动京城,比楚瑶还要出名,所以享受这些待遇,那都是理所当然的。” “你想想吧,自己要几个丫鬟伺候,还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跟我说,我一定都给你满足了。” “从今天开始,你可就是咱们这儿的头牌姑娘了,一定不能被人小看了去,该拿起来的架子也都得拿起来了。” 尽管孙娘子这话说的颇为热情,也实在是很贴心了,但是杜悦溪可没有这样的想法。 看着孙娘子这一脸替自己高兴的表情,她十分客气地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对孙娘子解释。 “娘子体谅我,各位姐妹们对我也都很好,我对眼下已经没有不知足的了,如今我已经是格外幸运了,哪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娘子不用多说了,这样就好。” 孙娘子一愣,这世上最难得的人,就是身价倍增后却不是宠生娇的,却没想到这样的好人也有摊到自己身上的时候。 孙娘子见多了自视高贵,就自抬身价狮子大开口的人,如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她觉得有些不适应呢,她试探着开口问。 “你不妨好好想想,留给你的时间还多着呢,或者是你之后有什么问题也随时跟我说?” “咱们这儿就拿实力说话的,既然你行,那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得紧着你一个人来。” “我看双喜这丫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脑袋忒笨了点,我给你重新换一个更懂事的,让我好好物色物色,一定把能给的好条件都给你补上。” “对了,还有你弟弟,虽说咱们的身份不怎么样?但是咱们该给的条件总是差不了的,以后咱们这儿每个月专拿出十两银子,用来供你弟弟读书,正好也给咱们都长长脸,也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才。” “能在咱们这个地方还读出秀才读出状元来的,那才是真正的天才呢,他们这些人懂个屁。” 孙娘子一脸的喜不自胜,笑着许诺出来自己能拿出最好的条件。 杜悦溪也是一脸受宠若惊,虽说这次自己取得的名次的确不错,但也绝对没到这个程度吧。 毕竟自己如今声名不显,在京城中也只是一个刚刚有些名气的舞女而已,哪里就要这么好的待遇了? 想到孙娘子背后的主人其实是秦淮瑾,杜悦溪心中有了些揣测。 “孙姐姐,我有话就直说了是不是背后的主子跟你说的额外给我加了这些好处的?” 孙娘子眼神中有些退避之色,显然是有些犹豫。 “尽管我从来不知别人的待遇是什么样的?但我也是曾在舞房呆过的,从来没有一个舞房的姑娘能有这样的待遇,所以你也就不用拿那些话来糊弄我了。” 孙娘子的笑容立刻就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她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补充。 “不过这也都是正常的,你也别多想,能够像你这样的人不多,咱们流云阁里整个也没出了几个呀,你就踏踏实实的享受吧。” 杜悦溪有些尴尬的笑着住了口,没有再继续问这事。 孙娘子如今自然是以主人的要求马首是瞻,当然不会对自己的要求有太多的顾及,杜悦溪不想去为难孙娘子。 当晚,杜悦溪就在楼里姐妹的簇拥下,直接从一楼搬到了三楼的房间当中。 三楼的这间房间独占鳌头,整个三楼只有四间房,这一次,就连孙娘子也跟着并把房间挪到了三楼去,和杜悦溪的房间紧紧挨着,二人的距离十分近。 杜悦溪回到自己的房间内,看着手里这块玉佩,心里不由得又是一个疑问。 为何仅仅是这么一块玉佩,就会让自己的地位有这么大的进步呢? 杜悦溪心中心知肚明,只是一个花魁的名头,并不足以让自己享受到如今的待遇。 楚瑶当初拼死拼活,想要一个花魁的名头,为的是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人前,可以名正言顺的走到外头去,成为那个招牌凌驾于所有姑娘之上,顺便在嫁得良人,但也绝不是像自己一般享受到这么好的待遇。 如果花魁的待遇真的这么优厚,有两个丫鬟伺候,也是自由身,并且还能够自己随意安排生活的话,恐怕街上的良家女子都会有想法来这里做花魁了。花魁的位置又怎么可能还会这么低呢? 可是这玉佩到底代表了什么呢?想来想去,杜悦溪仍然想不出这些事情来。 她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总要搞清楚这些东西背后代表的含义吧,只是一味的听人说起不要走漏消息这种事情。杜悦溪总觉得自己不大舒服。 她需要的是自己能够掌握这世界的能力,而不是被人捏在手心里,像是金丝雀,又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对事情毫无反击能力。 尽管秦淮瑾已经这样说了,但杜悦溪仍不想放弃对这件事情的引导和调查,紧紧抱着这个想法,她随后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杜悦溪就听见有人在外头轻声呼唤自己,她看了一看,原来是孙娘子。 孙娘子带着一如昨日的笑脸,笑着主动说。 “考虑到你到底也是一个人,压力还是挺大的,也没人能给你帮忙,所以我给你调来了两个伺候的人,这两个人全都是懂事的,比双喜那个死丫头可强了百倍了,你就踏踏实实的用这两个人吧。” 杜悦溪看了一眼他们塞给自己的丫鬟,瞧不出这人是什么样子来?但杜悦溪就能看的出来,这两人是有些武功底子的,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丫鬟。 因为她身材实在太笔直了,站在这里,不像卑躬屈膝伺候人的下人,反而更像是昂首挺胸的将军。 第一百六十二章 狠狠的拿捏住了 尽管如此,杜悦溪并未揭露此事开反,而是笑呵呵的将这事答应了下来,随后仍主动跟旁边的孙娘子说。 “虽说我如今得了咱们这的恩情,应该对您的吩咐马首是瞻的,但我眼下还有一件事情实在推脱不得。” “弟弟在书院里头读书,许久未曾得见,我的心中也有些惦记,所以便想着同娘子说和说和,求娘子给我个休息的空的,让我出去见见弟弟。” “这孩子自小未曾与我分离过,如今猛地一分离,我的心中反而更是惦念非常,还请娘子莫要见怪。” 孙娘子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孙娘子才不会为这事儿得罪自己的金疙瘩摇钱树呢, 她赶紧连连点头:“这有什么,既然想去,那你只管去就是了,只恨我帮不了什么忙,又不能出面,给你什么帮助,眼下这些事儿都得你自个儿来,你一个人就多辛苦辛苦吧。” “另外,我这里还有两匹上好的布料,你出去找个裁缝店,给你弟弟做两身合适的衣裳,到底是在外头读书的人,总不能就比别人差了许多,这些事儿你都自己自行决定吧,我若有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你只管随便使唤我。” 孙娘子这份态度可就是完完全全的是好了,杜悦溪不会单纯的以为这是孙娘子人好,自然和其中的主人秦淮瑾脱不了关系。 若无他从中帮着周全,孙娘子怎么也不至于对自己是这个态度吧?杜悦溪心中有数,自然也不会提过分的要求,笑着谢过了孙娘子的安慰,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也不需要杜悦溪自己提,旁边的两个伺候下人就立刻紧跟着走了上来。 看出杜悦溪对自己的存在有些纳闷,其中一个瘦高些的主动说。 “姑娘,我是今日一早新买过来的,我叫红柳,若是有任何事的话,就只管吩咐红柳,红柳别的不成,帮您跑跑腿儿总还是可以的。” 尚且只是初次打交道,杜悦溪不愿意泄露自己的底牌,笑着点了点头,跟他们每个人都说了两句好话,而后又看向了旁边的另一个丫鬟。 另一个丫鬟相对来说要显得更加和善一些,个子也圆润一些。 “奴婢叫做兰香,之前是在林大人府上伺候的,如今也是林大人和夫人,两人都一并外出去了,到了外地赴任,所以没必要用那么多家眷,才把奴婢发卖出来的。” “奴婢今日能有机会伺候小姐,见识小姐万中无一的相貌,已经是荣幸之至了小姐,但有驱使奴婢莫敢不从,还请小姐随意指使便是。” 这两个丫鬟,一个能言善辩,一个安稳可靠,也算得上是生活中必备的两个人了。 杜悦溪对这可没什么好挑剔的,笑着连连点头,跟着两个丫鬟还打声招呼,随后才说。 “我眼下是要出门到学院里去见见我弟弟的,你们两个怕是不方便跟着一块儿进去,不如这样,你们两个就在外头等着吧,等到我办完了事情也就回来了,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两个丫鬟互相看了一眼红柳,没说话,兰香反而立刻笑着说。 “那怎么能成呢?既然是伺候小姐的,我们这些丫鬟就也得跟着小姐一块儿走才行,小姐是要去看小少爷,既然如此,那奴婢们就帮着小姐把衣裳的布料送到裁缝铺子里去,正好奴婢知道京城中有一家裁缝铺做的衣裳很是不错。款式又新,针脚又板正,正好可以适合给小少爷多裁两件衣裳。” 自己想说的话,一下子都被这丫鬟对回来了,杜悦溪眼下是无可奈何,只能笑着将这事儿答应了下来,同时,她心中也确定了,这两个丫鬟果然不是寻常货色,否则也不可能会长出这副心机来,还主动提出要帮着自己给弟弟做衣裳去。 “真是多谢你们了,那就劳烦你们两个了,上次我乘坐马车,旁人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咱们这的马车,我觉着这行为也不是很好,到底来说对我弟弟是有影响的,所以我也不准备坐马车了,便随便到外面雇佣一个轿子吧,也算是有个车用。” 轿子这东西都是人力抬的,即便是短途行走,也需要很大的本钱,若是一般人家,丝毫不舍得拿轿子来伺候人的。 杜悦溪这也是在有心试探这两个丫鬟的态度,却没想到这两个丫鬟面对此事竟然还颇为赞同,一脸不在意的说。 “正是如此,咱们小姐的身份活该用那些鼎鼎好的才是,怎么能够在外头受委屈呢?既然如此,那奴婢这就请人去给小姐租一个四人抬的轿子。” 杜悦溪见到这两人这副模样,心中就更加确定了,这两人必定不是寻常身份等闲的丫鬟, 在听到这话时,普通第一反应应当是劝解才对,怎么可能会言语认同呢?仿佛这样的行为没有一点错处。 杜悦溪想到这里,心中就更忍不住有些纳闷儿了,既然如今是换了人,伺候自己的那双喜又到哪去了呢? “这今日一早,猛的就直接把伺候的人换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呢,也不知双喜小丫头到哪去了?” “那小丫头虽是性格木讷些,可到底是从我到这儿来就一直伺候着我的,我的心中也是惦念不已,你们两个可知道?” 杜悦溪笑眯眯的问那两个丫鬟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个主动说。 “双喜自然是回到后头跟着做糕点去了,她原先也不是专门伺候人的人,要不是这里头没人用,也不会让她来伺候娘子,而今这里不缺人使唤,自然就让她回去了。” 杜悦溪一脸了然地又点了点头,果不其然,若非早就知道这里的事,这两个丫鬟怎么可能会认识双喜这个人呢? 若真如他们所言,他们两个恐怕连双喜是谁都不知道,然而,如今却能有来有去的说出双喜的去处,如果不是他们两个在撒谎宽自己的心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他们两个也是别人有意安排过来的。 杜悦溪心弦绷得更紧,他无法确信眼下的人到底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为了监视自己,目前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有些不安全。 第一百六十三章 线索,平昌王! 才想到了这里,杜月欣便听见外头传来小声的呼唤,旁边的两个丫鬟自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杜悦溪皱了皱眉头,假意对这两个丫鬟吩咐。 “你们两个去帮我到孙姐姐那里,把布料拿来,孙姐姐既然选了我这块布料,想必也不会吝啬就是了,我还得拿着它去给我弟弟做衣裳呢,这次就必须得带上,就劳烦你们两个多替我跑一趟了。” 两个丫鬟互相看了一眼,虽然神色之中有些为难,但也不敢违背主子的要求,便立刻点了点头,离开了此处。 杜悦溪趁这个机会立刻走到门外,查看了一下外头的动静,原来,外头正在呼唤自己的人,就是双喜,却不知双喜为何会在此刻在这儿等着。 杜悦溪走了出去,看着双喜的眼神中带着些打量,有些纳闷的询问。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说你已经回厨房去了吗?怎么竟然还又过来了?” 双喜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两人看了两眼,发现那两人都已经离开了,赶紧小声地说。 “姑娘,我是心中时代有些纳闷,没想到不过一夜之间,咱们之间的身份就这么悬殊了。” “今天早上三更时分就有人到我那里敲门了,说我身份已经不适合伺候姑娘了,叫我暂且离开,我倒是没什么怨言,只不过心中觉得有些不舍罢了。” “本想等着天亮了,亲自跟姑娘辞行的,却没想到这些人态度颇为急切,直接就把我赶走了,我的心中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大舒坦,所以便想着寻个机会亲自来找姑娘说话。” “双喜就在厨房里头伺候着呢,若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姑娘直管到厨房那头去说,想必姑娘一定有办法传给我消息的,我一定也会竭尽所能的继续帮姑娘办事,姑娘放心就是了。” “这两个姐姐看起来好凶,双喜就不多说话了,先行一步了。” 杜悦溪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担心双喜回厨房去干活的时候要受人欺负。赶紧从自己的首饰盒子里头拿出了一根银簪,交给了双喜。 “若一路上遇到有人问起你来找我干什么?你就只管把银簪子拿给他们,就说是你想要跟我告个别,然后又跟我说了一下你家里生活困难,我额外给你一根银簪子,叫你拿回去贴补家用的。” “这样以后,咱们两个有来有去,旁人也知道咱们两个为的是什么?自然就不会有人阻拦咱们了。” 双喜原本是真的想跟姑娘告个别的,却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她感激涕零的看了姑娘一眼,连声称是,随后一路小跑着下了楼去。 就在她刚刚走到二楼的转角处,杜悦溪微微一探头,毫不意外的发现两个人拦住了双喜的脚步,赶紧把双喜拦到了旁边的房间里去。 想来就如自己所想,他们是要打听双喜找自己干什么? 杜悦溪心中心思更沉,看来,关注自己的人不在少数。 等了片刻之后,红柳和兰香两人都已经回来了,两人手里各抱着一匹戏,不还有一块儿缎子,兰香笑着喜滋滋的跟杜悦溪报喜。 “要说姑娘真是好福气呢,奴婢才到那去,没能把自己的话说完,孙娘子就直接把它另外存那的段子也给奴婢了,还说叫奴婢拿去给小公子做两件贴身的衣裳呢。” “这缎子颜色又不格外鲜艳,正适合男娃子用呢,姑娘还真是有好福气,咱们现在就走着?” 杜悦溪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人一块儿出发了。 这两个丫鬟可真是对主子掏心掏肺,即便是在看到杜悦溪已经在外头的一家裁缝铺前停下脚步,并不肯往前走的时候,两个丫鬟也仍像是看不懂一样,有些纳闷的转头询问。 “怎么啦?姑娘不是说要往前走着吗?怎么这一下子还停住了呢?是不是奴婢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惹得姑娘不高兴了,咱们还得先去呢,怕是再晚去一会儿,小公子那里就要开始上课了。” 杜悦溪可不是那种性情柔软,任人拿捏的人,她扬起下巴,指了指路旁的裁缝铺子,语气轻飘飘地说。 “不碍事的,我是刚巧瞧见那边有个裁缝铺子,想问问你,你看那间裁缝铺子行不行?如果可以的话,就直接到那儿去做吧,也省得浪费时间了。” 两个丫鬟互相看了一眼,红柳一皱眉,语气有些为难的说。 “奴婢觉得这个铺子实在是太小了,万一这里的绣娘手艺不娴熟,没得白白伤害了挺好的两块儿缎子,倒不如瞧瞧别人家的,这街上的裁缝铺子多的很,倒不急在这一时吧!” 听了这话的杜悦溪手上一顿,像是有些纳闷的说。 “就算这缎子再好,可也得人能穿到身上才成,我瞧着做这两件裤子就还算不错,更何况只是贴身的衣裳而已,做的不扎人就可以了,还有什么好条件的呢?就这家吧。” “你们两个留下来,盯着他给我把这些东西做完,偷工减料的人实在是不少,省的他们偷偷剪了我家的料子,得了大便宜。” “等到一会儿我回来之后,自然会来这找你们的,听见没有?” 两个丫鬟一时间有些为难,面面相觑之后,兰香笑着摆出一张笑脸来,无视主子的冷脸,主动说。 “那怎么能成?即便是这样的距离可也没有我们两个丫鬟在这里休息着,却叫主子一个人出去卖命的道理。” “主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让红柳一个人在这盯着吧,兰香自认相比他更会说话一些,也不至于得罪了小少爷,日后再小少爷跟前混个脸熟,好歹能帮着主子传传话不是?” 兰香如此忠心耿耿,又是这样听话懂事,没有一个主子能够拒绝。 只可惜兰香这个态度反而更让杜悦溪心中笃定了,所有的人都是为了监视自己而存在的。 想必他们这些人一定已经暗地里得了一个统一的口号,只要监视住自己,不叫自己离开他们的视线。他们这些人就算是赢了。 心里的怒火瞬间涌了出来,杜悦溪紧皱眉头,第一次露出了自己的锋芒? 第一百六十四章 和玉佩的故事 “即便我今时今日就是不许你们两个人去,你们又能如何呢?” “不是专门派来伺候的丫鬟吗?怎么还敢在这事上替我拿主意呢?我倒不知道,而今你们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了?” “既然如此的话,那干脆这花魁的位置交给你们两个来做好了,我还偏争什么花魁之位啊,明明连行动都不自由,还要被你们两个丫鬟控制着!” 两个丫鬟听了这话,瞬间露出一脸惶恐的模样来。 两个丫鬟互相看了两眼,而后才诚惶诚恐的一同微微俯身,态度万分恭敬的说。 “小姐,您实在是多想了,奴婢等人不过是担心小姐安慰罢了,小姐如今贵为本楼花魁,自然更容易引来那些狂蜂浪蝶,万一被人伤害到小姐,岂不是悔之晚矣?” “奴婢等人并无别的意思,小姐既然不情愿,那奴婢等人只在这里等着就是了,小姐何必生气呢?还望小姐处处小心,莫要被那些恶人伤害了才好。” 尽管她说的义正辞严冠冕堂皇,但杜悦溪心中对他们的目的早有揣测,当然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就是。 杜悦溪点了点头,吩咐两人只可在这儿等着,不许私下跟随自己,便从这里离开了。 看着主子离开的背影,红柳有些不甘心的对兰香说:“”就这样让小姐离开?这可不好吧。” “咱们的目的不就是跟着小姐吗?现在让小姐一个人离开了,要咱们两个还有什么用?咱们两个办事不当,回去还要受罚,宁可得罪小姐,也一定要跟上去才好。” 兰香没好气地看了红柳一眼,皱着眉头,有些无奈地说。 “你懂什么?这样做,好歹不叫小姐心里厌烦,你可想好了,咱们两个是来伺候小姐的,不是来给小姐添堵的,回头叫小姐对你心中有不满,到时候看你还要如何在跟前伺候?” “赶紧去看着裁缝做衣裳吧,把这些东西做好了,咱们也能给小姐一个交代。” 两个丫鬟虽意见不同,但却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便都急匆匆的到了屋里,把这东西交给了裁缝,准备让裁缝按照小姐说的尺寸来做。 而另一头的杜悦溪在指挥两人离开此处之后,也算是得到了自由,挥手叫轿夫在转角处停了下来。 抬轿子的两个轿夫一脸的诚惶诚恐,刚才他们可是听说了这位姑娘是要去书院的,可现在突然间停下来了,连书院也不去了,让他们就更加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一个壮硕的回过头来,有些着急的问。 “这位小姐,咱们最开始定好的地方就是书院,现在好端端的,您突然一下子就不走了,我们也没法跟您那两个下人交代呀。” “要不您看看咱们这事儿要怎么做才好?您也别难为我们,我们这都是出来卖命的辛苦人,您这么干,让我们两个也跟着为难。” 杜悦溪知道他们两个赚的是辛苦钱,这事本身和他们也没关系,没打算把他们牵扯进这件事里来,便挥了挥手对两人说。 “我当然知道这些事情里头的是非,所以我并没打算让你们两个也跟着掺和进来,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个,是自己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第二个就是自己去一趟书院。” “正好我有些散碎银两想要给我弟弟,你们两个帮我给他送过去,稍后再回来的时候,我就在这边的茶馆里头等着你们两个呢,你们两个只管到这来等着就是了。” 两个车夫犹豫了一瞬间,还是选择了自行先去书院的事儿。 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去书院,他们两个还是要把自己答应的事情做到才好,至于小姐去不去嘛,可就不归他们管了? 两人随后抬着空轿子离开了,杜悦溪走在街上,向前走了几步,而后,她突然侧过头去查看着小摊儿摊主跟前的一根木头簪子。 摊主一脸的受宠若惊,这样的绝色美人还能看他的东西,简直是他的荣幸,他赶紧一脸急切的主动推销。 “姑娘真是好眼光,快看看我这里做的东西,这是我修了木头亲自做出来的,这个簪子虽然不太好看,但姑娘容色倾城,想必这东西如果挂在姑娘头上,必然是三生有幸。” “不如这样,这个东西我便宜卖给姑娘,平时来人我都是卖三两银子的,今天我就自己做主,五百文,就卖给姑娘了,姑娘要不要?” 杜悦溪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会推销呢,没想到社牛在哪儿都不缺活路。 她笑着看了摊主一眼,然后打量了一下这根发簪,好笑的说。 “你是不是说错了?这东西平时应该也就是二三十文银子的价格,你今天还是高价卖给我了呢?大概是觉得我看起来不太懂这些东西的物价吧,所以你想着把这东西贵一点卖给我,这样你也算是遇到了一个傻子,是不是?” 摊主一愣,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他倒是看到这姑娘生的花容月貌,衣着又的确不凡,所以才有了这份心思,谁曾想这姑娘一点也不好骗呀? “姑娘生的貌美,又是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出身,所以我自然就起了些捡便宜的心思,还请姑娘饶过我。” “这回我愿意实话实说,把这东西以三十文的价格卖给姑娘,姑娘就别讲价了,我看这东西和姑娘格外相配呢。” 杜悦溪倒还真不在意这点钱,眼下,这摊主是真有用,他又是难得的机灵活泼,杜悦溪还真是要让他帮自己做件事呢,所以这些银子就算是给他,也一点儿不亏。 杜悦溪点了点头,笑着说:“这倒不是什么大事?那我就把这东西买下了,只不过还有一件事要劳烦你。” “你看见后面的那两个身穿蓝色绸缎布衣裳的男人没有?他们两个都是我的贴身随从,我出身高,自己没有在身上带钱的道理,所以这些银子都在他们手中呢,我就只管出来花销,你去找他们两个要银子。” “这东西我先放在这儿,说好了三两银子,一会儿他们两个买下了,你再把东西给他们就行,这样可以吧?你也不冒险。”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二皇子的警觉 那小摊贩立刻紧张的回身去看,果然见到身后有两个郑远远缀着的男人。 小贩儿赶紧点头,这交易要是成了,他也不少赚钱,所以他便无心纠缠这位姑娘了,赶紧拿着这个簪子,朝着那边的两个男人凑了上去。 “两位爷!眼下有一桩事要跟您二位说一下子,这是您这儿的主子给留下来的,说是让我来找您要钱。” “您主子可是亲自说了的,这是她相中我们这儿的东西了,所以让你给钱的,您也别推辞着,也别想着往后腾,赶紧把钱结了,咱们彼此之间都好。” “我们这小本经营,讲好的三两银子,实在是跟着赔不起钱,您就大人有大量,给我把帐结了吧?” 那俩人一愣,都有些纳闷,看着小贩的眼神里有些不善的意味。 摊主也知道这两人目中精光闪烁,必定不是凡俗之人,但他却更相信了,杜悦溪所说的话,既然这两人不是普通人,却还要保护面前这位小姐,那就只能说明这小姐是更有本事的了。 既然如此,那这位小姐的话,肯定得听啊,他赶紧朝着那边的两个男人继续说话。 那俩人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他们两人才刚刚露面的时候,就已经直接被揭露了自己的背景了。 其中一个矮些的人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意的说。 “真是恃宠生娇,不过是勉强得主子多看中了一点点而已,竟然还敢如此做弄咱们兄弟,简直是不知所谓!” “既然如此,咱们两个也就不必隐藏了,干脆就直接站出去,也叫她知道知道,是咱们兄弟在这看着她呢。” “不过就是个三流舞女,竟也敢如此作乱,若真是有机会叫她更进一步,岂不要越发的恃宠生娇,此事万不能行!” 另一个赶紧抓住他的衣袖,劝阻他不要乱闹,而后皱着眉头说。 “那流云阁的花魁这些年来,没有二十,也有十八个了,这么多个花魁里头,可有哪个得主子如此看重的?若是这样的话,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这人又哪里是区区一个花魁?那分明就是被主子放在心尖上了,如此人物,你都敢招惹?你简直是活够了?” “赶紧把银子给了,咱们拿着东西上去吧,既然贵人都已经知道咱们的身份了,咱们再遮遮掩掩也就没意思了!” “咱们俩兄弟又不是见不得人,倒不如干脆趁这个机会当面锣对面鼓的,问问他到底要怎么样?刚才在人前如此训斥红柳两人,这两个丫头脸上也是无光,既然反正都是要被认出来,我也就什么都不怕了,干脆就彻底豁出去问个明白。” 这话深得另一个人的心思,他深以为然,而后将这事儿答应了下来,从钱袋子里掏出了几块儿银子,塞给了这个小贩,让小贩儿心满意足地离去。 随后,两人开始谨慎地沿途寻找着。 直到发现了正在一边的茶馆里头的杜悦溪,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也并未遮掩,便迅速走了上去,丝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杜悦溪的对面,语气也是格外平静,像是彼此之间都是平起平坐的一样。 “姑娘好本事,竟然这么轻松就认出我们兄弟几个了,在下实在是佩服佩服。” 为首的那个人率先坐在了这边的位置上,语气里头带着些玩味的说。 杜悦溪看着他坐在自己旁边,也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微微一笑,语气里头带着些了然的问。 “你也是那个主子派过来的?” “真没想到那位爷把我盯的还挺紧,要不是我自己心知肚明,我还以为是欠了他的钱呢,他这模样,可有些吃相难看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是很能接受旁人随意品评自家主子,于是便皱着眉头说。 “姑娘此言差矣,若无我家主子派我们这些兄弟们保护,只怕姑娘也未必能得到多少好处。” “说句自大的话,兄弟几人没别的本事,在京城中想保下一个人来,还是很容易的,尤其是像姑娘这样并无什么根基的人。” “姑娘虽自恃美貌,但也不得不承认,京城中貌美者实在是层出不穷,便是姑娘有几分姿色,可也未必就能够百日长虹。” “良禽择木而栖,还希望姑娘能够冷静些,好好想想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们这里虽没什么别的能耐,但却能够给姑娘提供最好的条件,就比如说姑娘最想要的自由身。” “整个京城之中,绝对无人敢提起此事,既然流云阁连自由身都能许给姑娘,姑娘为何还要对我等多加戒备呢?难道流云阁的名声在姑娘眼里,便是这样不入眼吗?” 尽管他看起来是一副诚意满满的样子,可是杜悦溪仍不打算相信他的话。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更何况还是本就另有目的的男人。 “我没感觉到多少诚意,但我却感觉到了监视,想必流云阁最开始的目的也不是如此吧。” “我虽是后来才加入流云阁的,但却知道流云阁中的规矩,是要以姑娘们自己的意愿为主,即便是孙娘子,也并未做出任何强迫姑娘的事情来,那么你们又是怎么想的,胆敢如此强迫与我呢?” “还是那句话,我虽为卑弱之躯,然却光脚不怕穿鞋,若是想要长久的用我,就必须信得过我,如此监视我,没什么意思?你们所谓的保护在我眼中就是监视,我有足够的能力,能够自保,我也希望您几位能够有足够的眼色,不要再来招惹我。”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那个脾气急躁些的就紧紧皱眉,但却一言不发,显然是一副一脸不高兴的模样,但他却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他平时也不想惹怒杜悦溪,如此,只会给杜悦溪拒绝给人保护的借口,所以他对这事儿还是有些算计的。 可即便如此,杜遇到这事也并未给什么好脸色,反而笑着主动说。 “当然了,不是我自大,以诸位的水平,也实在很难保护我吧!我尚且并未用全力,便能轻松发现几位的尾随,如此水平,又怎能保护他人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面罩下的相遇 就算是两人这一次被发现了存在,可也不代表他们真的那么差劲。 两人都有些不服气,看出这一幕的杜悦溪就把手里的茶盏放到了桌子上,朝着两人挑眉,说。 “说句实在话,我是真瞧不上几位的所谓保护,虽说我更认为这是监视。” “但是即便只是保护,我也得说,你们的水平真的差劲的可以,不是我这人挑剔,以二位的本事,恐怕出了问题,不但不能保护我,还会提前一步暴露我。” 两人神色之间有些为难,但是主子已经仔细叮嘱了,绝对不能顶撞这位姑娘。 于是两人就算是为难,但也并没有过分强调什么,反而是一脸认真的说。 “就算姑娘这话说得有理,可是我们兄弟二人也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如果姑娘有什么要求,倒不妨直接说出来,我们兄弟二人尽力去做就是,何苦如此讽刺我们呢?” “姑娘既然说了,我们也不容易,那倒不如多体谅体谅我们,不要为难我们这些替人做事的小人。” 见到二人即便这样,也并不打算放弃对自己的跟踪,杜悦溪眼珠子一转,随后坦然地说。 “我不与二位多说废话,我只求二位一件事情,此事既然已经被我发现,说明二位的保护根本没什么意义,二位倒不如尽早换个别的方式,我眼下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给二位帮个小忙,也希望二位能够多体谅体谅我,让我不要为此事所困扰,” 看了这两人一眼,杜悦溪的眼中带着满满的笃定:“我相信,如果能够脱离开我,不在这里保护我,对二位来说,是更好的事情,二位也会觉得松一口气,不是吗?” 这一下子两人都有些沉默了。 虽说是这么回事,可是被本人自己说出来,总还是让他们二人觉得有些尴尬。 两人却也没有辩驳,杜悦溪便又冷静的说。 “既然如此,二位倒不如直接回去替我问一问你二位幕后的主子,若能放弃对我的监视和保护,对二位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对我而言,那就是更好不过的了,我哪也不去,就在这等着二位,等着二位拿着好消息回来,你我彼此都得个解脱。”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人显然有些心动,另一个人却有些为难的说。 “姑娘,我等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拿了主子的钱,当然就要替主子把这件事情做好,绝无针对姑娘的意思,希望姑娘也莫要因此事难为我等。” “姑娘的提议,不如就此作罢,虽说姑娘嫌弃我们烦,我也知道,姑娘必定瞧不上我们,但我们也是为了保护姑娘的安全,别无他意,姑娘倒不如将错就错,只当此事不存在,咱们彼此之间都能高兴一点。” 可尽管他是这样说,杜悦溪却还是摇头,仍然笑着,一脸坚定的看着他,语气强硬的让他回去询问一下主子的意见。 实在是迫于无奈,其中一个人便说:“那不如这样,总不能让姑娘一个人在这呆着,我们两个人当中有一个过去询问主子意见,另一个人就在这里陪姑娘一同等候,如何?” “京城之中,达官贵人实在太多,姑娘实在貌美,难免有人冲撞了,若我们在此,也能够帮着姑娘平安离开这里,免得撞见什么达官贵人,一时又走不脱。” 可尽管如此,杜悦溪却丝毫不曾留情,仍然是笑着一脸坚定地说。 “还是不必了吧?我既然敢说这样的话,那必然是自己心中有足够把握的,当然也能够确定自己的行为到底会有怎样的结果?还希望诸位能够尽早过去过问一回也好,给我一个好消息,不要耽误咱们彼此的时间。” 二人迫于无奈,又实在是不想惹得杜悦溪不高兴,便只能将这事答应下来,随后两人乖顺的离开了。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杜悦溪却招来小二到此。 小二看着那两人离开,再看着这姑娘仍稳稳地坐在这里,心中有些纳闷,皱着眉头走上前,有些担忧的问。 “不知姑娘叫小人有什么事情要说呢,小人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必定会尽力帮忙,但也请姑娘不要说什么难为小人的话。” 见到他这一脸的戒备之色,杜悦溪也猜到了,他必然是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所以才想要借此机会婉拒自己的。 不过,杜悦溪这次真不是要利用他做什么?反而是有件事情要求他帮忙,所以就立刻笑着说。 “你如今怕是多想了,我倒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不过是眼下想请你帮我管理一封书信罢了,能否麻烦你要一份纸笔过来,我有一封书信要留给方才离去的这两位兄弟,他们片刻之后必定会再次回来的,到时候还需要你帮我传个信。” 见到小二仍是一脸为难之色,杜悦溪又继续说。 “你只管放心就是,我说到做到,绝不会过分为难你。” 小二还是没敢动手,直到杜悦溪把一锭银子放到了他面前。 看着这银子的面子,他才总算往外走了两步,按照杜悦溪的说法,去把那些东西拿回来了。 即便他如此现实,也的确是有些叫自己不满意的地方,但杜悦溪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这把银子给他,在纸张上头随意写了几个字,便将那封简易的书信折了起来,交给了小二,让小二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而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小二不会拒绝这活,更是拿着银子就美滋滋的准备离开了。 杜悦溪走到掌柜跟前,把那桌子上的帐结了。 在无人顾及的角落里,杜悦溪进了裁缝铺,随便买了一身男装换了上来,以男装打扮到了整个街上最大的一家当铺去。 当铺里头的掌柜正坐在高台里头。手里数着铜钱,铜钱一声一声发出脆响,更是无时无刻不撩动着对面两母子的心思。 对面的年轻女人手里紧紧拉着一个孩子的手,有些紧张的说。 “掌柜的,劳烦您看看吧,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要不是家里急用钱,咱们也不能拿出这传家宝出来倒卖。”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小姐,又见面了 尽管女人的模样十足可怜,可是掌柜却并没有半分动容的心思。 掌柜反而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头,而后一脸不高兴地挥了挥手,有些不满意的说。 “别说那么多,赶紧走吧,这东西我说了不收,就是不收,你还费这个心思干嘛?” 那女人却并不死心,她又继续连声哀求。 “掌柜的,就求求您了,您就只当是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我们家实在也是揭不开锅了,要不是急等着给孩子爹换钱去买药,我也不可能把这东西拿出来卖的。” “我也不是死当,等什么时候好了,我得拿着银子把东西赎回来呢,按您这的规矩,三两银子抵押出去的,就得拿四两银子来换。” “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拿了银子就跑的,这都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了,这是我娘留下来的,知道您看不起这东西,但您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把这东西收了吧?家里急等着米下锅和救命呢。” 女人紧张的连声哀求着,下意识地攥紧了旁边男孩的手。 男孩似乎有些似懂非懂地看着母亲和掌柜的求情,而后竟然也双手抱拳,细细弱弱的声音跟着母亲一块求情。 “求求您,收了吧,收了吧!” 掌柜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纵然如此,可他也并不打算口下留情。 他紧皱眉头,将手里的那块玉佩从柜台里头掉了出来,手上只攥着这根绳,另一头的玉佩随着掌柜的动作开始左右晃动了起来。 母子俩人的表情都跟着紧张起来,那年轻女子双手捧在玉佩下方,点起脚,凑近那玉佩的尾巴,一脸急切地说。 “掌柜的,您可千万小心着点,家里就这么一件值钱的东西了,要是这再出了事儿,我们实在就没别的办法了。” 掌柜对这事也是无能为力,他把这玉佩轻轻一甩,放到了女人手里,语气冰冷地说。 “姑娘,不是我不帮你,这东西实在是不值什么钱,到我这儿收了回来,回头老板要从我这里扣钱的,所以我还真不能收,你就赶紧走吧,别说这些没有用的了。” 听了这话的女人,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可是掌柜的已经明说了,这东西就是不收,她也实在是勉强不得,只能准备拿着东西跟着一块离开了。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杜悦溪从旁边走过,只是打了个照面,就把女人手里的东西拿到了自己手上。 她对着阳光看了一下,这块玉牌的确不怎么好,甚至颜色也不通透,雕工就更是差强人意了,唯一让她心软的,也就是这女人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了。 女人大约是日子过得实在艰难。一眼间竟然没看出来眼前这人是男是女,赶紧急切的跟了过来,语气慌张的说。 “求求您了,您就把这东西还给我吧,这位公子爷,我们家等着这东西救命呢,我还得赶紧找个别的地方把它当出去呢!” 听到这话的杜悦溪摇了摇头,把这东西递给了女人,而后在掌柜的有些看热闹一样的眼神之下,杜悦溪语气轻飘飘的说。 “这东西的确不值什么钱,你换做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有人会收的,不如这样,就当是我和你有缘,觉得你可怜,这东西,我给你十两银子!” “日后你的孩子若是长大了,自可以去找我,把这东西赎回来,若是你家里不来,这东西我就只当是没用的物件给你们扔了,卖了,都未可知,这件事情。你可认同?” 女人赶紧连连点头,眼下还有什么不认同的呢?家里急等银子救命呢,不过是一块祖传的玉佩而已,难道还能比得上家人的性命重要? 更何况,孩子虽年纪小,但是日后没准儿就真能成才呢,女人赶紧连连点头。 “愿意的,愿意的,这位恩公。不知您可否给我留下一个什么地方,来日我也好带着孩子把东西给您送过去。” 杜悦溪想了想,抬头敲了敲掌柜的的柜台,对掌柜的说:“麻烦掌柜给我一份纸笔,我给这娘俩留个位置,日后也好叫他们拿银子还给我。” “先说好,我这银子不收利息,但是也只能到你家孩子十八岁为止,再多的年景,我可等不得了。” 这两人赶紧连连点头,杜悦溪将那块玉佩放到了自己手上,随后从袖口里掏出了十两银子,交给了这对母子,这才挥了挥手,不愿意听两人的千恩万谢,直接放了两人离开。 而等到两人离开之后,掌柜的也从柜台里头走出来,一边来收纸笔,一边有些感慨的说。 “老朽方才一时眼拙,竟没看出来原来公子是个如此大方的人,竟然能如此见义勇为,但却不知公子到我的铺子里来做什么?” “我这里是当铺做的,是典当生意,自然做不得什么别的,公子这一下子,不是跑空了吧?看公子出手如此阔绰,想必也不是非要当什么东西不可吧!” 杜悦溪摇了摇头,直接从兜里拿出一块银子,放在了桌子上,足足有接近二十两的样子,让掌柜的眼睛一下子就瞪直了。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对杜悦溪的态度也更加尊敬了些,笑着主动说。 “公子果然大气,倒不知公子到底所谓何事?若有事情,公子只管直说就是,咱们归根结底不也都是要谈正事的吗?咱们倒不如直接开门见山了。” 知道他眼下的态度,也不过就是为了自己身上的金银,杜悦溪却没说什么。反而转头笑着看向他,语气里带着些试探的说。 “此番到此,有事情要劳烦掌柜的。” “眼下有一桩事要求掌柜的帮忙,所以这是额外给掌柜的谢礼,掌柜在此做了这么多年,想必更是见多识广,我想劳烦掌柜的替我找一个玉佩,又或者是知道这东西的来源也行,我只要正品,不要仿品,任何仿品,我都能一眼看得出来。” “我要找的这东西得约莫是好几十年前的。只是考虑着那家的后人,说不得会有颠沛流离的时候,愿意把这东西的渊源拿出来换一笔银子,所以我才来此寻个说法。” “希望掌柜的看在这些好处的份上,给我多尽尽心,日后若能寻到和他有关的东西,我自会经常来看望掌柜的。毕竟我也知道找东西的问题可是难得很,就请掌柜的往后多加费心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见钟情你信吗 不管是银子还是态度,都足以打动掌柜的心思,掌柜赶紧连连点头,一脸认真的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既然,您已经如此说了,那我自然是不能推剧的,反而还得更加使劲帮您。” “您到不妨说说,您要找的是个什么东西?在下就算是见识浅薄,可是在这行里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认识了两个同行,在下也愿意发动大家,一块替您寻找这东西,毕竟您的诚意在这放着呢。” 谁都能看得出来,掌柜所谓的诚意,其实就是金银物品。 不过,杜悦溪眼下当然没有开口拒绝,她想要的东西,还真得真金白银的雇人就好好探听才行。 用谁不是用!这当铺掌柜若能动用他的人员替自己把这事搞搞清楚,那还算是节约成本了呢。 所以,杜悦溪立刻笑着连连点头,同意了掌柜的说法。 掌柜这才有心思询问,她需要找什么东西? 杜悦溪赶紧把自己所说的东西划在了那纸上,一见到这图案,掌柜的眼神一颤,而后打着哈哈笑着说。 “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不常见的东西,这个纹路,满京城之中十个人里头,也得有九个人都在用着,眼下要找这个东西的话,那可真是一桩无头公案了。” “不知还有什么别的特征没有,公子倒不如就全都说出来,这样在找的时候也能够有点目标。” “若是大海捞针一般的寻找,还不知道又要弄出多少费劲的人力物力,要来打扰公子呢,所以公子还是直说吧,咱们精细一点,就更好找。” 听了这话的杜悦溪想了想,然后又主动跟掌柜说。 “更细一层的细节,我倒是没大听得清,我只隐约听着他们说这东西是一块玉佩。而且颜色还格外不同,想必出身者的家族,必定是非富即贵的,你就给我按照高价的标准去寻找就是了,那些便宜的劣质玉佩,即便是用得上这个纹路,可也不可能是那东西,我也想要找的,就必须得是最好的。” 听完这话的掌柜,眼神就更加闪烁了,他笑着将这事答应下来,而后像是好奇似的主动探听。 “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我心中到底还有些好奇,不知您为何非要找这个东西呢?” “想必您也知道,这京城内外多的是各式各样的东西,眼下您要找的这东西,可以说是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这么寻常的一件物品,就算是一时间买不到,可咱们找人现做也来得及,何苦非要找一个老物件呢?这东西即便找到了,一看到是你一心想要,恐怕那出价者的人的价格也一定会给的非常高,您找这东西不会是私下还有什么别的说法吧?” 掌柜的笑容里带着些探寻之意。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杜悦溪倒了一杯茶,似乎想用这倒茶的动作来缓解自己探听内幕的尴尬。 可杜悦溪见多各式各样的演示动作,见到掌柜如此动作的时候,她甚至并没有停顿,便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水,像是只是随口一说一样,语气轻飘飘地说。 “那还能有什么别的缘故,自然是为了讨别人欢心的。” “有人说,用这个玉佩就能和某些人相认,家里的一位远亲一直在想办法谋个富贵,眼下这就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所以当然就选择了这个方式。” 掌柜的一脸不可置信,然而杜悦溪却笑着十分笃定的对掌柜的说:“既然有心要学,我就要学个泼天富贵,所以自然是要找最好的,眼下这事儿,还望你能多多帮助,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寻人去流云阁找我。” “我在流云阁有一间包间,到那里只说要找陆公子,自然就会有人报信了,也会有人替我们跑腿。” “往后你我之间不必经常见面。我也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希望掌柜的能理解我的苦心,不要耽误我做别的事情。” 掌柜的赶紧连声答应着,而后将银子塞进了兜里,亲自一脸恭敬的将人送了出去。 等到人离开以后,掌柜的才笑了出来,回头一脸高兴地将银子扔给了旁边的小伙计,掀起帘子,直接往后头去了。 穿过一个悠长的隧道,他走到了一个院子当中,他所出现的位置,正好是天井里头。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庭院当中,周围的几个护卫对他视若无物,轻松的就放他进了这里头。 而后他走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跟前,恭恭敬敬的跪下,连头都不敢抬,低声说。 “先生,属下今日得到了些许关于那个玉佩和平昌王的消息,需要向主子报告,还请先生通报一声。” 那边的老男人缓缓睁开眼睛,摸了一把胡须,语气当中带着些许疑惑,似乎不大相信这事。 “你不过是往日里负责看守店铺的,没主子的许可,连门都出不得,又哪里会知道这些事情呢?” “我理解你想建功立业的心思,可也得知道,有些事儿真不是你能做得了的,回去好好干你的活,别操那些不该你操的心。” 那掌柜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随后又赶紧跟着解释。 “非也非也,属下敢以性命发誓,这次绝对没有出现什么纰漏,这还是有人上门来求的,他言语中指名要我给他寻个什么模样的玉佩,还说是想谋个富贵,我猜测,那必定也知道那里的事情细节。” “因为一旦不了解当年事情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那玉佩的模样,我看她将那玉佩画的栩栩如生,想必她家中人,或者是她,必定有一个人了解当年的事情!” “既然如此,为何不趁机扶摇直上,直接透过他仔细调查幕后之人是谁呢?万一能发现当年的平昌王遗孤。又或者是他的忠心下属,对咱们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属下直言,并无半分虚言,还请先生慎重。” 那所谓的先生沉默了半天。拿起纸笔写了些什么?交给旁边伺候的下人,这才起身对掌柜的说:“你且随我过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相信你 能有机会面见主子,掌柜激动万分。 掌柜一直束手,低着头跟在身后,直到两人进了一处偌大的庭院。 他还来不及欣赏其中花木景观,便被几个人一拥而上的包围住,其中一个男人冷言冷语的说。 “还请兄长见谅,你我虽是如今都在为主子办事,但也是各尽其责,我们的责任就是把人带进去,但却不能泄露这里的半份秘密,还请兄长多加体谅,莫要因此事和兄弟出什么嫌隙。” 这可都是在主子跟前的红人,比自己的位置可要高多了,掌柜心里对这些事门清,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连点头,小心翼翼的站在身后的人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兄弟不必多说,这些事情咱们都能体谅,我也是伺候人的人,哪能不知道这些事儿呢?您只管按照规矩来处置就是了,莫要多想。” 那人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将一张黑布罩在掌柜的眼前,带着掌柜一块儿往外走。 掌柜开始心中还有数,知道自己转向哪个方向,大约走了多少步。 可随着走着的步伐越来越多,掌柜的自己心中也记不得这些许多事情了。 他只能一步不停的跟着身后的人走着,中间好像是经过了几个向上的台阶,可随后却又不知道又经过了几个乡下的台阶,前前后后的串在一处,让他瞬间就忘了自己走的到底是哪一条路了。 一直等所有人都停住脚步,掌柜的才跟着心脏突突的站住了,而后他身上的那块黑布就被扯了下来,露出面前的一切。 来到这陌生的环境,他第一反应就是查看一下周围所有的情况。 没有让他失望的是,他终于有机会接触到了更高一级的人,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接触到的情报中心。 这些在这里坐着的人,无一不是主子身边最信得过的,比他这个小喽罗的位置要高上很多。 他立刻弯下腰,驼着背,不敢像之前那样态度挺拔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威压,真的可以浓烈到这个程度。 沉默良久,前头一个男人像是施舍一般的说。 “听说,你有事情要跟我们汇报?”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主子身边就只得咱们这些可以信得过的人,你须得跟我们事无巨细的如实交代才成。” “若是少说了一句半句,影响了最后的结果,到时候必定要拿你全家人的性命是问。” 掌柜哪里敢藏着一点呢? 他赶紧忙不迭地跪了下来,就连刚才在他面前高傲不已的先生,此刻也微微低着头,不敢再此时多说一句话。 “小人实在不敢隐藏,小人得知此事,也不过只是偶然听人提起而已。” “小人今日偶然间在收货的时候。遇到了一对母子,二人前来送一块玉佩,小人辣么咯玉佩玉质粗劣,就不想收了。” “小人本将这东西推出去了,却没想到,又有一个做男装打扮的女子阔步而来,尽管她打扮的和男子一般无二,但女子之本性都能够看得出来,所以当然也就毋庸置疑……” 掌柜的话才说到这里,上面的其中一个人便一脸不耐烦的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语气不好的说。 “说重点,没人有时间听你说那些废话,我们是要你在这儿办正事儿,你当我们都像你一样,整日里闲的不知该怎么打发自己的时间了吗?” 掌柜被训了一句,也一下子就闭嘴了。 他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妄图多说两句话,给这事儿添油加醋,想要多讨教一些好处。 他赶紧一脸心虚的低下头去,而后点头说:“是是是,您说的对,是小人不懂事了,小人真该自打嘴巴。” 他说完话,干脆直接在自己的嘴巴上打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而后才一脸谄媚的又笑着说。 “这事的确是小人的不是,小人险些多嘴多舌,惹出来麻烦,小人这就重新把这事好好说。” 只可惜无人理他,他也只好继续乖顺的把那事儿重新描述了一遍。 等到听到这事情全貌之后,这些长老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挥了挥手,对掌柜的说。 “这件事情办的不错,给你大功一桩,既然你知道她的联系方式,那就继续和她联系。” “另一头,也叫人去仔细调查调查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我倒是不信,一个对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乡下之人,能一来京城就如此大胆。” “而她字字句句直指那块玉佩,必定和平昌王有些关系,着人再把当年跟平昌王有关的人和事都仔细探查一遍,若其中有与他们相关的,全都拿出来重新审理。” “若是有他亲近下人的消息,也宁可杀错,不能放过,而今这事儿是有人盯着的,做事万万小心,切不可给对方卷土重来的机会。” 掌柜的听了这话,有些呆愣,他不知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在外探听消息的人。 就在他一脸惊讶的半晌没有动的时候,其中一个长老才有些无奈的说。 “跟你无关,这事儿又不是你能左右的,打听什么?还不赶紧退下去,继续按吩咐去稳住那个女人就行,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用你负责。” “若有任何异动,又或者那女人有什么消息了,你再来同我们汇报,否则便轻易不要往这边来。” 掌柜赶紧连声答应,然后那旁边陪着他一块来的先生,才恭敬地跟诸位长老告别,而后带着掌柜的一块儿走了出去。 又稀里糊涂的走了好一圈,这一趟回去的路,和进去的路还不是同一条路,一直听到旁边的那位先生喊他把面罩扯下来,他才扯下来脸上盖着的黑布。 看到面前的场景,原来不知不觉间,两人竟然又已经回了当初的那个位置,又回到这先生的院子里了。 这位先生看了他一眼,深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 “而今,稀里糊涂的闯进主子们跟前去,也不知对你而言,到底是福是祸?总之你须得处处小心。” “从今日起,在你身边关注你的人恐怕不少,你可别干掉脑袋的事。” 第一百七十章 轻轻松松一挑十 掌柜的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位先生,本想开口问问他关于这事的详细情况。 可见到先生只是把嘴闭得死紧,并且连连摆手,叫他不要说话,他就赶紧心慌地闭上了嘴,再不敢多说多问一个字了。 一脸纳闷的离开了那里以后,掌柜的才回到了自己的铺子当中。 而他此刻心中什么都剩不下,就只剩下先生对他的一次次的提醒。 “万不可走漏一点风声,千万不能透露半分关于那院子里的事情。” 掌柜的神志迷茫的回了自己的家里头。 他为今日之事感到有些触目惊心,他从未想过,不过是这么点的小事,竟然有这么大的麻烦。 可是他不知道,也不光是她一个人在烦心,眼下还有另一批人比她还要惨。 那一对兄弟在听了这话之后,便回去自行请主子给拿个主意去了。 可奈何当时的秦淮瑾正在宫里伺候皇上,他们二人并不敢上前打扰,也只能在外头等着。 一直等到了秦淮瑾伺候陛下用了午膳从宫里出来,其他人才敢上前簇拥着,跟他争先恐后的汇报着今日的事情。 而秦淮瑾一眼就看到了这兄弟两人,他微微皱了皱眉,按说这两人应该是正在保护杜悦溪,怎么会在这里? 秦淮瑾有些纳闷的招招手,那两个兄弟立刻快步跑了过来,见到主子叫自己,两人都是微微一躬身,然后万分恭敬地说。 “属下见过王爷。” 秦淮瑾微微点了点头,他有些纳闷的问:“我早已吩咐你们二人去保护杜姑娘,为何你们二人会在此处流连?难道是红柳和兰香两人做得好,所以并不需要你们的帮忙?”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有些愣神,而后,其中一个人才有些尴尬的解释。 “并非如此,还请主子恕罪,属下等人是听了杜姑娘的话,回来同主子要个说法的。” 秦淮瑾听了这话,就是一愣,什么要个说法?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把这些事情跟我从头再细说一遍,什么要个说法?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词汇?杜姑娘是吩咐你们保护的,你们两个而今事未做成,就又回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姑娘不愿意用你们,还是你们以下犯上了?” “把事情跟我事无巨细的说一遍。我也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没有惹怒杜姑娘吧。” 两兄弟原先还有些不服气,可如今只打眼一看,看见主子这副模样,也由不得这二人有所犹豫了。 两人这一下子都有些后悔,估计看主子这样认真上心的模样,恐怕这位杜姑娘的位置非同寻常,可是两人却已经回来了,两人就察觉到了,恐怕情况不好。 见到这两人,互相看了两眼,却迟迟没有说话,秦淮瑾对两人的事情也就有了些揣测。 他深叹一口气,让自己尽力平和下来,而后又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姑娘身边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小事,把这些事情跟我如实说一遍。” 两兄弟这才赶紧跟着解释:“此事实在是事发突然,我二人虽然是去跟着保护姑娘了,可是才不过刚跟了几步,杜姑娘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还不等我们两个多说什么呢,姑娘就说她自己心中有数,不叫我们多管。” “我们本想多劝两句,杜姑娘却说想必主子也是一样的意思,我们又不敢过多招惹杜姑娘,就只想着回来问问主子再说。” “却没想到,竟然稀里糊涂的耽误了这么久,而今,既然主子在这里,那属下就知道主子的意思,自然也不会耽误时间就是了,还请主子稍待片刻,属下即刻就去,必定将此事解决好了再回来。” 听着这两人一声声一次次的解释,秦淮瑾却只是冷冷一笑,真是好一对难兄难弟啊。 他们两个倒真是聪明,就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杜悦溪没准儿正在等着这个机会呢。 他一下子就来了火气,皱着眉头看了两人两眼,刚想说话,秦宇就快步走了上来,将两人的身形隔了开来,而后拉着脸看向两人,语气也不怎么好的斥责。 “你们兄弟二人,枉费平日里还是在主子跟前伺候的,竟然连真心假意都分不出来!” “杜姑娘刚刚的话,分明就是用的调虎离山之计,不想让你们两个跟着而已,而你们两个竟也能愚蠢到这个地步,还私下回来了,简直是令人气愤!” “还不赶紧快去寻找杜姑娘,若杜姑娘有个什么闪失差错,必要了你们二人的命?” 两人这一下子也算是开始害怕了,于是都急匆匆的从此处离开,再也不敢多言多语。 可即便如此,秦宇回头,还是仍见到主子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的在想着什么。 秦宇心知肚明主子的状态,便主动开口问。 “主子可是担心他们兄弟二人做的不当?即便是他们兄弟二人有什么不当之处,可到底咱们杜姑娘是有正正经经的好功夫,只要有姑娘在,那一切也就不需要担心了。” “咱们还是不必为此事发愁了,主子,既然今日已经伺候完了陛下,您还是回去尽早歇息着吧,否则明日又该在朝朝堂上被那些大臣们弹劾了。” 尽管秦宇说的有道理,也是在为自己着想,身体也急切的需要得到休息,可是秦淮瑾还是忍不住有些微微发愁。 他总觉得,杜悦溪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只简单的把这两人支出去,那未免也太轻松了。 杜悦溪一定还有其他目的,他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还是没能忍住挥了挥手,对旁边的下人说。 “叫人到流云阁里头问一问,那位新上的花魁姑娘是否还在格?另外叫人仔细多多观察着,别叫杜姑娘跑了,也别叫杜姑娘出什么闪失差错,告诉孙娘子,要是连这些事情都干不好的话,他的位置就真该退位让贤了。” 秦宇赶紧点头,当时就吩咐了一个聪明的人过去传话,而后伺候着主子回去了。然而还没等主子歇下呢,刚才去保护杜姑娘的两兄弟就急切的回来了。 两人都是一脸的着急,秦宇瞧见这一幕,就想要把两人拦在外面,主子难得要休息一会儿,这二人必定没带什么好消息回来。 要是叫他们继续进去传信,主子可就没法休息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跪着求饶 可是却没想到,主子已经发现两人来了,秦宇这一下子也无话可说了,只能让了路,放两人进去跟主子亲自汇报此事。 而这两兄弟果不其然,一脸愧疚,情绪低落的说。 “属下们回去的时候,小二只给了属下一封书信,杜姑娘说,她另有事情要做,暂且先行一步,晚上的时候会自行回到流云阁中去。” “属下询问了那小二好半天,他也没说出杜姑娘是到哪里去了,而街上又无人瞧见一个美丽姑娘出现过,属下一时无法,只能回来求主子帮忙了。” 秦淮瑾也料到了此事,可他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愚蠢如斯,连个蛛丝马迹都不曾发现过。 他立刻翻身起床,而后动作急切的披上披风就准备要出门去。 秦宇一看情况不好,赶紧挡在了自家主子跟前着急的阻拦。 “爷,这事可万万不可!” “且不说您出身摆在这里,若是您沸沸扬扬的在街上寻找一个舞姬,岂不是又要引得那些御史一个个开始弹劾起来了?还请您多多看重名声,不要再引起京城中的风波了。” 秦宇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秦淮瑾只能叹一口气,挥着手,叫所有下人全部出去寻找,而后自行一个人留在此处,等待着消息。 杜悦溪全然不知,京城暗地里已经为了寻找她弄得人仰马翻了。 她而今换上了一副男子装扮,来到了知章书院下头的一道台阶,那里,她的那两个车夫,正在门口闲聊呢,看来应当是在等着自家弟弟完成课业,然后再行进门。 体谅到读书是大事,杜悦溪也不敢说什么?不过到底好奇,这学校里头的模样。 古代的学校,她还是头一次见呢。还是等闲人都不能进来的地方,她心中就更加好奇了。 而且她身着男装,再加上又是一副书生打扮,杜悦溪一下子就更来了兴致。 走到门前,那仅仅有两个书童看守的门禁,在杜悦溪眼中,简直是视若无物一样。 只是往远处制造了点声响,两个书童往旁边看了一眼,杜悦溪便趁机从他们身后溜进了整个学院当中。 尽管是第一次来到知章书院,可杜悦溪神色稳重,态度又是一脸平静,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来,和诸位学子比起来,甚至还比其中的几个学子气质还要稳重,自然就更像是学生了。 旁人只以为她是别的年级的学生,所以就更没人管束她,杜悦溪一路走走逛逛,不知不觉就到了学生的宿舍当中。 想起安王府世子爷所说的,叫自家弟弟跟他在一个房间居住,杜悦溪就更忍不住想要探看一下了。 如果能和安王府世子爷在一块住,想必宿舍是不差的,谁还敢薄待皇亲国戚不成? 在门口多看了一会,杜悦溪很轻松的就找到了杜景之的住处。 这里有好几个下人的伺候着,门外还安了肃静的牌子,显然是和其他同学的宿舍拉开了很大距离的。 再一看到门前有好几个下人把守的地方,杜悦溪就更能分辨出哪一个是自家弟弟的宿舍了。 观察了一下地形,杜悦溪干脆从窗外翻了进去。 果然一眼就见到了杜景之熟悉的生活用品,在最上头的,就是自己一路带着他从长袖坊穿出来的那件长衫。 想着秦淮瑾说的那玉佩的重要性,杜悦溪又迅速在杜景之的行李里翻找了起来。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玉佩。 杜悦溪松了一口气,然后把玉佩塞到了自己的怀里,外头却突然间吵闹了起来。 她赶紧打开窗户,探听着外头的动静。 原来是有人在山下,听说是要找一位姓杜的学子,众人都去看热闹了。 杜悦溪一猜,有些担心是有人来找杜景之的麻烦,便立刻跟着注意学子从这里也走了下去。 才刚刚到山门处,杜悦溪便见着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在山门处和书童吵闹呢。 一见到那两个身影,杜悦溪心中少见的写了一丝心虚的情绪,而后她左右端详着,绕到了一处树林里头,这才从里头走出来。 而就在她到来之前,这两兄弟已经和书院的书童吵了好半天了,双方各不相让,一个非要进来,一个怎么也不让进。 杜悦溪来到这里的时候,两方人还正在这里正吵着呢,那书童高声喊着。 “我管你是谁家的,不是我院的学生,谁也别想进到我们书院里来?” “今日我就把话告诉给你,赶紧回去吧,你要找的人,别到我们这儿来找,我都说过了,我们这儿是男子读书之地,根本不可能有女眷存在,你在这里胡闹什么?” “这可是书院,是陛下都称为学子摇篮的地方,你继续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就别怪我们报官了,到时候我们山长出面,就连官府的官大人们也得给两分薄面呢,更何况你们两个莽汉,难道你们两个就不怕被拉进去治罪吗?牢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可即便如此,这两个壮汉也是丝毫不愿意离开,皱着眉头,跟着一脸坚定地说。 “怎么可能?我们姑娘说了是来这里看弟弟的,就绝不可能往其他地方去,你赶紧放我们进去,我们就到里面看一看,要是见过了所有人还没有发现我们姑娘,我们自己也就离开了,谁稀罕在你们这里呆着?都是一群书呆子罢了。” 这一句话就惹得周围的人都不愿意了,尽管大家都是读书人,也有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但要说他们是书呆子,还真没人愿意承认,学校里为他们开设了各式各样的课业,就算是看在这些课业的份上,他们也不可能是书呆子,这一个个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他们还是第一次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们这儿可是知章书院,多少人想来还来不了的地方呢?你个只有蛮力的武夫,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是谁家的下人?谁是你的小姐?把她叫出来,我们倒想看,看她一个女子妄图混入书院,本就是无耻之举,她身边的下人还敢如此高傲,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不成?”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的愿望 见到这两人实在是太过放肆,而那边的学生也已经满腹抱怨,杜悦溪不愿意惹出更大的事情来,便只能主动站出来,对着这些学生道歉说。 “还请诸位莫要怪罪,我家中伺候的下人对情况认识不清,难免在言语上对诸位有冲撞之意,然而却并无恶意,不过是嘴快而已。” 看到杜悦溪从丛林的树林当中走出,还是一副男装打扮,那两个伺候的下人一下子就都闭上了嘴。 看来这次情况不一般,也不怪他们刚才什么都没看出来,谁能想到,面前的女人会改换一副装扮在树林当中走出来呢? 一见到这女人从那里走出来,这些学生们一个个都愤怒不已。 原来是这女人竟如此不合常规,不但打扮成了一副学生的样子,反而还是从树林里走出来的。 那树林里头养着的,是学校专门驯养着用来培养学生们闲情逸致的鹿和鹤,而今,被这样一个不守规矩的女人闯进去,这些学子只觉得气愤。 “姑娘,不管你是何等身份,此地是学子读书之地,绝非寻常女眷,可以轻易来的地方。” “更何况你还罔顾世俗浊了一身男装,叫人一见,还只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是沽名钓誉的阴险小人一般,还请姑娘自行离去吧,莫要再到山上来了,否则惊动山长老师,恐怕对姑娘会更有影响,甚至会名声不好,祸及家人。” 杜悦溪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劝阻,她想了想,微微一笑,也接受了这份好意,只是心中到底有些不服气罢了。 “这位书生说话怎么如此硬气?这山是你们知章书院的山不假,然而却也没有尊贵到不许人来的地步吧!” 杜悦溪笑着辩驳了一句,惹得那书生朝她看了过来。 书生本想开口反驳,可面对着面前这张堪称惊为天人的脸,书生嘴里的话,一下子就噎住了,还有些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女孩,脸上带着满满的惊艳之色。 直到旁边的师弟连连叫了他好几声,才把他从愣神当中换了回来。 师弟也知道他是看面前的女人看的入了神,但却懂事的给师兄打了掩护,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事一样,皱着眉头说。 “师兄,切莫与此等人计较,此等女子。不过是闺阁中的女儿家,所读诗书毕竟有限,若与她过多计较,也是丢了咱们这些读书人的脸面。” ”不如就暂且放她一回,咱们赶紧回去读书,午间还有一场诗词大会,会有贵人来此,若是在此间表现足够好,或许能够得个幕僚的身份,到时不也是美哉。” 师弟的话换回来他的理智,面前的女人再美,都重要不过自己的前途。 那师兄轻轻咳嗽一声,故作大方的说。 “师弟说的是,既然她是无心之失,那边罚她跟山上的生灵道一句歉也就算了。” 他这样说着,还以为自己已经格外大方了。 可是杜悦溪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到山上看看这些生灵,就算是野外生存时吃了几个生灵,可也一样毫发无损。 如今,只因为误闯到了这山上,竟然还得给他们山上的这些鸟雀道歉。 杜悦溪冷哼一声,刚想拒绝他的话,并且对回去紧接着就见到一个学生从下头跑了过来,语气急切地说。 “师兄,二皇子的马车从那头过来了,稍后在山下,恐怕就要换成轿子上山来了,赶紧叫师长们迎接尊驾吧!那些新生授课,自然也就不必了。” 周围瞬间就沸腾了起来,再无人把注意力放到杜悦溪的身上了。 杜悦溪听这话也是一愣,二皇子,那不就是长袖坊时候一直力捧自己的二爷吗? 本能的不想和她打交道,杜悦溪第一次如此好欺负,朝着山上的生灵们鞠躬道了句歉,随后还不等下人劝说,便迅速上了轿子。连脸都不愿意露了! 那两个汉子一见到这一幕。有些愣神。不过总好过姑娘不听话,两人便立刻吩咐轿夫,准备抬着轿子下山去。 可杜悦溪想了想。此时下山,难免面对面的和秦淮钰的轿子冲撞上,平民百姓又哪有见官不拜的道理呢?到时候恐怕自己暴露的更早,想了想,她指着密林里的一条羊肠小道说。 “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免得冲撞了贵人,咱们直接走旁边的这条窄路。这羊肠小道虽然难走,但是也能不和贵人冲撞上,咱们是什么身份?万一遇到上之后,还要下跪行礼。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可多绕一段路,也别撞上贵人了。” 想了一下姑娘的话,两个壮汉也认为杜悦溪说的有理,便指挥着轿夫抬着轿子,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转身入了密林当中。 踩着这里婆娑的树影,几人离开,比正常多走了半个时辰才下了山。 杜悦溪老远见着山上也是人影攒动。心里慢慢舒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只要,没撞见那位二爷,就是好事一桩。 可是杜悦溪根本没有想过,就在他们的轿子走到下山路途一半的时候,旁边十数米之隔的阶梯上,正在轿子里闭目养神的秦淮钰睁开了眼睛。语气当中暗藏笃定的对下人吩咐。 “我今日来访书院。竟有人特意从旁边的林子当中离开,看看是谁家的女儿,为何又要故意躲避于我,又为何要来书院跟前呢。” 下人赶紧将此事答应,而后。紧跟着离开。 杜悦欣还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他的追踪,正在山下松一口气,却不曾想过,已经有人循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追过来了,只不过是没有露面而已。 这两个壮汉也知道情况不一定好,生怕出什么问题,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个人主动说。 “姑娘,而今既然是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些危险当中,眼下还是尽早回到咱们自己的地盘上比较放心,兰香和红柳两人已经将姑娘的吩咐全部做完了,现在就只等着姑娘回去接上两人,然后再叫人给小少爷准备的东西送过来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身份 杜悦溪还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听了,这话便点了点头,而后也乖顺地坐在轿子上,按照两人的吩咐,一块去找红柳和兰香汇合。 这两个丫鬟倒还算是听话,至今仍在裁缝铺子门口等着呢,杜悦溪到了跟前,看了两眼两人身上抱着的那些,布料便点了点头,并没有叫人直接将东西送过去。 眼下,这是多事之秋,再加上秦淮钰现在还在书院里呢?杜悦溪当然不会自投罗网,专门把自家弟弟拎出来做那个显眼的目标。 反而是坐在街边等着那些唱曲儿的和说书的都说了接近一个时辰,杜月溪才兴致勃勃的准备带人回去,甚至还特意到了那茶馆的小二跟前,赏了她一块银子。 大约是因为那小二伺候周到的原因吧,他将这些客人的东西收拾的井井有条,还多次来这位美丽的客人跟前,详细询问需求。 这一切都被秦淮钰派来的人看在眼里,可是等到那人离开以后,杜悦欣就深深松了一口气,而后嘱咐人,把自己给杜景之的东西拿了出来,拜托了茶馆的小二替自己前去送东西。 杜悦溪这才回到了流云阁当中,等到他回到流云阁时,孙娘子等人都以古脑的涌了上来。 孙娘子眼神中带着担忧,虽说也有急切,但她第一件事就是先上下打量了一下杜悦溪的身上,发现他身上没什么伤痕,也还完好,才松了一口气,而后有些无奈地说。 “好姑娘,虽说京城之中如今是鱼龙混杂,你也算得上是有人保护了,可是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好,那些阴谋诡计的手段,可多的很呢。” 杜悦溪点了点头,看着孙娘子这一脸的担忧,也有些无奈,只能低声对孙娘子说。 “我也知道孙姐姐,是在关心我,只是实在是不太习惯有这么多人在身后跟着,所以才一时冲动之下做了这样的事,往后我再不做了,还请姐姐饶过我这一回。” 孙娘子听完这话就更加无奈了,她神色慌张的朝上头漂了漂,语气里带着些无奈的说。 “丫头,别怪姐姐没提醒你,主子已经派人过来了,就在天字一号房呢,就是听说你消失了这件事情,所以才特意过来的。” “我估摸着,今天少不了对你的一通训斥,要不你还是赶紧上午去吧,有什么话要说也好,早说早了,要是真有什么好歹。或者说要被惩罚了,你就往下传个信儿,我一定会去帮你说情的。” 杜悦溪笑着点了点头,谢过了孙娘子的热情关注,而后换回了平时在楼里穿着的朴素衣裳,这才敲门到了天字第一号房。 里头有人说了一句,请进,杜悦溪便迅速推门进去,等到她束手站在旁边,听见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声音,他才有些纳闷的抬起头,正好就撞见了秦宇一脸震惊的眼神。 杜悦溪早就知道这背后的主人是秦淮瑾,对于秦宇在此出现,他倒是有些纳闷,但仍笑着跟秦语打了声招呼。 “真是好巧,不曾想,你我二人竟然也会在这种时刻遇见你,这阵子倒是比之前看起来更为瘦削了不少,可见在京城也不是多享受吧?” 杜悦溪笑着说了一句,秦宇看到他的瞬间也愣了一下,然后默默的退了开来,主动给杜悦溪倒了一杯茶,请她坐下,而后,自己却站在一边,态度算得上是恭敬的说。 “不过就是勉励为生而已,而今主子步履艰难,处处都是危机四伏,我这个做下人的自然也只有跟从的份儿。” “只是,主子心中仍放不下姑娘,所以才嘱咐小人前来多关照两句,不知姑娘今日为何会心生烦闷,与其他下人走丢呢?” 杜悦溪知道。迟早会有人问起这一句的,即使他们也都知道,自己并不满意新换的这几个下人。 “自然是因为我瞧不上他们几个,我身边就算是无人伺候,也不需要有他们几个人伺候,我需要的是真正听话的。可他们中间这些人,都只记得他们的第一个主子却不记得到我跟前应该做什么?我又怎能为其他人所挟持呢?这就是我的想法。” 杜悦溪说起这事来,侃侃而谈,她并不觉得自己如今做的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难道就要一直心甘情愿的被这些下人们压榨着吗? “或许你们感觉不出他们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可是我却感觉的出来,我身边向来只有那么几个人伺候,所以谁的态度轻重。我都能感受得到?” “我不是多看重主仆之分的人,我只是希望他们既然来了我这里,就该对我诚恳一点,而今处处排挤我,还想着贪恋旧主如此行事,如果换作是你,你是否会留这几个人在身边用呢?” 这句问话一下子就让秦宇有些尴尬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杜悦溪解释,这一切都是主子的吩咐,主子害怕杜悦溪出什么问题。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事儿做的实在是没必要,既然对方都不领这份情,主子如此献媚,岂不是平白给自己找什么麻烦吗? “姑娘竟然对这几个下人不满意,那我们大可以换了他们几个就是了,他们算得上是主子的护卫当中武功高强的,实在是因为姑娘和主子已经分别太久,主子而今久别重逢,难免就失了分寸,未曾问过姑娘的意见。” “我今日也会将姑娘的想法回去传递给主子,希望主子日后能够引以为戒,姑娘可否再给我一个机会呢?” 秦宇说到底,还是想为这几个人再争取一回,只要是被主子送走的下人,都不会再有翻身的余地了。 更何况是今时今日的兰香等人,若是奴大欺主这事儿被闹到主子爷跟前儿恐怕谁也讨不到好去,秦宇和她们也算是有几分脸面情,所以忍不住开口替他们求情。 杜遇到这事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冷冷笑了一声问:“我倒不知道,你今日过来是想替他们说话,还是想替我来办事,又或者是想两头讨好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是平昌王的女儿! 躲在桥头下,杜悦溪在寒风中矗立了好一会儿,身子被冷风吹得忍不住瑟瑟发抖。 无数只草泥马在心里呼啸而过! 这什么王八蛋,竟然约自己在这种地方? 不行!等这家伙来了,我一定要好好暴揍他一顿! “哦哟?看来杜姑娘对此次见面如此重视,我已经提前四分之一炷香时间到了,没想到杜姑娘比我还早!” 那熟悉的调侃声在耳畔响起,杜悦溪瞳孔猛的一缩,下意识的回过头,脸色铁青。 “是你?!秦淮钰!” “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京城的?不对,那封信就是你写 《腹黑王爷:专治医妃乌鸦嘴》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是平昌王的女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娶我吗 送走了秦淮钰,杜悦溪有些精神恍惚的走在大街上,整个人摇摇晃晃,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倏地,似乎是踩到了一块石头,杜悦溪的身子猛的向前倾,下一秒,就要头部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刷了一下,出现在杜悦溪的身边,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身子支撑起来。 随即便是关切的问候。 “怎么样?你还好吗?” 那似曾相识的声音,让杜悦溪的身体猛的一震,他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秦淮瑾关切的目光。 “你怎么会出现在……” 话还没说完,杜悦溪便了然 《腹黑王爷:专治医妃乌鸦嘴》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娶我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六章 买醉 他这是……嫌弃自己吗? 还是嫌弃自己舞姬的身份? 听到秦淮瑾的话,杜悦溪胸口不由得一阵抽痛。 明明,明明这个合作意见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但是被拒绝的时候…… 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啊? 强忍住眼眶的酸涩,杜悦溪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行,我知道了。” “期待三皇子殿下的好消息。”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杜悦溪直接掉头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眼前的人压根不会掀起他心中的任何一丝波澜。 《腹黑王爷:专治医妃乌鸦嘴》第一百七十六章 买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轻轻的推了推杜悦溪,发现他没有反应后,侯明亮嘴角的笑容愈发的恶劣了。 他直接伸出手,挑开杜悦溪的面具。 “我倒要看看,这个牙尖嘴利的婆娘,到底长什么模样!” “啊!卧槽!鬼啊!” 在掀开面具的那一瞬间,侯明亮惊呼一声,整个人被吓得坐到了地上,甚至连杜悦溪的脸都来不及看清。 只见眼前本来烂醉的杜悦溪,捡起桌上的面具,又重新带回脸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侯明亮。 “你……” “刚刚是不是说要好好教训教训我?” “你你你!” 《腹黑王爷:专治医妃乌鸦嘴》第一百七十七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冒死觐见 面对杜悦溪的询问,含珠的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杜悦溪。 “杜姑娘,你以为我想来流云阁看见你吗?” “主子有命令,让我来确定你是否安全到达流云阁,确保你的人身安全。” “不过……” 灼热的目光在杜悦溪的身上来回扫射了几下,含珠说话毫不留情。 “看你这拳脚功夫和这振奋的样子,似乎一点儿都不需要我保护?” “奴婢在这里奉劝姑娘一句,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肖想自己不该肖想的人,作为一个舞姬,姑娘应该清楚。” “姑娘 《腹黑王爷:专治医妃乌鸦嘴》第一百七十八章 冒死觐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边倒 “咳咳咳!” 似乎是被人气到了,秦君勉不停的咳嗽着,脸色也变得煞白,整个身体摇摇欲坠。 秦淮瑾满脸的担忧。 “父皇的身子还未好利索,不如今日之事,等留到御书房再说吧?况且,事关二哥的清白,仅凭他一张嘴,怎么能轻易的相信呢?” 一般情况下,名字在首位的是主谋,跟在后面的是从犯。 可是此刻的秦淮瑾并没有提起李江林,而是着重的点了一下秦淮钰。 这意思早已十分明了。 他是故意在秦君勉的面前给秦淮钰上眼药! 果不其然,秦君 《腹黑王爷:专治医妃乌鸦嘴》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边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 游戏才刚刚开始 秦君勉病倒了。 他刚刚才恢复的身体,现在又这样倒了下来。 无数的嫔妃,还有大臣们守在养心殿旁边,焦急的等待太医从里面出来。 吱呀一声响,太医缓缓推开房门,背着一箱就走了出来。 秦淮瑾忙不迭地迎上去,满脸焦急的问。 “太医,父皇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无事,陛下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昏了过去,稍微调养一阵子,就会恢复过来了。” 太医毕恭毕敬的回答着。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腹黑王爷:专治医妃乌鸦嘴》第一百八十章 游戏才刚刚开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 郡主府的邀请函 “主子,你回来了。” 夜半三更,秦宇毕恭毕敬的守在门前,看着风尘仆仆的秦淮瑾。 “恩……”淡淡的应了一声,秦淮瑾脱下自己的袍子,面容有些憔悴。 “替我沐浴更衣,今日实在是有些累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嘴里应了一声,秦宇并没有急匆匆的离开,而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看向秦淮瑾。 轻轻的叹息了一口气,秦淮瑾揉了揉太阳穴,淡淡道。 “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身为我的心腹,若是你心中有所不满,让你去办事,我也不放心。” “ 《腹黑王爷:专治医妃乌鸦嘴》第一百八十一章 郡主府的邀请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神秘的老乞丐 秦君唯是一个可怜人。 在她十四岁未行及笄之礼时,大不就被当今圣上,她的亲哥哥秦君勉,嫁给了吐蕃部落的一个首领。 这还不算完。 由于吐蕃部落经常发生内乱,没过两年的功夫,她的丈夫就被亲弟弟杀害,首领的位置也被霸占。 根据吐蕃部落的传统,在哥哥死后,弟弟可以继承哥哥的一切财产,当然,这其中就包括女人。 秦君唯忍辱负重,又嫁给了自己的小叔父。 本以为世界悲惨的尽头就已经到这儿了,谁承想,没过两年,她的第二任丈夫又被人推翻了。 正 《腹黑王爷:专治医妃乌鸦嘴》第一百八十二章 神秘的老乞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想跳舞啊,我教你 杜悦溪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那老乞丐的眼睛顿时绽放精光,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小姑娘,你这是要请我吃饭?” 似乎感觉这样不太好,那老乞丐眼神里充满了犹豫。 “小姑娘,我知道你好心,但无功不受禄,我总不能白吃你饭吧?” 得,都已经饿到捡地上的馄饨吃了,现在还守着自己那三分薄面呢? 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杜悦溪缓缓开口。 “我请你吃馄饨呢,是因为我刚刚误会了你,将馄饨的汤全部撒在了你的身上,这是我应该赔罪的。” 此话一出,红柳 《腹黑王爷:专治医妃乌鸦嘴》第一百八十三章 想跳舞啊,我教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丫的不是在关禁闭嘛 时间很快来到了郡主的生辰宴会,整个京城热闹非凡,就连沿途讨饭的乞丐都能难得的吃上一顿饱饭。 大街上锣鼓齐鸣,鞭炮喧天,坐在马车里缓缓驶向郡主府的杜悦溪,不禁有些感慨。 “之前不是说皇上病重?如此大操大办,那些大臣不会偷偷的在背后议论吗?” “唉,姑娘你有所不知,这长乐郡主的恩宠非同凡响!别说是皇帝病重,哪怕是皇帝病危,只要长乐郡主想,这生辰宴啊!” “肯定也是能办下去的!” 双喜坐在马车上,眉飞色舞的开始给杜悦溪介绍着这位郡主的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