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少年时》 第1章 归来(上) 在谢颖的记忆中，他们谢家人真正作为“一家人”的生活，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1994年1月29号，农历腊月十八。谢宏轩老人关了诊所，从容地迈着四方步，走回儒林街。谢家所在的那一条胡同分布着四户人家，都是一排坐北朝南的平房，谢宏轩的家在巷子最东头，他家的房门要比别家的大些，房子也是这条胡同里最大的。 听到他的开门声，他的老伴冯玉珍拿着一把黄豆芽，从堂屋里走了出来。“接小颖去” “嗯。”谢宏轩已经把自行车擦干净了。一辆标准的二八大杠，后座上安装了一个红色的儿童座椅。每次出发前，谢宏轩总要把座椅擦一遍。接孙女是件有仪式感的事情，他向来认真对待。 “今天得去少年宫接吧” “嗯。”谢宏轩说道：“小年夜就要去电视台演出了，这几天天天排练，孩子累呀——我走了啊，饭少做点儿，我吃不了太多，这两天我又长膘了。” “好。你路上小心点儿，别跟那些小青年赛车。” “知道了！” “把围脖戴好，要是受了凉，你又得咳嗽。” “知道了！！” “别给小颖买那么多零嘴儿！她得好好吃饭。” “知道啦！！！” 一出胡同，谢宏轩就把自行车蹬得飞快，渐渐地从一众年轻人当中突出重围，一骑绝尘，四周的小青年们被他追赶得莫名其妙。不仅如此，他还在十字路口买了一串糖葫芦，觉得不够，又买了一块烤地瓜。 孙女又得上学，又得唱歌，累着呢！等她排练完，要第一时间把零食喂到她嘴里。糖葫芦攥在手里就好了，烤地瓜可得藏在贴身口袋里。要是烤地瓜凉了，宝贝孙女就不喜欢吃了。 冬天的风寒冷而又干燥，谢宏轩围着围脖，脸还是冻得发麻。从家到少年宫，得骑二十分钟的自行车，在滴水成冰的季节，人的关节和自行车的零部件都被冻住了，使出十分的力气，动作也是笨拙的。谢宏轩头顶冒汗，心里想着孙女，才不觉得累。 等红绿灯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哼唱着《小芳》，上身一起一伏，给歌声打着拍子。谢宏轩尚且不能接受“流行歌”的概念，但《小芳》实在是太火了，他被动地听了很多遍，都快学会了。他嘀咕道：“年轻人，就得唱斗志昂扬、充满朝气的歌！……不能让这些靡靡之音，腐蚀你们的思想。” 年轻人被说得一头雾水，幸好绿灯解了他的围，他飞快地逃走了。谢宏轩一声长叹，用力一蹬，便把自行车给蹬了起来。时代变啦，大街小巷播放的都是“流行歌”，还有从香港传过来的歌，可他固执地听着“样板戏”，他就喜欢铿锵有力的音乐。 到了少年宫，外面已经有好多家长在等了。谢宏轩在当地小有名气，所以一看到他来，众人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谢宏轩跟他们寒暄着，眼睛却瞟向了那座陈旧的三层小楼。少年宫得有十几年了吧谢宏轩还记得，当年女儿还在这里排练过节目。这么多年过去了，楼房都没有翻新过，窗户岌岌可危。要是风再强烈一点，玻璃都要吹下来了。 在三年前，“东海镇”变成了“东海街道”，在街道办事处成立的那天，市里面的大领导都来剪彩了。三年过去了，东海街道的变化尚且不明显，除了多了几座楼房，多了几个红绿灯，其他的还跟往常一样。谢宏轩真心盼望东海实验小学和少年宫能修整一番，他希望宝贝孙女能在更好的环境里读书、唱歌。 谢宏轩揣着胳膊，不停地踱步，跟熟人唠着家常。熟人都知道他有个很能赚钱的二儿子，笑问他什么时候搬到南方跟着儿子享福，那样就不用在北方受寒冷之苦了。 有些人是羡慕，也有人说得酸溜溜的。谢宏轩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要是给我买带暖气的楼房，我就住着；但是要我跟着他去南方，那是不可能的，我的根在这！我生在这儿，死也在这儿！” “要是他给你买楼房，那他的本事也不小哩！”一个中年男人笑道：“你们听说了没，发电厂的家属院要往外卖了，可我们还是买不起。” 我儿子买得起！ 谢宏轩美滋滋地想着，不由得摇头晃脑。二儿子在南方做大生意，腰间别着最气派的大哥大，开口谈的都是上百万的生意。噫！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反正他已经寄了不少钱回来了，还豪气地说，钱对他来说就是一张纸。就在半个月前，他还说要给家里寄一笔钱，给家里安装电话。谢宏轩不停地叮嘱他——千万不能炫耀，不能浮躁！一定要脚踏实地！ 但是二儿子这么有出息，他怎么能不骄傲呢 别人已经开始跟他道“恭喜”了，谢宏轩嘴上说着“没影的事儿”，可嘴巴却咧到了耳根。看来二儿子前年回来那一趟还是很有效果的，他故意在巷子口停了车，让邻居都见识到了他的威风。谢宏轩是用小推车把儿子带的东西推回家的，街坊四邻全都看到了，谢宏轩大声“责怪”儿子乱花钱，还给他添麻烦，但是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少年宫的大门开了，小孩子们一股脑地涌了出来，谢宏轩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谢颖，冻僵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了一朵沧桑的花。“小颖，小颖，爷爷在这儿呢！” 谢颖穿着圆鼓鼓的棉服，套着两只紫色套袖，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子，她蹦蹦跳跳，辫子便甩来甩去。她跑得飞快，几乎是瞬间移动到了爷爷身边，她抱紧了爷爷，大眼睛忽闪忽闪，她贴心地问道：“爷爷，你冷吧” “不冷！你爷爷身体好着哩！饿了吧吃糖葫芦还是烤地瓜” “糖葫芦！” 谢颖毫不客气地接过爷爷手中的糖葫芦，又熟练地先递到爷爷嘴边。谢宏轩摇了摇头：“我牙口不好，你吃。” 虽然手里拿着糖葫芦，但谢颖依然像一个身手矫健的体操运动员，像跳马一般，她轻盈地跳上了她的专属座椅，将糖葫芦举向天空，像是举起了发令枪：“爷爷，出发！” “好嘞！” 谢宏轩卖力地蹬着车，一路向西而去。夕阳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圈橙黄色的云彩。祖孙二人沐浴着最后一缕残光，残光里映出了一副生动的剪影。谢宏轩开始了例行询问——冷不冷，饿不饿，排练累不累“小颖，要是手冷，就把手伸到爷爷衣服里面。” 谢颖忙着吃糖葫芦，只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爷爷的问题，也不管爷爷能不能看到。她的手并不冷，可她还是把手伸到了爷爷的背里。只要爷爷的温暖能传递到她的身上，那爷爷就会很开心吧谢宏轩不催促孙女说话，因为他知道，只要糖葫芦全都下了肚，那孙女就会开启话痨模式。 果不其然，经过一个垃圾桶，谢颖准确无误地将竹签子扔到了垃圾桶里。她豪迈地摸了摸嘴，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爷爷，今天跟胡宝珠跳皮筋，我踩了她的鞋子，她一下午都没跟我说话。唉，她的东西都是她的爸爸妈妈从上海给她寄过来的，她可珍惜了呢。我给她写了纸条，她也没有回我。明天我带一块巧克力给她，她就不生气了吧” “诶！宝珠还是那么小性儿！不过，人家爸妈买的东西，她当然珍惜了。你给她点儿吃的赔罪吧。” “爷爷，刚才于老师特意叮嘱我，让我这几天少吃咸的，还要多喝水。我笑得脸都疼了，她还说我的表情不够生动，让我回家照着镜子练。你说，她对我是不是太严格了朱方亭唱得可差劲了，她不光自己跑调，还常常把别人给带跑偏了，可老师就是不敢说她。” 朱方亭是市里面某个领导的孩子，也是谢颖口中的老熟人。宝贝孙女对朱同学有诸多不满，朱同学有几次对谢颖出言不逊，但是谢颖跟爷爷奶奶下过保证，她不会主动跟同学起冲突，她可是一只和平鸽。 谢宏轩皱起了眉头，说道：“小颖，要是她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千万别受委屈，知道不” “嗯。”谢颖玩着两只辫子，继续做着当天的汇报：“爷爷，今天我去办公室，我姑又把华天龙训了一顿。华天龙真是太好玩了，他没写作业，还找了个理由，而且他每天的理由都不一样！你猜，他今天是怎么跟我姑说的” “怎么说的” “他说，他明明写完作业了，写完之后他累得不行，还装进书包里了。到了学校才回过神来，他是在梦里面写的。” 谢颖哈哈大笑，谢宏轩也被逗笑了：“哎呀，这个华天龙，真是咱们那一片最让人头疼的小孩了！他爸妈三天两头来给你姑送礼，摸着眼泪求你姑，让她督促华天龙好好读书。可惜，两口子的努力白费了。” “我姑从来都没有收过他家的礼！”谢颖大声说道：“我姑在学校里说得很清楚，不让学生家长送礼。” “嗯，你姑穷得要命，但是穷得有气节——她没说几点回家” “我放学的时候去找她，她还在改卷子。明天开家长会，她要把成绩告诉家长，所以今晚她要加班了。” “唉，工资发不下来，她对待工作倒是一如既往的热情。”谢宏轩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她的工资，去年拖了半年，今年拖了四个月，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发下来” “我姑那么辛苦，学校为什么会拖欠老师工资” “我也不知道啊！现如今，新闻天天说，要提高教师的待遇，可为啥还是不发工资呢”谢宏轩惆怅地哈了一口气：“要是年前不发工资，我怎么着也得让她改行！让她去厂里当个文员，当个秘书，也比当老师强！每天累得要死，连饭都吃不饱。” 尽管小姑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发工资了，但是谢颖的日常生活不受任何影响，她并不为此发愁。她欢快地问道：“爷爷，等会儿回家，我能看《小龙人》吗” “回到家就放完了吧” “中间有广告呢！回家肯定放不完，我还能看几分钟！” “那你就看一会儿呗！累了一天了，也该放松了。” 谢颖欢呼起来，欢快地甩着两只脚，还唱起了《小龙人》的片尾曲。谢宏轩心里却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惆怅，小龙人执着地找妈妈，小颖小时候也哭着喊着要妈妈。现在她不记得那段往事了，可是谢宏轩一想起来，还是怪难受的。 祖孙二人说着话，等他们走到了儒林街，夜幕真正降临了。胡同里的灯都亮了起来，每家每户都在准备晚饭。路过汪家时，谢颖伸长脖子往院子里面看了看，自言自语：“汪浩川能吃上饭吧” “嗯浩川怎么了” 谢颖压低嗓音：“他妈妈又发脾气了！他爸爸也生气了，谁都没给他做饭，中午他就买了一包干脆面。” “唉，他爸妈也真有意思，吵架还能让孩子饿肚子！” “爷爷，我能给他送包饼干吗就是我妈给我寄的夹心饼干。” “那是你的饼干，你愿意给谁就给谁。” 听到谢宏轩的自行车铃声，住在胡同中间的宋金泉走了出来，招呼了一声：“啥时候喝两盅” 爷爷停下了车，谢颖又像体操运动员一样，稳稳地跳到地上，欢呼起来：“宋爷爷，你们又要喝酒吗那我又有外快可以赚了！” 两位老人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不管有烦心事还是开心事，他俩总要聚在一起喝一杯。去华天龙家买一斤凉拌猪耳朵，半斤油炸花生米，半斤炸蚕蛹——俗称“老三样”，都是谢颖跑腿去买的。不管爷爷出钱，还是宋爷爷请客，只要跑腿，谢颖总能赚到五毛到一块钱的跑腿费。对小学生来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零花钱。所以，只要爷爷们喝小酒，谢颖就特别开心。 谢宏轩摘下围脖，哈着白气，说道：“看你心情，反正我今晚没什么事了。要喊着老胡一起吗” “早上碰见他，他说血糖高，最近不喝了。”宋金泉爽快地掏出二十块钱来，塞到谢颖手中：“小颖，等会儿就拜托你啦。” 谢颖立正敬礼：“遵命！请老首长放心！” 谢宏轩推着自行车，在心里嘀咕，恐怕是老朋友又想念那两个有“敌特”嫌疑的儿子了。自从两个儿子离开家之后，老宋就时常郁郁寡欢。虽然在别人面前，他总是说自己的儿子如何如何优秀，但是他的落寞只有老朋友能看得到。快过年啦，老宋肯定想儿子想得睡不着觉了。谢宏轩想着，一定要好好陪老朋友喝一杯。 但是一进自家院子，谢宏轩完全没有喝酒的心情了。 他疑心自己看错了，那三个拉拉扯扯的人是谁 谢宏轩喃喃自语：“我……这不会是做梦吧” 谢颖也傻眼了：“二叔一家……怎么在这里呢” 第2章 归来(下) 谢庆收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更确切地说，是狼狈地逃回来了。见到父亲，他甚至开不了口，连声“爸”都不好意思叫。 宋金泉过来催促：“老谢，我把桌子摆好啦，咱们几点喝酒” 可是看到院子里的景象，他也呆了。还没喝酒呢，这就醉了出现幻觉了远在南方的谢庆收怎么回来了呢 “庆收”宋金泉不把自己当外人，走进院里，亲切地打了声招呼：“你回来过年呐” 谢宏轩感觉不太妙，儿子肯定是有事才这样悄悄回来的。他心烦意乱，对宋金泉的寒暄也感到烦躁。他将好朋友推了出去，顺便把大门给关上了：“改天再找你喝酒，今天我先跟我儿子喝！” 宋金泉还想看热闹，被推了出来，十分不悦：“哼！七老八十了，还是不把我当朋友！今天不告诉我，明天我肯定就知道了！” 谢颖跟在爷爷身边，害羞地咬着手指头。在印象中，二叔只回来过一次，还是在她刚上小学的时候，那时的冲哥哥也很小。一晃几年过去了，他们都长大了，谢颖也有点小姑娘的样子了。她主动跟二叔一家打了招呼，二叔招呼她过去，可她拽着爷爷的衣襟，不肯走向前去。 大门又被打开了，这次是谢颖的姑姑谢庆云回来了。她抱怨父亲早早关了门，害得她一手推车，一手开门。可是一进家门，她也变成一座石像了。 “二哥二嫂小冲”谢庆云挨个叫了一遍，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没有出现幻觉吧” “没有。”谢庆收抬不起头来，推了儿子一把：“快叫姑姑！” 谢冲冷着一张脸，谁也不肯叫，坐在堂屋正门口的台阶上，很认真地生闷气。谢颖原本就跟这个堂哥不熟悉，现在他冷冰冰的，她就更不敢接近了。 “爸，俺们一家回来了。”说话的是王吉英，谢庆收的妻子。她频频给丈夫使眼色，让他说几句，可谢庆收垂头丧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吉英便替他说了下去：“爸，实不相瞒，俺们一家的确没有地方能去了。” 谢宏轩眼前发黑，就在半个月前，还信誓旦旦要给自己买楼房的二儿子，这么快就成了穷光蛋 “工厂起火了。”王吉英继续说道：“烧得什么都不剩，积攒了十年的家业全都烧光了。” 谢宏轩一个趔趄，幸亏有女儿和孙女在左右搀扶，他才没有倒下去。他稳了稳神，可声音还是发飘：“没有出人命吧”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没有烧死人。”王吉英的神色黯淡了下去：“不过，有不少人受伤了，还有五六个是重伤，现在还住在医院里面。” 谢宏轩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口袋，他时常把钱放在那里。他敏锐地察觉到，儿子需要一大笔钱。 谢庆收点了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他的愁容越发地沧桑。冯玉珍在屋里喊道：“我做好饭了，你们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屋来说吧！” 谢庆收也喊道：“我正准备走呢！不进去了！” “你敢！”王吉英一瞪眼睛，谢庆收立刻低下了头，耷拉着肩膀不说话。 “走不是说都烧光了吗你还能去哪儿”谢宏轩闷声说道：“有什么话，我们去屋里商量，太冷了，别冻坏了孩子。” “不，我真的准备走。”谢庆收斗胆说道：“我都计划好了，去东南亚，去淘金！只要我舍得卖命，过个三五年，我就能还清欠的钱。” “既然你都想好出路了，咋还回来了”想起二儿子以前浪荡的经历，谢宏轩的怒气一波波翻涌，语调节节升高：“你以前不就说吗来城这小地方，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王吉英眼神发狠，紧盯着丈夫：“如果他敢走，我就砍了他；如果我砍不到他，那我就自己抹脖子。” …… 谢宏轩浑身一凛。 当年把这个儿媳妇娶回家，谢宏轩是很满意的。她不仅模样周正，干活更是一把好手，她的聪明和麻利在方圆几公里之内都很有名。前年谢宏轩生了一场病，二儿子一家三口赶回来探望，二儿媳能在炒菜的间隙把衣服给泡上，炒完菜，趁着凉饭的工夫，把细小的衣服给洗干净。待饭菜凉到可以食用的温度，她喂儿子，让丈夫喂老人。她一边吃饭一边烧水，待她吃完饭，一家人洗漱用的水全都烧好了。 谢宏轩很佩服二儿媳的勤快，她对时间的统筹有着精准的把握。而且她是家中长女，不怒自威，能把浪荡的二儿子收拾得服服帖帖。所以，二儿子跟她一起过日子，谢宏轩是很放心的。要说唯一一点对她不满意的，大概就是她太过泼辣，经常把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那就不能走。”谢宏轩闷闷地向前走了几步，把儿子拽进了屋子里，又把谢冲给唤了进来。谢冲刚从温暖的南方过来，十分不适应北方干冷的气候，从下车到回家不过几个小时，耳垂就冻得又红又痒。冯奶奶心疼不已：“哎哟，我的乖乖，这是遭了什么罪啊！你肯定饿了吧奶奶再给你个炖鸡架吃，好不好” 谁爱吃鸡架在广州，鸡腿他都吃腻味了。 谢冲依然不理睬众人，也没有将奶奶的关心放在心上。谢颖替奶奶打抱不平，说道：“哥，你至少要回答奶奶的话！” 谢冲冷眼瞅着这个陌生的堂妹，冷漠的眼神让谢颖心生畏惧，她又躲在了爷爷身后。谢冲见状，冷笑一声，仿佛在说——就这怂样还想管闲事 王吉英毫不客气在儿子背上拍了两巴掌：“到了你爷爷家，你给我好好说话。” 谢冲双手插兜，歪在炕上，对妈妈说的话毫不在乎。等等，这个叫做“炕”的东西，原来还挺暖和的谢冲冻得麻木的手脚渐渐地恢复了知觉，他忍不住把屁股又往里面挪了一点，让身体的受热面积大一些。 从谢庆收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家人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谢庆收的服装厂被烧毁了，让人头疼的是，警方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人为纵火，还是不小心起的火，抑或是毛球自燃。唯一能确定的是，服装厂的防火设施是不合格的。 当初将图纸送到消防支队时，人家就提出让他整改，但是谢庆收给人家送了礼，这事就过去了。他不但没有将防火墙改成实体墙，还将宿舍改成了仓库，违章建了一处厂房，起火之后，他的厂子没有任何应对的能力，很快就被烧了精光。 三天前，讨债的人堵到了谢冲的学校门口，王吉云吓得腿脚发软，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她拼命跟众人解释，她打算把房子和厂房都卖了，老公把大哥大和bp机也卖了，可以先给他们一部分钱，他们肯定不会跑，让工人们不要伤害小孩子。 可是众人根本听不进去，一扎堆，情绪不易控制，讨债就变成了闹事。好在学校老师出来解围，他们才安全到了家。谢庆收在烧毁的工厂里发钱，也被人打了。看着伤痕累累的丈夫和惊魂未定的儿子，王吉云当机立断，一家三口连夜逃走了。 仔细一看，谢庆收的眼角还是青的。 谢宏轩感觉天旋地转，颤声道：“你不用坐牢吧” 王吉英抢先说道：“虽然最终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但警察初步判断是人为纵火，现在还在调查。我们厂房不大，损失的财产不多，没有波及周围，最重要的是没有出人命。我们的主要过失是防火设施不合格……只要我们积极赔偿，庆收应该不用坐牢。” 谢庆收恨得牙根痒痒：“我一向对工人很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这么做要是抓到放火的人，我要掐死他！” 谢宏轩呵斥道：“当初人家让你整改，你为啥不改” “很多人都不改。”谢庆收不敢抬头：“改起来太麻烦了，我没那么多钱……而且那么多厂房，那么多年都没有起火的……也真是邪了门了，去年一年，广州好几个地方都起火了，一家印刷店起火，烧到了民房；一家卡拉ok起火，烧死了七八个人；乒乓球厂起火，烧死了好几个人……我三番几次跟员工强调，要他们防火，我真的做了很多工作，可怎么就我这么倒霉……” “你倒霉你那是活该！”谢宏轩已经从懵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了，从二儿子事业失败，又联想起了他诸多让人头痛不已的往事，语调节节升高：“你天生就是个让人操心的料！不管干啥都得让我提心吊胆！就算你做出一点儿成绩，我也没能睡个安稳觉！因为我知道，你总有一天还是要出事的！我就不该让你去南方，你要是留在家里，我还能看着你。你但凡有你大哥一半稳重，我也不至于对你这么失望……别说你大哥了，就连比你小好几岁的庆云，你都比不上！毛毛躁躁，慌慌张张，不认真，不踏实！眼高手低，好高骛远，眼往四处瞟，心在天上飘！这么多年，你的臭毛病都没改！你不会让我心平气和地过日子，你就会让我丢人……” 熟悉的咒语再度回荡在耳边，谢庆收气得吐血，又打算离家出走了，这次还是母亲拉住了他：“你们俩都别说话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把债给还了。一家人在一块儿，总会有办法的——我说，老谢，你少说两句，咱俩虽然都是老骨头了，但只要咱俩还在，孩子们就有个依靠！孩子是相信我们，才回来投奔我们的。你唠叨一大堆，有什么用” 当着孩子的面儿被老伴儿训斥了一番，谢宏轩面子上挂不住，又觉得老伴儿说得在理，便闷闷地叹了一口气。儿媳王吉英大受感动，她真诚地说道：“爸，妈，俺们这次拖家带口地回来，的确不怎么光彩，但是俺俩不是好吃懒做的人，更不想拖累你们。我们每个月交给你们一笔生活费，能让我们有个地方住，有口热饭吃，这就足够了。至于还债，我们自己想办法。” “你们还欠多少钱你们一走了之，那些在医院治病的人怎么办” “先把钱给受伤的人了……还有十来个工人的工资欠着没发，只要房子一卖出去，就能把钱还给他们。我俩还借了朋友的钱，每个月还一点。订单也要赔，还要赔不少。但不管要还多久，一定要还给人家。” 谢宏轩本来一直捂着胸口——也就是他日常装钱的地方，听了儿媳这番话，他不自觉地把手拿了下来。儿媳说的话让他感动，同时也让他惆怅——家里的厢房收拾收拾，还是有地方住的，只是家里多了三张嘴吃饭，还多了一个小的要上学，每个月的开支要多出来不少。他们的生活费，是收还是不收呢 不过，儿媳是个明事理、知分寸的人，她不想给这个家增加太多负担。更何况，刚才老伴不是说了吗他俩还是孩子们的依靠，孩子有了困难，他们要在一起共渡难关。 谢宏轩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老伴喊住了他，问他要去哪儿，谢宏轩闷闷地说道：“把西厢房收拾出来，今晚还得把炕给烧热了！” 第3章第一场危机 谢家的大院，还是在谢庆收发迹那年重新修建的。 原本胡同里的每家每户都是相似的结构，正屋坐北朝南，一般是三间屋子——东西两间卧室，中间是一个堂屋，在院子的东边或者西边盖一处厢房，有的人家是结了婚之后两代人分房住，也有的人家将厢房用来储物。 谢家有一个宽敞明亮的正屋，东西两边各有一处厢房。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南侧的院墙又修建了一间小屋，那里算是冯玉珍的“工作室”。平时做饭、吃饭都在正屋，谢家老两口住在正屋的东卧室，谢颖住在西卧室。但是谢颖跟姑姑亲，经常跑到姑姑居住的东厢房，跟姑姑一起睡觉。 在谢庆收一家回来之后，谢颖只能把卧室让给堂哥住了，堂哥的父母将要住在许久没人住的西厢房。那里已经变成了谢家的储物间，要费很大功夫收拾。谢宏轩搬了几个箱子，弄了一身尘土，气哼哼地说先不弄了，先让他们一家三口在西卧室睡一晚上好了。 谢庆云拉过谢颖，小声说道：“小颖，要是你不想把卧室让给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不要委屈自己。” “不委屈！”谢颖笑嘻嘻地说道：“我喜欢跟姑姑在一起。” 谢庆云欣慰地摸摸她的头，又压低嗓音：“你哥哥刚从大城市回来，家里又遭遇了重大变故，心里落差很大，脾气有点差，虽然你是妹妹，不过……这段时间，你还得让着他，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谢庆云又急忙补充道：“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吃亏的。如果那小子太过分了，我也会教训他的，谁让我是他姑姑呢” 谢颖嘿嘿地笑，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也露出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久违的团圆饭，可是一家人都吃得很沉闷。在同龄人当中，谢冲可以算得上是人高马大，但是他吃饭并不香。父亲用胳膊肘戳他，母亲用眼神瞪他，可他就是冷着一张脸，扒拉着菜，咬一小口馒头都要嚼半天。 谢庆收气得手直哆嗦，冯奶奶手疾眼快，用筷子制止住了儿子：“小冲初来乍到，吃惯了南方的米饭，肯定吃不惯馒头——谢冲，明天奶奶就给你蒸米饭。” 谢冲一句话都没回。 谢庆收夫妻俩脸色铁青，如果不是冯奶奶拼命使眼色，他们俩肯定要动手。谢冲就是故意惹大人生气的，只要别人都生气，他就达到目的了。 谢颖也生堂哥的气，不过，想起了姑姑的叮嘱，她低声道：“算了，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谢家的生活水平不差，基本上每顿饭都有肉有菜，谢颖从来不挑食，吃得个子高高，小脸圆圆。她喜欢奶奶和姑姑做的饭菜，爷爷偶尔露一手，味道也不错。那天晚上，奶奶特意用黄豆炖了鸡架，用豆角炒了猪肉，做了一个丝瓜蛋汤，还在炉子上烤了地瓜和玉米，谢颖吃得很香，可谢冲一个都看不上。 谢冲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也不顾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他撂下筷子，抱着膝盖坐在了火炕的一角。十八寸彩电还是爸爸去年往家里寄钱买的，只能收到中央台、省台和市台。谢冲百般聊来地看着《新闻联播》，其实他一条新闻都听不进去，只是不让自己尴尬。 谢庆收对儿子的表现十分不满，他故意提高分贝，掩盖住电视的声音：“小颖，听你爷爷奶奶说，你的成绩特别好，回回考年级第一” “有时候也考不到第一，我的同学都挺用功的。”谢颖甜甜地笑着：“虽然我才上三年级，但是压力挺大的。” “你爸妈读书都好，你很有天分。”谢庆收只能没话找话：“你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我得先考个好高中！”谢颖像小大人一样说道：“一步步来，考大学还离着远呢。” 大人们都喜欢谢颖。她有一张圆圆的脸庞，还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语文老师谢庆云曾经这么形容——她就像一颗向日葵，在阳光下茁壮成长，饱满而又灿烂。 谢冲把两只手撑在炕上，眼睛瞟着电视，嘴里却冷笑：“就这乡下地方，考第一名也不如我们班上的最后一名。”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拍在了谢冲的肩膀上，打他的正是他的妈妈。王吉英忍无可忍，两道眉毛竖了起来，她指着儿子喝道：“不会说话就闭嘴，别给人添堵——小颖，你不用在意他说的话，他就是心理不平衡。” 王吉英说话没有过脑子，顺口问道：“小颖，你妈最近来看过你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谢颖的表情又黯淡了下来。王吉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好开始补救：“嗨，像你妈那么绝情的人，不来看你也好。你舍不得她走，可她非走不可，所以她不来就不来，免得惹你伤心。” …… 这下好了，谢颖的表情更加黯淡了。她忍不住为妈妈辩解：“她不是绝情，用奶奶的话说，我妈妈……她有自己的人生。” 王吉英却不屑地说道：“不为子女，只为自己，这种人就是自私！” 谢颖不赞同二婶的话，可是她不愿跟别人起冲突，只能在心里难受着。谢庆云搂住侄女的肩膀，宽慰道：“小颖，不要难过啦。咱们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你就不要想你妈妈了，好不好说不定春节之前，你妈妈就来看你了呢！” 有哪个娃娃能不想自己的妈妈呢 谢颖低着头，紧紧地咬住嘴唇。她不想让家人看到她的难过，抬起头来，她已是笑容灿烂：“我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跟我妈相处的时间也就几个月，我肯定更喜欢跟你们在一起啊！” 听了谢颖的话，大人们总算松了一口气。谢冲冷不丁地瞟了堂妹一眼，谢颖正好在看他。谢冲急忙将视线转移，他才不关心这个丫头片子的身世呢。 谢颖好心将一块烤玉米放在哥哥面前，谢冲却不领情，连声“谢谢”都没说，这让妹妹很受伤。大人们都对他的表现不满意，谢冲却一点都不在乎，他年纪不大，却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反正人生没有什么期待了，所以无论做什么，他都是破罐破摔了。 在睡觉前，谢冲遭遇了回老家之后的最大危机——他已经四五个小时没有上厕所了，快要憋不住了。他在房间里跟爸妈发脾气，只有坐在抽水马桶上，他才能解得出来。可是谢家还没有安装马桶，平时他们都是去胡同外面的公共厕所。谢冲憋得上蹿下跳，大声问道：“要是半夜想上厕所呢这么冷的天，还要走那么远，去公共厕所上吗” “晚上有夜壶。”谢庆收的忍耐快要到了极限，拳头握紧又松开。“你现在不是没有睡觉吗我带你去上厕所。” 谢冲不愿意上公共厕所，被爸爸强拽着去了。谢颖好奇心起，悄悄地跟到大门外面，不一会儿，就听到了谢冲的大呼小叫：“脏死了！我都要吐了！在这种地方怎么方便” “这又不是旱厕，过几分钟就会有流水冲一次，哪里脏了” “我不要上！”谢冲也到了忍耐的极限，扯着嗓子喊道：“这里面就是又脏又臭！我不要待在这个乡下地方！我要回广州的家！” 在清冷的月光下，谢庆收的表情更加无助。以前他不会任由儿子这么撒泼，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真的太累了，他没有精力再管教儿子了。更深层的原因，是他舍不得打骂儿子。因为他知道，从温暖富饶的广州来到这座北方小城，牺牲最大的还是儿子。所以他任由儿子叛逆，不听话，儿子吵到他头脑发麻，他呆呆地，这些事很快就过去了。 谢冲叫嚷了几声，看到父亲无力的样子，他也心疼，便收敛了一些。再加上他确实忍到极限了，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紧，屏住呼吸，速战速决，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刚要冲进公共厕所，谢颖却跑了过来。丫头片子还挺擅长运动的，两条腿充满了活力。她亲昵地拉着堂哥的衣袖，说道：“哥，我朋友家里有马桶，要不你先去他家里上吧！” 说罢，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堂哥，往巷子口的那一家走去。她刚要敲门，谢冲却甩开了她的手，目光又冷了几分：“不用你管。” “可是……你不是说，只有坐在马桶上，才能解出来吗”谢颖天真地说道：“这条巷子里，只有一半的人家有厕所，我朋友人很好的，肯定会让你上的。” 对少年谢冲来说，上厕所是关乎自尊心的大事，被这个丫头片子知道了，已经很没面子了。可是这还不够，丫头片子居然还想带着他去别人家上厕所 谢冲没办法接受。 他转身朝着公共厕所跑去，冲着谢颖吼道：“你少来管我的闲事！” …… 谢颖被堂哥给气哭了。尽管二叔不停地呼唤她，可她还是一溜小跑回到了家里。谢庆云耐心地安慰侄女，并决心骂侄子一顿。不过，在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谢冲正好回来了，他也抹着眼泪，低声啜泣。 谢庆云瞬间便心软了，侄子侄女都是小孩，她不忍心让他们太懂事。更何况，侄子遭受了那么大的变故，暂且对他宽容一些，也是应该的吧 只可惜，大人的宽容并没有换来谢冲的好脾气，他飞起一脚，将一根木柴踢出老远去：“烦死了！我要回广州！我讨厌这个破地方！” 听到谢冲的咆哮，全家人的心都碎成了渣渣。王吉英拎着儿子的耳朵，把他拽回了屋里，她的声音穿透了屋顶和窗户，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小兔崽子，你再无理取闹，我把你踹进炉子里烤了！” …… 全家顿时鸦雀无声，不睡觉的乌鸦则尖叫着飞过了屋顶。 第4章 根(上) 谢家老两口一晚上都没睡觉，在被窝里嘀嘀咕咕，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件事——老二的债该怎么还他得找个什么工作谢冲上学怎么办 好在已经放寒假了，谢宏轩有充分的时间给孙子找学校。第二天一早，马马虎虎地扒拉了几口早饭，他便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瓶珍藏数年的来城古酿，又跟老伴要了几双鞋垫。一走出门，看到手里面提的东西，又觉得太寒酸了。他摸了摸贴在胸口的口袋，转身走进华家的熟食店，买了一斤猪头肉，一只烤鸡，这才迈进了周明理的家。 周明理住得也很近，华家住在这条巷子的最西边，周家则在另一条胡同的最东边，两家之间只隔了一条水泥路。谢宏轩敲开了周家的大门，周明理正好在家。谢宏轩不紧不慢地寒暄了几声，顺手把东西放到了饭桌上。 周明理顿时提高了音量：“叔，咱都这么多年街坊邻居了，快过年了，我还没去看你呢，你就提着这么多东西来了，这叫我怎么好意思。” “这不是过年了吗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从家里拿的，你将就着收下。”走进温暖的堂屋，谢宏轩将围脖摘了下来，如果一开口就求他办事，那也太心急了些。他搓着手，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有几个事想咨询你，不打扰你上班吧” “都放假了，我下午去开个会就行了。”周明理沏好了茶，递给谢宏轩：“我还是那句话，有事呢，你直接来找我，千万别跟我客气。” “嘿嘿，好。”谢宏轩喝了一口茶，问道：“可为和可行放寒假了吧还没回来呢” “没呢前几天可行刚寄来一封信，说是训练任务重，可能不会回来过年。可为过几天就回来了吧也说不准。本来上大学就自由了，可为心又野，可能得玩到除夕才回来。” “你们家这俩孩子真争气，街坊邻居谁不羡慕你们” “如果不是你们帮衬了那么多，他们俩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周明理真挚地说道：“我也时常告诫他们，就算以后有出息了，也不要忘记你们的恩情。” “这话就见外了！孩子有出息，一是你培养得好，二是他们本身就努力，我们可没做过什么——还有啊，我想问你，你家去年装抽水马桶，花了多少钱” “花了可不少呢！前前后后得有七八百吧” 谢宏轩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贵都能在乡下盖套房子了。” “为了接通管道，我们家把旁边的路都给挖了，花钱能不多么不过，家里装了马桶，上厕所确实方便多了。叔，你也打算在家里修个厕所” 谢宏轩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周明理说道：“装一个吧！庆云和小颖晚上能在家上厕所，肯定比在外面上更安全。” 谢颖习惯了去公厕，她没有表达不满，而是谢冲毛病多。谢宏轩清了清嗓子，这才聊起了正事：“老二一家回来了。” 周明理没有多想，笑道：“离过年还有小半个月呢，他们这么早就回来探亲了你和婶子高兴坏了吧” 如果真是回来探亲的，那该多好。 谢宏轩向来好面子，二儿子灰溜溜地回来了，他一时很难消化，更不好意思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但周明理是个很有德行的人，他从来不搬弄是非，也不嚼舌根，告诉他也无妨。更何况，孙子上学还得靠他帮忙。 谢宏轩大致说了几句，便不停地唉声叹气。周明理也神色凝重，安慰道：“不管损失了多少钱，最重要的是没有出人命，这就足够庆幸了。” “我们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庆收有头脑，也有闯劲儿，只要假以时日，肯定能东山再起，你要对他有信心。” 谢宏轩急忙说道：“这话可别说了，只要他踏踏实实地找个工作干，我就别无他求了，可千万别再折腾了。” 谢冲已经上五年级了，听他的父亲说，他在广州上的是一所有将近100年历史的小学，那是谢庆收托了很多关系才把他送进去的。来城没有那么好的学校，谢宏轩也没有通天的本领，但他至少要让孙子上市里最好的小学，让他不那么失落。 “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周明理说道：“谢冲上学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好好。”谢宏轩感激地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管要交钱，还是要办什么手续，我们都会配合的。只要让他开春就能上学，我们大人辛苦点儿也没什么。” “我尽力不让你们太辛苦。我找上头的人开个条子，先让谢冲插个班，等他的户口迁回来，再正式给他办转学。” “哦哦，那你得托人，是不是得花很多钱” “不用不用。”周明理轻松地说道：“您还不知道吗我在来城，最不愁的就是找人。” “那是那是，要不，我也不会来找你啊！” 周明理把谢宏轩提来的东西又塞回了他的手中。二人客气了半天，推推搡搡，一路到了大门口。二人的呼喊声越来越高，再加上二人你来我往的肢体接触，要是外地人看到了，还以为他俩在吵架。 不过来城人见怪不怪，他们为了给客人塞下一件“礼”，往往能追出二里地。塞车筐，塞后备箱，甚至从公交车的玻璃往里塞，只要能让客人拿着“礼”走，他们会想出很多招。只要“礼”送出去了，他们心里就踏实了。 谢宏轩使出了杀手锏：“你要是不收，我心里就老有个疙瘩，睡不好，吃不下。你就让我安心地过个年，行不行” “婶子纳的鞋垫，我就收下了。这些好吃的，你带回去给孩子们吃。” “不用，家里有。”谢宏轩固执地说道：“你就把吃的收好，快过年了，家里不缺这些东西，也不值几个钱。” 周明理推辞不过，只能暂且收下。他顺手抄起挂在门口的香肠，强行塞到谢宏轩的怀里，谢宏轩拼命说着“家里什么都有”，但他已经被周明理“推”出了家门。街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谢宏轩没办法，只好“埋怨”了周明理两句，揣着香肠回了家。 在回家的路上，谢宏轩心里轻松了一些，只要周明理揽下了这件事，那他肯定能完成，还能给谢家省下一笔钱。谢宏轩在心里盘算着，刚才送的礼还是太轻了。这么着吧，等周明理把这事办妥了，再好好请他喝顿酒。 谢宏轩回家拿包，打算早点儿去诊室。一回到家，又听到了二儿子一家的吵闹声。一晚上过去了，谢冲又跟父母开始了新一轮的谈判。谢宏轩听了几句，孙子的意思是，父母可以留在来城赚钱，他要一个人回广东上学，每个月给他寄点儿生活费就行了。 “没有地方住，你们就给我换个学校。小学也有寄宿学校，我住校完全没问题。只要一放假，我就回来看你们，这样行不行”谢冲哀求道：“你们成天说为我好，真正为我好，就是让我留在大城市，让我上最好的学校，你们说是不是” 年纪不大，打算得倒挺好，说话也挺有逻辑。谢宏轩却有些受伤，他什么都没说，还是让他们一家人做决定吧！ 王吉英干脆地说道：“咱家没那么多钱供你在广州读书。” “……你们不能借一点吗” 谢冲的眼神充满了恳切。他以前并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甚至他以“懂事”而小有名气。他几乎从来都没有向父母提过要求，回广州读书，这是他对父母唯一的要求。 跟丈夫一样，王吉英也不忍心责备儿子，她也对儿子充满了愧疚。她本来可以强硬地将儿子打发了，但她还是扶着儿子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道：“儿子，我们已经把亲戚朋友全都借了一遍了，只有爷爷奶奶家，我们没有跟他们借钱，他们的年纪都大了，需要钱养老。这里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只有爷爷奶奶会无条件地收留我们。” 谢冲的梦想破灭了，眼中的光芒也消失了。 王吉英最后说道：“真正为你好，是我们一家在一起，互相扶持，共渡难关。” 第5章 根(下) 谢冲尚且年幼，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涵义。不过，冷静下来之后，他也想了很多。要他离开父母，他也舍不得。再说，广州还有很多人催债，父母是为了他的安全，才匆忙带着他逃离的。要是他自己回去了，不知道会不成为债主们的人质 谢冲垂头丧气，不想洗漱，也不想吃早饭。在北方洗脸刷牙太难了，自来水的温度接近零度，手指头都快被冻掉了。奶奶倒是烧了热水，可以将凉水热水兑在一起，在盆里洗脸。但是谢冲已经很久都没有用过脸盆了，他嫌那样不卫生。以最快的速度往脸上浇了一点冷水，就算洗过脸了。 孙子不走了，谢宏轩心里踏实了。他喊着孙子一起去诊所，谢冲闷闷地答应了，跟爷爷一起出了门。 宋金泉听到老朋友的咳嗽声，急忙蹿出了家门。他年纪大了，动作却很灵敏，把谢冲给吓了一跳。谢宏轩不满地说道：“一辈子都是冒失鬼！” 宋金泉一点都不在意，笑嘻嘻地问道：“老谢，老二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给你买楼吧咱这群老哥们谁不羡慕你有个大款儿子啊！说吧，看好哪个楼了” 他嘻嘻哈哈，挤眉弄眼，分明就是在说反话。 “哼！你就会趴墙角，嚼舌根！比村里的长舌妇都讨厌！” 谢宏轩冷着脸，冷不丁伸出一脚，宋金泉往后一躲，他便扑了个空。宋金泉把手插进兜里，笑道：“一起走呗！” “切！你少去我诊所捣乱，我见你就烦！” “你诊所里有火炉，人又多，我去暖和暖和。” “那你给我捡点儿柴火来！” 宋金泉调皮地敬了个礼：“遵命！不过，你得先把煤球炉改成烧柴火的炉子！” 他们都快六十岁了，却像小孩子一样斗嘴。不知不觉，谢冲被逗笑了。 两位老人絮絮地说着家常，谢冲心不在焉地听着，也听到了不少信息。原来，这位宋爷爷家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读书特别好，去美国留学了，看来是要留在美国了。二儿子的大学也不错，只不过，他在大学期间认识了一个台湾女生，死活要跟人家结婚，两个人双宿双飞，跑到日本去了。 要是放在十几年前，这兄弟俩绝对够得上“敌特”的资格了。宋金泉能安稳地熬到退休，确实不容易。 宋爷爷嘴上说着“没事儿”，只要孩子好好的，他怎么着都行。但谢冲把他所有的话都反过来听，在他听来，宋爷爷的意思是——唉，两个儿子白养了，谁都不要我了。 宋金泉跳过儿子的话题，说道：“谢哥，过了年，你就六十了，你别那么卖命了，钱是赚不完的。” “你以为我不想享清福啊小颖以后上大学要很多学费，嫁人需要一大笔嫁妆，这不需要钱老三将近半年没发工资了，吃住都在家里，不需要钱”谢宏轩看了孙子一眼，惆怅地说道：“老二一家又摊上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我只求老二别坐牢……所以，你看，我怎么可能不卖命” “哎哟，小子，你可得感谢你爷爷。你爷爷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 谢冲没有任何反应，只顾低头踢石子。 宋金泉碰了个钉子，讪讪地说道：“这个小孩，跟当年的老二一模一样，有个性！” 谢冲的脸庞棱角分明，剑眉朗目，英气十足，从外表来看，他简直就是他大伯的翻版。自从回到小城市之后，他听很多人说，他跟大伯长得像。但是这位宋爷爷，他是爷爷最好的朋友，他却从来都不在爷爷面前提起大伯，更没有说，谢冲跟大伯长得像。 快走到诊所了，他们又在路上遇到了几个熟人。来城很小，传闻飞得很快，好几个老头不怀好意地问道：“老谢，你儿子要给你买楼了那么阔的大款，不得买来城最好的楼啊” 谢冲替老爸难过，也为爷爷感到尴尬，同时，他也挺生气的。宋爷爷回呛道：“买不买是人家的事，要不，你们先买，等你们买完了，我们再做个参考” 几个老头“嘿嘿”两声，暂时哑火。可是他们打量着谢冲，又问道：“这是老二的儿子怎么长得跟老大一模一样” 一听到老大，谢宏轩的神色就变了。谢冲替爷爷捏把汗，而宋爷爷又一次挺身而出：“这个小孩是谢家的种，长得像谢家人，那不正常吗你们一个个的，有啥好大惊小怪的” 谢冲对宋爷爷的印象瞬间好了很多。 谢宏轩一言不发，阴沉着脸，继续往前走。这一路上，谢冲耳闻目睹了很多事情。父亲的破产导致爷爷的经济压力很大，也让他在这个小城里抬不起头来。他应该说点儿什么，宽慰爷爷一下，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宋金泉还在跟那群老家伙舌枪唇剑，谢冲则呆呆地跟在爷爷身边。爷爷受到了奚落，又想起了大伯，颇有些失魂落魄。谢冲讨厌那群老家伙，他想挽着爷爷的胳膊，却又不会做那么亲昵的动作。 “谢冲，你们一家回来，我很高兴。” 嗯 “你大伯走得早，你姑姑迟早都要嫁人，再过几年，你妹妹要去上大学……如果你们一家不回来，我和你奶奶……会多孤单啊！” “嗯……”谢冲总算答应了一声。 “所以，就算我的压力变大了，但是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我很开心。” 谢冲努力了好几次，嘴张开又闭上，他无法违心地说出“开心”两个字。回到家乡，他一点都不开心。 谢宏轩问道：“谢冲，你是不是看不起这座小城市” “不是看不起，只是不习惯。” “我去过不少地方，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来城。这里虽然不大，但是物产丰富，生活便利，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都特别善良，豪爽，实在。” 对少年谢冲来说，“人情味”尚且不足以成为衡量城市好坏的标准，他敷衍地点了点头：“嗯，但愿这是个好地方。” “这里啊是有名的水果之乡，到了春天，桃花、杏花、梨花、苹果花依次开放，整个城市就是一个大公园。夏天海风很凉爽，坐在巷子口，啃个西瓜，跟好朋友喝两盅小酒，那才叫生活！秋天嘛，秋高气爽，那天空，别提多漂亮了！更重要的是，一到八月十五，海货全都肥了，我敢保证你没吃过那么鲜的海鲜！冬天嘛……要难熬一些，这里是个有名的雪窝窝，大雪一下，就下到我的膝盖那么深……” 谢冲心想，爷爷上学时，一定是个写作文的高手。老人家徐徐地说着，谢冲面前就勾勒出了一幅美丽的画卷。他眯着眼睛，凝视着天空：“这里真的那么好吗” “不管好不好，你的根在这里。” 一阵风呼啸而过，谢冲的红围巾飘了起来，长长的流苏抚摸着他的脸颊，那是奶奶织的围巾，柔软暖和。谢冲再次仰望天空，他还不明白什么叫做“根”，但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以及遥远的亲切感。 第6章 摆摊的老师(上) 尽管堂哥对自己并不友好，但谢颖喜欢热闹，家里一下子多了三口人，她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再加上她又考了年级第一名，来开家长会的爷爷脸上倍有面子，谢颖简直要飞起来了。 学校在开家长会，孩子们都在打扫校园，那时已经是放假的状态了，男生们要么把扫帚当马骑，要么把扫帚当武器，打得不亦乐乎，操场上的尘土纷纷扬扬，男生们的疯狂惹来了女生们的种种嫌弃——哼！真是越打扫越脏！ 绝大多数女生都老老实实地打扫完了老师分配的区域，然后才聚在一起玩。谢颖前一天刚跟胡宝珠闹了别扭，今天二人又黏在一起了，要玩一会儿再回家。她俩夸张地演了一部姐妹情深的小短剧，抱在一起抹了眼泪，不知情的还以为二人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谁能想到呢，只不过是一个女孩踩脏了另一个女孩的鞋子，二人闹了点儿别扭而已。 她俩频频说着不舍的话，又要抹眼泪了。其实，她俩只是不在学校见面了，每天去少年宫排练，她俩还是能遇上的。小女孩的情感表达，就是这么夸张。 谢颖将一块巧克力塞到了胡宝珠的口袋里，那是妈妈去国外演出时给她带的，她平时舍不得吃。胡宝珠翻看着包装袋，一个字都不认得，她却像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夸张地大叫了起来。 作为回礼，她给了谢颖一包“唐僧肉”，又泪汪汪地说：“跟你的礼物相比，我的是不是太寒酸了” “不不不。”谢颖也夸张地湿了眼眶：“这是你最珍贵的东西啊！” “小颖，你真好！” 二人再一次相拥而泣，正在一旁玩弹珠游戏的华天龙频频作呕，飞快地跑开了。为了玩弹珠，男生们在地上挖了好多坑，每每看到那些坑，女生们也是一脸嫌弃。 男生们打纸包打得不亦乐乎。华天龙心里痒痒，随手撕了一本书，叠了一个很厚的纸包，立刻杀进了决赛圈。他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玩什么游戏都是高手。他玩得投入，跳着高，吹着牛，瞪大眼睛，高声喊道：“俺的纸包能把石头翻个个儿！” 这话引来了一阵嘘声，不过小男孩们都关注着这个拥有神奇力量的纸包。华天龙往纸包上面吐了好几口唾沫，铆足了力气，刚要打，结果一只手冷不丁地揪住了他的耳朵。 是教思想政治的教务处主任。 “华天龙！你咋把教材都撕了！！！” 华天龙挣扎了一番，好不容易挣脱了“魔爪”，半天想不出一个理由来，只能趁老师不注意，撒脚丫子就跑。学生跑，老师追，学生裤兜里的玻璃球叮叮当当地滚落了一路，老师来了一个高难度滑铲，跌倒在地，学生们都大笑了起来。 不过，笑过之后，华天龙被扭送到了办公室，他举着双手，一直站到了家长会散会。他的胳膊快要断了，愁眉苦脸地走出了办公室。不过，一看到同学在玩“撞拐子”的游戏，他又来了精神，飞快地加入了他们。上课铃响起，他还在掰着一条腿，亢奋地跟别人撞着。 谢颖和胡宝珠匆匆跑过，忍不住提醒道：“华天龙！最后一节课了！下课了再玩儿！” 华天龙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腿，朝教室飞奔而去，很快便超过了谢颖。在路过谢颖身边时，他还往她头上撒了一把碎纸屑，气得谢颖跺着脚骂：“真是恩将仇报！不该帮你的！” 学校要放寒假了，每个人都领了一本寒假作业，谢庆云叮嘱孩子们要按时完成作业，还要多看几本书，不要沉迷于看电视，书可比电视有意思多了。 “同学们，真正广阔的世界全都隐藏在书里，透过文字，你们可以尽情地想象，那是电视画面给不了你们的。所以，老师希望你们多读书，多整理读书笔记，明白了吗” “明——白——了！” 所有孩子都把声调拖得长长的，但真正能听进去的却没有几个。谢庆云的目光扫过所有学生，在看到汪浩川时，她欣慰地笑了笑。“汪浩川，下课之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华天龙和汪浩川是同桌，但两个人的性格和做派却完全相反。华天龙最烦去办公室了，通常是a老师喊他去办公室，但是他会被abcde老师随机召唤，然后又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一番，才能恢复自由。华天龙也纳闷，他就是爱睡觉爱说话爱打闹不爱写作业而已，老师们怎么会给他安插那么多罪名呢 但汪浩川就不一样了，他是所有老师的宠儿，他文静秀气——也正因为他有这股气质，所以很多男同学都笑话他，说他像个女孩子。他从来都不跟别人争吵，就算别人笑话他，他也和和气气的。他是班里最穷的学生之一，但是他的成绩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没有一次屈居第二。而且，他身上没有一丝穷酸相，破旧的衣服总是很整洁，头发是很整齐的板寸。他之所以能出落成这幅模样，那是因为他有个远近闻名的好姐姐。 散了班会，同学们都在欢呼，因为寒假正式开始了。汪浩川很听话地去找班主任，谢庆云从办公桌底下拿出一个纸盒子，说道：“这些书够不够你看的” 盒子里面装着五六本书，放在最上面的是《基督山伯爵》。汪浩川两眼放光，忍不住伸手抚摸：“老师，我真的可以拿回家看吗” “当然，本来就是给你看的。” “谢谢老师，看完之后我就还给你。” “嗯，不着急。”谢庆云说道：“这是我朋友寄过来的，他的书非常多，等你看完了，我再跟他借。” “谢谢你，谢老师。” “不用客气，有你这么爱学习的学生，也是老师的福气。”谢庆云说着，拉开抽屉，又拿出一本作文选集，说道：“年后有一次征文比赛，这是去年获奖作品合集，你参考一下，可以在假期中先练练手，写几篇文章，等开学之后我给你修改，改好了咱们就投稿。当然，你也可以在假期中找我，咱两家就隔着二十米。” 汪浩川拼命点头，激动地说道：“好的，谢老师，我一定好好写，争取拿奖！” “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也不要带着什么功利心去写。你做一件事，首先是因为你喜欢这件事，明白了吗” “明白了！” 第7章 摆摊的老师(下) 汪浩川抱着一摞书，欢快地走出了办公室。他性格沉稳内敛，哪怕心里充满了喜悦，他也只是嘴角向上扬着，眼睛比平常更亮。他琢磨着谢老师刚才说的话，心想，谢老师果真跟其他老师不一样，她永远不急不躁，温柔平和。 刚走进教室，高飞撞了过来，汪浩川急忙闪开，可是高飞的目标就是他，汪浩川被撞倒在讲台上，书洒得到处都是。他的屁股跌得生疼，可他顾不上，他急切地把书全给捡起来。高飞踩到了他的手，故作惊讶地叫嚷起来：“哎呀！你的脚硌着我的手了！好疼，好疼啊！” 说罢，他又发癫似地在讲台周围跳来跳去，跳得比兔子还要欢畅。他随意拿起一本书就往天上扔，汪浩川想从他手里抢过来，但是又抢不过他。他急得要命，那可是谢老师借给他的书，不能扔坏了啊！正在此时，路过的体育老师李成德大喝一声，才镇住了蹦得几近癫狂的高飞。 李成德颇有气势地喝道：“你再欺负同学，当心我告诉你家长。” 高飞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你就告呗！我爸还没走远，不过他可不认识你。” 李成德差点儿气得吐血。 高飞做了个鬼脸：“啊哈！别说家长了，就连学生都不一定认得体育老师啊！” 高飞领着他的随从呼啸着涌出了教室，李成德尴尬地挠了挠头，冲着学生的背影骂道：“小兔崽子们，你们别猖狂！总有一天，要让你们见识到我的厉害！” 可在学生听来，这番话没有任何震慑力，只有汪浩川对他表达了感谢：“李老师，谢谢你啊！” “没事。你的手怎么样” 手背被踩红了，几处手骨节渗出了血滴，汪浩川将手隐藏在背后，说道：“没什么事，一会儿就好了。” “他们就知道欺负同学，真该揍他们一顿！” 李成德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说完之后，他就背着手走了。他才二十出头，可是走路的姿势却像个四十多岁的大爷。学生们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怎么就变得那么沧桑。 收拾好了书包，打扫完教室的卫生，找了一捆绳子，把谢老师给的书捆好，汪浩川就准备回家了。他跟华天龙同路，在回去的路上，华天龙气愤地说道：“高飞为什么总跟你过不去” “嗯……”汪浩川仰头沉思了一会儿，搪塞道：“大概……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真正的理由，他不想告诉华天龙。 华天龙还在生着气：“高飞他们就会欺软怕硬！如果那时候我在教室，肯定要打他们一顿！你也太好脾气了，他们才一次又一次地欺负你！” 那时华天龙就在教室外面，要是他想给好朋友解围，那是完全可以的。但是他没有冲上来，而是灰溜溜地逃走了。汪浩川全看在眼里，但是没有点破，而是微笑着说道：“李老师是你喊过来的吧” “唔……”承认也不好，不承认也不好，华天龙支支吾吾地说道：“李老师什么都管不了，学生都不怕他。” 下了班的李老师正站在儒林街南边的入口，把自行车停好，将摆摊的东西全都摆了出来。华天龙伸长脖子，说道：“李老师今天好像卖瓜子！等等，哦哦……还有头花！” 李老师做各种各样的小生意，昨天卖瓜子糖果，前天卖小米糕，反正几样东西轮换着卖，可能是哪样卖钱就卖哪样。 “快过年了，老师还没有发工资。从去年开始，老师的工资总是拖。”华天龙像大人一样叹气：“听谢颖的爷爷说，谢老师也很久都没有发过工资了，他想让谢老师转行，但是谢老师不答应。” “转行”汪浩川心里一惊，要是谢老师走了，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老师呢 李老师摆摊没有任何包袱，天气太冷了，他抄着两只手，在原地跺着脚，吆喝起来跟普通的小商贩没有区别，别人揶揄两句，他也不在乎。 周明理骑着自行车过来了，在巷子口停了下来，阴沉着脸，说道：“李成德，你是故意在这里摆摊，故意让我难堪是吧” “哟，周校长！你好！请问需要点儿什么” “你少跟我嬉皮笑脸！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故意让我看见，让我不好过，是不是” 李成德依旧嬉皮笑脸：“这里的生意好，我才来的。我现在只考虑自己的生计，至于校长的面子，抱歉，我可顾不上！” 周明理说道：“实不相瞒，我也很长时间都没有发工资了。” “是是是，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李成德随便敷衍着，看到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女学生，他就招呼两声，可是半天都没有招揽到一个顾客。他不免有些急躁，说道：“我听说，教务处秦主任跟亲戚承包养鸡场去了，另一个体育老师跟家人一起卖菜去了。你看，谁都得找条出路，大过年的，都得赚点儿钱啊！” 周明理很是尴尬：“可人家也没有当着我这个校长的面摆摊。” “那行，明天我就换地方——不，现在我就换地方。”李成德很潇洒地甩了甩头，一脚蹬开自行车，可是一抬起脚来，众人便能看到了那双已经开了胶的棉鞋。 周明理不忍心看，叹道：“你还是个本科毕业，按理说应该是天之骄子，可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要是别人看到了，又要说读书没用了。” “不用别人说，我自己都怀疑读书有没有用了。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对我来说，赚钱才是最要紧的。我不像你们，我妈只能靠我养活。我又是个普通老师，没权没势，要不来钱！” 这一番话，颇有些责怪校长的意味。说完之后，李成德低着头，推起了自行车，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周明理喊住了他：“我不是想赶你走，只是看到你，我心里也不好受。你给我拿十块钱的东西——不要瓜子，要头绳和头花，我给邻居家的小孩分一分。” 如果李成德是个有骨气的人，他会很傲气地推着车子走，但贫穷侵蚀了他的骨头，好不容易开了张，他恭敬地接过钱，挑了几个（在他看来）很好看的发卡和头花，装进了塑料袋里，递给了周明理：“校长，您拿好了！谢谢您啊！” 周明理依旧叹气，拿着袋子走了。李成德沉思了片刻——难道，真的不该在这里摆摊不该让校长为难 还是走吧！ 在他离开之前，又有两单生意找上门来。华天龙财大气粗地掏出了两个一块钱的硬币，豪爽地称了两块钱的瓜子。而汪浩川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五角钱的纸币，递给李成德：“李老师，我想买两个发卡。” “唔……你一个男生，买发卡干嘛” “给我姐买的。” 李成德不想卖给他。汪浩川的家境很差，这几乎是所有老师都知道的事实，这五角钱肯定是他很珍惜的零花钱。他的姐姐汪静怡又是个短头发，根本用不着发卡。 李成德很清楚，汪浩川为什么要照顾他的生意。他很想说，刚才在学校里帮了他，那只是老师应该做的，不必感谢，更不用放在心上。可汪浩川不言不语，那双眼睛却像说了很多话——老师，拿着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李成德接过钱，给他拿了一个发卡，又找了三毛钱，往他手里一塞，说道：“别乱花钱，给你姐买一个就足够了！” 第8章 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 汪浩川确实穷得叮当响，买发卡纯粹是为了照顾李老师的生意。如果买两个，可以给姐姐一个，再给谢颖一个，现在手里只有一个的话……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那就只好给小颖了。” “天龙！浩川！” 是谢宏轩的声音。汪浩川急忙把发卡藏在了身后，这才回过了头。谢宏轩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年，汪浩川觉得他眼熟，但又想不起来。 谢宏轩热情地介绍道：“你们认识一下，他是小颖的堂哥，叫谢冲，刚回到来城，等寒假结束，你们就是同学了。” “同学！”华天龙绕着谢冲转了一圈，夸张地大喊：“我看他得上初中了吧” 汪浩川打量着少年，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他和华天龙的个头都不算矮，在班里算中等偏上，可即便如此，少年还是比他俩高了将近一头。 “我记得谢冲，在几年前，他回来过一次。”汪浩川腼腆地说道：“不过，那时候你长得没这么大。我们说的话，你听不懂；你说的广东话，我们也听不懂。” 华天龙一拍脑门，说道：“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次你回来，连普通话都不会说，个子也没有这么高……这几年你吃了什么营养品啊怎么跟猪吃饲料一样……” 汪浩川用一阵咳嗽打断了华天龙的话，要是任由他说下去，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汪浩川性格腼腆，但是他小大人一般伸出手，说道：“你好啊，欢迎你回来。” 谢冲冷冷地看了一眼，很敷衍地碰了一下手。 华天龙喋喋不休地问道：“你是不是只会说广东话我们说的话你能听明白吗广州离这里很远吧你怎么回来了呢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如果你到我们学校读书，你一定告诉我啊！在学校里有什么事，你知会我一声，我是老大，手下一群小弟，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能给你摆平……” 他一口气说完一大串，谢冲也只是冷笑了两声。从刚才握手开始，汪浩川就一直觉得不太舒服，这个谢冲也太高傲了！在大城市生活过，优越感就那么强吗 “行啦行啦！”谢宏轩乐呵呵地说道：“谢冲刚回来，的确不适应北方的生活，以后你们就是朋友了，在学校互相有个照应，我也就放心啦！” 我才不需要这样的照应。 谢冲十分不屑。不过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双手插兜，酷酷地站在那里。 虽是同龄人，但是他们的形象差别很大。两个来城小男孩都穿着厚厚的棉服，戴着脏兮兮的套袖。他们生活在东部沿海，脸上却有红彤彤的高原红。他们应该是不擦润肤露的，要不他们的脸不会被风吹得干巴巴的。 谢冲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版型挺括，帅气十足。他发誓自己绝对不会穿得像他们那样臃肿，绝对不会戴那种土里土气的套袖。幸亏妈妈从他小时候就给他养成了“擦香香”的好习惯，他每天都往脸上抹孩儿面。所以，他的脸不会皱，也不会出现“高原红”。 总之，少年谢冲又一次下定决心，他绝对不会变成他们那样。 谢颖坐在姑妈的自行车后座上，看到亲人朋友，她欢快地跳了下来。华天龙异常兴奋，又打起了机关枪：“小颖，你饿不饿我妈今天炸了萝卜丸子，炖了两个大猪蹄，到我家吃去！前几天我表哥来我家，给我带了两盘新的游戏，你不是喜欢超级玛丽吗一起玩会儿呗！” 谢庆云严肃地说道：“华天龙，你一放假，就想着玩！你就考那么一点分数，你爸妈开家长会都抬不起头来，你可倒好，还没接受批评，就拉着小颖一起玩游戏！” 华天龙苦着脸说道：“谢老师！已经放假了，可以放松了！大人劳累了一天，可以看电视，喝小酒，打牌，下象棋……我们辛苦一个学期了，就不能放松一会儿” “呵！你辛苦你说说，怎么辛苦了！” …… 华天龙愣是没想起来。 谢庆云讲了一天的话，铁打的嗓子也受不了了，但是面对这个“问题学生”，她的教师之魂又燃烧了起来，“你睡觉累着了跟朋友打闹累着了还是不写作业累着了汪浩川累着了还有可能，你整天混日子，还好意思说累！……” 说了两三句，华天龙的眼神又放空了，谢老师的话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咒语，在他呆滞的目光里形成了一个个抽象的字符，在他面前纷乱地飞舞着。谢庆云很是无奈，疲倦地说道：“你看看，你就是这样，老师说多了，就变成耳旁风了，我说什么你都不在乎……就因为这样，你的成绩才一点儿起色都没有！你要是稍微用点儿心……” “姑！”谢颖打断了姑妈的做法，说道：“现在是在家门口，不是在学校！” “好吧……”谢庆云无奈地说道：“不管我多么苦口婆心，你们只会觉得烦。” “不烦不烦！……姑，我可以去天龙家玩一会儿吗” “去吧！”谢庆云说道：“吃晚饭之前一定要回来！不许在别人家里吃饭！” “好嘞！” 除去谢冲，其他三个孩子异口同声，欢呼雀跃。看着他们的背影，谢庆云也温柔地笑了。虽然她经常批评学生调皮、散漫、不认真，可是看到他们天真无邪的样子，她又特别欣慰。无忧无虑的童年，真的太美好了呀！ “咦谢冲，你不跟他们一起去吗” “不去了。”谢冲潇洒地甩了甩头，像个成熟的靓仔：“我早就不玩游戏机了，没劲。” 可是他的手指头在口袋里跳跃着，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也很想玩。 跑到了华天龙的家门口，谢颖回过头来，看着堂哥，欲言又止。昨天晚上她碰过钉子，被堂哥的冷漠伤得不轻，她才不要主动跟堂哥讲话！ 不过，看到堂哥孤单的样子，她又于心不忍：“哥！你要不要一起玩儿” 这是一个服软的大好机会，但谢冲还是高傲地昂起了头，转身便走了。 三个小孩子被谢冲给气到了。 汪浩川向来温顺得像只小白兔，但他也生气了，他不满地跟谢颖说道：“说实在的，我真的感觉……你堂哥看不起我们。” 华天龙故意大声嚷嚷，就是为了让谢冲听到：“不用感觉！他就是瞧不起人！哼！你们说说，什么眼看人低来着” “行啦！”谢颖刚才埋怨哥哥，现在又心软了：“他好歹是我们谢家人，你们不能这样说他。” “好吧。”华天龙乖乖闭嘴。 谢颖惆怅地说道：“我爷爷奶奶，还有我姑都跟我说，我堂哥也挺可怜的，他心情很不好。等过一段时间，他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应该会好很多吧” 华天龙说的话，谢冲全都听到了，他并没有很难过。他现在的心态就是看不起人，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如果有个人骂他一顿，他就可以骂回去，那样就痛快了。可是他没有这样的机会，这条胡同里的小孩子都不喜欢吵架。他失落地走回家去。 他想玩游戏，但他固执地认为，他跟这里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他不要跟他们一起玩。 第9章 讨薪(上) 散了会，回到家里，周明理始终静不下心来。 李成德说得对，周家家大业大，他不必指着那点死工资吃饭，但他是校长，学校里有那么多吃不上饭的老师，他能不愧疚吗 老师一次次来找他，他一次次做出解释——钱不是他发的，他在财政局和教育局之间来回跑，但人家不发，他没办法。 他努力过了，可他真的尽力了吗 他转来转去，还是不能心安理得地坐在家里。 赶在下班之前，他还要再跑一趟财政局。 因为来了太多次，财政局教科文处的朱科长都认识他了。周明理也认得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长得很漂亮，但喜欢用眼白看人。 在进她的办公室之前，周明理得先调整呼吸，告诉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他比朱科长大很多，资历也比她长很多，但在跟她打交道时，他总是频频败下阵来。 远远的，还没进办公室，周明理就听到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胡科长尖着嗓子大叫道：“你说你是语文老师，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吗东海镇中心小学不是市直学校，不归我管，你要钱，跟你们东海镇要去，别在我这里耍无赖，行吗” 跟她吵架的人同样不甘示弱，也大声吼了回去：“在东海撤镇的那一年，学校就改名了！是东海实验小学，不是东海镇中心小学！你这个当官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管它的名字是什么呢反正，发钱这事不归我管，跟你们当地财务局要去！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看门的是吃白饭的普通小老百姓都能闯进来” 听到最后一句话，周明理心脏骤然一停，差点儿没缓过来。 看来，吵架的人也被这话给伤着了，战斗力大打折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明理怒火攻心，快步走了过去，他要去给那个吵架的女孩子撑腰。 吵架的不是别人，居然是他的邻居谢庆云。 谢庆云穿着老旧的枣红色棉外套，围着黑色的围巾，穿一双黑色的棉鞋，站在那里，朴实得像是冬日里的一棵树；而她对面的朱科长穿着杏色羊毛衫，一条紧身牛仔裤，脚蹬一双锃亮的高筒皮靴，她还烫着精致的小卷，染着猩红色的指甲。恐怕整个来城都没有人比她更时髦了。 朱科长得意地说道：“你冲我发脾气，这是什么道理不过，你还年轻，我不怪你，请你搞清楚状况，以后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好吗” 谢庆云肩膀耸动，努力克制住哭声：“那你让我怎么办” “嗯” “就这半年，我已经有好几个同事辞职了。撑到现在的，都没钱过年了。那么多老教师，上有老，下有小，你让他们去乞讨吗” “我说……”朱科长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你们怎样，跟我没关系……” “你不是父母官吗你的百姓要饿死了，你怎么没关系” …… 咦 朱科长居然被问住了 她抿了抿嘴唇，不甘示弱：“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我管不了那么多。” “是吗刚才你还说，我这个小老百姓怎么闯进来的我还以为，你高不可攀呢。” 朱科长的脸色忽红忽白，她终于恼羞成怒：“你放假了，闲得没事，来跟我磨嘴皮子是吧我忙得很，没工夫跟你闲扯！你给我滚出去！” “不！今天要是要不到钱，我就不会走！” “那你就在这里吧！” 朱科长看也不看，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歌，翻看着文件，没有任何不自在。她小声嘀咕道：“来这里站着的又不是你一个，最后不都灰溜溜地走了吗” 她漫不经心地瞟了谢庆云一眼，这个年轻的老师土里土气，因为羞愤而涨红了脸，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朱科长又得意地笑了，这个小青年再怎么闹，也闹不过她。穷就穷呗，反正穷不到她身上。 被无视的痛苦笼罩着谢庆云，她依旧紧握双拳，快步走到朱科长身边。朱科长抬起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怎么着要打人” 谢庆云恨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如果她像二哥一样野蛮，那她就能出这口恶气了。 朱科长轻轻地摇头晃脑，说道：“别说你这个小姑娘了，就算比你更强壮的大汉，他们也不敢在这里动手。你敢打人，我就敢让你坐牢。你一坐牢，你的子子孙孙就会被你祸害，你自己掂量吧！” 血液全都涌向了头顶，谢庆云的眼前模糊起来，四周的声音也变得扭曲而怪异，谢庆云像处在另一个世界，她的身体不受意志的控制。她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她忍不住抬起了胳膊…… “谢老师！” 周明理及时冲了过来，叫醒了被冲动蛊惑的谢庆云。谢庆云看到了亲人，眼含泪花，所有的委屈都梗在了喉咙：“周老师……” 周明理也气得心口疼，质问道：“胡科长，我就问你，拨到东海镇的钱，过不过你的手” “这是机密。” 一句冷冰冰的回答，让周明理差点儿吐出血来。“胡科长！咱旁边的黄县，老师的工资都是按时发的！别说黄县了，阳县是咱鲁省最穷的县，可人家县里从来都没有拖欠老师工资！咱们来城好歹是个经济强市，怎么专门欺负老师呢” 胡科长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你就去阳县。又没人拦你。” 周明理捂住了胸口，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谢庆云顾不上生气，连忙问道：“周老师，您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周明理直起腰来，倔强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教师工资的拨款去了哪里，你总得说清楚。” “这是机密。” …… 噗…… 周明理和谢庆云双双在心里吐血。 “你们呢，愿意在这里等，就在这里等。现在下班了，我要去学微机了。”胡科长莞尔一笑，穿上外套，施施然地走了。 谢庆云追了上去，高喊着“你回来”，却被周明理给拦了回来。谢庆云怒道：“周老师，就这么让她走了” 不然呢 谢庆云绝望地蹲在地上，把头埋在了臂弯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她的哭声穿透了厚厚的墙壁，换来了一声声同情的叹息。 但是，她还是没拿到钱。 第10章 讨薪(下) 谢庆云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了哭声。和周明理一起，推着自行车，缓慢地朝家的方向走去。平时活泼的她一言不发，周明理问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谢庆云闷闷地说道：“不。别人都怨你，可我知道，你费了很多心思。我一点儿都不怪你。” “难啊！”周明理直叹气：“我也不想忍，可如果不忍耐，得罪了人，我们学校以后的工作就更难开展了。”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你是领导，你有你的难处。可我跟你不一样，我只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我亲自来闹了一场。” “你这个姑娘，从小就有主见。你就不怕得罪领导，以后他们给你穿小鞋” “不怕。一来，那位朱科长只是个个例，并不是所有领导都像她那样；二来，反正我的日子艰难，说不定，年后我就得转行了。”一提到“转行”，谢庆云就心口疼：“虽然……我舍不得我的学生。” 想到这些，周明理也很惆怅。但是他也知道年轻老师的难处，他没脸强留她。 “庆云，刚才我之所以没有发火，也是有顾虑的。你侄子上学，我还得托人，咱们不能在那里闹得太难看了。” “……嗯，谢谢你，周老师。你原本可以不管这些的……” “我怎么能不管我是校长，老师吃不上饭，我不着急吗——话说回来，如果你真的不当老师了，那你想做什么呢现在有打算吗” 谢庆云轻轻摇头。“要是我大哥还在，家里就多了一个拿主意的人，我也不会这么茫然了。” 如果大哥还活着，她大概会追随大哥的脚步，当一名光荣的女兵。但是造化弄人，她只上了一个普通的师专，然后当了一个普通的小学教师。 当老师原本不是她的梦想，不过，她做事认真，当了几年教师，她越来越离不开那群可爱的孩子了。而且，教书育人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她渐渐喜欢上了跟孩子们一起成长的感觉，孩子们也喜欢大姐姐一样的谢老师。 谢庆云心里很乱，她拜托周明理，今天她大闹财政局一事，一定要对她的父母保密。她在父母面前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来，让父母误以为她对工资没有那么在意。实际上，她焦虑得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 “周老师，我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还要照顾小颖，接的活远远没有以前那么多了。我爸快六十了，还得把自己当个青壮劳力，每天都很辛苦……前年我爸生了一场病，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有存款，那我们家应该挺艰难的。现在二哥一家也回来了，他们家还出了那么大的事，到处都需要用钱。所以，我的工资拿不到手，我很愧疚……” “唉，你这么说，我更不好受了。我会对你爸妈保密的，如果你家实在缺钱，你只管跟我说。我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但存款还是有的。” “嗯。” 谢庆云嘴上答应了，但她不可能跟周明理借钱。家里还没有困难到需要借钱的地步，更重要的是，谢冲上学还得麻烦他，她怎么好意思再跟他要钱呢 华灯初上，一个身影蜷缩在巷子口。“李成德”谢庆云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呢” “唔，我找校长有点儿事。” 谢庆云抢先解释了一通：“李老师，我和周校长刚从财政局回来……你千万别再埋怨校长了，为了老师们的工资，他跑了好多趟了，不是他不尽心，而是真的没办法……” “我知道……”李成德红着脸说道：“校长，下午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跟你道歉。” “没事。本来……我就对不起你们。” 谢庆云在场，李成德欲言又止，周明理便招呼他到自己家里。李成德站在周家门口，迈不进去，也开不了口。 “你在这里等我。”周明理说道：“我把东西放下，一起去吃饭。” 周明理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信封。他将信封塞到李成德手里，说道：“这里面是一千块钱，回去告诉你妈，就说先发了两个月的工资。” “可是……” “别可是了，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借钱吗” 李成德脸颊发烫。借钱的第一步，就是抛开自尊心。如果不是被逼到没办法了，谁也不愿开口借钱。 周明理把信封塞到了李成德的口袋里，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大财主，但偶尔接济你一下，还是可以的。要是这个年还过不去，你告诉我，我再想办法。” 李成德捂住脸颊，蹲在地上，沮丧地说道：“周老师，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混成这幅样子。” “人生没有定数，你只是暂时不走运。再坚持坚持，你会大有作为的。” “我不敢那样想。我只求能拿到工资，跟我妈安心过日子。” “成德，你不要灰心丧气。你从小就比别的同学认真，脑子聪明，又肯努力。我就说，你肯定会考上大学，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我教过的学生比你吃过的馒头都多，我看人不会看走眼的。一个聪明又肯努力的人，这辈子都不会过得太差，千万不要被暂时的挫折打倒。” 李成德终于露出了笑容：“周老师，从小到大，就数你给我的鼓励最多。” “因为你是我的得意门生嘛！你也没让我失望过。” “周老师，谢谢您。”李成德感激地说道：“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我妈老毛病又犯了，老是说血管发热，在家门口的诊所输了几天液，也不见好转。我想带她去大医院看看，可是家里确实没有钱了，也不好意思再跟亲戚朋友借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行了，你不用跟我解释。如果不了解你的为人，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把钱借给你。你呀，就是太孝顺了！要是你大学毕业就留在省城工作，现在肯定有大出息了！” “可是那样，就不能照顾我妈了……” 师生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李成德拒绝了恩师一起吃饭的邀请，执意回了家。他把自行车停在了儒林街南边入口，没想到，谢庆云在那里等他。 谢庆云一言不发，将一张青色的纸币塞到他的手里。李成德坚决不要，谢庆云却比他更坚决：“如果是别的事，我就不管了。可是我刚才听到了，你要带着你妈妈去看病。我本来打算用这一百块钱给小颖买身新衣服的，不过……她也知道我很久没发钱了，就算我不买，她也不会怪我的。” “云姐……” “哎呀，别婆婆妈妈的了！”谢庆云“不耐烦”地将他推走了：“又不是什么巨款，你赶紧收下吧！我走了！再见！” 那张一百块钱的纸币上，还留有谢庆云的体温，可她已经飞快地走了。她的背影，连同她的豪爽、仗义，都深深地留在了李成德的脑海中。 第11章 爱唱歌的小女孩 别人都说，谢庆云就像谢颖的妈妈一样。谢颖不同意这个说法：“她怎么能像我的妈妈呢她明明比我妈更像妈妈！” 距离演出还有几天，谢颖每天都要去少年宫排练。放了寒假之后，谢庆云主动承担起了接送的工作。她督促谢颖管理好自己的体态，身为合唱团的领唱，一定要身姿挺拔，气质出众，这样才能让观众看得舒服。 不仅如此，她还做了种种防护措施。每天把谢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些衣服像是一层层盔甲，寒气和病毒被死死地挡在外面，绝对不可能侵入到谢颖的体内；除了让谢颖多喝水，她每天都要煮一碗冰糖雪梨，给谢颖润嗓子。 她格外看重谢颖的这次演出，她不能让谢颖生病，也不能让谢颖的嗓子出问题。谢颖笑嘻嘻地说：“你的学生说，你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平常心，平常心！谁能想到呢，一个演出就让你这么紧张。” 谢庆云给侄女戴好围脖，说道：“我经常说‘平常心’，但那并不意味着不努力啊！再说了，我的教学成绩可是有目共睹的，哪次不是年级第一” 因为要去少年宫排练，谢颖的假期生活反而更加忙碌。早上她匆匆喝了一碗粥，被奶奶追到门口，她只得吞下了一个鸡蛋，噎得直翻白眼。爷爷手忙脚乱地端来一杯水，这才救了她的命。 老两口互相埋怨了一场，直到谢颖走了，冯奶奶还意犹未尽地数落老伴：“你就是磨叽！一辈子都磨叽！煮个蛋都费半天功夫！要是你能快点儿，不那么磨蹭，小颖就不会被噎着了！” “好男不跟女斗！”谢宏轩甩下这一句话，背着手，慢慢走回了屋里。 “家里没有红小豆了！你快去买点儿回来！今天泡一天，明天做豆饽饽！” “还没过小年，做什么豆饽饽！现在做了，能放到过年吗” “老二一家回来了，做给他们吃啊！我让你买什么，你就买什么，听见了没” 谢宏轩不作声，端着他的大瓷缸子漱口，故意把“呸”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可他不敢接受老伴的凝视，一会儿就去早市把红豆买回来了。 谢冲蹲在炕上，从窗户里看着鸡飞狗跳的一幕幕，他说不出的羡慕。在广州，他的生活也是紧张忙碌的，但是他很享受那种生活。现在他太闲了，像个废柴一样。他心灰意冷，懒懒地躺在了炕上。 谢庆收也跟儿子一样蹲着，父子俩就连背影也是同款的。儿子躺下了，他也躺下了。 太闲了，要做点什么好呢 “最近太阳神队有比赛吗”谢庆收没话找话。 “有比赛又怎么样反正，那也跟我没关系了。”谢冲沮丧地说道：“太阳神俱乐部刚刚成立，我还想加入少年队来着，我同学都知道了，可是……唉！他们肯定都在笑话我。” “不去正好。”谢庆收硬着心肠说道：“我不想让你当职业运动员。足球嘛，当个兴趣爱好就行了！” 谢冲最不爱听这样的话，他跳下炕，再也不想跟爸爸说话了。 坐上了姑妈的自行车，谢颖“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她在开嗓子。从上幼儿园大班开始，她就显露出了唱歌的天赋，她虽然年纪小，但唱歌不跑掉，节奏感很好，嗓音清亮，很早就被选拔到了“小百灵合唱团”，有演出任务的时候，每天都要去少年宫排练。 谢庆云的力气远不如父亲那样大，她骑车很费劲。几年前这里刚刚从“镇”升级成“街道”，目前只有两趟公交车，从谢家到少年宫并没有直达的车，谢颖也就不可能坐公交车出行。她尚且年幼，步行的话太远了，而且不安全。所以，不管再怎么辛苦，谢家人总是坚持接送，风雨无阻。 这是谢颖第一次担当领唱，她在老师面前表现得很大方，但实际上，她很紧张。她想好好表现，想让妈妈知道，爷爷奶奶一家人都在很用心地培养她，她很优秀。 一想到这些，她就更加紧张，生怕自己出错。 “姑，你昨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晚饭没吃，觉也没睡好。” “唔……没什么。”谢庆云只想默默地抗下压力和焦虑，没想到侄女还是知道了。 “是不是因为没发工资，心情不好” “……别乱说。咱家不缺钱，我没那么发愁。不发工资，我不买衣服就是了。” “你不用瞒我了。你偷偷哭了好几次，我都知道呢！姑，现在我还小，帮不上什么忙。等我长大了，我赚很多很多钱，每个月都给你钱，你就不会为钱发愁了。” 谢庆云鼻头一酸，差点落泪。 这个小不点儿，怎么那么懂事呢 谢颖说道：“我们排练过很多歌，我最喜欢的一首是《小鸟，小鸟》，老师说，我唱那首歌最好听。姑，你想听吗” “那你就唱给我听呗！” 谢颖果真唱了起来，清脆嘹亮的嗓音回荡在清晨的马路上，她的两只脚荡来荡去，像小鸟一样欢快：“爱春天爱阳光，爱湖水爱花香，小鸟小鸟我的好朋友，让我们一起飞翔歌唱，一起飞翔一起歌唱！” 唱歌的谢颖果真像只快乐的百灵鸟一样。谢庆云的心情非常沉重，还好侄女会唱歌，只要跟侄女在一起，她就会被侄女的歌声感染，也变得欢快起来。 到了少年宫，谢庆云叮嘱道：“小颖，我要到别人家做家教，你唱完歌之后就在这里乖乖等我。要是饿了，就去小卖部买根火腿肠吃，好不好但是过马路得小心，一定当心车！” “嗯。姑，你不跟于老师打声招呼吗” “不了，今天没时间了，我得走了。” “可是……姑，都放寒假了，你不能休息几天吗” “快过年了，得想办法赚点儿钱啊！” 最近一段时间，姑妈的眉头时常皱在一起。在谢颖印象里，姑妈一直都是活泼开朗的少女，她怎么会这么惆怅呢 姑姑自尊心很强，她匆匆走了，不给谢颖询问的时间。只要不被询问，那她就不会露出狼狈的一面。谢颖心事重重地进了教室，直到音乐响起，她才进入了唱歌的状态。 朱方亭也在合唱团里面，她的音域很窄，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有她在的那一组，声音总是不和谐。于老师很头疼，但是她一直在忍，不敢轻易对朱方亭发火，更别提把她从合唱团开除了。朱方亭不是通过选拔进来的，孩子们经常在背后议论她，在合唱团里，她几乎没有朋友。 谢颖不是很喜欢她。从幼儿园开始，她俩就是同学，现在也是一个班。别人调侃她俩有缘分，可是谢颖不想要这样的缘分。在合唱团，她会主动跟朱方亭打招呼，但也仅仅限于打招呼而已，她们没有更深的交流。 朱方亭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在幼儿园的集体生活中，她也把自己当成万众瞩目般的存在。她看上的玩具都是她的，不允许别人玩。实际上也没有多少小朋友跟她玩。她霸占了一堆玩具之后，小朋友们不理睬她，她一个人玩没意思，又不声不响地混入人群中，装作人缘很好的样子。 在这次期末考试中，谢颖考了年级第一名。朱方亭坐在座位上整理书，看到谢颖，故意大声说：“要是我考试的时候不感冒，我也能考第一名。” 谢颖正在卖力地打扫卫生，听到了这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恶语相向，而是装作没听到，继续打扫卫生。就算朱方亭真有考年级第一的实力，她也不害怕。 排练了一会儿，于老师喊了停，小朋友们得以休息片刻。谢颖冲出教室，想去看看好朋友胡宝珠，哪怕就是一晚上没见，她也想朋友想得不行。 没想到，在楼梯的拐角，她听到了于老师的声音。于老师很坚决地说道：“不行的，领唱是很早之前就定下来的，那个孩子很有天赋，水平也很高，不可能把她换下来的。” 换领唱！ 谢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继续听了下去。 对面的女人穿着一件猩红色的大衣，烫了满头的小卷，贵气而又时髦。谢颖认得她，她是朱方亭的妈妈，刚去学校开过家长会。 女人提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布袋子，说道：“于老师，这是俺家那口子去韩国带回来的化妆品。韩国跟咱们国家刚刚建交，就要在来城投资办厂了。俺家那口子上个月刚去出了趟差，带回来很多化妆品，我用着确实好，你先拿回去用。” “不要这样。”于老师客气而又冷漠地拒绝了：“孩子的事，我自然会上心的，您就不用额外送我东西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会收的。” 女人讪讪地，手继续伸着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于老师继续说道：“小百灵合唱团的口碑一直很好，我们选领唱的标准也很严格，不是最优秀的孩子，那是不可能站到领唱的位置上的。这次演出很重要，孩子们排练了很久了，我们更不可能临时换人了——很快就要上课了，我先走了，您慢走。” 女人面子上挂不住，表情很难看。于老师走过来，一眼看到了谢颖。想起刚才的对话，她内心不安，问道：“谢颖，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我上厕所……” “哦哦，那快点儿去吧！还得抓紧时间排练呢。” 谢颖满腹心事，没法管理自己的表情。于老师心里也不好受，她又不能说太多，便拍了拍谢颖的肩膀，说道：“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领唱只有你一个，你要给我争气，听到了没” 这话无疑是最有效的定心丸，谢颖重重地点头：“于老师，我一定会给你争气的！” 第12章 鬼祟 “要是朱方亭敢抢你领唱的位置，我会一辈子都瞧不起她的。” 说话的是胡宝珠，她没有换下练功服，而是直接套上了厚厚的棉衣棉裤，她本来就长得胖胖的，穿了那么多衣服，更是圆润得像一个球。因为脸上的肉多，原本大大的眼睛倒显得有几分细长。她皮肤白皙，头发又长又多。乍一看，她一点都不像练舞蹈的，但她却是舞蹈班里面最灵活的小朋友。 “于老师说了，不会把我换下来的。”谢颖天真地说道：“只要于老师不肯换我，应该就没事了吧” “那可不一定，于老师只是教声乐的，她上面还有领导呢！” 胡宝珠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社会人，听了她的话，谢颖又笑不出来了。胡宝珠拍了拍她的肩膀，豪气地说道：“小颖，还有我呢！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谢颖又露出笑容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板巧克力，说道：“这是我妈寄过来的，连我哥我都不给，专门留了一块给你。” 胡宝珠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刚要吃，谢颖却抓住了她的手，硬生生地将巧克力放在了好朋友的口袋里：“老师不是老让你减肥吗要是被她发现了，你又得挨骂！” 胡宝珠嘿嘿笑了，压低嗓音，悄声说道：“那我就回家再吃！” 二人收拾好了书包，准备再去小卖部买零食吃。两个小姐妹挽着胳膊，谢颖毫不留情地将高傲、自大、又没有礼貌的表哥给吐槽了一顿。胡宝珠虽然不认识谢冲，但是顺着好姐妹的心意，也把他批判了一顿：“真是太过分了！你爷爷奶奶都是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任性的孙子呢” “现在全家都让着他，包括我！”谢颖叹气道：“他们都说，我堂哥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所以才变成这样，他以前是个很好的小孩。” “你以前不是见过他吗那时候他怎么样” “上次他回来，家里正在翻修房子，他住在宾馆里，没怎么回家。”谢颖眨眨眼睛，说道：“好像……他确实不坏。他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也不像现在这样，浑身都是毛病，不管我们干什么他都挑刺。” “那……他回到来城，都受了什么委屈呢” …… 谢颖惭愧地说道：“你还真把我给问住了，我只知道他特别喜欢踢足球，现在不踢了，他特别难过。” 胡宝珠煞有其事地分析道：“你看，你对你哥也不了解嘛！说不定他真的放弃了很多东西，那样的话……他发脾气也是正常的。” 谢颖脸红了：“他虽然是我哥，可我跟他相处的时间连半个月都不到。我家没有电话，二叔二婶也不经常写信，所以我对堂哥都没什么印象……我只知道他喜欢踢足球，学习成绩不错。现在住在一起了，我会了解他的。也有可能，在我了解了之后，他就不那么可恶了。” 胡宝珠点了点头，说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哥哥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哎呀，你真会夸人！不过，我二叔一家是没有地方去，不得已才回老家的，他们觉得很丢人，不希望别人知道，所以你要给我保密。”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可是谢颖没想到，二叔的行踪是他自己暴露的。 谢庆云临时有事，托人给家里带了个口信，让家人代替她接谢颖回家。所以，谢颖一走到少年宫外面，就看到了胡子拉碴的二叔。 谢庆收不想来，要是被熟人认出来，熟人肯定会问东问西，让他很尴尬。他把自行车停在离少年宫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估摸着侄女的排练快要结束了，才悄悄地走近了。他弓着腰，低着头，用围巾遮住了脸庞，只露着两个眼睛在外面，神态颇有几分鬼祟。 可即便如此，谢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二叔，她兴奋地冲二叔挥了挥手，刚要喊他，二叔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摇了摇头。谢颖心领神会，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谢庆收想拉着侄女赶紧走，可是在他触碰到侄女的小手之前，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紧接着，一声苍老的大喝从身后传来：“你是谁” 目光纷纷聚焦过来，谢庆收瑟瑟发抖，可他不敢回头，他不想被别人认出来。 可是那双大手却执拗地把他掰了回来，那人严肃地说道：“你是不是来偷小孩的” 谢庆收见那人有几分面熟，便躲闪着对方的眼神，说道：“我明明是来接孩子的。” 谢颖也跑了过来，脆生生地说道：“爷爷，他是来接我的。” 原来那位老人正是胡宝珠的爷爷，也是父亲的老同事，怪不得谢庆收觉得面熟。胡老人将信将疑：“小颖，你确定这是你的家人” “嗯！这是我二叔。” 此言一出，谢庆收又收获了一波关注。如果他大大方方地来，众人倒不至于如此议论纷纷；但是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却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不跟众人打招呼，还恨不得将自己隐藏起来，这就奇怪了。 谢颖灵机一动，说道：“我二叔刚从广州回来，不适应这里的天气，他得了重感冒，害怕传染给别人，才把自己给捂起来的。” 谢庆收顿时双眼放光，差点感激涕零，又对谢颖表达了赞赏，那表情仿佛在说——不愧是我的侄女，你可真是个小精灵鬼！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往后退让了一些，谢庆收陪着笑，点头哈腰，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说着“改天再跟各位打招呼，今天对不住了”，便拉着侄女的手，匆匆逃离了人群。 二叔骑自行车是最有力气的，他弓着腰，呼哧呼哧，比爷爷骑得都快。谢颖甩着两只脚，欢快地说道：“二叔！这是你第一次来接我！” “……嗯！” “我以为你不想出门，不愿意来接我。” 谢庆收被说中了心事，只能尴尬地掩饰：“哪里的话，你是全家人的小公主！接公主回家，那是我的荣幸！” 谢颖笑道：“大老板当我的司机，也是我的荣幸。” …… 谢颖轻轻挠着二叔的背，诚恳地说道：“二叔，你以前能当上大老板，以后也能当！” “……谢谢你啊，小颖。这么多天以来，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这些话的。” 谢庆收鼻子发酸。自从工厂起火之后，他就过得浑浑噩噩，一家人从富翁沦落成了无家可归的穷人，他怀疑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可他确实灰头土脸地回了老家，他确实……再也不是大老板了。 “二叔，爷爷虽然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但是你没回来的时候，他经常跟别人夸你。” “是吗我不信。” 谢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你不是给他带了一些酒回来吗他都舍不得喝。尤其是那瓶人头马xo，他是去年打开的，现在还没有喝完。每次他请客，他都会给客人尝一点，然后就把酒给藏起来了，谁要都不给。他说，那是老二从香港带回来的，可金贵呢！这么贵的酒，他舍不得喝。时间久了，亲戚朋友都知道他有一瓶‘爱咳嗽（xo）’了，也知道那是你从香港带回来的。” 一定是风太大了，要不然谢庆收怎么会眼角发酸呢他强忍着，不屑地说道：“哼！你爷爷就是个小气鬼！他有的是钱，可是连个茅房都舍不得修！连瓶酒都舍不得喝！” “可爷爷再怎么小气，不还是给了你一万块钱，让你去还债吗我都看到了。” 谢庆收无法反驳。老爷子舍不得修厕所，舍不得喝昂贵的洋酒，但是在儿子狼狈逃回来的第二天，他就从银行取了一万块钱。在把那一摞钱递给儿子的时候，他的确充满了不舍，但他还是将带着体温的钱给了儿子，让他回广东一趟，把事情处理好。就算这笔钱还不够，至少能抚慰人心，让员工们知道，老板并不是跑路了，而是筹钱去了。 谢庆收经常挨骂，作为三个孩子中的老二，他是挨父亲骂最多的那一个。被骂得狠了，他也想过远走高飞，一定要闯出一番天地来，让父亲刮目相看。可到头来，他还得“啃老”。要是没有父母的帮助，他们一家就活不下去。 “二叔，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广州你一定还会再回来吧” “嗯，就这几天，我一定会回来的。” 谢庆收的声音发飘。 他是不想回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广州太危险，他是不会留在老家躲风头的。如果有机会走，那他一定会走。但这个念头，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第13章 人情味 谢颖去少年宫排练之后，谢冲连个吵架的人都找不到。爸妈四处筹钱，他帮不上忙。快过年了，爷爷照例去乡下做义诊，特别忙碌，他不可能跟着一起去。奶奶做的针线活，他更帮不上忙。家里的电视只能收到几个台，看着看着，电视就会冒出一片雪花。 按照奶奶的建议，谢冲拍打了电视好几次。但是这个举动并没有震慑住电视，它依然好一阵，坏一阵，似乎是在嘲笑谢冲做出的种种努力。 谢冲不看电视了，继续坐在院子里发呆。年关将至，来家里取衣服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冯奶奶的老姐妹，两人结伴而来，她们穿着朴素，头上围着厚厚的围巾，胳膊上挂着一个篮子，典型的北方老太太装扮。 冯玉珍跟姐妹们寒暄了一番，奶奶们将篮子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都是些香肠、腊鱼之类的年货，她们都给谢颖买了一件（在谢冲看来）土得掉渣的衣服。冯奶奶推辞了半天，三个人差点儿吵起来，最后没办法，冯奶奶只得把东西收下了。 冯玉珍给她们做好了棉衣，让她们试一试。两个老太太脸上笑开了花，不停地称赞老姐妹的手艺，她们要付钱，冯玉珍佯装生气：“跟我谈钱太见外了吧” 客人一来，谢冲就躲回了堂屋里，随手拿了一本姑姑的书，其实他一点儿都看不进去，他竖起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几位奶奶聚在一起，讨论的都是准备年货的事情。谢冲在心里断定，那两个老人就是在占奶奶的便宜，别看她们拿来不少东西，可她俩的东西加起来，也不如奶奶做的一件棉衣贵。听家人说，若是奶奶做的棉衣拿到大商场去卖，一件至少能卖两百块钱。 谢冲不认识客人，也没有打招呼的念头，奶奶喊了他几声，他才硬着头皮跟客人问了好。两位奶奶争先恐后地握住了谢冲的手，用灼灼目光打量着他。谢冲很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再加上他断定这两位老人是在占奶奶的便宜，所以他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大姐，这就是老二家的儿子长得可真俊啊！”花头巾奶奶继续抚摸着谢冲的手，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大姐，我看这孩子不像老二，长得跟老大怪像的！” 红头巾奶奶用胳膊肘撞了老朋友一下，眼神充满了埋怨，仿佛在提醒她，不要在冯玉珍面前提起谢家老大。冯玉珍却不受什么影响，笑道：“老大老二是亲兄弟，他俩长得很像，而且……都长得怪好看的。他俩没结婚时，提亲的把我家门槛都要踩烂了。” 两位老太太找到了台阶下，忙不迭地说“就是就是”，赶紧把这个话题给翻篇了。花头巾奶奶依然握着谢冲的手，谢冲抽了几次，也没能抽出来。 花头巾奶奶热情地问道：“小孩，你多大了” “呃……刚过新年，我十一周岁了。” “哦哦，才十一，看着跟十五六一样。”花头巾奶奶称赞了几声，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冲。” “谢聪好名字！这孩子，看着就很聪明。” “谢冲！冲！” “可不是嘛，谢聪！你奶奶说过，你聪明得很！” “……冲！冲动的冲！冲！” 花头巾奶奶笑眯眯地重复道：“可不是嘛！聪！” 这里的方言没有翘舌音，谢冲费了半天劲，也没能给这位奶奶纠正发音。他无奈地说道：“我爸妈希望我有冲劲儿，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所以是个好名字啊！谢聪！” “是谢聪！” …… 谢冲终于被成功地带跑偏了，他也分不清了，自己的名字到底是“聪”还是“冲”。他心情不好，脸色也不好，可是两位老奶奶一点都不受影响，她们从口袋深处掏出了一方卷起来的手帕，将手帕打开，里面都是磨得有些褪色的零钱。她们每个人都拿了十块钱，递给了谢冲：“快拿着，买糖吃去！” …… 她们太过热情，而谢冲却傻傻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冯玉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阻拦，三个老太太拉拉扯扯，最后还是冯奶奶落败。 谢冲被动地收下了钱，甚至都忘了说声“谢谢”。他目送着两位老人离去，而自己的奶奶从“工作室”里拿出了几双鞋垫，拼命地追上她们。不一会儿，从胡同里又传来一阵好似吵架一般的争执声。最后，冯玉珍空着手回到了家，看样子她是把鞋垫全都送出去了，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谢冲还没有从这场文化冲击中回过神来，但是他很诚实地将手中的钱交给了奶奶。 冯玉珍没有收，“这是给你的钱，你收下就是了。” “可是我不认识她们，我不能收她们的钱……更何况，她们看起来都不像有钱人。” “嗯，她们是不富裕，不过她们是疼孩子的。她们给小颖买了衣服，不知道你在这里，就没给你买。但是来这里见到你了，所以就给了你一点零花钱。给就给了吧，这个人情我来还就行了。”冯奶奶踩着缝纫机，说道：“她们不认得字，不知道聪明的‘聪’和冲动的‘冲’是哪几个字，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 谢冲想起了爷爷说的“人情味”，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小城镇的“人情味”。两位老奶奶的神态，包着钱的手绢，还有她们离开时的样子，都印在了他心里。 自行车铃声在胡同里响起，冯玉珍立刻迎了出去，“应该是小颖回来了吧” 日子过得久了，冯玉珍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自家的自行车铃声。果不其然，谢颖欢快地跳进了家门。她手里还拍着一个足球，她将球交给奶奶，小声叮嘱道：“奶，这个球给我哥哥吧！” “哎哟，这是在哪儿买的球啊” 谢庆收推着自行车进来，接过话茬：“小颖路过一家文具店，说是要买圆珠笔，没想到她买了一个足球……她还不让我付钱，说是把储蓄罐的钱全都带在身上了。” 冯奶奶掂量着球，大声说道：“冲！快过来，你妹妹怕你无聊，特意给你买了一个足球。” 谁稀罕！ 谢冲没有一丝喜悦，机械地从奶奶手里接过球。那球毫无分量，比正常的足球小了一大圈，黑白格都没有印整齐，处处透露着廉价的气息。很明显，谢颖买的只是一个哄小孩子的玩具足球。 谢冲心想，这里的小孩子，大概都没见过真正的足球长什么样吧 谢颖生怕堂哥不喜欢，再出言嘲讽，便急忙跑进了东厢房。哪怕堂哥发脾气，她不在现场，也就不会太受伤。 谢冲掂量着那个玩具足球，哭笑不得——这丫头也真是有意思，被他伤了好几次，居然还不气馁，花光了储蓄罐里的钱，给他买了一个玩具足球 谢冲心中泛起微澜，却不肯说一声“谢谢”。但是谢颖却特别开心，从玻璃窗看出去，堂哥颠了两脚球，看来是接受了这份微不足道的礼物，她忍不住跳了起来！ 第14章 来自成年人的欺侮 谢颖的开心，到那天下午便戛然而止。 吃完午饭，睡了一会儿午觉，谢颖便主动要求二叔送她，谢庆收欣然应允。那天的阳光很好，风也不冷，一切都不像有坏事要发生。 还没开始排练，一位胖胖的中年男老师走了进来，谢颖认得他，他姓冯，大家都叫他冯老师。平时有领导过来参观，都是他陪着的。谢颖只知道这些，她不知道的是，少年宫的活动，也是他牵头组织的，他是少年宫的二把手。 冯老师说话声音很轻，轻浮且傲慢。而且他总是昂着头，用鼻孔看人。他说，于老师感冒了，为了不传染给学生，她暂时不来上课了，今天就由他负责排练。 谢颖她们唱了一遍，冯老师招了招手，让谢颖走到跟前，劈头盖脸地训斥道：“你是领唱，就唱这个水平” 众目睽睽之下，谢颖的脸红到了耳根，她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啊太差了！好几次抢拍了，声音也不够洪亮。你是领唱，得抓住观众的眼球。可是你长相不行，唱歌也不行，你怎么能站在领唱的位置上呢” 那是谢颖第一次被当众训斥，不对，不是训斥，而是贬低。她幼小的自尊心被一个大人狠狠地扔到了地上，被毫不留情地踩碾着。谢颖万分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无处可逃，无助地哭了起来。 冯老师并没有因为她流泪而心软，他抄着胳膊，语气轻飘而又软绵，比“气若游丝”多了几分傲气。“合唱团的学生都想当上领唱，你长得不好看，实力也不行……被老师批评两句，就哭个不停……你这么经不起批评，可见你们声乐老师对你管得很松。严师才能出高徒，你没有严师，你就不能取得进步。你啊，还是得多敲打敲打，你把领唱想得太轻松了，你根本就不珍惜这个位置……那个……朱方亭，你出来试试。” 孩子们一片哗然，但是冯老师昂着头，巡视了一圈，孩子们立刻安静了。他不言不语，可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是谁在起哄我非要把她找出来不可！ 朱方亭的神情混杂着惊讶和胆怯，她小声说道：“冯老师，我……从来都没有担任过领唱……” “让你试，你就试！不试怎么可能知道行不行呢——那个，你叫什么哦，谢颖啊，你去朱方亭的位置上站着。” 谢颖备受屈辱，她站在原地不动。冯老师再也不像刚才那么斯文了，他皱起眉头，喝道：“都在等你，你别浪费时间！” 在众目睽睽之下，谢颖每一步都迈得格外沉重。孩子们都用同情的眼光注视着她，这让她更加难过。伴奏声响了起来，谢颖的哭声越来越大，冯老师彻底失去了耐心，关掉了伴奏，指着人群中的谢颖，大声训斥：“谢颖，你存心想捣乱，是不是！仗着你爸死了，所有人都得宠着你，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能唱就留下，不能唱就滚！合唱团不差你一个！” 谢颖紧紧咬住了嘴唇，攥着的拳头微微发抖。她又气又急，但是她没有发脾气，更没有逃走，她倔强地抬起了头，死死地盯住了冯老师。她虽然乖巧，可一旦露出凶相，就连冯老师也有些胆怯。他本来就心虚，被谢颖一瞪，他更加语无伦次：“你敢这么瞪老师，真是没教养！” 这位冯老师，很擅长用最无力的嗓音，说最狠的话。 谢颖不作反驳，把这一刻所受的屈辱和不公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伴奏声再次响起，谢颖克制住了哭声，她并没有唱，只是跟着音乐对口型。 朱方亭第一次当领唱，唱得一塌糊涂，几个高年级的学生甚至捂嘴偷笑。冯老师却睁着眼睛说瞎话，带头鼓起了掌：“不错，真不错！大家看到了没有，主唱就应该这样，漂漂亮亮，大大方方，把观众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至于唱得好不好，那是后话。更何况你们都是小孩子，就算有点儿瑕疵，观众也是可以理解的。” 真是一派胡言！ 姓冯的又说道：“还有啊，你们知不知道晚会的节目都是录播的，如果你们唱得不好，后期可以配音，所以你们不用紧张，明白了吗” 谢颖鄙夷地想着——冯老师刚才还说，老师对她太松散了，可是他不知道，哪怕她只唱错一个音，于老师都会让她反复唱好几遍。练到最后，严格的于老师终于夸奖了谢颖，跟她说——谢颖的水平都可以进录音棚了。 冯老师草草地定下了朱方亭当领唱，他叉着腰，继续用那种斯文而又刻薄的语气嘲讽谢颖：“领唱一定要珍惜这个位置，哪怕是在排练，也要打扮得整洁漂亮，不要邋里邋遢，要不，就连老师都不愿意看你。” 朱方亭穿着红色毛衣，毛呢格子裙，还穿着一双闪亮的黑色小皮鞋，活脱脱的小公主模样。而谢颖还是穿着天蓝色的校服，戴着紫色的套袖。她承认自己打扮得并不漂亮，可她一点都不邋遢。她有一个做事利落的奶奶，她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 冯老师打压住了小女孩，得意地翘起了嘴角。“有些人，别仗着家里和老师有点儿关系，就得意洋洋，自命不凡！不能当领唱，就是不能！” 这句话依然是含沙射影地讽刺谢颖，因为谢颖的姑姑跟她的声乐老师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短短几分钟，谢颖的胸口插满了刀子。可是看到冯老师脸上那股隐藏不住的得意，她又燃起了一股斗志——她不能放弃，她一定要坚持到底。 她努力考第一名，努力当合唱团的领唱，都是为了在见到妈妈的那一刻，骄傲地将自己取得的成绩全都告诉她。妈妈一定会为她开心吧妈妈会给她什么奖励呢妈妈会发自肺腑地跟爷爷奶奶说，“你们辛苦了”吗 所以，她必须等到妈妈来。她一定要待在合唱团里。 第15章 委屈爆发 排练结束后，谢颖呆呆地收拾着书包，她的心脏千疮百孔，她的脸面已经丢到了大西洋，她的思绪在漫天飞。所有同学都走了，她还没有走。胡宝珠撞开了门，看到满脸泪水的小姐妹，她气得直跳脚。 “这么说来，是朱方亭的妈妈送礼，把你撤下来，把她安排到领唱的位置上” “大概……是这么回事吧。” “哼！朱方亭真是太可恶了！她偷谁的机会都行，就是不能偷你的……可是她居然偷了你的领唱位置，她没有良心！他们一家的良心都喂了狗！” “可是我不明白，冯老师只要说我唱得不好，把我撤下来，那就行了，他为什么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自从相识以来，胡宝珠第一次看到好姐妹哭得这么伤心。她从书包里拿出了卫生纸，细心地为好朋友擦去泪水。她骂了冯老师一顿，又说道：“我最讨厌这样的大人了，自己没什么本事，可欺负孩子的时候，他的本事比谁都厉害！” 谢颖急忙对她“嘘”了两声，说道：“你别大声嚷嚷，万一让别人听到了，你会倒霉的。” “你都哭成这样了，还担心我呢” “我已经当不成领唱了。”谢颖又哭了起来，像古早的偶像剧女主角一样，隐忍而又坚强地说道：“可你还得当领舞，你得完成我的梦想。宝珠，你一定！一定要挺住，要努力！” 胡宝珠心里一酸，抱着小姐妹哭了起来，两个女孩子随时随地都能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哭了一会儿，胡宝珠哽咽地说道：“如果我是你，我肯定指着鼻子骂那个老师一顿，就算我不在合唱团待了，我也不受这鸟气！” “好啦，你别说脏话了，要是被你爷爷听到了，他又要骂你了。”谢颖拍了拍脸颊，说道：“你也知道，我之所以留在合唱团，是为了在我妈面前好好表现。” “你妈又听不到。” 谢颖说道：“可是只要我参加了咱们县里的春节晚会，那我就算有出息了，也算为我爷爷奶奶争气了，我妈妈就不会对他们说三道四了，不会说他们不会培养孩子了。” 胡宝珠同情好朋友，默默为她擦着眼泪。就在前几天，谢颖亲眼目睹了朱方亭的妈妈来少年宫送礼，那位女士收买不了于老师，就从冯老师身上下手了 胡宝珠不服气地说道：“姓冯的肯定是收了礼，挤掉了于老师，撤下了你，让朱方亭上。如果去教育局告他，他就不能继续当老师了吧”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告他呀！” 也是。胡宝珠心烦意乱，踢着脚走路。要是看到姓冯的，她恨不得踢他一顿。 她俩走到少年宫外面。谢颖委屈满满，见到二叔，委屈成指数爆发，泣不成声，谢庆收干着急。是胡宝珠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侄女被无良老师欺负了，他身为东海镇赫赫有名的“拼命二郎谢二哥”，能咽得下这口气！ 呸！他娘的，老子离开东海镇这么多年，姓冯的是不是不知道我这号人物！老子今天让他见识见识！ 谢庆收是个火爆性子，二话不说，踹开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一脚踹出来一个洞。力道太大，收不回来，他差点儿栽倒在那个洞里。趔趄了好几下，方才站稳。那扇无辜的、摇摇欲坠的门，无比委屈地收下了一连串的“他娘的”。 谢庆收拉着侄女的手杀进了少年宫，从一楼嚷到三楼，让管事的出来说个话，叫嚷的回声在楼道里乱窜。但是他没有找到姓冯的，反而把一个幼儿园班的小朋友吓得哇哇大哭。 小孩一哭，谢庆收也懵了，到底是闹，还是不闹呢他不怕打架，但是他怕吓着孩子。 谢颖拼命拉着二叔，才把他拽了出来。 二叔都三十多岁了，还像个愣头青一样。真想不明白，他的性格这么冲动，他是怎么办起工厂来的 回到家，谢颖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见到爷爷奶奶，委屈像火山一样爆发，在院子里嚎啕大哭。谢庆收比胡宝珠还要添油加醋，谢宏轩气得飙脏话，骑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去了少年宫。 冯奶奶急得直跺脚：“平时慢得像条蜈蚣，现在又急得像只兔子！就不能沉着一点” 一个小时之后，谢宏轩脸色阴沉地回来了，他也没有见到姓冯的，他决定明天早上再去一趟。冯奶奶担忧地问道：“你没闹事吧” “我这么大岁数了，能闹事吗！” 虽然吼得很大声，但谢宏轩很心虚。他总不能跟老伴说，他气哼哼地摔了门，大门口的玻璃掉下来一块吧 他赔了钱，希望少年宫的人会守口如瓶。 他小声嘟囔道：“少年宫的大门早不行了，上面还破了一个洞，少年宫的领导也不换！” 是二叔踹的。 谢颖敏锐地瞟了二叔一眼，谢庆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谢颖心领神会，替二叔保密。 谢庆云是最晚回来的，她是谢颖最亲的人，可她却是最晚得到消息的。冯奶奶很纳闷，问道：“你做的是什么家教从早做到晚” “又不是只给一个孩子补课。”谢庆云搪塞道。 “那也早点儿回来，别让人担心。” 冯奶奶有严重的心理阴影，只要孩子没有按照说好的时间回来，她就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唯恐出什么意外。 谢宏轩又将孙女的遭遇转述了一遍，跟前面的版本相比，他的版本添油加醋得更加嚣张：“那个姓冯的不是东西！他当着全班学生的面骂小颖！不就欺负小颖是个没爸没妈的孩子吗他骂小颖有人生没人养，教养特别差……” 谢颖插嘴道：“爷爷，他倒没有骂我，就是说话很难听。” 冯奶奶不满地批评老伴：“遇到这种事，你要是有平时一半稳重就好了！批评人也得讲究实事求是，是不是” 谢宏轩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气哼哼地说道：“反正姓冯的就是个小人，我没有看错人，幸亏他追庆云的时候我没答应，要不得后悔死！” 这句话提醒了谢庆云，她突然明白过来了，姓冯的为什么会针对谢颖。他不过是将对谢家人的仇恨，全都转移到了无辜的孩子身上而已。 第16章 不成功的求爱 在谢庆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她去少年宫找好朋友于芳芳。姓冯的偶然看到了她，便对她念念不忘。他曾洋洋洒洒地写过一封情书，让于芳芳转交给谢庆云，以表达他的爱慕之情。 谢庆云本身就是教语文的，看了那封情书，只觉得浑身不适。姓冯的用大段的华丽词藻形容她的美貌，但她并不觉得自己配得上那些赞美。她只看到了他拍马屁的功力，并没有感受到他的真情实感。所以她回了一封信，很客气地说自己年纪还小，并没有谈恋爱的计划，委婉而又体面地拒绝了他的示好。 姓冯的并不死心，转头又托人来说媒。他偏偏找了一个谢庆云很反感的媒婆，媒婆还把他一顿夸，谢庆云更加无法接受。因为她已经了解到了，姓冯的并不是什么好人。 谢庆云是个直肠子，她直接去少年宫找了姓冯的，直截了当地说，她很排斥说媒，如果真有想法，可以堂堂正正地来追她。“不用让别人转交信件，也不要让媒婆来我家。咱们面对面交谈，不好吗” 姓冯的连连说是，可是他没有直面谢庆云的勇气。 “不过……”谢庆云强调了自己的想法：“之前我也说明白了，眼下我并不想谈恋爱。” “可你总有一天要谈婚论嫁啊！” “或许吧……等我把我侄女养大再说。” 嗯侄女！ 谢庆云主动为他解惑：“我哥哥带大了我，我帮他带大孩子，这并不奇怪。” “可你不是有父母吗把孩子给你父母带不行吗你还这么年轻，你要把自己的青春搭进去吗” “我父母年纪大了。况且，我说过了，我带我侄女，是为了还我哥哥的恩情。” 姓冯的犹豫了：“那……你要带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等她不需要我了，我就离开呗。” 带着一个侄女，无异于带了一个拖油瓶……尽管姓冯的还贪恋谢庆云的美貌和气度，但他已经完全打退堂鼓了。要怎样体面地退出，这是个问题。 还是谢庆云解决了这个难题，她潇洒地说道：“归根结底，我就是没有谈恋爱的计划。跟我侄女没关系，跟你是谁也没关系。感情的事，以后再说吧！对不起。” “嗯嗯，没事。我尊重你的想法。有缘再谈！” 姓冯的慌不迭地溜了，生怕晚一分钟，自己就成了“姑父”。谢庆云以为这事就结束了，没有伤到他的自尊，没想到，他还是耿耿于怀这么长时间，还报复到谢颖身上。 “小人！” 谢庆云一咬牙，一跺脚，就要去找姓冯的算账。家人拼命阻拦，才把她拉了回来。她又气又恼，捂着脸哭了起来。她的二哥大声嚷道：“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别出头！你是老师，是咱东海镇有头有脸的人，要是闹大了，你脸上不好看！你有我这个哥哥，关键时刻，不靠我靠谁什么事我都能给你摆平。” 谢冲小声提醒道：“是东海街道，不是东海镇。” …… 儿子的关注点还真是奇特。 谢庆收抿了抿嘴唇，小声道：“这个不重要。” “重要！街道才算城市！” …… 谢庆收疲倦地说道：“城市里面也有镇的，你不要那么敏感。” 谢庆云沮丧不已：“呜呜呜……是我害了小颖！姓冯的是冲我发脾气呢！可他欺负不到我身上，就拿着小颖撒气！他真的太可恶了！我要骂死他！” “是！他是特别可恶……”谢庆收也骂道：“他这种欺软怕硬的狗东西，就该揍他一顿，让他知道好歹……” 谢庆收的骂声还没有停止，于芳芳来到了家里。她出现在门口的瞬间，闹哄哄的谢家一下子恢复了平静。每个人都下意识地调整了形象，至少要给外人留下一个“文明人家”的好印象。 于芳芳被请进了堂屋，她抚摸着谢颖的头，愧疚地说道：“真对不起，老师没能保护好你。” “于老师，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没什么好办法。” “是啊，官大一级压死人，姓冯的是我的上司，我没法反驳他。我说，你是所有队员里面唱得最好的，也是最努力的，你当领唱，别人都服气。可他根本不听我的话，他蛮横地质问我，你到底是站在学生那边，还是站在领导这边” 谢庆云冷笑道：“他以前就会拍马屁，只要领导能高兴，让他舔领导的屁股，他都愿意！” 这话虽然粗俗了些，但确实是这样的。于芳芳满脸憔悴，双目无神。她无力地说道：“他跟我说，领导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要是你一直对着干，那就有你好看！我气得大哭一场，我说，合唱团我不管了，你是领导，你自己做吧！姓冯的不会唱歌，我以为他会格外看重这次演出，不敢做太过分的事，结果我想错了。他直接跟我说，于芳芳，这是你自找的，这是你自愿离开的，跟我没关系！只要你报告交上来，我立刻就批准。” 谢庆云着急地说道：“你不能辞职啊！你不是就想教孩子们唱歌吗” “可我已经冲动了，我得罪了他，像他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以后肯定会报复我的。再说了，少年宫的工资太低了，我养家糊口太难了，借这个机会离开，可以寻找别的出路。”于芳芳说道：“我离开了，最对不起的就是谢颖了，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我知道这个机会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了，我就应该再强硬一点，至少保住谢颖领唱的位置……可我还是太冲动了，被姓冯的气得头脑发昏，白白地丢了工作，也没为小颖做什么。” 谢庆云握住了好朋友的手，说道：“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不要觉得对不起小颖，她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朱方亭而已。” 于芳芳很热爱自己的工作，合唱团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她对每个孩子都充满了感情，除了走后门进来的朱方亭。从外表来看，朱方亭是个清纯可爱的小公主，眼睛里充满了不谙世事的天真。可于芳芳很害怕她，她总觉得，朱方亭的清纯是装出来的，她时常纯纯地笑着，可那种微笑，仿佛下一秒就要转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谢家人都不愿提起朱方亭一家，只要一提起来，每个人都是一肚子气。冯奶奶说道：“我不愿意讨厌别人，可姓朱的一家，我真的非常讨厌……” 谢庆收小心地插嘴道：“姓朱的就是大哥……” 王吉云猛拍了丈夫的背一下，打断了他的话。谢庆收只是想确认一下，但还是勾起了家人伤心的往事，母亲抹着眼泪出去了，谢宏轩则闷闷地说道：“姓朱的一家，更不是人……如果是针对别人也就罢了，可他们抢的是小颖的位置，他们怎么忍心！” 第17章 文明人家 那是一个不眠之夜，谢家人全都气哼哼的，睡不着觉。倒是谢颖，她哭累了，反而睡过去了。她躺在爷爷奶奶的炕上，电视机还开着，画面里不时掺杂着一些雪花。不过，没有人在意，他们都在想怎么解决谢颖的问题。 表妹风风火火赶去排练时，谢冲很羡慕她。可在表妹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之后，他对表妹充满了同情。他很想知道谢家和朱家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可是家里气氛凝重，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表妹睡着了，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谢冲看着她，又看着家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们可以把姓冯的揍一顿。” …… 家人一齐看向他，谢庆云抚摸着他的头，说道：“你还是个小孩子，不要想着打架。” 谢宏轩也说道：“就是，咱家是方圆几公里之内有名的文明人家，可千万不能动手。” 性格冲动的谢庆收也教育起了儿子：“君子动口不动手，要是一动手，咱就不占理了。” 谢冲不服气地说道：“那怎么办你们不会想咽下这口气吧还是说，你们想讨好姓冯的，让他再给小颖一个机会” “那怎么行！” 家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谢冲懊恼地躺了下去，说道：“那你们看着办！” 于是，在谢庆收抽了几根烟，谢老爷子强调了好几句“文明家庭”，冯奶奶再三劝说他们不要动手之后，谢庆云终于得出了结论：“那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找他说理吧！” …… 谢冲躺在那里，翻了个白眼，心想，真是一个文明的决定啊！ 第二天一早，谢颖不让家人跟她一起去，谢庆收大声强调，家人是去讲理的，不是给她丢人的。她受了欺负，家人就应该为她撑腰，如果不是这样，那要家人干什么 谢颖将信将疑：“你们真不是去打架的” “哈，打架你二叔我都不屑于跟这种草包动手！” “可我还是担心，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一动手，没人打得过你。” “那可不，你二叔可是一匹野狼！”谢庆收得意地扬起了头：“不过，我早就不打架了，这个你放心。” 谢庆收反复说，他只讲道理，肯定不动手，他只是连夜弄了一辆威风的摩托车。吃完早饭，他跨在摩托车上，右脚用力踩着油门，摩托车发出一阵轰鸣声。谢颖几乎没有坐过摩托车，家里也没有人会骑，谢庆收得意地昂起了头：“颖，快上来，今天让你见识一下你二叔的威风！” 全家人都在想办法为堂妹讨回公道，似乎没有谢冲什么事，但他很久都没有坐过父亲的摩托车了，他怀念父亲骑着摩托车，带他一起追风的岁月。谢颖看到了堂哥的眼神，贴心地问道：“哥，你想一起去吗” 这一次，谢冲的高傲没能敌过想坐摩托车的冲动，他推了表妹一把，说道：“你先上！” 谢颖轻松地跳上了摩托车，抱紧了二叔的腰。而谢冲紧随其后，坐在了谢颖的后面。他第一次距离堂妹这么近，看着那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女孩，一股使命感在谢冲心中升腾——这是他的堂妹，他要保护她。 谢庆收不停地踩着油门，轰鸣声在胡同里响了好一会儿了，所有邻居都听到了。摩托车终于飞驰了起来，风驰电掣的感觉确实痛快！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寒冷，谢颖没想到会那么冷，她没有带纸，只能用手套摸鼻涕。谢冲直皱眉头，但是他的鼻涕也在疯狂流淌，他拼命地撅着嘴巴，才不让鼻涕流进嘴里。 谢冲很冷，不过他还是解下了奶奶给的红围巾，草草地将它包在了堂妹的头上。 围巾上还留有哥哥的温暖，谢颖的心里也一片温暖。尽管，围巾遮住的是她的眼睛。不光没能御寒，还把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哥，你围上围巾吧，我一点都不冷。” “我也不冷。”谢冲的下巴都快冻得没知觉了，他在努力装酷。 谢庆收的摩托车气势十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谢庆收格外自豪。他应该在摩托车前面立一面战旗，上面写一个大大的“谢”字。他是谢家的急先锋，小妹是增援的女将军，而父亲则是谢家军的大元帅。母亲和妻子负责后勤，在家里蒸豆饽饽，让他们保持充足的战斗力。 谢家出征，谁与争锋。 谢庆收骑得太快了，谢家距离少年宫也不算远，几分钟就到了。谢冲不敢相信这么破旧的楼房居然是这一区域的青少年文体活动中心，孩子们在里面学习或者排练，家长们会放心吗 平时站在少年宫的门口都是来接送孩子的家长，但这一次，谢颖发现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他们还敞着怀，脖子光秃秃的，没有戴围巾或者围脖。他们一个劲儿地吸鼻子，不停地抽着烟，好像烟是用来御寒的。见到谢庆收之后，他们主动打招呼：“二哥，来啦！” 难道，他们是二叔招呼来的打手！ 谢颖惊恐万分，谢冲也傻了眼——爸爸怎么又跟混混混在一起了 谢庆收很享受这种前呼后应的感觉，他没有回答，而是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头，抽起了烟。他故意压低嗓音、却又故意让所有家长都听见：“弟兄们，说好了，今天只是来撑场子的，没有我点头，你们谁都不许动手，听见了吗” “好，都听二哥的。” 谢颖忧心忡忡，谢冲反倒觉得老爸很酷！ 谢庆云骑着自行车，追赶得气喘吁吁。她刚跳下自行车，就看到了姓冯的。姓冯的稍稍愣神，而谢庆云则怒目圆睁，当即一声大喝：“冯大海，你还有脸跟孩子打交道！” 如果放在古代，巾帼女英雄谢庆云怕是一枪就挑了冯大海的喉咙。 谢庆收立刻带着小弟过来增援，将姓冯的团团围住。 姓冯的自知大事不妙，嗓音发飘：“谢庆云，你这是干嘛你要动武吗” “你卑鄙，无耻！你该死！”谢庆云气得眼泪在眼里打转，但步步紧逼，每一句话都说得铿锵有力：“你收了朱家的贿赂，就撤了我侄女的领唱你追求我不成，就打击我侄女！你说的那些话，是人说的！你还算是个人吗！” 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人往往会语无伦次，但谢庆云不是这样的，越到关键时刻，她的发挥越出色。姓冯的被攻击得找不到北，频频后退，可是退到了谢庆收身上，感受到了“谢二哥”身上的杀气，他又立刻弹了回来，陪着笑脸说道：“谢老师，误会！都是误会！” “你欺负不了大人，只能欺负一个小女孩，你不觉得害臊吗你身为老师，收学生的贿赂，你还配得上‘老师’的称呼吗……” 冯大海也怒了：“谢庆云！你不要欺人太甚，更不要胡言乱语！你不过是一只被人穿过的破鞋，可我不嫌弃你！你二十好几了还嫁不出去，我可怜你，才跟你搞对象，可你不识好歹！你自己想想，你的条件配得上我吗……” 二人都想压倒对方，吵得一塌糊涂。但是，一声响亮的耳光，结束了这次争吵。 谢庆云忍无可忍，动手打了姓冯的。 所有人——包括谢庆收都看傻眼了，最不可能动手的人，却成了最先动手的那个。 谢庆云的眼角、鼻头都是红的，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她的屈辱全都压在喉头，但是当着家人的面，她还是体面地、平静地说道：“冯大海，胡言乱语的是你，你已经损害了我的名誉，我必须要跟你讨个说法！” 第18章 来自哥哥的保护 这起事件影响太恶劣，少年宫的领导报了警。谢庆收担心妹妹应付不来，要把打人的罪名揽下来，但谢庆云胸有成竹地说道：“二哥，你放心吧，我自己的名声，我自己给讨回来。” 谢家老三从小就有主意，谢庆收相信妹妹的能力，但还是跟着她去了派出所。 谢庆云拒绝向冯大海道歉，她列举了种种他骚扰自己的证据，并将侄女的遭遇和盘托出。冯大海极力否认，但是他的音高太低，完全不是谢庆云的对手，二人又吵得一塌糊涂。 最终，这场闹剧最后以警察的批评教育告终，冯大海勉强向谢庆云道了歉，谢庆云冷着脸说道：“我打了你一巴掌，我为那一巴掌道歉，虽然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撇了一眼杀气腾腾的谢庆收，冯大海无心恋战，舔着脸说道：“警察同志，你们能不能派人保护我” “啊！”警察疑心自己听错了。“为什么要保护你” “那个……你看到了那个二流子没有”冯大海指向了正在依着电线杆抽烟的谢庆收，带着哭腔说道：“他以前是东海镇上最有名的混混，我害怕他打我。” 警察翻了个白眼：“他为什么会打你” 冯大海不敢吱声，胡乱说道：“混子打人，还需要理由” 谢庆云冷笑道：“我就说嘛，你只敢欺负弱小的学生。比你强壮的人，你是不敢招惹的！放心吧，你这样的软骨头，我二哥是不屑跟你动手的。万一被打了，你再来派出所告状也不迟。” 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话，谢宏轩见到了老熟人，才知道孩子都去派出所了，等他吭哧吭哧骑到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见到姓冯的，谢宏轩先黑着脸，朝地上啐了一口：“晦气！” 冯大海想反抗，可想起刚才挨的那一巴掌，又看到凶神恶煞的谢二哥和他的小弟们，他只能选择“隐忍”。谢宏轩没有发泄痛快，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道：“要是你再敢骚扰我闺女，打压我孙女，我跟你拼命！” 冯大海逃之夭夭。 谢家三个人回到家里，冯玉珍迫不及待地问他们解决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地跟姓冯的讲道理，他们谁都不敢吱声。前天晚上一直强调不能动手，要维持住“文明人家”的名声，可到头来，他们三个骂人了，也打人了，就是一句道理也没讲过。 谢庆云打人的时候很爽，但是一回到家，她就后悔了：“小颖怎么办不会被赶出合唱团吧” 众人这才恍然发觉，谢颖并没有回家，谢冲也没有回来。 谢家军再次浩浩荡荡地冲向少年宫，谢庆收骑着摩托车一马当先，谢庆云和父亲骑着自行车一路追赶，他们朝对方喊着，都劝对方回家，劝了一路，还是一起到了少年宫。 只要家人一出事，他们都是这样集体出动。 少年宫外面已经恢复平静了，孩子们的歌声从那座破旧的楼房里传了出来。三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教室外面，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冲！”谢庆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你妹呢” “在里面唱歌啊！” 哦哦哦…… 三个大人长舒一口气，只要谢颖没被赶出合唱团，那就是万幸啊！ 折腾了一早上，谢庆云让父亲和哥哥全都回去，她没什么事，可以在这里等着。谢颖下课之后，不再像昨天那样沮丧了。她亲热地喊了声“哥哥”，又牵起了姑姑的手，说道：“姑姑，哥哥说话好厉害！” “哦！” “刚才一个男老师不让我进教室，让我去他办公室等着，哥哥就问他，谢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能进教室那个男老师不讲理，说，我是老师，我说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我哥一点都不怕他，也大声说，老师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吗” “好了，别说了。”谢冲双手插兜，酷酷地说道：“我都不记得我说什么了。” 谢颖却继续说了下去：“哥哥问那个老师，一个老师因为私事，打击报复女学生，老师做得对吗为什么不惩罚老师，而是惩罚什么都没做错的女学生呢还有，合唱团的选拔标准是什么谢颖是不是达不到标准，所以你才不让她进教室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们就来一场公开的比赛，让人心服口服。” 谢庆云很是意外，她赞许地说道：“谢冲，真没看出来，你是个有勇有谋的孩子呢！不错，像我们老谢家的人。” 谢冲依旧很酷地说道：“我都忘了，真不记得自己说什么了。” 谢颖说道：“我还没说完呢！那个老师被哥哥说得一句话都上不来，气得转身就走了。哥哥冲着他的背影说，我就在这里守着！等我家的大人来！那个老师再也没说什么，可是哥哥没有走，一直在这里陪着我——哥，你是不是担心那个老师再赶我出去，才在这里守着我的” “自作多情！”这四个字，谢冲是用粤语说的，姑姑和堂妹肯定听不懂。谢冲补充道：“我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而已，只能等着大人来接。” 谢颖却亲昵地拉住了哥哥的衣袖，开心地说道：“别装了，你就是关心我，还不想让我知道！” 谢冲又用粤语说道：“自作多情！” “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才不是我自作多情呢！” …… 谢冲愣了，妹妹居然听得懂粤语 谢颖自豪地说道：“华天龙家有影碟机，他家里还有好多香港电影的影碟，我们一起看过！” 好吧！ 谢庆云眼前则浮现着一幅画面，侄子看似理直气壮，什么都不怕，实际上他只是个孩子，他敢顶撞老师，但他也期待着家人来撑腰。谢庆云抚摸着侄子的头，说道：“谢冲，大人都不在，你一个人保护妹妹，真棒。” 谢冲躲过了姑妈的抚摸，他才不想接受这样的夸奖。他不是小孩子了，不想被摸头。 到了下午，谢宏轩提着两瓶酒来到了少年宫。他小心翼翼地跟主任赔礼道歉，然后才说了跟姓冯的起冲突的原因。 哎，这么大岁数了，做事还是不够周全。他说冯大海收礼，还打压他的孙女，可少年宫就这样放任了冯大海，少年宫没有责任吗 主任翘着二郎腿，晃着脚，心里不大痛快。 不过，主任是根老油条，他听说过谢宏轩的名声，又见他态度诚恳，便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和了一番稀泥。谢宏轩不想跟他打太极，忍不住问道：“主任，我孙女……” “是谢颖吧明天就演出了，眼下是不能换人了……” 哼！老狐狸！只说“眼下”，却不说以后，摆明了让谢家人心里忐忑。谢宏轩也不痛快。不过，谢家人的诉求越来越低了，只要谢颖能参加演出，那也说得过去吧！ 毕竟，谢家大闹了一通，也算出气了。 “谢医生，你们家人真的……”主任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也不知道他是想夸奖，还是想贬低。“算了，反正啊，你那个孙子，性格倒是挺冲的！小小年纪，他还敢跟我顶嘴！这个性子要是不改一改，以后怕是要惹大祸啊！” 第19章 天赐良机 在演出之前，领导终于意识到了“主帅”的重要性，于是，于芳芳又被召唤了回来。她是最放心不下孩子们的，更何况她为这次排练倾注了好几个月的心血，两天看不见孩子们，她早就受不了了。 但是，在面对领导时，她还是傲娇了一番：“我回去可以，但是不能让冯大海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 “行啦！冯大海忙不过来，根本没时间管你。” “那……领唱还能换回谢颖吗” “这个……”主任为难地说道：“朱方亭的爷爷是教育局的老干部，咱们单位开展各项工作，都要经过教育局批准。人家是我们的直接领导，能不给他一个面子吗” 于芳芳不服气地说道：“那就让教育局自己选一个声乐老师呗！” “于芳芳！你不能这样任性！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这次演出泡汤吗！” 于芳芳不怕主任发火，但是她怕演出泡汤。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是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才决定回去的。” “随便你为了谁，我只要求这次演出万无一失！” “只要你们不干涉我的工作，我肯定能做到。” 主任气得直哼哼，离开于家之前，他撂下一句话：“于芳芳，没有你这样跟领导讲话的！你以后会吃大亏的！” 于芳芳一点都不在意。她已经决定了，忙完这次演出，她就辞职不干了。 领导说冯大海忙不过来，她并不怎么相信，她做好了死磕冯大海的准备，但是她惊喜地发现，冯大海没有来上班。 听同事说，谢家人来闹了一场，把冯大海给吓着了。尤其是谢家老二，领着一群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在少年宫外面晃荡，别说冯大海了，就连无辜的人都害怕。所以，冯大海告了病假，这几天都不会来上班了。 谢颖没有站在最前面，而是站在了人群当中，她的眉宇间还有淡淡的落寞，但是她的眼神很真挚，她很用心地唱着歌。她越懂事，就越让人心疼。 于芳芳想自作主张，把朱方亭给换下来。可是她又怕激怒领导，从而让谢颖连演出的机会都没有。遇到这样的硬茬，总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于芳芳惆怅地叹气，对谢颖的歉意，恐怕会一直留在她的心里。 到了下午，少年宫包了一辆大巴车去了市里的电视台，谢颖和胡宝珠坐在一起。胡宝珠一天都没吃饭，饿得眼冒金星。可是一看到朱方亭，她便虎视眈眈：“谢颖，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仇的。” “不用了。”谢颖失落地说道：“虽然不是领唱，但是我只要参加演出了，我就满足了，也能跟我妈交代了。” 她们到了电视台，来不及好奇，就被老师催促着换了衣服，化好了妆。朱方亭紧张得去了好几趟厕所了，胡宝珠不停地笑话她。在她最后一次去厕所的时候，胡宝珠一起跟着去了。她故意蹭了朱方亭一下，阴阳怪气地道了歉：“sorry！” 四周的人不多，朱方亭可以放心地黑着脸，冷笑道：“壮得像头猪，还好意思跳舞” 胡宝珠一点都不生气，同样冷笑道：“你唱歌都不在调上，还好意思当领唱谁给你的脸呢哦～是因为你妈送礼了呀！” 朱方亭的笑容渐渐狰狞：“你这个死胖子！你胡说八道！” “你就是个小偷！你偷走了别人的机会！” 两个小女孩都充满了傲气，吵起架来互不相让。在合唱团里，众人忌惮朱方亭的背景，都对她敬而远之，不会跟她起冲突。但胡宝珠却不惯她的毛病，她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有什么不爽，从来都不憋在心里，更何况，朱方亭欺负了她的好朋友呢 朱方亭没有被人这样说过，气不过，狠狠地推了胡宝珠一把。可是胡宝珠长得很壮实，用力一挺，便将对方弹了回去。 胡宝珠凶巴巴地说道：“你敢扒拉我！” 朱方亭气呼呼地，往后退了几步，来了几步助跑，企图将胡宝珠撞倒。可胡宝珠毕竟是学舞蹈的，胖并不影响她的灵巧，她往旁边一闪，朱方亭扑了个空，迎面撞上了一个小男孩，两人都“啊呀”了一声，紧接着，朱方亭就大哭了起来。 那个小男孩也是少年宫的，他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天才，他准备现场表演书法，写一幅巨大的春联。那时，他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提着墨水，被朱方亭一撞，墨水就洒了。 更悲剧的是，墨水的盖子并没有拧紧，哗啦，全浇到朱方亭身上了。 洁白的裙子被染成了黑色，那图案，像是一幅不规整的山水画。 朱方亭急哭了，小男孩也急哭了：“你不看路啊！我的墨水洒了，这可怎么办啊！” 哭闹声终于引来了众人的围观。朱方亭看着人群中的谢颖，突然情绪激动，大声尖叫了起来：“谢颖，是你指使胡宝珠的，是不是！” 谢颖一头雾水，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了浑身是墨汁的朱方亭，还有幸灾乐祸的胡宝珠。 胡宝珠收起得意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是你先骂我的，也是你先动手推我的！” “是你算计我的！你真是心肠歹毒！”朱方亭睁大眼睛，再也不复往昔楚楚可怜的形象，她走近谢颖，威胁道：“你把衣服脱下来，跟我换！要不，我就让胡宝珠滚出舞蹈队！” 胡宝珠冲到谢颖前面，毫不畏惧：“小颖，你别怕她！她这幅鬼样子，根本上不了台！这次是老天爷站在你这边，你就是领唱！这个位置是你的，谁也夺不去！” 于芳芳也赶了过来，一看朱方亭，便皱起了眉头。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演出，想的都是“万无一失”，她没工夫理会朱方亭，而是一把拉过谢颖，殷切地问道：“谢颖，你当领唱，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 谢颖都排练了两个月了，就算睡着觉被拉起来表演，她也能做到完美。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朱方亭会报复胡宝珠。 她犹豫着，不敢轻易接受这个天赐的好机会。 于芳芳反倒如释重负：“谢颖，只要领唱的位置上有人，我就放心了！你一定要争气啊！” 言下之意，朱方亭上不上台，一点都不重要。 “啊！！！我死也不会让出领唱的位置的！那个位置就是我的！”朱方亭拼命哭喊，到处找妈妈。谢颖亲眼目睹了她妈妈送礼的情景，万一那位妈妈做一些对胡宝珠不利的事情，那该怎么办 胡宝珠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小颖，你一定要当领唱！别忘了……你妈妈，在看着你呢！” 谢颖眼前一亮，是啊！她还有妈妈！说不定，她的妈妈比朱方亭的妈妈厉害得多！ 想到这里，她坚定地说道：“宝珠，你不用担心，你肯定不会被赶出舞蹈队的！” 说罢，她又看向于芳芳，同样坚定地说道：“于老师，我可以当领唱！我一定……会唱得特别好的！” 第20章 大打出手 原本平平无奇的谢颖，一站在舞台中央，就变成了一颗闪闪发光的小星星，浑身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堂妹一波三折地完成了演出，坐在观众席上的谢冲也松了一口气。他是跟着爷爷一起来的，在演出之前，谢宏轩太累了，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等他睁开眼睛，咦宝贝孙女怎么又成了领唱呀！这是在做梦还没有睡醒 “冲，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孩，果真是你的妹妹！” “嗯。”谢冲简单答应了一声。 “这是咋回事呢” 谢冲没有搭腔。 其实他在上厕所的途中目睹了全过程。他不认识胡宝珠，因此也没有太留意。胡宝珠跟练习书法的小胖子在角落里嘀咕了一会儿，谢冲也没往心里去。直到朱方亭被洒了一身的墨水，谢冲才意识到，那个胖乎乎的小妞——也就是胡宝珠，是站在堂妹这一边的。 “冲，你妹唱歌好听吧” 爷爷眉开眼笑，眼睛里满是骄傲和宠溺。谢冲马马虎虎地“嗯”了一声，能当上合唱团的领唱——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合唱团，那也能证明妹妹唱得不错吧 爷爷在一旁念念有词，他始终搞不明白，被排挤的谢颖，怎么打败了朱方亭他得不到答案，只能仰天长叹：“大概，是你大伯在天上保佑她吧！” 谢颖唱完歌，紧接着，一群小天鹅欢快地蹦哒上了舞台。小小的舞蹈演员穿着嫩绿色的、蓬蓬的天鹅裙，跳的却不是芭蕾，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谢冲一眼就看到了胡宝珠，她非常好认，那只最胖、但是最灵巧的小天鹅就是她。 尽管看不懂胡乱编排的迷惑编舞，也看不惯大红大绿的妆容，但谢冲看到胡宝珠就想笑。虽然节目的氛围很搞笑，但胡宝珠一丝不苟地完成了表演。她是最享受舞台，也是最认真的那一个。 节目录完了，谢颖飞快地跑到了爷爷身边，连珠炮似地发问：“爷爷！你全都听了吗我唱得好吗我一点都不紧张，我是不是很棒” 谢宏轩笑吟吟地听着孙女的话，将自己的疑惑和盘托出。这时，胡老人领着孙女走了过来，他愁容满面，唉声叹气：“谢哥，宝珠恐怕闯祸了。” 胡宝珠却不觉得自己闯祸了。朱方亭还在后台嘤嘤地哭，可她只想开心地笑。她看到谢冲，轻声问道：“谢颖，他就是你哥” 谢颖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说道：“宝珠，朱方亭的爸妈会放过你吗” “是她来撞我的！”胡宝珠满不在乎地说道：“是她自己撞到赵春雨身上的，管我什么事” 谢冲冷不丁地瞟了她一眼。 胡宝珠蓦然想起来，刚才她见过这个高大帅气的少年。她跟赵春雨说话的时候，谢冲从旁边路过。 她莫名有些心慌。 不过，谢冲似乎并没有把那些琐事放在心上。他双手插兜，酷酷地走了出去。估摸着时间，爸爸快来接他了。大厅里乱哄哄的，他想去外面等。 胡宝珠跟了出来，凶巴巴地问道：“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谢冲想了想：“看到你跟别人吵架，还有……” “还有什么” “跟一个小胖子聊天！” 胡宝珠急得语无伦次：“我只是告诉他，让他不要紧张，要好好写，给学校争光。” 谢冲耸耸肩：“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又不想知道。” “朱方亭真的是自己撞上去的！跟我没有关系！” 胡宝珠一着急，眼圈先红了。谢冲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这样，你更用不着哭啊！” “你不相信我！” 唉，丫头片子真是麻烦。 谢冲耐着性子，说道：“我确实没有注意。” 爸爸来了，谢冲很失望：“你怎么没有骑摩托车” “摩托车早就还回去了——咦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面熟你俩认识” 胡宝珠“哼”了一声，哭唧唧地跑回去找爷爷了。谢庆收一头雾水：“我长得那么吓人吗她怎么一见我就跑了” “我怎么知道” 谢冲迫切地想离开少年宫，催促爸爸快点走。堂妹演出大获成功，他为堂妹高兴，也为自己感到难过。就在不久前，他还是学校元旦晚会的小主持人。他不仅是球场上的运动健将，更是活跃在舞台上的文艺积极分子。 可他现在什么都不是。 到了巷子口，谢庆收突然腹痛，急着去厕所，他让儿子把自行车推回去，然后给他送点手纸过来。 谢冲推着自行车，看着头顶上的明月，怀念着那个闪耀的自己，惆怅更重了几分。 汪浩川和华天龙正在巷子里面玩“摔炮”的游戏，二人往地上扔得起劲，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每摔一个，他们都要比较一番，看看谁的炮更响。 看到心情不佳的谢冲，汪浩川犹豫了一下，生怕再碰个冷钉子。不过，他还是热情地发出了邀请：“谢冲，一起玩吧！” 华天龙也停了下来，满怀期待地看着谢冲。 谢冲没有心思玩，便摇了摇头。 汪浩川和华天龙屡屡受挫，心里也有气。汪浩川勉强笑了笑：“那算了吧。” 华天龙没那么洒脱，他拿了一个摔炮，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哼，人家瞧不起我们呢！” 他没想到，摔炮在谢冲脚边炸开了。 华天龙跟汪浩川比了一晚上，比谁手中的摔炮更响。没料到，他随手一摔，便摔了一个最响的。 谢冲没玩过，不知道这个摔炮的威力。他被吓了一跳，脚踩到了一块砖头上，连人带自行车一起摔在了地上。 华天龙哈哈大笑：“哎呀，以为你拽得要命，没想到是个胆小鬼啊！哈哈哈哈……” 汪浩川拉住了他，让他别笑了。可是已经晚了，谢冲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华天龙心生畏惧，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谢冲一身冷峻：“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谢冲不依不饶：“你故意往我身上扔那个东西” “不是……”华天龙意识到大事不妙，急切地辩解道：“我真的是不小心扔的。” 汪浩川做起了和事佬，挡在二人中间，说道：“谢冲，我可以作证，天龙真不是故意的。我们天天在一起玩，经常这样的——天龙，你说声对不起啊！” 谢冲一把拨开了汪浩川，盯着华天龙，质问道：“是啊，如果不是故意的，那你倒是说声对不起啊。为什么把鞭炮扔在我身上，还要笑我” 华天龙的脾气也上来了，他把摔炮全都扔在了地上，蛮横地说道：“老子是故意的又怎样谢冲！老子忍你很久了！你算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是大城市回来的，就了不起你瞧不起谁呢……” 扑通…… 华天龙一把被推到在地上。 可他并没有因此收敛，他一点都没有怂，反而越来越蛮横：“动手啊！有种你就动手啊！你个” 后面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而他也如愿所偿，谢冲的拳头登时落在了他的脸上。 华天龙被打懵了，倒在地上，眼睛徒然圆睁，失去了焦点，眼前飞舞的都是小星星。他根本不是一个“体育生”的对手，想反抗，可他被谢冲紧紧地掐住了脖子。 汪浩川拉架不成，茫然四顾，不小心踩到了好友扔在地上的摔炮，在噼里啪啦、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汪浩川上蹿下跳。他又心急，又烦躁，忍不住骂道：“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第21章 拳头落在哪里 汪浩川把华天龙的父母找来时，谢冲还在用力挥拳头，华天龙已经没力气喊了。 华爱国不由分说，想一把把谢冲给薅起来。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气，没薅起谢冲，他反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汪浩川急中生智，大喊道：“警察来了！” 谢冲果然停住了拳头，汪浩川趁机扑了过去，将谢冲撞到了一边。作为一个文弱的书生，这是他发挥武力值的高光时刻。 华天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妈妈赵念花浑身瘫软，哀嚎不已：“天龙……天龙不会被打死了吧……” 谢冲却泰然自若：“哼！装得倒挺像！” “装的你不光打人，还漠视生命！你这个小孩，怎么能这样！”华爱国掸着裤子上的灰尘，揪住了谢冲的耳朵，呵斥道：“你小小年纪，可是一身土匪气。天龙怎么惹你了你这么下死手打他我这就把你送到公安局！” 谢冲用力甩头，摆脱了华爱国的挟制。“看来你也知道你儿子没事。” “嗯！” “要是他有事，你肯定先救人，而不是急着定我的罪。” 华爱国愣住了。这个小孩既聪明，又冷静，自己这个大人居然不是他的对手 谢冲鄙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华天龙，说道：“打不过就装死，真不嫌丢人！” 华天龙翻了翻眼皮，看到了几道灼灼目光，遂又闭上了眼睛。既然已经丢人了，那就继续丢下去好了。 华爱国也知道儿子的毛病，只要一被打，华天龙就经常选择装死。要是在自己家里，他不会惯着儿子；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不能揭穿儿子，只能继续质问谢冲：“你倒是说呀，你为什么打华天龙你爸妈呢他们是怎么教你的” 谢冲恍然想起来了，爸爸还蹲在公共厕所里。过去这么久了，老爸的腿肯定酸了吧 管他呢！现在没工夫管老爸。谢冲打定主意，决定自己应对这一群大人。 打架的动静惊动了整条巷子，街坊邻居全都走了出来。演出归来的谢颖也跑了过来，她脸上还带着浓厚的妆，在漆黑的夜晚，那妆容仿佛带着荧光特效，她的脸像一只翠绿色的鹦鹉。 华天龙执着地躺在地上不起来，谢家的大人便忙不迭地跟华爱国道了歉，王吉英一时心急，又深感丢人，二话没说，就冲着儿子的腿弯踹了两脚。谢冲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因为谢家人态度良好，又因为谢家本身就很有威望，华爱国不再暴跳如雷。又见王吉英踢得凶狠，谢冲又极为隐忍，他更是没什么气了。 而且，同样是挨揍，华天龙动不动就装死；谢冲则像个男子汉，身姿挺拔如松，不躲闪，也不嚎叫。同龄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华爱国劝住了王吉英，让她不要再打孩子了。一生要强的王吉英还是抬不起头来，语无伦次地说道：“真是太丢人了……他以前不这样的——谢冲，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在家发脾气也就算了，但是你怎么能跟朋友发脾气——那个，爱国，真的对不起啊，唉，我真是没脸见你……” 华爱国已经心软了：“嫂子，别对小孩子要求太严格了……小孩子嘛，打架也是正常的——喂，华天龙，快点儿起来！地上太凉了，你不怕感冒” 华天龙翻了个身，把脸给捂了起来。 王吉英又踹儿子：“快跟天龙道歉！” 谢冲阴沉着脸，喘着粗气，一扭头跑开了。 王吉英第一反应是把儿子抓回来，可是谢颖抓住了她的手：“二婶，你连问都没问，怎么就让我哥道歉呢” 嗯！ 谢颖悄声说道：“我哥不会无缘无故动手，你还是他的妈妈呢，你怎么不相信他你又是打他，又是让他道歉，如果我是哥哥，我肯定会特别难受的。” 王吉英心里咯噔一下。 儿子已经跑远了，可他的背影上印着一个大大的委屈。 汪浩川是证人。他是华天龙的好朋友，不喜欢谢冲，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还没听完，华爱国就皱起了眉头，踹了儿子一脚：“你是故意往谢冲身上扔炮仗的” “不是。”华天龙总算直起了身子，坐在了地上。“我确实是不小心扔过去的，可谢冲脾气太差了，谁能想到他直接动手了呢” “起来！”华爱国冷着脸说道：“快去谢家，跟谢冲道歉！” 华天龙垂着头，绞着手指头，不肯动弹。 王吉英后悔不已，刚才果然错怪了儿子。她说道：“算了，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他们都是小孩，小孩打架，不必那么较真。” “不，小孩子打架，必须得较真！”谢庆云认真地说道：“做错的人必须要道歉，这样他们才能知道到底错在哪里了。” 华天龙站了起来，还是低着头，小声道：“谢冲不是因为炮仗动手的，是因为……” 嗫嚅了半天，他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是因为我骂他了。” “嗯，你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做得很棒。”谢庆云说道：“现在，我们去找谢冲，让他跟你道歉，他不应该打你。” “其实……谢冲没做什么，就是打了我一拳。” 华天龙抬起头来，确实只是眼角肿了一块，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么严重的伤。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谢冲把拳头砸到了地上。”说起这些，华天龙更加羞愧：“他这样做，还不如直接打我身上呢……” 王吉英匆匆回家。儿子往地上砸了那么多下，手肯定受伤了。刚才她什么都没问，也没有看到儿子手上的伤，他该多伤心！ 谢冲将头埋在了被子里，任凭大人怎么叫他，他也不肯出来。谢颖断定表哥在哭，哭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肯定不希望被别人知道。 王吉英很懊恼，不停地搓着脸。冯奶奶劝道：“你们两口子压力够大了，谢冲心情也不好。你不要太烦躁，一家人在一块儿，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在心力交瘁的时候，老人说出这一番安慰，王吉英备受感动。她和老公顶着巨大压力，四处筹钱，根本顾不上儿子，更谈不上照顾儿子的心情了。 对了，老公呢他不是去少年宫接儿子了吗接到哪里去了 王吉英又发了火：“他主动要求去接儿子，他以前哪儿这么积极过我就不该轻易相信他！他肯定是偷偷溜出去，跟以前的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二叔！” 谢颖眼尖，一眼就发现了趴在大门门框上的二叔。他直不起腰来，嘴唇和双腿都在抖动，屁股僵硬地撅着，像是挨了二十大板一样。 谢宏轩大声叫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腚被人揍了！” 谢庆收还趴在门框上，浑身不受控制地哆嗦着，额头冒着冷汗。他虚弱地、卑微地问道：“爹，咱们在家里修个厕所吧！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第22章 花姨(上) 半夜逃走的计划，谢冲筹划好几天了。就在打完架的第二天凌晨四点，一家人都在睡梦中，他背起自己的书包，偷偷溜出了家门。 即便不能回到广州，他也不能继续待在这个小县城。他一定要去更广阔的世界闯荡，让更多人知道他的名字。他坚信自己是个非凡的人物，他不能埋没了自己。 很顺利，家人都睡了，没人发现他的踪迹。天色依然黑得深沉，谢冲打开了手电筒。他看着那扇黑色的大门，心情复杂。他本来很舍不得父母，对老家的亲人也有了那么一丁点感情，但是刚才妈妈当众打了他，把他对家人的留恋全给打没了。 “爸，妈，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要不要磕个头 在广州时，逢年过节回不了家，老爸经常冲着老家的方向磕头。 算了！磕头是陋习！我才不稀罕！ 谢冲这样想着，大步离开了家。 当他走到巷子的入口时，华家的大门突然打开了，赵念花端着一盆脏水走了出来。她被谢冲吓了一跳，差点儿把脏水全泼在他身上。看清楚了之后，她疑惑地问道：“谢冲这才几点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唔……”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谢冲犯了难，没被家人抓住，反而被华天龙的妈妈给抓住了。 这才凌晨四点，天空还是漆黑一片，赵念花怎么就起床了呢 赵念花凑近了，问道：“谢冲，你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 啊……这么明显吗谢冲被整不会了，他不想承认，可是他不会撒谎。 赵念花放下水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着便拉起了谢冲的手。她的手很凉，很粗糙，但是很有力量。谢冲没有甩开，也没有回答她的话。 “先来我家。” 那是谢冲第一次到华家，他们家的院子晾着一串串的香肠，一个大火炉噼里啪啦地燃烧着，铁锅里的水烧得滚烫。华爱国一手提着一个网兜，兜里面装着各种猪杂。他哼哧哼哧，费力地走到了铁锅旁边。看到谢冲，他吃了一惊：“谢冲你这个时间来我家道歉” 赵念花抢先说道：“你看他这样子，像是来道歉的吗我担心他离家出走，先把他抓回来了——谢冲，外面太冷了，你先去屋子里坐着，等会儿天亮了再回家。” “哦。我说呢。他那么有骨气，应该也不会随便低头认错。”华爱国没好气地踢着水桶，院子里回荡着哗啦哗啦的噪音。 谢冲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虽然天气寒冷，但他们夫妻俩忙得满头大汗。赵念花说道：“你这孩子真是倔，大人说的话，你听不进去，也不说话，急死个人！” 谢冲不为所动，继续干杵在那里。瞅准了机会往外逃，却被华爱国一把拽了回来：“你就在我家等着，等你爷爷来领你回家。” “你凭什么管我我又不是犯人！” “哼，我要是放你走了，我就成了罪人！等着吧！你爷爷一会儿就起床了。” 锅烧开了，卤肉的香味渐渐飘散开来。谢冲不争气地吞口水，这个小动作被赵念花尽收眼底。她微微一笑，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她端出一张小方桌来，放在火炉旁边，又拿出了一盘猪头肉，一盘花生米，一盘炸萝卜丸子，还有一碗白米饭。 “过来吃吧！” 谢冲倔强地摇了摇头。他是个有骨气的人，他才不吃“仇人”父母给的东西。 华爱国大声呵斥道：“就算是犯人，坐牢的时候也得吃饭，是不是” 谢冲还是不说话，尽管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华爱国没招了，拿着烧火棍站了起来。“大人跟你说话，你至少回一句，这是最起码的礼貌！你爷爷奶奶都是那么讲道理的人，你会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但谢冲就是不想说话。他甚至在想——如果华爱国能揍他一顿就好了，他就有理由再打一架了。 赵念花将丈夫推到一边，让他再去搬点柴火过来。她拉着谢冲，让他在小饭桌前坐下，又把筷子塞到他手里，说道：“我知道你想打架，可是总得吃了饭，才有力气打啊！” …… 这个阿姨，还真是挺体贴的。 赵念花往火炉里面填着火，小声说道：“当年，我爸在这里的农校工作，把我们一家从四川给接过来了。刚过来的时候，我们家三个孩子都没有当地的朋友，天天闹着回四川。我小弟更是，到处跟别人找茬，动不动就打架，可把我们一家给气坏了……我也搞不明白，明明很听话的一个小孩，怎么就变得那么不懂事了呢” 谢冲静静地听着，赵念花就继续讲了下去：“我和天龙他爸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把天龙放到他奶奶家了。他奶奶跟我说，天龙不过两岁，可是脾气很差，砸饭碗，扔水杯，把奶奶气得够呛。我感觉不对啊，天龙明明很好带，怎么去了奶奶家，就一点都不乖了呢我就想起了我弟弟，刚到来城时，他也是个小孩子。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肯定很害怕，不习惯，想回到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小孩子嘛，只要吃好喝好睡好，一般是不会哭闹的。只要哭闹，那就说明他肯定是哪里不舒服，要么是生病了，要么是心情不好。换了新环境，小孩子都很会烦躁，就算再乖的孩子也会闹脾气，你说是不是” 这位阿姨只是一个做生意的普通人，可她却比谢冲认识的老师都有耐心。 “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小弟，还有天龙。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也知道你家出了大事，你爸妈都顾不上你，所以你发脾气，打架，我都能理解你。但是你答应阿姨，打过架，就算出过气了，以后不准再动手了，好不好” 谢冲忍住眼泪，使劲点了点头。 “快吃吧！你的肚子早就叫了，我都听着呢！” 这下谢冲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那真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卤肉了。自从回到老家，他一次都没有吃饱过，早就饿得不行了。赵念花笑眯眯地看着他，压低嗓音说道：“你奶奶做的饭，是不是不好吃” 谢冲不置可否，赵念花抿嘴笑道：“我去你家吃过好几次席了，你奶奶做的饭，我真是一口都吃不上来。” 谢冲总算开口说话了：“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炒菜不放盐，油也特别少。他们吃得很健康，可是我一点都吃不惯。” “没事，以后要是饿了，就来我家吃。这附近的孩子，都是吃我做的饭长大的，包括你妹妹。” 赵念花的脸庞被炉火映成了红色，她胖胖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是秋天里挂在枝头的大苹果。她身材矮胖，其貌不扬，可她的笑容是那么和蔼可亲。在谢冲见过的人里，没有人比她更有亲和力了。 谢冲居然主动问道：“阿姨……我……我真的可以来你们家吗” “当然可以。”赵念花的眼睛亮晶晶的：“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来。天龙的朋友多，他的表兄弟也经常来，在以前，我家就像个幼儿园。” 第23章 花姨(下) “可是，我刚跟天龙打过架……” “嗨！那算什么打架就算打架，也没什么，你们还都是小孩子呢，不打不相识。” 谢冲风卷残云一般将所有饭菜全都消灭干净了，什么自尊，什么傲气，哪儿能抵得过赵念花的热情和手艺呢 吃完饭，赵念花拿出了碘酒，小心地涂在了谢冲手上的伤口上。她一边涂，一边唠叨：“你心里得有多难受，才能把拳头往地上砸！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听到了吗” 谢冲乖乖说道：“谢谢你，阿姨。” “不要那么见外，这里的小孩子都喊我‘花姨’，要是不介意，你也可以这样喊我。” “花姨。” 谢冲毫不犹豫地喊了一声，倒让赵念花颇感意外。“哎呀，你的嘴这不是挺甜的吗你这么一叫，我心里就舒坦啦！” 谢冲害羞地低下了头。 “你打算离家出走，书包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钱，还有一套球衣，广州太阳神队的。” 赵念花笑道：“内衣袜子牙膏牙刷毛巾都没带，看来，那身球衣是你最重要的东西。” “嗯。” “可是天气这么冷，你就带那么一点东西，打算怎么办呢” 谢冲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我想回到广州，找到太阳神队的教练，告诉他，我就带着这一身衣服回来了，我没有别的去处，也没有退路了。我死也要加入太阳神队。” 赵念花颇受感动：“你年纪不大，倒挺有想法的。不像我家天龙，天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知道长大之后能干啥——不过，你听花姨一句劝，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不能离家出走，要跟你家人商量。你爷爷奶奶都是很开明的人，只要你说得在理，他们会支持你的。” “我爸不会支持的。去年我踢球就花了五六千，现在家里没钱了，来城也没有踢球的地方……如果我不自己想办法，我的足球梦就要泡汤了。” “噢，原来踢球还要花那么多钱啊！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踢球呢我一点都看不懂，对足球没什么了解。” “在一场足球比赛里，进一个球是很难的。可是我会进球，每场比赛我都能进！一进球，我就欢呼，那种感觉真的太爽了！花姨，没有什么比进球更快乐了！” 说到这些，谢冲的眼睛光芒万丈。赵念花一点都不懂足球，但是却很轻易地被他感染：“你有这份热情，就算以后不踢球，也会大有出息的。不过我还是不能放你走，你至少得告诉你的家人。” “……好吧。” 谢冲的计划完全被赵念花给打破了，奇怪的是，他一点都没有生气。明明只见过几面，他却格外信任她。 在凌晨吃了一顿饭，吃完了，天还没有亮。华家两口子执意让谢冲去屋里睡一会儿，等天亮了再回家。谢冲不想进去，在火炉旁边挺暖和的。华家两口子开始切猪杂了，这意味着不久之后就会有顾客上门了。谢冲隐约记得，华家往往只做半天生意，上午忙得热火朝天，卖完了之后，下午就不干了。 华家的生意很好，但是一家人都很辛苦。华爱国用力切着大肠，自豪地说道：“别看这是个力气活，但是，靠着这些猪头、猪杂，我供我妹妹上完了大学，给天龙的舅舅办好了婚事，以后天龙上学、结婚还得依仗我这门手艺。你们这一批孩子，还是得吃我做的东西。” 房门开了，华天龙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火炉旁边。他不满地说道：“你们一边让我多睡会儿，一边又不停地讲话，让我怎么睡今天真是好吵啊！” 看到谢冲，华天龙立刻清醒，且心生畏惧，几乎要躲在妈妈身后。尽管受了他父母的恩惠，但谢冲并不打算跟华天龙道歉。明明就是华天龙做得不对，这个毋庸置疑。 赵念花让儿子道歉，华天龙扭扭捏捏，又回到屋里去了。赵念花无奈地说道：“让孩子说声‘对不起’，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逼得越紧，他就越叛逆，等等吧！等他想通了，自然会道歉的。” 谢冲有点儿羡慕华天龙了。华天龙的妈妈不仅温柔善良，善解人意，还充满了耐心。可自己的妈妈呢只要一想起来，谢冲就一肚子气。 早上六点半，赵念花就带着谢冲回了家。谢家人正为谢冲的不辞而别焦躁不安，王吉英看到儿子归来，又惊又喜，心里又有气，差点儿又要踹儿子了。 “谢冲很乖，你们千万别为难他。”花姨急忙为谢冲辩护：“他昨晚偷偷去我家道歉，时间太晚了，我就留他在我家过夜了。” “真的吗” 王吉英的眼神犀利，仿佛看穿了赵念花的谎言。但是赵念花一点都不慌，笑眯眯地说道：“你看，谢冲好端端地回来了，我们俩还亲近了不少，这不是皆大欢喜吗——哦，对了，这孩子铁了心要踢球，我看出来了，他是真心喜欢踢球。你们可得好好打算，别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谢家人忙不迭地道谢，送走了赵念花。谢冲绝口不提离家出走一事，尽管大人们都已经看出来了，但他们也没有说破。待赵念花走远了，王吉英揪住了儿子的耳朵，开始了逼供：“你准备逃到哪里去” “回广州，去太阳神队踢球。” “怎么回去” “我身上还有二百块钱，我想去火车站买票。”谢冲一五一十地说道：“往南走两公里，那里就有火车站。” “这孩子实诚，像我。”谢庆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不过，咱家的确没有钱供你继续踢球了。你知道为了让你踢球，我搭了多少人情吗” 谢冲涨红了脸：“我有实力，也有毅力，教练会破格录取的。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会坚持不懈，一定会打动他！” “唉，你说得挺成熟，可是想法太天真！要是没钱，谁能看到你的实力”谢庆收苦笑道：“算啦！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了。你也会知道，你老爹为了你踢球，付出了多少代价。” 谢冲尚且没有接触到世间的险恶，他沮丧地说道：“要是一切顺利，我也想去巴西留学。” 谢庆收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运动，要是你真的喜欢，可以尝试别的。踢球嘛……真的不适合你了。” “除了足球，其他的都没意思。” 谢冲尚且没有机会打动教练，不过倒在某些程度上打动了家人。谢宏轩说道：“谢冲，光嘴上说说是不行的。你给我列个计划，三年之后，五年之后，分别要达到什么样的水平，能比肩什么样的球星，这其中会遇到什么困难，你会怎么克服，等等。只要你把计划列好了，我可以考虑送你去踢球。” “太好了！”数日以来，谢冲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虽然我没写过这样的计划，但是我会好好写的！” 第24章 勤俭与抠门 谢宏轩对踢球的成本一无所知，轻率地答应了孙子，不免有几分后悔。谢庆收跟父亲一起出门，仔细地罗列了各项开支：“给他买球衣球鞋，一年的支出就得三五千。现在条件没那么好了，就算便宜点儿，那也得一千。一节课三十块钱，就按一个星期三节课来算吧，那也将近一百块，一个月就是四百到五百，一年差不多五六千……” 谢宏轩眼前金星乱舞，扶着墙，缓了一会儿，才喘过气来。谢庆收说道：“被吓到了吧这还不算以后打点教练的钱呢。” “打点送礼就是送礼，你不用说得那么好听！” “今年是职业联赛的第一年，你知道足球运动员能赚多少吗多少家长挤破头，都想把孩子送去踢球。如果不是我上下打点，人家教练一眼都不看。这还只是开始，如果以后真想把谢冲培养成职业球员……具体要花多少钱，我是算不出来了。你要是有钱，你自己供他吧！” “哼！这都是什么歪风邪气谢冲就不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当个大球星” “那得是天才级别的，让教练一眼就看上。以后扶摇直上，谁也拦不住他。但是，你孙子好像还没有厉害到那种地步。更重要的是，比他更厉害的那些孩子的家长，送礼送得比我还要积极，我能不着急吗”谢庆收苦笑道：“老爹，你以为这是我小时候去周家学武术吗你以为我妈给周大爷做两身褂子就能当学费吗” 谢宏轩愤愤地说道：“风气就是这么坏掉的。” “你先别管风气，你先想清楚，你孙子踢球要花那么多钱，你供得起吗像来城这样的小地方，根本就没有足球队，谢冲至少得去省城，才有机会学踢球……我不敢算了。反正是你答应他的，你想办法出钱吧！” 谢庆收深知父亲的脾性，老爷子虽然有赚钱的能力，但是他一直过着很简朴的生活，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提前规划好的，多余的钱都要存起来。说好听点，谢宏轩勤俭节约；说不好听的，老爷子很抠门。 谢宏轩背着手，模棱两可地说道：“要是谢冲真是个踢球的人才，我还能埋没了他不成咱们家从来都不亏待孩子。” “哟，没看出来，我爹这么大气！虽说来城连块正儿八经的草皮都没有，但是有老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先别管谢冲。这几天你筹了多少钱了” “大家都不宽裕，除了你给了一万，东拼西凑，也没凑够五千块。”谢庆收双手插兜，踢着石子，惆怅地说道：“昨天去我老丈人家了，他说想想办法，不知道能凑多少钱。他比你更抠门，你又不是不知道。” “抠门” 谢宏轩眼睛一瞪，谢庆收赶忙立正站好，陪着笑说道：“是我用词不当。老爹，你别生气。不过我老丈人是真抠门，这个你没有意见吧” “都是普通老百姓，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都是节衣缩食把孩子拉扯大。在你们小时候，我们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你能体会到有多艰难吗你老丈人赚了点儿钱，舍不得花，也是正常的。” 谢宏轩嘴上替亲家辩护，但在心里也积攒了诸多不满。亲家喜欢占小便宜，每次来到谢家，总是从午饭磨到晚饭，恨不得连第二天的早饭一起吃完再走。所以，只要他一来，谢宏轩老两口都没法正常工作。他陪亲家喝酒，老伴儿忙前忙后准备吃的。谢宏轩被他磨得焦躁不安，想一走了之，但那又不是待客之道，只能借口带他去诊所参观，才能有机会工作。不仅如此，亲家一家还经常顺走谢家的东西，谢庆云的剪刀和手套都被顺走过。 谢庆云看不惯他们，好几次甩脸色给他们看。但是冯玉珍总是做她的思想工作：“你那位王叔叔一年也来不了几次，他们家的生活条件赶不上咱家，都是亲戚，咱们多包容，也没有损失什么。” “就你好脾气！就我是坏人！”谢庆云愤愤地说道：“反正，他们不可能再拿走我的东西了！” 哪怕一年就来一两次，谢庆云也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谢宏轩也劝女儿不要太计较了，可他说服不了女儿，因为他也不欢迎亲家。就拿中秋节那次来说，亲家难得带来两只鸡和一筐鸡蛋，同时也带来了他的孙子。 原来，他想让谢庆云辅导孙子写作文。谢庆云耐着性子，把那篇满是错别字、又满是病句的作文给改了一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王老爷子又拿出了一沓信笺，让谢庆云帮忙写证明信。 谢庆云本来就忙得要命，嗓子疼得受不了，回到家还不能休息，为王老爷子的事情忙得团团转，最后她连饭都没吃，躲到同学家里去了。 王老爷子把要办的事全办完了，乐呵呵地说道：“庆云这丫头不光文章写得好，还是个热心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唉，我带的东西太少了，等下次我多带几个鸡蛋。” 谢宏轩呵呵笑了两声，心里却想着，下次别带东西了。空着手来，也就是吃一顿饭；但是带着东西来，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了。 想起那段往事，谢宏轩跟儿子说道：“你的亲家的确勤俭持家，但是……唉，不说了。你也别指望他给钱了，要是你收了他的钱，不知道要被他使唤成什么样子呢。” “吉英也是这么说的。他爸妈从来都不白给东西，就连我那两个小舅子，也占不到他们爸妈一点便宜。我昨天去找他，让他看在外孙的面子上借点儿钱给我们，他说，亲孙子我都不给他们面子，我还管外孙他在开玩笑，但是我听了很不舒服。我磨了他好一会儿，他也没说句痛快话……哎，跟这样不痛快的人打交道，我也累！” “那就别打交道了。”谢宏轩闷声道：“免得拿人家的手短。” 第25章 喜怒无常 快到新年了，谢宏轩打算把诊所的大门重新刷一遍漆，这些事情就交给二儿子来做，谢庆收欢快地吹着口哨，满口答应了。他成了“百万负翁”，可他还是能笑得出来。谢宏轩也不知道，儿子是真的开朗，还是做做样子 谢宏轩追上儿子，问道：“你说实话，你不是通缉犯吧” 谢庆收如实说道：“要是和解不了，那就得上法庭。如果真免不了坐牢，那就是我的命……不过，我这个人向来绝处逢生……” 谢宏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方手绢塞到了儿子嘴里：“这样的话别说了，说出来就不灵了。” 谢庆收还不明白“坐牢”意味着什么，可是谢宏轩却非常恐慌。万一儿子坐牢了，那谢冲就倒霉了。所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能让儿子成为被告，更不能让他坐牢。 哼！欠了那么多钱，走起路来还一甩一甩的，心就那么大就那么阳光开朗 哼！没欠钱的老子晚上愁得睡不着觉，欠钱的儿子却鼾声震天，这是什么道理 哼！看不惯！谢宏轩飞起一脚，精准地踹到了儿子屁股上。 踹是踹到了，就是差点儿闪着腰。谢庆收被踹得莫名其妙，像青蛙一样弹跳腾空。谢宏轩指着他骂道：“你就是个单细胞动物！脑袋空空，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才这么天真烂漫，兴高采烈……你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就不为孩子多考虑” 谢庆收被骂懵了。 他怎么知道在他步履轻快地迈向前方时，父亲的思路已经绕着赤道跑了两圈了。论深谋远虑，他连父亲的十分之一都做不到。 谢庆收想为自己辩解两句，父亲突然又沉稳下来，说道：“老二，你必须得借到钱。你再带两瓶酒去你老丈人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酒喝到位了，你老丈人也就被你打动了……别别别，你别自己去，我和你一起，再拉着谢冲。谢冲连球都踢不上了，他在咱家哭得多伤心……你老丈人要是心疼外孙，说不定能给得更多。” “……爹，你是想让你孙子在他姥爷面前哭穷好让姥爷多给几个钱” “呃……这样不行吧嗯，不行，不行。”谢宏轩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谢冲是个有骨气的，他都没跟我哭着要钱。” “你就别打我岳父的主意了，反正，我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父子二人很快到了，王家老爷子一早就在诊所外面等他们了。谢宏轩心里一紧，不知道他又要来顺走什么东西。不过，他还是主动打了招呼，问亲家为什么不到家里坐坐，王老爷子说道：“哥，我膀子疼得厉害，你给我扎两针，按一按。” “扎针行，按摩是不行啦！年纪大了，没劲了。” “不知不觉，咱们都到了一身毛病的年纪了。” 门开了，王老爷子毫不客气地躺在床上，说道：“谢哥，现在也该多攒点儿钱，给自己养老了。” 谢宏轩说道：“我不像你，我身上的担子重，我还得为下一代奋斗。” 王老爷子讪讪地，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我年纪大了，该为自己打算了。” 听这语气，他确实是不打算掏钱了 尽管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谢宏轩还是挺失望的。孩子们遇到困难，他们还有能力，理应帮一把。更何况，谢庆收还游走在坐牢的边缘，家人更应该鼎力相助了。但是王老爷子确实抠门，赚点钱全都放在身上捂着，就好像能孵出更多的钱宝宝来。 “庆收两口子的事，你都听说了吧”谢宏轩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能帮他们多少” 王老爷子闭着眼睛，兜着圈子：“我就是个养鸡的，赚的钱只够家用，还得贴补两个儿子。唉！要是再年轻几岁，我还能出去打工，帮他们还债。” 言下之意，他是拿不出钱来了。谢宏轩一生气，拿针的手微微颤抖。这个老家伙，以前就不爽快，遇到掏钱的事，总是抠抠搜搜，半天掏不出一个子来。谢宏轩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恨不得一针把他扎得嗷嗷叫。 诊所一开门，就不停地有人进来。看到王老爷子，他们都忍不住调侃两句，问他来这里做针灸有没有优惠。王老爷子笑道：“优惠价开什么玩笑开诊所的是我亲家大哥，还能收我的钱我谢哥可是个豪爽的人，怎么被你们说得那么抠搜” 谢宏轩阴沉着脸，装作没有听到，只顾跟病人交流。老熟人又调侃道：“人家豪爽是豪爽，可你也不能老占你亲家的便宜。” 王老爷子一点儿都不脸红，嘿嘿笑道：“你眼馋不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占到的便宜。” 谢宏轩很不高兴。不过，看到亲家洗得发白的蓝色棉衣、露着棉花的棉鞋，又忍下了所有不满。正好，谢庆收提着油漆桶走来，被绊了一脚，油漆洒得到处都是，谢宏轩当即发飙：“不能干活就别在那儿碍眼！给我滚一边儿去！” …… 谢庆收又懵了，老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怒无常了被当众呵斥，他面子上挂不住，便重重地把油漆桶放在地上，愤愤地走了。“好，我滚开！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行了吗” 谢宏轩更加暴躁：“大清早的，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谁惹谢大夫不高兴众人唯恐被内涵到，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谢宏轩赶忙说道：“对不住了各位，我说的是家事，老二不让人省心呐！” 时间到了，谢宏轩把针拔了下来，王老爷子又摆起了谱，装腔作势地说道：“大哥，我睡不好觉，你再给我开点儿安神补脑的药。” 真是越来越过分！谢宏轩的脸色已经黑了，可是诊所里到处都是人，他又不好发火，只能没好气地说道：“我这里没有，你去别家看看吧！” “大哥，不会吧你是不是因为我没付钱，才这么说” “……”谢宏轩面色尴尬：“没有就是没有，我不骗你。” “那我给你药钱，这药就会有了吧” “……” 谢宏轩被气得够呛，周围的人都在起哄，问王老爷子能拿出多少钱来。王老爷子狡黠地笑笑，不紧不慢地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来，说道：“两万块钱够不够” 两万 谢宏轩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这个老王真是够狡猾啊！特意挑了个人挤人的地方，掏出了一大笔钱，既解了女儿女婿的燃眉之急，又能彻底洗脱“吝啬”的名声。 可是话说回来，这个普普通通的老头，怎么攒下了两万块钱呢 王老爷子得意地说道：“这钱都给你，能买多少药啊” 第26章 泼冷水 谢宏轩可不能轻易地让亲家得逞，他不客气地说道：“要是收了你的钱，你会把我当骡子当马来使唤。我可不敢收，你还是收起来吧！” “嘿！好心给你钱，你还不要！嘿，我还真是自讨没趣！”王老爷子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嘟嘟囔囔：“没钱没势，处处惹人嫌。我看看我外孙去，只有小孩才不嫌弃我。” “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嫌弃过你了你要给钱，那就大大方方地给，给你外孙，我不要。” 谢宏轩还在傲娇着。躲在门口抽烟的谢庆收听到这番对话，又弹跳了起来，冲进诊所，满面笑容地说道：“爸，你外孙还小，这笔钱我先替他保存着！” 谢庆收可不像父亲那样讲面子，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可真要给钱了，王老爷子又纠结了起来。就算儿女结婚，他也没有花过这么大一笔钱。这两万块钱真可以称得上是他们老两口的棺材本了。女儿结了婚，那就是“外人”了。外人拿走这笔钱，还会还给他吗 王老爷子皱起眉头，苦着脸，虽然纹丝不动，但心思也绕着赤道跑了两圈。他怀疑自己选错了场合，要是私底下给钱，他还有狡辩的余地；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要是不给钱，那真是被人笑掉了大牙。 唉，想要一个好名声，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谢庆收说道：“爸，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们，这样吧，当着诸位父老乡亲的面，我给你立个字据，明年这个时候，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嗐！自家人，立什么字据！”王老爷子是希望立字据的，但是担心一立字据，好不容易立起来的豪爽人设就会崩塌，遂强忍心痛，大气挥手：“你急着用钱，那就拿去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那真是王老爷子最大方的一次了。 谢宏轩对他感激不尽，甚至想把对他的所有不满都一笔勾销，谁知王老爷子问道：“你儿子落难，你帮了多少” 谢宏轩心头一紧，他只给了儿子一万。难道，他比亲家还要吝啬 但是在别人面前，谢宏轩硬着头皮，信口开河：“实不相瞒，家里就有三万块钱的存款，我一把全给了儿子。” 谢庆收想说话，可是谢宏轩立刻粗声粗气地将他赶了出去：“你还在这里干杵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家，和你媳妇商量怎么还钱” …… 好吧。谢庆收悻悻地想着，反正无缘无故受伤的总是我。 把钱给出去之后，王老爷子的魂也跟着掉了，他坐在诊所里，喋喋不休地说着那些钱的来历——有他辛辛苦苦攒的，也有他两个儿子凑起来的，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一些，结果一下子又穷了。虽然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但是在这个危机关头，他还将女儿看作一家人，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心疼孩子的父亲了。 谢宏轩得了空，便回他一两句：“你这话我可不爱听，闺女嫁人了，就跟你断绝父女关系了他们发达那几年，没少给你钱吧” “可我给她花钱也不少，我两个儿子都比她省心。” 总的来说，亲家给了钱，谢宏轩心情不错，中午关了门，要和亲家喝几盅。王老爷子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便有了醉意，翻来覆去就说那几句话——赚钱怎么不容易，身体怎么不舒服，日子怎么不如意，等等。 喝得半醉，他又吆喝起来：“庆收，你拿纸笔来，给我写个欠条！这些钱就是我的命，你必须得还给我！要是不还，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这张欠条还是免不了啊！谢庆收没有二话，乖乖拿来纸笔，一字一画地认真写完了。字很丑，但是他态度不错，最让王老爷子满意的是，他明确写了明年今日还。谢庆收一口一个“恩人”，让王老爷子深感安慰，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感激过。 喝得晕晕乎乎，要睡一觉才行。跟姥爷打过招呼之后，谢冲就趴在了炕上，认真写起了他的足球计划。他跟姥爷亲近不起来，而且他隐约知道，他是姥爷的“外”孙，所以姥爷并不是很疼爱他。妈妈不停地跟他说，姥爷这次给了很多钱，要对姥爷心存感恩。谢冲问道：“他能让我踢足球吗” “……你的脑子里除了足球，就没有别的了” “暂时只有足球。”谢冲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笑道：“还是我爷爷最好，他都说让我踢足球了，我当然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谢冲没有一起吃饭，王老爷子也没有勉强。谢宏轩知道他的心思，要是跟外孙亲近了，不给点儿零花钱说不过去。可是过几天就过年了，还得给谢冲压岁钱。王老爷子不想掏两份钱，所以，暂时别跟谢冲走得太近。 喝完酒之后，谢宏轩还得去诊所，王老爷子则倒在了谢冲一家的卧房，鼾声如雷，吵得谢冲无法做任何事情。睡醒了之后，王老爷子一看到虎头虎脑的谢冲，便露出了一口大黄牙，慈爱地摸了摸外孙的头，说道：“你长得真像我啊！” …… 谢冲笑都笑不出来。相比起姥爷，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像爷爷。 “谢冲，你家败了，就不要想着踢球了。” 跟姥爷还没建立起感情呢，他就这样说，这让谢冲很难再对姥爷产生好感。姥爷却并不知道自己冒犯了外孙的梦想，依旧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家有一百块钱，你上学得花两百，咱可以咬咬牙，哪怕是借钱，也要把这个学给上了。但是，如果只有一百块，你要花一千，这会拖垮一个家的。而且，总有一天，你还会抱怨家人，怎么连一千块钱都拿不出来。” 谢冲可听不进这些，他更加不喜欢姥爷了。姥爷只会泼冷水，爷爷才是真正支持他梦想的那个人。 王老爷子没有在谢家吃晚饭，睡醒了之后就回家了。家人都在感叹，他没钱，又吝啬，怎么能一下子拿出两万块钱来归根结底，这个亲家还是能处的，关键时刻能帮大忙。 但是谢冲并不这样想，姥爷给他泼的冷水还没干呢，他庆幸自己姓谢，还是爷爷这边更亲。 吃晚饭时，谢庆收鼓了好几次勇气，才开口说道：“爹，今天你当着我岳父的面，说给了我三万块钱……” 谢宏轩眼睛一瞪，谢庆收便瞬间哑火，他可不希望自己连一万块钱都拿不到。 第27章 全部家底 其实谢宏轩一刻不停地在心里盘算，到底要留多少钱，才能维持这个家的正常运转一家老小，能出力的中年人却指望不上，万一哪个生病了，那这个家很快就会被拖垮的。一个家庭幸福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个家庭的抗风险能力。 谢宏轩向来有打算，所以，家里一直井井有条，安稳和睦。如果把家里的钱全都给了二儿子……他不敢设想抵挡任何风险，他只能闭上眼睛自求多福。 在腊月二十五那天，谢庆收两口子准备回广州去了，王吉英承诺，只要把钱还了，他们俩就回来。谢宏轩舍不得他俩走，但是他用粗声粗气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老二，你说句实话，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谢庆收正沉浸在去东南亚淘金的幻想里，像是在课堂上开小差的学生突然被点名，他站得笔直，说道：“回，当然会回来。” 谢冲也不想让父母离开，他眼泪汪汪地说：“说好了，一定要回来。” “嗯。”谢庆收眼神闪烁，生怕别人看穿他的心思。 以小大人自居的谢冲伸出了小拇指，幼稚地跟爸爸拉钩：“是你告诉我的，男子汉大丈夫，要说话算话。” 谢庆收不敢看儿子，低着头，草草地拉了一下手，便俯身提起了行李。这次离家不会太久，所以谢庆收带的行李并不多。谢冲执拗地翻看行李箱，只看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他才松了一口气。只要行李不多，那就说明爸妈离家不会太久。 冯玉珍是最舍不得的。她担心儿子一旦回去就会被人暴打，没准还有生命危险。更何况，广州的家没了，他们俩住在哪儿呢烦心事一大堆，能吃得下饭吗 儿行千里母担忧，叮嘱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谢庆收也没有不耐烦，而是耐着性子说道：“知道了，妈，我俩回去住朋友家，每天都好好吃饭。你儿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那你们能回来过年吗” 坏了，又要撒谎了。谢庆收吞了好几口唾沫，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尽量呗，得看事情处理到哪一步了。” “你宋叔叔家的电话号码记下来了吗还有周校长家的，都记住了吗要是缺钱，你就打电话回来。遇到麻烦事，也及时打电话。要不我的心一直悬着。” “知道了，妈，我两三天就给你打个电话。” 冯玉珍怅然若失：“你不是在广州那边还有合伙的吗把钱汇给他们，让他们帮忙处理不行吗” “我好歹是老板，出了事就跑，怎么配得上‘老板’呢”谢庆收说道：“更何况，我都跟他们说了，我是回老家筹钱的，只要钱到手，我就回来。话都说出去了，我肯定得说到做到。” “行吧！”谢宏轩说道：“自己闯的祸，总得自己收拾。” 谢庆云将两百块钱塞到嫂子手里，让他们在路上别委屈了自己。二人推辞了半天，王吉英只能收下钱。大家都很纳闷，她已经那么久没发工资了，从哪里来这么多钱 “我不是做家教吗赚了100块。又跟于芳芳借了100块。俗话说，穷家富路，在家里怎么过都行，但是在路上，不能没有钱。” 谢庆收眼圈发红，“行吧，收就收下了，省得你们在家挂念——哎呀，谁能想到呢，成天跟我屁股后面要糖吃的小丫头，居然能给我钱了。” “二哥……”谢庆云忍住眼泪，说道：“你和嫂子早点回来。我们等着你们回来过年。” 啊！又是回来！谢庆收不敢多说，谨慎地说道：“都说了嘛，我会尽快回来。你好好地，爸妈和两个孩子就拜托给你了。” 谢冲还挂念着太阳神队，但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如果提起足球，就显得自己太不懂事了。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谢庆收精准地看透了儿子的心思，说道：“这次可能没时间去看太阳神队的比赛了。” “不用看比赛，爸，你帮我打听打听，周穗安教练能继续留在太阳神队吗彭伟国的状态怎么样我太想念他们了，老爸……” 谢冲不装小大人了，就像小孩子渴望玩具一样，殷切地盼望着。谢庆收并没有那么多精力，不过他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有时间，有时间的话我会打听的。” “爸妈，你们早点儿回来。”谢冲可怜巴巴地说道：“如果你们不回来，我就扒火车去找你们。” 谢庆收不再回答类似问题了，叮嘱儿子听爷爷奶奶的话，便提着行李离开了。家里正好有三辆自行车，只有谢宏轩去火车站送行。谢庆收并不想让父亲去火车站，他受不了依依惜别的场景，他更想拎着包一走了之。父亲来送别，至少准备了几箩筐的唠叨，他能受得了吗 “爸，你不用跟我多说了，借了亲戚朋友的钱，我一定会按时还。用你的话说，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来收拾。” “那你能保证按时回来” 面对父亲的逼问，谢庆收不敢接话。 谢宏轩突然惆怅，说道：“老二，说实话，这几年我一直想让你回来的。你离家太远，我们都照顾不到彼此。我和你妈在家很累，你们在外面也没有人帮忙。你大哥不在了，庆云迟早要嫁人，所以……” 原来父亲如此渴望自己留在他的身边，这让谢庆收着实感到意外。他以为父亲讨厌自己，看不起自己，所以才远走高飞，逃离父亲的说教，到外面的世界闯出一番天地来。离开家乡这么多年，他也过得很累，要是留在父母身边，至少有人照看孩子，他是不是也会轻松一些 想去东南亚淘金的梦想渐渐走远，想留在家乡的心情越来越迫切。 “当着你老丈人的面说给你三万，我就给你三万。”确定身边没有人，谢宏轩才掏出两摞钱，用衣服挡着，将钱递给儿子：“这可是谢家所有的家当了，我还跟老朋友借了一些，万一家里发生点儿什么事，一点儿抵抗风险的能力都没有。” “那这钱我不能要，家里处处都要花钱，老的老，小的小……” “拿着吧！” “那你留着三五千，给家里或者诊所里拉个电话，那样打电话不就方便了吗……” “拉什么电话，你宋叔叔家里有电话，他成天去诊所里蹭茶喝，我用他的电话怎么了”谢宏轩说道：“只要你不坐牢，你还可以当咱们家的顶梁柱。万一有事，你能帮我顶起来。” “可是……” “别婆婆妈妈的了，快走吧！早去早回！” 谢宏轩没有唠叨，也没有舍不得儿子，但他说的每个字，都落在了儿子心里。火车开走了，谢宏轩还站在原地。谢庆收想起了那个没有厕所的家，那个舍不得安装电话的家，那个看似风光、实则暗藏隐患的家。 谢庆收从来都没有收到父亲的想念，可是他却深切地感知到了父亲的疲惫。父亲老了，这个家，需要他扛起来了。 第28章 各自的偶像 自从观看妹妹的演出之后，谢冲和妹妹的关系有了突破性进展，他俩开始结伴出行了。要是邻居见到了，调侃一句——呀，谢冲，跟妹妹这么好啦 谢冲绝不肯承认自己跟小孩子关系好，他总是无奈叹气：“整天粘着我，甩都甩不掉，烦死了！” 可惜他的演技不够逼真，他一点儿都不烦，他甚至喜欢跟妹妹一起出去玩。不过，谢颖主动粘着他，这也是事实。谢颖发现了，只要她死打烂缠，哥哥就会依着她。 在妹妹的带领下，谢冲迅速熟悉了儒林街一带的地形。早市，澡堂子，文具店，小卖部，书报亭，有了这些情报，他很快就能在当地活动自如了。而且，最让他眼前一亮的，是路边摊的位置和出摊时间。 哪家的零食最好吃，妹妹打探得透透的。在妹妹的带领下，谢冲第一次吃到了烤毛蛋。他在广州吃得太健康了，在第一次看到“半毛半蛋”里面那个毛茸茸的鸡脑袋时，他是极力抗拒的。在妹妹的大力怂恿下，他勉为其难地尝了一口，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啊！真香！ 但是，高冷的形象还是要保持的，他必须要吃得矜持。还好妹妹把所有情报都告诉了他，他以后按时过来，总能吃到的。 在妹妹的穿针引线下，他迅速跟胡同里的两个小男孩打成一片。在某些方面，谢颖确实是个小机灵鬼。那天，汪浩川和华天龙在巷子里玩弹珠，谢冲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走开，避免尴尬，但谢颖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玻璃球，大声说道：“华天龙，我哥给你买的玻璃球，就算给你赔不是了，你要不要” 谢冲拼命地拉着妹妹，极力表示——我没有，我不是，她瞎说。 几颗玻璃球不足以消除男孩子们对谢冲的意见，谢颖不慌不忙，从口袋里面掏出了几包“唐僧肉”，欢快地说道：“这也是我哥哥买的！” 不！我没有，我不是，她瞎说！ 谢冲终究没能说出这几句话，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主动为他缓和关系。两毛钱一包的唐僧肉，可以承包孩子们一天的快乐。于是，华天龙再也不记仇了，他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不稀罕玻璃球，不过你想玩，可以一起玩。” 刚开始谢冲扭捏了一番，在妹妹的一再邀请下，他终于勉为其难地跟两个同龄人玩了一场滚弹珠的游戏。游戏进行到关键时刻，他和华天龙同时蹲在了地上，谢冲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华天龙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花姨早已原谅了谢冲，而且她最先邀请谢冲去她家里吃饭。在这个胡同里，谢冲最喜欢的就是花姨。作为花姨的儿子，华天龙也赢得了谢冲的友谊，他大大咧咧地表示不打不相识，他才不会把小打小闹放在心上。 “谢冲，以后想上厕所，就来我家上。我家是这一片最先安装抽水马桶的，比外面的公厕不知好了多少倍。” 华天龙很大方，谢冲反倒不好意思了。都怪谢颖，什么都往外说，周围的邻居都知道谢冲无法在公厕解手了。而且，只要一提起厕所，谢冲始终无法忘记把爸爸忘在公厕的那天晚上，也无法忘记爸爸艰难地挪回家、半撅着屁股趴在门框上的情形。 爸爸梗着脖子，坚持说——他跟别的上厕所的人借了纸，要不他不会出来。谢冲却不相信，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一直觉得爸爸臭烘烘的，一点都不想跟爸爸亲近。 汪浩川不解地问道：“谢冲，你爷爷是远近闻名的神医，赚了那么多钱，怎么就舍不得在家里修个厕所呢” “家里花钱的地方太多，他特别节俭，能省则省。”说到这里，谢冲思绪纷乱——爷爷那么辛苦，真的要让他供自己踢球吗 熟悉了儒林街的环境，结识了新朋友，谢冲的心情好了很多。如果能继续踢球，那他肯定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到时候跟小伙伴们分别，又免不了一场伤感。不过，现在有家人朋友相伴，总是令人愉快的，不是吗他们坐在胡同口的石凳上吃着唐僧肉，空气里满是无忧无虑的味道。 谢冲跟朋友们聊起了自己的足球梦想，但是他们听不太懂，他们甚至都没有看过足球比赛的转播。谢冲提起了彭伟国，马拉多纳和罗纳尔多，他们都不认识。谢冲很郁闷，想证明他们都是很厉害的球星，华天龙天真地问道：“他们有周家二哥厉害吗” 周家二哥他们说的是周可行 谢冲听妹妹介绍过这号人物，在谢颖口中，周可行学习很好，而且很早就被选拔上了飞行员，现在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军校。小丫头并不关心这些，所以三言两语就带过了。她只关心周可行什么时候能回家。听了男孩子们的话，谢冲方才知道，原来对这一片的男孩子来说，周可行才是真正的偶像。 他们坐在华家门口的石凳上，华天龙掂量着手中的玻璃球，满怀憧憬地说道：“二哥以后要开战斗机，太了不起了。” 汪浩川说道：“等他能开战斗机的时候，能开歼八，还是歼十” “歼十快要出来了吧等二哥毕了业，说不定他就是首批开歼十的飞行员。” 他们俩聊着天，谢冲完全听不懂。两个小伙伴是军事迷，而且是周可行的忠实粉丝。也或许是因为周可行，他俩才对战斗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谢冲傻傻地问道：“战斗机都是双数吗为什么歼八下面就是歼十” “歼九的研发计划很早之前就取消了。”汪浩川解释道：“歼十是前几年提出来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造出来。” 华天龙说道：“当飞行员可比当球星难多了！二哥做了很多体检，还有心理测试，这还不算，高考得过一本线，才有机会当飞行员！用我爸的话说，他就是能文能武，人中龙凤。” 谢冲的偶像被比下去了，他一点儿都不开心，正琢磨着怎么反驳，汪浩川也说道：“周老师家有一张照片，周二哥站在飞机前面……就这样！哇，那才是男子汉该有的模样！要是我被选上了，我也想开战斗机。” 他们七嘴八舌，把周可行捧得老高，好像是故意把谢冲的偶像给比下去了。谢冲不服气，他也想当孩子们的偶像。他还想继续“安利”那几个球星，汪浩川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姐姐汪静怡，他匆忙站了起来，问姐姐要去哪里。汪静怡飞快地说了一声“奶奶家”，便低着头匆匆走了。 回老家这么多天，谢冲见过几次汪静怡，但直到那天，他还是没能看清她的脸。她很瘦，穿的衣服很陈旧，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镜。她总是步履匆匆，仿佛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第一次见到她时，在谢颖的介绍下，谢冲很有礼貌地喊了声“姐姐”，汪静怡却只答应了一句“嗯”，便离开了，搞得谢冲很受伤。这次当着汪浩川的面，谢冲又喊了她一声“静怡姐”，这次汪静怡甚至都没有回应他，只留给他一个高傲的背影。 谢颖成天嚷嚷，说静怡姐是这一片儿最漂亮的大美女。可谢冲真没看出来。短发，戴眼镜，弯腰驼背，瘦骨嶙峋，这算哪门子美女！谢颖的眼光绝对有问题。 汪浩川望着姐姐的背影，怅然说道：“现在你了解了吧” “嗯！”谢聪很疑惑：“了解什么” “你刚来那几天，总是不搭理我们，就跟我姐姐不搭理你一样，现在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心情了吧” 谢冲羞愧难当，过去的事什么时候能翻篇呢 除了汪浩川，汪家人都有些奇怪。汪浩川的妈妈是全职主妇，深居简出，谢冲几乎没见过她；他的爸爸在农业局上班，下班不急着回家，到处搜罗稀奇的邮票。谢冲听姑姑说，汪家姐弟俩那是“自助式成长”。 汪浩川经常饿肚子，穿的都是旧衣服，不喜欢回家，除了在家写作业，其他时间几乎都跟华天龙在一起。从种种迹象来看，姑姑的话是正确的。汪家姐弟俩的确没有人管，他们年纪虽小，但凡事都要靠自己。 谢冲很想问问他，既然妈妈不工作，那他怎么还吃不上饭呢汪浩川好像感知到了他的疑惑，在姐姐走了之后，他也急急地回了家。 “浩川真可怜，回家也没有饭吃。”华天龙叹气道：“我妈每天都喊他来家里吃饭，但是他自尊心很强，隔几天才在我家吃一顿。” “那他妈妈为什么不做饭” “我也不知道。”华天龙两手一摊，说道：“大概，就是不想做吧！她也不怎么喜欢孩子，经常跟静怡姐吵架。静怡姐平时住学校，一放假回家，我就能听到她俩吵架的声音。你刚才也看到了，静怡姐去奶奶家学习去了，她们肯定又吵架了。” 谢冲还以为汪浩川的妈妈重男轻女，没想到两个孩子她都不管。真是奇怪的一家人！至于汪浩川，他确实挺可怜的！ ———————— 今天休息，只有一更哈～～小长假快乐～～ 第29章 预言 腊月二十八那天，冯玉珍带着两个孩子去附近的村镇赶集。买了一堆年货之后，她给了谢冲五块钱，让他带着妹妹买点儿好吃的。吃完后就在集市北边的邮局门口等她，千万不要到处乱跑。 冯玉珍千叮咛万嘱咐：“冲，现在还有偷小孩的，这里离火车站又近，要是被偷走了，马上就运到外地去了，找都找不回来。所以，一定看好妹妹，哪里都不要去，知道了吗” “知道了，奶奶。我看着谢颖呢，你放心就是了。” 待奶奶走了，谢冲买了两串毛蛋，和妹妹一起啃了起来。他很好奇奶奶去了哪里，既然那么担心他俩被拐走，为什么不带他俩一起去。谢颖说，奶奶八成是找薛神仙去了。 “神仙”谢冲疑心自己听错了：“真的是神仙” “就是一个算命的。”谢颖说道：“在我们这一片，那个算命的很有名。每年过年之前，奶奶都会找他，每找他看一次，奶奶就会哭一次。可能她不想让我们哭，也不想让我们看见她相信迷信。” 谢冲还是不明白：“她找算命的算什么呢为什么会哭” “呃……”谢颖不啃毛蛋了，伤感地说道：“她每次都问薛神仙，我爸爸投胎了没有。如果投胎了，大概会在什么地方。” 这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谢冲从来都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奶奶被骗了。谢颖说道：“姑姑是老师，她也不迷信，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制止过奶奶。她说，奶奶心里有个念想，日子就有盼头。爷爷也不相信算命的，但是他也说，随奶奶去吧，只要她心里好受，随她信什么。” 谢冲在心里撤回了一大堆反驳的话。姑姑和爷爷说得对，奶奶心里够苦了，要是薛神仙的话能让她好受一些，就算是一堆谎话，听听也无妨。 冯玉珍确实是去找薛神仙了，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薛神仙的家破烂不堪，早已妻离子散，他的日子过得很凄惨，跟“仙境”搭不上一丝关系。他说，他泄露了太多天机，老天是在惩罚他呢。 冯玉珍没有别的问题，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追问起了“大儿子”的下落。大儿子已经走了九年了，魂魄还在人间逗留吗还是已经投胎了 薛神仙说道：“你家老大是大年初一生的，俗话说，男不得初一，女不得十五。可他偏偏生在大年初一！还生在了丑时！这是天生带着血刃神煞，年纪轻轻地就走了，那是他的命。想开这一层，你就不要继续伤心了。我估摸着这几天你回来，所以算了一卦，不算好，也不算坏。” “那是什么意思” “他八成已经投胎去了，而且迟早会跟你重逢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功告成，说不定，这是另一起灾祸的开始。” 冯玉珍一会儿激动，一会儿紧张，追问个不停。薛神仙闭上眼睛，说道：“他留下了一个遗腹子，最担心的肯定是老婆孩子。孩子被养得很好，老婆也准备再婚了，他没什么牵挂了，所以就走了。” 冯玉珍心里“咯噔”一下。大儿媳要改嫁，她隐约察觉到了，但除了谢家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薛神仙连这个都能算出来，恐怕他说的都是真的。 薛神仙又说道：“除了老婆孩子，你家老大最挂念的肯定是你们老两口。现如今，你们有人照顾了，晚年生活有保障了，他也就不用担心了。” 可不是嘛！老二一家回来了，虽然欠了很多钱，可只要他们一家回来，老老少少都会得到照应。神仙说的话，果真不假！ 冯玉珍越发激动，问道：“薛大神仙，你能不能算出来，我儿子投到了什么人家我怎么才能见到他” “他这辈子已经彻底结束了，即使再见面，他也不是他了。”薛神仙说道：“他已经往好地方去了，你也不要一直挂怀，照顾好老大的孩子，好好生活吧！我刚才说了，卦象不好不坏，如果你强行跟他见面，说不定，不是一件好事。” 冯玉珍心如刀绞：“那是我的孩子！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细心养大的孩子！他从小到大都是我的骄傲！他死了，我也想死，剜心之痛不过如此！我怎么能不想他就算成了陌生人，我也想见见他！薛神仙，你帮我算算吧！我求求你了！就算是灾祸，我也认了！” “这个……”薛神仙犯了难：“妹子，每年都有很多人来找我，你是唯一一个连续九年都来找我的人。我的能力有限，我只能告诉你，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要是你一直想着大儿子，那你肯定会忽略你的其他家人；如果你不那么急切地找他，说不定，你和他还会有未知的缘分。” 冯玉珍眼前一亮，她将最后一句话当成了神仙的暗示，她急忙擦干眼泪，说道：“好的，大师，我听你的，我照顾好孩子们，好好生活，说不定……” “不要提‘说不定’，只有真正地放下执念，人生才会有新的突破。”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可冯奶奶却当了真。她迫不及待地想跟“重生”的大儿子相逢，又唯恐惹了薛神仙不高兴，便不敢再提。她下定决心，等春暖花开，她要再来一趟，她一定要用执着打动薛神仙。 薛神仙却看穿了她的心思，再次叮嘱道：“妹子，我希望你记住我的话，一定，一定要放下执念。要是你一直在心里想着，你必然会错过的。” “……好。” 冯玉珍心痒难耐，却只能克制。究竟怎样做，才能放下执念呢她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远行的二儿子。这么多年来，她找了薛神仙好几趟，可是她几乎没有提起过二儿子。想到这里，她似乎明白了薛神仙的话——只有从思念中走出来，才能更好地照顾家人。 “薛神仙，我家老二破产了，欠了很多钱，你能算一算，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吗” 关于运势的问题，薛神仙最在行了，只见他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本子，上面记录了各种数字。他细细地核对谢庆收的生辰八字，看了好一会儿，才摘下老花镜，说道：“你这个儿子的命，怎么说呢，算是不错吧！经历很多坎坷，但这辈子财运不错。经常缺钱花，但是自己能把窟窿堵上。” 冯玉珍松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指望他赚大钱，只要这辈子平安就好。” “命运线不算平坦，不过也还行。”薛神仙说道：“年轻时不太顺，福分都在晚年。” “哦哦……”冯玉珍忽悲忽喜，喃喃说道：“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挫折，但人生真正的幸福，就是晚年幸福吧！只要能有个好的晚年，这辈子就算值了。” 冯玉珍记挂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不敢再耽误，匆匆告别了薛神仙，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下次来找他。 两个孩子乖乖地等着她，坐在马路牙子上吃糖葫芦。看到孩子，日子又有了盼头。冯玉珍匆忙擦干眼泪，她不想让年幼的孩子跟她一起难过。 “回家了。”冯玉珍一手牵起了一个孩子，说道：“今天下午市里面的领导要来家里慰问，回到家，还要打扫卫生。你们两个把脸洗干净，换身新衣裳，说不定，还有电视台来拍节目！” 第30章 小戏精 下午果真有一群人来到了家里，儒林街的小孩子们好奇地围上去，但是又靠近不了。华天龙捻着玻璃球，跟谢冲说道：“这些人每年都要去你家里慰问，我都见怪不怪了。那些小孩真是没见过世面。” 谢冲被爷爷“赶”出了家门。爷爷考虑得周全，万一某个领导关注到了谢冲，问东问西，那该怎么回答呢他不主张谢冲撒谎，但是他也不想把家丑暴露在外人面前，最好就是让谢冲不在场，那样就没问题了。 谢宏轩以为孙子会强烈抗议，没想到他很洒脱地答应了。他说自己上过好几次电视了，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太多新鲜感。谢颖崇拜哥哥，想跟着哥哥一起出去玩，却被爷爷强行扣下。“人家领导肯定是要看你的，你就乖乖地留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 谢颖不想在家，因为她不想看奶奶哭。奶奶一哭，她就会跟着哭。她对爸爸没有任何的印象，可她必须要表现出难过。 对她来说，父亲无异于一个陌生人。然而，这个陌生人去世很多年了，市里面的大领导每年都来家里慰问。他们问得很详细，家里有什么困难，他们帮忙解决。就算领导换人了，这个传统也没能改变。每年清明节，谢颖和同学们一起去烈士陵园扫墓，她还能从老师的嘴里听到爸爸的英勇事迹。 谢颖不认识爸爸。随着年岁增长，她越来越庆幸在一无所知的年纪就失去了爸爸。如果她对爸爸有一丝一毫的记忆，那她应该这一辈子都很难过吧 就像爷爷奶奶，二叔姑姑一样。 毕竟，被大领导尊重，被老师推崇，又被学生铭记的人，会是一个多么出色的人呢 谢冲被赶出家门后，跟华天龙他们玩了一会儿玻璃球。小伙伴们各自散了之后，他一个人到处闲逛。爷爷给了他三块钱，让他去胡宝珠的奶奶那里理发，谢冲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实有点长了。要是妈妈在，她也会让自己理发的。 从奶奶家的胡同出来，往北边走个一百米左右，到了第四排胡同，抬头便能看到“理发”的招牌。街门朝西，虚掩着。谢冲推门进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传来一阵“做作”的呜咽声。谢冲好奇心起，便驻足倾听了起来。 “呜呜呜呜……我在跟赵春雨说话，他说他很紧张，我就让他不要紧张，谁知道朱方亭故意来撞我呢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可是在我演出当天，她怎么能撞我呢她是不是想故意撞倒我，让我受伤，那样我就不能演出了。” “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推她！我只是想躲开她！是她自己撞到赵春雨身上的！不信就找找证人！” “朱方亭，我敢对天发誓，你敢吗如果你不敢，就不要找我麻烦！” 这番自言自语都来自于同一个人，她的声音很稚嫩，但感情拿捏得相当到位，从委屈，到坚决，再到决绝，她表演得很有“层次感”。她好像也很满意自己的表现，说道：“胡宝珠，你要相信你自己，你以后是要当电影明星的！” 果然是胡宝珠。她在自导自演，也在自卖自夸。 她从洗头池的帘子后面走了出来，原本正在得意地笑着，可是一看到谢冲她就笑不出来了。她凶巴巴地问道：“你在偷听！” 她涂了一个绿色的眼影，抹着浓艳的口红。那些化妆品并没有涂匀，整张脸透着一股脏兮兮的诡异感。她走了两步就不走了，原来，她穿了一双硕大的高跟鞋，站都站不稳。 谢冲不由得嘴角上扬，笑道：“怎么算偷听呢我就是来理发的，没想到听到了你演戏。” 想起刚才自编自导自演的那场戏，胡宝珠尴尬不已，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可以给我作证，证明我不是故意推朱方亭的，对不对” “哎，又来！我为什么要给你作证” “因为你是谢颖的哥哥！我们都要帮她！！” “确实，谢颖是我妹妹，如果有人欺负她，我当然要替她说话。” “替她说话，那你就要帮我。” 谢冲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认识你。” 胡宝珠委屈地说道：“我现在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不都是因为谢颖” 她为什么会这样，谢冲心知肚明。“那个沾了一身墨水的女生要报复你了” “还没有呢。就因为她不来找我，我才这么紧张。” “所以，你才提前练习说辞，防止她找上门来” 胡宝珠被说中了，轻轻点了点头。“我真不是坏人，我也没想害她，她被泼了一身墨，就是她自己倒霉。” 谢冲有意逗她，便说道：“那你也是希望她倒霉的，对不对” 胡宝珠毕竟只是个小女孩，一点心机都没有，被谢冲一引导，便愤愤地说道：“那当然！泼墨还是轻的，最好把她赶出合唱团！她唱歌不好，心眼又小，人还霸道，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谢冲双手插兜，笑吟吟地说道：“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你可倒霉了。” 胡宝珠惊慌地捂住嘴巴，哀求道：“那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我都说了，我是为了谢颖才那么做的。” 她像是一个用新鲜棉花缝制的娃娃，白胖而又软绵，朴拙而又可爱，跟谢冲之前见过的那些纤细秀气的南方女孩完全不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想逗她：“我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你跟那个姓朱的起冲突，很多人都看到了。你又是真心实意地讨厌她。呃……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胡宝珠当即哇哇大哭：“我是无辜的！我不能被赶出舞蹈队！我这辈子……只喜欢跳舞……” 哎，还真是个小戏精。年纪不大，可是模仿电视剧里的语气却惟妙惟肖。小小年纪，却把“这辈子”挂在嘴边。她张着大嘴呜呜地哭，谢冲却低着头忍不住笑。胡宝珠偷偷从指缝里观察谢冲，却看到了他强忍笑声的模样。她又生气了：“你真是个坏人！小颖那么好，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 谢冲笑够了，说道：“你放心吧，今天我看到的，听到的，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真的” “真的。还有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什么讨厌姓朱的那类的，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但是你自己得小心，不要再在这里表演了，万一被别人听去了怎么办” 这几句话倒像是真心为她好。胡宝珠擦干眼泪，点了点头。“都没有人来这里，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谢冲疑惑地问道：“这里不是发廊吗” “发廊哈哈哈哈，是理发店啦！这里太小了，我奶奶的理发店搬到后面那一排胡同里了，搬了好几个月了，也就你不知道。” “哦哦……知道了，我理发去了。我还纳闷，怎么快到过年了，理发店还会没有生意呢。” “谢冲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嗯。你叫胡，胡宝儿” 胡宝珠大笑道：“什么胡宝儿，我叫胡宝珠！宝贵的珍珠！” “知道了。” “谢冲，你说实话，你没有把我想成坏人吧” 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谢冲转了转眼珠，说道：“相处久了才能见人心呢，你是不是好人，以后再说咯！” “你！”胡宝珠又气得跺脚：“你一点都不会安慰人！你跟你妹妹差太多了！你就是个坏人！” 第31章 走失风波 回到家之后，谢冲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了脸上。家人以为下午把他赶出去，他闹情绪了，可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他在心疼他的头发，胡宝珠的奶奶给他剃成了一个小平头。自从有记忆以来，谢冲从来都没有留过这么短的头发。 不仅如此，那位奶奶还抚摸着他的头皮，爱怜地说道：“哎呀，这颗圆溜溜的脑袋可真稀罕人呀！我理了那么多头，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头型。” …… 众人跟着夸赞了几句，谢冲一点都笑不出来。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有被外人那样抚摸过脑袋，还因为一颗脑袋而饱受夸赞。全家只有谢宏轩对孙子的新发型表示了赞赏，他觉得男孩子就应该留这样的小平头。“像周家老二，一直都是这样的发型，精神，利落，充满了男子汉气概！” 谢冲再一次被动地接受了周家老二的消息，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市领导来过之后，家里的氛围一直挺压抑的。谢冲将计划全都写好了，不过他不急着拿出来，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等爷爷奶奶心情好转了，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没有什么好看的电视节目，谢冲很无聊，拿出了妹妹送给他的小足球，在院子里面踢了起来。谢颖蹦蹦跳跳地跟过来，好奇地注视着堂哥的每一个动作。谢冲好久都没有受到瞩目了，不禁动了装x的心思——还不如到胡同里面踢球，那样就会有更多人看到了。 说干就干。谢冲还把家里的几个马扎搬到了胡同里，把马扎当起了标志盘，认真地练了起来。谢颖问他在做什么，他也不认真作答。认真训练嘛，就得有认真的样子。要是回答了，那就不认真了。 又感受到哥哥的冷漠了，不过谢颖一点都不生气。她早就摸出规律来了，能打败哥哥冷漠的，唯有她的热情。 于是，哥哥跑，她也跟着跑，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道：“哥，你看，还是我给你买的礼物最好吧……哥，你为什么要绕着马扎跑来跑去……哥，这个足球是不是太小了等我收到了压岁钱，我就给你买个更大的。” “谁稀罕！你留着压岁钱买糖吃吧！” “家里好多糖呢！我吃不完，可以分给你吃。” 谢颖笑容灿烂，无忧无虑。谢冲想不明白，便停了下来，问道：“你怎么这么开心啊” “我为什么不能开心呢” “你爸……！”谢冲紧急刹车，想了想，方才说道：“下午家里来了那么多人，都是怀念你爸爸的。爷爷奶奶还在哭呢，姑姑也不好受，怎么就你跟没事人似的” “咦那我就一定得跟着难过” “不难过也没事，反正你很快就会有新爸爸了。” 谢冲抖了个机灵，原本只想开个玩笑，没想到谢颖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她一边跑，一边哭，谢冲追了她两步，急切地解释道：“我瞎说的，你别当真……” 谢颖不理他，径直跑进了公厕里。可能是想上厕所了吧！谢冲挠了挠头，在厕所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喊了几声“对不起”，又回到了胡同里。他坐在华家门口的石凳上，挠着所剩无几的头发，不停地盘算着，等会儿怎么安抚妹妹受伤的心灵 不知过去多久了，谢庆云出来喊他们回家。她把马扎全都收了起来，疑惑地问道：“小颖呢” “去厕所了。”谢冲心虚了，补充道：“我在这里等她呢。” “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来” 谢冲也觉得自己等的时间有点长了，还没等姑姑过来，他先跑到公厕外面，喊了几声“小颖”。但是谢颖并没有回答他，他只好讪讪地跟姑姑说道：“她怎么不理我呢” 谢庆云亲自进了公厕，惊呼道：“小颖不在这儿！” 谢冲也害怕了，不顾男女有别，也冲进了厕所，那里面并没有妹妹的身影。 谢冲大脑一片空白，喃喃地念叨着“不可能”。他刚才坐在华家门口，能看到男厕的入口，但是看不到女厕那一边。即便如此，也就隔着几步路，要是有什么动静，谢冲不至于听不到。 谢庆云双腿发软，充满了疑惑：“小颖那么乖，晚上上厕所都会跟我说一声，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谢冲知道原因。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假装自己不知道。 姑侄二人到处寻找了起来，在大街小巷呼喊着谢颖的名字。最先听到动静的是住在胡同最边上的华家和周家，两家大人全都走了出来，关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谢颖不见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想起近来频发的拐卖案，每个人心里都慌慌的。谢庆云本来想瞒着父母，但此事关系重大，不一会儿功夫，整个儒林街的人都出来了。就连基本不露面的汪浩川的妈妈，也穿好了棉衣，跟众人一起寻找谢颖。 住在北边的胡宝珠一家也听到了动静，聚到了华家门口。冯玉珍站都站不稳，被别人搀扶着，勉力支撑。 一看到胡宝珠，冯玉珍更是万念俱灰，哭道：“小颖没有去找宝珠，那还能去找谁呢” 胡宝珠说道：“奶奶，你别急，小颖跟我说，赵倩倩家里养了条小狗，她老早就想看了。会不会去她家了” “没有。”赵倩倩的爸爸立刻站出来澄清：“我们一家在家看电视呢，谢颖没来我家——谢颖那么乖，应该不会离家出走吧” 谢冲懊恼地扶住了额头，他说错话了，谢颖会不会生他的气，离家出走了 可是人越多，他越没有勇气将实情说出来。 出去找谢颖的人回来一波又一波，还是没能找到她。派出所的警察也出动了，同样一筹莫展。他们只能发动人海战术，走街串巷呼唤谢颖的名字。 谢冲心想，要是妹妹被坏人挟持了，坏人听到这些声音，会不会就躲得更深了 谢冲跟姑姑一组，谢庆云嗓子都哑了，忍不住冲着侄子发了脾气：“大晚上的，你到外面踢球干嘛要是你不出去，小颖就不会跟着你出去了。” “可是，小颖是去上厕所啊……” “晚上我从来都没让她自己去过厕所。要是你在家里踢球，她也在家里，肯定会跟我说一声的。” 姑姑的话让谢冲很难受，好像谢颖走丢了，责任全都在他。唉！这样想也没错，责任确实在他，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谢冲自责不已，懊悔万分，匆匆向前跑去，撂下一句话：“我会把小颖找回来的！” 不愧是练体育的，谢冲跑得飞快，谢庆云追不上。她后悔了，不该一时心急就责怪侄子。这下好了，侄女走丢了，侄子也跑了。 谢颖走丢的时间大概在八点半，到了十点，众人一无所获。谢庆云拖着疲惫的身子，失魂落魄地走回家，她期待家里会有好消息，可是等待她的只有母亲的哭泣，还有街坊邻居的焦灼。父亲骑着自行车寻找，还没有回家。眼下，家里只有谢庆云能主事了。 汪浩川和姐姐跑得更远，回到谢家时累得气喘吁吁。在一众街坊邻居里，他们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一位邻居淡淡地说道：“你妈说腿疼，回家睡觉去了。” 汪静怡敏锐地察觉到了众人的鄙夷，她咬着嘴唇，说道：“我和浩川都跑到东海中医院那边去了，也没有找到。” 那里离谢家至少有三里路，他们姐弟俩确实尽心尽力了，这样可以或多或少抵消掉众人对汪家的看法。汪浩川抿了抿干涸的嘴唇，问道：“谢冲呢他还没回来吗” “谢冲……”谢庆云无力地说道：“我说了他两句，他就跑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冯玉珍这下更不好了。孙女不见了，孙子也跑了，她连指责女儿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会捶着胸口哭。两个孩子是她的命，孩子丢了，她就不活了。 不停地有人进来，但是都没能带来好消息。汪浩川的爸爸垂头丧气地说道：“小颖八成是被偷走了，我看悬了。” 汪静怡喝住了爸爸：“爸，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大家都在努力，谁也没有放弃——冯奶奶，你别着急，小颖聪明又机灵。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她遇到了坏人，她也会自己跑回来的。” 冯玉珍面前已经脑补出了血腥而又残忍的画面，孙女哭得撕心裂肺，一声声地喊着“奶奶”，想让奶奶来救她。冯玉珍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了，她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就是看着小颖，才觉得日子有点盼头……如果小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 “婶子！婶子！” 华爱国匆匆跑了进来，可是他一紧张就结巴，支支吾吾，只是重复地喊着“孩子”。冯玉珍站了起来，又在瞬间跌倒：“孩子……出什么事了找到了吗” 华爱国还是说不清楚，冯玉珍却以为他是不想把真相告诉自己，她沉浸在绝望里，面如死灰，再度哀嚎。没想到，谢冲脚步趔趄地迈进了家门，他背上趴着一个小女孩，不是谢颖是谁 华爱国终于能说清楚了：“孩子们回来了！” 谢冲应该是背着妹妹走了很远的路，或者是跑得非常快，一回到家，他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但是，他仿佛魔怔了一般，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妹妹，就算倒在地上，他也紧紧抱着妹妹，生怕别人把她给抢走了。 冯玉珍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大悲大喜，受到了惊吓，心脏有点受不了了。她很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孙女在哭泣，孙子又累得说不出话来。她双手合十，不停地说“菩萨保佑”，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哪怕折寿十年她都愿意。 谢庆云跟众人道了谢，劝大家回去休息。众人都累了，但是没有人主动走。他们都想知道，谢颖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谢家兄妹俩刚到家，一个青年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他留着利落的短发，眼睛在黑夜里炯炯有神，像两盏夜明灯。他的身高中等偏上，步伐沉稳有力。与他健壮的形象不太符合的是，他始终带着纯真而又明朗的笑容，像个憨傻的孩童一般。他笑着跟众人说道：“没什么事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第32章 周家老二(上) 青年一走进来，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轰动。 周老师家的老二回来啦！ 那个（未来）开战斗机的青年回来啦！ 作为周老二的忠实粉丝，华天龙和汪浩川率先跳了起来，欢呼道：“二哥！二哥回来啦！” 周可行一只手揽住一个，嗓音洪亮，笑容可亲：“半年没见，都长高了不少——都成大孩子了，怎么没保护好小颖” 华天龙说道：“谁能料到人贩子那么猖狂要是真被我撞见了，我一块砖头砸过去！哼！可惜让他们跑掉了。” “跑掉了他们遇到我，还能跑得掉” 冯玉珍感激不尽：“可行，是你救了小颖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了。” “不不，奶奶，我就是路过，帮了一点忙而已。”周可行说道：“我刚下火车，正好遇见了小颖。她好像被歹徒给挟持了，她的哥哥已经把她救下来了。我想把小颖带回来的，可是这个男孩不让我靠近。他是谢颖的哥哥吧年纪不大，责任感倒挺强的，把妹妹保护得很好。” 三言两语，足够让人惊心动魄了。谢颖不哭了，擦干眼泪，扑进奶奶怀里，哭道：“奶奶，我差点儿就见不到你了。” “小乖乖，回来就好！要是你真被人拐走了，我就不活了！” 祖孙二人又哭成一团。 刚才谢颖从厕所里出来之后，看到哥哥在那里等着自己，她还生着哥哥的气，便气哼哼地躲开了。她往西溜达了几步，想让哥哥再等自己一会儿，给他反省的时间。可是她刚走到大路上，就被一个阿姨拦住了。那个阿姨问道：“小姑娘，你知道东海中医院怎么走吗” 谢颖顺手一指，说道：“沿着这条大路一直向东走，就能看到了。” “哦，远吗” “反正不近，骑自行车也得一刻钟呢。” “哎呀，这可怎么办我还得带着孩子去看病呢！这附近有公交车吗我在哪里能等到车” “公交车一天只有三四趟，早就停了。” “那我该怎么办呢我的孩子还在那里等我呢！你能带我去弄点儿吃的吗” 谢颖同情心起，天真地问道：“阿姨，您的孩子在哪儿呢” 女人朝着西边一指，说道：“我抱累了，实在抱不动了，把他放在地上了。” 谢颖很着急，她可不愿意让小宝宝躺在地上。如果那女人说的是真的，她愿意把他们带回家，奶奶肯定会收留他们的。谢颖毫无戒心地过去看小宝宝，未曾想后脑勺被猛然击中，她连一声呼叫都没能发出来，就倒在地上了。 谢颖醒来时，她已经在火车站前面的小广场上了。她靠着的，正是刚才在路边招手的那个女人。在他们旁边，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女人见她醒了过来，便慈爱地说道：“谢颖，你醒过来了” “这是哪儿你怎么知道我叫谢颖” “这孩子，怎么傻了呢我是你大姑啊！” 女人说得无比自然，好像她本来就是谢颖的姑妈一样。男人也在一旁帮腔：“谢颖，你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 谢颖坚决不认他俩：“不对，我只有一个姑姑，而且是小姑姑。我要回家！” “这就送你回家啊！”女人一点都不气馁，脸上挂着笑容，手却在暗暗使劲，用力地抓着谢颖的手腕。“你离家出走，闹够了，就该回家了啊！” 谢颖这才发现不正常，她用力摆脱女人的束缚，可她的手却像大钳子一样，紧紧地咬住了谢颖的手。谢颖哭喊道：“你撒谎！你根本不是我姑姑，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 “哎呀，你有点发烧，这是把脑子烧坏了吗”女人故意说得很大声，吸引了旅客的眼光，假意说道：“你爸妈还在家等着你呢！你就听大姑的话，快跟我走吧！” “我根本就没有爸妈！” 谢颖声嘶力竭的呐喊并没有让女人慌张，她依然从容地说道：“小丫头，你不能因为跟爸妈闹了矛盾，就说爸妈不在了，这样多让人伤心啊！” 围观的人开始指责谢颖，让她不要再任性，乖乖地跟姑妈回家。谢颖恐慌，无助，声嘶力竭地大喊：“我的家就在火车站北边！儒林街东二巷18号！我爷爷叫谢宏轩！他是一个很有名的医生！” 谢颖的哭喊换来了路人的关注，也换来了女人更加严厉的管制。她不再和颜悦色，卯足了劲，拖拽着谢颖，厉声道：“出来几天，你的心就野了家人全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 男人也拉拽着谢颖，喝道：“快走！要不赶不上火车了！” 谢颖大哭道：“偷小孩！有人偷小孩啦！” 谢颖的勇敢并没有感染到路人，再加上女人比她喊得更大声，路人居然没有一个站在谢颖这边，他们都在劝她：“小孩子别耍性子了，快回家吧！” 谢颖绝望了，她期待遇到一个熟人，她不停地呼喊：“她是偷小孩的！” “这死丫头，瞎说什么呢如果我是偷小孩的，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你就是不想回家，耍这些小把戏，快走！” 谢颖极度恐慌，但是她记住了那一张张冷漠的脸，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她没有力气了，胳膊被拽得生疼。但在绝望之前，她狠狠地咬住了女人的手腕。 女人没想到小姑娘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痛得嗷嗷叫，谢颖趁机摆脱了她，可是没跑几步，又被男人一把揪住了马尾辫。这下她没辙了，不过，一声大喝传了过来：“放开我妹妹！” 那一声怒吼，足以让谢颖铭记一辈子。 她一回头，便看到了哥哥。哥哥也是个孩子，可是他高大，沉着，值得信赖。 她不知道哥哥是怎么找过来的，她只记得哥哥像一只愤怒的狮子，带着一股天生的野性，凶猛地冲撞了过来。他在跟两只成年的狮子决斗，他被拉扯，被飞踹，被踢翻在地，但是他咬紧牙关，不肯退让。 然而，他不过是一只经验不足、战斗力也不怎么强的幼狮，很快就落了下风，被一男一女轮番踩踏，地上出现了斑斑血迹。谢冲咬紧牙关，跟妹妹说道：“小颖，快跑！” 谢颖没有跑，她不过是一个孩子，除了哭，她只会徒劳地四下张望，不知道去哪里喊警察。哥哥被打得很惨，男人的皮鞋就要落在哥哥脸上了，谢颖捂住了眼睛，放声尖叫。 然而，哥哥并没有发出痛苦的哀嚎，反倒传来那对男女的惨叫声。谢颖睁开眼睛，发现那个揪住自己辫子的男人就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而那个女的已经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个虾，动弹不得。 而站在哥哥身边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只要一出现，就会让谢颖无比安心的身影。 周可行回来了。 男人企图挣扎着站起来，再跟周可行决一死战。周可行这才扔掉了背包，笑道：“既然你那么想挨揍，我不拦着你。” 男人被激怒，哇呀呀地喊着冲了上去，周可行轻巧地一踢腿，正中男人要害。男人的鬼哭狼嚎在广场上炸开，他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捂住了要害，也默默地把身体弓成了一只虾。 谢颖活过来了，她快步跑了起来，想拥抱周二哥。可是，哥哥却抢先挡在她面前，问了一大堆“有没有事”。然后，他不由分说地背起妹妹，周可行走上前来，也被谢冲野蛮地推开：“谁也不准靠近我妹妹！” 第33章 周家老二(下) 在谢冲被打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报警了；警察赶来时，正好赶上周可行暴打两个人贩子。他们看得目瞪口呆，竟忘了上前阻拦。 住在儒林街的曹警官认出了周可行，急忙喝住了他：“可行，不要再打了！要出人命了！” 周可行这才停了手，狠狠地啐了一口：“算你们走运！要不老子揍死你们！” 谢冲鼻青眼肿，鼻子和嘴巴都在流血。到了派出所，一位女警官简单地给他清理了伤口，让他去医院看看。谢冲一句话都没听进去，紧紧地握住了妹妹的手。谢颖同样双目失神，靠在哥哥身上，浑身抖个不停。 那两个人贩子是外地人，流窜在来城附近，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近几天，他们没有什么收获，一筹莫展，正打算回老家，突然听说某个剧团招漂亮的小姑娘，只要能把人送过去，就能得到两三千的报酬。 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谢颖去电视台录制了来城春晚，儒林街附近都在议论纷纷。人贩子们就这样盯上了她。他们没料到谢颖会这么容易上钩，正沉浸在即将得手的兴奋中，却被谢冲给坏了好事。 男人阴狠地盯着谢冲，那眼神又把谢颖给吓哭了。谢冲却更狠地瞪了回去：“要不是警察把你抓起来了，我非打死你不可！” 做完笔录，已经很晚了，家人肯定都急死了。曹警官跟两个孩子说道：“我刚才让人去你家报信了，说是在路上遇见了熟食店的华老板，他马上回家告诉你们家大人。” “唉，那完了。”谢颖沮丧地说道：“华叔叔受过惊吓，一紧张，就说不出话来，他肯定会把我奶奶吓个半死。” 事不宜迟，先送两个孩子回家。曹警官叮嘱谢颖，以后千万不要相信陌生人说的话，更不要跟陌生人走。谢颖点头答应。曹警官又说道：“你爷爷也真是的，赚那么多钱，舍不得在家修个厕所。你这样的小姑娘，晚上出来上厕所，多危险啊！” “不要说我爷爷了。”谢颖为爷爷辩护道：“都怪我自己不小心。” 周可行走在后面，悄声问道：“叔，那两个人说，想把小颖拐了，送到剧团。什么剧团不能光明正大地招人，还非要偷偷地抢人呢” “说好听点儿，叫杂耍，马戏；说不好听点儿，就是靠低俗、邪恶的表演，来吸人眼球的。”曹警官压低嗓音说道：“你还记得你们小时候赶庙会吗除了各种卖东西的，还有一些帐篷，得收门票钱才能进去。那里面有跳脱衣舞的，有奇形怪状的人出来表演节目的……这几年打击力度很大，来城基本上看不到这样的节目了。但是在一些地区，恐怕还存在这样的剧团。” 要是谢颖被送进了那样的剧团…… 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毛骨悚然了。 谢家兄妹俩听到了，不由得靠得更紧了一些。周可行气得牙根痒痒：“刚才还是太便宜他们了！就该打死他们的！” “好啦，都上大学了，还是飞行员，你可得稳重！你把两个孩子送回去吧！多谢了——谢颖，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一定注意安全啊！” 从今往后，恐怕谢冲比谢颖还要谨慎。妹妹完全虚脱了，没有力气走路，谢冲就背着妹妹。他被打得半死，步履踉跄，但他不肯松手。谢颖趴在哥哥耳边，说道：“哥，你要是累了，就让二哥背我。” “什么二哥除了我，谁都不是你哥！” 周可行还是气冲冲的，路边的石子都被他踢光了。谢冲的话让他笑出声来，他喊道：“我跟小颖相处的时间，可比你这个哥哥长的多！” 可是谢冲根本就没理他。周可行仰天长叹，自嘲道：“得了，谁让我自讨没趣呢” 终于到了谢家，谢冲累得瘫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可行替两个孩子说道：“你们都不用担心，那两个人贩子已经送到派出所了，我陪他俩录完口供回来的。明天警察还会来你们家，再核实一下情况。本来警察打算把他俩送回来的，我跟曹叔自告奋勇，护送他们回家。” 冯玉珍差点儿给周可行跪下，她双腿一弯，周可行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扶住了老人。冯玉珍感激地说道：“幸亏遇见你了，要不，这两个孩子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奶奶，我赶到的时候，小颖的哥哥已经在那里了。我没有帮什么忙，就是把人贩子揍了一顿，替他们出了一口气。” 都回来之后，谢宏轩也回来了。他在路上听到了消息，看到活生生的孙子孙女，他一下子老泪纵横：“哎呀，可真是吓死我了！” 周明理两口子沉浸在儿子突然归来的幸福中，同时也为小颖的得救而感到开心，但是一听说儿子打人了，两口子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们不担心儿子受伤，而是担心他会不会“一不留神”，就把对方打成重伤。 谢颖平安归来，还有周可行的护送，众人都放了心，各自散了。那一夜，谢家没有一个人能睡得着。谢庆云给侄子清理了伤口，安抚好了受惊的侄女，一家人坐在同一铺炕上，不断地后怕。 谢庆云先跟谢冲道了歉，她一时心急，说了不该说的话，自从谢冲跑了，她便一直后悔。谢冲并不在意，他心甘情愿地挨骂，挨骂会让他心里更好受一些。如果他不跟谢颖说那些过分的话，她就不会历险了。 谢颖躺在奶奶腿上，乖巧得像只小狗狗，让人心生怜爱。 “话说，谢颖被带去了火车站……”谢庆云问道：“你是猜到的，还是经过推理想到的” “瞎猜的。没想到真的碰上了。” 谢冲回答得并不积极。在怀疑堂妹被带走了之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车站。毕竟，在把孩子搞到手之后，人贩子肯定要想办法把孩子运走。所以谢冲一不做二不休，撒腿就朝火车站跑去。 他在路上遇到了爷爷，他让爷爷骑车去汽车站，他自己跑去火车站。谢宏轩觉得孙子的推理很正确，毫不犹豫地说了“好”。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孙子的安全，让谢冲喊个大人一起去，谢冲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火车站那里有的是大人。肯定有熟人。” 谢冲没猜错，只不过，对他们伸出援手的“熟人”他并不认识，但是他却对这位熟人的事迹相当耳熟。周可行。谢冲在黑夜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回忆着他救人的英姿。心想，小伙伴们崇拜他，也是理所应当的。换做他，他也想成为周可行那样的人。 第34章 等不到的妈妈 从谢颖的爸爸牺牲那天起，谢家人的担心就没有停止过。他们生怕谢颖被报复，所以无论她去哪里，家人都是毫无怨言地接送。结果，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差点儿被拐走。 经历了这场风波之后，谢家人将谢颖看得更紧了，他们甚至不允许她出门。谢颖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接连几晚上都睡不好。频繁夜醒，每次醒来，她都能看到姑姑坐在身边。因为担心她，姑姑也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半睡半醒，谢颖就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姑姑，紧紧地贴在姑姑身上。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最浓厚的安全感。 小时候她会很困惑，为什么别人有妈妈，而她只有姑姑姑姑比妈妈还要亲，为什么不能喊妈妈每每这时，谢庆云都很心酸，只能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小颖，不要害怕，我们一家人都会保护你的。”谢庆云轻轻拍打着侄女的背，温柔地呢喃：“睡吧，睡吧，谁也不敢来伤害你。” 在姑姑的安抚下，谢颖再次进入梦乡。但是她惊吓过度，在腊月二十八那天发起了高烧。全家人急得团团转，幸好谢宏轩就是医生，他想办法给孙女降温。冯玉珍关心则乱，忙着拜各路神仙，被老伴给骂了一顿：“平时迷信也就罢了，孙女生病了，那就赶紧治病！烧香拜佛有什么用！” 冯玉珍置若罔闻，依旧闭着眼睛念念有词：“求求你们保佑小颖平平安安，只要她好好的，我甘愿减寿十年。” “不要这样讲了！”谢庆云急切地打断了妈妈的话：“整天把减寿十年挂在嘴边，你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谢颖倒是很感动。奶奶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记在心里。她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不能轻易生病了，她可不希望奶奶减寿。 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谢颖的高烧很快就退了。谢冲说，她昏睡的时候一直在喊妈妈，喊得奶奶都伤心了。昏睡中说的话，谢颖无法控制；对妈妈的思念，她也无法控制。 按照惯例，谢颖的妈妈通常会在大年三十之前来一次来城。谢颖嘴上说跟妈妈没什么感情，但她最期待的就是妈妈来看望她。她想背上崭新的书包，换上一身新衣服，给妈妈留下一个漂漂亮亮的好印象。然后，她要拉着妈妈的手，骄傲地走在大街上。 妈妈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她喜欢妈妈，她要在所有朋友面前炫耀妈妈。她要把演出的照片给妈妈看，她还要给妈妈看很多奖状，听妈妈夸一句“很棒”。甚至那天晚上被掳走的经历，她都想跟妈妈说。她有很多事情要跟妈妈分享，就连睡觉也要牵着妈妈的手，一直说到进入梦乡。 可眼看着就要到除夕夜了，妈妈还是没来。她在各地演出，连电话都很少打。在出事之前，谢颖每天都跟好朋友在胡同里跳皮筋，踢键子，只要有一辆小汽车停下来，她就会特别激动，跳得比谁都高。可是，她等来的只有失望，妈妈始终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在差点出事之后，谢颖被“禁足”在家里，不能到胡同口那边等妈妈了。胡宝珠好心地来家里跟她一起玩，刚给一个娃娃扎完小辫，胡宝珠的爷爷就在街上大喊：“宝珠，快回家，你爸妈回来啦！” 胡宝珠当即把娃娃胡乱一扔，尖叫着冲了出去，谢颖也追到了大门口。他们一家三口重逢了，胡宝珠扑在妈妈怀里，又哭又笑，然后左右手分别牵着爸爸妈妈，尽情地向爸妈撒娇。 谢颖难过极了。 那种场景，只有在她的梦中才会出现。 胡宝珠明明是来安慰她的，可到头来却让她更加伤心。谢颖变成了一个小心眼，她嫉妒好朋友跟爸妈团聚。谢冲递来一块卫生纸，谢颖还没被感动，他就嫌弃地说道：“鼻涕都流到嘴里了。” 谢颖哭得更伤心了。 谢冲被哭得头疼，耿直地说道：“你别张着大嘴，蛀牙都露出来了。” 谢颖忍无可忍，揍了哥哥好几拳头。谢冲并不躲闪，笑嘻嘻地说道：“像小猫挠痒痒一样，好舒服呀！” 谢颖终于被哥哥气笑了，谢冲也笑了。 笑过之后，谢冲才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俩同病相怜。” “为什么呢” “我爸妈也不在身边。”谢冲惆怅地说道：“我爸还说两天就打一次电话，可是这都多少天了，他都没有打电话，他就是个骗子！” “二叔肯定很忙嘛！快过年了，他得赶紧把钱给人家嘛！” “不知道。”谢冲惆怅地说道：“他也有可能跑了。我有这个心理准备。” “不会的。二叔都跟我约好了，他肯定会回来的。” 哎，丫头片子真是单纯好骗！谢冲不忍心打击她，便说道：“如果你羡慕胡宝珠，等我爸妈回来了，你可以牵着他们的手。” “你牵嘛！”谢颖说道：“他们是我的叔叔婶婶，就算我牵手了，他们也不会变成我的爸爸妈妈。” “哈哈哈哈……”谢冲大笑道：“从我记事起，我就没牵过他们。我又不是小女孩，不需要牵他们的手。” 哥哥不珍惜的，偏偏是谢颖梦寐以求的。奶奶不让她出门，她就坐在门口眺望，胡同都被她望穿了，妈妈依然没有出现。看来哥哥说的是对的，她很快就要有新爸爸了，妈妈再也顾不上她了。 “小颖，你前天生气了吗” “生什么气” “我说的那个……新爸爸什么的……” 谢颖苦笑道：“你说的是实话，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在谢冲的脑补中，妹妹就是因为生他的气，才导致了差点儿被拐走的后果。但是无论他怎么提示，谢颖始终不肯承认，也从来都没有在家人面前告哥哥的状。谢冲因为那句不假思索的话而后悔不已，但谢颖却好像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 这妹妹能处！谢冲这样想着，这个妹妹又顺眼了几分。 第35章 一声二哥 谢颖的遭遇被传得沸沸扬扬，家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大部分是真心关心谢颖的，也有一些纯粹是好奇。谢颖虎口脱险，但显得没多少谈资了，他们还挺失望的。 在谢颖回到家的第三天，周可行就来谢家探望了。他带了很多年货，还有现杀的鸡和鱼。他说，都是父母准备的，谢颖受了很大的惊吓，应该好好补一补。 谢颖高兴不起来，坐在门口，嘟着嘴巴，玩弄着自己的小辫子，对二哥的到来并不十分欢迎。周可行以为她被吓出了后遗症，冯玉珍说道：“想她妈妈了，这几天天天坐在门口等。明天就除夕了，她妈妈还没来，她难受着呢。哎，我们把她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宠着，但她心里还是念着她妈妈。不过，我们都理解，有哪个小孩不希望妈妈在身边呢” “小颖的妈妈也真是的，这么好的孩子，就不能回来看看吗” 周可行将手插进兜里，大步走到了谢颖身边，跟谢颖面对面坐着。他主动露出两排大白牙，捏了捏谢颖的脸蛋，说道：“以前是我的跟屁虫，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半年没见到我，就生分了” 谢颖伸出两只手，一句话都没说，周可行却心领神会，微微一笑，假装在兜里摸了半天，然后夸张地亮出了一根棒棒糖，还有一块巧克力。谢颖开心得摇头晃脑，这才喊了声“二哥”。 周可行爱怜地凝视着她，说道：“以为你长大了不少，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就爱吃甜的。再这么吃下去，就连门牙都要被虫子吃掉了！” “我的人生够苦了，所以我必须要多吃甜的。” 周可行被逗得哈哈大笑，可只笑了两声，便沉重地说道：“你说的也是——不过，除了糖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好吃的，你尽管告诉哥哥，哥哥给你买。” “嗯……”谢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我想吃月亮上的棒棒糖！” “这个……月球上连人类都没有，我上哪儿给你找棒棒糖去” “二哥，你以后坐着宇宙飞船去外太空，就在飞船里放根棒棒糖。等你坐着飞船回来了，那根棒棒糖也变得不一样了。我就可以自豪地根别人讲，这可是我二哥从外太空给我带回来的呢！” “你呀，想象力真是丰富！好！那就说定了！” 周可行一直都很宠爱这个可爱的小妹妹，不管她说多么离谱的话，他都认真听着。谢颖甜甜地笑着，周围这么多邻居，她最喜欢这个温柔又坚毅的哥哥。 “二哥，我以为你过年不回来了。听周老师说，你平常训练可紧了。” “嗯，有点事情。”周可行靠着门框，他的腰非常不舒服，但是他没跟谢颖说，而是神秘说道：“我妈不是生病了吗我回来看看总可以吧” 谢颖笑道：“真难得！你比大哥回来得还要早！” 谢冲正在跟小伙伴们玩弹珠，几天的功夫，他已经完全融入了同龄人的圈子，就连穿着打扮也有几分相像了。曾经发誓不会玩儿的游戏，也玩得得心应手了。周可行指着谢冲，问谢颖：“那就是你二叔家的孩子” “嗯。他叫谢冲，他以后想当足球明星。” “哦哦，有追求，不错。”周可行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想起了谢冲充满血性的一幕幕，不由得赞许地点头：“你哥哥比同龄人强了一大截。” “是吗我一点儿都不觉得。他不会说好话，还总是欺负我！” 周可行用力揉搓谢颖的脸庞，笑道：“除了我之外，谁不欺负你还有哪个哥哥能对你这么有耐心” 谢冲时不时地往门口瞅两眼，似乎很担心妹妹的安危。华天龙滚着玻璃球，说道：“你还担心你妹妹被拐放心吧，周二哥在身边，天底下没有比他更靠谱的保镖了。” 谢冲闭着一只眼睛，瞄准了华天龙的弹珠，但是没有砸到。他问道：“听我奶奶说，周家是开武馆的” 华天龙顺利地将一颗玻璃球推进了坑里，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说道：“确切地说，不是武馆，而是武校。” “武校” “应该说，是整个鲁省最大的武校。” 这么厉害 谢冲再次偷瞄“平平无奇”的周可行，对他刮目相看。 华天龙昂起头，像是介绍自己家一般，用低调而又自豪的语气说道：“而且，他们家的武馆是民办的。民办的，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那就是说，那么大的武校，全是他们家出钱盖的。” 我滴个乖乖，谢冲的眼神都直了。他以为住在这里的都是家境差不多的，没想到周家那么显赫 他迫不及待地听着华天龙继续介绍了下去：“周二哥的爷爷是个大老板，你听说过‘玉荣火腿’么那就是他爷爷办的。” 就算谢冲刚来不久，他也听说过“玉荣火腿”的名声。对来城的人来说，“玉荣火腿”是春节期间必不可少的礼品，不管去谁家走亲戚，拎上一盒，既方便，又有面子。谢家还有好几盒玉荣火腿，原来，周可行的爷爷就是大名鼎鼎的周玉荣！ 谢冲本来以为自己的爷爷挺有面子的，如果稍加渲染，把爷爷说成是来城市最有名的老中医也不过分。可是，周可行的爷爷更加厉害，无论是知名度，还是财产规模，谢宏轩都没法跟他相提并论。 “周家有一套枪术，在很早之前，大概是明朝抗击倭寇的时候，周家人就开始使用了。周爷爷发达了之后，他觉得应该把老祖宗留下来的遗产发扬光大，就建了一所武校，我们这儿的男孩子很多都去参观过，都是周爷爷邀请的。我们上一年级的时候，还去武校住过几天呢！”比起华天龙的咋咋唬唬，故弄玄虚，汪浩川的叙述就平缓多了：“每年一到假期，周家两兄弟就去武校练武。周二哥很有天分，如果不当飞行员，很有可能当个武术冠军。” 这番话谢冲是相信的，他亲眼见识过周可行的身手。那天周可行只不过是路过，可能还没热身，战斗就结束了。据说那两个人贩子，女的肋骨断了三根，锁骨也断了；男的嘛……那就不好说了，捂着关键部位，疼得死去活来。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谢冲也跟着疼了起来。 这里的男孩子都崇拜周可行，谢冲倔强地想，不能轻易地崇拜他，他还想当一个被别人崇拜的人呢。 周可行会开战斗机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还会踢球呢！ 周可行的爷爷有钱算什么老子的爸妈才是真正的白手起家！（虽然被一把火给烧没了。） 周可行身手敏捷，有大将风范算什么！老子还被人说少年老成，将来大有可为呢！ 周可行有一群忠实的小弟，老子还被一大堆业内人士看好，说我是未来的大球星呢！ 周可行越走越近了！ 谢冲冷眼盯着，哼！老子就是不服！ 周可行终于走过来了！ 就在那一刻，谢冲将所有念头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自动站好，像是见了首长，像其他孩子一样，带着灿烂的笑容，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态度，响亮地、热切地、规规矩矩地喊道：“二哥！！！” “嗯，玩去吧。” 周可行满意离去，特意拍了拍谢冲的肩膀，默认收下了这个“小弟”。 就像是一头初出茅庐的小狮子，遇到了草原之王，像一个新手遇见了满级大佬，谢冲都没有意识到，他对周可行的崇拜早已生根发芽，破土而出了。 第36章 小弟 到了除夕早上，住在隔壁的宋爷爷在院子里大喊，让谢家人来接电话。谢颖一骨碌爬了起来，套了一件棉袄，就蹿到了院子里。她大喊道：“宋爷爷，是谁的电话” “你二叔打来的。” 谢颖一下子就蔫了。 她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可是堂屋的门突然被撞开，好像一头莽撞的狮子从身边呼啸而过。待谢颖转头时，谢冲已经冲出了大门，爷爷奶奶在身后呼喊：“你至少穿上外套啊！” 爸妈来电话了，谢冲从被窝里蹿了出来，连外套都没穿，穿着秋衣秋裤奔向了邻居家。谢颖说道：“哼！还说自己跟爸妈不亲呢！” 几分钟之后，爷爷和谢冲一起回到了家，跟刚才那头矫健的狮子完全不同，谢冲像是换了一个人。好比狮子觅食失败，饿得抬不起头来，同时充满了挫败感。 不用问，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叔叔婶婶应该不会回来过年了。 谢冲坐在堂屋门口的台阶上，惆怅地说道：“现在我跟你同病相怜了。” “不要难过。”谢颖安慰道：“叔叔婶婶只是暂时不回来，等事情处理完了，你们还是一家三口。不像我，连妈妈都快没有了。” 谢庆云有自己的私心，她不太希望谢颖一个劲儿地找妈妈，因为那样她会感受到强烈的背叛感。谢颖长这么大，承担母亲角色的人是她，她为谢颖付出了整个青春。但是她并没有跟谢颖强调这些，她也不希望谢颖因此而感受到负担。因为主动选择付出的人是她，没有人强迫或要求她这样做。 “小颖！”谢庆云说道：“今天我带你去买书包！” 谢颖不开心地说道：“等你发了工资再带我去买吧！再说，都大年三十了，到处都关门了，没有地方可以逛。” “那我也带你出去转转。”谢庆云坚持道：“我累了一年了，想出去逛逛——谢冲，你要一起去吗” “不去。”谢冲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要去二哥家里。” 这一声“二哥”，比谢颖叫得还要亲切几分。 自从周可行回来了之后，这一片的男孩子有了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机会，天天在周家门口转悠。托两个好朋友的福，谢冲可以毫无顾忌地出入周家。周可行压根就不想跟这群小孩子玩，不过他脾气好，从来都不驱赶他们，以最大的耐心来应对他们千奇百怪的问题。 谢冲最羡慕的是周可行的身手。周家的院子里吊着一个破烂的沙袋，上面全是周可行拳打脚踢的痕迹。就算放了寒假，周可行也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天天去小学操场上跑步，在单杠上面花式旋转，回到家还不忘刻苦练拳。 华天龙每天都要嚷一百遍，让周可行教他功夫。周可行一般不理会他，因为他知道，华天龙只不过是像口头禅一样毫无意识地重复而已。当年爷爷带几个小男孩去武校练拳，文文静静的汪浩川还能坚持下来，华天龙连一天都撑不下来，就哭着要回家了。 周可行发现了谢冲眼中跳动的火焰，也看出了他的热切。他主动问过谢冲，是不是想学拳脚功夫谢冲很诚实地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想学就得正儿八经地学，得有师父好好地教，要不，我是学不会的。” 周可行喜欢这个看起来有点儿见识的小男孩，并跟他下了保证，如果真的想学武术，他可以告诉爷爷，让谢冲免费去武校学习。 谢冲心里痒痒，但不肯轻易承认：“我……更想学足球，至于武术，我得跟我爸妈商量，他们未必会让我学。” “我都说过了，免费让你学啊！” “那不行。拜师学艺，是要交学费的。” 周可行大笑：“你这个小孩确实有点意思。不过，就算你给我爷爷钱，他也不会要的。” “为什么” “只要是对周家有过恩情的人，谁给他钱，他就跟谁急。像华天龙，汪浩川，都被我爷爷送去武校学习过。你要是硬给他钱，他会揍你。” 周老爷子是习武之人，万一他动手打人……谢冲不寒而栗，打了个寒颤。周老爷子回馈恩人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呢。 谢冲不太明白，像周家这样家大业大的人家，还需要这些普通邻居的接济吗他傻傻地问道：“邻居们都帮过什么忙啊” 周可行大笑道：“这个我可不好意思讲，你回家问你爷爷去吧！” 谢冲在胡同里玩耍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他几乎每天都能在不同的时段见到周可为，每次看到周可为大汗淋漓地回来，他就会感到一阵焦虑——未来的飞行员都在刻苦锻炼体能，他这个未来的大球星，怎么能放任自己呢 于是，他决定跟着周可行跑步，或者打篮球，在双杠上绕来绕去，他要坚持做这些“正儿八经”的运动。 第一次陪周可行打篮球，是在东海实验小学的操场上。打累了之后，几个人坐在操场边上休息。周可行问道：“你以后会在这里上学吧” “不确定。”谢冲如实说道：“如果踢足球的话，我可能会去其他城市，在学校里寄宿。” “哦……踢足球啊，来城这样的小地方，能找出几个球迷就不错了，还真没有教小孩子踢足球的地方。” 谢冲刚刚对这个地方产生感情，如果要离开这里，他肯定会难过一阵子的。周可行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体育和艺术都是比较费钱的，我小时候还想拉手风琴呢，不过家里很困难，我自己放弃了这个念头。” “你们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吗” 周可行苦笑道：“我亲戚家有钱，并不等于我家有钱。我和我哥都没学过什么特长，老老实实地读书上学，也没有那么多想法。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从小就接触了更广阔的世界，梦想也跟我们的不一样。” “那，二哥，你不觉得我是瞎折腾吗” “瞎折腾小孩子有梦想，是件好事。不过，如果踢球不成，你在这里上学，应该也不差，就像我和我哥一样。好好学习，同样拥有光明的未来。”周可行说道：“其他的我不敢保证，至少这个学校是很好的。” “这个学校”谢冲目之所及，是一座u字形的四层楼房，看起来很新，但设施肯定没有他以前的学校好，也不会有音乐厅，博物馆，图书楼，体育馆这样的地方。操场还没有修正好，没有塑胶跑道，要是一下雨，到处都是泥泞的。 “别看这学校简陋，但是只要在这里上学，你就能体会到它的好。”周可行自信地说道：“因为我和我哥都是从这里毕业的，我有发言权。更重要的是，我爸是这里的校长，这里必然很好。” 第37章 校长的责任 大年三十那天，周明理一大早就出了门。自从放寒假以来，这成了他的日常。他的老同学在县委上班，周明理天天去找他“聊天”。 一周之前，老同学突然繁忙了不少，他几乎不在办公室里，天天在外面跑。好不容易逮到了他，他步履匆匆，不停地跟下属交代事情。瞥见周明理，他又作出惊讶状，继而连连道歉：“老周，对不住了，我实在太忙了。” “你忙，你忙。我没什么事情，就想跟你聊聊。” 老同学又是道歉，又是让他下次再来。语无伦次，脚下带风，活脱脱一幅忙翻了天的样子。周明理仰天长叹，难道是因为自己放假太闲了 周明理给老同学留了一张字条，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再来了，等过年的时候再一起喝酒。留完字条之后，他惆怅地走在夕阳里。傍晚的风愈发寒冷，吹得他脑袋瓜子生疼。 第二天，已经到了半上午了，周明理又去了老同学的办公室。老同学正在翻着文件，呷着清茶，看到周明理，像是大白天看到了鬼，吓得他手都软了。 “我的钢笔是不是掉在这里了”周明理说道：“昨天给你留完字条后，我就找不到笔了。” “唔……” 老同学左转右转，四下查看，没有发现钢笔的踪迹。周明理装模作样找了一圈，无奈地说道：“找不到就算了。” “哦哦，等哪天找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好啊。我给你这个大忙人添麻烦了！” “不会，不会。” 老同学的语气突然卑微了起来，周明理轻而易举地听出了他的心虚。他原本想问问老同学，今天怎么没有在外面跑了想了想，算了，还是给人家留点面子吧！ 周明理的提包里面放了一本“文摘”，他想送给老同学。但老同学是不是个能担事的人，他心里没底。周明理内心酸涩，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就在几天前，谢庆云去某个单位大闹了一场。年轻人气血就是旺盛，被逼到份上了，就能豁出去。周明理经过很多风雨，他清楚得很，谢庆云这样闹，是没法解决问题的。但是他同样清楚，像他这样好脾气地磨，也解决不了问题。 他温吞了一辈子，也执着了一辈子。 找钢笔未遂，老同学追了出来，说道：“快中午了，去我们食堂吃个便饭呗！” “不了，我吃不下。”周明理推了推眼镜，闷闷地说道：“我们学校很多老师都吃不上饭呢。” “……他们吃不上饭，你也不吃是我让他们吃不上的” “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这是周明理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了，老同学的脸色都变绿了。 周明理怅然叹气：“我的同事，一个接一个，都离职了。他们都不理解，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拿不到工资。看着他们走，我比他们还要难受。我只能告诉他们，你们只做错了两点。第一，你们入错了行；第二，你们太倒霉了，遇见我这个无能的校长。” 老同学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周明理说道：“看起来，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老师的事情，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他们毫无亏欠。我既然当了这个学校的校长，我就有责任营造一个良好的氛围，让他们能安心教书。可我做了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对不起他们。” “老周，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那这是谁的错呢” 老同学又答不出来了。 周明理苦笑道：“要是谁都不肯站出来，不肯承担这个责任，那所有问题都解决不了。老师们已经忍了好几个月了，再忍下去，轻则学校关门大吉，重则……” 周明理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将提包里的册子拿了出来，说道：“报纸上所有跟欠薪有关的新闻，我全都剪了下来，有相关的会议精神，解决办法，你要是有时间，就看上一看；要是再有时间，你和我去老师家里坐坐。快过年了，给他们送点儿年货，让他们把这个年过去也行……要是你没有时间……” 老同学说道：“你呀，就像那个水滴，看似不急不缓，没什么脾气，可一直滴答着，能把石头给凿穿！” “哈哈，联中班主任给我的评价，你还记得呢” “记得，一直到现在，都是印象深刻。不过，老周，你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有时候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救世主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当我是几岁小孩子，相信自己能拯救世界我就是心疼我们学校的老师，能为他们做多少，我就做多少。” 老同学没辙了，粗略地翻了一下那本册子，讪讪地说道：“就你伟大。” “我不伟大。尽职尽责，只是做人的本分。”周明理说道：“这个册子，你要是不看，我就直接拿走；你要是看呢，我就借给你几天。你能帮得上忙，那你就帮；帮不上忙，我就再去找别人。” …… 老同学感觉被摆了一道，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特别生气。他送走了周明理，自言自语道：“明明有本事，也有头脑，可惜，这辈子都只能当个教书匠！” 就在大年三十那天，周明理正和儿子在家里贴对联，他接到了老同学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年前发钱是不可能了，过了年之后，应该可以发一批。 周明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更不相信这类的口头承诺。他还要跑一趟老同学的办公室，要拿到老同学的字据。老同学说，这就有点儿过了，大年三十都不让人安生。周明理却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过去，还得请你吃饭！你出了这么多力，我可得好好感谢你呢！ 周明理顿时容光焕发，一下子从台阶上跳了下来，开心得手舞足蹈。周可行也为爸爸感到高兴，他让爸爸悠着点儿，大过年的，可别乐极生悲。 周明理一边穿外套，一边乐呵呵地说道：“我是不稳重的人么就是去见个老同学而已，还能出什么事” 岂料，半路还真出事了。周明理骑车骑得太快，被一辆从胡同里蹿出来的小汽车给撞了。司机吓得半死，周明理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马不停蹄地找老同学去了。司机都惊呆了———这大叔不会是钢铁做的吧 第38章 热闹 周明理没受重伤，寻思着去谢宏轩那里拿几贴膏药贴上就行了。可是老婆孩子心疼他，他们逢人就说，周明理是在为老师讨薪的过程中被撞了，大过年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得到消息后，谢庆云第一时间来探望了曾经的恩师。她眼泪汪汪，既心疼，又愧疚。如果不是自己闹了一场，周老师就不用这么着急了，也就不会受这些苦了。 周明理压低嗓音，说道：“我确实是因为你着急了，但不是因为你大闹那一场。” “那是为什么” 周明理忍着腰痛，低声道：“我不想看到咱们学校最优秀的青年骨干教师，靠着糊灯笼赚生活费。” 谢庆云瞪大眼睛，满脸诧异。她谁都没告诉，周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周明理得意地笑了：“在南边的柳树镇，有个糊灯笼的作坊，你在那里打工，是不是” 的确如此。学校一放假，谢庆云就开始打工了。她跟家人说，她在外面给别人做家教，那不过是一个无奈的谎言。来城很小，根本没有几个孩子请得起家教。就算请家教，还有那么多初中高中老师，哪里轮得到她呢 家里处处都要用钱，她急得睡不着觉。在赶集的时候，遇到了摆摊卖灯笼的小学同学。临近春节，灯笼需求量大增，同学一边卖，一边糊，忙得不可开交。谢庆云跟同学寒暄了几句，看着同学忙碌的样子，她试探着问道：“丽丽，你们家需要帮手吗” “当然需要啊！但是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准备年货，一天开二十块钱的工钱都雇不到人，我们一家齐上阵，还忙得要命！” “那……我能去你家帮忙吗” “你！你字写得好，文章也写得好，但是手工做得好不好，我可不知道。” 像是应对面试一般，谢庆云急忙说道：“我妈是远近闻名的裁缝，我的手工能不好吗我侄女的围巾手套，很多都是我织的。还有一些手工作业，也都是我教她的。” “可是糊灯笼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看我的手，被芦苇割得全是口子！” “我不怕，我能吃苦！” 丽丽忍不住笑了：“你是吃公家饭的，怎么这么急着赚外快” “我也不瞒你，我都四个月没发工资了。过年了，我得给家里挣点钱。” 就这样，谢庆云开启了在老同学家打工的生活。老同学所言非虚，才干了几天，谢庆云的手上就被划了很多口子。一碰凉水，钻心得疼。好在家人都被二哥一家的事弄得焦头烂额，没有精力管她。在二哥离开老家时，谢庆云给了他一百块钱，就是她打工赚的钱。 谢庆云拜托老同学保密，没想到却被周老师尽收眼底。她跟老师说道：“周老师，有时候我确实会怀疑读书的意义。我辛苦读书，好不容易当了老师，但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五百块。我小学同学卖灯笼，这一季就能赚几千块……我承认，她家赚的都是辛苦钱。但是人家辛苦是有回报的，不像我，辛苦工作也赚不到钱。” “呃……这个，我确实不好说。”周明理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你读过的书不会辜负你。可能现在还没有体验出它的价值，但总有一天，那些知识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老师都会这么说。” 周明理笑道：“可我这个老师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是不是” “那倒是。”想起很多往事，谢庆云对恩师充满了感激。 “那年后你还想着转行吗” “暂时……不了。”谢庆云羞愧地说道：“虽然当老师也很辛苦，但是比糊灯笼好多了。” “哈哈，你可倒诚实！说实在的，看到你糊灯笼的样子，我确实很心酸，也很感动。一个知识分子主动放下自尊心，去干体力活，这需要一种莫大的勇气。庆云，你们一家就是这样，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有一种向上的力量，而不是沉溺于消沉里无法自拔。所以，我相信你们一家的困难都是暂时的。你也好，你二哥也好，都会好起来的。” “周老师，谢谢你……从小到大，你给我的鼓励是最多的。” “好啦，除了是你的老师，我还是看着你长大的叔叔。今天是除夕夜，你快回去吧！” 是呀，那天是除夕夜！ 胡同里飘散着年夜饭的香味，团圆的味道是如此温厚浓郁！天还没有完全黑，深蓝色的天空上闪烁着几颗明亮的星星。谢庆云抬起头，一股伤感蓦然冲上喉头。她凝视着那颗最大、最亮的星星，笑中带泪：“大哥，你在上面看着这万家灯火，是不是特别欣慰呀” 星星眨眨眼睛，谢庆云的眼泪更加汹涌。但是她又不敢哭得太放肆，否则家人会看出来的。 家人忙得热火朝天，老人忙着做菜，小孩在玩面团，美其名曰帮忙揉面，等会儿包饺子。谢庆云脸上的泪痕已经完全干了，她很快地融入到忙碌的家人中，给父母打起了下手。 谢庆云还是穿着那件枣红色的棉外套。如果工资到账的话，她大概会给自己买一件新外套的。但是她没多少钱，只给侄子和侄女买了新衣服。冯玉珍将一锅大骨头炖上之后，从卧室里拿出了一件衣服，递给了女儿：“你穿上试试。” “新衣服咳，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给我做新衣服干啥” “在你老妈面前，你就是个小孩子！快穿上试试！” 那是一件蓝色的棉衣，新棉花柔软舒适，肯定特别暖和；纯棉的里子，外面是天蓝色的绒布。冯玉珍还在腰身处穿了系带，那样显得女儿腰肢纤细，即便穿着棉服，也不至于太臃肿。 谢庆云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件新衣服，她迫不及待地穿上了，满意地打量着自己，嘴上却说道：“你本身就忙，眼睛也不好，哪儿来的功夫给我做衣服” “你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 “喜欢就好。”冯玉珍说道：“我有时间给外人做衣服，就不能给自己的闺女做” “妈，谢谢你。我都二十好几了，还能穿你给我做的衣服，真好。” “不知道还能给你做几年，也不知道我这老太婆还能不能跟上时代，不知道做出来的衣服还会不会有人喜欢……” “行啦，老妈，别再说了。你是东海镇最有名的裁缝，你做的衣服永远都不会过时。” 谢冲从炕上歪过脑袋来，纠正道：“是东海街道。” …… 又来了。 谢庆云不想跟侄子争论，附和道：“是是是。我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居然整天说错！” 谢颖冲着哥哥吐舌头，说道：“你这就是虚荣心作祟！就算东海成了街道，也跟之前的镇没什么区别，这里还是乡下，不是大城市！” 谢冲抓起一把面，撒到了妹妹脸上。谢颖气得大喊大叫：“我昨天刚去澡堂洗的澡，头发也是刚洗的，你全给我弄脏了！你真是个大坏蛋！” 两个小孩一个跑，另一个追，从炕上追到了院子里，二人打打闹闹，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成了背景音乐。谢家的大人们看着这两个孩子，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这一年，虽然没有吃上完整的团圆饭，但这个年还是热闹的，不是吗 第39章 除夕夜(上) 春节联欢晚会是一定要看的。除了谢冲，每个人都对这台晚会充满了期待。 饺子是在吃完年夜饭之后才开始包的，包好了，第二天早上吃。在那天下午，冯玉珍就准备好了十个硬币，又是冲洗，又是在沸水里煮，在完全消毒之后，她要把硬币包到饺子里。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在饺子里包很多东西，每一样都有不同的象征意义。比如，大枣代表早起，栗子代表要出力，糖果代表甜甜蜜蜜，而钱嘛，肯定是象征发财。 谢冲很感兴趣，他也要包饺子。可他既不会擀饺子皮，也不会捏饺子，冯玉珍让他专心看电视，谢冲摇头道：“我们不怎么看。” 谢颖好奇地问道：“除夕晚上不看晚会，那你们干什么呀” “爸妈和他们的朋友通宵打麻将。”谢冲说道：“都是在广州打拼的外地人，以前都聚在我家里过年。” 今年过年，恐怕只有他们夫妻俩度过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地方落脚会不会在除夕夜吃点好吃的 谢家人不约而同地叹气，但愿他们夫妻俩能顺利解决完问题，早点儿回来团聚。 “快快快，开始了！” 谢颖兴奋地在炕上蹦了两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个舞蹈演员，说不定，会在当中看到妈妈的身影。在前几年，谢颖就在开场舞蹈里面发现过妈妈的身影。妈妈也说过，开场舞一般都会有她。谢颖太想念妈妈了，如果能在电视上看到妈妈，那也可以吧！ 开场的歌舞结束了，谢颖很失望，虽然还看着小品，但已经走神了。谢冲实在看不下去，也不知道那些小品的笑点在哪里，还不如出去玩一会儿呢！正好华天龙在门口喊他，他立刻跳下炕，旋风一般跑了出去。 华天龙买了很多鞭炮，约了两个好朋友一起玩。汪浩川心情不好，兴趣索然。谢冲主动关心起了朋友，说道：“过年了，你怎么不高兴呢” 华天龙抢先说道：“你不要问他，每次过年，他都不高兴。” “为什么过年有什么不好的” 汪浩川闷声道：“你们过年有吃有喝有好玩的，还有新衣服……可是我家过年，只有没完没了的争吵，还有冷战。” 谢冲更好奇了，可是汪浩川不给他询问的机会：“小颖呢她怎么不出来玩” “噢，她在看电视，说是想在电视上看到她妈妈。” 华天龙用力摔着响炮，说道：“要是我有这样的妈，我才不想她呢。她再怎么风光有什么用啊，一年到头都不回来看我，这样的妈妈，有跟没有没什么两样。” 汪浩川摔了几个响炮之后，跑到了堂屋，趴在堂屋的门框上，向谢颖发出了邀请：“小颖，出来玩一会儿。” “谁在除夕夜玩啊！你们玩吧，我要看电视。” “明天还会重播呢！” “我也可以今天看电视，明天跟你们一起玩。” 汪浩川执拗地邀请道：“可是天亮了，放烟花就不好玩了。” 汪浩川趴在门框上，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而且，他还是穿着那套脏兮兮的衣服，衣领上有明显的污渍。他应该洗过澡吧，但是他没有新衣服换。 每次一看到他，谢颖就心软了。她答应了汪浩川的邀请，轻快地跳下了炕。大人轮番叮嘱她，让她不要出门，就在院子里玩。 谢颖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干脆在我脖子上拴一根绳子好了，就像拴小狗一样，把我拴在院子里！” 汪浩川揪了一把她的小辫子，悄声道：“你确实像一只小狮子狗。” 谢颖很配合地将两只手叠放在胸前，“汪汪”叫了两声。汪浩川被逗笑了。自从姐姐放寒假以来，他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谢冲和华天龙又在比试谁的“小金鱼”更响，两个人一边喊着，一边用力甩着胳膊，几乎要把胳膊抡断了。因为谢颖在眼前，华天龙的表现欲空前高涨，比平日更加用力。他时不时地偷瞄谢颖，但谢颖根本就不看他。她坐在堂屋的台阶上，跟汪浩川一起玩着“滴滴筋儿”。 华天龙不甘心，大喊道：“谢颖，你来做裁判，我和你哥，谁的炮更响！” 谢颖面无表情：“你们真无聊。” 华天龙泄气了，不想跟谢冲比试了。 谢颖扭头对汪浩川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比他们稳重多了。” 汪浩川只能苦笑。 谢颖问道：“你今晚吃饭了吗” “算是吃了吧。” “我家炖了大骨头，爷爷做了葱爆羊肉，还有酱牛肉，还有……” “好啦，你别馋我了，我都流口水了。” “那……你吃了什么呢” “哎……跟平时差不多。” 谢颖跑回厨房，拿出了几根大麻花，递给汪浩川。“其他的菜都凉了，麻花还是软的。这个麻花特别好吃，不信你尝尝。” “……我是来找你们玩的，不是来讨饭吃的。” “可你总不能在除夕夜饿肚子吧！” 汪浩川有很强的自尊心，如果是别人给他东西吃，他大概是不会接受的。不仅如此，他还会生气。但是谢颖给他好吃的，他一点都没有生气，因为除了姐姐之外，谢颖是最关心他有没有吃饱饭的人。 “小颖，我没吃好东西，但是我吃饱了。你把麻花送回去吧，改天我再来你家蹭饭。” 谢颖很听话，没有再勉强他。重新坐在一起，她关切地问道：“静怡姐姐在家呢” “在呢。要是我姐跑了，我就没心思出来玩了。” “你们家……又吵架了” “哎……”汪浩川惆怅地说道：“我姐哪次回来，家里太平过呢哪个节日，我家消停过呢不过，我一点都不怪我姐，她是最难的。” “静怡姐姐……不会又哭了吧” “早就不哭了，家里静悄悄的。华天龙喊我出来玩，我就出来了，要不待在家里太闷了。” “华天龙机灵着呢，说不定，他听见你家的动静，知道你心情不好，特意喊你出来玩的。” “也许吧。大过年的，心情这么差的，大概只有我们一家了。” 谢颖说道：“可你的家人还在一起，多好。不像我，我爸爸去世了，妈妈又不要我。” 一束烟花在夜空盛开，灿烂的光芒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汪浩川问道：“小颖，你难过吗” “有一点……” 从她的表情看，应该不是有点难过，而是非常难过。说不定，因为思念父母，她会一整夜都睡不着。 汪浩川说道：“要不，我们也跟华天龙他们那样，摔响炮吧！看看谁摔得最响。” 谢颖懒懒的，不想动弹，被汪浩川硬拉了起来。谢颖一加入，华天龙又来了精神，蹬蹬蹬地跑回家，把他的存货都搬了出来。大概有一百支窜天猴，十来盒小金鱼，好几捆“滴滴筋儿”，华天龙豪迈地说道：“尽情玩吧！我请客！” 第40章 除夕夜(下) 如果在战争年代，华天龙应该是东海镇最阔绰的军火商。小伙伴们都向他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华天龙别提多自豪了，用衣袖擦着鼻涕，豪迈地说道：“俺爸买的！放完了再买！” 谢冲酸酸地说道：“你爸不怕你闯祸我爸怕起火，从来都不给我买这么多。” “怕这怕那，那多没劲！我爸说了，过年，就得有个过年的样子！过年不放鞭炮，什么时候放呢” 跟华天龙的爸爸一比，那个喜欢骑摩托车带自己兜风的爸爸，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不过，谢冲并不会埋怨爸爸，他在苦苦等待着爸妈回来的那一天。 几个小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好不快乐。谢宏轩出来叮嘱了好几次，让他们远离柴火，当心头顶上的电线，孩子们敷衍地回复一句“知道了”，其实谁也没听到。谢宏轩自嘲道：“我对着空气发什么脾气呢” 孩子们在地上摆出了各种图案，拿着“滴滴筋儿”，在空中画圆圈，画龙，然后……每个人的身上都被烧了好几个窟窿。 谢家兄妹俩很心疼，不知该怎样跟家人讲。汪浩川就更为难了，他已经预想到妈妈崩溃的场景了，头疼而又惶恐。华天龙身上的窟窿最多，但他是最不愁的那个。他吸溜着鼻涕，说道：“反正都要挨骂，那就先玩过了再说！” 谢颖的体力不如男生，很快她就跳不动了。还不到九点，她蹦哒了也就半个多小时。华天龙的爸妈在胡同里喊了两次了，他每次都是草草地回答一声“知道了”，但是回过头来接着蹦。他的军火很快消失殆尽，谢颖坐在东厢房门口的台阶上，前一秒还在嘻嘻哈哈地笑着，后一秒头一歪，睡着了。 华天龙不再蹦了，他跟每个人都“嘘”了一遍，让大家不要吵醒她。谢冲抱起妹妹，把她放在东厢房的炕上。华天龙则跑到了堂屋里，兴奋地大喊：“爷爷奶奶，谢老师，谢颖睡着啦！” “哟，这么早就睡着啦”冯玉珍看了看时间，说道：“还想让她熬到十二点，吃了芋头再睡呢！” “玩累了，她就睡着了！” 谢庆云擀完最后一个饺子皮，笑道：“谢颖就是睡着了而已，你怎么跟哄睡了一个小宝宝一样，这么有成就感” 华天龙得意地说道：“怎么不算我哄睡的我就想让她玩累了就睡！” “咦这是什么道理” 华天龙笑而不语，飞快地跑了出去，跟汪浩川各自回家了。谢冲也玩累了，打不起精神来，自己回房间睡着了。安顿好两个小的，谢家的大人们大眼瞪小眼，最后无奈地笑笑，他们还是要等到十二点的。 谢庆云心疼父母，让他们早点休息。谢宏轩直打瞌睡，但强撑着不睡，让老伴先睡觉。冯玉珍摇头叹息：“这个夜，肯定是要守的。” 这个家再也无法团圆了，可他们还在执着地守着。谢庆云靠在被子上，反复劝说自己——过节了，要开心，不要去想那些伤心的往事。 但是她劝说不了自己。 冯玉珍睡眼朦胧，跟老伴说道：“老谢，前几天，我去找薛神仙了。” “咳！封建迷信，你还真相信” “可是在几年前，他确实让我跟老大说上话了啊！” “你那是被催眠了，懂不懂在催眠的状态下，你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冯玉珍却对老伴的话置若罔闻，她痴痴地说道：“他说，老大媳妇快要改嫁了，小颖也长得挺好的，老婆孩子都有了很好的着落，他就不担心了，投胎去了。” “一派胡言！照他那么说，老大只操心老婆孩子不管咱们老两口咱俩眼瞅着都六十了，都是一身都毛病，他不担心老二老三是老大一手带大的，老二三十好几了，还冒冒失失的，不让人省心，老大能放心老三……也老大不小了，工作不顺利，也没有嫁人，老大能放心……在这个家里，老大有操不完的心！一个算命的瞎说两句，你就当真了” 谢宏轩在指责算命的，可他冲着老伴发了脾气。 他也不是发脾气，他只是想念儿子。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里，思念化成无数只蚂蚁，游走在他周身的血肉里，咬噬着他的心脏。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莫过于此。 谢庆云背靠着父母，躺在炕上，两行泪珠缓缓滑落。 自从大哥离开后，每一年除夕，他们一家总要爆发一阵争吵。但谁都知道，爆发的不是争吵，而是思念。 思念成疾，无可缓解，唯有发脾气。 年年除夕如此，一次不落。 “行啦，你们别吵了！”谢庆云忍住哭泣，说道：“算了算了，你们爱吵就吵吧！最好让大哥在天上看到，看看这一家人有多么让人不省心！” 老两口这才偃旗息鼓，各自靠在炕的一边，一言不发。谢庆云跳下炕，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大了一些。这样，她哭起来，就不会被轻易听到了。 每个除夕夜，她都会彻夜失眠。到了第二天，眼睛都是肿的。 她太想念大哥了。 童年时，大哥牵着她和二哥的手，走过很长的路；少年时，离开家乡的大哥给她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让她感觉大哥从未远离。可是有一天，大哥的生命戛然而止。他走得太突然，让她猝不及防；他走得太惨烈，让她心如刀割。她总感觉，大哥还在外面漂泊，她还会收到大哥写来的信，那些温暖、厚重而又充满期盼的信。 但是她再也没有收到。 云云，小妹。 她仿佛还能听到大哥的呼唤。但是大哥在哪里在她看不见、摸不到的另一个世界里。 谢庆云无法将眼泪憋回去。彻骨的思念，在本该团圆的夜晚彻底爆发。除了两个孩子，谢家所有人都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到了十二点，华爱国要放鞭炮了。华天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走路都趔趄，还非要跟爸爸一起放鞭炮。 “爸，你去大路上放呗！” “为啥在家门口放不行吗” 华天龙说道：“太响了，万一把谢颖吵醒了怎么办” “吵醒了就醒了呗！大过年的，哪里不吵啊不都放鞭炮吗我们都舍不得睡觉呢。” “哎，我好不容易把她弄睡了，你千万别把她吵起来。”华天龙小声告诉爸爸：“谢颖跟我说，每年除夕夜，她的爷爷奶奶姑妈都会哭一晚上，弄得她也很不好受。所以，我就使劲拉着她玩，玩累了，她就睡了。其他时间我管不着，但是跟我在一块，她绝对是开开心心地睡着的。” “小子，还真有你的。”华爱国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也是，好好的一家人，走的走，散的散，在过节的时候，最难熬了。好吧，我去街口放鞭去！免得他们听见了更闹心。” 华天龙立刻跟了上来：“好嘞！我来点火！” “小心点儿啊——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小子，还挺贴心的嘛！” “那是！要不，我哪儿来那么多小弟啊！” 华天龙跟着爸爸走在黑夜里，烟火照亮里他们的背影。他点了一炷香，用香点燃了鞭炮的芯子，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华天龙欢呼跳跃。他迫切地想长大，而在那个夜晚，他切实又长大了一岁。 第41章 拜年总指挥 天还不亮，谢家人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他们只在凌晨才眯了一会儿，听到敲门声，都以为大事不好。谢宏轩跟老伴面面相觑——难道是老二又出事了 两人一起去开门，冯玉珍埋怨道：“都怪你！大过年的非要吵吵，这会儿吵出事来了吧” “爷爷，奶奶，谢老师，过年好！我来给你们拜年啦！” 哦哦，原来是华天龙。 这孩子精力可真旺盛，可能只睡了几个小时，就能生龙活虎地起来拜年。 来城的风俗的确如此，在大年初一那天，已婚男人、青年和小孩子要早起拜年，拜完年再回家吃早饭。早饭过后，已经结了婚的女人们结伴出门，四处拜年，通常在某一家闲聊很长时间。 谢家老两口急忙穿好衣服，将堂屋的卧室收拾整齐，将糖果瓜子全都摆放好，这才给华天龙开了门。华天龙穿着一件红色的新棉衣，先给老人拜了年，才抱怨道：“爷爷奶奶，你们平时开门早，怎么今天起这么晚” “唔……年纪大了嘛，精力不济……快进来吃糖。” “好嘞！他俩起床了吗” “他俩”自然是指谢家兄妹俩，谢颖休息得很好，穿上新衣服，精神又漂亮，完全不像她爷爷奶奶那样颓靡。 这样就好，华天龙放心了。 谢冲不习惯早起，更不习惯起这么早，但是架不住两个小朋友来回拉扯，被迫坐了起来。谢颖叽叽喳喳地说，要先去谁家谁家拜年。谢冲丝毫提不起兴趣来：“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去拜年” “都是亲人朋友，为什么不去拜年快去！” 谢颖拖拽着哥哥。她跟哥哥完全熟悉了，掌握了跟哥哥的相处模式，就算哥哥冷冰冰的，那她就用自己的热情融化他。 三个人结伴出了门，两个小土著主动带路，告诉谢冲该去哪里，该怎么称呼那家的主人。谢冲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引导，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想当一个领导者。 先进了汪浩川家。汪家人很早就起来了，但是家里面没什么过年的气氛，除了红彤彤的对联，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家人也不是很热情，汪静怡压根就没有露面。汪家父母看着三个小孩子，三个小孩子像罚站一样，完全不复刚才的活泼。 那是谢冲第一次去汪家。不是说来城的人都很热情吗这一家人，尤其是汪浩川的妈妈，把谢冲给整不会了。 华天龙和谢颖先问了好，谢冲模仿着他俩，说了一声“叔叔，婶子过年好”。外人都对谢冲充满了兴趣，不管怀着好意还是恶意，总要拉着他询问一番。但是汪家人不这样，汪浩川的妈妈淡淡地拿出了几块糖，递给谢冲：“拿糖吃吧。” 谢冲不敢拿。 她虽然是在发出邀请，但浑身都冒着一股冷气。谢冲平时只是装作冷酷，可这位阿姨的冷，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吃啊！” 她又催促了。谢冲打了个冷颤。刚才他还野心勃勃地想当领导者来着，但这一刻，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堂妹。 谢颖利落地拿过了糖，甜甜地笑道：“谢谢婶子，这是我今年讨到的第一块糖，肯定很甜。” 说罢，她剥了一块糖，送进了嘴里。明明只是很普通的水果糖，但是她笑得比糖还要甜。 汪浩川的妈妈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好吃就多拿几块。” “不了不了，我有好几颗大虫牙，糖吃多了，牙会疼的。” 说罢，谢颖大方地露出了虫牙，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在她的努力下，谢冲僵硬的表情得到了很大的缓解，他在心底感谢妹妹。 “走吧！”汪浩川穿上外套，对朋友们发起了邀请：“还要跑很多家，咱们早去早回。” 走出汪家之后，谢冲依然觉得身上冷飕飕的。一个没有活力、没有温度的家，真让人害怕！怕到他都忘记要当领导者了。 谢颖主动跟汪浩川走在一起，关切地问道：“浩川，你肚子饿不饿看，我兜里还有好多小饼干。” “不饿。”汪浩川很累，但是笑着说道：“我又不是小猪，吃不了太多。” 但是谢颖明明听到了他肚子在咕噜咕噜叫。 她想了一个好办法，把口袋里的小饼干给每个小伙伴都分了一块，大家一起吃，这样汪浩川就不会尴尬了。 “各位！”谢颖是真正的领导者，也是这次拜年团的总指挥，她像小兔子一样蹿到前头，说道：“周老师家每年都买软糖，有我最喜欢吃的高粱饴！我三姑奶奶家买的是大白兔奶糖，大姨姥家有很多五香花生，这些人家我们都得早点儿去！不过，现在我们先去宝珠家吧！宝珠家每年都买酒心巧克力，我们讨几块来吃！” 谢冲犹豫道：“这样不好吧你们拜年，只是为了吃糖” 谢颖毫不在乎地反问道：“那你说，小孩子拜年是为了什么” …… 谢冲答不上来，乖乖地跟在妹妹身后，闯进了胡家。 原本每条胡同都是四户人家，胡家占了两座房子，打通了，显得家特别大，是名副其实的“大户人家”。 胡宝珠是用心打扮过的，她戴着一顶红格帽子，穿着红色的斗篷，羊毛格子裙，脚蹬一双黑色小皮鞋，肩上挎着一个草莓图案的小挎包。谢颖围着她转了好几圈，羡慕不已：“宝珠，你的漂亮衣服真多呀！” 胡宝珠骄傲又矜持地说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以把我的衣服借给你。” 尽管胡宝珠打扮得很漂亮，但谢冲的眼神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超过三秒钟。他更关心的是，酒心巧克力在哪儿呢 胡宝珠故意转了好几圈，转到谢冲面前，像个童话书里的小公主一般，走路都像跳舞。“嗨，广州帅哥！” …… 这是在叫谢冲 华天龙笑出了鹅叫声：“广州帅哥哈哈哈哈哈……那我还是来城靓仔呢！” “哼，没跟你讲话！”胡宝珠只盯着谢冲，仿佛在期待谢冲夸赞一句“漂亮”。但谢冲毫无兴趣，在给胡家的长辈拜完年之后，他只希望能多分到几块酒心巧克力。 胡宝珠的爸爸比谢庆收年长几岁，两人也算一起长大，他听说了谢家的遭遇，跟谢冲询问了很多事情，然后一边感慨，一边抽烟。谢冲后悔了，不该因为几块巧克力就来胡家的，他不想让更多熟人得知谢家的窘境。 而且，胡家能买得起那么多的巧克力，可是谢家准备的却是普通的糖果。谢冲很不好受，他不像妹妹那样无忧无虑。尽管胡家人态度都很好，可是谢冲却很敏感地想着，或许……胡家人在某种程度上享受着一股优越感。 最后他拿到了一大把酒心巧克力。同伴们都在欢呼雀跃，谢冲却在想着，等明年过节，谢家能不能也豪爽地准备一大袋子巧克力呢 第42章 饺子盲盒 跑完了早上的行程，谢家兄妹俩满身是汗。谢颖收获满满，每个口袋都装满了糖。至于堂哥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忧郁的，她一点都不知道。反正有糖果吃，她的心情就特别好。 谢颖的目的是讨到更多好吃的糖，而谢冲的目的则是大大方方地送给别人好吃的糖。哥哥的心思，谢颖是不会明白的。 喊宋爷爷一起来家里吃早饭，喊不动，谢颖只能跑腿，将煮好的饺子端到了宋家。鳏居的老头大概是不会包饺子的，更不会包充满了花样的饺子。谢颖将饺子放下，欢快地说道：“宋爷爷，这是我精挑细选的，我保证这些饺子里面都有好东西！你吃了这些饺子，这一年都会有好日子。” “哎哟，饺子灵不灵，我不知道；但是小颖的祝福，一定很灵的！” 宋金泉拿出了一个红包，确定门口没人来，他才把红包递给谢颖：“门口这么多小孩，但是我只给你，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啊！” “宋爷爷，我不能收。要是爷爷奶奶知道了，他们会批评我的。” “那你不告诉他们，不就行了” “嗯……”谢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可是我收了钱又没什么用啊！爷爷奶奶给我的零用钱够花，我把钱带在身上又容易丢。所以，我肯定要把钱给我爷爷奶奶。所以……这钱我还是不收了。” 宋金泉说道：“你这孩子还真是奇怪，别的小朋友恨不得将压岁钱全都偷偷藏起来，你可倒好，主动送上门来的都不要。” “因为宋爷爷平时给的多，所以过年的时候就不用给了啊！” 听听，这话说的，真是又舒服又得体。宋金泉叹道：“真好，真好！” “宋爷爷，你好好吃饭，我回家了！” “小心点儿！” “知道啦！” 谢颖跑出大门，又像小猫一样扒在门框上。“宋爷爷，吃到什么好东西，你要告诉我呀！让我也沾沾你的好运气！” “好啦！你呀，真是个小机灵鬼。” 谢颖满心欢喜，刚要回家，隔壁汪家却传来一阵重重的摔门声，谢颖吓得一个机灵，回过头，她看到了正在暴走的汪静怡。 大过年的，她要离家出走吗 汪浩川追了上来，拉着姐姐的手，哀求道：“姐，好歹吃完饺子再走。” “不吃！” “姐，你回来不就是为了过年吗就吃一口饺子，好不好” “我回来是为了过年我是没有地方去才回来的！” 原来是这样。 汪浩川无力地松开了手。汪静怡继续硬着心肠说道：“以后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哪怕睡在大街上，睡在桥洞里，我也不会踏进家门了。” 汪玉春匆匆赶出来，呵斥道：“大年初一，在大街上嚷嚷什么不嫌丢人” 汪浩川哀求道：“姐，我求求你，你很快就开学了，就在家住到开学，行不行姐，你要是离家出走了，我也就不在家里了，也不上学了，我肯定要去找你的。” 汪浩川小小年纪，可他却承载了与年龄不相称的无奈与哀伤。汪静怡仰起头，万千的委屈梗在喉头。低下头，她和颜悦色地跟弟弟说道：“好了，回家吧。” 转折来得这么快 汪浩川充满了喜悦，可是又不敢太开心，生怕姐姐骗他。转过身，看到谢颖。谢颖站在自家门口，呆呆地注视着汪家人。她的共情能力很强，跟王浩川一样，她也被汪静怡的架势给吓到了。 汪浩川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如此狼狈的一面。他垂头丧气地走回家去。 谢颖本来卯足了劲，要跟哥哥比试一番，看看谁能吃到更多的硬币。但是汪家的矛盾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在早饭出锅之前，她悄悄跟姑姑说了自己的见闻，一屁股坐到了小凳子上，说道：“汪浩川又要饿肚子了！” “你呀，成天担心汪浩川吃不上饭！” “那是你们天天说，吃饭是头等大事！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好好吃饭！” 谢庆云想了想，说道：“从静怡到浩川，咱们家帮了他们不少，不过，我们终究是外人，解决不了他们家的根本矛盾。我们无能为力的事，你就不要太难过了。你越想解决，越解决不了，只会徒增烦恼。把你能做的事做好了，这就足够了。” 谢颖执拗地问道：“那汪家的根本矛盾是什么呢” “大概……是积极进取的女儿和不思进取的父母之间的矛盾，是渴望关怀的儿女和漠不关心的父母之间的矛盾。” 谢宏轩忍不住插嘴道：“云啊，就你这总结归纳的水平，不去政府机关当个笔杆子，太屈才了！” 谢颖也被逗乐了：“那我能做的都有什么” 谢庆云说道：“大概……是持续关心汪浩川的温饱问题。” 这件事，谢颖太擅长了！ 她的烦恼迎刃而解，又开始蹦蹦跳跳了。饺子端上桌，大人们让两个小孩子先挑，谢冲和谢颖几乎要把每个饺子都要看穿，期待里面有一枚闪闪发光的硬币。 盯了一盘又一盘，盯得大人都要暴躁了，两人才各自挑选了一盘。谢冲将硕大的饺子塞进嘴巴里，谢颖不甘示弱，也学着哥哥，但是她的嘴巴太小了，饺子卡在了嘴边，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谢冲细细咀嚼，突然两眼放光，在吊足了胃口之后，他缓缓从嘴里吐出一枚硬币，接着重重地将硬币扣在桌子上，昂着头，仿佛在说——看我厉不厉害 谢颖不甘示弱，连吃好几个饺子，但是别说硬币了，就连最常见的糖和栗子都没吃着。她跟哥哥杠上了，可是一直吃到打嗝，也没能吃出一个来。她对每一个饺子都充满期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是饺子回馈她的只有失望。 一共包了十个硬币，谢冲自己就吃出来四个。他虽然开心，但也不忘鼓励妹妹：“我是你哥，就算我发了财，我也不会忘了你的。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谢颖冲他做了个鬼脸：“不稀罕！我中午接着吃，我一定能吃到钱！哼！” 第43章 讨来的学费 大年初一的午后，闹腾了一天一夜的人们大多都在家睡午觉，汪静怡偷偷溜出家门，顺着马路，朝东边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她明确地知道，她不想待在家里。如果年后上不了学，她肯定是要出去打工的。如果出去打工，她的失眠肯定会更加严重；如果持续睡不了觉，那还不如…… 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但是汪静怡却不断地设想着如何走上绝路。 走过富川河，站在大桥上，汪静怡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河面的冷风。要是跳下去，肯定比现在还要冷吧 时间回到两天前，她去姨妈家里送年货。她是带着任务去的，她想让爸爸一起去，但是汪玉春却抽着烟，翻着他的集邮册，说道：“你自己去就行了。” “可是……爸，下个学期的学费，还得跟我姨夫借……” “那我去了，他就会给你吗”汪玉春不急不缓地说道：“借钱的事，我不去。” 尽管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但汪静怡还是难以接受。 汪玉春吐着烟圈，说道：“你先去问问他。你是小孩子，就算不借给你，他也不会说难听的话。但是对我就不一样了，他不会跟我客气。” 汪静怡非常不想去姨妈家。但是为了下个学期的学费，她硬着头皮也要跑一趟。没有父母撑腰，她只能自己坚强。幸运的是，正在写作业的弟弟主动提出来，要跟姐姐一起去。两个人作伴，好过一个人强撑。 拿着两盒糕点，一只烧鸡，汪静怡带着弟弟去了姨妈家。姨妈在离汪家两公里之外的地方种大棚，冬天原是农闲时节，可他们一家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汪静怡是在田里找到姨妈的。姨妈正提着两桶水走向大棚，汪静怡见状，急忙跑了过去，帮姨妈抬起了水。她只是心疼姨妈，可在姨夫看来，她这个举动却像是在讨好一般，殷勤献过了头。 咣当…… 姨夫将大棚门口的马扎踢出去老远，深啐一口，没好气地说道：“谁把这玩意放在这里的真会挡路，看了就烦！” 汪家姐弟俩被内涵到了，立刻呆立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姨妈埋怨丈夫：“当着孩子的面，发什么脾气你心气不顺，回家睡觉去！——静怡，浩川，大棚里的西红柿长得不好，这一茬还没成熟，估计年前卖不出去了。你姨夫心里急，说话不好听，你们别往心里去。” “嗯嗯，大姨，你和大姨夫都很辛苦，我们知道的。” “哎，希望这个年，能顺顺利利地过去吧！” 大姨愁容满面，应该不是装出来给姐弟俩看的。汪静怡的心情愈发沉重，要是收成好，姨夫心情好，那就容易借到钱；如果收成不好……汪静怡不敢再想了，既然硬着头皮来了，那就试试吧！ 姨夫的态度让汪静怡感受到了屈辱，但是她不能轻易放弃。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只有忍下去，才能有上学的机会。 中午吃饭，姨夫借口在大棚里忙活，让他们先吃，不必等他。大姨又跟他吵了一架，汪静怡隐约听到大姨说道：“你别做得太过火了，他俩是小孩，但也是客人。你这样冷落他们，是待客之道吗你就不怕小斌跟你学” “客人他们就是讨债鬼！哪次来不是来讨钱的这次可倒好，等不到年后，年前就来讨！他们讨去的钱，什么时候还过” 汪静怡正在给表弟讲解数学题，听到这番话，她实在抬不起头来。表弟还算懂事，装作没听到，转身找汪浩川玩去了。 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汪静怡死死咬住嘴唇，手骨节被捏得咯咯作响。 午饭吃得很压抑。姨妈的为难融化在了一声声叹气中，汪静怡一言不发，她没法说——大姨，你要是为难，就别借给我了——她太渴望上学了，姨妈是她最后的期望，如果姨妈主动拒绝了，她真的连一丁点上学的希望都没有了。 “静怡，我跟你说实话，今年我们家确实挺难的。夏天的时候发了水灾，刚种下去的菜苗死了一大半，我和你姨夫心疼得好几天没吃下饭。我们家承包了一片鱼塘，买的鱼苗被人骗了，死了将近一半。你姨夫去讨钱，却被对方打破了头……我不是跟你哭穷，而是真的有难处……” 姨妈没有借钱的义务。但是她却因此而歉疚，这让汪静怡更加难过。 看来，确实没法上学了吧！ 梦想破灭了，汪静怡惨笑道：“大姨，我知道你们很难……” “把菜热热，我喝两盅。累死老子了。” 姨夫突然回来了。他身上还有化肥农药的味道，衣服鞋子上全都是泥土。汪静怡本来就没吃饭，姨夫一来，她更不敢动筷子了。 姨妈没好气地把菜热了，嘟囔道：“就知道喝，等你喝出毛病来，又要花钱！” 姨夫累坏了，喝了两口酒，缓过来一点力气。他夹着花生米，直勾勾地盯着汪家姐弟，问道：“你爸妈怎么不来” “他们……都有事情。” “呵呵。” 姨夫一眼就看穿了汪静怡的谎言，仰头又喝了一杯酒。“你来我家借钱，你爸知道吧” “……嗯。”汪静怡难堪地答应道。 “你还是个小孩，你借钱，他不管！” 被姨夫说到了痛处，汪静怡再也控制不足，泪滴夺眶而出。 姨夫说道：“我没说你，你不要哭。我说了，你是小孩子，你来我家借钱，我要是不借给你，那我也太无情了。你爸要是个爷们，应该大大方方地一起来，跟我说，兄弟，家里没钱，孩子还得上学，你能不能帮个忙立个字据，定个还钱的时间，我借钱给他，这才有个借钱的样子。他要是这样做了，我能不借吗可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让你们俩可怜巴巴地站在我面前这是跟我借钱，还是跟我乞讨逼着我白给钱” 想起父母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汪静怡又落泪了。她并不是装可怜，而是真的难过。姨夫还想说话，却被姨妈给堵了回去：“静怡够可怜了，你冲孩子发什么脾气” 汪静怡说道：“大姨，姨夫，我爸妈没有担当，撑不起事来，但是我能。字据我可以立，借的钱都由我来还，利息就跟银行的一样……只要你们能把钱借给我，我一定，一定会还的……以后大学毕业，我会报答你们的。” “唉，你上学，学费倒赖在我们头上。”姨夫抽着烟，冷笑道：“大学毕业……高中还有两年，大学四年……难不成，都得让我们供着你” “不，只要考上大学，我就可以去打工！我会拼命学习，拿奖学金……我会想办法的，但是眼下，我确实没有办法……” “唉，上学，上学，就是个无底洞！”姨夫狠狠掐灭了烟头，愁容满面。最后，他拿出钱包来，慢慢地点了三张大钞。狠狠心，又加上两张，递给了汪静怡。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继续吃饭，又走出了家门。 汪静怡只能对姨妈不停地说谢谢。姨妈叹气道：“除了你爸妈，我就是你最亲近的人，我心疼你，你不用跟我客气。你是咱家最有天分的孩子，我打心眼里希望你能上个好大学……行啦，你不要太有负担，好好读书吧！” “还有……”姨妈愤愤地说道：“静怡，你爸妈真不配有你这样的孩子。” …… 汪静怡轻声辩解道：“也许，他们没有那么糟糕，是我的野心太大了。” 帮姨妈整理好厨房，汪静怡准备带着弟弟回家了。她还没出村口，又被姨妈给喊住了。姨妈匆匆追上来，往她手里硬塞了十块钱：“中午你也没吃饭，你跟浩川去商店买个火烧，再买根火腿肠吃吧！人是铁饭是钢，你太瘦了，得好好吃饭——快走，快走吧，别让你姨夫看见了！” 第44章 生病即犯罪 汪浩川主动跟姐姐说道：“姐，我一点都不饿，你买一个火烧就行了。” “我也不饿。”汪静怡忍受着饥肠辘辘，蹬起了自行车。路过商店，她停了下来，买了一根火腿肠，递给弟弟：“你吃吧。”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吃火腿肠。”汪浩川嫌弃地说道：“有一股肉发霉的味道，还不如直接吃肉呢。” 汪静怡将信将疑，仔细地剥开皮，咬了一小口，香气在嘴里蔓延开来。她忍不住吃了几口，然后才皱着眉头说道：“确实，很不好吃，像木渣一样。我吃不下了，扔了又可惜，你吃了吧。” 汪浩川“为难”地接过火腿肠，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好像很珍惜火腿肠的味道。还剩下三分之一，他递给了姐姐：“姐，我真吃不惯。剩下这么一点了，你一口吃掉吧！” “不要，我不喜欢吃木渣。” “我也不喜欢吃烂肉。” 二人推让了半天，火腿肠掉到了地上，二人同时“哎呀”了一声，心疼不已。要是捡起来吃，别人肯定会嘲笑他俩。正好商店门口拴着一只狗，汪静怡便将掉到地上的火腿肠给狗吃了。 重新骑上自行车，汪静怡说道：“抗美援朝时期，‘一个苹果’的故事很动人；在今天，‘一根香肠’的故事，不知道会不会流传开来。” “就算流传了也不怕。明明是咱俩互相谦让的故事。” 是啊，是互相谦让。为了让对方多吃一口，姐弟俩简直修炼了一门精湛的演技。 借到了钱，跟弟弟出去转了一圈，汪静怡的心情不错。但是一回到家，压抑的氛围扑面而来。爸爸依旧沉浸在邮票的世界中，不咸不淡地问了两句。汪静怡想起了大姨夫对父亲的评价，对父亲的失望又加深了几分。 “借到钱了。”汪静怡简单地说道：“大姨夫一家生活也挺困难的，但他们还是给了我五百块。” “五百块！够你一个学期生活费吗” “省着用，总有办法的。” 汪玉春冷笑道：“他们两口子跟你哭穷，你还真相信了他们有本事，会演戏。你没有经验，很容易就被他们骗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呢” 汪玉春翻着邮票，细细品味着邮票的魅力，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和浩川两个人去，他可怜你俩，所以百分百他会借钱给你。但是我去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汪静怡失望至极，每次她遇到麻烦，父母总是逃避，让她自己去面对。父亲从报纸上看到只言片语，就对欧美国家的家庭模式大加赞赏——你看，美国的孩子从小就自己赚零花钱，到了十八岁上大学，自己打工赚学费。人家的父母多轻松，最重要的是培养了孩子的自立能力！ 父亲大概是不会想到培养汪静怡的自立能力的，他更看中的是“父母轻松”。在很多年之后，汪静怡有了一定的见识，了解了那些报道的荒唐之处——比如，欧美的孩子上大学，同样是需要父母准备学费的——她庆幸自己没有被父亲洗脑。 不过，在当年，自从考上来城一中之后，汪静怡就一直践行着“自助式成长”的模式。她没有打工的条件，她只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借钱，艰难维持学业。 本以为借到钱，这个学期就能轻松一点，就算每天只喝白粥，啃馒头，吃最便宜的咸菜和炒豆芽——算了，炒豆芽不吃也罢，她能支撑完这一个学期。虽然长期用脑过度，再加上营养不良，她的身体出现了很多问题。但是忍一忍，就过去了。 就在过年这几天，哪怕睡在自己家里，汪静怡依然失眠，怎么睡都睡不着。她头痛欲裂，脸色苍白，稍微干一点力气活就要晕倒。而且，她突然意识到，她已经三个月没有来例假了。 她摸着小腹，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敢跟别人讲。在这个民风保守的小县城，一个女孩子不来例假……她闭上眼睛，那些风言风语便疯狂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可是她真的很难受。她鼓足勇气，跟妈妈说道：“妈，我能去医院做个检查吗” “检查你怎么了” “我整整半年没睡个好觉了……而且，我三个月没有来例假了……” 哐当！ 汪静怡一个激灵，吓得不敢说话。 正在做饭的郭爱云将铲子扔到了一边，声音很低，但掩饰不住烦躁：“你的毛病怎么那么多而且，就这么点儿小毛病，你就要去医院你是什么富家小姐吗我胳膊疼得抬不起来，头疼，腰疼，我忍着不去医院，你呢你小时候就难养，整天哭个不停，吃一口吐一口，浑身湿疹，皮肤烂兮兮的……别人养小孩那么轻松，怎么我偏偏摊上你啊哎，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郭爱云仰起头，嚎啕大哭。 汪静怡只不过提了一个去医院的请求，却像是触及了妈妈最痛心疾首的往事一样。她恐惧，自责，连声说着“对不起”。但是郭爱云却越哭越汹涌，捶着胸口，哭得上不来气，仿佛她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汪静怡忍无可忍，想尖叫，想怒吼，想冲着妈妈发泄捂着——我该死！我就不该出生，我生病就是犯罪！我罪大恶极，我该死！——但是她隐忍成性，她忍受着妈妈的抱怨和哭泣，妈妈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失眠带来的后遗症让汪静怡几欲昏厥，她悔不当初，毫无意识地，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郭爱云懵了，她擦干眼泪，气若游丝地说道：“好哇！你这是要逼死我，你可真狠毒啊！” 她声音很轻，话语却很毒。她不甘示弱，也冲着自己的脸颊扇了起来。 汪静怡快崩溃了，说道：“我不是逼你。” 郭爱云却瞪着眼睛，扇得更加起劲：“你不就是想逼我吗我遂你的愿，打死我自己，行吗” 汪浩川吓哭了，他抱着妈妈，又劝姐姐。没人理他，他便跪在了地上：“我求求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郭爱云不为所动，还是一边扇自己耳光，一边死盯着女儿：“我生来懦弱，你看不起我你就变得更狠毒！” 汪静怡无力辩解，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弟弟，她心软了，也跪在地上，抱紧了弟弟，姐弟二人哭成一团。 郭爱云也累了，停住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别在我这里装可怜！要哭出去哭！你们俩，没一个是善茬！” 姐弟俩没出去，郭爱云倒摔门而去。汪浩川抚摸着姐姐红肿的脸颊，哭得一抽一抽的：“姐，要不，我们走吧！不在这个家了，好不好” 两个未成年的孩子，离开家的话，能去哪里呢 想到未来，汪静怡忍泪说道：“浩川，咱俩要忍，一定要忍！至少等我上了大学，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个家！” 那场矛盾之后，汪静怡一直没有跟父母说话。郭爱云对女儿也有所忌惮，没再挑起斗争。万一逼得急了，女儿自寻短见，怎么办 在闹过矛盾之后，郭爱云一声不吭地回了娘家。汪玉春借口值班，在厂里住了两天。但是家人都知道，他是懒得处理母女之间的矛盾，出去躲清闲了。 大人都不在家，置办年货、打扫卫生的工作，全都落在了汪家姐弟身上。两个人很累，但是姐弟俩却觉得，父母不在家，真是太爽了。 第45章 恍恍惚惚 过年了，汪家的大人们回来了，汪静怡的噩梦又开始了。 她好不容易清静了两天，倏然变得紧张……就在母亲回来的一瞬间，汪静怡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喘不过气来。 还不止于此，在除夕那晚，她刚吃了两口饭，就再也吃不下了。可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担心妈妈再次崩溃，从而家里再爆发一次大战。 毕竟，她只是提了一句去医院，就点燃了妈妈的火药桶。要是她在大年夜吐了……妈妈会作何反应，她不敢想。 “吃啊！”郭爱云冷冰冰地说道，直勾勾地盯着女儿。汪静怡没有感受到任何温暖，只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 汪静怡尽量轻地放下筷子，说道：“我肚子不太舒服，你们先吃吧。” 啪唧！ 郭爱云摔了筷子，哭唧唧地说道：“我辛辛苦苦做的饭，可这些饭不合你的胃口。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养你啊！你这样的公主怎么生在我家啊！” 汪静怡抓着头发，崩溃到无法说话。偏偏呕吐的感觉涌上喉头，她冲到了院子里，将吃进去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她满心希望自己多吐一些，身体受苦，心里反而会轻松。 郭爱云打开窗户，嚷了一声：“你为什么不来例假，你真的不知道原因” 汪静怡眼前发黑，没有回应。 “就一点小毛病，还闹着去医院。我看，你去医院看失眠是假，去看妇科才是真！” 汪静怡实在忍不了了，问道：“你什么意思” 郭爱云轻飘飘地说道：“你住校，好几个月没回来了。谁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不来事，还吐！我告诉你，这么丢人的事，我可干不出来！我也不会带你去医院。反正你跟你大姨借到钱了，你自己去吧！” …… 窗户“砰”一下关上了。 刚才那番话居然是从亲妈嘴里说出来的。 汪静怡想要吐血，居然想不出如何反驳。她站在院子里，突然拍着手大笑了起来。汪浩川立刻跳下炕，想看看姐姐怎么了。郭爱云却不屑地说道：“太丢人了，就开始装疯卖傻了” 大笑过后，汪静怡呆若木鸡。在弟弟来到身边时，她反倒平静地说道：“你快回去吃吧！” “姐……” “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汪静怡说道：“我还要考大学呢。” “姐……”汪浩川依然很担心：“妈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嗯。”汪静怡说道：“只要我不把她当妈，我就不难过。” 郭爱云再度推开窗户，小声嚷嚷道：“你现在还依靠我呢，就敢这么说话。要是以后翅膀硬了，你会弄死我吧所以说，孩子给口吃的就行了，千万别养出感情来。” 汪静怡本以为自己的内心依然千疮百孔，不会再受伤了。但是妈妈总能说出一些话，往她的心脏上再戳几个窟窿。 真是够了啊！ 汪静怡把自己关在冰冷的房间里。在那个夜晚，绝大多数人家都在团聚，欢笑，聊家常，看春晚，可她能做的只有学习。 弟弟坐在院子里，不过十来岁的小孩子，他的背影却充满了绝望忧伤。他一定很伤心，害怕，但是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守着满身疮痍的姐姐。 汪静怡走到弟弟身边，说道：“你回去吧，这里冷。” “我不。” “我都说过了，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得卯足了劲考大学。” “姐，你要是难过，可以哭的。” 有个像哥哥一样的弟弟，汪静怡感到无比庆幸。 “哭过了，就不想哭了。要不你来我屋里，你看书，我做题。” “不了，姐，我不打扰你了。我心里很乱，在这里静静。” “浩川，对不起……要是我忍一忍，家里就不会这么乱了。” “姐，你不用道歉……忍的话，我一个人就好了。”汪浩川调皮地眨眨眼睛：“咱俩总得有一个人发泄出来，是不是” 汪静怡苦笑：“你就是脾气好，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能忍。” “所以，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只有你帮我出头啊！” 弟弟很会安慰人，汪静怡不那么难过了。 “姐，我不是替爸妈说话，他们确实挺难的，一直很倒霉……他们只能把气撒在咱们身上。” “嗯，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他们不敢对外人发脾气，只敢欺负自己的孩子吗这样也是不对的。” “所以我站在你这边。”汪浩川说道：“姐，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没有比这更有力量的话了。汪静怡一下子踏实了不少。 汪浩川执意在院子里玩一会儿，期间被母亲骂了好几句“别在那儿装可怜”，他低着头，闷闷的，不做任何回应。 汪静怡心疼弟弟，见弟弟可怜，便想替他跟母亲争论几句。正在此时，华天龙来了，邀请汪浩川一起放鞭炮。汪浩川拒绝了几次，但是被好友强行拉走了。 汪静怡做了种种猜想。汪家和华家只有一墙之隔，刚才在家里吵架，华家肯定能听得到。说不定，在郭爱云训斥儿子时，华家也听得一清二楚。为了安抚好友受伤但心灵，华天龙放弃了看春晚的机会，主动来找好朋友玩。 幸亏弟弟有这样的好朋友，他才不至于苦哈哈的。可是自己呢汪静怡落寞地想着，她是没有朋友的。 大年初一，因为身体不舒服，汪静怡不想外出拜年。此举又遭到了父母的攻击。汪静怡的心已经死了，就算父母说再多不好听的话，她也不难过了。她在炕上躺了很久，就是一点儿都睡不着。更悲剧都是，她身上的湿疹又起来了，痒得抓心挠肝，她把胳膊挠得鲜血淋淋，方才舒服了一点。 家人都消停了之后，汪静怡才悄悄出了门。她答应过弟弟，绝对不会寻短见，但她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家。在学校里睡不着，在家更睡不着。太久没睡个好觉了，汪静怡浑浑噩噩，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被虫子咬噬着，她痛苦难耐。 她在富川桥上站了很久，身边陆陆续续走过一些人。有些人喊她的名字，她便机械地应答。她总感觉别人在说她的闲言碎语——哎呀，她都好几个月没来例假啦，她妈妈嚷嚷的，说她住校期间不正经！ 那样的话，居然是从母亲嘴里说出来的。 太痛苦了。 汪静怡闭上眼睛，毫无意识地，她的一条腿跨过了桥上的栏杆…… 跳下去吧！痛苦在蛊惑她，而她受不了这种蛊惑，如果没有那双坚定有力的大手，她恐怕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傻事。 第46章 直男的安慰 拉住汪静怡的那双手，是周可行的。 周可行的自行车躺在路边。肯定是看到了汪静怡做傻事的那一幕，他就把自行车一扔，飞奔过来了。 周可行一把把她从桥边拽了回来，直接撂倒在地，像是警察抓捕犯罪分子。 电视剧里不都是一把抱起来的吗 “啊！”汪静怡惨叫一声，摔得浑身生疼，趴在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疼痛让她清醒了过来。 “你呀你！口口声声说要考大学，怎么还做傻事呢”周可行又急又气：“有话好好说，有问题咱们就解决问题，行不行” 汪静怡坐在地上，呜呜地哭着。路过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是小情侣吵架了。周可为受够了那些八卦的眼神，索性蹲在地上，说道：“大妹子，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哭，行不行” …… 换个地方哭…… 汪静怡从来没听过这么清新脱俗的建议。她居然被逗笑了。 她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道：“二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寻短见的。我太久没睡觉了，脑子不清楚，稀里糊涂的，就……” “你读书那么用功，大脑一定很累。那么累，怎么会睡不着呢” “压力太大了。”汪静怡惆怅地说道：“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想各种各样的事情，我就一直睡不着。” 周可行完全没办法理解：“你聪明，好学，就连我哥都说，你高考肯定考得比他还要好。你在来城没有对手，在整个港城地区都排得上号，为什么还会失眠呢要是我像你那么厉害，我天天躺平了睡大觉。” 汪静怡低着头，害羞地笑了笑。“就因为这样，我的压力才更大。” “你怕辜负了别人对你的期待” “那倒不至于，除了我大姨，还有我的老师，其他人对我也没什么期待。我就是担心，万一考不好了，我妈肯定会讽刺我的；就算我真考上大学了，我爸也不会让我上的……天天就是这些想法，弄得我心里很乱。” 周可行推着自行车，静静地听完了。“邻居们都很心疼你，包括我爸妈。如果我在你家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可能我早就扒火车逃走了。可你还在坚强地支撑着，真不容易。你有这份忍耐和毅力，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借你吉言，二哥。”汪静怡心情好了一些，说道：“我想念师范，或者像你一样上军校，那样就不用花钱了，每个月还有生活费。” “呃……”周可行斟酌了片刻，方才说道：“静怡，上什么样的大学，学什么样的专业，可能是你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自主选择的机会。在考虑经济方面的因素之前，你不妨想一想，你最想学什么专业。” 这可把汪静怡难住了。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喜欢什么。她只知道埋头读书，却没有理想。“只要能离开家就行，走得越远越好。” “嗯，这也算是目标。你还有两年才高考呢，还有足够多的时间考虑以后的专业。静怡，你千万不要为学费发愁。在你考上高中那年，我爸就当着邻居的面说过，他说你以后会成为儒林街的骄傲，街坊邻居们不能让你失学。” “……我没往心里去，你记得可倒清楚。” “我爸给你那么高的评价，我当然记得清楚了。”周可行压低嗓音，说道：“要是你上大学没钱，我也能出一份力。我在学校根本就没有花钱的机会，津贴全都攒起来了，数目还不少呢。” “不不，还没到那种地步。”汪静怡连连拒绝了他的好意：“你先攒着呗，以后总有用钱的时候。” 周可行笑而不语。空气里飘来了炸糖糕的香气，周可行使劲嗅了几下，说道：“想起小时候吃的糖糕了。我刚到你家，你给我吃的。” 在七八年前，周可行有过短暂的吃百家饭的岁月。邻里乡亲们心疼他，都给他做好吃的。有一天，郭爱云破天荒地邀请周可行来家里吃饭。周可行天真地答应了，还跟朋友们炫耀，他可是第一个被郭爱云邀请的客人。 周可行去了汪家。到了中午十二点，郭爱云也没有做饭的迹象，一个劲儿地追问周家的家事。周可行饿得两眼昏花，肚子不停地叫着，郭爱云问了他好几遍——你中午想吃什么呢——周可行很实在地回答道：“婶子，家里有什么，就给我做什么吧！我不挑食的。” 郭爱云打开橱柜，里面空空如也。她在抽屉里拿了一张钱，让周可行在家里等她，她去商店买点儿吃的。周可行客气了两声，没拦住她。他乖乖地坐在院子里，以为郭爱云会快去快回，结果她又是半天没有动静。 还是小不点儿的汪浩川饿得哇哇大哭，周可能生疏地哄着孩子，在心里暗暗叫苦——来汪家一趟，饭没吃着，反倒帮人家看孩子了。他担忧地想着，马上就要上课了，谁来带汪浩川难道要把他带到课堂里吗 正在他失去耐心的时候，汪静怡回来了。她拖着一个装化肥的袋子，那里面全是她拣的瓶子，攒一攒，可以卖钱。 她没吃午饭，只顾拣瓶子了。一个好心的奶奶给了她几块刚出锅的炸糖糕，她小心翼翼地装在口袋里。她想跟弟弟分着吃，没想到周可行在她家里。 她熟练地抱起弟弟，给弟弟喝了水，再把糖糕放到他嘴里。周可行的肚子在叫，眼睛直盯着糖糕。汪静怡只给自己留了一块，剩下的全给周可行了。 汪静怡一定很饿，但她愿意将食物分给周可行。时隔多年，周可行依然觉得，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糖糕。 二人走到儒林街的南入口了。汪静怡说道：“当年我妈喊你回家吃饭，是为了在邻居之间博个好名声。如果你真想在我家吃饭，那你就等吧！等不下去了，起身告辞，我妈还会假惺惺地留你，让你再等一会儿。可即便她把饭做好了，那也不够吃的。” “……不管怎么说，她确实管过我两顿饭。我对她还是很感激的。” “她管过我很多饭，但是也给了我很多伤害。你说，这笔帐该怎么还呢” “确实很难。”周可行为难地说道：“如果你以后只给她钱，不见她的面，这样会不会好一些不过……这个建议有些残忍，希望你谨慎采纳。” “哈哈……”汪静怡久违地大笑起来：“你真像电视里的专家。” “可是我这个专家，治不好你的失眠症。因为我没有失眠的经历。你可以试试数羊。数到一万只，总该睡着了吧” 汪静怡笑弯了腰：“数一万只，都要数到天亮了！” 周可行是个很严谨的人，他要认真算一下，数一万只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汪静怡说道：“不用那么较真。我先试试，如果这个办法有用，我会告诉你的，我数到第几只羊的时候睡着了。”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二人为了避嫌，急匆匆地分开了。周可行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 刚才说了那么多话，他指的是哪一句 “静怡，你只管一门心思考大学，至于经济方面的问题，我……不是，我们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不管能不能实现，有他这句话，汪静怡就很感激了。在那天晚上，她数到了八百只羊，就沉沉睡过去了。 第47章 专家门诊 大年初三，谢庆云敲响了汪家的大门，借口询问汪浩川的学业，但她跟汪静怡交谈了许久。 郭爱云送来一杯热水，说道：“静怡睡不着觉。” “哦……失眠特别痛苦。”谢庆云同情地说道：“我有段时间也失眠，头疼，昏昏沉沉，恨不能一头撞死。” 哦，原来失眠确实挺难受的。 郭爱云撇了撇嘴，说道：“我去娘家给她拿了点儿安眠药回来。” 汪静怡只想冷笑。妈妈明明是不想跟她起冲突，逃回了娘家，顺便拿了一瓶不知过没过保质期的药。可在妈妈的描述中，她为了给女儿拿药，特意回了一趟娘家。 谢庆云说道：“安眠药是处方药，没有医嘱，尽量不要吃，否则很容易吃出毛病来。” 失眠的人，为什么不能吃安眠药！郭爱云很烦躁，但是她轻声道：“不吃就不吃，我再给你姥姥送回去。” 家里太闷，谢庆云邀请汪静怡出去走走。汪静怡很快就要返校了，离开家，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住宿舍又是一种折磨。一间狭小的宿舍住十个人，磨牙的，打呼的，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挑灯夜读的，还有不停上厕所的，一晚上没个消停。 汪静怡说道：“每个人都说，只有晚上休息好了，第二天才有精力学习。我就迫切地想睡觉，但是被吵得睡不着，越急越睡不着。” 谢庆云说道：“你把睡眠当成了一种任务，无法按时完成，你就很着急。原本睡觉是一件放松的事情，但是对你来说，却成了一种负担。” “嗯，只要宿舍一熄灯，我就开始焦虑了。条件好的同学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我家这情况……我也不多说了，我根本指望不上我爸妈，我也不能继续给他们增添负担。” “那……失眠之后，你的成绩下降了吗” “名次没有变，但是总分没有以前高了。”汪静怡苦笑道：“如果成绩不好，那我早早断了上大学的念想，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别瞎说，你是我们这一片几十年一遇的神童，只要你考上了大学，我们都会帮你的。好几年前，我们给周家捐款，以后同样能给你捐款。你也不要把捐款这事看得太重，或者有心理负担。人生在世，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麻烦。在困难的时候有人帮忙，这也是一种幸运。” 就在前两天，周可行也说过同样的话。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汪静怡充满了感激。但是她又不敢太期待，因为长期的生活经验告诉她，只要不抱希望，遇事就不会太失望。 不知不觉，她们走到了谢宏轩的诊所。大年初三，诊所就开门了，汪静怡感叹道：“爷爷真是勤奋啊！” 谢庆云笑而不语，拉着汪静怡走进了诊所。“今天是特意为你开的门。” 汪静怡懵懵懂懂，坐到了谢宏轩面前。谢宏轩给她把了脉，看了舌苔，询问了非常多的问题，甚至一天上几次厕所、分别在什么时间上，都问得很详细。汪静怡不好意思说，谢宏轩便说道：“现在我不是邻居家的爷爷，而是医生。医生问你的话，你回答就是了。” “嗯……” 汪静怡低着头，声音细小，但是详细地回答了谢宏轩的问题。谢宏轩不停地思量着，问道：“你在学校里不方便煎草药吧” “嗯……宿舍里面没有锅，也没有灶。” “那你几号返校” “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学，不过我有一个朋友在学校对面住，她让我帮她补英语，我打算初六一早就过去。” “哦哦，行，那你走之前过来一趟，我给你开药，你拿回去，用开水冲了就能喝。” “……爷爷，啊——不，谢大夫，你是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你过年都没来给我拜年。”谢宏轩说道：“如果不是生病了，还有什么理由呢” 汪静怡羞愧难当：“其实……我是跟我妈吵架了……” “是浩川告诉我的，他说你睡不好觉，身体也不舒服，你爸妈也不带你去医院。他倒没让我帮忙，是我担心你，才给你看病的。你呀，思想压力不要太大，除了营养不良之外，你的身体没有太大问题，一定放轻松。” “爷爷，谢谢你。你们的恩情……” “打住打住，不要跟我说这些话。你要是真的感谢我，那就好好读书，照顾好你自己。” “嗯，我一定会的。” “还有，我给你看病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你的父母，要是他们知道了，他们可能不会感谢我。” 汪静怡脑补出了很多画面。父母不愿意在孩子身上花费心血，却想在邻里之间博一个好名声。谢宏轩绕开了他们，直接给自己看病，那对父母来说，有种“被越权”的感觉，他们肯定不好受。 带着满满的感激，汪静怡离开了谢宏轩的诊所。谢宏轩把诊所的门关上，和女儿一起慢慢走回家。汪静怡的背影瘦削单薄，但是又充满了坚定的力量。 谢宏轩说道：“你不在家的时候，我看到静怡，就像看到了你一样。你俩在学习上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如果不是你大哥去的早，你也会像静怡那样，一门心思考大学吧” “爸，你不要这样说，我自己做的选择，肯定有我的道理。要是我想读，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什么样的年纪，就该做什么样的事。年轻的时候就该读书，等你结了婚，有了孩子，再想读书那就不可能啦！——好好好，别瞪我，我不是催你结婚。” “爸，宋叔叔不会把静怡的事到处说吧” “不会。他虽然喜欢蹲墙根，打探小道消息，不过，他还是有良心的。汪静怡的妈妈说那些瞎话，他不会说出去，败坏静怡的名声的。” 谢宏轩跟汪静怡撒了谎。她生病的消息并不是汪浩川说出来的，而是被她家隔壁的宋金泉给听到了。宋金泉闲得发慌，找老朋友聊天，不停地说汪静怡如何可怜。最后，他极其八卦地问了一句：“你说，静怡不会真的不正经了吧” “说什么瞎话！”谢宏轩当即红了眼，佯装要打他：“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话虽这样说，谢宏轩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他决定亲自为汪静怡把脉，为她治病。在大年初三这一天，专门为汪静怡开了一个专家门诊。 “爸，为了静怡，你是不是又得花不少钱说实话，心疼了吧” “这个孩子不容易。”谢宏轩说道：“咱们帮她一把，说不定，就是给国家培养个人才，这事能用钱来衡量吗” 第48章 仓促的离别 刚过了年，周可行就要走了。谢颖很不开心，把自己珍藏的糖果送给了他，再三强调这是妈妈出国演出时给她带回来的。“可是我妈已经很久都没来看我了，我的糖都快吃完了。” “呀，这么珍贵的糖，还分给我吃，小颖真是小天使啊！”周可行摸了摸谢颖的头：“谢谢你了。” “听周老师说，你在学校训练很苦的。在很苦的时候，吃一颗糖，就不苦了。” …… “年纪这么小，可是懂得却不少。”周可行又摸了摸她的头：“你真是个小天使。” 谢颖的嘴角咧到耳根，笑嘻嘻地说道：“下次再想点儿别的话来夸我，好不好” “好！” “那你要好好的，不要受伤！” “知道了，我答应你。” 谢颖坐在周家门槛，不肯走。 周可行坐在他对面，极有耐心。谢颖不说话，他就笑眯眯地注视着她。 谢颖抠着手指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方才开口：“二哥，你……你不但是对我最好的哥哥，从今往后，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区区小事，不必挂在心上。” “二哥，作为回报，我会替你做一件事情。” 谢颖目光灼灼，周可行却万分不安。谢颖凑近了，贴在他的耳朵上，周可行更加恐惧。万一这丫头来一句“可行哥哥，我等你娶我”，那可怎么办 毕竟，所有邻居都知道，谢颖最喜欢可行哥哥。她小时候能哭能闹，只要一哭起来，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邻居以小男孩居多，谁见了她都绕道走，唯有周可行，在她咧嘴大哭的时候，不忘拉她一把，跟她一起玩。 在谢颖的记忆中，二哥帮她驱赶过大狼狗，在她生病时背着她呼呼地跑。六岁生日，二哥送给她最喜欢的水彩笔，她开心得又蹦又跳；上小学那年，二哥给她买了好几本连环画，花了十几块钱呢。 二哥的好，谢颖全都记在心里。但是周可行却说：“既然你叫我一声哥，那我就得有个当哥的样子。都是小事，别往心里去。” 可谢颖全都记着。 周可行上大学，至少离家半年，他临行之前，谢颖哭了很久，还画了一幅歪歪扭扭的画，说是自画像，让周可行收好，想她的时候就看一看。看着那张抽象的人像，周可行哭笑不得：“你送我一张照片不就得了” “我亲手画的，更有诚意。” 好吧，周可行把她的画珍藏起来。但转念一想，他隐隐担忧，担心谢颖会不会真的对他有想法周围那么多哥哥，她偏喜欢围着他转。但是他又觉得不至于，不到十岁的小孩，能有什么心思呢 但是，当谢颖“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迟迟舍不得起身，还把小脑袋凑过来的时候，周可行真有点儿慌了。万一她真的对自己表白，那该怎么办！ “二哥……” “嗯！”周可行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我会帮你看着静怡姐姐的。”谢颖悄声说道。 …… 噗！周可行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同时，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谢颖得意地大笑：“被我说中了吧你是真的很喜欢静怡姐姐吧” “小不点儿，别瞎说！” “你回来这么几天，经常盯着静怡姐姐的背影看。光我看到就好几次了呢！如果你不喜欢她，你为什么要那么看她” 周可行哑然失笑，行吧！本来就是如此，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隐藏不住的。 谢颖玩着小辫子，笑道：“说实话，小时候我就觉得静怡姐姐很漂亮，六一儿童节的演出，她都是站在最前面。那时候我可羡慕她了。虽然她现在变得很瘦，戴着眼镜，还总是低着头，但是，只要她打扮起来，肯定比电影明星还好看。” 周可行无法反驳。如果他跟别的好朋友说起来，“汪静怡是个大美女”，别人肯定会以为他疯了，会怀疑飞行员的火眼金睛出了问题。但是，汪静怡有多漂亮，他是最清楚的。他捂住了谢颖的嘴，说道：“不要声张，不准跟别人乱讲！” “我没有乱讲！但是我不会声张的。如果静怡姐姐喜欢别人，我会第一时间写信告诉你的。”谢颖给自己找了一个新的任务，乐得合不拢嘴：“二哥，你眼光真好！静怡姐姐不仅漂亮，还前途无量呢！” “……好吧，感谢夸奖。” 周可行不想跟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讨论这个问题。他一次次叮嘱谢颖，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他倒不是担心别人怎么看他，他担心的是汪静怡。本来她就没有父母的关爱，如果再被别人议论纷纷，那她该有多受伤啊 汪静怡始终低着头，步履匆匆。她尽量避免跟别人打招呼，看起来很没礼貌，但周可行理解她，她敏感而又自卑，心理负担过重，过分在意别人的眼光。所以，周可行不能打扰她。 初六那天早上，汪静怡背起书包，准备返回学校。周可行在路口等她，显然是刚刚做完运动，装作跟她偶遇。 “二哥。”汪静怡主动打招呼：“这么早，就起来跑步” “嗯。” 他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厚实的胸膛一起一伏。浓重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让汪静怡乱了心神，她习惯性地低下了头。 周可行问道：“今天就回学校去” “嗯，你怎么知道” “汪浩川昨天说的。你一个高中生，比我返校还要早。” “又是汪浩川！他是我的发言人吗什么都往外说。” 周可行保持沉默。这个消息是谢颖偷偷告诉他的，因为爷爷和姑姑掌握了第一手情报。既然不能出卖谢颖，那就让汪浩川顶锅吧！反正，他顶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周可行拿出了两块糖，递给汪静怡：“小颖给我的，让我训练很苦的时候吃，那样就不苦了。送两块给你，感觉生活很苦的时候，你就吃一颗。” “小孩子跟你说的话，你也相信。”话虽如此，汪静怡乖乖地接过糖，说道：“如果吃了糖，生活就能变好，那该多好。” “说不定真能呢比如这两颗。” “哈哈，因为这是小颖给的” “不，因为是我给你的。” …… 汪静怡愣了，继而脸颊通红。 周可行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才十六岁，哪怕再含蓄的告白，也足以让她心里小鹿乱撞。 “哈哈哈哈……”周可行用一阵突兀的大笑破解了这沉默的、尴尬的局面。他胡言乱语道：“小颖跟我说，让我到天上给她带一块糖回来……你就当这是我从天上摘回来的……肯定比一般的糖效果更甜啊……” 他大笑着，抓耳挠腮，眼神飘忽。汪静怡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如此慌张的一面，她没有被他毫无逻辑的话感染，而是被他夸张的样子逗笑了。她小心地把糖收了起来，说道：“那就谢谢你了。” “你去哪里坐车我帮你拿行李。要是太远的话，我回去骑自行车送你。” “不用……” 周可行不由分说，一把抢过她的提包，差点儿把她给拽倒。他没有在意，潇洒地往东而去。汪静怡急忙喊住了他：“二哥，我要去东海火车站那里坐公交车。” “哦哦。” 周可行急忙调转方向，埋着头，大步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来，汪静怡人呢 回头一看，汪静怡在他身后，距离他大概三五十米。她一溜小跑都跟不上，累得气喘吁吁。 周可行小心翼翼、不易察觉地往后退着，缩小跟她的距离。汪静怡好不容易追了上来，喘息道：“二哥，你不像开飞机的，倒像是个练长跑的。” “我跑步成绩确实不错。” 回家这么几天，二人并没有多少机会聊天。周可行刻意避免跟她见面，却又想跟她多说几句话。这次送行就是个绝好的机会，就算被熟人看见了，他们顶多以为他是在助人为乐。 “静怡……”周可行稍微靠近了一些：“要是学业上有什么烦恼，你可以给我写信。” “嗯……”汪静怡低头说道：“虽然，我学业上不会有什么烦恼，但我会给你写信的。” “我就喜欢你这股自信的劲头！静怡，你一定要记住，所有人都看好你，你千万不要有思想负担，要化压力为动力，所有的困难，都是纸老虎……” 周可行在语无伦次地背诵着平时写思想报告的套话，没想到公交车呼啸而来，汪静怡急忙挥了挥手，像只兔子一样蹿了出去。周可行穷追不舍，匆忙将提包塞到了她的手里。 “静怡，你小心点儿……” 公交车绝尘而去。 周可行怅然若失。站在原地，盘算着还有多少话没有说。他预想的，是依依不舍的离别场景，可他一句叮咛的话都没说，车便无情地开走了。哎！墨迹什么呢想说的话一句没说，说出口的话又没什么营养。 这次送行，真是送了个寂寞啊！ 要不要追着公交车跑一段距离 算了，人腿怎么能跑得过公交车的车轮呢 周可行仰天长叹，这样匆匆分别也好。如果他再说错话，让汪静怡胡思乱想，那反而对她不好。 等吧，很多温暖的、甜蜜的话，等她高考完再说也不迟。 ———— 手腕扭了，今天只有一更，大家见谅哈！ 第49章 羡慕不来的幸运 周可行临走之前，父亲三番五次叮嘱他，让他有时间跟大伯二伯通个电话，汇报一下自己学习、训练的情况。至于他之后的道路，要充分听取大伯和二伯的意见，然后再做决定。 周可行茫然地问道：“他们又不是我的老师，更不是我的教官，我为什么要请教他们” …… 周明理语重心长地说道：“因为他们是你的长辈，你的二伯还是你的首长。” “他算我的首长”周可行哈哈大笑：“那下次我不叫他二伯了，直接敬个礼，喊首长好。” “……”周明理无奈了：“你这孩子到底是耿直呢还是死心眼呢” 谁知道呢 周可行的行李很简单，三两下就收拾完了。因为没能跟汪静怡依依惜别，他一直深感遗憾，在面对父母时，不免有几分心不在焉。父母送他去了火车站，临别了，周可行才恍然意识到，父母怎么泪眼婆娑，满脸不忍 母亲想拥抱他，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让母亲扑了个空。母亲趔趄了那一下，周可行心里很不好受，可他确实不知道怎么跟父母亲近。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他没有躲开。“好好干，别给家里丢人。” “不会的。我不会给自己丢人，也不会给周家丢人。” “好好保重，多给家里写信。” “嗯。” “也多跟你哥联系，有空就打个电话，他很挂念你。” “嗯。” “走吧。” 周可行背上行囊，走到车门，跟父母说道：“爸妈，我走了，你们好好的，” “走吧，走吧，不用挂念家里。” 周可行再也说不出更亲切的话语来了，索性大步流星地走开了。这一别，至少又是半年见不到了。他口袋里有几张钞票，想拜托父亲，把钱送给汪静怡。又一想，这个爱心献得有点儿早。汪静怡还没跟邻居求助呢，他不能表现得太积极。 周明理两口子泪眼婆娑，舍不得儿子。周可行也是满腹惆怅，他舍不得汪静怡。他的父母靠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列车越走越远。其他的行人还会冲着亲人朋友挥手，但周可行安静地坐在车上，好像巴不得火车快点儿开。 周明理失落地回到家，正好遇到了谢宏轩。寒暄几句，得知周可行已经离开了家，谢宏轩说道：“哎，以往都是过了十五才开学，这些孩子，怎么走得这么急” “可行是因为腰受了伤，没法训练。再加上年前他妈妈动了一次手术，他担心家里，这才回来的。现在好得差不多了，就回去了。” “哦哦，他每天运动，生龙活虎的，我还真没看出来哪里受伤了。” “他好强，不想跟别人讲。”周明理低声说道：“上了半年学，腰疼了两个月。他回来也没有跟我们讲，是他妈妈发现他贴膏药，他无法隐瞒了，这才告诉我们的。” “可行这孩子也真是的。都回家了，还不告诉你们。你们是他最亲的人啊！” 周明理惭愧地说道：“也不怪孩子，是我们对他疏忽太多了，小时候都没怎么管过他。眼下他离开了家，更不知道怎么跟他拉近关系。” “慢慢来。我家老二不也一样么年轻的时候处处躲着我，现在三十多了，反而跟我亲近起来了。孩子嘛，只要父母在，他们总有需要父母的那一天的。你就放宽心，多关心可行，总有一天，你俩的关系会缓和的。” “嗯，大哥，谢谢你。” “客气啥。要是早知道他腰不好，我给他捏一捏，开几副药，多少能减轻他的痛苦。” “可行特意说了，不要告诉你。几年前你病了一场，他不想麻烦你。再说你老不收钱，他过意不去。我看他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怎么能天天打篮球呢” 周可行走了，巷子里一下子就冷清了很多。男孩子们无法近距离追星了，只能继续玩玻璃球，打纸片，或者撞拐子。谢冲笃信自己能继续追求足球梦想，每天都在巷子里面训练一会儿。汪浩川和华天龙偶尔跟他一起踢，但是他们踢得毫无章法，谢冲觉得没劲。 谢冲不敢轻易告诉小伙伴，他要离开来城，去大城市追梦。爷爷几次三番地询问过他的想法，也拜托熟人在省城打听足球学校。费尽周折之后，老爷子终于打探到了一个小道消息——今年，足协将会在秦皇岛设立一所足球学校，面向全国招生。 谢冲心花怒放，他要牢牢把握住这次机会。他很想知道什么时候选拔，但是爷爷也在等通知。看得出来，爷爷确实在帮他实现梦想，但是谢冲明显地感觉到，爷爷并不开心。是舍不得孙子离家还是舍不得出钱让孙子踢足球 谢冲不敢问爷爷的想法。倒是爷爷，在跟周明理聊完之后，跟他说道：“在参加选拔之前，你要在东海实验小学上学。你的同龄人都在学校，你也应该上学。” “没问题。”谢冲爽快地答道：“我喜欢上学。” “唉，托了好多人，才弄到一个你上学的机会……”谢宏轩叹着气，无不遗憾地说道：“但愿你不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谢冲没有跟伙伴们讲，但是汪浩川却看出来了，他问道：“谢冲，如果你选择了踢球，你不可能留在来城吧” “嗯……”既然被问道了，谢冲也不隐瞒。“虽然还不确定去哪儿，但肯定不在来城，这里没有练球的地方。” “真好。”汪浩川无不羡慕地说道：“你家人都支持你。我就没那么好的机会了。” 谢冲好奇地问道：“你想做什么你爸妈不支持你吗” “像我们家那种情况，我是不配拥有梦想的。” 汪浩川成熟得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华天龙玩着玻璃球，说道：“浩川画画很好的，我们班的板报都是他弄的。老师说，浩川很有天赋，要是好好培养，说不定以后就是个大画家。” “算了，别说了。”汪浩川红着脸说道：“咱们都是井底之蛙，比我有天赋的大有人在，咱们看不到而已。” 谢冲从来没有见过汪浩川画画，不知道他的真实水平。听家人说，汪浩川的成绩非常好，他和他的姐姐都是寒门贵子的典型代表。谢冲盘算着，要是在东海实验小学上学，那汪浩川还有可能是他的竞争对手。 谢冲不怕竞争。对手越强，他也越强。但是，他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不会跟汪浩川竞争了。他比汪浩川幸运得多，他同情地说道：“就在几天前，我以为我踢不了球了，但是我爷爷支持我，现在又有了参加选拔的机会，一切都是说不准的。所以，你千万别放弃，说不定哪天就有机会学画画了呢” “你不用安慰我。”汪浩川苦笑道：“你珍惜你的好运气吧！等你成名了，苟富贵，勿相忘。” 第50章 第一次挑衅 谢颖天天都站在路口张望，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在等待妈妈。从春节到现在，妈妈不仅没有回来看她，就连电话都没几个。每次谢颖都会可怜巴巴地问妈妈，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妈妈含糊其辞：“等不忙了，我就回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忙啊，小颖。” 这样的对话变成了一个死循环，妈妈忙，所以不能来；等妈妈不忙了，自然就来了。什么时候不忙谁也不知道。 堂哥说的话始终让谢颖挂怀，但是她不好意思问妈妈，她真的是在忙着结婚吗她担心这句话会激怒妈妈，于是把话憋在了心里。 过了年之后，胡宝珠的爸妈离开家了。胡宝珠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在巷子里，抱着爸妈不让他们走。快赶不上车了，爸妈狠狠心，把她推到在一边，那一下，她简直要把肺给哭出来了。 谢冲正和小伙伴们在街上踢球，看到这一幕，心酸得不行。当初爸妈回广州，他也很难受，但是他不会哭得这么撕心裂肺。 共情能力超强的谢颖已经跟小姐妹哭成一团了。她哽咽地说道：“从此以后，咱俩就同病相怜了。可你比我幸运，至少你爸妈还会回来。” “我们……都好命苦啊！为什么爸妈要离开我们啊！” 她们最喜欢看琼瑶剧，说话跟台词风格如出一辙。谢冲本来还满怀同情，但是听到了二人夸张而做作的对话，一阵不适席卷全身，再也同情不起来了。 为了安慰胡宝珠，谢颖一整天都待在好朋友身边。胡宝珠说，爸妈在上海赚钱，等赚到了足够多的钱，就在上海买房子，把她给接过去。 谢颖又要哭了：“我爸妈都离开我了，这下连你也要离开我，我好可怜。” “你以为在上海买房子很容易吗我爸妈省吃俭用，钱还是远远不够。我爷爷说，让他俩回来，但他俩铁了心，一定要在大城市扎根。”胡宝珠哀怨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妈我妈说，人家大城市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我妈还说，你妈就像只白天鹅，把她比得像只丑小鸭。你妈光站在那里不说话，就像读过很多书的样子。我妈羡慕，嫉妒，非要出去闯一闯。” “可我妈再好，跟我也没关系。”谢颖失落地说道：“她给我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大人都说，我很快就要有新爸爸了。等我妈结了婚，有了别的孩子，很快就把我忘了吧” 胡宝珠抱住小姐妹，说道：“不会的。妈妈怎么可能抛弃自己的孩子呢” 谢冲他们不想再看女生们演琼瑶剧，他们在街上跑来跑去。虽然交到了好朋友，但谢冲还是有些郁闷。因为这里的孩子都不怎么喜欢足球，更不会踢。汪浩川很善良，主动跟谢冲请教踢球的问题。但是他太文弱，经常吃不饱饭，一碰就倒，谢冲可不敢跟这样的“玻璃人”踢球。 从北边走来几个孩子，目测都比他们大。一看到他们，汪浩川下意识地躲到了一边，他让谢冲也躲起来。谢冲完全没概念，依旧在路中央颠着球，卖弄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汪浩川，你怎么上街来玩了” 说话的是高飞，在放假那天，他在教室里撞到了汪浩川，踩脏了谢老师给的书，还踩伤了汪浩川的手。 汪浩川不想起冲突，装作没听到，低头玩玻璃球。高飞继续找茬，大笑道：“啊！这么宝贵的时间，你不用来学习，居然在街上玩你这样做，老师会伤心的！” 谢冲的目光在两拨人身上往返，嚣张的高飞和沉默的汪浩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谢冲忍不住替好朋友说道：“放假了为什么不能玩” 高飞昂着头，说道：“我跟汪浩川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谢冲不服气地站在高飞面前，说道：“我跟朋友一起玩呢，你来扫什么兴” 哦吼，软柿子汪浩川，居然拥有了一个刺头朋友。 高飞想找谢冲的麻烦，可是他被一个大孩子给拉到了身后，那个大孩子应该是高飞等人的头目，他皮笑肉不笑地问谢冲：“你刚来这里吧” “半个多月了。” “那你认得我吗” 谢冲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大孩子打量着谢冲，问道：“你会踢足球” “嗯。” “踢什么位置” “前锋。” 大孩子继续皮笑肉不笑：“前锋好啊，最厉害的角色，都是前锋。” 难得遇到一个懂球的，可谢冲对他的观感并不好。不爱抬杠的他，偏偏抬了一下：“也不一定，足球是团队运动，场上十一人，缺一不可。马尔蒂尼就不是前锋，可他是ac米兰最好的球员。” 大孩子讪笑：“懂得还不少。” “你懂得也挺多的。”谢冲天真且真诚地说道：“这个小城里懂球的人不多。” “这个小城里，不认识我的人也不多。” 大孩子冷笑一声，带着小弟们离开了。走出没多远，他用力吐了一口痰。在吐痰的瞬间，他有意无意地看向了谢冲。这一举动，让谢冲非常不爽。 他们走远了，汪浩川才活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谢冲在他身边蹲着，问道：“你怕他们”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汪浩川还是轻轻点了下头：“他们是有名的问题学生。” “你不是年级第一么第一名还怕差生” “不是那么简单。”汪浩川说道：“如果我正面跟他们冲突，只会被他们欺负得更惨。” 那个领头的大孩子叫朱方台，他的爸爸是来城有名的企业家，叔叔则是市里面的领导。汪浩川往北边一指，说道：“那边有座桥，就叫朱家桥。过了桥，有几栋别墅，朱方台的家就在别墅那边。” 这座小城市连楼房都没有多少，居然还有别墅！能住得起别墅的人家，肯定是这座城市里数一数二的。怪不得，朱方台衣着不凡，见识也不少。 谢冲还是很困惑：“朱方台家里有钱，为什么会欺负你呢” “刚才冲我说话的那个人，他叫高飞，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只要老师一表扬我，或者给我发奖状，他就会在班里带头起哄。有时候走在路上，他也会找我麻烦。朱方台在一旁看着，从来都没有阻止过他。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 “大概是因为嫉妒吧！”谢冲豪气地说道：“咱俩是好朋友，要是他们再敢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的。” 第51章 挪用 谢颖的禁足令还没有完全解除。家里的大人担心她再度被拐，只能把她和哥哥捆绑在一起。只有跟哥哥在一起时，家人才允许她外出。哥哥一回家，她就必须要回家。 她跟胡宝珠依依惜别，见到哥哥，说道：“你刚才看到高飞了还跟朱方台说话了” “你认识他们” “当然认识。高飞是汪浩川的同班同学，经常把姑姑气得半死，他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家里挺有钱的，一般同学也不敢招惹他。” “听汪浩川说，他经常被高飞欺负。” “大概……是因为浩川成绩太好了吧”谢颖说道：“姑姑以前说过，所有老师都表扬汪浩川，顺便打击一下不爱学习的学生。有的人根本不在乎，比如华天龙；但有的人就特别在意，比如高飞。” “哦，怪不得，高飞恨死了汪浩川。”谢冲说道：“不过，他也太小心眼了。技不如人，还欺负人家。” 谢冲玩着妹妹的小辫子，谢颖凶巴巴地说道：“你再玩我辫子，我就咬你！汪！” 冯玉珍就在胡同口看着他俩，见到两个孩子的身影，她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谢颖刚才还陪着胡宝珠大哭一场，脸上还有泪痕没干。为防止奶奶问东问西，她抢先说道：“奶奶，珍妮家养了两只小兔子，她让我去看看，我下午能去吗” “珍妮家在哪儿来着” “在马路那头！走一会儿就到了。” “那也不行。要是你哥不去，你也不能去。” 谢颖说道：“我不会再上当了，坏人也不会再把我抓走了。” “那也不行。”冯玉珍握住孙女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挣脱。她说道：“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一个是小颖的，你姥姥姥爷给你寄的礼物已经到了，你爷爷拿着包裹单去取了。” 还以为是什么好消息，又不是妈妈要来，只是老人家给寄的包裹到了。每个学期开始，两位老人总要寄一个包裹过来。谢颖收到过很多次，里面肯定是几件新衣服，一个新书包，一个新的文具盒，还有姥爷精挑细选的几本书，应该还有姥姥姥爷一起写的信。 收到礼物开心吗肯定是开心的。同学们一年能换一个书包就不错了，可谢颖基本一个季节就能换一个，文具盒也都是最新款的。当同学们投来羡慕的目光时，谢颖打心眼里感谢姥姥姥爷。还有新衣服，虽然奶奶的手艺很巧，给她做的衣服都很漂亮，但是姥姥姥爷寄过来的衣服都是在大商场买的，款式都很洋气。在挑选礼物方面，他们的确很用心，谢颖很感动，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让妈妈回来。 她满心期待奶奶说的第二个好消息，奶奶满面笑容地说道：“谢冲，你爸爸妈妈刚才来电话了，说是这几天就回来啦！” 谢冲一蹦三尺高，配合着他的种种怪叫，开心全都写在了脸上。谢颖没忍住，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谢冲唉声叹气：“哎，你真该去做演员，眼泪说来就来！” 谢颖是个爱哭鬼，家人轮番安慰，谢冲甚至说出了“我爸妈就是你爸妈”这样的话，可谢颖还是接受不了。冯玉珍惆怅地说道：“都怪我考虑不周到，忘了照顾小颖的心情了。” 那天下午，周明理来到谢家，跟谢宏轩商量谢冲入学事宜。谢冲被父母归来的好消息冲破了头脑，大声道：“反正我就在这里读很短的时间，你们不用弄得太复杂。” 谢宏轩说道：“小孩子想得太简单，周老师，你不要搭理他，还是按照正常的手续来办。” “如果谢冲真喜欢体育，我可以跟体校那边联系。咱们不能耽误了一个好苗子啊！” “谢冲说了，除了足球之外，他什么都不喜欢。”谢宏轩低声道：“其实吧，我打心眼里不希望他当运动员，他爸爸年轻的时候练过短跑，那么皮实的一个人，愣是被练得哭都哭不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明明自己吃过苦了，还让孩子继续练。” 要是谢冲真想去体校，那还能多一条出路。眼下他没有户口，没法给他办学籍。在年前，谢宏轩就已经明确表示过了，家里没有太多钱交借读费了。周明理很为难，惭愧地说道：“叔，我低估了谢冲上学的难度，如果交借读费，确实需要不少钱。” 谢宏轩心里一紧：“要交多少” “这个你就别管了。”周明理说道：“谢冲的户口早晚要落在这里的。在落户之前，先让他在学校旁听。我是校长，这个我做得了主。” “旁听没有学籍啊！” “学籍……等他户口迁过来，第一时间就给他办。只要他在教室里坐着，功课就不会落下。” 谢宏轩很难受。在年前，他确实把家里所有的钱全给儿子了，那里面还包括谢颖妈妈寄过来的钱。现在家里顶多能掏出五百块钱，但如果全给谢冲用了，谢颖的学费和书本费怎么办 真是难啊！但是谢宏轩要强了一辈子，他不愿跟别人借钱。他跟周明理道了谢，说道：“我再想想怎么办。” 谢家老二欠了那么多钱，要换做其他人家，可能早就焦头烂额了，但谢家还保持着最起码的体面，这让周明理很佩服。他再三劝道：“大哥，你真的不用太在意，我说了，我能做得了这个主！谢冲开学就能坐到教室里，谁也赶不走他，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旁听生，名不正言不顺；可是借读费，又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谢宏轩的身上。周明理走了，孙女蹦蹦跳跳地过来，把他的嘴角往耳边扯：“爷爷，你笑一笑，可以吗” 谢宏轩真笑不出来。他决定跟孙女坦白。 “小颖……从你上学开始，你妈妈每个月都给你寄二百块钱，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啊！你不是都给我存起来了吗等我上大学的时候给我用。” 谢宏轩抬不起头来：“除去你平时用了一些，那张存折里面还有一万多块钱，你二叔欠了钱，我先给他用了。” “用就用呗！”谢颖一点都不在意：“反正我也花不了那么多钱。” 这一次，谢颖的姥姥姥爷不光给她寄了包裹，还寄来一千块钱。谢宏轩盘算着，要不要用这笔钱，给谢冲交上借读费但是自尊心又不允许他那样做，他已经“挪用”了很大一笔钱了，要是再挪用，这张老脸，他不要了吗 至于孙子的足球梦，咳……暂时不提也罢，他后悔自己答应得太轻率了！ 第52章 转机 之前是谢颖伸着脖子在路口张望，现在换成了谢冲。爸妈只说要回来，但具体哪天回来，他们并没有说清楚。 正月十六就开学了，在元宵节那天晚上，家人给谢冲收拾好了书包，让他去澡堂洗了澡。姑姑还让他准备一段自我介绍，给同学留下一个好印象。 即将面对新环境，谢冲却一点都不担心，相反，他满怀期待。“姑，我在你的班级里听课” “嗯。在学校里不要喊我姑姑，要喊谢老师，知道了吗” “行吧。”谢冲说道：“反正同学都知道。” 谢冲没有学籍，不能参加各种竞赛，甚至连考试都没法参加。谢宏轩暂时没有告诉孙子这些，万一谢冲要去踢球，那就用不着学籍了。 但是，踢球的费用不是更高吗 谢宏轩越来越沉默。 过了年，冯玉珍没什么活儿干，也赚不到多少钱。她给两个孩子各做了一件外套，都是一样的红格子图案，里面絮了一层薄薄的棉花，正好适合刚开春这种乍暖还寒的天气。衣服穿起来倒是挺舒服的，谢冲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它的颜色，他不喜欢穿红色。 谢庆云说道：“ac米兰的队服还是红黑色的呢，你为什么不能穿” 谢冲眼前一亮：“姑，你居然知道ac米兰” “你喜欢的，我当然要了解了。”谢庆云说道：“小颖喜欢看《小龙人》，我就对《小龙人》烂熟于心。你喜欢足球，我就试着了解足球呗。了解了你们的喜好，才能更好地跟你们沟通。” “哇！姑！你真厉害，怪不得你的学生都喜欢你。” “得了吧，少拍马屁！”谢庆云笑道：“就比如华天龙，天天被我批评，他会喜欢我吗” “华天龙喜欢你呢！”谢颖穿上新衣服，跳着高说道：“别的老师会撕掉他的课外书，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撕过。” …… 这些小事，孩子们都记在心里，倒让谢庆云颇感意外。 趁两个孩子不在家，谢宏轩艰难启齿，问女儿什么时候发工资。谢庆云心头一紧——父亲轻易不谈钱，但是只要一开口，那就意味着家里的情况确实不妙了。 谢庆云比任何人都着急，周校长跟她说年后发，但是都过去半个月了，还是迟迟没有动静。谢庆云失眠越发厉害，如果不是因为放不下班级里的孩子，她早就自寻出路了。好几位同事离开学校了，要是她也走了，学生怎么办 谢庆云苦恼地说道：“周校长的大哥不是职位挺高的吗如果他跟他大哥开口，我们的工资问题，是不是就会解决了” “我没钱，都不好意思跟我兄弟要。你们那么大的学校，来城那么多老师，这么大的事，就算他开了口，就好办了吗我看未必。” 谢庆云唉声叹气：“我再坚持两三个月，等谢冲适应了学校生活，我的班级有人接手，我就辞职不干了，重新找工作。” “庆云，家里对不起你。” 谢庆云烦躁地说道：“又来！不要再这样说了，行吗” “你本来应该考大学的……” “我说了，不要再说了！”谢庆云打断了父亲的话：“你以为上大学是去赶集呢说去就能去” 但是没有上大学，这的确是谢庆云无法弥补的遗憾。她羡慕过李成德，她是亲眼看着李成德一步步走出小镇，去大城市上大学的。偶尔她也会嫉妒——她的成绩不比他差，家境更是比他强了一大截。为什么李成德的妈妈砸锅卖铁也能供他上大学为什么……他就能自由自在，去大学追寻自己的梦想 但是嫉妒转瞬即逝，谢庆云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在她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大哥为家庭献出了一切；现在大哥不在了，她要守护这个家。 谢庆收在电话里说，不出意外的话，会在元宵节前后回家。谢家老两口满心欢喜，心想着，春节没能吃上团圆饭，在元宵节吃上也不错。但是谢庆收并没有按时归来，谢冲习以为常，反过来安慰爷爷奶奶：“我爸妈肯定是有事没忙完，再等等呗。” 谢冲脑补了很多——爸爸欺骗妈妈，说要一起走，其实在妈妈到了火车站之后，他就逃之夭夭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爸爸了。 元宵节也是一个大节日，但是谢家的经济状况捉襟见肘，没能力大吃大喝了。冯玉珍勉强买了一小截排骨，一条带鱼，至少要让孩子们吃得好一些。她还买了一把窜天猴，晚上所有小孩都放烟花，谢家的孩子也要体验到过节的气氛。 谢宏轩的诊所开到了下午六点，他想多赚点儿钱补贴家用。但是过年之后，来找他看病的人寥寥无几。下午只有一个老病人，是谢宏轩长期资助的一位孤寡老人。她颤颤巍巍地掏出了几块钱，谢宏轩又强行给她塞了回去：“婶子！我早就说过了，我不会收你的钱的！” 老人连声感谢，说谢宏轩是东海镇的活菩萨。谢宏轩承受不起这样的夸赞，现在明明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接济别人，为什么还要打肿脸充胖子 咬咬牙，坚持下去，日子总会好起来吧 华灯初上，谢宏轩拖拉着脚步，缓慢地走在巷子里。若是往常，他必然会买几样零食，或者小玩具，拿回家，逗宝贝孙女开心。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应该买很多烟花，让两个小孩可劲儿地放。可是现在……咦家里做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堂屋的窗开着，谢颖欢快地说道：“爷爷！姑姑买了必香居的五香熏鲅鱼，还有烤鸭和大虾，快来吃呀！” 早上老伴去早市买了一点荤菜，两个人都心疼不已，谢庆云怎么舍得买必香居的菜呢 难道，是她发钱了！ 果不其然，谢庆云脸上充满了喜悦：“老爸！我发工资了！四个月的工资，将近两千块钱啊！老爸，我发财啦！” 第53章 婴儿(上) 发工资了，躺在病床上的周明理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大年初十还是没发工资，他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哎！老同学欺负老同学，让人生气！他必须得去找老同学讨个说法！ 于是，他弓着背，蹬着自行车，开始新一轮的磨老同学。他不吃饭，也睡不好，连着去了两天，在第三天，终于晕倒了。 老同学终于露面了，跺着脚说道：“你这是用苦肉计逼我！” “真不是苦肉计。”周明理脸色苍白，苦笑道：“吃不上饭的老师，就像我这样。” …… 老同学快把头给挠秃了，撂下一句：“要是我能做主，我早就给你发了。可我也不是管事的，我有什么办法！” 话虽如此，为了让周明理恢复健康，老同学还是厚着脸皮，冒着风险，奔走了几个部门，让周明理安心等结果。 两天后，包括谢庆云在内的所有老师都收到了通知，要发工资了。 周明理没有出现在学校里，发工资时，他还没有出院。医院给出的诊断是营养不良加贫血，再就是摔倒的时候撞到了头，最好在医院里观察两天。 领到工资之后，谢庆云买了些糕点，去医院探望恩师。她曾设想过，周老师或许只是装装样子，确实是用苦肉计逼老同学一把。但是在看到周老师之后，她怀疑自己看错了人。周老师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就这么几天时间，怎么会暴瘦那么多 自从决心找老同学开始，周明理就不吃饭了，几天下来，只吃了几片菜叶子，饿了就喝水。他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体验没钱吃饭的滋味。谢庆云心疼地说道：“周老师，你的岁数也不小了，何必这样难为自己呢我没钱，但我也没饿到这种地步。” “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钱能发下来，这样不就皆大欢喜吗” “周老师，谢谢你。”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周明理脸色苍白，但笑容却像孩童般纯真。 谢庆云刚从学校回来，她发现很多老师非但不感激周老师，还抱怨钱发得太晚——“周校长早干什么去了”“要是年前发钱，我家就不至于那么苦了。”“既然现在能发钱，那就说明他之前不着急。他家那么有钱，怎么能知道咱们的日子有多苦” 谢庆云当场怼了一些，想让同事对周老师心怀感恩。至于那些不好的话，她没有告诉周明理，因为她感到很寒心。“周老师，我之前说过不当老师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倒谈不上，就是很伤心。” 想起在学校的见闻，谢庆云坚定地说道：“周老师，我暂时不会离开学校了。” “因为发钱了，看到希望了” “不是……”谢庆云说道：“如果我走了的话，支持你、理解你的人就会少一个。” 周明理眼前一亮，骤然感动。 谢庆云起身告辞：“我先走啦，你好好养病。周老师，真的很感谢你。” 发了钱之后，谢庆云像侄女一样，双腿轮换着跳，胳膊也一甩一甩的，在医院门口遇见了李成德，她才停了下来。李成德似笑非笑：“云姐，你还有这么俏皮的一面呢。” “咳咳……”谢庆云脸颊绯红：“心情好，我就蹦蹦跳跳，不行吗” “行，我心情也好！”李成德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大钞，递给谢庆云：“云姐，把钱还给你，感谢救急。” “你先拿着用吧！你妈身体不好，需要很多钱。” “就是我妈让我还的。她说，有了钱就要还，能还一点是一点。” “跟我不用客气。”谢庆云豪爽地说道：“咱俩是什么交情” 李成德坚持把钱塞到了她的口袋里：“拿着吧，要不我心里不好受。” 考虑到他的自尊心，谢庆云没有再拒绝他。她担忧地问道：“魏婶还在住院呢” “嗯。应该快出院了。” “那你们不缺钱吗” “钱留够了。”李成德笑道：“要是不够，我再给你要。” “行，别跟我客气。替我跟婶子问个好。” 告别李成德之后，谢庆云继续蹦蹦跳跳地走。李成德注视着她的背影，笑道：“还跟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样。” 在二哥家破产之前，谢家人每年都会去几次“必香居”吃饭。路过“必香居”，正好开着门，谢庆云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点了侄女爱吃的菜，兴冲冲地回了家。 见到钱，就见到了希望，家人都喜气洋洋的，一扫过年时的惨淡。他们说说笑笑，小城各个角落都在放烟花。谢宏轩举起酒杯，说道：“新年新气象，今年咱家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嗯！”谢庆云一仰头，就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过了今晚，二哥买的“爱咳嗽”就彻底喝光了。 屋外传来些许骚动，一家人都扭头向外看去。谢冲一蹦三尺高：“我爸妈回来了！” 他猛地跳下炕，连衣服都没穿，就向爸妈飞奔而去。家人大喜，陆陆续续地到了院子里迎接。不料，谢冲突然大叫一声：“你们抱的是什么！” 正好华天龙家放了一个巨大的烟花，配合着谢冲的大喊，一声响亮的啼哭回荡在了院子里。 凑近了看，王吉英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婴儿！ 他们走了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弄出这么大的一个婴儿来 王吉英说道：“冲，快把我的背包给摘下来，累死我了！——回屋里再说！” 鞭炮声消停了一会儿，婴儿不哭了。在温暖的室内，他白皙的脸颊泛起了可爱的红晕。谢颖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说道：“真可爱呀！” 婴儿抿了抿嘴唇，呀呀地叫了两声，似乎很喜欢这个姐姐。 谢冲却不高兴：“你俩给我说清楚了，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给我生了个弟弟我们彻底离开广州了，你们就把他给带回来了” 谢庆收说道：“怎么可能这是我在火车站捡到的。” 谢冲预料得非常准确，爸爸的确策划了一场逃跑。他一路上都表现得非常乖巧，对老婆关怀备至，以为稳住了老婆。到了来城之后，王吉英去了一趟火车站外面的公厕，出来后发现丈夫不见了。 “谢庆收！你个杀千刀的！” 王吉英的河东狮吼让每个路人都虎躯一震。正好有个熟人认识她，熟人好心地告诉她：“你男人往东去了。” 王吉英撒腿就追，幸亏行李不多，不至于成为她的负担。一看到丈夫的背影，她就拼命地喊，谢庆收却跑得更加卖力。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老婆孩子，但他没有勇气回到家乡重新开始。 正在王吉英以为追赶无望时，谢庆收突然停了下来，招呼妻子过来。王吉英气喘吁吁，想抓着丈夫的衣领，将他狂揍一顿，却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婴儿。 婴儿的包被柔软暖和，衣服干干净净，他的手腕上还套着一个金手镯，看来是好人家的孩子。但是，他为什么会被遗弃在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呢 这个婴儿也是个奇人，要是换做其他小孩，肯定哭得撕心裂肺，但是他一点都没有害怕，在柔和的夕阳里，他惬意地打着哈欠，眼睛都懒得睁开。 婴儿长得挺好看的，王吉英心生爱怜，将他抱在怀里。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陌生人，反而抗拒地大哭起来。王吉英一边哄着他，一边跟丈夫说道：“咱们先去派出所，把他交给警察吧！” 第54章 婴儿(下) 两口子去了铁路派出所。刚走到门口，警察们一窝蜂似地跑了出来，说是为了抓捕偷铁轨的贼，大多数警察都出动了。剩下一个年纪偏大的警察，还有一个比谢庆云还要小几岁的小姑娘。他们看着这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全都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样照顾。 婴儿大概是饿了，开始哭闹起来。祸不单行，柔软的包被里突然传来一阵恶臭，王吉英皱着眉头，苦着脸说道：“拉了。” 他们都是善良的人，既然捡到了这个小生命，他们就不能坐视不管。两口子一商量，决定把婴儿带回家，先照顾一晚上，等第二天再交给警察或者福利院。 就这样，婴儿被带回了家。王吉英先给他换了尿布，喂了一点儿米糊，他总算不哭了。谢宏轩想起了附近刚刚生了小孩的人家，飞快地讨了一点奶粉过来。就算只在家里过一晚上，也不能让小孩饿着肚子。 小孩大概只有四五个月大，白白胖胖的，眼睛大大的，很招人喜欢。谢颖总忍不住戳他，谢宏轩说道：“你的手不干净，小心把细菌传到他身上。” “可是他真的很可爱呀！比小猫小狗还要可爱。” …… 冯玉珍小心地将婴儿抱起来，问道：“这孩子养得这么好，他的家人怎么会把他扔掉呢” “也有可能是被拐了。”王吉英大口喝着水，大大咧咧地说道。对谢颖被拐一事，她毫不知情，自然也不会想到，这句话又给谢颖带来了心理阴影。 谢庆云问道：“嫂子，他身上没有什么信息吗” “有。”王吉英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说道：“小名叫年年，出生于1993年8月5号，括号，阳历……” 冯玉珍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谢庆云也恍惚了一下：“嫂子，你再念一遍。” 直到妻子念出来，谢庆收才恍然意识过来：“我想起来了，我哥的小名，就叫‘年儿’，因为他是大年初一生的。” 谢庆云喃喃道：“我哥走的那天，是1985年的8月5号，刚刚过完建军节。” 这样的巧合让王吉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看婴儿，再看看众人，她语无伦次：“他和大哥的小名一样，大哥的忌日正好是他的生日……天呐，难道，他就是……” 冯玉珍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将婴儿抱得更紧了些：“薛神仙说过，老大已经转世了，他还说，我肯定会跟老大重逢……他没说错，他真的是神仙啊！” 谢宏轩脑子很乱，但是他保持着最起码的理智：“别胡说八道，生老病死，都是自然现象，什么重生转世之类的，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相信！” 婴儿却跟冯玉珍心有灵犀，冯玉珍哭，他却冲着这位奶奶灿然一笑。冯玉珍更加心碎：“哎呀，我的乖孩子！” 谢冲、谢颖虽然也为这神奇的缘分而惊叹不已，但是他们都觉得奶奶魔怔了。谢颖劝道：“奶奶，别忘了，他是别人家的小孩，咱们要帮他找到家人。” “谁说的咱家捡到的，就是咱家的！” 谢颖被吓到了。 在以前，奶奶几乎没有大声呵斥过她。现在却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扯着嗓子大吼大叫，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谢颖倍感委屈，泪水几乎马上就要落下来了。谢庆云揽她入怀，跟母亲说道：“小颖说得对，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个小孩的家人，或者把他送到福利院。” 冯玉珍唯恐失去这个孩子，将他抱得更紧了：“他是被家人扔掉的，把他送回去，他的家人能对他好吗送福利院那还不如留在家里，至少我们能把他照顾得更好。” 为了这个孩子，冯玉珍真有种六亲不认的感觉了。 谢庆云冲着二哥使了一个眼色，谢庆收心领神会，一把抢过孩子，强硬地说道：“妈，我和庆云都是你活生生的孩子，你不管我俩，认一个野孩子当我大哥薛神仙胡说几句，你就当真了你就这么好骗” 冯玉珍发了怒，拼命地抢孩子。在争抢的过程中，孩子哇哇大哭。冯玉珍扑通跪倒在地，哀求道：“庆收，你可怜可怜我，把这个孩子给我吧！” 谢庆收又惊又怒，老妈给自己跪下了，那还了得他也给母亲跪下了：“妈，我才是你亲儿子，我不会害你的！这个孩子确实是捡来的，明天一早就要送出去了，咱家没条件养他！” “你们把孩子送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 家人确实没辙了。 谢宏轩把薛神仙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向来不喜欢算命的，这下更不喜欢了。 王吉英紧张地问道：“爸，你瞧瞧，这个小孩耳朵边怎么有一个小小的鼓包不要紧吧” 谢宏轩抱过孩子，突然产生了一种神奇的亲切感，让他有种不由自主想落泪的冲动。婴儿好奇地打量着他，伸着小舌头，甚是可爱。谢宏轩忍不住逗他，明明是在笑着，可一滴苍老的泪落在了婴儿脸上。 “爸，你没事吧” “哦，能滑动，没事。”谢宏轩摸了摸婴儿的鼓包，又拿着手电筒仔细查看，说道：“应该是淋巴结。” 手电筒照过婴儿的后脑勺，那里有一块红色的斑点，谢宏轩蓦然一震——大儿子的后脑勺，也曾有过那样的斑点。 他的手哆嗦了起来，额头冒出了涔涔冷汗。 冯玉珍找来一床小被子，要给婴儿换一个包被。几个人一起帮忙，婴儿趴在炕上，衣服被拽了上去，右腰上的胎记露了出来。 谢宏轩再也无法淡定了，因为大儿子的致命伤，就是在右腰。 在同一个位置上，婴儿有一块硕大的胎记。 冯玉珍盯着那块醒目的胎记，回想起了儿子最后的时刻。那时，她抚摸着儿子的伤痕，心被剜出了无数个窟窿。“这么多伤，这么深的伤口，孩子，你该多疼啊……” 撕心裂肺的痛苦回忆涌上心头，那致命的刀伤，渐渐演变成了婴儿身上的胎记。 冯玉珍再度恍惚起来，几乎要晕过去，她哭喊道：“谁把这个孩子送走，我就跟谁拼命！” 谢宏轩再也没有反对。他默默地走到院子里，捂着脸，压抑地痛哭起来。 第55章 思念成疾 想大儿子想了一夜，眼泪都要流干了。 第二天一大早，谢宏轩给市里的领导打了电话，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有了实际的困难，希望领导能帮忙解决。 第一，先寻找这个孩子的亲生父母，或者其他家人。如果找到了，但是亲人不愿意养，那谢家就正式办理一个领养手续，将这个孩子养大成人。 第二，如果在来城找不到这个孩子的家人，那就在报纸上登一个寻人启事。不管能不能找到，至少要向这个孩子和他的家人们有个交代——为了给他寻亲，谢家已经做出最大的努力了。 结论就是，无论能不能找到孩子的家人，谢家肯定会养这个孩子一段时间。大领导关切地问道：“谢大夫，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心人，但是你们年纪大了，照顾孩子很累的，我可以找别人帮忙。” “不用不用，这个孩子跟我家有缘分。”谢宏轩说道：“我们十分愿意养这个孩子。如果他真是个没人要的弃婴，我们来抚养他长大。领养手续，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自己去办。” 谢老人虽然失去了一个儿子，但他依然儿孙满堂，为什么会在这么大的年纪，还要收养一个婴儿呢大领导揣摩不透他的心思，谢宏轩淡淡地说道：“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我也相信缘分。” 嗯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总之，多谢你了。我知道你忙，年轻人都忙。我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我就是想收养这个孩子。” 谢宏轩的儿子是名镇华夏的大英雄，这么多年来，英雄的父亲从未向组织上提过任何要求，现在有了麻烦，组织上能不帮忙吗 不管是寻找婴儿的家人，还是登寻人启事，抑或是办收养手续，这些都是政府部门应该做的，就算谢宏轩不说，自然有人去做。领导答应了之后，又有了新的担忧：“谢大夫，如果你们养出感情来了，你们还会把他还给他的亲人吗到时候，你们又免不了伤心一场。” “到时候……再想办法。”谢宏轩惆怅地说道：“我会想个办法，让我们之间的缘分延续下去。” 谢庆收、谢庆云兄妹俩不主张养这个孩子。尽管他们也被婴儿和大哥之间种种神奇的缘分而感动，但是他们不像父母那般着魔。 这么小的孩子，肯定要吃很长时间的奶粉。谢家实在没有余钱了，谢庆云的工资还没有捂热，就被父亲“借”走了。谢宏轩说得很诚恳，他们决定收养这个孩子，那就是他们养，不会用儿女的钱。他借了女儿的钱，以后肯定会还的。 谢庆云非常委屈。她愿意用这笔钱孝敬父母，给谢颖买新衣服，甚至花上八百块钱给谢冲办个借读，甚至资助生活困难的学生，但是她不愿意养活这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小婴儿。 从人道主义出发，她愿意救活这个孩子，短期内的付出，她可以接受。但是长期养的话……她不敢想象。就算她的工资能正常发放，她也失去了自由支配工资的权力。 谢庆收更加反感，他甚至想偷偷把这个婴儿放回铁路旁边。但是，如果他真那么做了，母亲一定会用刀砍了他。王吉英也不打算收养这个孩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谢家还不上债，日子会很艰难，多了一个孩子，压力成倍增长。 冯玉珍整天抱着这个婴儿，忘记做饭，忘记客人的订单。谢冲、谢颖放学回到家，饿得浑身没力气，只能翻箱倒柜找饼干吃。谢庆收和妹妹回到家，两个孩子还是没吃上饭，他们俩都有气。 谢庆云忍了又忍，跟二哥说道：“说实在的，妈也没有给咱们一家做饭的义务。以后我们早点儿回来，学着做饭吧！” 谢庆收不情愿地点点头：“我们每个月是交伙食费的。饿着我们也就罢了，谢冲、谢颖还小，又是咱妈的亲骨肉，咱妈连他俩都顾不上了，这就有点过分了。” 谁说不是呢 小婴儿在谢家住了两三天了，还没有名字，全家人都喊他“宝宝”。哪怕在吃饭，冯玉珍也抱着他，一口一个“宝宝”，脸上笑开了花。 谢庆收扔了筷子，全家人都是一哆嗦。 “妈，你是把这个孩子当儿子，还是当孙子为了他，亲儿子，亲孙子，你都不管了” 冯玉珍说道：“他还小嘛！你至于跟一个小孩子吃醋吗” “吃醋是，我这么大了，我早过了争宠的岁数了。我是觉得你不正常了。这个小孩，你认定他是大哥的转世，怎么着，我得喊他一声大哥吗” 冯玉珍说道：“你捡到的，你就把他当成儿子嘛！” …… 谢庆收傻眼了，“喜当爹”这种离谱的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向来敬重公婆的王吉英也撂了筷子，冷着脸说道：“妈，我们明确说过了，我们现在的处境根本没办法收养孩子。” “没让你们收养，就是让你们担个名分。不用你们花钱，也不用你们看。” “名分”谢庆收被气笑了：“你总说这个孩子是大哥转世，唬得人一愣一愣的。你把我给洗脑了，我认定他是我大哥了。现在，你让他当我儿子让我大哥当我儿子！你敢让他叫我一声爹，我可不敢认他这个儿子！” 谢庆收跳下炕，头也不回地走了。谢庆云也对父母的态度不满意，她吃不下饭，到外面找二哥去了。谢庆收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不停地说着“艹”，他后悔将这个孩子带回家，当时把他扔给警察就好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爸妈——尤其是老妈，铁定了心要养这个孩子，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这个家。可是小颖怎么办” 谢庆收充分体谅妹妹的心酸，他拍着妹妹的肩膀，说道：“你已经为这个家付出够多了，可是如果养这个小的，那就得继续付出。我很心疼你。” 有了二哥这几句话，谢庆云的委屈得到些许缓解。虽然她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但她也想过得轻松一些。有侄子侄女就足够了，她不想再照顾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 “说实话……”谢庆收吐着烟圈，说道：“当我看到那个小孩腰上的胎记时，我真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果我也是咱妈那种上了岁数的人，说不定我也相信那些转世之类的鬼话了。” 大哥临终时的惨状，谢庆云不敢细想；他那一身的伤口，更是缠绕在她心头的噩梦。今年是大哥去世九周年，她对大哥的思念成了一种习惯，思念每天顺着周身的血液缓缓流淌，从来都不曾间歇。她仰望天空，悠悠叹道：“妈妈一定是思念成疾，才相信算命的说的那些话。你说，大哥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也这么想我们呢” 第56章 不想继续懂事 两个孩子的反抗并没有换来冯玉珍的反思，她反而觉得，全家人都不喜欢这个小生命，她必须得更加疼爱他才是。 连着几天晚上都是她带着孩子睡觉。一到夜里，小婴儿变着花样折腾，每隔几个小时就哭一次，要喝奶才能睡熟。经过几天煎熬，冯玉珍痛苦不堪，她意识到自己年纪大了，恐怕没有精力带孩子了。 谢庆收两口子已经搬到西厢房去了，但谢冲住在堂屋的西房间，跟奶奶的房间隔着两道墙壁。每天晚上被吵得苦不堪言，早上醒来像是被人打了一顿。有一天在数学课上，他居然睡着了，被数学老师请到了办公室。 当着谢冲的面，数学老师用满是嘲讽的语气跟谢庆云说道：“你不是说你侄子是个品学兼优的尖子生么尖子生上课睡觉！” 谢庆云抬不起头来，看着侄子的黑眼圈，她好脾气地说道：“刘老师，真不好意思。最近家里有事，耽误孩子了，是大人的错。” 谢家的事，很快就在小县城传遍了。就连两个孩子的同学都好奇地问他们：“那个小孩是什么来头听说他的生日正好跟英雄的忌日是一天” 还好爷爷奶奶没跟别人说那些更加“吻合”的细节，否则，不知道流言会传成什么样子。 谢冲懒得回复：“不知道，没兴趣。” 谢颖则把头往胳膊里一埋，呜呜地哭。胡宝珠便成了她的代言人，气冲冲地吼道：“谁那么没脑子这事是用来开玩笑的吗” 同学们说道：“就是问问嘛！你干嘛发脾气”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问一次，小颖就会想她爸爸一次！换做你，你愿意” 众人就这样被胡宝珠给喝退了。 谢颖不哭的时候，会担心好朋友的处境：“你这么凶巴巴的，同学会害怕你的。” “怕就怕，我有你这一个好朋友就够了。” …… 啊！这真是触及心底的一句话。 谢颖说道：“可如果其他同学不喜欢你，朱方亭就更容易针对你了。” “我是小疯狗，谁惹我，我咬谁。”胡宝珠狡黠地笑笑：“谁也不敢惹小疯狗。” “哪儿有这么说自己的”谢颖被好朋友逗笑了：“那我就是小哈巴狗，我就喜欢围着你转，汪汪！” 放学后，两只小狗结伴回家。胡宝珠很奇怪，因为以前谢颖的爷爷总是来接她，哪怕从学校到家也就十分钟的距离，老人家也不放心。但是现在怎么不来接了呢更何况，谢颖在寒假的时候差点儿被掳走，家里都不让她出门。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就对她放心了 谢颖情绪低落，不想回家。她倒是没跟爷爷奶奶闹矛盾，但是她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地位下降了很多。回到家里，不再有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她，奶奶全心全意地照顾那个小男孩。就连谢颖跟她打招呼，她也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为了多赚钱，爷爷在诊所里待的时间更长了。他倒是让自己放学后就去诊所，毕竟诊所和学校就隔着一条马路，但是谢颖不愿意去。那里没有零食，只有人，吵得她连作业都做不下去。 放学之后，她更愿意去胡宝珠家里玩一会儿。胡宝珠的家更大，爷爷奶奶很忙，她俩做什么都没人管。 结果，谢庆云回家之后没看到谢颖，眼前一黑，立刻扯着嗓门喊了起来。见到谢颖，她忍不住责备了两句：“你去胡宝珠家，谁也不告诉，家人都急死了。” “也就你急死了。”谢颖小声顶嘴：“爷爷奶奶都不管我了。” 谢庆云语塞。 她俯下身子，好言相劝：“爷爷奶奶就是太想念你爸爸了，暂时犯了迷糊。等日子久了，他们清醒过来了，就不会这样了。” “我才不相信。”谢颖不开心地说道：“爷爷奶奶只会越来越喜欢那个宝宝。” 谢庆云五味杂陈。她已经用沉默来表示反对了，但是父母置若罔闻。她牵着侄女的手，苦笑道：“要是以后我有了孩子，你会不会也这样吃醋” “我为什么会吃醋我巴不得你给我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谢颖眨着大眼睛，一点都不像是说违心话。 “姑姑，我不是因为小宝宝吃醋的。就算他不是咱们亲生的，我也愿意照顾好他。哪怕你们更喜欢他，我也只会生一小会儿气。” “那你现在为什么这么生气” “因为……”谢颖趴在姑姑耳边说道：“因为，爷爷奶奶都变得不正常了。” 唉，九岁小孩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两个老人却毫无察觉。 谢冲在外面玩的时间更长了，他同样不愿意回家。爸妈天天在外面奔波找工作，回到家才能做饭。谢庆收不止一次动了搬出去的心思，但是现在没有经济能力，怎么搬家 “爸妈现在挺难的。”王吉英说道：“咱们现在搬出去，就挑明了跟他们站在对立面了。所以，再忍忍吧。至少等到有人来照顾这个孩子，家里的矛盾缓和了，咱们和和气气地搬出去。” “嗯，你想得真周到。” 但是回家确实变成了一种煎熬，谢宏轩开始抱怨——孩子晚上哭闹得厉害，几个大人却充耳不闻，只有他们老两口操劳，这样怎么行呢 冯玉珍急忙制止了老伴：“是我要养这个孩子的，跟别人没关系。我不连累任何人。养孩子有多辛苦，我再清楚不过，所以我早就说了，不会让你们帮忙养。” 谢庆云很敏感地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她说道：“呵，总感觉这个孩子来了之后，我跟二哥二嫂都变成了冷漠无情的人了。” “老三，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谢宏轩说道：“你一直都是最懂事的那个。” “懂事也会累的，爸。”谢庆云疲惫地说道：“我不想再懂事了。” “你这个孩子……” “爸，你知道外头的人都在怎么说我们吗你觉得咱家现在的状况能养得起孩子吗就算把孩子送去福利院，我们就不能去看他了吗……” “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们。”冯玉珍伤感地说道：“我再次说明，我不会要你们的钱，也不会让你们帮着养，我求求你们，留下这个孩子，行吗” 第57章 高烧 熬了几天之后，冯玉珍将老家的一位妹妹喊了过来，让她帮忙看孩子，一个月给她三百块钱。那位“三奶奶”一来，谢冲就没了房间，只能和父母挤在一起。 奶奶通知他的时候，他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搬东西的时候一句怨言都没有，仿佛几天前刚回来城的那个“刺头”不是他。姑姑心疼他，说道：“要是心里难受，你可以发泄出来。” “难受是真难受，不过，没什么好发泄的。”谢冲闷闷地说道：“这本来就是奶奶的家，是我们寄人篱下，没在大街上流浪就不错了。奶奶让谁住哪个房间，那是她的权力。所以，我没有什么意见。” “你比刚来的时候懂事多了。”谢庆云说道：“说实话，我并不希望你们太早懂事。” “姑，你千万别对我感到内疚，或者替我想办法，再给我找个房间什么的。我说了，现在我家有个房间住就很好了，我确实没意见。” “嗯。”谢庆云呆呆地说道：“其实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多了个孩子，又多了一位大人，谢宏轩老两口像青壮年一样卖力。谢庆云还指望父亲能理智一些，但是父亲也越来越魔怔了。而且他们铁定了心，他们想办法养活婴儿，不让儿女参与进来。 谢庆云压力很大，她仿佛听到了邻居们的议论——谢家的两个孩子真是太过分了，父母那么大年纪，好心收养了一个孩子，他俩却不闻不问。看来，平时的善良都是装出来的，他们兄妹俩都是铁石心肠。 去县里开会，谢庆云是和周明理一起去的。自从过年接连摔了两跤之后，周明理突然衰老了很多。谢庆云很是担忧——父亲常说，老年人千万不能摔跤。周明理还没有达到老年人的程度，但是摔了跤，也让人放心不下。 周明理丝毫不在意，笑呵呵地说道：“庆云，你爸在我腰上扎过针。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这次扎完之后，好像更疼了。不知是你爸心不在焉，还是养孩子累着了，以至于精神不济。” “别提了。前天我爸还给人扎错穴位了。就是住在桥头的那个铁匠，他胳膊疼，让我爸给他扎针，扎完之后直接抬不起来了。人家找到家里来，我爸好声好气地说，再免费给他看看。如果不是因为我爸之前积攒了一些名声，估计人家早就闹了。”谢庆云惆怅不已：“自从家里多了那个孩子之后，我爸妈全都性情大变。” “据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都是很讲道理的人。他们突然在这么大的年纪收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肯定有他们的理由。这个孩子，应该是他们的精神寄托。” 周老师真厉害，一眼就看穿了。 但是谢庆云没办法把那些巧合全都告诉恩师，轻描淡写地说道：“说实话，我完全无法接受他们的想法。他们觉得这个孩子是大哥的转世，但是大哥死了就是死了，死人是不可能复生的。就算有再多的巧合……他不是我大哥，永远都不是。” 无论何时，只要一提起大哥，谢庆云的眼圈总会变红。 周明理安慰道：“你想你大哥，你父母肯定更想。父母对孩子的那种思念，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他们得有个盼头，日子才能过下去。庆云，你可以不接受这个孩子，但是你要多关心你的父母。你大哥走后，你父母的心也跟着死了。我记得，是过了两三年吧，他们才像活过来一样。” 谢庆云的心脏天天被针扎，疼得喘不过气来。她勉强点头：“我没法再照顾一个孩子了。但是周老师，你说得很对，我应该多关心我的父母。整个东海镇，没有比他们更苦的老人了。” “嗯，庆云，这么多年，你为谢家做了很多很多，我们都夸你善良。但是身为你的长辈，我不希望你再吃苦了。青春短暂，你应该去追求自己的人生。” “谢谢你，周老师。” “我有什么好值得感谢的动动嘴皮子的事，跟你的辛苦没法比。” “可是你已经给了我很多安慰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回到家，已是下午五点半了。家里静悄悄的，婴儿没哭，谢冲和谢颖在安静地写作业。谢冲小声跟姑姑说道：“我发现小颖有点儿不对劲。” “怎么了在学校受欺负了” “不是，她的脸颊好红啊！就算发烧，也不至于烧成这个样子吧” 谢庆云一摸侄女的脸庞，好家伙，烫手。她翻箱倒柜地找退烧药，没找到。她急的要命，想去堂屋里找，谢颖却制止了她：“姑姑，我没事，我多喝热水，睡会儿觉就好了。” “那怎么行你每次发烧，都得过几天才能好。” 谢冲也拉住了姑姑，说道：“姑，要不，你给我钱，我出去买。” 谢庆云奇怪地问道：“家里有，为什么要出去买” 谢颖不说话，谢冲心一横，说道：“奶奶不让我们去堂屋。” “嗯！” “小颖一回到家就咳嗽了，她知道感冒药在哪儿。刚要去堂屋拿，奶奶却说，小婴儿抵抗力差，不能让小颖把感冒传染给他。” 真是岂有此理！ 孙女生病了，第一反应不是给她吃药，让她休息，而是不让她进入堂屋拿药 谢庆云刚下定决心好好照顾父母，她的心情刚刚平复，一把火又燃烧了起来。谢冲拦不住她，被她拖拽到了院子里。万幸，谢庆收回来了，一听说谢颖病了，他二话不说，重新推起了自行车。“云，别吵吵，给孩子看病要紧。” 冯玉珍拿着一板药，急匆匆地走出来，说道：“我刚才找到感冒药了，先给小颖吃下去。” “不稀罕！” 谢庆云第一次冲母亲发火，所有人都愕然了。 谢庆云指着堂屋，说道：“妈，你照顾那个孩子就行了。小颖的死活，就不劳你操心了。” 谢颖很怕家人吵架，再加上发烧难受，她呜呜地哭了起来。谢庆云咬着嘴唇，说道：“小颖是个早产儿，小时候体弱多病，我们花了多大的心思，才让她出落成今天的模样，恐怕你早忘了。……算了，我不说了，我先带她去医院了。” 谢庆收劝妹妹别再说了，让外人听到不好。谢庆云把谢颖放在了二哥的自行车上，谢庆收摸了侄女的手一把，惊呼道：“天，这得烧成什么样子！” 谢庆云担心侄女，骑着自行车紧随其后。在他们走后，母亲必然会哭。但是谢庆云更想哭，谢颖生病了，她比谢颖更难受，更委屈。 第58章 酒鬼 谢颖每年都要发好几次烧，有时一下子就升到将近四十度，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嘴里喃喃地说着胡话。 那次也不例外，她的脸颊烧得通红，微闭着眼睛，不停地喊“妈妈”。谢庆云顾不上吃醋，紧紧地抱着她，想减轻她的痛苦。 谢颖经常跑医院，医生一听她发烧了，便给她输液。谢庆收急忙制止了医生：“不用查个血吗” “肯定是流感。”医生说道：“最近得流感的小孩特别多，排着队打针。你要是现在不愿意打，一会儿就打不上了。” 谢庆云生怕谢颖烧坏了脑子，急忙让医生挂上了水。 谢庆收觉得这样不妥当，医生没有问清楚，也没有查血，怎么就能贸然给人挂水呢他说道：“就算是真的有病毒，那也可以吃药，或者打个屁股针……” “行啦！”谢庆云不耐烦地说道：“我们小城镇的人就是目光短浅，这里的孩子只要一发烧，医生就让挂吊瓶，那样好得快。” “事关孩子安全，你可得小心点儿！” 谢庆收生气了，去外面抽烟了。谢庆云抱着侄女，满腹委屈。她一辈子都生活在小城镇里面，没有多少见识。她只希望侄女能快点儿好起来，不要再受苦了。 挂完水已经八点了，谢颖的脸色还是不好，但是烧已经退了。回家的路上，她紧紧搂住姑姑的腰，说道：“姑姑，回家不要跟奶奶生气了。” “嗯……” “其实奶奶就是不让我靠近那个小宝宝，她说她给我拿药。” “然后呢拿药拿了半天没回来” “因为小宝宝哭了。” “哎，婴儿哭很重要，孙女发烧不重要。” 家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等谢颖回来。爷爷先跑了过来，嘘寒问暖了一番。谢庆云疲惫地说道：“医生说是病毒性感冒，扁桃体发炎了，挂了头孢，现在没事了。” “不能轻易给孩子挂水！”谢宏轩轻声责备道：“我去乡下义诊的时候，听到过好几次了，小孩子挂水挂出问题来了……” “那你们让我怎么办” 谢庆云扫视家人，满腹委屈全都梗在喉咙。明明已经累得半死了，还要被各种挑刺。 谢宏轩不满地说道：“我不是说你，只是提个醒而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 “爸！”谢庆收急切地说道：“庆云一直抱着小颖，快要累死了，少说两句吧！” 说罢，谢庆收接过侄女，让谢庆云先吃两口饭。谢庆云冷冷地说道：“我没见识，又敏感，我不配待在这个家里。” 谢庆云飞快地跑了出去。家人都在身后喊她，但是她头也不回。谢宏轩又急又气：“我又没说什么，她生什么气” 谢庆收说道：“我也挺生气的。有些话，可以不用说的。” “好啊！你们都长大了，我老了，不会顺着你们的心意说话！以后说什么，得先看你们的脸色！” 所有人都变得冷冰冰的，家里一点都不和睦了。谢冲抠着手指头，不知该劝哪一个。姑姑迟迟没有回来，他写完作业后，跟妈妈打了招呼，先出去找姑姑。姑姑确实很辛苦，没吃晚饭，要是也被人拐走了，那还了得 谢冲和爸爸一个往北，一个往南。谢冲走到富川桥，还没有发现姑姑的身影。他担心姑姑想不开，跳了河，便扒着栏杆往下看，用手电筒照来照去。 “姑，你在这儿吗” “姑，谢颖找你呢！” 喊了两声，完全没有回音，只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谢冲完全没料到，他没找到姑姑，却看到了一对男女不堪入目的一幕。 谢冲手一哆嗦，手电筒掉到了河里。他撒腿就跑了。 富川河正处于枯水期，河水被大桥分割成了两段，水位不到桥洞，所以三个桥洞都没有水。再加上桥洞本身就很隐秘，所以…… 谢冲拼命地摇头，想把刚才那一幕从脑海中抹去。他并不是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但是他从来都没有目睹过。所以…… 啊！在这民风保守的小县城，还有青年男女做这样热烈奔放的事情……谢冲大受震撼，所以…… 他飞快地逃走了！ 手电筒丢了，回家肯定是要挨批评的。谢冲盘算着，必须得找到姑姑，将功赎罪，这样家人就不会怪罪他了。 小县城没有夜生活，路灯也不甚明亮，谢冲有点心慌。他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他加紧脚步，身后那人便走得更快一些。谢冲不敢回头，肩膀却猛然被拍了一下，他的身子被扭了过来。 那人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很帅，目光中却透着一股狠戾。他盯着谢冲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的整个脑袋都要看穿，然后清除谢冲的记忆。他欲言又止，谢冲倒先甩开了他的手，壮胆说道：“你想干嘛” “你……出来做什么” “啊！”谢冲把恐惧抛在脑后，说道：“你是警察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是出来找人的” “我找谁，你管不着。你到底想干嘛” 少年再次抓紧了谢冲的肩膀，说道：“你看到什么……不，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别乱说话，否则我弄死你。”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威胁谢冲扒拉开他的手，冷笑道：“你想吓唬我凭什么！” 少年又急又气，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他捏紧了谢冲的衣领，扬起了巴掌。 “住手！你干嘛呢！”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谢冲一回头，姑姑就站在一家小饭馆的门口，怒视着即将动手的少年。少年暗骂一声，丢下几个阴狠的眼神，又跑开了。 谢庆云嘟嘟囔囔，指着那个少年骂了两句，她想追，但是双腿不听使唤，浑身摇摇晃晃。和谢冲同时跑到她身边的，是体育老师李成德。 看来，那家小饭馆就是李成德家开的，因为招牌就是“成德饭店”。姑姑刚从里面走出来，大概是在那里吃完了饭不对，姑姑身上怎么有这么重的酒味谢冲揉搓着鼻子，蹙眉说道：“姑，你喝酒了” 谢庆云嘿嘿笑着，拿着手指比划了一下，说道：“一点点，就一点点！” “还一点点一口气干了两瓶啤酒！”李成德说道：“我没见过像你那么能喝酒的女人。” 谢冲预想过，姑姑或许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哭，或许会在黑暗中拳打脚踢，发泄自己的不满。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姑姑会找一个小饭馆，喝得酩酊大醉。 这实在不符合一个温柔、有才华、一本正经的语文老师的形象。 喝完酒之后，谢庆云不停地笑着，她说道：“喝酒使人愉悦……酒是个好东西。但是，谢冲！你！不能喝酒！” “我还是小孩呢，怎么可能喝酒姑，我扶着你，快回家吧！” 李成德说道：“我骑自行车送谢老师回家。” “不用了，李老师，不麻烦你了。” “没什么好麻烦的。离你家有两三里路呢，你姑姑喝多了，这条路不知道要走多久。正好我骑车，也能保护你的安全。” “我还好，我都这么大了……” “咳！这么大了！还被人指着头欺负！”谢庆云闭上眼睛，说道：“刚才那个小子，是不是我学生来着我怎么觉得，他很面熟” 第59章 假小子 谢庆云是个隐藏的酒鬼，这是谢冲万万没想到的。 躺在床上，在黑暗里，他跟爸爸说道：“从姑姑跑出去，到我找到她，最多也就是一个小时。就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她喝了两瓶酒！李老师说，她是对瓶吹，没吃下酒菜，咕嘟咕嘟就喝完了。” 谢冲脑补了当时的情景，姑姑肯定重重地把酒瓶子放在桌子上，高呼一声：“痛快！” “你姑姑以前是个假小子。”谢庆收沉浸在回忆中，忍不住笑了：“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一般男孩子都赶不上她。周家老爷子教我们一群男孩子打拳，你姑姑在后面偷偷学，都能学得有模有样。在十五六岁，她就学会喝酒了，只是你爷爷奶奶不让她喝。那时他们整天发愁，你姑姑这么皮，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嫁出去你姑姑可一点儿都不在乎，她不想嫁人，她的梦想是去西藏，去最艰苦的地方磨练意志，当一名医务兵，以后当医生。或者，考上最好的大学，去大城市闯荡一番。总之，如果不是你大伯去世了，她不会困在这个小县城里，过这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如果姑姑真能按照当初的设想生活，她的人生该是多么精彩啊！ 谢冲说道：“那是因为谢颖，姑姑才留下来的” “是，你大伯牺牲，谢颖早产，全家乱成一团。你爷爷奶奶一夜白头，生不如死。你大伯母受了很大的刺激，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根本没办法照顾好谢颖。谢颖刚生下来，比小猫崽大不了多少，不会吃奶，一吃奶就被呛得上不来气。医院劝家里放弃，你姑姑坚决不肯，她跟医生要了针管，把奶粉一滴一滴地推到谢颖嘴里。就这样，你大伯唯一的血脉，被你姑姑给保住了。”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谢颖那么黏着姑姑，她的妈妈没有做到的事情，被姑姑给做到了。姑姑付出的牺牲，远远不是几句“辛苦”就能概括的。 王吉英插嘴道：“当时你姑姑还不满二十岁，她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我和你爸在家里待了很长时间，提出要把谢颖接走，带到广东，把你们俩一起带大。但是你姑姑不同意，你大伯走了，谢颖是所有家人的精神支柱，只有看着她，你爷爷奶奶才能有点盼头。” 说到这里，谢庆收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情形。大哥的牺牲让父母的心完全破碎了，是他们兄妹俩强行给他们把心脏补起来，强迫他俩活下去。谢庆收喃喃说道：“难道，我们不让他们养那个孩子，真的很过分！” “当时，谢颖的姥姥姥爷把她接过去住了一段时间，省城的医疗条件毕竟要比咱们县城好很多。但是家人不能没有谢颖，你爷爷去人家门口蹲着，求着他的亲家，把谢颖接回了家。”王吉英不停地叹气：“谢颖才是大哥生命的延续，你爷爷奶奶必须得认识到这一点。就算收养了那个孩子，谢颖的地位也不能变。” 父母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谢冲却久久没能入睡。他能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呢 没等到天亮，谢冲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姑姑快要急哭了：“二哥，谢颖没退烧，浑身冒冷汗，我喊不醒她，该怎么办！” “我去找车。”谢庆收果断跳下炕，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道：“你先给小颖穿衣服，收拾东西，我们去港城的大医院——吉英，身上还有多少钱我全都带上。” 也就是半个小时左右，谢庆收就找好了车，带了家里所有的钱，准备去“大城市”港城。他们没打算告诉谢家老两口，但是他们被吵醒了。谢宏轩的第一反应还是责备女儿，不应该贸然给谢颖打针。但是想起了睡前争吵的那一幕，他什么都没有说。 谢宏轩也心急，但是儿女不让他一同前往。他急急返回房间，拿出几张钞票来，说道：“我身上还有三百块钱，你们带上。” 你还是留着钱养活那个转世的孩子吧！ 但是这句话肯定会刺痛父母的心，谢庆云没有说出口。她赌气一般说道：“不用了，我和二哥带了足够多的钱，家里还要用钱，你先收着吧。” 汽车绝尘而去，谢庆收惆怅地站在原地。“把钱全给了老二，就担心家里出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但愿小颖没事，别遭罪！” 天亮了。一上学，谢冲就把姑姑手写的请教条交给了校长，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责怪谢庆云，他们都挺关心谢颖的，看来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了。 周明理连连叹息：“谢颖生龙活虎的，我还以为她全好了呢，没想到还是这么弱啊！——行吧，谢老师要调课，你们三年级的老师商量一下，都帮帮忙，好吧” 谢庆云人缘不错，她的同事很快就把课程全给安排好了。谢冲刚回到教室，汪浩川和华天龙围了上来，不停地打探谢颖的情况。胡宝珠也在班级门口堵住了谢冲，眼泪汪汪地问道：“谢颖……病得很严重吗” 她肯定是琼瑶剧看多了，说话断断续续，哭起来楚楚动人。 他们的表现也太夸张了。谢冲如实说道：“说实在的，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她发烧。” 胡宝珠哭道：“谢颖有那个……什么病来着……” 她一时想不起专业术语，正在犯难，汪浩川说道：“谢颖的血小板一直偏低，医生说要多观察。过去这么久了，我还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她还是会生病。” 小伙伴们惴惴不安，只能祈祷谢颖平安归来。谢颖的同班同学大多友好善良，听说她去医院了，几个好朋友的第一反应都是要不要给她捐钱。 “不用。”胡宝珠替好朋友感动：“你们的心意，我会传达给谢颖的。如果谢颖真的需要钱，我会告诉你们的。但愿……但愿她能快点儿好起来……” 说着说着，胡宝珠又哽咽了。虽然哭得做作，但她是发自肺腑地关心小姐妹。受她影响，几个要好的同学也都哭了。要是外人看到了，还以为谢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在这一片哭声里，朱方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她甚至哼起了歌。胡宝珠看到了，愤愤说道：“你真是个冷血动物！” 朱方亭不甘示弱，回敬道：“说不定是谢颖装病呢她那么健康，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哼！就你会装病，才会觉得别人也装病！”胡宝珠生气地说道：“你要是再胡说，我就对你不客气！” 第60章 安全感 直到孙女去了大医院，冯玉珍才恍然清醒过来，自从那个婴儿来到谢家，她确实好几天都没有关心过孙女了。 她期待儿女会打个电话回来，告诉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但是一天过去了，没有一通电话，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走在胡同里，遇到了汪浩川的妈妈。郭爱云说道：“婶子，听说谢颖去港城的大医院了” “嗯。” “真的有那么严重” “如果不严重，就不会去了。” 冯玉珍不太想多说话，郭爱云却喋喋不休地问道：“谢颖是不是装病” 啊！ 郭爱云难得精明一回：“小孩子心眼儿多呢！你照顾那个收养的孩子，谢颖想抢回你的关心，就开始装病。” 冯玉珍内心涌起一股厌恶，她淡淡地说道：“别的孩子我不知道，但我家小颖绝对不是那种孩子。生病就是生病，她不会装病。” “小孩子坏呢！” 郭爱珍还不死心，不过她感觉到了冯玉珍的冷漠，便讪讪地闭上了嘴，说道：“那就希望小颖早点儿好起来吧。” 在堂妹离开家的那几天，谢冲非常乖，除了没有主动照顾婴儿，他帮奶奶做了很多事情。冯玉珍看在眼里，欣慰地说道：“要是家里的大人像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其实……大家都挺懂事的。”谢冲斗胆说道。 冯玉珍听出了弦外之意，勉强挤出笑容来，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当奶奶的不懂事” “也不是。”谢冲说道：“我妈说了，每个人都有难处，难得的是互相体谅。” “你妈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嗯，我妈还说，人生苦短，最重要的是开心。”谢冲真诚地说道：“奶奶，家人都希望你开心。” 刚开始那个浑身长满刺的小男孩，居然成了最懂事的孩子。 离开家的第三天，谢颖总算回到家了，她的二叔胡子拉碴，姑姑更是瘦了一圈。谢庆云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谢庆收滔滔不绝地说道：“医生说是药物过敏，幸亏去得早，要不就麻烦了！也幸亏我果断，坚决带着小颖去大医院。要是去了小医院，那纯粹就是耽误时间。” 冯玉珍真情流露，捧着谢颖的脸，说道：“受苦了，小颖。你想吃什么好吃的奶奶这就给你做。” “医生说了，我喝粥就好了。”谢颖说道：“这次去医院又花了不少钱，还是省着点儿吧！” “哎呀，不用你节省，你已经够懂事了。”冯玉珍说道：“我给你炖了一只小公鸡，给你烤了你最喜欢吃的烤地瓜。你喝口水，就来吃饭。” 不知是大病初愈，还是心情不好，谢颖始终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勉强吃了几口饭，就嚷着要睡觉。谢庆云把她安顿好，疲惫地说道：“我都有心理阴影了，她一睡觉，我就担心她会不会发烧。” 冯玉珍摩梭着孙女的脸庞，说道：“你辛苦了。我找人算过了，过了春天这道坎，小颖这一整年都会顺顺利利的。” …… 又是算命！ 谢庆云疲倦到了极致：“妈，我爸说得对。生病了，咱就去医院；封建迷信那一套，千万不要搞。” “医院嘛，该去还是去，我从来没拦着你们，是不是但是医院给不了我安慰，我得从别处找。” 她们心照不宣地回避着跟婴儿有关的话题。每个人心头都憋着很多话，但是谁也不肯先说出来。 在睡觉之前，谢冲过来看望妹妹，谢颖还在沉沉地睡着，不知道哥哥来了。谢庆云努力撑着眼皮，询问了谢冲的校园生活，有没有跟同学闹矛盾。 谢冲说道：“挺好的，功课很简单。姑，听汪浩川说，他要参加一个征文比赛，我可以参加吗” 谢冲是旁听生，没有资格参加比赛。但是这话对谢冲来说太残忍，谢庆云说道：“你先写着试试，能不能参加，不是我说了算。” “好嘞！”谢冲手舞足蹈，就像已经拿奖了一样开心。 “谢冲，那天晚上，那个人为什么找你麻烦” 谢庆云虽然喝多了，但一直记得这件事。谢冲早就想明白了，说道：“我找你的时候，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那个男的来问我，让我保密。他真是脑子不够用。如果他不问我，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呢；可他问我了，我反而记住他的长相了。” “他没有再找你麻烦” “没有。”谢冲说道：“我刚来，他又不知道我是谁。” 谢庆云后悔喝多了。东海街道这边的孩子很多都是她的学生，要是没喝酒，她就会记得那个男生的长相，打探出他的个人信息。她懊恼地直拍脑门：“不喝酒就好了！唉！” “姑，他就是一个过客而已。没打我，也没骂我，我当时心里不爽，但现在完全不在意了。” “不行！”谢庆云说道：“虽然我喝多了，但是我记得他的眼神！他对我侄子凶巴巴的，这事就过去了我都没训过你，他凭什么呵斥你就因为他比你大，就可以欺负你” …… 瘦削的姑姑，却给了谢冲满满的安全感。 谢冲感激地说道：“姑，真没事。要是谁在学校里面为难我，我肯定告诉你。” “嗯。你初来乍到，要是有人找你麻烦，你不要忍着，一定跟我说。” “你不怕别人说你因为我是你的侄子，你就偏向我” “说就说呗！你是我的家人，我都保护不好你，那我还能保护好其他同学吗” “好嘞！姑，有你这句话，我就能在学校横着走了！” 谢庆云笑道：“倒不必招摇，正常走路就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明天一早还得上学呢。” “嗯。”谢冲刚刚出门，又折了回来：“我爸说，你每天晚上都守着谢颖，让你睡觉你都不肯。今晚换我来守着吧，你就安心地睡一会儿。” “不用。我不在谢颖身边，反而睡不着。别跟我磨叽了，快睡觉！” 姑姑明明是个未婚女青年，却像一个熟练的、操碎了心的妈妈。 难怪在姑姑身边，谢颖睡得格外香甜。她早就把姑姑当成了妈妈，从姑姑身上感受到了厚重的安全感。 “姑……” “怎么了，谢冲” “没什么，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的——休息吧，我走了！” 第61章 品学兼优 谢颖重新上学了。 小伙伴们将她团团围住，问东问西。她的另一位好朋友赵婷婷羡慕地说道：“我也想生病，那样就不用上学了。” 另一位小伙伴附和道：“就是就是，还能去大城市玩，真好！” 胡宝珠卯足了劲儿，刚要大声反驳，谢颖却好脾气地说道：“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啦！你们看，我的手现在还是肿的！病房里面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小孩子哭，晚上根本睡不好。我走了两天，就想你们了。就算港城再好，可是没人陪我跳皮筋，也没有陪我踢毽子呀！” 小伙伴们全都笑嘻嘻的。迫不及待地拉着谢颖，到外面玩了起来。 朱方亭冷不丁地低声道：“要是真生病了，能玩得那么开心吗” 胡宝珠当即怒目而视：“要是眼馋，你就直说，别阴阳怪气的惹人烦！” …… 谢颖把胡宝珠给拽走了：“宝珠，好好讲话，好不好” “烦！”胡宝珠暴躁地说道：“只要一看见她，我就烦！” 朱方亭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的好朋友们安慰她，小声数落胡宝珠的不是。胡宝珠的斗志燃烧了起来，但是又硬生生地被谢颖给浇灭了：“宝珠，继续吵下去，对你也没好处。走吧走吧！” “你不要老是让我忍！”胡宝珠急切地说道：“你看静怡姐，忍了那么多年，背越来越驼，脸越来越白……如果我是她，我肯定天天跟她爸妈吵！吵出来了，心里就痛快了！” “好啦好啦……”谢颖像只小鸟一样，扑棱着两只胳膊，笑嘻嘻地说道：“在和平鸽面前，你就不要老想着吵架的事了。” 胡宝珠哈哈大笑。不管她怎么生气，谢颖总有办法逗她开心。 谢冲很快跟男生们打成一片。学校里有几个足球，虽然破烂，但总归是正儿八经的足球，而不是妹妹送给他的玩具。 谢冲像是找到了一件趁手的兵器，每天都在操场上玩得不亦乐乎。他在学校里遇见了几个球迷，但是他们立场不同。谢冲支持广州太阳神，但来城的孩子们都是泰山队的球迷。他们人多势众，时不时地对谢冲发起嘲讽：“瞧好了吧！广州队徒有名声，肯定不如我们泰山队！” “才不是！论脚法细腻，配合默契，谁能比得上太阳神” “可我们泰山队的球员全都人高马大！要是对抗起来，一个邵延杰，能撞飞两个彭伟国！” 谢冲颠着球，笑道：“邵延杰是谁我可没听说过。但彭伟国是谁，你们倒是很清楚。看来，广州队的球星比你们的球星有名多了。” 来城孩子气得要命：“我们了解太阳神，那是因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走着瞧，看看今年的联赛谁能拿冠军！——哼！这人不仗义！生活在鲁省，胳膊肘还要往外拐！” 这里的孩子都有很强的归属感，谢冲成了一个异类。但是越受到排斥，他反而越支持太阳神队。他孤独地在操场上踢球，他的技术很好，他愿意教别人踢，但是并没有人想跟他学。 在最孤独的时候，他收获了一枚忠实的粉丝。胡宝珠跟好朋友一起玩，眼睛却总是瞟向谢冲。别人问她在看什么，她又急得跳脚，慌忙掩饰：“什么都没看啊！我正在跟你们玩啊！” 谢冲孤独的身影印在了胡宝珠的心里，放学之后，她想方设法要跟谢冲一起回家。她撺掇谢颖，谢颖丝毫不为所动：“我才不要讨他的嫌弃。” “你不在你哥身边，你不怕再次被拐走” “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吗” 胡宝珠闷闷不乐。走到校门口，偏偏遇见了朱方亭。朱方亭翻了个白眼，不待见她们。谢颖提前防范，拉着好朋友的手，说道：“不准吵架！快点儿回家！” 朱方亭的哥哥来接她回家。胡宝珠说道：“有一说一，朱方亭的哥哥长得真帅啊！” “朱方亭也长得很漂亮。”谢颖说道：“他们家的人，都挺好看的。” 谢庆云难得按时下班，她骑着自行车到了校门口，朱方亭的哥哥见了她，埋着头，似乎很害羞。“谢老师好。” “哦，方阁来啦今天不上学吗” 朱方阁说道：“开学后第一次休息，来接我妹妹回家，好几天没看到她了。” 有个帅气的哥哥来接自己，朱方亭别提多自豪了。 谢庆云赞许地说道：“你成绩好，对你妹妹也好，真是一个好榜样。” “不敢当，不敢当。” 朱家兄妹正要离去，校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关于泰山队和太阳神队谁更强的争论还在继续，谢冲孤军奋战，战斗力却丝毫不减。谢庆云被吵得头疼，喝住了侄子：“有这个功夫，你们不如做几道数学题！” “这儿的数学题太简单，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我就做完了。” 谢冲处在亢奋的状态，吹起牛来毫不在意。他背着书包横冲直撞，可是在看到朱方阁的那一瞬间，他像触电一样，浑身一个激灵。 那个朱方阁，不就是那天晚上桥洞里的男主角吗 朱方阁也认出了谢冲，原本阳光灿烂的笑容，逐渐变得阴暗起来。 “哥，怎么了”朱方亭催促道：“快点回家，我还要在家里唱卡拉ok。” 朱方阁蹬着自行车，缓慢地离开了。他冷不丁地回头，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来。 朱家兄妹走远了，谢冲才发现自己身体都僵硬了。谢庆云诧异地问道：“你怎么跟掉了魂一样” “没，没有。” “你干嘛盯着朱方阁你认识他” 奇怪，姑姑明明认识他，但是那天晚上却没有认出他来。 谢冲摇了摇头。“不认识，看起来像是个狠角色。” “狠角色！”谢庆云哈哈大笑：“你真是看走眼了。他们家的孩子我教了好几个，朱方阁是最懂礼貌的。最重要的是，他成绩特别好，可能仅次于汪静怡。” 谢冲明白了。因为朱方阁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所以姑姑压根就没有考虑过他。姑姑眼中的朱方阁不会在桥洞下面做令人不齿的事情，也不会在马路上掐一个少年的脖子。 “人不可貌相。”谢冲喃喃说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他还有另一面。” 第62章 拳头不是用来打人的(上) 谢颖生了一场病，以为奶奶会重新关心她，但是家里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改变。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家人已经不在一起吃饭了。二婶在一家饭店打零工，基本不回来吃；谢庆云经常在学校加班，随便买个火烧或者火腿肠就对付过去了。 谢冲跟妹妹说道：“咱俩寄人篱下，得有寄人篱下的自觉。我爸不回来做饭，咱俩先别去奶奶那屋吃饭了。” 谢颖颇感心酸：“可之前我是这个家的主人啊！” “变咯！”谢冲说道：“现在你爸转世才是咱家的主人。” 婴儿啼哭两声，谢颖就惆怅几分。 “哥，我不喜欢那个小孩，我是不是不善良” “我也不喜欢。”谢冲如实说道：“如果爷爷奶奶出于好心收养他，我不会有那么大的意见……可关键是，他俩像是着魔了一样，把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看得比亲人还重，这就不正常了。” “还是你厉害，一下子就说透了。” 那天晚上，大人迟迟都没有回来，冯玉珍赶活儿，来不及做晚饭。兄妹俩眼巴巴地等着大人回来做饭，但就是等不到。 冯玉珍似乎忘了两个孩子没吃饭。谢冲饿得两眼昏花，掏出了五块钱，说道：“咱俩出去买点儿吃的吧！” “我这还有两块钱。”谢颖开心地说道：“买两个火烧，两根火腿肠，两包辣条，这些钱够吧” “我的钱就够了。”谢冲阔气地说道：“你哥给你买饭，还用得着你花钱吗” 小卖部在大马路的南边，两个孩子欢快地跑了过去。小卖部的门口聚集了几个大孩子，他们仰着脖子，大口喝着汽水。谢颖握紧了哥哥的手，她害怕他们。 谢冲认出了他们，就是他在大街上踢球时遇见的那群大孩子。他们也认出了谢冲，高飞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干嘛来了” “买饭。” 谢冲跟高飞同班，目前两人还没有什么矛盾。以前高飞经常欺负汪浩川，现在谢冲坐在了汪浩川旁边，高飞不敢轻举妄动。要说个头，谢冲比他高了一大截；要说气度……谢冲好歹是正儿八经练过体育的，比干瘪的高飞壮实多了。 门口就放着一个凳子，朱方台稳稳地坐在中央，盯着谢冲，皮笑肉不笑：“高飞，他就是上次在胡同里踢球的那个” “嗯。”高飞阴阳怪气地说道：“人家是从大城市来的，据说以前想当足球明星。” 谢冲就在眼前，他可以做自我介绍，但是高飞偏要抢着说。谢冲有诸多不满，但是他不想起冲突，握紧了妹妹的手，想买完东西赶紧走。 朱方台懒懒地站了起来，拦住了他的去路：“认识一下呗，交个朋友。” 他将“不怀好意”四个字全都写在了脸上，但是谢冲没有跟他计较，而是伸出手，友好地说道：“以后请多关照。” 谢冲的话引起了众人的耻笑。朱方台笑够了，说道：“你还真是文绉绉的。” “也没有，我说的是真心话。” 谢颖紧紧地依偎在哥哥身边，说道：“哥，我们能快点儿走吗奶奶还在等我们。” 朱方台却弓下身子，笑嘻嘻地注视着谢颖，说道：“小姑娘，你哥说，以后请多关照，你觉得这句话是真的吗” 谢颖怒目而视：“你爱信不信。” “我当然不信。”朱方台抬起头来，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你们谢家人，怎么可能让我们朱家人关照呢” 谢颖被激怒了，还没跳起来，就被哥哥给拦下了。谢冲平静地说道：“是你说想跟我交个朋友，我就说多多关照。你跟我示好，我当然要给你个面子。照你那么说，你也不是真心实意想跟我交朋友，对吗是我自作多情，以为你是真心的，对吗” 嘿，这小子，还真是伶牙俐齿。 在众小弟面前，朱方台丢了面子，这让他非常不爽。如果搁在平时，他就挥拳头了。但是，谢冲的身量和气度让他稍稍有些忌惮。更何况，谢冲从两个歹徒手中救下妹妹的事迹在来城传得沸沸扬扬，来城市民都夸他是个有勇有谋的好少年。可见，谢冲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更何况，谢冲也是谢家人，他身上流淌着谢家的血液，有着谢家人同款无惧无畏的眼神。 朱方台冷笑道：“我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你们谢家是英雄人家，我们高攀不起。你怎么能看得起朱家人呢” “别乱说话。”谢冲平静地说道：“我从不觉得谢家有什么不同，更没有瞧不起别人。” 啧啧，小小年纪，口才还真是了得。朱方台比他还大一些，但是远没有谢冲从容淡定。 朱方台吃了瘪，脸色非常难看。谢颖打了个哈欠，说道：“哥，我们能快点儿回去吗我又困又饿，吃了饭，我想睡觉。” 这次朱方台没有拦住二人的去路，但是屈辱在他心中发酵，沸腾，让他比挨了一拳更加愤怒。他讨厌谢冲，讨厌他从大城市带来的眼界和见识，讨厌他身上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更讨厌他身为谢家人的那种优越感。 尽管这些讨厌的东西，大多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但他还是结结实实地讨厌上了谢冲。 谢家兄妹俩买完东西，提着塑料袋，缓慢地往家走。谢冲的五块钱花光了，商店老板娘送给他俩两包“跳跳糖”。谢冲全给了妹妹，谢颖特别开心，露出了黑黢黢的牙齿，说道：“还是我哥好。” 没走几步，一个少年骑着“变速车”，呼啸着从身边跑过。看到谢冲，那辆车又慢慢退了回来。一个阴冷的眼神，落在了谢家兄妹身上。 跳跳糖还在嘴巴里上蹿下跳，像是在嘴里绽放的烟花，谢颖却紧张地闭起了嘴巴，再度牵起了哥哥的手。 自行车的主人，谢冲是认得的，不就是放学来接朱方亭的那个少年吗听姑姑说，他叫朱方阁 朱方阁死死地盯着谢冲，似乎想用眼神把他杀死。谢冲厌倦了这种凝视，说道：“我说过了，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会说——小颖，快点回家去。” 朱方阁是出来跑腿的，妈妈让他到小卖部买盐。他跟堂弟朱方台打了招呼，让堂弟回家去，不要再在街上晃荡。朱方台连声答应，问道：“哥，你跟谢冲有什么过节吗” 朱方阁羞于启齿，含糊说道：“一点小事，他惹着我了，他年纪不大，性格倒挺冲。你认识他” “认识，他跟高飞一个班的。”朱方台啐了一口，怒道：“他敢惹你简直不想活了！等着瞧，有他好看的。” “行了，不用追究了。他答应不乱说话，暂且相信他。” 朱方台却说道：“那不行，必须得给他点儿教训！要不，他哪里知道天高地厚。” 朱方阁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丝毫没有阻拦堂弟。他浅浅地笑了，嘴边露出两个梨涡，那笑容干净纯洁，他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年。“方台，我刚买了几张vcd的光盘，有《逃学威龙》的第二部，吃完饭，你去我家拿吧！” “好嘞！”朱方台高兴地咧开了嘴：“哥，收拾那小子，就包在我身上。” 朱方阁依旧没有劝阻，笑道：“快回去写作业，要不二叔又要说你了。” 第63章拳头不是用来打人的(下) 谢冲习惯了小城市的生活，对他来说，晚上出来上厕所，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了。他甚至还能在上厕所的途中哼着歌。只不过，公厕的卫生状况和味道还是让他难以忍受，必须要速战速决。 谢颖差点儿被抓走之后，爷爷决定在家里修一个厕所。过了正月初十，他连工人都联系好了，准备跟儿女分摊一下施工费用，但是中间突然冒出来一个婴儿，谢家的重点民生工程只能叫停。 养一个小孩真要花很多钱吗 谢冲想不明白。他对小时候的事情没有记忆，不知道父母花了多少奶粉钱。不过，在上小学之后，爸妈各种托人，给他找了最有名望的足球教练，这项花费肯定不低；爸爸练拳击，带着他一起，又是一笔花销；妈妈希望他有一定的艺术修养，让他学钢琴，他便弹得有模有样；他回了一趟老家，父母发现他无法跟家乡的小朋友交流，又给他报了一个朗诵班，谢冲的普通话水平直线飙升。 啊，父母将辛苦赚来的钱，几乎全用在他身上了。谢冲明白得太晚，而那些忙碌又充实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好啦，不想了。专心上完厕所，一首《海阔天空》还没有哼完。谢冲走出来，迎面撞上了朱方台和他的小跟班们。 这次，杀气无处隐藏，弥漫在深沉的夜色中，在谢冲周围凝聚成团，将他紧紧包裹在其中。 谢冲稍稍紧张，但更多的是不解：“这么晚了，你们不会是找我来踢球的吧” 朱方台甩了甩头，说道：“我可没那么闲。我问你，你是怎么得罪我哥的” “你哥哦，桥底下的那位，原来是你哥啊。”谢冲苦笑道：“明明是他吵到了我的眼睛，我还没找他算账，他却处处找我麻烦。” 朱方台昂着头，一脸嚣张：“我哥成绩好，人品好，被你惹到了，也不肯败坏你的名声，更不肯找你麻烦。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来找你算账。我自家兄弟被你欺负了，要是我不替他出气，我还算他兄弟吗” “你还真是讲义气。”谢冲不紧不慢地问道：“那你的兄弟对你讲义气吗” “那当然了。我哥有什么新奇玩意，都给我玩儿。” “好吧。”谢冲说道：“那你来找我算账，你哥知道吗” “他怎么可能知道要是知道的话，他肯定不让我来。”朱方台骄傲地说道：“俺哥可是来城有名的好孩子。” 谢冲扑哧一声笑了。 朱方台恼羞成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谢冲还是忍不住笑：“你知道你哥做了啥事吗” “你有种倒是说出来。” “我有种，但我不会说。”谢冲说道：“这可是他的隐私，他大概也不好意思跟你说。” “你瞎说！你肯定是在胡编乱造！污蔑我哥的名声。” “我看你倒像是个讲义气的人，我奉劝你一句，你可千万别被你哥骗了。说不定，你哥是个伪君子呢。” “伪君子你敢骂我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堂哥再三强调好几次，他的目的是想让谢冲守口如瓶。但朱方台一激动，便忘了战斗的目的，只图个痛快，一拳砸在了谢冲的鼻子上。谢冲躲闪不及，当即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用手一抹，全是鼻血。 朱方台为自己的精彩表现而自豪，他举起手，静静地欣赏他的拳头。还没欣赏够，“砰”！他脑门上也挨了一拳，谢冲的脸几乎复制到了他的脸上，只不过，他的模样更惨，血流得更加汹涌。脑门发木，鼻梁骨像是被打断了一般。 谢冲好歹还抹了一把鼻血，朱方台连鼻血都没来得及擦，小腹便中了一脚。那一脚让他痛不欲生，甚至联想到了断子绝孙之类的严重的后果。 朱方台痛得大叫，胡乱指挥道：“你们几个都给我上！打死他！” 高飞几个小喽啰原本就忌惮谢冲，看到首领的惨状，更是手抖加腿软。高飞俯下身，捡了一块石头，朝着谢冲掷了过去。他的动作像是慢镜头回放，谢冲做好了充分的应对。他往旁边一闪，石头落到了高飞同伙的眼睛上。 谢冲哈哈大笑：“哎呀，你是朱方台的叛徒吧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高飞涨红了脸，哇呀叫着，冲了过来，和谢冲如相扑一般对峙着。谢冲力量很大，卯足了劲儿，将高飞推进了公厕里，二人又是踢腿，又是撕咬，高飞力气耗尽了，被谢冲一把推进了厕所里。 厕所的水流要间隔几分钟才冲一次，还没来得及冲，高飞就掉了进去。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谢冲！你tmd不得好死！” 还剩下两个小喽啰，士气早就没了。谢冲一步步走近，他们便瘫坐在了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谢冲，就差开口求饶了。 谢冲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似是自言自语：“拳头不是用来打人的。” 言下之意，好像他破戒了一般。 高飞从厕所里走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他哭唧唧地嚷道：“俺回家怎么办！” 真是又可怜又好笑！谢冲说道：“反正要打人的不是我，这可是你自找的！” 朱方台缓过劲来，不肯承认自己就这么失败了，他摇摇晃晃地挡在谢冲面前，凶狠地说道：“你想逃没那么容易！” “我没想逃。”谢冲转动肩颈，说道：“你要是还想打，我奉陪到底。” 朱方台咬牙切齿，满脸是血，他狰狞地嘶吼两声，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势，一声大喝让他浑身一抖，瞬间破功。 “你们几个！在这里干什么” 原来是周明理路过。看到打架的学生，他满脸都是痛心疾首的神色。 高飞哭得像个无赖：“校长，谢冲打我们！还把我推到粪坑里去了！” “谢冲，是真的吗” 谢冲鄙夷地说道：“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他们先来挑衅的！” “我没打他！”高飞哭喊道：“是谢冲先打我的！我还没来得及还手，他就故意把我往粪坑里推。” 打架的时候倒没生气，这会儿却被高飞给气着了。谢冲将手背伸到周明理面前，说道：“高飞在撒谎！你没还手你咬的牙印还在这里呢！” 高飞放起了无赖，哭天抢地。朱方台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消停点儿！是个爷们儿，就别哭！” 高飞还在嘤嘤地哭着，看似受了很多委屈。周明理严肃地说道：“我记住你们几个了！已经很晚了，你们先回家。明天早上，让你们的家长都来学校一趟！” 第64章 明事理 “我们东海实验小学，是一所校风严谨、氛围良好的重点小学。你可以不爱学习，但绝对不能打架斗殴！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绝对不可以先冲着同学动手！我们反对一切形式的暴力行为！所有打架的学生，必须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做出书面检讨。如果认错态度良好，学校会从轻处罚……” 自从把几个学生叫到办公室之后，周明理已经滔滔不绝地说了好几分钟了。别说正在挨批评的学生了，就连一旁的老师都开始打哈欠了。 周明理却说上了瘾，继续他的说教：“你们回头想想，昨晚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们非得动手解决朱方台，你是六年级的学生了，数你最大，可你带头挑事！高飞，张维涛，宋家良，你们三个跟着起哄。还有谢冲，虽说你是被打的，但是你出手那么重，根本不计后果。如果你是成年人，这种行为是要判防卫过当的！……你们几个，丢了面子，丢了名声，打得浑身是伤，浪费时间，浪费金钱……你们对得起父母吗对得起老师的教诲吗……打架能让你们考个高分能让你们上重点学校……” 谢冲和朱方台不约而同地走神了。 周明理是一个说教机器吗 谢冲刚来学校时，经常看到耷拉着眼皮、听校长训话的学生。他以为学生被骂得太惨，所以打不起精神来，可事实上不是那么回事，根本原因是学生听困了，目光才开始涣散的。 谢冲看了一眼窗户里的自己，不出所料，他也是一幅困顿的样子。 直到家长们陆陆续续地来了，他们才打起了精神。 朱方台和高飞的妈妈都打扮得很精致，贵妇气息十足，相比之下，另外两个同学的家长就一般了。高飞的妈妈性子急，嗓门大，企图把责任全推到谢冲身上：“我说周校长，这个学生刚转过来，肯定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才惹得同学打他。高飞只会咋呼，肯定不敢动手。可是这个谢冲真是下了死手打他，还把他推进了茅坑里。……哎呀，不能回想，太脏了！家里都是臭味！这个学生，真得好好管教！下次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周明理说道：“高飞挑衅，有错在先。谢冲把同学推进了粪坑里，这个举动确实过分了……” “有什么过分的”爷爷没来，谢冲只能替自己辩护。“如果真上了战场，在杀敌的时候，还要挑个好地方吗” 这话说的，把大人们全给噎个半死。 高飞的妈妈用手指点着谢冲，气哼哼地说道：“你这小孩心里多阴暗！直接把同学当成了敌人！你家长呢他们是怎么教你的没教你要团结同学吗” “该来的时候，我家长自然就来了。”爷爷迟迟没有来，谢冲非常失望，他只能继续为自己撑腰：“你儿子咬我的时候，还想过团结我吗他只想咬死我。该怎么对待同学，你教给他了吗” “你……”高飞的妈妈气得嗷嗷叫，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你这是怎么跟大人说话呢” 谢冲不甘示弱，回敬道：“我只分对错，可不管大人还是小孩。” …… 这次高飞的妈妈确实被噎死了，只能将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好姐妹。 跟人高马大的北方人不同，朱方台的妈妈纤细秀丽，有一股文弱的气息。她扶着儿子的肩膀，轻声责备道：“就算你想替你哥报仇，也不应该找人打同学啊！” 这几句话，显得她是个明事理的家长。但是谢冲不敢高兴得太早。毕竟，品学兼优的朱方阁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谁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装装样子呢 朱方台梗着脖子，硬气地说道：“因为他，我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如果我不找他算账，我还能算是我哥的兄弟吗” 朱母细声细语地说道：“就算他跟你哥有过节，你可以跟他对话。不管什么时候，先动手是不对的。” 朱方台总算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朱母打量着谢冲，看到了他眼周的伤痕，说道：“同学，我先给你道个歉。我可以带你去医院，费用全由我来出。” “不用了。我爷爷就是医生。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只想让朱方台跟我道歉。” “方台，快说声对不起。” 朱方台不吭声，他的妈妈又着急了，轻轻推搡着他，跟他讲道理。 不知怎的，谢冲被这位母亲感动了。但是他想不通，如此通情达理的母亲，怎么会生出这么野蛮的儿子来呢 高飞的妈妈没想到好姐妹将胳膊肘往外拐，又气又急，只能再求助另外两位家长。只可惜，她们也在责备自己的孩子，让他们跟谢冲道歉。 因为三位明事理的母亲，谢冲暂时对来城又多了几分好感。周明理在等着谢冲的家长来，他知道谢冲没做错什么，但是他想给谢冲和他的家长一个教训，让谢冲注意轻重。但是直到周明理都等急了，谢冲的爷爷还是没来。 高飞的妈妈总算又找到了一个攻击的点，嘲讽道：“听说他是从大城市回来的，可能压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吧！” 这次谢冲没什么好说的。家长没来，确实是家长做错了。 “谢冲！”原来是谢庆云来了。为了避嫌，她一直在教室给学生补课。谢冲事先跟姑姑说好了，让她不必出头，但是谢庆云还是没忍住，她要为侄子撑腰。 谢庆云一出现，谢冲的腰杆就挺直了。 谢庆云说道：“各位妈妈，你们好。我是谢冲和高飞的班主任，同时也是谢冲的家长。昨晚发生的事情，谢冲回家都告诉我了。从班主任的角度来说，我没能察觉同学间的矛盾，有失职的地方，这个我会做出深刻反省；从家长的角度来说，我没能第一时间保护好我家的孩子，我对他感到抱歉。” 姑姑一开口，谢冲就被感动了。他不想让姑姑为难，想让姑姑置身事外：“姑姑……不，谢老师，你不用感到抱歉……” “我的侄子在家门口被人打了。”谢庆云控制好激动的情绪，平静地说道：“这事令我十分气愤！各位家长，换位思考一下。在某个深夜，如果我的侄子潜伏在你们家门口，伺机打你们的孩子一顿，你们能受得了吗” 众人都以为谢庆云是来缓和同学间的关系的，没想到她压根不打算饶过这几个学生。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心里叫苦——她们低估这起事件的严重性了。 第65章 郑重的道歉 说实话，姑姑主动为自己出头，这是谢冲没想到的；她如此强硬地要求对方道歉，也是谢冲没想到的。 以往他犯了错，爸妈往往先批评他。仿佛他个头大，就会主动欺负人。但是姑姑没有那样做。昨天姑姑看到他的伤痕，当即火冒三丈：“谁敢打你现在带我去找他！” “……没事了，姑，他们都走了。” “走了打完人就走了你认识他们吗告诉我是谁，我来教训他们！” 姑姑把话说到这份上，谢冲已经足够感动了。毕竟，爸妈还在怀疑，是不是他先挑的事，为什么会被别人打。而姑姑二话不说，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让他可以尽情地依赖她。 谢冲说道：“姑，你就不担心，是我主动打人的就在前几天，我还打过华天龙呢！” “正因为你跟华天龙闹过矛盾，我才相信你不会主动出手伤人。一个被激怒的孩子，却把拳头往地上砸，这还不够说明你的性格吗” “……姑，谢谢你。” 家人全都围在旁边，谢庆云的话让哥嫂二人有点抬不起头来。他们远没有小妹那样信任儿子。 谢冲跟家长说，周明理让家长去一趟学校。谢庆收也刚刚找到一份工作，替朋友跑几天出租车，这个赚钱的机会不能丢。谢宏轩便说道：“我去吧！我岁数大了，老师总不至于为难我这个老头子。” “爸！老师为什么会为难你！”谢庆云忿忿地说道：“你要为谢冲讨回公道！不能一开始就低头认错，而是得让打人的人认错！” “哎哟，你性子不要那么急，说话也不要那么冲！”谢宏轩说道：“你是学校老师，我要是像你说的那样，那学校里的人会怎么看你不要说了，快睡觉，说好了明天我去。” 谢庆云想为谢冲打抱不平，谢宏轩想让谢庆云在学校好过……谢冲完全明白这些逻辑，不管爷爷能不能为他讨回公道，他知道姑姑无条件站在他这边，他毫无顾虑地睡着了。 结果，第二天，爷爷并没有出现在校园里。到头来，还是刻意避嫌的姑姑站在了谢冲身边。 考虑到姑姑是学校的老师，谢冲劝道：“谢老师，算了吧……” “不能算了！”谢庆云激动地说道：“周老师，我刚才说过了，这几个学生，深夜守在我们家门口，趁着谢冲独自上厕所的时候，对他发起攻击，这种行为还不够恶劣吗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容忍这样的行为了” 周明理冷汗都流下来了。虽然素日里跟谢家交好，但是这个谢庆云啊……还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众人以沉默应对谢庆云的愤怒，谢庆云扭头问侄子：“他们向你道歉了吗” 谢冲指着朱方台的妈妈说道：“只有这位阿姨道歉了。” “学生不道歉，这事我就不会翻篇。” 看来，谢庆云动真格了 他们站在校园里，谢庆云的理论声引来了一群学生。她没有任何压迫感，也不顾及脸面，依然为侄子据理力争：“谢冲被人打了，作为家长，我必须要为他讨一个说法。如果碍于‘老师’的身份，我和和稀泥，或者往后退一步，让谢冲承认他也有不对的地方，那样会换来皆大欢喜的局面那我宁愿自己不是老师。我现在只是谢冲的家长，他没做错的地方，我不会让他认错；那些犯错的孩子，我也不可能让他们一走了之。” 要不是周明理脾气好，谢庆云以后的职场生活肯定会像地狱一样悲惨。 周明理说道：“谢老师，我刚才已经跟学生说了，让他们做检讨，写检查。学生之间要团结友爱，不能再打架了。” 校长表态了，谢庆云也不好再咄咄逼人了，她将口气软了几分，跟学生说道：“请你们跟谢冲道歉。” 几个学生都很倔强，也很不服气，不想跟谢冲道歉。高飞的母亲说道：“朱方台不是说了吗谢冲是得罪了他的哥哥。谢老师，你可不能只偏向你的侄子，只惩罚别的学生。你这么明显的偏向，就不怕我们去教育局告你” “告就告呗！反正我什么都不怕。我就不信，有理的人还能被你们逼得无路可走”谢庆云冷笑道：“还有，谢冲是怎么得罪朱方台的，你倒是说清楚。如果拿不出证据来，我反倒要告你诽谤。” 谁都说不上来，也拿不出证据来。 朱方台说道：“我哥跟我说，算了，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他不想追究谢冲的过错。我哥那么好，我替他教训谢冲，我不能轻易地放过他。” 谢冲也跟姑姑一样冷笑：“你说你哥是来城有名的好学生” “那当然！这儿的老师谁不知道！” “可能学习好的人，颠倒是非的本事也好吧！”谢冲说道：“你打了我，我也打了你，算是扯平了。但是我希望你能找你哥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他有没有勇气说出来。” 谢庆云在一旁帮腔，说道：“谢冲昨晚就说了，他看到的是朱方阁的隐私，他已经被朱方阁威胁过一次了，而且他也答应人家，不会跟任何人提起。所以，就算我们好奇，谢冲也没有说。这个孩子，原则性很强。” 什么隐私谢冲真能那么高尚 家长们撇了撇嘴，只有朱方台的妈妈责备道：“方台，你没搞清楚，就来找同学的麻烦，实在太不应该了。快跟同学道歉，以后不要再打架了。要是不道歉，那我可就生气了。” 在母亲的催促下，朱方台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歉。谢冲大方地挥了挥手：“我刚才说了，我也打过你，咱俩算是扯平了。” 朱方台开了头，其他的学生也纷纷道歉。只有高飞，墨迹到最后，才咕哝了一句“对不住了”。谢冲说道：“尽管我不是故意把你推到粪坑里的，我还是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高飞的妈妈没有占到便宜，心里很是不爽。要给儿子换个班级，又要给儿子转学，哎呀，算了，不折腾儿子了，还是干脆把班主任换了吧……众人静静地看着她表演，谢庆云说道：“这位妈妈，你问问朱方阁，在他读书期间，我有没有打压过他或者给他不公平的待遇” 高飞的妈妈撇了撇嘴：“那我上哪儿知道去” “我们谢家和朱方阁一家的矛盾，来城应该没有人不知道。但即便如此，朱方阁还是找我来修改作文，他的作文好几次获奖。作为老师，指导学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不会掺杂任何个人恩怨。高飞和谢冲打架，这也是孩子之间常见的矛盾，孩子道过歉了，我就不会耿耿于怀，以后也会一视同仁。至于您相不相信，那我就没办法了。您也可以问问高飞的意见，看他想不想继续待在我们班。” 这番肺腑之言让高母的态度有了一点松动，而高飞已经迫不及待表态了，他愿意留在五年级三班。他被其他老师骂得狗血淋头一无是处的时候，只有谢庆云会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道理，哪个老师对他好，他心里明白着呢。听了他的话，他的妈妈只能白眼乱飞——今天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呢。 事情圆满地解决了，家长们都走了。谢庆云松了一口气，谢冲却充满了担忧：“姑，老师学生都看着呢，你站在我这边，他们会不会……”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谢庆云说道：“我只关心你有没有受委屈。” “姑，我现在心情好多了，一点都不委屈了。我本来想着差不多就行了，没想到他们真的跟我道歉了，谢谢你。” “一家人，说谢谢多见外！”谢庆云凝视着侄子的眼睛，叮嘱道：“谢冲，跟是非对错有关的事情，不要轻易翻篇。你的尊严、名誉，是你的立身之本，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一定要争取回来，千万不可妥协。明白了吗” “明白了。”谢冲认真点头：“姑，你这几句话，可比书本上的内容重要多了。” 第66章 教书育人 为侄子讨回了公道，谢庆云神清气爽。但是一想到要面对的领导同事，她的头就大了。她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迎头遇到了周明理。谢庆云不复刚才的神勇，低下头，一副认错的姿态。 “周老师……我刚才不是针对你的……” “我知道。” “虽然……但是……你应该挺受伤的。如果我伤害到你的感情了，还请您多多包涵。” “你什么都没做错。” 可一听这话，谢庆云更加惶恐了。 周明理笑道：“放轻松，我说的是实话。我只是在反省。” “反省！” “嗯，我在想，我身为校长，什么时候开始和稀泥了呢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还没有意识到呢。” “周老师，我刚才说的话，确实完全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或许在我们大人看来，小孩子打打闹闹，都是很正常的，不用大惊小怪，让他们以后不要再打架就行了。可我们身为老师，要站在孩子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如果不是你冲出来，我就不会知道，谢冲没有得到一句真心的道歉，这件事情会在他心里留下阴影的，甚至会影响他世界观的形成；而其他几个孩子，没有真心道歉的话，他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以后还会继续犯错。身为校长，我居然忽略了这些，真是不应该。” 周明理一口气说了很多，这次谢庆云一点都没走神，认真地听完了。原来这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有一颗细腻柔软的心。这样的人搞教育事业，真的很庆幸。 “你不要告诉别人。”周明理悄声说道：“要是别人知道了，肯定会笑话我，说我想太多，小孩子不会有那么多心思，简单处理完了，赶紧去忙别的事就行了，等等……但是，我觉得，咱们是教书育人的，我们得用心栽培，才能把一棵棵小树苗栽培长大。那什么叫做用心呢凡事都得做得更细致一些，孩子们就会成长得更好一些，你说是不是” 谢庆云伸出两个大拇指，笑道：“周老师，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老师。” “哎呀，这话说的，太让人不好意思了。”周明理腼腆地笑着，压低嗓音说道：“这话也不能让别人听见。我自己听着都起鸡皮疙瘩了。” “好。” 既然周明理不生气，谢庆云就放宽心了。周明理很纳闷，谢家明明是最重视孩子教育的，怎么谢冲的家长没来学校呢 一想起这事来，谢庆云的气又不顺了。父亲口口声声说他要来，结果放了谢冲鸽子。人家别的小孩都有家长，只有谢冲孤零零的一个人。家里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还好，你还在谢冲身边。”周明理说道：“要不，他肯定会特别难受。” “周老师，刚才我敢站出来，也是因为你在场。”谢庆云说道：“因为我相信你，你肯定会站在有理的那一边。要是换作其他校领导在场，我肯定会收敛一些的。” 这波夸奖来得猝不及防，周明理既感动，又不好意思。“你快去准备上课吧！我去打听打听，你爸为什么没来。” 谢庆云准备回去备课，周明理又喊住了她：“话说，谢冲跟朱方台的哥哥到底闹了什么矛盾啊” “不知道。”谢庆云苦笑道：“谢冲说，他答应过朱方阁，他什么都没看到。既然答应了，他就要遵守这个约定。” 在这些事情上，谢冲的嘴巴十分严实。谢庆云也很好奇，但她什么都问不出来。她记住了几个关键词——好学生，伪君子……等等。 她教过朱方阁，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谢庆云从来都没有把谢、朱两家的恩怨带到课堂上，用心地指导朱方阁。两家大人不怎么说话，但朱方阁对她的尊重，谢庆云是能感受到的。 朱方阁究竟有什么秘密谢冲不说，所有人都无从知晓。谢庆云越想越觉得好笑——人家都派兄弟上门“灭口”来了，谢冲还在死守着对方的约定。别的不说，就这一诺千金的品质，就值得表扬了。 放学回家，谢颖粘在哥哥身边，问了一大堆。谢冲不愿旧事重提，懒懒地敷衍了她两句，让她不用担心。虽然是第一次被挑衅打架，但谢冲的表现很亮眼，华天龙甚至怀疑他是个打架的惯犯。要不，怎么能那么勇猛呢 正好高飞从一旁路过，故意大声嚷嚷，吹起了口哨。谢冲便说道：“我爸喜欢打拳，在广州的时候，他经常去一个拳击馆练拳。我陪他打了好几年，肯定会学到一些皮毛啊！” 原来如此。谢冲不光会踢球，还会打拳。胡宝珠眨巴眨巴眼睛，满脸崇拜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姑娘不知道的 谢冲被她盯得心烦，跟两个好朋友追逐着跑开了。胡宝珠柔弱而又伤感地说道：“他的脸受伤了，他一定很疼吧” 哎，她又变成琼瑶剧的女主角了。 谢颖配合好友演戏：“不要紧啦。就是青了一块儿而已，他一点儿都没在意。” 胡宝珠泪光盈盈：“他练体育，肯定受了很多伤，才不会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呃…… 谢颖摇了摇头，她接不住好姐妹做作的对手戏了。 家里风平浪静，不像发生什么事，只是爷爷不在家。冯玉珍匆忙跟孙子解释：“你们刚去上学，小宝宝就发烧了。你爷爷带他去了来城医院的儿科，医生说是感冒了。回来之后，你爷爷去了学校，听说你姑姑发了一通脾气，为你解气了。谢冲，真的对不起啊！” “没事。”谢冲理解爷爷的做法，他确实不怎么计较：“奶，有东西吃吗我快饿死了。” 很遗憾，家里并没有吃的，之前奶奶经常在炉子里烤地瓜，烤玉米，可自从收养了那个小孩之后，她什么都不做了。谢冲知道，堂屋的橱柜里有几包钙奶饼干，不过那是留着给小孩子吃的，没他的份。 谢冲没生气，谢颖却被气着了。爷爷奶奶真的不在乎他俩了，他俩的地位完全被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孩给挤占了。谢颖掏出了口袋里的零用钱，决定请哥哥吃点好吃的。哥哥脸上挂着伤，在学校里受了委屈，饿得要命却没有一口吃的……可是，爷爷奶奶都没有问过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也不关心他俩有没有饿肚子。 第67章 坑蒙拐骗(上) 自从儿女们变得冷漠了之后，谢宏轩的性情也发生了变化。之前只照顾孙女，他游刃有余，能面面俱到，一家人和睦有序。但现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孩，他力不从心，又得不到儿女的理解支持，着实伤透了脑筋。 这样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矛盾是不可避免的，或许给儿子一笔钱，让他出去独立，这会是更好的选择。 但是，上哪儿去找一笔钱呢 谢庆收帮朋友开了几天车，赚了二百多块钱，他不禁感叹，开出租车还是挺赚钱的，难怪朋友那么阔气。朋友是第一批在来城买楼房的，请客吃饭都很大方。但是朋友的野心很大，他想去更大的港城或者海城跑出租车，那样可以赚更多的钱。 看到意气风发的老朋友，谢庆收也想买一辆车，跑出租车的生意，但是他没有钱买。跟老婆商量，老婆说，可以找人打点，先去出租车公司开车。目前还没有找到门路，即便找到了，搭人情还需要一大笔开支。 谢庆收烦得睡不着觉，有时候想想，目前进不了公司也没什么。他当惯了老板，一时间不愿屈居人下。当务之急，还是赚钱。赚了足够多的钱，他就能自己跑出租车了。 上次逃跑失败，老婆把他所有的证件全都收走了，让他身上只留下几个吃饭的钱，连车费也攒不出来。要想逃走，除非扒火车。但是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身手不复当年了，他不敢冒这个险。所以，王吉英的高压措施颇有成效，谢庆收没法逃走，只能待在小县城，闲暇时做做发财梦。 朋友办事归来，就不用谢庆收帮忙了。谢庆收还没过够瘾，就失业了。正在此时，另一个老朋友找上门来，邀请他一起做膏药的生意。老朋友跟他保证，去乡下跑几天业务，至少能赚两三千块钱。 那时谢庆收正琢磨着去乡下开个养鸡场，或者承包个果园，既能赚点钱，又能远离熟人圈子，活得自在一些。但是，乡下的收成都要经过漫长的等待，而且还要看天吃饭，赚过快钱的他，恐怕没多少耐心。 老朋友穿得人模狗样，递给谢庆收的烟，也是妥妥的高级货。吞烟吐雾中，老朋友痛心疾首地说道：“二哥，就在几年前，你还是咱们这批老同学中最阔气的人，大家谁不羡慕你你现在就是时运不济，要是抓住了机会，肯定还会东山再起的。现在保健品行当这么火热，不论哪个老字号，只要推出一款新产品，很快就能卖疯。你信我的，跟我干，我肯定让你发财。” 看起来，老朋友是比以往阔了很多，但是在面对落魄的谢庆收时，他流露出来的是惋惜，而不是同情。就冲着这一点，谢庆收也很感激他。老朋友掐灭了烟，说道：“二哥，我难过的时候，你一下子给了我一千块钱，这个恩情我记着呢。所以，现在这个发财的机会，我想和你一起干。” “行，冲你这几句话，我就豁出去了。” 谢庆收想钱想疯了，迷迷糊糊地，就答应了老朋友的请求。他迫切地想干些什么，但老朋友却什么都不要他做，只要跟着去就行。赚的钱，他俩三七分。 谢庆收感觉对不起这个分配，这样似乎有坐享其成之嫌。但是到了现场，谢庆收才明白过来，这个老朋友的策略就是一个字——骗。他对医术一窍不通，但是他穿上了医生的白大褂，带上听诊器和血压计，就能装出一副医生的样子来。 他在村头“行医”。村里出了几张桌子，老朋友带了一条横幅——谢宏轩名医诊所下乡送温暖。早上村里的大喇叭里广播了几声，把所有的村民都通知到了。老朋友冒充自己是谢宏轩的弟子，说起自己的新身份，他没有丝毫的不自在。谎言说得太逼真，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谢庆收却看不下去，他挤过人群，将老朋友拉到一边，怒道：“你怎么能打着我爹的旗号，在乡下招摇撞骗呢” “二哥，小点声，别嚷嚷！”老朋友不高兴地说道：“听听你说的，招摇撞骗我这是脑袋灵活，知道怎么赚钱。你也当过老板，你应该知道，老老实实地，永远赚不了大钱。” “是，这个道理我明白，但膏药这东西不一样，要是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膏药会出人命哈哈，这怎么可能又不是内服的药，安全得很。”老朋友不以为意地说道：“放心吧，这事我有经验。” “不行！我爹配药，还经常拜托中医院的老同事，你这没有任何资质，怎么能制药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资质我这也是药厂生产的好吧我能自己造膏药吗” “那你就老老实实地卖，不要打着我爸的旗号。” “你有所不知，这附近的人，都相信你爸是神医，巴不得你爸出一款灵丹妙药呢。有好多人打着他的名号骗钱，但是没那么好骗。可我就不一样了，我喊上你了，你是他的儿子，那这个膏药还有假吗”老朋友哈哈大笑：“我说，你当年也是咱们这里最敢闯的，现在怎么变得胆小如鼠了放心，放心！要是真出什么问题，我就会被抓起来，那样赚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呢所以，我再小心不过了。” “那你得告诉我，你卖的膏药，是哪个工厂生产的，里面到底都放了什么。” “这个是商业机密。”老朋友神神秘秘地说道：“我给你立个字据，你能信我不你就坐在我旁边，也不用你吆喝，出了事我担着，行不行” …… 老朋友趁热打铁：“二哥，你爸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说实在的，你在广州创业那么苦，他给过你支持吗你喝醉的时候，总是抱怨他对你太苛刻。现在你破产了，你就是借他的名声，赚几个钱，这很过分吗” 谢庆收心虚了。 “那，你这个能赚多少钱” 老朋友渐渐不耐烦：“谢二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这么说吧，跟着我干，不出半年，你就能自己买辆夏利，自己当老板，跑出租，不是美滋滋吗” 按理说，谢庆收在江湖闯荡那么多年，肯定知道这个道理——钱来得太快，必然是有问题的。但是他确实需要钱。他很久都没有这么穷过了，他迫切地想在家人面前扬眉吐气。 于是，他答应了老朋友的请求。 老朋友说到做到，确实什么都没让他干，谢庆收像个吉祥物一般坐在那里。“义诊”活动开始了，谢庆收才傻了眼。他也第一次明白，原来在来城周边，“谢宏轩”的名头是非常响亮的。 老朋友冒充的是谢宏轩的徒弟，受“师父”之托，来乡下做义诊。谢宏轩刚刚研制了一种“神农百草膏”，对各种疼痛有很好的缓解效果。而且价格不贵，一包只要十块钱。 老朋友做了充分的准备，不光带来了谢庆收，还从别的村庄请了几个托，让他们来证明这种膏药的神奇功效。更让谢庆收大开眼界的是，老朋友居然还印了报纸！报纸有个响亮的名字——华夏健康都市报。就在报纸的首页，赫然印着谢宏轩最新发明成果——即将风靡全国的“神农百草膏”！ 宣传工作做到位了，老朋友将谢庆收拉到前面，声情并茂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谢宏轩大夫潜心做研究，不愿抛头露面，所以，这款膏药的销售工作，全权由谢家二公子负责！谢先生，你有什么话想对大家说吗” 要发表的“演说”，谢庆收提前演练过。但是真站到那些村民面前时，看着那一双双殷切的眼睛，谢庆收突然意识到，他这是在消费父亲积攒了一辈子的名声。 谢庆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咳嗽。老朋友急忙让他到一边休息，看似关心，实则担心他露馅。膏药的销量非常好，可谢庆收却越来越不安。他很想站出来，说这位朋友是在骗人，但是他没有勇气。 他想站起来时，耳畔总会回响着“半年买夏利”这句话，他便忍下了所有。他眼神呆滞，在心里盘算着——只要买上车，他就劝老朋友收手，不要再做这种坑蒙拐骗的勾当了。 坑，蒙，拐，骗！ 谢庆收又在脑海中将这几个字过了一遍，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现在，他干的，不就是这四个字的勾当吗 等买完车再劝朋友，那样不就等于卸磨杀驴吗 谢庆收啊谢庆收，你缺钱了，也跟着缺德了！ 谢庆收被这样的想法折磨得快要疯了。他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朋友准备的五十包膏药瞬间售空，老朋友无不遗憾地跟村民说，只能等下次再来了。 在回去的路上，老朋友给了谢庆收二百块钱。他也是个敞亮人，说是先扣了成本，再跟他分的。谢庆收魂游天地外，心不在焉地说道：“不是说三七分吗” “今天是第一次，咱俩五五分。兄弟，今天确实很感谢你。下次咱俩再一起发财。” 老朋友干着坑蒙拐骗的生意，可他偏偏是个讲义气的人。谢庆收什么都没做，甚至差点给他拖后腿，可是他一点都不介意。他想把两百块钱还给朋友，但是他又舍不得。这两百块钱，可以让老婆孩子高兴好几天。 谢庆收眼中的自己，真的非常窝囊。 —————————— 周日只有一更哈～～周末愉快～～ 第68章 坑蒙拐骗(下) 第二次下乡，距离上一次过去五天了。王吉英察觉到了丈夫的异常，反复询问他是不是有心事。谢庆收被问得心烦意乱，闷闷地回了一句：“除了钱，还能有什么心事” 二百块钱在手里握了好几天，想给老婆孩子买点儿东西，也不敢花。听说，就在前几天，儿子是被几个家境还不错的学生给打了，谢庆收的神经又敏感了起来。如果家底依然殷实，他们还敢上门挑衅吗 谢庆收不敢继续打着父亲的名号骗钱。同时他又想多赚点儿钱。 老爸天天为钱发愁，谢冲越来越懂事，他跟父亲说道：“没有钱就省着点儿用，我也不需要太多零花钱。” “嗯，你一下子变成大孩子了。” “还有，老爸，就算缺钱，也不能做违法的事情，知道吗” “嗯嗯……你老爸不傻。为了你和你妈，我也不能冒险。” 谢庆收很心虚，不敢继续聊这个话题。儿子还在做着足球梦，他也答应过儿子好多次，要把他培养成一个大球星。他教育儿子要信守承诺，但他却不能说到做到，这段时间以来，他无颜面对儿子。 谢庆云说，谢冲对梦想相当执着，别看学校的操场破烂不堪，但谢冲训练起来毫不含糊。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踢，但他还是不放弃。 儿子有多么执着，谢庆收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必须要在短时间内赚大量的钱，他要做儿子最坚实的依靠。 眼下来钱最快的途径，依然是跟着老朋友“做生意”。谢庆收仔细想了想，他没有制药，也没有参与宣传，他顶多算是个打杂的，万一真出了事，也追究不到他的头上。再说，卖保健品的那么多，他们的规模算是很小的。只要树不大，就不够招风。 所以，在老朋友再次邀请他时，谢庆收纠结了很久，还是答应了。 但是一坐上老朋友的车，他就后悔了。老朋友看出了他的担忧，依旧给他吃定心丸：“上次没买成膏药的人，现在还在千方百计地打听买的途径呢。你放一万个心，膏药确实是正规厂家生产的，只不过借了你爸的名字而已。要是我的东西有问题，他们还会追着买吗咱俩小时候，都是你罩着我，现在有了发财的门路，我肯定拉着你一起啊！” 谢庆收默不作声。老朋友又说道：“我罩着你，这个说法也不对，毕竟我还借了你家老爷子的名声呢。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哦，咱俩这叫相辅相成！” 谢庆收勉强勾了勾嘴角，笑了。 在那个村庄，谢宏轩同样拥有极高的声望。有了上次的成功经验，这次老朋友吆喝起来更加成熟。谎言说多了，恐怕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了。他就是谢宏轩的弟子，他来兜售师父的灵丹妙药。 在乌央乌央的人群中，谢庆收突然发现一张酷似父亲的脸庞，吓得他浑身一激灵。那老人不苟言笑，跟父亲生气时的神态一模一样。谢庆收头皮发麻，赶紧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他想抽根烟冷静冷静，拿烟的手却微微发抖。不行，就算跟着老朋友赚大钱，他也不能继续干了。等老朋友收了摊，就要跟他好好谈谈。不对，应该是强硬地制止老朋友，不能让他继续这样了。 打定主意后，谢庆收心里轻松了一些，手也不抖了。但是，当他抬头眺望远方时，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不是长相酷似父亲的老人，确确实实，是他的老父亲。 父亲站在离他有三五十米的地方，整个人像是一株枯萎的树，甚至失去了悲伤或者生气的力量。不知要经历多少失望，才会做出那么绝望的表情。 谢庆收喉咙发紧，双腿发软。直到被烟头烫着手了，他才惊跳了起来。父亲走了，但是他没有追赶父亲，而是埋着头走到了会场。老朋友正为惊人的销量而癫狂，拿着话筒大声喊叫，谢庆收冲了过来，一把夺过老朋友的话筒，说道：“今天不卖了。” “你有病啊！”朋友气急了，骂道：“你这是发什么疯” “我的确有病！你病得更厉害！这个东西不准卖了！趁着我还没发火，你自己把东西收起来。” 谢庆收动了真格，跟村民说道：“没有商标的膏药不能乱用，你们还是别买了。” 村民一片哗然。老朋友急着救场：“大家不要慌，排队来买，还有很多，肯定能买得到……” “我说不准卖了！” 谢庆收吼破了嗓子，把所有人都给吼住了。他发起怒来，像是在草原上咆哮的狮子。 谢庆收将摆放在桌子上的“神仙膏药”一股脑儿地放进了纸箱子里，把朋友分给他的钱也塞了回去。他说道：“我暂且给你个面子，要是你还不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如果谢庆收大喊一句——这根本不是谢宏轩发明的，这些药来历不明，那估计老朋友能被村民们打得半死。他还算仁慈，至少顾及了朋友的安危。老朋友体会到了他的用心，没好气地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那个村落。 在回去的路上，老朋友嘴里嘟嘟囔囔，指责谢庆收出尔反尔，害得他没做成生意。“下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带你了。我是看着你需要钱，才带上你一起发财。你可倒好，净坏我好事！” “你连下次生意也没有了。” “什么意思” “不要再打着我爸的旗号招摇撞骗了。”谢庆收说道：“我爸的名声，是他凭借医术和良心挣来的，不能被挥霍了。” “哈哈，如果换不来利益，空有这个名有什么用” 是啊，父亲不用这个“名声”来赚钱，要它有什么用 谢庆收说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名声比钱还难赚，名声……比钱还重要。” 老朋友撇了撇嘴，默不作声。 “总之，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希望你继续打着我父亲的旗号骗人了。如果再被我发现了，我会报警的。要是警察管不了你，那我还有这一双拳头。”谢庆收说道：“我话说到这儿了，你别怪你二哥不讲义气。” 第69章 父债子偿(上) 下了朋友的车，谢庆收决心在外面流浪一段时日。 估摸着父亲不在家，他匆忙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被母亲撞见了，他含糊其辞：“我跟朋友去港城打工，人家招人招得急，我赶紧走。” “这么突然”冯玉珍说道：“这都半下午了，明天走不行吗” “明天就没车了。妈，等你跟谢冲和他妈妈说一声，我就不跟他们告别了。” 虽说有那个“转世”的婴儿相伴左右，但冯玉珍还是感觉儿子离开得太仓促了，她想给儿子做碗面吃，可是儿子赶车，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在外头注意安全！经常打个电话！”冯玉珍冲着儿子的背影喊了一声，但是儿子并没有回应她。 彷佛跑得越快，内心的罪恶感就会减少一些。跑路的过程中遇见了几位邻居，邻居惊讶他怎么突然变成了短跑运动员，他也来不及解释。直到在街口遇见了父亲，他才来了一个急刹车。 “爸……” 谢宏轩不理他，依旧背着手，慢慢走。他的腰弯得越来越厉害了，就连背影都带着一股隐忍的怒气。 “爸……” 谢宏轩还是没吱声。但是他突然趔趄了一下，幸亏扶着墙，才没有摔倒。 谢庆收把手里的包一扔，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扶住了父亲。但是，谢宏轩不仅一把推开了他，还冲着儿子的膝盖踢了一脚。 正在门口择芹菜的郭爱云、在打扫门口的华爱国，齐刷刷地注视着这对父子。谢老爷子的身手，原来就这么好吗 谢庆收捂住膝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声“爸”。谢宏轩暴躁地说道：“我没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出去！” 这会儿谢庆收不肯走了，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他最担心的是父亲会因此而病倒。他万分懊悔，踟蹰着，说道：“我没收人家的钱！我也阻止他了，不让他继续骗人了。” “骗人！你知道那是骗人，你还屁颠屁颠地跟着去我就这么教你的钱没了，志气也丢了！” “爸，我知道那是骗人的，所以，我没要他的钱，我还把他给训了一顿！” “没要钱没要钱你跟着去了两趟！如果不是看见我了，你恐怕还会继续跟你的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吧！你不是知道错了，只是害怕我而已。” 谢庆收辩解道：“不是的，爸，我也很矛盾……” 啪！ 谢宏轩左脚离地，右脚飞踹，谢庆收勉强躲开，可谢宏轩扑了个空，跌倒在地。华爱国把扫帚一扔，连忙搀扶起了老爷子。谢宏轩经常跟他们科普，家里有老人的话，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老人摔一跤，那可不得了。 那么小心的谢宏轩却摔了一跤，而且，一看就摔得不轻。 华爱国劝道：“叔，有话好好说，千万别生气。” “你问问这个畜生，都做什么好事了，我能不生气！” 畜生…… 华爱国第一次从温文尔雅的谢大夫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把眼睛瞪成了铜铃。 “爱国，你去我家，跟你婶子说一声，把这个畜生的东西全给我扔出去！再也不让他进来了！” “叔，真的，有话好好说……” “没法好好说。”谢宏轩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嘴也不听使唤了：“再看他一眼，我就减寿一年。” 看来谢庆收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华爱国转而劝他：“二哥，快认个错，不要再惹你爸伤心了。年纪大了，生气太伤身了。” 要是认错有用的话，谢宏轩就不会这么生气了。谢庆收对父亲的态度感到绝望，同时也知道自己罪不可恕，他捡起了地上的包，无力地说道：“我自己滚出去，不再碍你的眼了。” “呵！这是你说的！闯了祸，就知道跑，从来都不反省错在哪儿了……我也累了，你快滚吧！我没教好你，也没资格做你爹！” 谢宏轩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华爱国满心希望谢庆收能说几句软话，但是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家，又要面临四分五裂的局面了。 谢宏轩甩开了华爱国的手，华爱国来不及伤心，他费力地追上了谢庆收，让他有话好好说，不要一生气就走。他不在家的这些年，他的父亲独自支撑这个家，过得很不容易。“二哥，前些日子，你回了广州，你爸逢人就说，老二回来了，他就轻松了。他巴不得你回来，他希望你能帮帮他，你先别走，好不好” 想起父亲日渐苍老的容颜，谢庆收也心有不忍。他停住了脚步，可身后又传来父亲的声音：“爱国，你别劝他。他的心肠硬，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他走吧，这个家不会再拖累他了，让他尽情赚钱去吧！” 听了这几句话，谢庆收“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走到马路上，回过头来跟华爱国说道：“兄弟，帮我照顾下孩子，多谢了。” 华爱国急得跺脚——这对父子，一个把话说绝，一个把事做绝。要是两个人都能各退一步，这个家就不会有这么多矛盾了。 谢家父子的冲突引来了一群人围观，华爱国驱散了他们：“别人家的光景，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对哦！ 华爱国围观了谢家父子冲突的全过程，却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事闹翻了。众人十分失望，仿佛在责怪他——还站在第一线呢，连一点八卦都打听不出来。 但是华爱国的确没关注过他们闹矛盾的原因，他只是不想谢家散开。 很快到了放学时间，胡同里的三个男孩子一同跑了回来。华爱国把他们喊到自己家里，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谢冲开口。父亲和爷爷闹矛盾了，父亲跑了，这对寄居在爷爷家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谢冲，那个……” “华叔叔，我都知道了。” “嗯！” 谢冲苦笑道：“放学回来的路上，已经有好几个人告诉我了，让我快回家看看，说是我爸和我爷爷吵架，我爸提着行李走了。” 这…… 华爱国只能叹气。那些将实情告诉谢冲的人，是真的关心谢家吗还是只是想让这个孩子伤心，他们好看热闹 “谢冲，虽然他们吵了一架，但是他们毕竟是亲生父子，等过段时间，你爷爷消气了，你爸还会回来的。”华爱国说道：“要是你爷爷责怪你，或者说什么难听的话，你别像你爸那样跑，你来我家住几天。不要跟我见外，行吗别的不说，你爸动不动就跑这个毛病，确实让人伤脑筋！你别跟他学。” “谢谢你，华叔叔。有你这话，我心里就有底了。”谢冲反过来安慰华爱国：“我爷爷生那么大的气，肯定是我爸有做了很过分的事。我得劝劝我爷爷，我爸欠他的，我来还！” 第70章 父债子偿(下) 谢宏轩是怎么发现儿子坑蒙拐骗的呢 谢庆收低估了父亲在附近乡村的影响力，在他第一次跟朋友下乡之后，就有村民找到了谢宏轩的诊所，跟他求证：“谢大夫，你儿子跟你徒弟在我们村卖药，这事是真的吗” “啊！” 谢宏轩吃了一惊，把病床上的病人扎了一个激灵。 “谢大夫，他们说你发明了一种神仙膏药，能治各种疼。我们乡下人，最常见的病就是腰腿疼。一听说是你发明的膏药，他们都争着买。可我记得你说过，你从来都不会乱卖药。可卖药的是你儿子，这个能骗得了人所以我想问问你，他们卖的是你的药吗” 诊所里外都是人，谢宏轩回答得格外谨慎：“这事我得查查，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打着我的旗号骗人。” “反正有个人自称是你儿子咧！”村民继续补充证据：“个子怪高的，头发有点儿长，像是香港那边的电影明星。” 这个特征的确像他儿子。尤其是那句“香港的电影明星”，儿子完全承担得起这样的形容，谢宏轩听过好多次了。 但是证据确凿，却让谢宏轩无地自容，又让他不敢相信——儿子再怎么混蛋，但从来都没有骗过钱，更不会消费老爸积攒下来的名声。他疯了吗打着老爸的旗号坑蒙拐骗 谢宏轩只能含糊其辞：“他不是帮朋友开出租车去了么等他回来，我问问他。” 谢庆收回来之后，果然像做了错事一样心神不宁。谢宏轩心里一凉，恐怕村民说的都是真的。谢宏轩气急了，他想揪着儿子的领子，扇他个几巴掌，让他清醒过来，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可儿子毕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做过一段时间的老板，谢宏轩考虑到他的面子，压着怒火，寻找机会，想抓儿子一个现行，让他无话可说。 谢宏轩考虑过报警。但是他不知道儿子参与到了哪一步，万一把儿子抓了进去，那该怎么办因为这件事，他也好几天都没睡好。 期间，他听到过儿子和孙子之间的对话。孙子人小鬼大，叮嘱他父亲不要做违法犯罪的事。儿子满口答应，这让谢宏轩稍稍放心。在做过一次坏事之后，儿子的内心一直备受煎熬，如果他能自己悔改，那再好不过。谢宏轩期待着，在不伤害儿子自尊的前提下，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是，儿子又上了昔日狐朋狗友的车，这让谢宏轩无比失望，且愤怒到无以复加。在村子里，他目睹了儿子的表现。他看出了儿子的挣扎和矛盾，知道儿子并不愿意做坏事。即便如此，谢宏轩的怒火还是燃烧了整整一天。 谢庆收跑了，谢家人久违地聚在一起开了个会。在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之后，谢冲和妈妈都抬不起头来。 王吉英主动表态：“爸，明天我就带着谢冲回娘家……” “回娘家你爸妈就三间房子，你弟弟的孩子还住在他们家，你住哪儿” “凑合凑合……”王吉英低着头说道：“我和谢冲没脸再留在这儿了。” “庆收犯的错，那是他的问题。我虽然生气，还不至于糊涂。我就是告诉你们，我不是平白无故把老二赶出去的。” “我知道。”王吉英说道：“爸，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你一辈子都看重名声。” “补偿一家人说什么补偿还是那句话，我没有把你们当外人，你们安心地住在这儿。” 虽然爷爷表了态，但谢冲还是很难过。他明明叮嘱过父亲了，让他不要铤而走险，不要做犯法的事情，他怎么就是不听呢 从堂屋出来，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谢冲托着下巴，心思跑出去了两万里。 所有人都在指责爸爸，甚至把他好多年前做的荒唐事也翻了出来，仿佛爸爸风光的那几年只是一场梦，而他的本质就是一个鲁莽、笨拙、只会惹麻烦的闯祸精。 听到亲人们这样的评价，谢冲非常难过。他忽地站了起来，重回屋里，大声说道：“我爸是做错了事，可是……你们光指责他一个，这是对的吗” 谢宏轩生气地说道：“那是他主动去搞诈骗的，是我求着他去的吗” “我家的生意失败了，我爸天天睡不着觉，他觉得对不起我和我妈，对不起爷爷奶奶，见到老家的人，他都是低着头，他不想听别人的嘲讽。可你们关心过他吗你们以为给他钱，他就好受了吗你们有没有跟他说一句没关系，我们相信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有，你们天天都在批评他，说他以前做得不好，以后不要犯错，老老实实工作就好了。” 谢冲的话让所有大人都沉默了。 谢冲说道：“我爸一直很难受。他跟我开玩笑，说全家只有小颖叫他‘大老板’，还说以后他会东山再起。听了那句话，他特别开心，一下子就有了勇气。可是回到家，你们还是批评他，让他觉得他做什么都是错的。我替我爸感到委屈，破产的事，明明是他倒霉，可他就像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一样，天天被你们训。” 谢宏轩被孙子给训了一顿。其实孙子误会他了，他给儿子留了足够多的面子，期待儿子主动承认错误，但是儿子并没有把握住机会。而这些，谢冲一无所知。 王吉英扶住儿子的肩膀，说道：“儿子，别再说了，你爷爷奶奶心里也不好受。” “谢冲说得对。”谢庆云说道：“对二哥，我们的确关心不够。我也的确怪过二哥，因为他让我们一家过得紧巴巴。我忘记了，他也是受害者，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郁闷。如果我们对他有足够多的耐心，多鼓励他，他是不是就不会做错事了” 王吉英伤感地说道：“庆收想开出租车，但是没有门路，也没有钱去打通门路。不管怎么说，他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谢冲，我们对你爸的关心的确不够，但那不是他犯错的理由。咱们多关心他，也希望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嗯。”谢冲点了点头：“爷爷，接下来要怎么做我替我爸补偿你。” “你先好好学习吧。”谢宏轩本想说“别再惹事了”，但是想起孙子刚刚说过的话，他便把这句说教给咽了下去，说道：“等我再想想办法。” “爷爷，我爸想回来的话，你还会让他回家吗” 谢宏轩不说话。虽然他把老二赶出了家，但那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比任何人更关心他的安危。如果二儿子也出了意外，那他会自责死的。 第71章 下乡 谢庆收闯下的祸根本瞒不住，不过几天功夫，就在东海街道传开了。 高飞终于找到了攻击谢冲的点，经常在教室里嚷嚷——哎呀，有人老是吹牛，说自己是大城市回来的！可是大城市的人，也会卖狗皮膏药啊！ 汪浩川生怕谢冲控制不住拳头，劝道：“高飞就会咋呼，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了。他除了咋呼什么都不敢。”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爸这事……确实做得没脑子。” 高飞发狂，越来越起劲：“卖狗皮膏药的，要去蹲大牢！有人要成为劳改犯的儿子啦！” 谢冲这才瞪眼凝视，愤怒给眼神增加了无数杀气。高飞无意间瞥过那双眼睛，像是坠入黑漩涡一般惶恐不安，再也不敢胡乱叫嚷，掳了几个死党出去玩了。 汪浩川好心地说道：“他只是瞎嚷嚷，你爸不会有事的。” “那当然。”谢冲满怀信心地说道：“我爸做错了事，但他不会一直做坏事。” 爸爸走了之后，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每天晚上，谢冲总能听到妈妈的啜泣声。跟妈妈一样，他也担心爸爸，不知道他流浪去了哪里。 担心之余，妈妈还对爸爸有诸多埋怨。“跟我一比，你爸就是个小孩！不成熟，经常惹祸！惹了祸就跑，不想怎么解决问题。” 妈妈说得很对，谢冲完全赞同。爸爸经常跟他说，要做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可是爸爸的担当去哪儿了呢 所以，面对同学的冷落和嘲讽，谢冲只能装作听不到。他想着，只要他安静地应对，高飞自觉没趣，就不会再闹腾了。 谢宏轩心情不好，因为周边多了几个中医馆，他诊所的生意不如从前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准备拿出一笔钱，去一趟乡下，将谢庆收骗走的钱还给乡亲们。在一段时间内，他得付出更多努力，才能维持住诊所的生意。 那天飞踹儿子，他狠狠地摔了一跤，尾巴骨都快摔断了。在家躺了两天，方才可以活动。他确实是在家里养伤，但是到了别人口中，就变成了他是因为心虚躲起来了。谢宏轩是东海镇上最体面的人，儿子做了这么丢人的事，他躲几天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就算他想可以回避掉，那些声音还是无孔不入，搅得他不得安宁。 放了学，谢冲带着妹妹去了爷爷的诊所。谢宏轩起身特别费劲，但他还是强撑着，一丝不苟地给别人看病。谢颖心疼爷爷，让他休息几天再开业，谢宏轩苦笑道：“小颖啊，等你当了家，你就知道养家有多难了。” 谢冲搀扶着爷爷，祖孙三人慢慢往回走去。谢冲主动说道：“爷爷，我不踢球了，你不用那么拼命地赚钱了。” “你考虑清楚。反正，我已经答应你了，只要你想踢，我就会想办法供你。”谢宏轩问道：“你是觉得家里没钱我在向你哭穷” “不是，我知道你的脾气。只不过，我爸闯了那么大的祸，你要是再为我花很多钱……我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 “哎，你爸要是有你一半自觉，我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回到了家，那个婴儿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几天的功夫，他又长大了不少。谢宏轩很小心地抱着他，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仿佛这个孩子真是他的儿孙，能治愈他所有的疲惫。 谢颖很想看看那个小婴儿，但是她很自觉地离远了一点儿。她感觉身上的病毒并没有完全消散，她不敢靠近婴儿。 谢宏轩主动对她发起了邀请：“小颖，你看这个小弟弟，可爱吗” “可爱。” “你走近一点。” “不了，等我彻底好了再说。” 谢颖回到房间写作业去了。从窗户向外看去，爷爷似乎在责备奶奶什么。谢颖猜得出来，她发烧那天，奶奶的表现伤透了她的心，只要一有机会，爷爷就会数落奶奶。 爷爷奶奶依旧是疼爱自己的。可是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吗谢颖转动着铅笔，不停地走神。 谢庆收跑了五天了，还是杳无音讯，谢冲和妈妈从急得要死，到等到麻木。谢宏轩将所有的担忧隐藏在心底，从来都没有提过一句。在那个周末，他感觉摔到的地方好多了，遂决定去趟乡下，亲自跟村民道歉。 听到消息后，谢冲执意要跟爷爷一起去。谢宏轩说道：“去乡下的路很颠簸，你未必走得惯，还是留在家里写作业吧！” “你的腰还没好利索呢，你经得起颠簸吗爷爷，别推辞了，我来照顾你。” “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 “爷爷，你就让我去吧。”谢冲恳求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爸犯下的错，我来弥补。” “……好吧。其实你不用做到这份上。不过……如果你真想去，你也可以去看看，你爸骗的都是什么人。” 去乡下的路果然不平整。谢宏轩和爷爷上了一辆面包车，他俩坐在最后一排，谢冲好几次被颠得腾空而起，脑袋嗡嗡作响，胃里翻江倒海。爷爷那么大岁数了，身上还有伤……谢冲心想，一定要坚持住，不能被爷爷比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谢冲跳下车，抱着一棵大树狂吐不止。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他才打量起了四周的景色。 姥姥姥爷家也在乡下，但他们的村子比较富裕，房子也都挺新的。但是，这个村子只能用“破败”来形容了，很多房子都是用泥土糊起来的，看起来干黄干黄的，丝毫没有活力。 谢宏轩在前面带路，他们要到“大队办公室”里去。在路上遇到村民，谢宏轩赶紧低下头，在把钱退还给人家之前，他没有勇气面对那些信任他的村民。 “咦这不是谢大夫吗” 谢宏轩还是被人给认出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王会计，好久不见了。”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唉……”谢宏轩羞于启齿，踟蹰着说道：“有点事儿，去你们大队里面说吧！” “行啊。”会计爽快地答应了。“谢大夫，几天前，你儿子来过这里。” “啊！” 谢宏轩和谢冲都愣住了。 “你不知道” 谢宏轩说道：“我好几天没看见那个畜……我家老二了，他来你们这里做什么还是上次那些勾当吗” “不是。他把冒充你徒弟的那个人给揍了一顿，把他捆到我们村里来了。他跟村里的人说，你从来没发明过什么膏药，都是那个人财迷心窍。你儿子还从那个骗子身上拿出一个信封来，把骗的钱全还给村民了！” 第72章 另类卧底 爸爸走的时候，谢冲没哭；跟爷爷求情的时候，他也没哭，但是听到村里会计说的话之后，他找了个墙角，蹲了下来，呜呜地哭了半晌。 谢宏轩心里不是滋味，他错怪儿子了吗没有。但是他相信儿子了吗也没有。 他向村里人打听，老二去了哪里但是没有人知道。人家反问他：“你儿子去了哪儿，你这个做父亲的都不知道，外人怎么可能知道” 要怎么跟别人说呢他这个做父亲的，就没有跟儿子亲近过。 谢冲哭够了，说道：“我爸应该就在家附近。”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 “我了解他。他肯定放心不下家里人，但是又怕惹你生气，所以就在家附近躲了起来。” 言之有理，谢宏轩微微放心。“谢冲，你不要像你爸。你爸从小就这样，我一训他，他就跑，也不管家人担不担心。” “那一定是心里很难受，才会跑吧” “被大人训斥，心情怎么可能好不过，他这样一跑了之，也不反省自己哪里做错了，这种行为，可以说是逃避自己的错误！”谢宏轩说道：“所以，你爸经常犯错，而且犯同样的错误。” “因为我爸不愿直视他犯的错误……” “是，你爸聪明，勤快，有闯劲儿，讲义气，这都是他的优点。可是他毛躁，不认真，脾气冲，习惯性地逃避问题。这些也是事实。只要改掉一两样毛病，他就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可惜，人嘛，本性难移。就算我说破了天，他也很难做出改变。” 谢冲若有所思：“我爸犯过的错误，我不能再犯了……” “嗯，你更像你大伯，千万别走你爸的老路。” 回到来城后，谢宏轩给另一个村子的村支书打了电话，村支书扯着嗓子喊了一通，将谢庆收如何认错、如何将骗子痛斥一番的行为大加赞赏了一番，他还说道：“那天他和骗子一起来了，我以为他是同伙，没想到他居然是卧底！” 行吧，就算他是卧底吧！ 二儿子虽然逃跑了，但他换了另一种方式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谢宏轩还是挺欣慰的。诊所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他的心情也不像之前那样紧绷着了。 谢冲的思想压力也没那么大了，踢球更有力气了。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脱去了笨重的冬装，谢冲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姿更加矫健。某天，高飞阴阳怪气地问道：“谢冲，你不是要去大城市学踢球吗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自从上次闹了矛盾之后，高飞的心情一直不爽。朱方台也一样，尤其是谢冲坚持踢球，把他的风头全给抢走了。必须得给他点儿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谁是这个学校的老大。 于是，在谢冲上学一个月之后，简陋的足球场突然变成了玩玻璃弹珠的地方，一夜之间出现了很多碗大的坑，走在上面都觉得坑坑洼洼的，很容易摔跤，更别提在上面跑动了。 谢冲抱着足球，呆呆地看着那些坑。突然间，一群男生蜂拥而至，在那里玩起了玻璃球。 或许他们就是玩给他看的，谢冲在场，他们的呼喊声更加激烈了，他们还时不时地看向他。 汪浩川不踢足球，但是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他跟谢冲说道：“操场也不是咱们的，他们爱玩就玩吧！咱们另找个地方踢球就是了。” 谢冲冷冷地注视着足球场，似乎想把那些人的样子全都记在心里。但他很顺从地跟汪浩川走了，初来乍到，他不想结怨。 谢冲忍着怒火，打算另寻足球场地。可是除了操场，似乎没有别的地方能踢球了。这时，高飞突然在他身后高喊道：“要是不服气，可以找亲戚告状嘛！让亲戚再说一遍——哎呀，我现在不是以老师的身份，而是以家长的身份，为我家的孩子讨回公道……” 高飞摇曳着身姿，捻着手指，装腔作势，模仿谢庆云的声音。谢冲把足球往地上一扔，足球弹起老高，把高飞吓了一跳。 “谢冲！他们就想激怒你。”汪浩川急忙拦住了他：“但是你想想，如果你又在学校里面打架了，谢老师要怎么办” 是啊。姑姑为自己出头，已经遭到同学的嘲笑和奚落了，要是谢冲不管不顾地动拳头，姑姑的处境，只会变得更难。 必须得想想办法，不能再给姑姑添麻烦了。 谢冲勾起足球，用胸膛停球，就连汪浩川都觉得这个动作很帅气。最后，球又稳稳地落回谢冲手中。他冲着众人，笑道：“你们知道刚才的动作是什么吗” 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静默的眼神里全是好奇与不服气。 谢冲得意地说道：“玩玻璃球，我赢走了华天龙所有的玻璃球；但是玩足球，你们根本不可能从我脚下把球抢过去。” 高飞把手中的玻璃球一扔，昂着头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自己很厉害，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反正我的话已经说完了，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琢磨。”谢冲潇洒地甩了甩头，说道：“都十几岁的人了，你们只会玩玻璃球吗你们在操场上挖了这么多坑，真是太辛苦了。不过，有什么用呢你们看看，这些坑就像伤疤一样，把好端端的操场变成什么样了不用等到下午，校长就会让你们把坑填上，到时候你们又要辛苦一场。” “你……”高飞差点儿吐血。“你又要告状了吧” “告状你才擅长告状吧”谢冲笑道：“如果不想让我踢球，你们可以把足球扔掉，或者直接把球门给毁了。再不行，偷偷揍我一顿，把我的腿打折，这样总比挖坑要轻松一些——不跟你们耍嘴皮子了，浩川，走吧！” 谢冲嘴炮厉害，直接把那群孩子全给弄得哑火了。朱方台也将手中的弹珠全都扔在地上，愤愤地说道：“晦气！” 谢冲跑得飞快，而且心中得意，不由得开始了带球跑。汪浩川在后面大喊：“你慢一点，我都追不上你了！” 李成德倚在办公室门口，看到了这些场景，他不由得感叹：“谢老师，你侄子越来越有勇有谋了。” “嗯何出此言”谢庆云埋头批改作业，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事。”李成德说道：“这次春季运动会，我们得参加两次。第一次，算是校内选拔，选出各个项目的第一名，然后代表咱们东海实小，参加来城市里的比赛。”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每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咱们学校体育太弱了，就算派学生去了市里，也是白跑一趟。”谢庆云说道：“再说，这个赛制本来就不合理。上头让学校出人，可最后获得名次的都是体校的学生，咱学校屁颠屁颠地跑去参加，连个季军都得不到。比赛的目的，就是让体校挖掘好苗子。校长都不抱什么希望，走个过场就是了，你就别太上心了。你还不如好好写写教案，参加市里的教案比赛。” “是，以往都是普通学校和体校的学生比，是不公平，也没有拿奖的希望。但是今年不一样，我感觉，咱们学校有一颗希望之星。当体育老师，并非我的愿望。不过，能在体育老师的生涯中发现一棵好苗子，为学校争取荣誉，那这几年蹉跎的青春，还是有价值的。” 谢庆云这才抬起头，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跟作诗似的。” 李成德双眼放光，说道：“谢老师，让你的侄子去参加比赛吧！我相信，他肯定会为东海实验小学捧回荣誉来的！” 第73章 赛跑 在学校的运动会上，谢冲独自包揽了甲组所有短跑项目的冠军。在跑200米时，他甚至在终点线短暂停顿了几秒，望着身后的同学，摇了摇头，仿佛在说——无敌真是太寂寞了。 胡宝珠跳起来为谢冲加油，在谢冲发起冲刺时，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谢颖很是纳闷：“他是我哥，我都没那么激动，你这是干啥呢” “好帅啊！”胡宝珠的目光移不开谢冲，她痴痴地说道：“咱们学校好不容易出来一个运动健将，我真的好开心啊！” 胡宝珠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她之前还说，谢冲目中无人，骄傲自大，很不招人喜欢。为什么又改口了 不过，谢颖也觉得，如果哥哥当运动员，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比赛持续了一天，接力是最后一个项目。谢冲的队友们不太给力，最后一圈他必须全力以赴。谢冲代表五年级出战，朱方台代表六年级。在之前的二百米赛道上，朱方台已经败过一次了，而谢冲站在终点向后张望的神情，更让朱方台感受到了侮辱。 所以，这一战，朱方台一定要赢回来。 朱方亭戴着大大的遮阳帽，斯文地给堂哥加油。胡宝珠不甘示弱，干脆跳了起来，大喊道：“谢冲！加油！” 赵婷婷她们很纳闷，问道：“他又不是咱们班的运动员，你为什么要给他加油” “这个……” 胡宝珠犯了难，谢颖幽幽地说道：“大概，我哥哥就是她的哥哥吧！” 胡宝珠得意洋洋，她一定要把朱方亭的气焰打压下去，仿佛这样做了，谢冲就必然会赢过朱方台。 比赛开始了，全场沸腾了！ 得益于前面队友打下的基础，朱方台一马当先，本以为冠军稳了，没想到他的身边刮过一阵飓风，再一眨眼，谢冲已经冲到最前面了。 朱方台很不爽，他卯足了劲，二人并驾齐驱时，他有意无意用胳膊肘碰了谢冲一下。谢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而这一幕被观众和裁判尽收眼底，欢呼顿时切换成了惊呼。谢冲没有摔倒，胡宝珠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因为刚才发生的那段小插曲，谢冲落后了几步，他咬紧牙关，冲上前去。朱方台用余光瞟到了谢冲，本来筋疲力尽了，但是他不想放弃，嘶吼一声，继续加油。 距离终点不到三十米了，夺冠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谢冲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放弃努力，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放弃。 不到十米了！朱方台冲着冠军发起了冲击！正在这时，一个瘦削的身影突然从场边蹿了出来，大吼道：“台哥！冲啊！夺冠啦！” 别说朱方台了，就连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朱方台正在聚精会神地跑步，吼声在耳边炸开，他浑身一凛，脑袋嗡嗡作响。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谢冲已经像火箭一样飞过终点了。 “啊！！！！” 朱方台捶胸顿足，像是被激怒的原始人。他在人群当中搜索，终于找到了鬼鬼祟祟的高飞。大哥没夺冠，高飞心虚不已。朱方台径直掐住了他的脖子，冲着他的腿弯踢了两脚：“你个的，关键时刻坏我好事！净给我添乱！老子真想宰了你！” 高飞陪着笑，讨好般地说道：“台哥，我这好心办坏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的！老子最烦好心办坏事了！要是办不好，就一边待着，别来烦老子！”朱方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将一瓶喝了几口的矿泉水踢到了一边。 另一边，谢冲的朋友们全都欢呼了起来。华天龙在终点等着他，豪气地递过一个易拉罐，说道：“谢冲，健力宝！这东西可比矿泉水好喝多了，干了！” 那架势，宛如大口喝酒的梁山好汉。 谢冲得了冠军，开心得跟小伙伴们抱在了一起。就像以前进球时，他们在场上奔跑，欢呼，一同分享着胜利的喜悦。朱方台脸色奇差，他冷眼旁观着谢冲一伙，他的队友过来劝他两句，被他粗暴地推开。 最终，朱方台连颁奖都没有参加。谢冲心想，这样输不起，真的太没有风度了。 李成德发现了谢冲这个好苗子，忙着跟所有老师介绍。说他的爆发力如何好，耐力也不差，最重要的是心态好。李成德说道：“说实在的，要说起体育，他比我专业。” 哦 李成德大笑道：“我又没学过体育，只能从书上照葫芦画瓢。谢冲可不一样，运动前怎么热身，运动之后怎么放松拉伸，他比我懂得多。” 他这番话，除了夸赞谢冲，也夹杂了几句牢骚。他的同事都知道，在东海实小，只有被边缘化的老师，才被分配教体育。老师不可能教出什么成绩，自然也不会有获奖或者晋升的渠道。 而大学毕业的李成德，学历最高的李成德，居然是体育老师。 最后一个项目，是老师们的接力赛，每次都是运动会的保留项目。女老师们规规矩矩地跑完，最后才轮到男老师。 最后一棒除了李成德，其他几位都是跟周明理差不多大年纪的老师。哪怕有人提前接到接力棒了，也不急着出发，等周明理接棒了，他们才像约好了那般同时出发。他们迈着沉稳的小碎步，轻微摆动双臂，微微颤着身体，让人看出他们是在跑，而不是走。 他们跑得斯文而又端庄，一边跑，一边笑着客气几句。 “哎呀，周老师，你刚摔过两跤，还能跑吗” “能！”周明理中气十足地说道：“咱们得带个好头，让全校师生都要积极参与到体育运动中来。——诶，老秦呢快点快点，你比我小几岁呢，怎么跑得还没我快。” 秦老师追了上来，扶着眼镜，气喘吁吁。“这双运动鞋是借我儿子的，不太合脚，我一跑快，就甩出去了。” “哦哦，那慢点跑，重在参与，跑完全程。” 几位老师都是找借口而已。他们知道周明理腰伤未愈，要是把他落在身后，他们几个争夺冠军，那让校长的脸面往哪儿搁所以，就算原地做高抬腿，他们也得把这个戏给演足了。等校长冲过终点，他们便会高声欢呼：“啊！周校长宝刀未老，真是厉害，厉害啊！” 他们悠哉悠哉，不紧不慢，将这场竞技比赛变成了晨跑遛弯。孩子们也没有兴致加油打气了，他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用心品尝着带来的零食。 在校长们以龟速跑了几十米后，一股黑旋风从他们身边刮了过去。 李成德迈着超大的步伐，用力地甩着胳膊，昂首阔步，龇牙咧嘴，摆出一副要去破世界纪录的架势，从领导们身边呼啸而过。也就十几秒的功夫，他就夺冠了。 他乐颠颠地喊道：“周校长，秦主任，李主任，快点儿跑啊！要不太阳就下山啦！” …… 这厮！破坏了他们精心策划的这场演出！真想把他按在起跑线，不让他动弹！ 老师们满脑子黑线。在他的催促下，他们只好打破了岁月静好的局面，互相鼓劲儿，速度终于超过了乌龟。 周明理获得了亚军。 他累得气喘吁吁，冲着李成德招了招手，把他喊道跟前，低声问道：“你一个年轻人，跑过我们几个老人，还挺有成就感的，是吧” “说实话，没什么成就感。不过，同事都不想跑，他们让我跑，那我就跑了呗。” 言下之意，他对这场“胜之不武”的比赛，非常不满意。 “是啊，你同事不愿意陪领导跑，为啥让你陪着跑” 李成德眨眨眼睛，想不出个所以然。 周明理喝完一口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别看你念了个本科！可你就该教体育——不对，教体育，你这脑子也不够用！” 第74章 美好设想 刚刚转学没多久，谢冲就能代表学校参加比赛了。他很兴奋，家人也为他高兴。要是爸爸在家就好了，爸爸一定会好好奖励他的。 谢庆云说道：“我不是给你泼冷水，你确实不要报太大期望。到了市里，你是和体校的一起比赛的。拿名次什么的，你就不要想了。不过，体校的教练会借此机会选拔好苗子。去年我们学校就有一个选上了，去体校练长跑去了。你要是有意往体育方面发展，那就好好表现。” 谢宏轩说道：“练体育太苦了，我不希望你当职业运动员。你爸以前就练过体育，教练也不懂，根本就没有什么科学训练法，把你爸往死里练，你爸那么皮实的人都扛不住。你呀，还是好好读书吧！” “我能吃苦，我还要当球星！”除了踢足球，谢冲不想从事任何体育运动，他好奇的是，要是在市里比赛获了奖，会不会有奖金 “有。”谢庆云说道：“好像是第一名给五十块钱，第二名给牙刷毛巾什么的，第三名就只有一个奖状。” “哇！有钱赚，真好！”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名次基本上都被体校拿走了，你就别想得奖金了。” “那也要全力以赴！”谢冲斗志昂扬：“努力可能没有机会，但是不努力，一定没有机会。” 走出爷爷奶奶房间，谢冲问姑姑：“姑，如果我拿了奖金，你想要什么礼物” “算啦！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抱希望。” “不，有目标，才会有动力。” 谢冲真的挺执着的。谢庆云拒绝不了，但又想不起需要什么。谢颖便说道：“姑姑的头绳都快用断了，雪花膏也快用光了。要是你真得了奖金，可以给姑姑买这些东西。” 集市上的雪花膏才两块钱一袋，头绳更是便宜。谢冲觉得这些礼物送不出手，但是谢庆云却拍了板：“好，那你就给我买三根头绳，一袋雪花膏，其他的等你长大了再买。” “好！” “我也要！我也要！”谢颖跳着高，兴奋地说道：“我想吃很多唐僧肉，还有跳跳糖，你能给我买吗” “就这点出息没关系，要更贵的，我也能给你买。” “不用了，我不贪心。”跟谨慎的大人不同，谢颖对堂哥夺冠充满了希望：“哥，别相信大人那些泄气的话，你一定会夺冠的。” 谢冲痛快地答应了，哼着《海阔天空》，跳进了他们一家的房间。等他洗漱完毕，妈妈把床给铺好了。王吉英说道：“你那么喜欢你姑姑还想用奖金给她买礼物” 谢冲说道：“因为我姑姑对我特别好。” “这话说的！家里谁对你不好你偏偏最向着你姑姑。” “嗯，你们都好。”谢冲看着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姑姑为他冲锋陷阵的模样，说道：“姑姑在我身边，我就特别踏实。哎呀，反正说了你也听不懂，睡觉吧！对了，老妈，如果我得了奖金，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还真想不出来。你把钱留着吧，当零花钱，或者存起来。” 以前在广州时，妈妈用的是牌片仔癀面霜，谢冲没买过，但是肯定不会超过五十块钱吧如果真得了奖，那他就要给妈妈买一瓶。 谢冲做了种种美好的设想，很快进入了梦想。第二天一早，他就跑步去了学校。李成德连夜突击，搞到了一些训练短跑的方法，他要把谢冲培养成东海实小第一个市级冠军。 谢冲一眼便看出来，这位李教练并不擅长体育。他一边弓步压腿，一边问道：“李老师，听我姑姑说，你在师范大学念的是数学” “嗯，没错。” “那你为什么变成体育老师了呢” “因为……”李成德怅然说道：“总要有人教体育啊！正好我年轻，有活力，就被迫当上了体育老师。” 谢冲天真无邪地问道：“那，在咱们学校教体育，相当于被贬了，是吗” …… 李成德说道：“你别说得这么直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李老师，不要灰心。只要你带出了成绩，一样会被人刮目相看的。” 李成德挠了挠头，说道：“这不我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么你要是能夺冠，我就能扬眉吐气。” 在学校选拔的这些人当中，谢冲的确是最优秀的那个，让他跟别的同学比，那就相当于降维打击。晨练结束后，谢冲还没累着，但李成德已经气喘吁吁了。 “谢冲，你真不考虑当职业运动员你看，王军霞他们为国争光，多好啊！” “我只考虑踢足球，而且，我只希望去太阳神。” “太阳神……可我感觉你不太适合那里。” 嗯 李成德说道：“太阳神的球员普遍不高，但脚法细腻，技术出众，类似于南欧的意大利和西班牙。而你呢你小小年纪，个子已经蹿得很高了。我感觉你更适合人高马大的北方球队，靠身体优势和团队配合取胜，就相当于德国队。” 乖乖，这么懂足球的人，在这个小城镇凤毛麟角。 李成德坦然接受了谢冲崇拜的眼神。谢冲找到了知音，开心得不得了。“李老师，真没看出来，您对足球这么了解。” “略懂。”李成德说道：“带一个优秀的学生，我的压力也很大。得提前做很多功课，了解了你的喜好，才能更好地跟你交流。” “……” 李成德诧异地问道：“我说错了” “没什么。就是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姑姑也说过。姑姑为了能和学生沟通好，她下了很多功夫，了解每一个学生。” “嗯，这些话就是云姐告诉我的。” “云姐” “哦，你不知道我们的关系。类似于你和华天龙，汪浩川，都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从小就很要好。” 原来如此。谢冲并没有什么想法，李成德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想多了。”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这话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快回去上课吧！”李成德拍了拍谢冲的肩膀，调侃道：“未来的大球星，也得多学点文化知识。” 第75章 隐瞒 终于，谢冲要去市里参加比赛了，像是要挂帅出征一般，一家人搞出了十足的仪式感，就差给他穿一身铠甲了。 家人都让他放平心态，重在参与，名次无所谓。几乎每个人都这么说，谢冲很诧异：“既然是比赛，那名次为什么不重要呢” 是啊，为什么不重要呢大人们面面相觑，仿佛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谢庆云说道：“我们的意思是，输了也无所谓，你不要紧张。”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谢冲欢快地说道：“一到赛场，我就特别兴奋。” 看来，这孩子天生就是个当运动员的料。 除了保持好心态，家人最担心的就是别受伤。在校运动会上，谢冲被朱方台顶了一下，谢庆云至今心有余悸。市运动会竞争更激烈，他一定要很小心才行。 谢冲嫌大人们太啰嗦，还是妹妹最好。她无忧无虑，对哥哥充满了信任，就想让哥哥拿奖金，给她买很多唐僧肉。 “行，你等着，哥肯定给你买。” 以往谢宏轩都是跟两个孩子一起出门，但是那天他磨磨蹭蹭，让谢冲先去学校集合。谢颖等着爷爷，她突然发现堂屋的月份牌的那天用红笔画了一个圈，那天是什么重要日子 谢颖想不起来，但是她提醒了爷爷：“爷爷，今天有重要的事，你别忘了。” 谢宏轩这才想了起来，他慌忙将那天的月份牌撕了下来，随手塞进了口袋里。爷爷的行为举止很反常，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谢颖牵着爷爷的手，和爷爷一起上学去。最近几天，谢颖恢复了和爷爷的亲密关系，因为那个婴儿产生的隔阂渐渐消失了。谢颖主动询问给婴儿取什么名字，谢宏轩说道：“取了几个，想问问你姑姑的意思，但是她对我爱搭不理，所以我也不敢问她。” “既然你和奶奶决定养他了，那你们自己做决定好了，为什么一定要问姑姑的意思” “只有你姑姑同意了，那才代表她愿意接受这个孩子，我们才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谢颖明白了，继而叹气道：“那就有点儿难了，一直到现在，姑姑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小颖，爷爷问你，你喜欢那个小孩吗” “刚开始挺喜欢的，现在嘛……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 “因为我和你奶奶不关心你了” “那倒不是，你们对我很好啊。”谢颖悄声说道：“是因为他在夜里太吵了！吵得我睡不好觉。” 谢宏轩哈哈大笑：“小孩子都很吵的。你小时候更吵，每天晚上都要起来闹。你姑姑又累又气，好几次把你往我们屋里一扔，赌气说，把她扔了吧！我养不活她了！我和你奶奶抱着你来回溜达，你偏要哭着找你姑姑，你姑姑累得要死要活，还是抱起你来继续哄。你把你姑折磨得够呛，她哭了多少次，我都数不清。” “嘿嘿，都说我小时候闹腾，可我现在长大了，大家都夸我乖。” “谢家的孩子都听话，我和你奶奶带大了三个孩子，都没带你那么累。那时候，我和你奶奶成天讨论，你到底像谁呢怎么这么磨人呢” “既然不像我爸爸，那就有可能像我妈妈呗。” 谢颖如此坦然地喊出了“妈妈”，这让谢宏轩颇感意外。“你妈妈……看起来也不太像个闹腾的人……小颖，你最近还想她吗” “想啊！可是她不来，我也习惯了。二婶说得对，她又不会留在这里，她匆匆来一趟，只会让我多哭几次。” “可是见一面，能抵消很多很多的想念。” 爷爷这样说，肯定是想起了爸爸。谢颖摸了摸爷爷的手，小大人一般说道：“爷爷，你看看我，什么都不要想。” 谢宏轩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小颖最好了。” “嘻嘻！我最喜欢爷爷！” “你奶奶不太正常，你不要太伤心了。她心里的苦，说都说不出来。也可以说，她心里生了很严重的病，没有人能治得了，那个孩子就是她的特效药。” “我明白。” 到了校门口，谢颖和爷爷挥手告别。她一直在想，那天究竟是什么日子爷爷为什么要隐藏呢 胡宝珠从身后抱住了她，笑道：“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因为爷爷有事瞒着我。他以前从来都不这样。” “你哥今天要去市里比赛了”胡宝珠压根没注意好朋友在说些什么，她满怀期待地说道：“你哥又要大展身手了！” “哦……” “你不期待吗” “期待。”谢颖看向操场，哥哥和其他几个学生已经集合了，马上就要乘坐面包车去比赛了。朱方台也是参赛选手之一，但愿他别向哥哥伸出黑手。 “你哥哥跑起来真的太帅啦！如果不踢足球，他完全可以当一个短跑运动员。” 啊！足球！ 谢颖一拍脑门，想起来了，那张月份牌上，爷爷写着两个字：“足校。” 谢颖懊悔得直跺脚——她还以为“足校”是个穴位的名字，哪里想到会是足球学校呢 难道，那天本应该是哥哥去足球学校参加选拔的日子 在二叔闯祸之前，哥哥心心念念了许久，几乎每天都要询问一遍，什么时候能参加足球学校的选拔二叔闯祸了，被爷爷赶出了家门，哥哥再也不好意思询问了。他应该把梦想全都深埋在心底了吧 爷爷打探好了选拔的日期，但是他没有告诉谢冲。记得爷爷说过，只要选上了，那就不会收学费了。但是生活费、住宿费呢那肯定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会不会因为开支过大，爷爷故意隐瞒起来了 谢颖第一次对爷爷产生了怀疑。就算不支持哥哥踢球，他不应该以这种方式阻拦哥哥的梦想。 谢颖拔腿冲向操场，可是哥哥已经上车了，面包车缓缓开动，谢颖拼命追也追不上。 谢冲从车窗中看见了妹妹，使劲儿冲妹妹挥手。他以为妹妹是为他加油的，他笑容灿烂，说道：“快去上课！等我给你买好吃的！” 第76章 种子 谢冲在热身，朱方台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忍不住跟他学了起来。哼！虽然不服气，但是谢冲的方法好用啊！ 不得不说，论专业程度，谢冲可能比体校的老师还要更强一些。 谢冲瞥见了他，默不作声。学就学呗，不是什么坏事，也用不着嘲笑他。 谢冲要参加两个项目，二百米和4100米接力。他还想参加更多的项目，但是李成德说服了他——也得给其他同学参加短跑的机会。这次综合实力不错，同学们要保持体力，争取在接力赛中取得名次。 谢冲完全接受了老师的解释，并全力支持。朱方台老早就跟李成德打好了招呼，他要跑接力的最后一棒。他信心满满地说道，无论前面的人跑得有多慢，他都会给掰回来的。 李成德固执地说道：“不行，最后一棒很关键。不光得跑得快，心态还要好。谢冲是你们当中跑得最快的，关键时刻沉得住气，所以最后一棒肯定得交给他。” 正好这番话被别人听到了。朱方台讨了个没趣，有几分讪讪。谢冲背对着他，跟别人开玩笑，笑了几声，朱方台都觉得那是在嘲笑自己。 跟谢冲在一起，真是晦气！ 朱方台的拳头又痒痒了。上次被强迫着跟他道了歉，他还没能咽得下这口气。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打谢冲一顿，把这个仇给报了。 很顺利地进了决赛，谢冲已经引起了专业教练的关注。李成德别提多自豪了，恨不得跟所有人介绍这匹黑马。朱方台不服气，在一旁小声说道：“我们老师说谢冲没有学籍，学校也真是心大，能让这样的人参加比赛。” 他只是简单地吐槽，并没有想过会惹出事端，但是，他说的话却引起了一位裁判的注意。裁判拉过朱方台，认真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你们学校派来参赛的运动员，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朱方台慌了，胡乱说道：“我可没这么说。” 可是他一慌张，更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他让朱方台把带队老师找过来，他要跟老师问个明白。朱方台越忸怩，裁判越执着，声调也高了起来。李成德被吸引了过来，在了解了原委之后，他暴跳如雷，只想踹朱方台两脚。 “这个……”李成德为难地说道：“谢冲的确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这个是不用怀疑的。他刚转学过来，在我们学校待了将近两个月了。” “有学生证吗拿出来给我看看。” 李成德将谢冲喊了过来，他想让谢冲撒个谎，说没带学生证。但他是老师，怎么能让学生撒谎唉，头疼！只希望谢冲能机灵一点吧。比如，说学生证丢了，或者忘了带过来之类的。 谢冲天真烂漫：“我没有学生证。” 开口雷击，李成德脑袋瓜子嗡嗡响。 谢冲诚实地说道：“我妈说了，我们一家住在爷爷家，在来城没有房子，办户口比较麻烦，办好了才能有学籍。” …… 这下好了，不打自招，李成德头抬不起头来了。 谢冲继续说道：“可我爷爷花钱给我办了借读，就像球员短期试训一样，我还是可以替东海实小比赛的。” 这事的确比较棘手，在确定谢冲的学籍之前，裁判不能贸然让他上场。李成德央求了半天，裁判就是不肯松口：“刚才我就怀疑了，你们东海实小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出色的运动员万一他是你们从外地找来的体校选手呢这样怎么保证比赛的公平性不行，就是不行。” 李成德急眼了，说道：“你让这群普通学校的孩子，跟体校的比，这样就公平了吗” “那我有什么办法上面就是这么规定的。” …… 李成德一下子攻击到了裁判最敏感的点，人家懒得跟他吵。而谢冲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难道就因为自己说了实话，就不能参加比赛了吗他焦虑不安，眼睁睁地看着200米的决赛已经开始，而他只能站在场边，被动地放弃了比赛。 谢冲的暴脾气上来了，他一脚踹翻了一个跨栏的栏架，引得四周纷纷侧目，有人说道：“好家伙，这个小孩倒像是个踢足球的。” 没法比赛，这段时间来的努力全都白费了，给家人买礼物的愿望也都泡汤了。谢冲气急败坏，伤心欲绝，抓起书包，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李成德一把抓住他，问道：“你以后还想当球星呢，难道就只有这点儿风度如果你遇到了不公正的裁判，是不是也要这样发脾气，然后被红牌罚出场” “那我能怎么办”谢冲的气愤达到了顶峰：“我就要逆来顺受，一点都不反抗吗” “当然要反抗，但是你要有智慧。你的反抗，得有成果。” 谢冲的胸膛一起一伏，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干脆席地而坐，说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我回趟学校，问问校长。” …… 谢冲说道：“从学校来到这个体育场，坐了将近二十分钟的车。你怎么回去” “借辆自行车，骑回去呗！” 事已至此，谢冲对参加比赛不怎么抱希望了，他知道这不怪李成德。李老师大可以两手一摊，说声“没办法”，谢冲不会怪他，他知道确实是没办法。但是，李成德却没有放弃。谢冲已经错过一场比赛了，还有另一场，他会尽最大努力让谢冲参加。 光是想想，谢冲就已经很感激了。 “李老师……” “干嘛”李成德飞快地往体育场里面走，想找熟人借辆自行车。他瞥了谢冲一眼，说道：“别那么泪眼汪汪地看着我，让我怪有压力的。” “李老师，谢谢你。” “不用谢。你是我挖掘的，也是我带来参加比赛的，我得对你负责啊！” 如果不参加这次比赛，谢冲会失落几天，但是很快就过去了。或许在很多年以后，一回想起来，还是会有一点遗憾……谢冲只能想到这些，可李成德却为了这一件“小事”，不惜低声下气地求人，还要大老远地回学校一趟。 他大大咧咧，不修边幅，可他如此耐心细致地呵护一个孩子微不足道的梦想，尽力遵守着跟学生的约定。 也或许，在他看来，学生没有微不足道的梦想，学生的梦想都值得好好呵护，他们付出的每一份努力，都值得尊重， 虽然他从来都不会表达这些，可谢冲感受到了他的真心。 “谢冲，中午跟同学一起吃饭，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可能一两点钟，我就回来了。”李成德已经借到了自行车，他飞快地跟谢冲交代：“哪怕只有一点点参加比赛的希望，你都不能放弃，知道了吗” “知道了。”谢冲眼含热泪，但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一定能参加比赛。” 李成德不知道，“不言放弃”的品格，就这样在一个孩子心里扎了根，渐渐长成了一棵茁壮的参天大树。而他四处奔走的背影，便是那棵大树最初的种子。 第77章 学籍证明 朱方台不希望谢冲跟自己争夺接力的最后一棒，可是当谢冲不能参加比赛的时候，他又难过起来。男子汉嘛，要竞争，那就大大方方地比试。可是谢冲被剥夺了比赛资格，这让他有种胜之不武的失落感。 更何况，谢冲的悲剧，只源于他一时多嘴。朱方台怎么也没想到，一句无心的吐槽，怎么就能招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中午统一订的盒饭，谢冲坐在他们身边，气定神闲地吃了下去。看得出来，他还是非常郁闷的。同学讲了笑话，他也笑不出来。但是他没再发脾气，也没有哭，就是心情不太好。 另一个带队的严老师不太管事，也就是帮李成德看着学生而已。他提前给谢冲打了预防针，说道：“就算李老师为你回了趟学校，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严格来讲，你确实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他不能凭空给你弄个学籍出来。” “我爷爷说，他给我交了借读费，让我以借读生的名义待在学校里。” 严老师悠闲地剔着牙，说道：“没这回事。我那次听见校长说了，你家里拿不出钱来，你现在在你姑姑班级上旁听。” 旁听 谢冲一下子站了起来。就像是没有取得合法身份的非法打工者一样，他在学校待了这么多天，居然是“黑”在学校里的 他情绪一激动，又差点暴走。不过，他想起了李成德说过的话，他该有一些大将风度。于是，他不怒反笑，说道：“我还振振有词地跟那个裁判讲，我相当于出去试训的球员，唉……我连签证都没有呢！” 谢冲的自我调侃并没有引起同学们的共鸣，因为他们不太明白“试训”是什么意思，也接触不到“签证”这一类的东西。调侃完了之后，谢冲挺失落的。他又一次对爷爷失望了，爷爷骗了他，并没有给他学籍。爷爷还说，要供他踢足球，还能相信爷爷吗 谢冲满怀失落，朱方台没有取笑他，而是疑惑地说道：“那个谢大夫不是有名的大善人么对别人善良，怎么连自己孙子上学这事都没解决好呢” 是啊！如果爷爷是个坏人，谢冲就不会这么失望了。 中午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下午的比赛开始了，但是李成德还没有回来。谢冲忐忑地等着，不知道李老师出什么事了。比赛一个接一个地进行，谢冲心里越来越冷。眼看朱方台就要成为最后一棒了，李成德终于出现在视线里了。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校长周明理。 他们跑得气喘吁吁——确切地说，李成德还好，是周明理上气不接下气。谢冲被召唤了过去，他们直接找到了“组委会”。周明理喘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别人递来一杯水，他喝了一口，呛得剧咳不止。 再这样折腾下去，恐怕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接力比赛就要结束了。 周明理缓了缓，说道：“谢冲有学籍的，也有学号，只是学生证我忘了给他办了，这是我的疏忽。” 咦 难道耽误了这么久，是因为他们给谢冲现办了学籍吗 周明理说道：“这孩子家里出了事，一时半会拿不出借读费来。我感觉他是个人才，不上学的话太可惜，再加上这孩子的爷爷拜托过我，我不好意思让他们一家失望，在开学之初，我就给他交上了借读费。” …… 谢冲傻了。不知道该埋怨爷爷，还是感谢周校长。 “哦哦……”一位裁判长模样的人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事做得太隐秘了，看样子这孩子都不知道。” “不知道。”周明理说道：“除了他爸爸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周明理看了谢冲一眼，又说道：“尤其是孩子，让他知道干嘛他又还不了债，知道了真相，只是白白地增加压力。他集中精力学习就好了。” “你倒是为学生着想。”裁判说道：“既然这样，让别人把他的学籍证明拿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周明理这才擦了擦汗，说道：“我担心你们不相信。我这个校长都来了，总不至于骗你们吧” 周明理辛苦跑来，这让谢冲倍感意外。他的学籍得到了证明，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意外之喜。办完正事之后，周明理找了个座位坐下，气喘吁吁：“哎哟喂，可累死我了！——谢冲，你等会儿可得好好跑！要不你都对不起我来这，趟！” “那是一定的。哪怕跑断这条腿，我也得跑个第一名！” “哈哈，那倒不至于，尽力而为就是了。”周明理捶着腿，悄声说道：“下午学校有拔河比赛，要是我在学校，老师们非得让我上场，然后在一旁起哄。我才不爱跟他们拔河呢，还不如来这里给你们加油，看你们为学校夺得荣誉。不过，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我可是为了证明你的学籍才来的。” 如此说来，周校长还真是挺可爱的。 “周校长，我的学籍……真的是你给我办好的” “你刚一回来，你爷爷就拜托我了，还说你家里没有太多钱，让我想想办法。我的确想过办法了，但有些事就是办不妥。开学之前，我又找了你爷爷一趟，他明确表示家里没钱了。可我已经答应他了，不能反悔，我就偷偷给你交上钱了。” “周校长，你可以不用这样的……” “嗯……不过，答应别人的事，就是得做到，要不我心里老犯嘀咕。虽然我当时说了大话，以为你上学这事很轻松就解决了……”谢冲上学一事为什么不好办，周明理是能找到一些答案的。但是他不打算把那些答案告诉谢冲，他不想让孩子因为那些问题而烦恼。“反正，我给你解决了就是了。你爸来找过我，我就跟他说了。他说了，以后赚了钱再还给我。所以，你也不要想太多，这笔钱相当于我借给你家的。” “可是八百块钱……” 李成德插嘴道：“你还不知道周老师是‘玉荣火腿’家的三公子，他的大哥二哥大姐都是……” “咳咳！”周明理打断了李成德的话，说道：“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好了，不说了。”李成德拍了拍谢冲的肩膀，说道：“谢冲，你可得争气啊！” “那是必须的。”谢冲自信地站了起来，扭头跟周明理说道：“周校长，二哥在家的时候，跟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东海实小挺好的，因为我爸是校长。”谢冲说道：“我还以为他是自卖自夸，现在我相信了，他说的是真的！” 第78章 失望 谢冲的学籍得到了证明，朱方台不用跟他抢最后一棒的位置了，他反而松了一口气。或许，在潜意识里，他也觉得谢冲才是最适合最后一棒的吧！ 谢冲得到了两位老师的鼎力相助，他相信自己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当接力棒传到手上时，他有如神助一般，一一超过了前面的选手，稳稳地收获了第一名。 周明理率先欢呼了起来，跟李成德击掌相庆，高兴得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他激动地说道：“多少年了，我们东海实小第一次在市里面的运动会上拿了冠军啊！我终于明白国家为什么要大力发展体育事业了，这玩意儿……得一个冠军，能鼓励多少士气啊！” 谢冲和同学们拥抱在了一起。他和朱方台很有默契地避开了对方，但是避不开的时候，倒也能看到彼此眼中那一丢丢欣赏的神色。 听说奖金是先发给学校，然后再由学校转交到个人手里的。谢冲一点都不担心，校长是周明理，他肯定会一分不少地把奖金发下来。让谢冲耿耿于怀的是错过了二百米的比赛，否则他还能再赢得五十块钱的。 谢冲收拾好了书包，准备乘坐面包车，和同学一起返回学校。他的超常发挥引起了体校教练的重视，不止一个教练主动过来跟他攀谈，问他以前在哪里训练过，以后想不想当职业运动员，等等。 谢冲笑道：“我只想当足球运动员！” “踢足球啊你知道邵延杰吗他就是被泰山队的教练挑走的，只要你在体校训练，说不定你也有机会……” 谢冲摇摇头，说道：“我只想进太阳神队。” 教练们大跌眼镜。 他们不死心，继续游说：“省里面的足球教练，我们都认识。等他们再来挑选好苗子的时候，我们就把你推荐上去。” “不。”谢冲固执地说道：“我只认准太阳神。” 这个小孩真是死倔。谢冲也不做解释，他对一支球队的忠诚，不需要外人来理解。 在教练们眼中，他确实是一个异类。在那个年代，足球还不是主流运动，那个孩子不希望自己能像王军霞、莫慧兰那样为国争光就算是小众运动，也有叶乔波那样的健将为国家争得荣誉。足球除了几个凤毛麟角的球星，没有几个被大众知晓的。 更何况，中国足球发展了那么多年，都没能冲出亚洲。既然没能走出亚洲，那就无法获得荣誉。那足球运动员还有什么前途呢 谢冲没有想太多。他对足球只有纯粹的热爱，没有任何功利的想法。 谢冲回到学校，跟好朋友们分享了夺冠的喜悦。华天龙在教室里跳了好几个高，比他自己取得冠军还要高兴。汪浩川也露出了真挚的微笑，说道：“谢冲，你真是太厉害了！” 几个要好的同学用胳膊组成了“轿子”，要把谢冲给抬回家。他们吵吵嚷嚷地走过街头，走进巷子里，叫嚷声惊动了大人，他们都知道谢冲夺冠了，也都替他感到高兴。 谢冲反而不好意思了，这个冠军没什么含金量，又不是奥运会冠军，甚至连省冠军都不是，他承担不起这样的祝贺。 花姨满眼含笑，邀请谢冲来家中吃饭，要好好给他庆祝一番。谢冲谢绝了她的好意，在最开心的这一刻，他想跟家人一起分享。花姨善解人意地说道：“也好，你家人肯定都为你感到骄傲。等会儿我给你送几根香肠过去。” 这次谢冲没有拒绝，道过谢之后，飞快地跑回了家里。爷爷还没有回家，他先给奶奶分享了好消息。奶奶似乎不太懂这个第一名有多难拿，但她还是先对孙子表达了祝贺：“你确实挺厉害的！像你爸！你爸就是一个运动健将。” 谢颖和爷爷同时回来了，还有一个胡宝珠也跟到家里来了。胡宝珠对谢冲的崇拜更加深了几层，不停地追问他夺冠的细节。谢冲调侃道：“你想当记者吗了解得那么清楚，要写稿子吗” “我想比记者知道得还要多！你就告诉我嘛！” …… 这话倒让谢冲没法接下去，他的脸颊微微发红了。 爷爷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连几句祝贺的话都有些心不在焉。想起在赛场上的学籍风波，谢冲对爷爷有几分埋怨。不过，爷爷之所以拿不出钱来，是因为把钱全都给爸爸了。所以谢冲不怪爷爷，唯一对爷爷不满的是，学籍没办好，爷爷不该瞒他的。要是爷爷坦率地说出来，他也不会难过。 谢冲决定将那些波折隐藏在心底，只要不提“学籍”这个问题，爷爷就不会为难了。他尽量开心地说道：“爷爷，今天好几个教练来挖我了，我告诉他们，我只想练足球。爷爷，我今天夺冠了，信心增加了好几倍！这是个好兆头，我一定会通过足球学校的选拔。” 谢宏轩急忙把脸转到了一边。谢颖注意到了爷爷的变化，更加印证了她的怀疑——爷爷本应该带领哥哥去参加选拔的，但是爷爷不仅没有去，还选择了隐瞒。 从小到大，爷爷一直教育她要诚实，可是在面对哥哥时，爷爷并没有做到“诚实”。 谢颖希望爷爷能跟哥哥坦白，哥哥会失落，但是不会埋怨他。如果爷爷要强行掩饰，那得知真相之后，哥哥一定会很失望的。 谢颖幽怨地盯着爷爷，她希望爷爷能做出一个让她满意的决定，但是他并没有。 谢颖忍了又忍，说道：“爷爷，你是不是有话要跟哥哥说来着” “嗯什么话我刚才已经祝贺过了。” 谢颖从来都没有对爷爷那么失望过。她拉起了胡宝珠的手，不悦地说道：“宝珠，家里太闷了，我们一起出去玩会儿吧！” “不要走远了！”谢宏轩朝着孙女的背影喊了一声，但是谢颖并没有回头。他自言自语道：“小颖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谢冲丝毫没有察觉到爷爷的不正常，他还沉浸在夺冠的喜悦中。只等奖金到手，他就可以给家人买礼物了，真是太开心了！ 第79章 被动慷慨 在周一早上的升旗仪式上，周明理精神抖擞地发表着讲话。师生们都习惯了他慢悠悠、文绉绉的形象，觉得眼前这个热血沸腾的老周像是个陌生人。他就像一个演讲机器，学生又走神了。 最后，周明理振臂高呼：“从此以后，我们东海实验小学将会进一步提高体育课的质量，整修操场，购置一批体育器械，希望老师们发掘好的体育苗子，多参加比赛，为我们东海实小增光添彩，提升校园形象，最重要的是，提升我们的士气！我们东海实小，战无不胜！” …… 好！ 随着这声铿锵有力的结尾，周明理的演说结束了。他像是完成了一场精彩的竞选演讲，成就感十足，向支持他的民众挥手致意。在东海实小的师生眼中，那真是周校长最有活力的一幕了。 华天龙拼命地鼓掌，然后悄悄问谢冲：“校长是不是磕药了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谢冲笑道：“他只是发现了竞技体育的魅力而已。你也可以试试，现场看过比赛之后，你才能感受到一场胜利有多么振奋人心。” 华天龙摇了摇头：“我宁愿在家里玩小霸王。” 周明理讲完话之后，带队参赛的严老师上台讲话。谢冲很纳闷，他又没出多少力，跑前跑后忙活的是李成德，可是李老师去哪儿了他为什么不讲话 严老师首先赞扬了东海实小运动健儿们的精彩表现，接着话锋一转，说道：“对几位同学表现出来的奉献精神，我是非常感动的。他们主动把获得的奖金捐献出来，用这笔奖金，为学校增添一些体育设施。希望大家不仅学习他们的拼搏精神，这种奉献精神，同样值得大家学习……” 谢冲傻眼了，他什么时候说过捐献奖金了 他眼巴巴地期盼着这笔奖金，想用它来给家人买礼物，而且他都跟家人说好了。如果奖金捐献出去了，那他说的话就全都不作数了。 站在人群中，谢冲忍不住喊了一声：“我没有捐献奖金。” 目光齐刷刷地聚集过来，有的是质疑，有的是责备，谢冲坚持说道：“从来没有人跟我商量过，我也不想把奖金捐出去。” 严老师还在台上侃侃而谈，就算听到了台下的骚乱，他还是面带笑容地讲完了。散会之后，几个要好的同学围住谢冲，问他怎么回事。谢冲也凌乱了，喃喃说道：“难道是我错过了什么” 朱方台和一群学生从身旁走过，他故意大声说道：“有些人家吧，徒有大方的名声。区区几十块钱，还要计较来计较去的，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谢冲喊住了他，问道：“你们背着我，偷偷决定的” “严老师问我想不想把这笔钱捐出来，我说没问题。至于其他人，那我就不知道了。” 谢冲不顾同学阻拦，快步追上了严老师，说道：“严老师，我的奖金，我不想捐出来。” “谢冲！刚才我就给你面子了，你还来劲了对吧” 谢冲说道：“我要这笔奖金是有用的，你提前没跟我商量过，一声不吭地替我捐了” “谢冲！有你这么跟老师说话的吗” 严老师一声大喝，吓得谢冲一个激灵。 严老师指点着谢冲，说道：“你一个借读生，学校派你去参加比赛，还不够知足吗你不应该做点什么，回报学校吗” “我为学校争来了荣誉……” “呵，要是换个人，一样能为学校争得荣誉。别把你自己想得那么厉害。” 谢冲委屈得要命，可是没有地方讲理。 严老师说道：“你看新闻了没人家马家军在世界比赛中获得了荣誉，人家就主动把奖金捐献出来，用来改善体育场的设施。你就没跟人家学着点儿” 谢冲困惑了，自己果真是自私自利不懂感恩 听说谢冲能言善道，现在终于一句话也上不来了，严老师别提多自豪了。“谢冲，别的同学心甘情愿为学校做贡献，你也要向他们学习。当然，如果你真相把奖金要回去，我肯定是会还给你的。我以为你家里人都大方，你也跟他们一样，没想到……” 谢冲脸颊发烫，好像自己丢了家族的脸，他什么都不好说了。 好朋友们小声安慰着他，甚至举了其他类似的例子，让谢冲心里平衡一些。但是，汪浩川说道：“我几次作文获奖，竞赛得奖，谢老师都把奖金给我了，从来都没有克扣过……” 克扣…… 原来这个词更加妥当。 华天龙安慰不成，只好顺着汪浩川的意思说道：“严老师的名声不好，以前还让学生家长送礼呢。他贪了你们的奖金，不知道要做什么。” 但是他说得冠冕堂皇，谢冲不能这样直截了当地问他。刚才严老师说那番话的时候，校领导他们都在台上，也没有说什么。也有可能，是校领导们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严老师的确是得到了所有参赛选手的同意，才把他们的奖金捐献给学校的。 也有可能，其他老师们，也正在赞赏谢冲他们的拼搏精神，以及奉献精神。 谢冲懊恼地扔着石子。“那个严老师真是狡猾，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那么说。如果我强行把钱要回来，那我就不要面子了，以后在学校怎么混下去我家人脸上也没面子了。” 华天龙说道：“你要是真想把钱要回来，那你就跟你姑姑说呗。你姑姑不是很支持你吗” “我不想再让我姑姑为难了。上次我和朱方台他们闹矛盾，我姑姑问我说了很多话，结果，很多学生都在背后说她的闲话。” 即便谢冲不说，姑姑有可能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了。就在前一天晚上，谢冲还兴奋地说着各种规划，说是给家人买礼物的愿望要实现了。要是他打算把奖金捐献出来，还会说这些吗谢庆云知道，侄子是被逼迫的。但是，如果这次她再强出头，那她的职场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偏护自家孩子，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一点都不大气……谢庆云彷佛听到了这些评价，她只能劝自己想开一点。人生在世，不可能一点都不吃亏的。 侄子买不买礼物，她并不是很看重。她只是希望谢冲不要太受伤。这一次，暂且忍了吧！ 第80章 一家之主 没能给家人买礼物，谢冲垂头丧气，放学之后，在街上徘徊了很久，也不肯回家去。 谢颖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她一点都不在意，在学校的时候，她便告诉哥哥：“拿不到钱就算了，能在学校留个好名声，对你也是好事。” 谢冲不想回答她。小孩子懂什么他对家人的承诺没有兑现，这是最让他难过的。 家前面那条街上的铺子他早就溜达过了，洗化用品店的老板娘都认得他了。开店几年，谢冲还是第一个到店里买雪花膏的小男孩。老板娘一看见他，便笑眼弯弯：“你什么时候来买啊” “等我有了钱。” 谢冲都不知道自己徘徊到那里了。给老板娘回完话，匆匆走开了。 不巧正好遇到了周明理，他骑着自行车，满面春风。他笑着表扬了谢冲，又开始了长篇大论。谢冲苦笑着，不知道该怎么接。 周明理说道：“按理说，学校是不需要你们捐钱的，我跟严老师说了，把奖金退还给你们。但是，他跟我说，是学生强烈要求的。这是我们东海实小第一次在市里的比赛当中获奖，你们的奖金意义非凡。” 行吧。 周明理说完之后，才发现谢冲情绪不对劲。“怎么了你有心事” “没有。” “你很少这样懒懒散散的，看起来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哪里生病了” “没有不舒服。” 谢冲肯定是在闹情绪。周明理想问到底，又一想，还是让他保留一些秘密吧！“谢冲，要是需要帮助，可以来我家找我。你爸爸不在家，你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要是爸爸在身边，还会让自己受这样的委屈吗 谢冲回到家，谢颖立刻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哥，你还要参加足球学校的选拔吗” “参加啊！爷爷说，有消息会告诉我的。这破学校，我早就不想待了。” 想到两天前发现的“真相”，谢颖不忍心告诉哥哥，只好委婉地提醒：“那你问问爷爷，什么时候开始选拔” 正好爷爷在收拾捡来的树枝，谢冲便随口问道：“爷爷，参加选拔的日期，有消息了吗” 谢宏轩的动作停滞了片刻。这个小细节没有逃脱过谢颖的火眼金睛，她沉不住气，追问道：“爷爷，就是这两天，对不对” “咳，怎么可能如果是这两天，我能不带着你哥哥去吗” 事到临头了，爷爷还在狡辩。 谢颖激动了起来：“上周六，那天早上你撕月份牌的时候被我看到了。如果不是跟足球有关的日子，那你为什么要写上‘足校’两个字呢” 谢宏轩大惊失色，谢冲却像当头挨了一棒，感到不可思议。他最敬重的爷爷，跟他撒了谎那个口口声声支持自己足球梦的爷爷，居然一直在施行缓兵之计往后拖延，拖到谢冲麻木，自动放弃 谢冲的眼神让人既害怕又心疼，谢宏轩将树枝随意堆在一边，急切地说道：“我打听过了，今年足球学校只招初中生和中专生……” “我一样可以去考啊！我已经五年级了，在别的地方，下半年就上初中了。” “谢冲，没有那么简单，你的学制是六年……” “现在是学制的问题吗”谢冲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一直在骗我！” 谢宏轩一下子泄了气。没什么好说的了，他的确是在欺骗孙子。 谢冲一扭头，转身跑出了家门。他不愧是谢庆收的儿子，一遇到问题，跑得比谁都快。 谢庆云在街口遇到了谢冲，喊了两声，没喊住他。她急着上厕所，想上完之后再出来追他。结果，当她走出厕所之后，谢冲早就不见了。 谢庆云沿着马路寻找了一会儿，最后只能回到家。谢颖生爷爷的气，将哥哥的遭遇全都告诉了姑姑。谢庆云也气坏了，说道：“不管针对谁招生，你都应该诚实地告诉孩子。他那么信任你，结果呢学籍你没给他办，足球学校招生的事你也隐瞒到现在，谢冲心里能好受吗” 谢宏轩心里也很难受。他长叹一声，说道：“可是，为他办学籍这些事，怎么全落在我身上了他爸妈怎么不管呢” 也是。 全家人的重担都落在父亲身上，他的确有些力不从心。谢庆云说道：“那当时你为什么要夸下海口做不到的事情，那就不要轻易承诺。” 谢宏轩低着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他就应该扛起所有的重担。即便他老了，他也要为儿孙负责。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都为孙子做了些什么呢 他不该耍“一家之主”的威风，很多事情他就是做不到了。 想起以往的那个爷爷，谢颖忍不住抱怨：“家里的大人全都变了。” 偏偏堂屋的婴儿也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头都大了。唉，井井有条的家，乱成了一锅粥。 “我先出去找谢冲。”谢庆云说道：“过一会儿天色晚了，在外面不安全。” 谢宏轩默不作声。要是孙子回来了，家里恐怕还要爆发一次战争。儿子跑了，孙子也不理他了，他这个一家之主怎么做得如此失败 谢宏轩将目光看向孙女，突然发现她好像又瘦了一些。谢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很明显是饿着了。谢宏轩开了个并不怎么合时宜的玩笑：“小颖，要是你去姥姥家，肯定就不会饿肚子了。” 谢颖比刚才还要难过。谢宏轩急忙说道：“开玩笑，开玩笑呢！爷爷这就给你做饭。” 谢颖眼泪汪汪，谢宏轩牵起她的手，说道：“我真的是开玩笑！要是小颖不在家，我的魂就掉了。” “爷爷，要是你太累了，我可以去姥姥姥爷家，他们应该会欢迎我吧” “那不行。”谢宏轩将孙女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我当时跟你姥姥姥爷说好了，你是我的命，要不他们怎么会把你送回来呢” 说罢，谢宏轩又低声说道：“你奶奶不正常，但我是正常的。你才是我的宝贝孙女啊！” 谢颖破涕为笑，露出了两颗大门牙，悄声道：“我最喜欢爷爷了！” “爷爷也最喜欢小颖了！” “那爷爷……等哥哥回来，你会跟他说一声对不起吗” 这个问题破坏了其乐融融的气氛，谢宏轩眉头紧锁，长叹一声，没再吭声。 第81章 四块钱的世界 谢冲一口气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眼前就是火车站，摸遍身上的口袋，也没找到一分钱。要是那五十块钱发到手的话，他至少还有远走高飞的机会，可是……唉！ 没有钱，哪儿都去不了。谢冲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遇到了几个住在火车站附近的同学。他们跟谢冲擦身而过，窃窃私语：“听说，他想把捐出去的奖金要回来！” “啊还有这种事” “真是的，捐就捐了呗，又反悔了，真让人看不起。” “他总是说自己说从大城市回来的，可是他那么小气！不怕给大城市的人丢脸” …… 谢冲的拳头又硬了起来。那天是他回到来城之后最不爽的一天，他又想找人打一架了。正在这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谢冲！” 一回头，原来是汪浩川的姐姐汪静怡。 “姐，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 “我申请一个补助，需要街道签字，明早签完了就走。” “哦，那打个电话回来，让你爸妈去办不行吗” “这些小事情，我自己办就好。” 谢冲自知问到了她的痛处，便主动提起她的包。汪静怡表示自己的包很轻，她完全能提得动。谢冲却只顾提着包，埋着头往前走。 “谢谢你了，谢冲。” “不客气。” 跟周可行一样，谢冲走路也非常快。他年纪不大，但个头却比汪静怡还要高一些。汪静怡追了几步，连连叫苦：“练体育的果然不一样，我真的追不上你。” 练体育 谢冲很绝望，恐怕他要跟体育绝缘了。 “谢冲，你放学不回家，在火车站这边转悠什么你想回广州了吗” “不是。就是心里闷，出来走走。” “火车站这边不太安全，有很多小偷，还有些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要是没什么事，你一个人不要过来。” “嗯，我知道了。” 路过一家包子铺，二人双双停下了脚步。汪静怡想给弟弟买两个包子，谢冲则是饿得走不动了。汪静怡微微一笑，说道：“虽然我没钱，不过我可以请你吃一个包子——老板，拿一个菜包，两个肉包。” “好嘞，一共一块五。” 来城的包子硕大无比，一个大包子能抵上五六个小笼包。谢冲嘴上推辞着，但是默默地吞了很多口水。心情很郁闷，但是胃口却不差。 老板装好了包子，可汪静怡摸了半天，也没能摸出钱来。外面的口袋全都摸遍了，她急得浑身冒汗。谢冲隐隐觉得大事不好，关切地问道：“姐，怎么了” “我的钱怎么不见了”汪静怡快要哭了：“我记得很清楚，我在这个口袋里装了五块钱的零钱，公交车钱花了一块，其他的钱怎么全都不见了” 汪静怡刚才还让谢冲注意小偷，结果她的钱很有可能是被小偷给偷走了。 寻钱不得，汪静怡跌坐在马路牙子上，把头埋在膝盖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谢冲被她哭得有点懵——不就四块钱吗至于哭成这个样子吗 家里破产了，欠了数不清的债，谢冲都没哭成这样。他徒劳地安慰了几句，可汪静怡根本就听不进去。好心的老板将包子塞到她书包里，说道：“我不收你的钱了，你别哭了，行不行” 汪静怡抽抽嗒嗒地说道：“我都算好了，来回路费一共两块钱，给浩川买点晚饭一块钱，明天早上我俩的早饭一共两块钱……可是现在钱丢了，我要怎么回学校就算不吃不喝，我也没有车费啊！” …… 汪静怡的哭声给了谢冲不小的冲击。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仅仅丢了四块钱，就像是天塌了一样 老板还在劝着她：“小姑娘，丢了几块钱不是什么大事。你回家跟你父母说清楚，他们肯定不会说你的。你呀，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委屈自己。” 怎么跟父母说家里翻箱倒柜也未必能找出一枚闲置的一块钱硬币，所以，即便告诉父母，她顶多赚一顿奚落，没法解决回学校的问题。 谢冲很快明白过来，徒劳的安慰是没用的，能让汪静怡止住眼泪的，只需要一枚硬币就可以了。她最迫切的愿望，是顺利地回到学校。 谢冲身上没有零花钱，但是他有两支新的圆珠笔。他将老板叫到一旁，低声哀求道：“老板，我可以拿这两支笔换您一块钱吗” “我一个做包子的，要笔干啥” “求求您了。”谢冲恳切地说道：“这位姐姐家境很特殊，她没法跟家人要钱。她回学校需要一块钱，就连这一块钱，她家里都拿不出来。所以……” 这个小孩倒是挺招人喜欢的，老板连连叹气，说道：“算了，就一块钱，相当于我做好事了，你把笔收起来，我给你就是了。” “那不行。我不是来乞讨的。这两支笔要两块钱呢，我就跟您换一块钱，行不行” 行吧。 老板无奈，收下了圆珠笔，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钱。汪静怡还是埋着头，沉浸在坍塌的世界中无法自拔。谢冲调整好状态，准备演戏给她看。 他兴高采烈地说道：“姐，你看，我在文具盒里面找出了一块钱！你有车费了！” 汪静怡果真抬起头来，摇了摇头，说道：“那是你的钱，我不能要。先回家吧，我看看浩川有没有钱。” “姐！你就收下吧！”谢冲热切地将钱塞到她的手中，说道：“我和汪浩川是好朋友，不分彼此。据我所知，他这几天都没有零花钱，给一个得病的同学献爱心，那五毛钱都是华天龙帮他交上去的。” 汪静怡的自尊心卷成了一团，如今他们姐弟俩都是靠别人的接济生活。谢冲比她小好几岁，她实在不好意思用他的钱。但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谢冲也很真诚，她便收下了钱，说道：“等下次回家，我一定还给你。” “一块钱而已。”谢冲想了想，顾及到汪静怡的自尊心，笑道：“行啊。不过，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我不急着用。” 第82章 人间清醒 回学校的事情总算解决了，不用厚着脸皮跟父母要钱了，汪静怡心里一阵轻松。在回去的路上，她跟谢冲聊了很多，主要询问了谢冲的学习情况，还有任课老师。她从东海实小毕业，不过也就三四年的光景，小学时光还历历在目。 “姐，你在东海实小可有名了，几乎每个任课老师都会提起你。你六年级的时候就在省里的数学竞赛里获得了第一名，所有来城的老师都被震惊了。” 汪静怡害羞地说道：“运气好而已，我都没怎么练习过，稀里糊涂地就得奖了。” “浩川跟我说，港城二中来挖过你，但是你没去。如果你去了大城市，肯定比现在更厉害。” “去港城二中，我只能住宿。但是初中部又没有宿舍，我住在哪儿呢后来一个老师跟我说，可以破例允许我住在高中部的宿舍里，当时我可开心了。可是我爸妈心疼生活费，最终还是没让我去。”汪静怡苦笑道：“你也知道，港城的生活费要比这里贵不少。” “可是把你培养成才，你以后也能更好地报答他们，他们面子上也好看，他们怎么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呢” 汪静怡只是笑笑，没再吱声。 夜幕降临了，黑色笼罩在宽宽的柏油马路上，儒林街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这些光亮，让来城的城市气息，渐渐压住了乡土气息。 “谢冲，你说实话，你刚才是不是想逃回广州” “真不是。广州已经没有家了。” “你是不是很想念以前的老师同学” “嗯。”谢冲伤感地说道：“还有一起踢球的朋友，做梦都跟他们在一起。” “至少你还练过踢球，有一技之长。不像我们，天天都在街上玩，虚度光阴。” 谢冲笑道：“姐，别人虚度光阴还有可能，你嘛……大家都说，整个来城都没有比你更珍惜时间的了。” “我不想那么用功地读书，小时候，我特别想当芭蕾舞演员。”汪静怡笑了，说道：“现在想想，我都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哪怕是现在，我都不知道芭蕾舞是什么，更不会跳。小时候只在电视里面看过，真是太好看了，怎么会有那么优雅的舞蹈动作呢那些去少年宫跳舞的同学，我都羡慕死了，可我连想都不敢想。符合身份的梦想，那才叫梦想；不符合身份的梦想，那叫痴心妄想。” 谢冲的胸口上像是挨了一拳，现如今，对他来说，足球是梦想，还是痴心妄想 “我爸做生意失败，我妈接连生病，我和浩川又小，最困难的时候，家里连一分钱都找不出来，亲戚还不停地上门要债。在这种情形下，我能继续读书，就已经很知足了。” 谢冲的脸颊烧了起来，他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现如今，他家的条件兴许还不如以前的汪家，他怎么好意思继续追逐所谓的梦想呢 “做数学题也好，背课文也好，其实都没有芭蕾对我的吸引力大。但是……哈哈，反正我不敢跟我的父母提。穷人家的孩子不能随心所欲地追求梦想，这是我从小到大都知道的道理。追求梦想不是跟父母讨债，还是靠我自己吧。” 谢冲的脸火辣辣的。汪静怡没有批评他，可她说的每一句，都像一条鞭子，从他的心脏上狠狠地抽过去。 谢冲说道：“静怡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学了芭蕾，可能会有更好的出路呢如果你成名了，能赚好多钱，还能去世界各地演出，像小颖的妈妈那样。” “刚开始，学芭蕾可能只需要学费，买一身舞蹈服，穿上芭蕾鞋，这些就足够让我开心了。可是，等我学得越来越多，我想要的就会越来越多。我想找更好的老师，去更好的学校，如果达不到我的要求，我肯定会更加怨恨贫穷，怨恨我的父母没有本事……所以，早早断了念想，我对父母就没有过分的期待了。我从来都没有尝试过，也就谈不上放弃，所以我只是遗憾。如果真的想学，我可以以后再学，凭借自己的本事学。” 谢冲更抬不起头来了。汪静怡不愧是顶级学霸，头脑清晰，条理清楚，小小年纪，就把很多事情都想得透透的。 “谢冲，你怎么了” “哦哦……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谢冲真的要好好思考一下了，他到底有没有资格继续踢足球。放弃会很难，很痛苦；但如果坚持踢下去，他的为难和痛苦，会成倍地转移到他的家人身上。 走到巷子口了，汪浩川和华天龙正在胡同里玩玻璃球。见到姐姐，汪浩川的眼睛都亮了，他急忙凑了上去，对姐姐嘘寒问暖。汪静怡丝毫不提丢钱的往事，谢冲也很识趣地为她保守秘密。 以往从火车站往家走，汪静怡总会给弟弟买那家的包子。这次她的钱丢了，尽管好心的老板并不计较她的钱，但汪静怡还是很有骨气地把包子放了回去，她不想随便接受别人的施舍。 “这次没买成包子。”汪静怡硬着头皮撒谎：“我回来得匆忙，只带了两块钱坐车。” “没事的，姐，下次再买就是了。你吃饭了吗” “我一点都不饿。你和爸妈吃饭了吗” “我也不饿。”汪浩川憨厚地笑了笑：“反正爸妈也没吃饭，就到外面溜达去了。” 唉，又要面对冰冷的锅碗瓢盆了！汪静怡在心底叹气，跟弟弟说道：“那我先做点儿饭，至少咱俩得吃饱。” “姐，等等！”华天龙跑过来，说道：“我姑姑家的表姐快回来了，要在你们学校借读。说不定，你俩还能分到一个班呢。” “不太可能一个班。”汪静怡耿直地说道：“我在实验班，借读生一般是进不来的。” 扑哧…… 华天龙的胸口上像是差了一把尖刀。“我还想让你照顾她来着。” “多大的人了，还需要同学照顾不过，你那个表姐是谁我认识吗” 华天龙装模作样地回想了一番，说道：“我表姐在老家长到三四岁，以后就跟着我姑去了北京。你俩穿开裆裤的时候，应该见过不少次。” 汪静怡佯装生气：“怎么说话呢还开裆裤，也不嫌害臊！” “实话嘛！我爸这几天就要帮她办手续了，可能暑假前就要回来了。”华天龙滔滔不绝地说道：“我姐是练体育的，今年刚退役。她应该跟谢冲有很多共同语言，你俩都是运动员出身。” “我不是运动员。”谢冲无力地解释道：“我只是个普通的爱好者罢了，以后也没机会练体育了。” 汪静怡好奇地问道：“她生活在北京，为什么要来咱们来城上学呢” “我姑要去哪里忙工作来着那个地名我忘记了，反正她一走，我表姐就没人照顾了。我姐跟你一样大，我姑不能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华天龙手舞足蹈，说道：“要是我姐回来的话，咱们这里就更热闹了！” 第83章 将梦想折叠 汪浩川原本不愿回家，但是姐姐回来了，家里就有温度了，他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华天龙捏着玻璃球，怅然若失：“我还没赢回来呢－－咦，谢冲，你咋不回家” “不想回，也不知道去哪儿。” 谢庆云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差点儿急哭了。结果看到侄子就在家门口，她的疲惫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忍不住责备道：“你真跟你爸一样，一声不吭就跑！下次再犯，打断你的狗腿！” 汪静怡站在自家门口，愕然地回过了头－－“打断狗腿！”这还是端庄斯文的谢老师吗 把目光转向昔日弟子，谢庆云笑容可掬，亲切地问道：“静怡，这还不是周末呢，你怎么回来了” “申请学校的补助，回来找街道盖个章。” “哦哦，难为你了，还要亲自跑一趟。” “没事，只要能申请下来，我就能轻松很多。” “吃饭了没” “我回家下面条吃。”汪静怡说道：“简单吃点，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华天龙曾经调侃，汪家经常是上顿面条，下顿面条，为了防止汪浩川变成面条精，所以他经常请汪浩川去家里吃饭。 就因为这句话，汪浩川暴揍华天龙。但二人并不是真的闹矛盾，汪浩川还是经常吃华天龙家的东西，并且没有什么不自在的。他们是真正的朋友，不会在意这样的调侃。 看来，汪浩川今天又要吃面条了。 谢冲被姑姑提回了家，刚一进家门，就被妈妈给狠狠揍了两巴掌。“我让你跑！你简直跟你爸……” “我不像我爸，还能像谁！”谢冲听了太多相同的话，学会了反客为主。他一屁股坐在马扎上，马扎的线松了，他仰面摔倒在地，摔得屁股生疼。 “活该！”王吉英急了眼，骂道：“再让你跑！摔断尾巴，就跑不了了。” 这话挺伤人的，但谢冲并没有很生气。如果不是因为急坏了，妈妈不会这样说的。骂完了之后，妈妈哭了起来，无非是想起了不懂事的丈夫和儿子，哀叹自己的命不好。 谢冲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生意再难，妈妈也没有哭过，至少没有当着他的面哭过。妈妈一哭，孩子就跟着心慌。谢冲终于体会到了汪浩川的压迫感，他的妈妈天天哭，天天抱怨，他该多郁闷。 哭了几声，王吉英把眼泪擦干，一声不吭地走进厨房，很自觉地做起了晚饭。幸亏家里的锅足够大，能供应得了家里这么多张嘴。 在谢冲看来，妈妈的步伐，充满了讨好与卑微。不像没心没肺的老公和儿子，她时刻牢记自己“寄宿者”的身份，她必须得在这个家里好好表现，才不至于被人说三道四。 想起曾经那个时髦、精致、自信昂扬的妈妈，谢冲一阵难过。 谢颖将哥哥拉了起来，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谢冲呆呆地站在那里，家里人正在各忙各的。奶奶还在工作室里赶工，小黑板上记着每位客人来取衣服的时间，为了多赚点儿钱，她比以前忙得多。 爷爷、姑姑和妈妈在做饭。爷爷拿了一口小的砂锅，抓了一小把米饭，掂量了一把，觉得有点多，不能浪费，又放回去一些。不浪费一粒粮食，是他毕生的信条。 爷爷洗好了米，小心地把砂锅放在了火炉上。姑姑大声道：“家里还有馒头，你蒸米饭干嘛这不是浪费吗” “别忘了咱家还有个南方人。”爷爷好脾气地笑道：“他现在还吃不惯家里的馒头呢。” …… 只要爷爷做饭，总不忘记给谢冲蒸一碗米饭，这也成了他的习惯。 来城人不怎么吃米饭。不光是因为他们吃惯了面食，还因为大米价格偏贵。尤其是谢家，回乡下一趟，就能拿回好几个月的白面；可是大米得花钱买，听家人说，最近涨到一块二一公斤了。 能说爷爷不爱自己吗他连茶叶都舍不得买，可是舍得给孙子买大米。可以说，家里的大米，是给谢冲特供的。只要一出现短缺，爷爷马上就会补充上。 可是爷爷缺什么、想要什么，谢冲一点都不知道。 他会因为爷爷刻意隐瞒而生气，也会因为爷爷单独给他做米饭而感动。亲情这东西，就是这么难以捉摸。 谢冲默默地想了很多。谢颖站累了，蹲在他身边，甩着两根小辫子，说道：“哥，你还在生爷爷的气呢” “没有。”谢冲站了起来，说道：“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谢宏轩端着一口大炒锅，想用院里的自来水刷锅。锅太沉了，老人的手腕不堪重负，谢冲想也没想，直接冲了过去，接住了爷爷手中的炒锅。 “我来刷。” 谢宏轩试着拽回来，但他拽不过孙子。谢冲把炒锅端到了水池子里，说道：“以后这些活我来干就好了。” “你还小，不会干。” “学着干呗。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总要做点儿什么。” 谢宏轩仔品了品这句话，说道：“你没把这里当成自己家还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是，也不是。”谢冲说道：“我就是想明白了，我什么都没做，但是一直在提要求，这样是不应该的。” “谢冲，你不要这样讲，也不要太懂事……” “马上都要上初中了，怎么可能不懂事” 谢宏轩一时搞不明白，孙子究竟是真的懂事了，还是在说反话他好几次想提起足球的事，但是谢冲缄口不言，他没有勇气主动说出来。 晚上回到自家的房间，谢冲主动跟妈妈说，他不想当球星了，安安稳稳地读书就好。王吉英听完，说道：“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家里是不可能让你继续踢球的。你现在才断了念想，我和你爸在很早之前就不再想了。” “这么说来，只有我一个人沉浸在幻想里面” 王吉英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关了灯，说道：“睡吧。” 所有大人都知道他无法继续踢球了，爸妈尚且如实告诉他，可是爷爷为什么还要给他希望让谢冲以为自己还有一丝追求梦想的可能，紧接着又把他推进更加绝望的深渊，这一件事，就像一根刺，横亘在谢冲的胸口上。 越想越气。在十一岁那年，谢冲想明白了，不能轻易相信别人画的大饼，一定要降低对别人的期待。这样，就不会太受伤了。 第84章 佛光闪闪 如果爷爷能跟他说一声对不起，或者解释一下当天发生了什么事，谢冲就会彻底原谅爷爷了。但是爷爷什么都没有说。谢冲心想，或许爷爷也在生他的气，毕竟他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自从回到家之后，他提出了很多无理的要求，也给家里惹了很多麻烦。 暂且这样僵持着吧！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其乐融融，但是不吵架，也挺好的。 谢颖却总是忿忿不平，每次跟哥哥在一起，她忍不住数落爷爷：“我跟爷爷说了，让他好好跟你说话，至少跟你道个歉。可他总是无所谓，说过段时间就好了。我想不明白，‘对不起’这三个字这么简单，可大人为什么就说不出来” 有勇气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的大人，肯定都是特别厉害的人。 谢冲揪着妹妹的小辫子，将自己（刚刚）领悟出来的人生真谛分享给她：“不用对别人要求那么高。放松对别人的要求，人生就会快乐很多。” 如果哥哥披上袈裟，肯定比《西游记》里面的唐僧更加佛光闪耀。 时间一天天过去，谢庆收还是杳无音讯。夏天快要来临的时候，他寄来了一张汇款单，上面有一千块钱。汇款单是从港城寄过来的，谢冲催促妈妈，仔细瞧瞧，说不定能找到爸爸的地址。但是王吉英却将汇款单收了起来，淡淡地说道：“他活着就行，心里有咱们娘俩就行。” 仔细算来，爸爸走了一个半月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能往家寄一千块钱，说明他的确有点本事。而且他肯定憋着一股劲儿，不想让家人瞧不起他。 王吉英把钱取了出来，将五百块钱交给了谢宏轩。这几个月以来，她打工赚的钱勉强只能让他们母子俩糊口。她日夜祈祷，希望他们母子俩不要生病。去一趟医院，钱就周转不开了。 偶尔谢冲会问妈妈，他们有没有可能从爷爷家搬出去。王吉英说道：“我们能搬到哪儿呢房租不要钱吗” 他们没有能力自立门户，只能继续寄居在爷爷家。拮据让谢冲更加懂事，他从来都不主动跟妈妈要零花钱。每天中午，他就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个火烧或者包子吃，比较宽裕的时候，他会买一根火腿肠。 在广州时，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伙食水平会下降到这个地步。 家人让他回家吃饭，但是谢冲不想回去。他以学习为借口，每天中午都留在学校里。很快，他把图书室里的书几乎全都看完了。他合上书，听到了窗外的蝉鸣，闻到了日渐浓郁的夏日香气。 这么快就到夏天了。广州的夏天，一定比这里更加炎热吧 汪浩川中午也不回家吃饭。他妈妈倒是不忙，但就是不愿意做饭。谢冲很不理解，但汪浩川却想得很简单：“你说你爷爷奶奶没有义务给你做饭，我妈也没有义务给我做饭。我在学校门口买点儿吃的，钱还是我妈给我的，所以我没法跟她要求什么。” “可那不一样，我面对的是爷爷奶奶，你面对的是你妈诶……” “你不是说过嘛，哪怕对亲人，也不要要求太高，那样心情就会平和很多。” 汪浩川比谢冲更文静内秀一些，所以他身上的佛光也要比谢冲身上的更加闪亮。 二人简单往嘴里塞两口，要么在教室里看书，要么在校园里游荡，要么就趴在课桌上睡一觉。在谢冲参加完市里面的运动会之后，有很多传言，说他马上就要去市体校读书了。一想起这事来，汪浩川就问道：“你什么时候要离开咱们学校” “不知道。”谢冲枕着胳膊，闭着眼睛，喃喃说道：“反正我没有接到通知，况且我也不想去。” 如果谢冲能留在学校，那就太好了。 在五月末的某一天，谢庆云去别的学校听公开课，让谢冲和汪浩川把她办公桌底下的书整理好。那些书再不整理，她就没有地方落脚了。 午后的办公室没什么人，只有两三个老师趴在桌子上午休。谢冲和汪浩川钻到桌子底下，认真地整理起了书。汪浩川大部分都看过，谢冲没什么兴趣，他只喜欢看漫画和武侠。 “话说，我姑姑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书啊” “说是跟一个老同学借的，谢老师大概要给人家寄回去吧。” 担心打扰到其他老师休息，他们俩不再说话，默默地将书摞在一起，用绳子捆好。办公桌下面的空间狭小，不一会儿，谢冲的腿就酸了，他干脆坐在了地上。 两位老师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办公室，他们很大声地讨论着学校翻新事宜。在这个暑假，学校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修正，谢冲听出了严老师的声音，他说道：“我小舅子就是个包工头，手艺还不错，我推荐他试试。” 另一位老师大笑道：“这活儿可是个肥差！你小舅子要是竞标成功了，可少不了你的好处。” 严老师哈哈大笑：“一家人嘛，互相帮助，我不指望他给多少钱。” 那位老师酸溜溜地说道：“得了吧！学生在运动会上赚个几十块钱的奖金，你都跟他们要过来。咱学校这几万块钱的大工程，你能轻易放过” 严老师微微有些生气：“怎么说话呢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怎么生气了呢好好，我不说了，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见，你也当作没听见吧。” “哼！有些人就是有红眼病！就像苍蝇似的，天天盯着别人，光看我赚的钱，怎么不看我付出的劳动呢” 没人再搭腔了。 谢冲在桌子底下，紧紧攥住了拳头。汪浩川很担心他会揍严老师一顿，但他都气愤异常，更何况当事人谢冲呢 严老师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说道：“你们不要对学生太好了！他们不懂得感恩。要厉害一点，把他们震慑住，他们就会听话。” 这次依旧没有人说话。李成德哼着歌走了进来，很自然地坐在了谢庆云的座位上。冷不丁地看到桌子底下两双黑黝黝的眼睛，他以为见了鬼，差点儿跳起来。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谢冲和汪浩川这才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汪浩川老老实实地说道：“谢老师让我们帮她整理书。” “哦哦。” 谢冲和严老师的目光不可避免地交汇在了一起。严老师居然有几分忌惮，声音也发颤：“你俩……居然躲在办公室里，偷听老师讲话！” 谢冲朗声道：“我没有躲，也不想偷听。” 严老师回想起了刚才说过的话，不由得气急败坏：“谢冲！你真是胆子太大了！你还敢用这种语气跟老师讲话……” 谢冲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镇定自若地说道：“我没有顶撞你，严老师。刚才我只顾着整理书，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办公室这么小，不知道才怪！ 如果谢冲大吼大叫，严老师反而会忌惮。但是他太平静了，严老师心里直犯嘀咕——这个小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第85章 试训通知 谢冲很想把严老师装进麻袋里，将他痛打一顿。但是他下不了手，就像上次对华天龙那样，他只打了一下，就把拳头往地上砸了。 这次他把拳头砸到了墙上。只砸了几下，手上就鲜血淋淋。 他节衣缩食，连买一根火腿肠都要考虑再三，可老师心安理得地偷走了本属于他的钱，这是什么道理他应该跟谁告状怎么讨回自己的公道 汪浩川拉了他好几把，总算把他给拉住了。二楼的走廊上传来一阵嬉笑声，抬头一看，原来是朱方台一伙正在看热闹。 “喂，有什么想不开的，去找你亲戚告状啊！”高飞做着鬼脸，摇头晃脑：“对了，校长不也是你家邻居么你告状去啊！” 谢冲忍无可忍，指着他，说道：“你少在那里阴阳怪气！有种你下来，咱俩打一架！” “就不就不！我才不中你的圈套。” 谢冲说道：“你是不敢下来，你怕我再把你推进粪坑里。” …… 完了，“粪坑”成了高飞绕不过去的黑历史了。就连他的好朋友都跟着耻笑了起来。 朱方台双手插兜，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身上始终带着一股匪气和杀气，让谢冲不敢掉以轻心。他走近了，说道：“过去的事，不要老是挂在嘴边，行吗” 谢冲答非所问，问道：“严老师把咱们的奖金给吞了，你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朱方台似笑非笑：“而且是我主动提出来的，算是我孝敬他的。” …… 一个六年级的孩子，居然比社会人还像社会人。 朱方台说道：“虽然体育课不怎么重要，但严老师很重要。他为我们的比赛付出了不少，我主动提出来，想把奖金捐献给学校。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老师比我们更辛苦吗老师像我们一样艰苦训练吗老师……他像我们一样缺钱吗”谢冲胸口起伏得厉害，眼眶也红了起来：“学生主动送给老师钱，老师还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难道没有问题吗” 朱方台被谢冲怼得一句话都上不来。他挠了挠头，说道：“那怎么办我把钱还给你区区五十块钱而已，还不够我一个星期的零花钱。” “不需要。”谢冲傲气十足：“属于我的，我会争取；不属于我的，我也不需要你施舍。” “行，你小子有种。” 朱方台的赞许并不真诚，谢冲也无心计较。他还在以孩子的眼光看世界，而朱方台比他老练多了。 “对了，谢冲，你不想上体校吗” 谢冲不知道他的意图，暂且以沉默应对。 朱方台说道：“接到体校通知的时候，我还没完全想好，现在我决定了，我要上体校了。说实在的，我挺想和你当对手的。你在我身边训练，这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我没有接到通知。” “不可能吧咱们四个跑接力赛的，我们三个都接到通知了，难道只把你落下了” 谢冲满脑子问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朱方台也有几分疑惑：“不是说了暑假之前去体校试训几天吗看情况能不能留下。难道因为你是五年级的，人家就不考虑了不对啊，宋黎明不也是五年级的么他也接到通知了。” 如果不是朱方台说起来，谢冲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机会。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怎么回事。汪浩川问道：“是谁通知你们的体校直接通知的吗” “怎么可能体校怎么知道你是谁肯定是通过学校老师通知的啊！” 说到这里，朱方台和谢冲都有种顿悟的感觉。 朱方台夸张地捂住嘴巴，说道：“是不是因为你得罪了严老师，所以他才没有通知到你” 这下谢冲彻底不忍了，提着两只拳头，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办公室。 快要上课了，办公室里全都是老师，他们大多在做课前准备，忙得不可开交。 “严老师！”谢冲一声大喝，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谢庆云惊讶地问道：“谢冲，你不准备上课，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问问严老师！”谢冲怒发冲冠，昂首走到严老师面前，质问道：“体校通知我们四个跑接力的去试训，为什么只有我没有接到通知” 严老师笑道：“谢冲，你好好讲话。上不上体校，这是你的人生大事，我怎么敢私自做决定呢该通知的，我全都通知到了。至于为什么没通知到你，那我就不知道了。要是你不相信，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 严老师的表情很无辜，仿佛谢冲真的冤枉了他。谢冲被气昏了头，却被姑姑一把扯了回来：“谢冲，有话好好跟老师说。你面对的是老师，不能耍脾气。” 有些人，根本不配当老师。 谢冲的目光里闪烁着仇恨，严老师居然有些惧怕，他心虚地化解自己的尴尬，笑道：“再说，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想当足球明星吗我们都以为，你哪儿瞧得上跑步跳远这些运动啊” “我选择什么项目，那是我的自由；而有你没有通知我，那是你的责任。”谢冲说道：“严老师，我只希望你能坦荡地面对你身为老师的良心，做到问心无愧——谢老师，我上课去了。” 这一次，谢冲没有逃跑，也没有暴走，像平时那样，大步朝教室走去。 严老师下不来台，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们瞧瞧，他那个张狂的样子，我们东海实小的学生，哪个像他这样……” 但是没有人接他的话茬。李成德鄙夷地翻了个白眼，谢庆云则说道：“严老师，等下课之后，我们聊聊吧！” “有什么好聊的”严老师说道：“我确实没有撒谎，人家就是没让谢冲去，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就没有问原因吗”谢庆云缓缓说道：“谢冲是几个学生当中跑得最快的，但是教练偏偏不通知他，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严老师完全答不上来，徒劳地摸着头发。谢庆云不给他狡辩的机会，说道：“下班之后，我就去一趟体校，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严老师的目光突然狠戾起来，谢庆云却莞尔一笑，说道：“只有问清楚了，才能还你一个清白。要不，谢冲往你身上泼的脏水，你怎么洗得干净呢” －－－ 兄弟姐妹们！！！帮我把书评区弄得活跃一点哈，感激不尽！ 第86章 表姐(上) 少年谢冲接连遭到暴击，每天都是气鼓鼓的，仿佛这个世界一点好的地方都没有了。 六一儿童节就要到了，谢颖要去少年宫排练新的节目了，为了不刺激哥哥，她几乎从来都不哥哥面前开嗓，更不提演出的事情。哎，还是个小不点，从哪里学的体贴呢 谢冲一次次摸着她的脑袋，说道：“你能上台唱歌是件好事，家里人也喜欢听你唱，别为了我遮遮掩掩的。” 谢颖不承认她在体贴哥哥，傲娇地说道：“才不是呢！” 谢颖的日子也不太顺遂。农历新年过后，于老师果真辞了职，谢颖就再也没有当过领唱。新来的老师对她不冷不热，就算谢颖唱得很好，他也没有夸奖过。谢颖从引人注目的领唱，沦落成了可有可无的镶边，她的位置的确挺尴尬的。 朱方亭虽然没有再当领唱，但是她站在最中间的位置。老师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因为她长得漂亮，很适合当一个视觉中心。 谢颖觉得比朱方亭漂亮的大有人在，谁知道老师眼中的“漂亮”是什么样的呢谢颖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小心眼，在嫉妒朱方亭 不过，胡宝珠安然无恙地待在艺术团，继续做她的领舞。她年前跟朱方亭闹过矛盾，但是那并没有影响她的地位，这让谢颖很开心。 或许胡宝珠说的是对的，她是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谁敢招惹她，她就敢往谁身上扑。朱方亭就算被气死，也不敢招惹一只刺猬。 谢冲跟严老师的矛盾，很快传遍了学校。胡宝珠既崇拜，又担心，她在走廊上看见了他，他浑身冒着冷气，让人不敢靠近。 谢冲不想回家，又一路徘徊着去了火车站。上次汪静怡提醒过他，火车站很乱，鱼龙混杂，他少去为妙。但是谢冲迷恋上了火车的汽笛声。他哪儿都去不了，但是火车可以把他的想法带到远方。 来城很小，熟人很多，遇见几个，他们都像商量好一般，跟谢冲开着并不好笑的玩笑：“你想坐火车找你爸” 谢冲装作没听到。 “你爸肯定在外面赚大钱呢！你爷爷的名声值多少钱啊！” 谢冲不动手，冷漠地瞟几眼，就让别人闭嘴了。 “谢冲！你爸卖狗皮膏药，被抓起来了吧”高飞他们几乎每天都到火车站玩。高飞自作聪明地说道：“是不是你爸进了监狱，你不好意思说，才说他去外地了” 真是无稽之谈！ 谢冲神色冷峻，说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打死你。” 摸了摸口袋，还有一块钱，火车站那边有一个摆摊卖烧烤的，谢冲想买一串毛蛋。手头拮据，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了。 烧烤摊的生意很好，有个少女也在那里吃。她穿着牛仔外套、牛仔喇叭裤，戴着墨镜，让人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她还戴了一顶粉红色的棒球帽，背了一个大大的双肩包。她站在阳光里，有几分酷，也有几分慵懒，更有几分甜。 在来城，恐怕找不出这么时髦的女孩子来。 这么时髦的女孩子，站在街边吃烤毛蛋，也有一股时尚感。 谢冲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少女转过头来，谢冲慌忙转头，专心吃毛蛋。 朱方台却一把夺下他手中的毛蛋，在谢冲发火之前，他问道：“听说你在办公室里质问过严老师” “那又怎样” “既然你生严老师的气，那就说明，你还是想练体育的，是吗” 谢冲冷笑道：“我对他有气，是因为他刻意隐瞒。练体育这事，我还没什么想法，你就不用惦记了。” 朱方台遭受了挫折，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想去体校，想给你搭根线来着。没想到，我用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谢了。不过，我确实不劳你费心了。” 朱方台一路追随而来，结果自讨没趣。谢冲心疼自己的毛蛋，朱方台却将它扔出去老远，接着笑嘻嘻地说道：“运动会上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尽管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歉意，我请你吃。想吃什么，你随便挑。” “谁稀罕。” 既然朱方台这么说了，谢冲不打算跟他打架了，他双手插兜，准备回家去。朱方台注意到了那个一身牛仔装束的少女，眼前明媚的春光黯然失色，他眼里只看得到这位时髦的美女了。 少女对他的凝视感到厌倦。正好一串毛蛋吃完了，她便拉起行李箱。朱方台站到她面前，殷勤地笑道：“美女，你去哪里” “嗯我又不认识你。” 朱方台堆起了满脸的笑容，说道：“你一个小姑娘，走路不安全。你去哪儿我打车送你。” “小姑娘”少女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两只圆圆的眼睛。“真是太好笑了，你小学还没毕业吧你还叫我小姑娘” 少女实在是太漂亮了，她身上那股率性而又慵懒的气息很容易让人着迷。朱方台乱了心智，伸手就去抓少女的行李。少女稍稍一欠身，避开了与他的接触。 朱方台不能就这样丢了面子，陪着笑，说道：“交个朋友，别那么拘谨。” “对不起，我从来不跟陌生人交朋友。” “我叫朱方台。”朱方台不死心，热切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无可奉告。” 少女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出租车。朱方台自讨没趣，这更加剧了他的尴尬。他站在少女身旁，说道：“姐，你打听打听，在来城，有几个人不认识我” “嗯我为什么要打听你为什么要认识你” …… 朱方台像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面子都要丢尽了。“姐，我找一辆车送你吧……” “送到哪儿” 少女忽然转过头来，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天真而又烂漫。朱方台忘记了心跳和呼吸，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动心。 少女冷笑道：“你是把我送到深山老林里面，还是送到你家里，把我藏起来我可不上你的当。” 朱方台还想纠缠，谢冲远远地来了一句：“朱方台，你再这样骚扰人家，当心人家报警。你看，这里就是铁路派出所。” 经过谢冲的提醒，少女更有底气了。她说道：“听见了没有你再这样，我真报警了哦！” 少女拉着行李箱，快步离开了。朱方台注视着她的背影，内心翻涌着被拒绝的痛苦，说道：“我总会找到你的！” 第87章 表姐(下) 眼下只能回家了。 谢冲往家的方向走去，少女跟在他后面。走几步，回头看看，少女也停下脚步，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无辜。好像在说，我可没有跟着你哦！ 谢冲心情不好，少女主动问道：“小朋友，你知道儒林街怎么走吗” …… 小……小朋友 不过，那个少女确实比谢冲成熟不少，至少比他大个三五岁。 小朋友就小朋友吧！ 谢冲说道：“我家也在儒林街，跟我来吧。” “好。” 二人默默无语地走了一段，谢冲又回过头：“我帮你拿行李” “不用。”少女轻松地说道：“一点都不沉。” 行李箱比她还要大，真的不沉吗 谢冲又说道：“要走很远。” “没关系。” 少女虽然纤细，但是身体线条却很好看，有一种锻炼很久的痕迹。或许，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行走，对她来说的确不是难事吧！ 一刻钟之后，终于站在了儒林街，谢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少女站在他身边，丝毫没有气喘吁吁，她打量着那条横贯东西的、长长的街，说道：“这不挺繁华的吗不像是乡下。” 呃……谢冲只能说，他刚来的时候，也有过这种错觉。 少女说道：“听说这里有古代的乡校，还是一位状元郎的故里，所以叫‘儒林街’你知道那些遗迹都在哪儿吗” 谢冲回答不上来，少女便笑了笑，说道：“看来你也不像本地人。” “嗯，回来没多久。” “那以后我自己去发现吧。总之，谢谢你了，带我回来。” “不谢，我回家了。” “好，拜拜——对了，你能告诉我，东二巷在哪儿吗” “东二巷我家就在东二巷。” 少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谢冲一看，说道：“这……好像是华天龙家吧” “对！他是我的表弟，华天龙。” 谢冲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天龙的表姐啊！他前几天跟我说过，说是你快回来了，没想到，被我撞见了。” 少女主动伸出手，跟谢冲握了握手，说道：“很开心啊，居然遇到了天龙的朋友。” 华爱国推着自行车出门，跟谢冲打了招呼：“你回来了你妹妹刚才还找你呢。” “唔……我溜达了一圈。叔，你去哪儿呢” “我去南街那边买点儿调料。” 华爱国刚跨上自行车，看到少女，问道：“这是谁啊你在广州的同学” 嗯！ 谢冲满脑子黑线，少女真的是华家的亲戚 “叔，她说，她是天龙的表姐，你不认识他” …… 华爱国身体一滞，自行车随即变得歪歪扭扭，在倒地之前，他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跳下车，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少女也在打量他，试探着问道：“你是我大舅” “你是裕琳” …… 他俩多久没见了亲舅舅和亲外甥女居然都没认出来。 华裕琳扑到舅舅怀里，热切地拥抱了舅舅：“是我啊！大舅！真是太久没见了！” 华爱国欣慰地看着外甥女，说道：“你妈妈倒是给我寄过你的照片，不过在那些照片里，你都是龇牙咧嘴，大汗淋漓的，我真没想到，原来你出落得这么漂亮。” 华裕琳不介意“龇牙咧嘴”“大汗淋漓”之类的评价，她之前是运动员，她不回避在场上拼搏的模样。 “我妈经常让你们一家去北京玩，可你一次都没去过，倒是舅妈和天龙去过几次。” “忙，生意走不开！家里离了我不行。”华爱国说道：“按照你妈妈说的，你不是明天才能到吗怎么今天就来了” “我妈已经坐飞机走了，我在家没意思，就提前一天来了呗。我妈还说，新闻上说，来城的樱桃快到丰收季节了，我担心错过了，就赶紧来了。” “……你们母女俩，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放心，樱桃少不了你的，这次可以在老家吃个够。” 虽然久未谋面，但他们却十分亲切，一点都没有生分，想来平日里联系颇多。他们说说笑笑，华爱国带着外甥女回家。他试着提起外甥女的行李箱，结果第一次居然没有提起来 他每天搬猪头，倒大铁锅的水，难道力气一直没长 啊……真是没面子啊！ 谢冲生怕他闪了腰，急忙过来帮忙。结果，他也没能一把提起来。 华爱国开玩笑道：“裕琳，你这是带了一箱金子吗” “是一箱子石头。” …… 玩笑归玩笑，华裕琳深吸一口气，提起了箱子，说道：“下面一层都是书，所以才会这么沉。” 华裕琳不是个运动员吗运动员会带着这么多书回老家 华天龙听到了动静，欢快地跑出来迎接表姐。他兴奋地甩着两只手，就像小狗一样开心。“姐，你终于来了。” “你好呀，老弟。”华裕琳扔下行李，热切地拥抱了弟弟：“上上次见面，你还穿着开裆裤；上次见面，你还在我家尿了床。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老姐，我都上午五年级啦，你给我留点儿面子！”华天龙在衣服上搓了搓手，才跟姐姐握了手：“姐，我是这一片的老大，有什么事，你直接问我。有什么不方便的，跟我说，我给你摆平。” 又来这一套…… 华裕琳说道：“这么说来，从此以后，我就是老大的老大了。” 华天龙愣了一下，连忙满脸堆笑，说道：“不愧是我姐！行，你比我还是老大！” 华裕琳酷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你给我提行李，我先去跟舅妈打声招呼。” “好嘞！” 华天龙屁颠屁颠地搬姐姐的行李箱，结果没有拔起来。 华裕琳回过头来，咯咯笑道：“怎么了，老大连这点小困难都解决不了” 华天龙苦着脸，说道：“我又没说我的力气是最大的。” 瞥见谢冲，华天龙向好朋友发出求救的信号。谢冲幸灾乐祸，冲他做了个鬼脸：“老大，加油啊！” 华裕琳这才想起了谢冲，她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啊，带我找到了舅舅家。” “不用谢，我又没做什么。” 华裕琳笑了，她一笑起来，比电影演员还要好看。 谢冲也跟着憨憨傻笑。他进入了青春期，完全明白美貌带来的愉悦感。他依依不舍地回了家，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华裕琳的音容笑貌。 －－－－－ 月初啦，读者大大们有月票的帮我投一投哈!儿童节快乐！ 第88章 不攻自破 表姐一回来，华天龙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他亲戚家那么多兄弟姐妹，但是他最喜欢的还是这个表姐。早上上学，他转着圈演唱《青春舞曲》，快活地追赶着天空中的小鸟。 汪浩川不解地问道：“你们家里多了一个人，不会不自在吗” “不会啊！我姐回来了，家里多热闹，房间正好够住。” 华天龙的父母热情好客，汪浩川羡慕不来。他们家里常年没有客人，因为妈妈不想招待。平常她连家人的饭都懒得做，更别提为别人做饭了。 在华裕琳小时候，她被妈妈放在老家，和表兄弟们长大。但是在她上幼儿园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来城。包括这一次，只有她回来，她的妈妈却没有回来。 谢冲在家里听说了一些传闻，华裕琳没有爸爸——更确切地说，她是一个私生女。谢冲的妈妈对此非常看不惯，语气里有几分轻蔑：“哪个正经女人会做别人的小三，还生下私生女呢” 但是在姑姑嘴里，这个故事就变成了另外一个版本：“华裕琳的妈妈也是被骗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结婚了。得知真相之后，她就带着华裕琳走了，我记得那个男人来华家找过她，但是没有找到。华裕琳的妈妈真的挺潇洒的，虽然做了不光彩的事，但是她没有将错就错，而是一个人承担后果，这份勇气和决心就了不起，难怪她能做成大事。” 谢冲相信姑姑说的话。因为从华爱国的态度来看，他很疼爱妹妹和外甥女，经常给她们寄好吃的，经常打电话关心他们。外甥女要来老家住一段时间，他便热情地招待她。如果华裕琳的妈妈真是个龌龊的人，那他肯定不会为她做这么多。 华天龙说，姐姐回来后的第二天，他爸爸一早就去了来城一中，给她办借读手续去了。 “我姐几乎没上过学。”华天龙说道：“她也不打算高考。但她才十六岁，还是得上学。我姑姑不允许她退学，在社会上瞎混。” 汪浩川很不理解，问道：“不考大学，那她以后要怎么办呢” “不知道。反正我姑姑很有名，也有钱，总能给她安排个好出路吧！” 汪浩川又问道：“既然不想考大学，那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多借读费，到一中去借读呢” “我也理解不了。”华天龙只好把表姐的原话搬出来：“我姐说，她上学，只是为了适应社会生活。” …… 好酷的回答！虽然汪浩川理解不了，但是他好像看到了一扇门，在那扇大门后面，隐藏着一个他从未看到过的世界。 刚到学校，谢冲就被严老师给叫去了。 华天龙嚷嚷着要跟他一起去，但是眼神里的“怂”是隐藏不了的。汪浩川则默默地站了起来，又被谢冲按了下去。 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严老师是只老虎，谢冲也有足够的胆量跟他面对面。 看着谢冲的背影，华天龙忧心忡忡：“谢冲单刀赴会去了。” 汪浩川说道：“那你去做他的保镖啊！” 华天龙没有这个胆量。他嘿嘿笑了两声，大叫着飞出了教室。 严老师大概没休息好，胡子拉碴，黑眼圈很重。他把谢冲喊到了教学楼的一处拐角，确定周围没什么人之后，他问道：“你姑姑真的去体校了” “她没跟我说过，我不知道。” “你们家的人真是的，就这么一点儿事，用得着这么较真吗” 谢冲反问道：“什么事算是小事呢” 严老师还在狡辩：“我跟你说，去体校那件事，的确是人家忘了告诉我。” 谢冲笑道：“忘记的话，那他是亲口跟你承认了然后又告诉你了” 严老师冷着脸，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他不喜欢见多识广的学生，那样的学生他压不住，糊弄不了，学生也不害怕他。 “算了算了，就算是我忘了通知你了，我特意去趟体校，跟他们说一遍，让你去试训，行不行” 谢冲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不能说‘算是’，既然是别人的错误，那就不应该算在你头上。” “……就是我忘了告诉你了，你满意了！你把老师逼到这个份上，你得意了啊！” 他明明是故意不告诉的，而不是“忘了”，但是他不会承认的。谢冲说道：“我没有得意，就这样吧。” 他压根就不指望严老师会说一声“对不起”，更不奢望他会把奖金还给自己。严老师试图扭转谢冲的想法，说道：“老师也都不容易，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情，难免有疏忽的地方。你们要理解老师，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就好了。师生之间，要互相理解嘛！” 谢冲什么都没听进去，敷衍地点了点头。“严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第一节是数学课。” “行，快去吧。要是你有什么想法，不要憋在心里，及时说出来啊！” 谢冲又敷衍地答应了一声。 听说谢冲被严老师喊走了，谢庆云急得在教室门口徘徊。侄子安然无恙地归来，她才松了一口气。谢冲冲着姑姑笑了笑，示意自己很好。 听完简短的复述，谢庆云问道：“那你要去体校试训吗” “去呗，严老师告诉我了，总得给他一个面子。” “去不去，家里尊重你的决定。你还在生你爷爷的气吗” “生气倒谈不上，就是挺失望的。” “我也对他很失望，但是，咱们也都知道他不容易，不要对他太苛责了。以后他肯定还会说很多次——哎呀，我对不起谢冲，我该让他踢球的，都怪我当时没钱——等等，这些话你听听就行了，不要往心里去，更不要较真。” 谢庆云有切身的体会。因为她中专毕业就没上学了，爸爸动不动就念叨——我对不起你，都是因为这个家，你才没有上大学——但是谢庆云宁愿爸爸不要讲这些话，即便他说了，又不会改变过去的事实，有什么用呢 “严老师已经这样说了，姑，你就不用去体校了。要是他穿帮了，恼羞成怒，以后会针对你的。” “嗯，你年纪不大，操的心倒不少。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是大人，我会自己看着办。” “姑，如果你不是老师，我是不是就拿他没办法了” “倒也不是。”谢庆云想了想，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反正……这也算命运吧！老天爷做了这番安排，就是不想让你吃太多苦。” “不是老天爷安排的，明明是你主动当我班主任的。”连日来，谢冲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姑，当你的学生，我心里可踏实了。” 第89章 初恋的火苗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暑假很快就要来临了。汪浩川不再跟华天龙厮混在一起，他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学习上。以前他不怎么紧张，但是谢冲来了之后，他担心自己的年级第一位置不保。 在期末考试来临之前，谢颖的妈妈又寄来了一个很大的包裹，除了几件漂亮的小裙子之外，还有从欧洲各国带来的巧克力，制作精美的笔记本。每次谢颖的妈妈寄来包裹，胡宝珠总是羡慕得要命。在来城，一般小朋友可见不到这些稀罕玩意儿。 谢颖很大方地将糖果和巧克力分给好朋友，她跟给汪浩川的最多，因为她总是担心汪浩川吃不上饭。汪浩川很有耐心，一遍遍地告诉她，他能吃得饱。谢颖便认真地问道：“你不会又吃了面条吧” 汪浩川忍不住笑：“不管是不是面条，能吃饱了就好啊！” “可你真会变成面条精的！” 汪浩川哈哈大笑：“那你也会变成糖精的！” 谢颖便露出黑黢黢的牙齿，说道：“吃糖对牙齿不好，但是对心情特别好。” 谢颖给的糖果，汪浩川时常揣在口袋里，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出来吃一颗。 因为谢冲的到来，汪浩川的学习压力陡然增大。他不说，但谢颖却全都知道。上次期中考试，哥哥的总分就跟汪浩川差两分，那还是在哥哥不熟悉教材的前提下。几个月过去了，哥哥适应了学校生活，只会考得会更好。 上次期中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师生们都有些许的震惊。谢冲爱踢球，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他们对体育生有很刻板的印象，那就是学习不行。但是，谢冲打破了这种偏见，看起来他也没有多努力，还把大把的时间用在了踢球上，可他的成绩却很亮眼。 在期中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谢庆云别提多自豪了，掰着手指头，说道：“足球，钢琴，朗诵，英语……谢冲都学过，而且学得有模有样的。在以前的学校，他的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本来学校要给他申报全国十佳少先队员的评选的，他一转学，这事就黄了。” 说着说着，谢庆云也难过起来，她为侄子感到惋惜。如果二哥一家顺顺利利的，谢冲一定会成为一个在全国范围内都小有名气的模范少年吧！ 在那个年代，当选全国十佳少先队员，那是小学生至高无上的荣耀。而谢冲，本来是很有力的候选。 所以，当看到侄子在狭窄的胡同里踢球，看到他独自一人在操场上奔跑时，谢庆云的惋惜之情便达到了顶峰。 而谢冲渐渐放下了对往昔的眷恋，很快融入了新生活。尤其是华裕琳到来之后，他马上就有盼头了。 华裕琳已经去来城一中上学了，每周六晚上回来，周日早上走。来城一中的时间应该是统一的，华裕琳每周都回来，但是汪静怡经常几个月才回来一趟。 所以，哪怕两个女生上的是同一所学校，家就在隔壁，她们却没有见过面。 为了见华裕琳一面，谢冲每个周六傍晚都要在胡同里面踢很久，周日一早就去公厕解决问题。一看到华裕琳，他就热情地微笑，亲切地喊“裕琳姐”。 让他失望的是，华裕琳对他并不热情，甚至有几分冷冰冰的。谢冲只在第一次见面时，才见过她的笑容，那仿佛是一场梦。 再后来，华天龙说，表姐的校园生活并不愉快，一中管得太严了，这不允许，那不允许，这让不爱受约束的华裕琳非常痛苦。入学不到一个月，已经跟老师发生好几次冲突了。 汪浩川说道：“我发现你们这些从大城市回来的，都不怎么怕老师。不像我们，在老师面前抬不起头来。” 谢冲说道：“也不是不怕，只是觉得……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一下。” “我姐被之前的班级赶出来了，姑姑给学校打了电话，实验班的班主任是我姑妈的老同学，她同意让我姐去他们班听课。但是，在算平均分的时候，要去掉我姐的成绩，她考试也不参与排名。我爸觉得这样太没面子了，对我姐不好，想给她换个普通班，但是我姐对那些条件一点都不在意，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你们猜，她说什么她说，实验班的同学都在埋头学习，那样我睡觉的环境就更好了。” 华家人的乐观精神一脉相承，华裕琳在学校都被排挤成那样了，考试成绩不作数，这样的“奇耻大辱”都能忍，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临近暑假的一天，谢冲在巷子口遇见了华裕琳。他热情地打了招呼，但是华裕琳还是爱搭不理。反正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谢冲并不太在意。 华裕琳要走很远，走到火车站那边坐公交车。谢冲目送着她的背影，期待她下一次回来。可是她突然转过身来，盯着谢冲，一步步走了过来。 她劈头盖脸地问道：“你是不是对我的关心有点过头” “啊！” “每次我回来，你都要早出晚归，在这里等着跟我偶遇，是不是” 谢冲的想法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华裕琳轻笑一声，继续问道：“小弟弟，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 谢冲还没有成熟到可以坦然说“喜欢”的地步，顿时不知所措。华裕琳正色说道：“你还太小了，千万别对姐姐有想法，知道吗” 想法什么想法谢冲晕晕乎乎，说道：“你是说，喜欢你的想法” “你看，你承认了吧”华裕琳说道：“谢谢你喜欢我，但是……你的喜欢就到此为止吧，我是不可能对小孩子产生兴趣的。” 谢冲很沮丧，也被她的直率弄得晕头转向：“可我总有长大那一天……” “长大了也不行。”华裕琳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比我小，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我不会喜欢比我小的男生的，所以，你千万别喜欢我。” 对待初恋，十一岁的谢冲刚有了一点点朦胧的想法，脑海中只闪现出了一束小小的火苗，很快就被华裕琳给掐灭了。他甚至都没有表白心意的机会，就被彻底地拒绝了。 第90章 同桌 华裕琳的到来，彻底打破了来城一中的平静。 这所坐落于城乡结合部的重点高中，交通不便，环境闭塞，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使这里成为一所远近闻名的“高考兵工厂”。 这里的学生都穿着统一的校服，男女生都不准留长发，宿舍环境必须保持干净整洁，不必要的东西不准出现在学校里。所以，当华裕琳亮相时，所有的师生都受到了冲击。 她不仅留着一头长发，还烫着香港明星那样的大波浪。她虽然穿上了校服，但是她将单调的t恤打了个结，紧实的小腹若隐若现，同学们的眼睛都没有地方可以放。他们既感到新奇，又感到不好意思。 在刚刚转学来的那一天，华裕琳做完自我介绍，接着便说了一段让老师大跌眼镜的话：“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上过普通学校，除了识字之外，其他的知识都不知道。老师们不必期待我的成绩，当然，我也不会破坏班级的学习氛围，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 如果不是学生们会喘气，那幅场景很容易被人误会成静止画面。 师生们都愕然地睁着眼睛，仿佛在听一段天方夜谭。他们都忘了鼓掌，也忘了欢迎新同学。 华裕琳泰然自若，在老师指定的座位上坐下，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笑傲江湖》，这本书她才看了一半。 同桌呆了一会儿之后，跟华裕琳坐得疏远了一些，以免染上不爱学习的病。 同学们不怎么去图书室借书，除了每周两节的阅读课，他们没有时间阅读课外书籍。当华裕琳第一次去借书时，图书室的老师很惊讶。华裕琳说道：“老师，我以后会经常来的，你也会习惯的。” 管理了好几年图书室，华裕琳是第一个有时间看闲书的学生。 华裕琳在做自我介绍时，已经挑明了自己不高考的立场，再加上她的妈妈和舅舅也几次三番跟学校沟通过，所以大多数时间，她的校园生活还算平和。但是数学老师始终看她不顺眼，在上课时，动不动就说某些人的头发太扎眼，一看就不像是好学生。 华裕琳装作听不见。在她漫长的运动生涯里，她被针对过好多次了，这种程度的含沙射影，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可她的冷漠引爆了数学老师的愤怒，那位年过五十的老太太，在被学生气得缓不过气的时候，经常指责华裕琳：“大好的青春，不用来奋斗，天天混日子，你对得起你父母吗还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高考，没想到会带坏班里的学习风气吗” 华裕琳经常在数学课上睡觉，或者干脆装作听不见。两三次之后，好心的同桌碰碰她的胳膊，说道：“老师在说你呢。” 华裕琳便睁着惺忪的眼睛，茫然四顾。 数学老师碰了几次壁，终于冲着华裕琳发了飙：“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课堂上，你给我滚出去！” 华裕琳说道：“老师，我交学费了，而且……交了很多很多。” “那我不管，反正你不准出现在课堂上！不准带坏其他人！” 数学老师太过气愤，太阳穴上青筋暴起，面目也狰狞了起来。班里不止华裕琳一个“差生”，别的差生对这位老师还是有所忌惮的，但华裕琳就是不害怕她。而且，无论数学老师怎么生气，怎么咆哮，华裕琳总是很平静地应对。这让数学老师更加暴躁。 华裕琳站了起来，说道：“老师，我再次说明，我交过学费了，我有听课的权力；另外，我自认为我没有带坏班里的气氛。如果有的话，请您举例说明。” 啪…… 数学老师怒不可遏，扔了黑板擦，华裕琳头一歪，轻松躲过了这次袭击。 数学老师指着她骂道：“有你一个不学习的，就会有其他人不学习！你还振振有词！” “那……学生来学校，只是为了学习吗” 数学老师被咽得上不来气。 华裕琳说道：“我基础差，脑子笨，学什么都学不会，这是我第一节课的时候就说过的。我之所以来上学，是因为我妈妈觉得我不能辍学，不能整天在街上游荡，我应该像同龄人一样，经历校园生活，然后再对人生做出选择。” 数学老师被气跑了。 当天下午，华裕琳听到同学议论纷纷，说是下午的数学课不上了，因为老师被气出心脏病来了。 数学老师也放话了——只要华裕琳在教室，她就不会再来上课了。 如此一来，学霸同学们对华裕琳充满了怨恨——都怪你！数学课都上不成了！高中的课程那么紧，耽误两三节课，就能跟别的班级拉开距离了。 华裕琳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为了同学们能正常地接受教育，她主动离开了教室，在大操场上坐了一天。 该怎么解决华裕琳的问题，老师们在办公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大概有百分之八十的老师理解华裕琳，从各方面来讲，她都不需要考试，也不需要高考来为人生铺路；同时，他们都对华裕琳的印象不错。虽然她个性十足，但是她有礼貌，有爱心，打扫卫生也没有任何偷懒的行为。她喜欢看书，但是同桌对翻书声比较敏感，她就不在教室里看书了。 她是个好孩子，但是不适合来城一中，这是绝大多数老师的共识。可是她的家人非常客气地将她托付给了学校，难道还能把她赶出去吗 华裕琳跟数学老师闹翻了，数学老师堵气不去上课了。华裕琳主动做出了妥协，拜托班主任给她换一个班级。班主任在高一年级组的办公室里征求大家的意见，但是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怎么办委婉地劝退吗 高一数学组的组长沈老师是华裕琳妈妈的老同学，也是她牵线，让华裕琳在来城一中借读的。她是实验班的班主任，她班级里的学生，都是冲击一本线的尖子生。 沈老师主动站了出来，说道：“让华裕琳来一班吧，我带她！”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一片哗然。尤其是实验班的老师们，都以为沈老师疯了，他们吵吵嚷嚷，极力反对，大体的意思是——怎么能让这颗老鼠屎，坏了实验班这一锅粥呢 沈老师淡淡地说道：“刚才不是说了吗大多数老师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反正她的考试成绩不作数，你们担心什么呢” 那也不行，她会带坏实验班的风气的。 沈老师说道：“不会的。如果她带坏了风气，那我会第一时间劝退她的。” —————— 端午安康！今天只有一更哈～～我也休息啦～～ 第91章 友谊的开始(上) 暑假来临之前，华裕琳确定自己要进实验班了。她感觉非常不可思议，从小到大成绩就没及格过，怎么一下子进了实验班呢 沈老师跟她交谈了良久，将成绩不作数、不能带坏学习风气这些事情讲了个遍。尽管这些话很残忍，但是华裕琳并没有太受伤。她反而很感激沈老师，提前把这些事情讲清楚了，她以后就不会因此受到伤害了。 沈老师说道：“大家都说你个性挺强的，但是我觉得你性格挺柔和的，我也是这样跟其他老师讲的。说实在的，把你弄进实验班，我的压力是非常大的。你要知道，很多普通班的同学，他们成绩优异，但是没有机会进入实验班学习。而你要在实验班旁听，占了一个很宝贵的名额。” “您这样说，我感觉很不安，好像我浪费了优秀的教育资源一样。” “谁说不是呢”沈老师叹气道：“不过，你进实验班的条件还是很苛刻的，别的同学肯定接受不了。还有，实验班的学生不是固定的，每个学期都会有变动，优胜劣汰。因为有这个规律，你也不用太有罪恶感。” “嗯……” 自从做了决定之后，沈老师一直愁眉不展。华裕琳说道：“如果您太为难的话，跟我妈说一声，把我送走就是了，我妈不会说什么的。” “为什么要把你送走呢因为你这个学生很特殊，不是很好带，学校就要放弃你吗” …… 华裕琳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么有温度的话了。 沈老师说道：“你拿过全国冠军，进我们学校绰绰有余。更何况，你妈妈给学校捐了很多钱呢裕琳，你有资格在这里接受教育，不要自卑。学校既然接受了你，也有义务教育你，但是你也不要跟学校对着干，行吗” 华裕琳温顺地点了点头：“沈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的。” 尽管说了这么多，在带领华裕琳去教室的路上，沈老师还是很忐忑。就算不用做自我介绍，班里的同学也都听说过华裕琳的事迹了。从他们的目光中，华裕琳感受到了不友好，以及不欢迎。 于是，她的自我介绍不再那么张扬，而是低调了很多：“大家好，我叫华裕琳，是一名退役运动员。很高兴能跟大家成为同学。我一直练体育，成绩很不好，希望大家多多关照。每堂课我都会尽力听讲，绝对不会扰乱课堂秩序。希望跟大家相处愉快，谢谢！” 听完这一番话，同学们至少不是瞠目结舌的状态了，教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沈老师问道：“有谁愿意跟华裕琳做同桌吗” 没有一个人举手。昂着的脑袋接二连三地垂了下去，每个人都认真地看起了书。 沈老师替她感到尴尬，强行介绍道：“华同学的运动生涯很辉煌，跟她接触，你们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啊！汪静怡，你举手了你愿意跟她做同桌吗” 汪静怡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同桌一脸不可思议。 汪静怡站起来，轻声说道：“我和华裕琳是邻居，她初来乍到，我应该照顾她一下。” 听了这几句话，同桌也不好说什么了。 就这样，华裕琳成了汪静怡的同桌。 坐在一起之后，她们俩并没有讲话，汪静怡只是把桌子上的课表借给她看了一下。华裕琳并不需要，不过她还是接了过来，很认真地抄写了一遍。 一整天，她们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汪静怡说道：“今天轮到我们擦黑板。” “好。” 于是，每到下课，华裕琳都主动走到讲台上擦黑板。一人一边，很快就擦完了。 汪静怡说道：“吃完午饭后，你把铺盖搬到409宿舍，一号床的下面。” “好。” 华裕琳想了想，问道：“中午能一起吃饭吗” “好。” 她们俩沉默地吃完午饭，又沉默地回了一趟宿舍。汪静怡将下铺整理好，华裕琳把东西搬过来，直接铺上就行了。 晚饭也是两个人一起吃的。换了新环境，华裕琳心情不错，点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两根鸡腿。虽然学校的伙食质量一般，但是能填饱肚子，华裕琳不怎么挑。 汪静怡的晚饭和午饭是一样的，都是清炒豆芽，一份米饭，一共五毛钱。华裕琳觉得她吃的太清淡了，一点营养都没有，难怪她瘦得像豆芽菜。 华裕琳想分一个鸡腿给她，又担心伤了她的自尊，拿筷子的手犹犹豫豫的，汪静怡微微一笑，说道：“你吃饱就好，不用在意我吃什么。” 好吧，华裕琳就不瞎操心了。 华裕琳不提任何跟学校有关的问题，汪静怡也不问她的运动生涯。她们俩的弟弟厮混在一起，从小一起长大，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可她俩却惜字如金，不必要的话一句都不说。 晚自习，汪静怡奋笔疾书，做各种卷子。华裕琳只认得汉字，也认得英语，但是她一个字都不想写。她悄声问道：“我看课外书，影响你吗” “不影响。”汪静怡头也不抬，专注地做题。 华裕琳从桌洞里面拿出了《笑傲江湖》，认真地读了起来，就像汪静怡做题一样专心。她翻书的动作非常轻，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她偷瞄汪静怡，如果同桌表现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她就会立刻把书合上。 出乎意料的是，汪静怡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她甚至把华裕琳当成空气，无论同桌做什么，她都不在意。 那天晚上，汪静怡的效率出奇地高，华裕琳也看得酣畅淋漓。 下了晚自习，华裕琳想早点回去睡觉，可是汪静怡却被同学给缠住了，好几个同学排队过来问题，尤其是汪静怡的前同桌，问题接二连三，一直问到教室熄灯。汪静怡说道：“没办法了，明天再问吧！” 前同桌却执拗地说道：“要是解不出来，我晚上睡不着觉。静怡，等会儿我去你宿舍找你啊！” 华裕琳站在教室门口，被她们的好学精神震惊得合不拢嘴。 看到华裕琳，汪静怡微微有些吃惊，她居然没走难道是在等自己吗华裕琳一言不发，和汪静怡并排走着，二人结伴回宿舍。 她们一个是学霸，一个是学渣，她们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她们一句话都不说，可她们的背影却是如此和谐。 熄灯之前，华裕琳坐在床上，对正在爬床的汪静怡说道：“谢谢你。” “嗯为什么要谢我” “谢谢你选我做同桌。” 汪静怡低声道：“也谢谢你，跟我一起做同桌。” 第92章 友谊的开始(下) 不过一两天，华裕琳就搞明白了自己的定位。汪静怡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不会妨碍她学习的同桌，华裕琳并不失落，因为她也需要汪静怡这样安静的、对她毫不关心的同桌。 实验班的气氛着实恐怖，在楼下站队跑操，他们也是每人手中都拿着一张纸条，争分夺秒地背单词。没有人关心她的运动生涯，也没有人主动跟她做朋友。这样也好，安静地生活，谁也不打扰谁。 沈老师肯定给每个任课老师都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让他们不要干涉华裕琳的成绩。老师们都理解，同时也感到惋惜——这么好的学习机会，要是给普通班的学生，那该多好！ 沈老师便说道：“她拿过全国青少年比赛的冠军，她比普通班的学生差吗我觉得她不差。我们实验班虽然主要抓学习，但也不能只抓学习。” 沈老师言之有理。在上课时，老师们尽量将华裕琳当成空气。上次被逐出普通班之后，华裕琳跟妈妈通了一次电话，她很委屈，妈妈反问道：“那你尊重过老师吗” 华裕琳默不作声。 “就好比我让你舅舅收看我的节目，你舅舅舅妈只开着电视，眼睛却在看别的东西。你觉得我的心情会好吗” “……我明白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所以，在进入实验班之后，华裕琳收敛了许多。她翻开了教科书，尽管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她试着尊重老师的劳动成果，不睡觉，也不看课外书，尽量不走神。 在上过几节课之后，老师们都对华裕琳有了很大的改观。他们原本以为她是一个莽撞、粗鲁、一身坏习气的不良少女，没想到她说话柔声细语，待人接物很有分寸，言行举止透露着良好的家教。 渐渐地，老师们的态度越来越亲切。在让学生做题的时候，老师们会跟华裕琳攀谈几句。他们无一例外地说道：“在没见到真人之前，我以为你的块头会特别大。” 华裕琳轻声道：“大家都这么说……其实我连一百斤都不到。” “练体育挺好的，至少把身体练得很棒。可你才十六岁，怎么就退役了。” “这个嘛……”华裕琳柔声道：“因为厌倦了，感受不到快乐了。” 她的声音很低，可汪静怡还是侧头看了她一眼。华裕琳急忙“嘘”了一声，表示自己不再说话了，不打扰同桌做题。 汪静怡握着笔，飞快地写了几行字：“我不是嫌你吵，我只是很羡慕你。只要不快乐，你就可以改变人生目标，多希望我能像你一样洒脱。” 这是做同桌之后，汪静怡对她“说”的最多的话了。 华裕琳打开圆珠笔，飞快地写道：“听说你的成绩是全年级第一你成绩这么好，你可以更洒脱地选择你的人生目标。这种底气是你自己争取的，比我厉害得多。” 看着纸条，汪静怡良久没有“说话”。快下课了，她写了两个字：“谢谢。” 第一个对华裕琳的到来表现出关心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他的名字叫朱方阁。听说，儒林街出身的那位状元郎，正是朱家的先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朱方阁的成绩很好，虽然不及汪静怡那般稳坐头筹，但也稳定在年级前五。 某天跑完操，队伍解散之后，汪静怡急着去办公室，没有跟华裕琳一同回教室。朱方阁挤到华裕琳身边，说道：“今天落单了” “唔……没什么。”周围的女生都是三三两两牵着手走，只有华裕琳孤零零一人，确实有点格格不入，但是她毫不在意。 “你的同桌天天只知道埋头学习，你不闷啊” “没什么烦闷的。”华裕琳明朗地说道：“高中生不就应该以学业为主吗她埋头学习，说明她是个好学生。”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朱方阁的意料。“你同桌擅长独来独往，生怕别人打扰她的时间。要是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我。” 华裕琳微微生气，正色说道：“我感觉你在说别人的坏话。” …… 好家伙，朱方阁差点儿没下得来台。 华裕琳说道：“独来独往，珍惜时间，我不觉得这是坏事。人家有梦想，有目标，争分夺秒，为梦想奋斗，这有什么不好的吗人要互相尊重，我不学习，她都没嫌弃我；她在干正事，我为什么要打扰她” 朱方阁舔了舔嘴唇，勉强挤出笑容来：“你还真是……挺善解人意的。” “我知道你想帮我，谢谢你。如果真遇到棘手的事情，我会请你帮忙的。” 华裕琳一转身，正好遇到了下楼的汪静怡。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但是她的神色多少有点不自然。华裕琳反倒很坦然地冲她挥了挥手，说道：“回教室去了。” 一中几乎没有假期，只有周日早上休息，但这片刻的时间，也被实验班的学生用来上自习。汪静怡肯定不回家，而华裕琳则雷打不动地回舅舅家。 周六晚上，华裕琳收拾了一包脏衣服，准备带回舅舅家洗干净。不经意间，她看到了汪静怡羡慕的眼神，便随口问道：“你需要从家里带什么我帮你带回来。” “不用了，谢谢。不过……你能帮我带一点东西回家吗” 汪静怡从学校商店里买了三个面包，让华裕琳带给弟弟。她平时连一份贵点儿的菜都舍不得吃，但是给弟弟买面包，就花了好几块钱。 华裕琳认真地收好，说道：“你放心，我一定送到你弟弟手里。” “谢了。” 等了半天，才坐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晃悠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了火车站。从车站走到家，还要走将近二十分钟。幸亏华裕琳是运动员出身，这点运动量对她来说只是毛毛雨。 不管哪次回来，男孩子们总是在胡同里面玩玻璃球，或者撞拐子，或者拿着玩具手枪，到处打游击，活像一群民间武装组织。在华裕琳看来，这些活动都太幼稚了。她想让表弟上个兴趣班，学个一技之长什么的，但是转念一想，有一个可以尽情玩乐的童年，是一生的幸运吧！ 看到华裕琳之后，汪浩川伸长脖子，往路口张望，似乎期待姐姐也能一起归来。那种期待的神情，让华裕琳十分心疼。她说道：“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你姐姐暂时不回来了。哦……这是你姐姐给你买的东西，你拿回家吃吧！” 塑料袋里，装着三个面包，两罐健力宝，还有一包“玉荣”火腿肠。 汪浩川一眼看穿，只拿了三个面包，说道：“姐，谢谢你了。我吃这个，就足够了。” 第93章 对她好的人 华裕琳觉得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她伤害了一个男孩子最宝贵的自尊心。回到舅舅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懊悔，反省。唉！自作聪明，可是这事办得太没脑子了！ 为了迎接她回来，舅妈特意炖了酸菜大骨头汤，煎了一条鲅鱼，掐香椿嫩芽炒了鸡蛋，切了红瓤大西瓜，洗了一盆樱桃。这些香味综合在一起，才把华裕琳给喊了出来。 一家人坐在小院里吃饭。晚霞满天，凉风阵阵，每个人都心情愉快，唯有华裕琳愁眉不展。得知她难过的原委之后，家人纷纷表示她想多了。赵念花说，汪浩川自尊心强，但不是那么敏感，他知道谁对他好。 华裕琳的心情好了一点，叹气道：“我真是出于好心才这么做的，可是他肯定以为我是在同情他。我以为多给他几瓶汽水，一包火腿肠，他可能看不出来，结果……哎！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 华天龙啃着大骨头，咂着手指头，大大咧咧地说道：“姐，你不用想太多，浩川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他在咱家从小吃到大，我经常给他带好吃的，他跟我还是好哥们儿。” “好吧……”华裕琳还是有些懊恼：“可我跟他还不怎么熟，弄巧成拙了。” 华裕琳和汪静怡成了同桌，而且是和谐相处的同桌，着实让亲人跌破了眼镜。华裕琳大口往嘴里塞着樱桃，说道：“我和她都图个清净，各取所需，互不打扰，所以相处得很好。” 赵念花还是有些担忧：“静怡把成绩看得特别重，你可千万不能打扰她，要是她的成绩下降了，她肯定会哭的。” “我知道。跟她相处这么几天，她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要是我训练有她一半刻苦，我早拿世界冠军了。” “他们姐弟俩挺苦的，幸好还有上学这一条路，所以他们格外珍惜。” 从亲人的描述中，华裕琳对汪家姐弟的生存环境有了大致的了解，那是她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汪静怡为了买一本作文选，把买午饭的钱省了下来，结果在家门口饿晕了。她妈妈得知原委后，坐在家门口嚎啕大哭，说汪静怡特别狠毒，不光对自己狠毒，对家人也毒。总有一天，她会被女儿给逼死的。 眼前还有半盆樱桃，可是华裕琳一口都吃不下去了。她眼前浮现出当时的情形，对同桌充满了同情。她想不明白，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想起汪家姐弟，赵念花也愁眉不展：“摊上一个不问事的爹，还有一个动不动就又哭又嚎的妈……哎，我心疼浩川，经常喊他来家里吃饭，他妈妈还不高兴。她这个人，什么都不想做，又想要个好名声。” 那次回家，华裕琳在胡同里面遇见过汪静怡的妈妈，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妇人，能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只不过，常年不如意的生活将她的灵气磨得一丝不剩，她的眼球浑浊黯淡，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 华裕琳对她的印象不算好，但她还是主动打招呼。郭爱云拢了拢头发，笑着答应了一声。 “你长这么大啦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嗯，上幼儿园之前，我在老家长大，对这里还有一点印象。” “你妈妈还好吧最近没怎么看见她了。” “她转幕后了，往制片人方向发展。” 郭爱云听不太懂，华裕琳便没有细说，以为二人就此别过了。郭爱云似笑非笑，说道：“你妈妈真有本事，真能折腾。” 华裕琳不懂这句话是赞赏还是反讽，她小心地说道：“我妈很有追求，她希望能从不同的方面充实自己。” “嗯，你妈是个能人。” 华裕琳说道：“阿姨，现在我是静怡的同桌。我吃完午饭就要返校了，你有没有东西带给静怡” “带什么东西过几天她就放暑假了。” “我知道。她学习可累了，天天喝白粥，吃豆芽，一点儿营养都没有。要是你想给她带点儿什么，我就给她带过去。” 郭爱云毫不在乎地说道：“她在学校有生活费，吃的都是现成的。我们在家天天啃咸菜疙瘩，她也没心疼过我们。再说了，她那么有本事，用不着我们操心。” 华裕琳勉强挤出笑容来，说道：“她再怎么自立，也才只有十六岁。” “那有什么办法她在学校里享福，比我们强，我照顾不到她。” 话说到这份上，没什么好说的了。 舅妈给华裕琳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又大又红的鲜樱桃，黄澄澄的杏儿，还有刚刚蒸好的地瓜干，现炸的小酥肉、小黄鱼、萝卜肉丸子，还有她亲手腌制的黄瓜，够华裕琳吃上一阵子了。舅妈还觉得不够，往她的背包里硬塞了两包钙奶饼干，让她饿的时候补充能量。 华裕琳感激不尽，但又哭笑不得：“舅妈，学校里面没有冰箱，天气又这么热，今天吃不完，明天就坏了。” “没事，你拿回去跟同学分着吃。你对别人好，人家才会对你好。” 说罢，舅妈又拿出来一个袋子，说是专门给汪静怡的。“静怡那孩子我了解，脸皮很薄。你跟同学分着吃东西，她肯定不会往前凑。所以，我单独给她准备了一份。她知道是我准备的，就不会拒绝了，你也能更自在一些。” 不愧是孩子们的“花姨”，凡事她都准备得很周全。 华裕琳提着大包小包，艰难地跨上了自行车，让舅舅带她去公交车车站。舅舅让她跟同学好好相处，千万不要起冲突。“裕琳，我倒不是担心你被同学欺负，我是担心，万一你跟同学处不好，你会连累你妈妈的。你妈妈，是在电视上抛头露面的人。” 无论何时，大舅舅总是呵护着妈妈。华裕琳抱紧了舅舅的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样总行了吧” “还有，别看静怡那么独立，但是她照顾不好自己。跟家里的关系也不好，你得多照顾她，知道了吗” “我倒是想心疼她，可是她不给我机会。”华裕琳说道：“我俩的对话，每天都不超过十句，我怎么对她好” 第94章 互相守护 住校生大多都不富裕，舍不得吃荤菜。华裕琳拿了那么多好吃的回寝室，香气四处弥漫，其他几个舍友都默默地吞口水。 华裕琳很担心遭到拒绝，舅妈让她拿那么多饭菜，万一同学都不吃，那就要扔掉了，多没面子！ 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后，华裕琳鼓足勇气，跟室友们说道：“我舅妈做了很多好吃的，特意拿来给大家吃的。你们尝一尝，很好吃的。” 离开家的时候，舅妈就跟她说过了，要是同学推辞，那就多邀请几遍，总有人愿意跟她做朋友的。 华裕琳觉得有没有朋友不重要，但既然是来适应社会生活的，那就试试吧！ 果不其然，她邀请了两遍之后，有两个同学围了过来，尝试着吃了一口，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华裕琳舒了一口气，心情也愉悦起来。 汪静怡回来了，习惯性地低着头。华裕琳将另一个袋子拿给她，说道：“我舅妈让我带给你的，趁热吃了吧。” 花姨给的东西，汪静怡是没有办法拒绝的。因为花姨对她和弟弟的关心源于疼爱，而不是同情。 “替我谢谢花姨。”汪静怡难得露出微笑来：“她经常给我带东西，可我没什么好回报的。这样白白接受，我都不好意思了。” 华裕琳呆呆地笑了：“原来你能说这么长的句子啊……” …… 完了，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众目睽睽，汪静怡却笑着说道：“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啊。” 吁…… 众人那些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 在记忆中，那的确是她们第一次开玩笑。 汪静怡也毫无保留地将好吃的分给了室友们，原本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的室友，一下子变得有说有笑。 终于有人问到了华裕琳的运动生涯，那是一个头发很短、眼镜却很大的女生。她说道：“听说你拿过全国冠军，是真的吗” “嗯，去年这个时候拿的。” “那为什么不继续练下去呢要是坚持到后年，你就可以参加奥运会了。” 华裕琳神秘一笑，将上衣轻轻撩了上去，她的后背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女生们全都惊叫了一声，华裕琳却轻描淡写地说道：“训练过度，腰椎间盘突出，要是不动手术，我就走不了路了，甚至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寥寥几句话，却在汪静怡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华裕琳，没想到她承受了这么多的病痛。 华裕琳舔了舔手指头上的酱汁，说道：“严重的伤病只是我退役的一个原因，另一原因，我的确不想运动了，就算我获得过不少荣誉，我也对这运动没什么留恋了。” 短发女生呆呆地问道：“为什么啊” 华裕琳说道：“简单地说，遇人不淑。我以为坚持到底，就会赢得胜利。但是……最后我还是逃避了，我想轻松自在地过日子。” 女生们都想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华裕琳显然不想说。短发女生说道：“其实我们都对你感兴趣，但是不好意思问……”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同学，都住在同一个寝室里。” “可是，我们还是觉得你跟我们不一样，一眼看上去就不一样。” 华裕琳笑道：“现在是我高攀了你们，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尖子生。跟你们做同学，那是我的荣幸。” 短发女生说道：“跟一位冠军做朋友，也是我们的荣幸。” 大家笑作一团，寝室里的气氛十分和谐。 吃完东西之后，华裕琳和同学们一起把餐具收好，把带回来的衣服整理好。她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什么事都做得很好，除了学习。 隔天上晚自习，华裕琳看课外书，汪静怡用书掩盖着草稿纸，应该不是在写作文，像是在写日记。华裕琳一直侧着身子，几乎用背对着她，确保她的隐私不受侵犯，让她放心大胆地写。 其实她很好奇，汪静怡会在“日记”里写什么呢 下课之后，汪静怡从桌洞里面拿出一个信封，仔细地将草稿纸装了进去。原来她不是在写日记，而是在写信。 一个女生见状，哈哈大笑，说道：“哇！静怡！你居然肯花时间写信！是谁值得你这么浪费时间啊你的时间可金贵着呢！” 汪静怡涨红了脸。她惜时如金，几乎不怎么跟同学讲话，自然也交不到朋友。她用自习课的时间写信，便成了一件稀罕事。 汪静怡支支吾吾，将信藏得更深了些。女生却像是她要好的朋友一般，非要过来看个究竟。汪静怡被吵得烦躁，揣着信，匆匆出了门。 几个女生还在议论，华裕琳忍无可忍呢，说道：“静怡给谁写信，那是她的自由，有什么奇怪的” 女生却说道：“我就是好奇嘛！……” “不要好奇。”华裕琳的神色冷了下来。“她还能跟谁写信无非是亲人或者朋友。你要是好奇，就变成静怡的知心好友，她肯定会告诉你的。” …… 女生们总算消停了。华裕琳趴在桌子上，只感觉心累。不管走到哪里，总会有那么一撮人，对别人的隐私充满了兴趣。 尽管她也好奇汪静怡跟谁写信，但是她绝对不会主动问。 上课的铃声又响了起来，汪静怡匆匆回到了座位上。她说了声“谢谢”，华裕琳说道：“不用谢。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可以直接翻脸的，有什么好怕的你不必总是委屈自己，迁就别人的心情。” 汪静怡握着一支老旧的圆珠笔，默不作声。她不交朋友，但是也不敢跟同学翻脸。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是默默地藏在心里。 自习上了一半，华裕琳突然感觉肚子涨涨的，很不舒服。她突然吃了一惊，知道大事不好。她坐立不安，想去卫生间，但是她没有带卫生用品，也没有穿外套。如果直接去卫生间，她会被同学们笑话的。 汪静怡感受到了她的窘迫，她在纸上写道：“例假” 华裕琳点了点头。 汪静怡从桌洞里面掏出一块长条卫生巾，质感粗糙。但是华裕琳顾不上计较这些，救急更要紧。 汪静怡脱下外套，让华裕琳系在腰间。这样一来，其他人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比让别人看到脏兮兮的裤子要好很多。 华裕琳想起了一件往事。相似的情景，相似的事件，但是那次没有人这样贴心地帮她。那些女生围坐在一起，指点着她，窃窃私语，放肆大笑。 那种被羞辱的心情，只要一想起来，还是锥心地疼。 华裕也琳跟同桌说了“谢谢”，汪静怡沉浸在题海中，没有回应。可华裕琳相信，她能感受到那份发自肺腑的感激。 第95章 乐观一家人 听说期末考试成绩是要寄回家里的，在收到成绩之前，学生都要过几天忐忑的日子。 汪静怡一点儿都不想回家，可是学校放假了，宿舍也要关门了。她在教室里收拾书包，每个动作都像是加了慢镜头的特效。 华裕琳一本书都不打算带，她在教室里磨磨蹭蹭，把书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打扫干净。她想和汪静怡一起回家，但是又被她的冷漠给劝退了。 汪静怡喊住了一个女同学，低着头，声若蚊蝇：“红梅，半个月前，我借给你一块钱……” 那个叫红梅的女生恍然想了起来，说道：“我忘了还给你了，对不起啊。” 红梅翻遍了身上，也没能找出一块钱来。汪静怡抿着头发，咬着嘴唇，说道：“要不，就算了……” 红梅却红着脸，面色不悦，赌气般说道：“借了钱，就该还。哪怕就是一毛钱，我也该还给你。” 汪静怡明明是讨债的人，却被同学说得抬不起头来，就好像是她欠钱不还一样。 华裕琳没有缺过钱。跟朋友之间，别说一块钱了，就算十块钱，朋友不还的话，她也不会催着朋友还。以她的眼光看，汪静怡确实有点斤斤计较了。可是汪静怡抠着手指、不知所措的样子，又让她不敢轻易下结论。 她还想起了表弟说过的话，汪浩川的学费是他的叔叔给出的，而汪静怡上学的事，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她到现在还没有退学，简直是一个奇迹。 红梅走了之后，华裕琳安慰道：“静怡，红梅说得没错，欠钱就是要还。” 汪静怡说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太小心眼了。” “你只是要回你借出去的钱而已，怎么能算小心眼呢”华裕琳说道：“你提醒她一次了，如果她还了，那就说明这个朋友还是明事理的；如果她说你小气，还不肯还钱，那你以后就不要跟她交往了。一块钱能看明白这么多事，你就不要那么难受了。” “谢谢你。我现在不怎么难受了。” 在离校之前，红梅把钱还给了汪静怡。汪静怡低着头，连“谢谢”都说得很卑微。红梅解释道：“我确实是忘了，不是故意不还的。” “没事。” 他们都在路边等公交车。红梅的好朋友对着汪静怡翻了好几个白眼，低声道：“以后可千万不要跟小气鬼借钱了。” 红梅说道：“要不是身边没有其他人，我也不会跟她借钱。也是，本来就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人把钱还给人家的。” 华裕琳不想再听这些议论，便跟汪静怡说道：“我二舅有车，他说要过来接我，你和我一起回家把。” “不了，我还是坐公交车回去吧。”汪静怡从来都没有打过车，也几乎没有坐过私家车，要是坐小轿车回家，她肯定会局促不安。 一群学生在烈日下排队等车，可是公交车来得格外慢。华裕琳的二舅来了，把车停在了校门口。她的表弟也一起来了，热情地帮她把行李放到了车上。 汪静怡认得那个大男生，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叫华云龙，经常到儒林街来玩，也经常在华天龙家里过夜。他家里是开商店的，总是有吃不完的零食。在去年暑假，他曾被他的妈妈扭送到汪家，让汪静怡给他补习数学。 那个周末过后，华云龙的妈妈紧张地问汪静怡，她的孩子表现得怎么样在学习上有没有天分几年后考一中，有没有希望 “我不太清楚……” 汪静怡的耿直让那位母亲暂时心梗了一会儿。 “他坐得住，能听得进去，注意力大概在十到十分钟……脑子聪明，一点就透。至少，比华天龙要强一些。” 汪静怡绞尽脑汁地说了一堆，那位母亲的愁容也没有得到片刻舒展，不停地念叨着“比华天龙强”。她虽然疼爱华天龙，但是在学习上，她恐怕并不希望儿子跟华天龙相提并论。 毕竟，在全班一半人都能考满分的情况下，华天龙的分数是个位数。 那位母亲硬塞给汪静怡五十块钱。仅仅付出了两个小时的脑力劳动，汪静怡不想接受这笔钱。那位母亲把钱留下，带着儿子走了，再也没有来找过汪静怡。她大概是不信任汪静怡的教学能力，或者是因为汪静怡总是住校，也有可能，是因为汪静怡将她儿子跟华天龙相提并论。 一想起那段短暂的辅导经历，汪静怡便尴尬地咬嘴唇。 小轿车从身边开过，华云龙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汪静怡。跟表弟一样，华云龙也拥有挥洒不完的热情。他从副驾驶上探出脑袋来，大叫道：“这不是静怡姐吗” 汪静怡条件反射般低下了头，可是车子就停在了路边。 “静怡姐，上车！” 华云龙可没有那么多顾虑，他的热情引起了爸爸的注意。华云龙说道：“爸，你忘记了她家就在天龙家隔壁！去年这个时候，她给我补过数学课。” “哦哦，那是你的小老师啊！来来来，快上车！日头这么毒，别中暑了。” “不用了……” “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客气什么不用忸怩！” “二舅”下了车，拉开车门，二话不说，把汪静怡塞到了车厢里。汪静怡的胳膊被扯得隐隐作痛，但是又不好意思叫苦。 “你叫静怡”二舅专心开着车，大声说道：“我都听说过你的名声，你爸妈不中用……不对，我的意思是，你爸妈不支持你念书，但是你念书特别好。你聪明，能干，还坚强，干嘛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的” 汪静怡又绞着手指头，尴尬地笑。 二舅冲着窗外吐了一口唾沫，结果一阵风吹来，痰全糊在脸上了。华云龙笑出了鹅叫声，华裕琳也笑出了眼泪，一边说着“恶心”，一边给二舅递了手帕。 二舅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汪静怡，笑道：“虽然不走运，但是静怡笑了啊！你们看，她笑起来多好看——咳！说你好看呢，别低头！” 汪静怡觉得这样笑不太厚道，但是她偏偏被二舅逗得合不拢嘴。被二舅“恐吓”，又不敢低下头。她咬着嘴唇，笑容含蓄而又纯净。 华裕琳这才发现，汪静怡其实很漂亮。 二舅把脸擦干净了，吹起了口哨，吹了半天，三个孩子也不知道吹的是什么。他摇头晃脑，特别快乐。突然，汽车颠了一下，发出了一声闷响，二舅急忙把车停在了路边。 华云龙异想天开，大喊道：“你们听到了吗车刚才放了个屁！” “噗！”二舅很配合地模仿着放屁的声音。 后座的两个女生几乎要笑昏过去了。 笑起来真好啊！什么烦恼都忘了。 二舅以为车子爆胎了，正在发愁，下车查看一番，才发现压坏了一个甜瓜。他回到车上，又变成了哲人：“人嘛，总是担心各种事情，可十有八九都不会发生。” 华云龙很不给面子，说道：“可发生一两成，就已经不得了了！” …… 二舅叹气道：“好吧，没发生之前，我们还是得开开心心的。” 汪静怡一直在笑着，华家的每个人都那么快乐，真让人羡慕。 华云龙说道：“放暑假啦，我可以去大伯家里长住了！能跟天龙他们一起玩了，好开心！” 是啊，暑假来了！ 真好！ 天气确实很热，开着车窗，一股股热浪扑在脸上。车子路过大片的田野，玉米田绿得浓郁，天空蓝得几乎透明，树上有蝉鸣，远处的砖瓦房冒着缕缕炊烟。 真好！ 真像童话一样。但愿这个暑假，也像童话般美好。 第96章 一张全家福 到了七月中旬，谢庆收又寄回八百块钱，这次汇款单是从海城来的，看样子，他又去南边的海城讨生活了。 王吉英将汇款单收起来，说道：“他活着就好。” 谢冲去体校试训了三天，然后就回家了。一位姓刘的教练来了家里两趟，想说服谢冲的家人，把他训练成短跑运动员。第一次无功而返之后，他又来了一趟，足以见得他的诚意了。 说实话，谢冲有点动摇了。他倒不是做起了成名的美梦，而是觉得——去了体校就可以住校了，这样就能离开家了，不用寄人篱下了。 在教练第一次来的时候，爷爷奶奶认真听取了他的想法，同时也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孩子的爸爸曾经练过短跑，但是太苦了，中途放弃了。孙子从小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养尊处优惯了。他的爸爸都没能熬过的苦，他能坚持下来吗 刘教练说道：“我反倒觉得这个孩子很有韧劲，有股不放弃的精神，我觉得他可以试试。” 谢宏轩说道：“要是不成功，还得重新回学校读书。下半年他就六年级了，耽误那么多天，不知道能不能跟得上。” “老人家，你得对你的孙子有点儿信心……” “我儿子曾经练到尿血。”谢宏轩说道：“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真的不忍心让他吃那个苦。” 刘教练只好悻悻地走了。 谢颖悄悄跟哥哥说道：“哥，爷爷说的是真心话，他确实是心疼你，为你好。” “嗯。” “是真的！”谢颖生怕哥哥不相信，说道：“去体校又不用家里花钱，你走了之后，也不用吃家里的饭。要是爷爷不心疼你，巴不得早点儿把你送走呢。” “……你这个小大人，谁教你这些的” 谢颖得意地说道：“因为我很机灵啊！” 谢颖说的这些，谢冲大概也明白。但是谢颖说出来之后，他和爷爷的关系的确变得更柔软了。 在正式放暑假的那一天，刘教练又来了。天气太热了，他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他开门见山地说道：“老爷子，我回去问了，将近十年了，体校没有一个人练到尿血。” …… 这人真是执着啊！ 谢宏轩说道：“尿血只是伤病的一个方面，我诊所里面的病人多着呢！有些年纪轻轻的，腰也不行，腿脚也不行，他们要么是退伍兵，要么是运动员。确实太苦了，我舍不得让我孙子吃那个苦！” 谢冲再一次相信，爷爷确实是疼爱他的。 刘教练没辙了，只好扭头问谢冲：“你的意思呢你想练体育吗” “我只喜欢足球”之类的话，谢冲已经说不出口了。他说道：“我不知道，还要再考虑考虑。” 只要不是明确的拒绝，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刘教练列举出了几个知名运动员，都是他的弟子，都具有一定的知名度。能当上一名为国争光的运动员，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到了晚上，王吉英挂好蚊帐，熄了灯，可是她迟迟睡不着。谢冲问道：“妈，我去体校的话，你就会轻松很多了。” “轻松什么当妈妈哪儿有轻松的” “至少不用赶回来给我做饭，不用担心我中午怎么吃饭。你专心工作，会赚更多的钱。” “要是你当了运动员，我会天天担心你，训练苦不苦，累不累，有没有受伤。万一练不出成绩来，又没有机会学好文化课，那你以后怎么办” 妈妈的担心并不多余，但是谢冲对自己有信心：“妈，不管我走哪条路，我都会走得特别好。” 听这个意思，儿子真的打算当运动员了 王吉英翻了个身，背对着儿子，说道：“你有信心，有实力，但我是你妈，我这一颗心，始终悬在你身上。” 妈妈很少说这么柔软的话，是不是该抱一抱她 算啦！谢冲可不好意思表现得那么亲昵。 那天晚上，王吉英又偷偷哭了。谢冲被妈妈的哭声吵醒了，受到了不少惊吓，急忙推妈妈，问她怎么了。妈妈却装作大梦初醒的样子，说道：“我做梦了，没事，快睡吧！” 第二天一早，谢冲整理被褥，发现了妈妈枕头下面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那还是去年他过十岁生日时拍的。每年生日，爸妈都会带着他去照相馆拍一张照片，顺便再拍一张全家福。十周岁的全家福，爸妈都在身边，他们的眼睛里面都有亮光，脊背和脖颈都是挺拔向上的。谢冲的眼神也充满了英气，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 妈妈不是在做梦，而是想念丈夫，想念那段并没有走远的好日子。 妈妈曾说，幸亏谢冲是谢家的孙子，她是因为谢冲，才能安心地住在谢家。要不然，她都没有地方可以安身。 谢冲觉得不可思议，他说道：“你为什么不能去姥姥姥爷家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 “我已经嫁人了，要是风风光光的，回娘家也行；但是现在过得这么差，哪儿有脸回去啊你姥姥姥爷也会没面子的。”王吉英说道：“不管怎么说，嫁出去的女儿，都不能在娘家常住的。” 谢冲很想把妈妈的想法给纠正过来，她的某些观念实在是太陈腐了。姑姑就不可能想她那样。但是，她这些观念不是一天养成的，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改变。 所以，谢冲也担心妈妈，万一他去了体校，妈妈去哪儿呢像她那么传统而又爱面子的人，不会再赖在谢家，更不会灰溜溜地回娘家。 谢冲把照片收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到院子里洗脸刷牙，跟正在刷锅的妈妈说道：“妈，我不想当运动员了。” “为啥你考虑清楚了” “嗯。我觉得，我好好学习，以后会考一个不错的大学。” 王吉英的表情一下子松弛了下来，连日来，她第一次开心地笑了。 谢宏轩也连连叫好，说道：“就是！咱们儒林街的孩子都很优秀的，每年都有那么多考上名牌大学，你不会比他们差。” 谢颖则高兴地拍着手，跳来跳去：“太好喽！太好啦！我哥哥不走啦！” 全家人都很高兴，谢冲也跟着高兴。但是在心里面，好像有根细细的弦，轻柔而又彻底地断了——成为足球明星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第97章 暑假日常 放暑假之后，大街上的音乐也变得青春了起来。书店、音像店天天放小虎队的歌，放到高潮部分，一群孩子撕扯着嗓子一起嘶吼。 “蝴蝶飞呀，就像童年在风里跑，感觉年少的彩虹比海更远比天还要高……” “向天空大声地呼唤说声我爱你，向那流浪的白云说声我想你……” “我们都已经长大，很多梦正在飞。就像童年看到的红色蜻蜓。” 华裕琳会唱小虎队所有的歌，她将小虎队所有的磁带全都带了过来。她住在华家的南厢房，正好靠近胡同。谢冲他们在巷子里玩，经常能听到她在家里播放小虎队的歌，她也会跟着一起唱。她唱歌还挺好听的。 华天龙嗷嗷地跟着嚎叫，华裕琳便立刻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喝道：“没有感情地唱歌，那对歌曲是一种亵渎！” 华天龙一脸茫然：“谢……谢什么” 汪浩川解释道：“亵渎，就是不尊重的意思。” 华天龙便冲着姐姐做鬼脸：“我就爱唱，你打我呀！” “切！”华裕琳用力关上了窗户。“你根本不理解歌词，不知道他们的歌有多好。” 谢冲不解地问道：“你姐管得那么宽你随便唱歌都不行” “嗯，其他歌还好说。小虎队那是她的命，他们的歌，别人碰都不能碰。” 没想到，华裕琳还是小虎队的狂热歌迷。 在某天早上，华裕琳晨跑归来，穿着短裤在街上晃荡，露着两条修长而紧实的腿。早起上厕所的谢冲哪儿见过这幅景象，当即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华裕琳冲他摆摆手：“你好啊，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你可以叫我谢冲。” “好吧，谢冲小朋友。” 谢冲不敢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局促不安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我刚跑完步，想去那个乡校看看。这里的很多古迹都被毁了，它是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应该值得一看吧。” “乡校”谢冲回忆起来，不用过马路，沿着儒林街一路向北，有一座格子窗斑驳的老房子，还有一个宽敞的院落，那里就是乡校 那儿的风景并不好看，建筑物也没什么特色，谢冲不想推荐她去那里。华裕琳这么时髦，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嗨，谢冲，听我表弟说，你是从广州回来的那你听得懂粤语咯” “还行吧。粤语说得比普通话流利一些。” “哦～我特别喜欢黄家驹的歌，我想练那首《真的爱你》，你能不能给我纠正发音” 就在一个月前，她残忍地打破了谢冲对初恋的憧憬。谢冲应该对她怀恨在心才是，可他不由自主地说道：“好。” “谢了。要是太勉强的话，可以不用答应我的。” “不，不勉强。” 华裕琳嫣然一笑，说道：“就算放了暑假也要好好读书，不要胡思乱想。” 谢冲很烦这样的话。她始终把他当成一个小弟弟来看待。 天气热得不像话，西瓜非常便宜。谢宏轩经常买几个西瓜，浸在桶里。等西瓜完全凉透，咔嚓，用刀一劈，鲜红的瓤便跳了出来，整个夏天都没有比这更好吃的味道了。 谢冲和妹妹经常坐在院子里，一人拿着一块西瓜，将头埋在西瓜里，啃得热火朝天。孩子们吃得开心，谢宏轩也很开心。他摇着大蒲扇，目光里满是慈爱。 但是在某天傍晚，他下班回家，面色阴沉，让孩子们心里很紧张。他不悦地说道：“华爱国那个外甥女，穿的是什么啊上衣露着肚脐眼，裤衩子跟没穿似的，走起路来，就屁股那里……哎呀，我都不好意思说了！我让她好好穿衣服，她振振有词，跟我说，爷爷，我穿戴整齐了啊！这衣服本来就是这么穿的啊！我说，来城没有小姑娘这么穿，太暴露了。你们猜她怎么说她说，这衣服是在服装店买的，而且卖得很快，这就说明有不少人这么穿……哎呀，我真是被她气死了！” 王吉英洗了一大堆衣服，她一边晒着衣服，一边说道：“小颖，你以后可不许那么穿啊！这个世界上坏人多了去了，你穿得越少，他们对你的兴趣越大。” “我想穿，也得有裕琳姐姐那样的好身材啊！”谢颖崇拜地说道：“体育课本上有体操运动员的照片，裕琳姐姐比她们的身材还要好。” 王吉英说道：“身材好有什么用得穿着得体，否则就会让别人以为你不正经。” 王吉英的精神世界封闭在她青年时期了，她看不惯时尚的着装，听不惯流行音乐。谢冲不想让妈妈贬低自己的女神，说道：“裕琳姐人很好的，你不能从衣服上来判断她的人品。” “怎么不能判断她爱打扮，肯定没心思学习，只喜欢浪！你呀，可千万别跟她走得太近。你要跟周家两兄弟，还有汪家姐弟交朋友，这样才会有出息。” 谢冲不认同妈妈的观点。他虽然跟汪浩川和华天龙一样好，但是，跟华天龙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快乐的。因为华天龙无忧无虑，没什么烦恼，他的快乐可以感染很多人。 放了暑假，在外面上学的大孩子都回来了，胡同变得热闹非凡。尤其是华天龙家，叔叔、舅舅、姨妈家的孩子轮番来。赵念花没有骗人，再往前推几年，这群孩子很小的时候，华家就像开幼儿园一样。 跟孩子一起到来的，是各种源源不断的物资。在华云龙到来的那天，华天龙屁颠屁颠地送来一袋子雪糕；舅舅家的表妹来了，华天龙风风火火地送来一塑料袋蜜桃；姑姑家的表哥来了，华天龙费力地提着两个西瓜，送到了谢家的院子里。 除此之外，还有西红柿，黄瓜，豆角，茄子等新鲜的蔬菜，谢家都不用买菜了。 在收到西瓜的时候，谢冲突然化身林黛玉，问道：“你是光给我家送，还是别人家都有” “你家，汪浩川家，还有周老师家，宋爷爷家都有。不过因为你家家口多，我爸妈让多送点儿，怎么了”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们来一趟，会带这么多东西吗” “这算多”华天龙不解地说道：“现在是瓜果成熟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多得吃不下，不送人干嘛呢” “那也用不着送这么多。” “这算多”华天龙又重复了一遍，大笑道：“要是就送一两个，谁能送得出手啊！” 第98章 鹤发童颜 夏日的傍晚，蝉在高大的树上长鸣，夕阳下山，夜幕渐渐降临，能感觉到一丝凉风了。 谢冲和谢颖很自觉地在家写暑假作业，他俩坐在院子里，趴在小方桌上，写得很认真。谢冲希望自己能快点儿写完，那样就没有心事了，可以自由自在地玩了。 这次期末考，他屈居汪浩川之后，他很满足，但是汪浩川压力很大。放了暑假，他也躲在家里，奋笔疾书，他不能让谢冲超过自己。 何必呢谢冲经常这样想。来日方长，不知还有多少次较量，输赢都正常。他心态好得很。 谢家的小婴儿不到一岁，性子很急，迫不及待想要学走路了，不扶着他走，他就哼哼唧唧，哭个不停。保姆奶奶只好弓着腰，艰难地教他走路。小婴儿非要走到哥哥姐姐身边，他很好奇他们在做什么。 小婴儿虽然有些烦人，但不得不说，他长得白白胖胖的，眉清目秀，是个颜值很高的婴儿。 被他打断了思路，谢颖也不恼，而是抚摸着婴儿的背，逗了他一番。小婴儿随手抓起小桌子上的纸笔，引得保姆奶奶一阵惊呼：“小祖宗哎，要是被这些东西戳到了，那可了不得了！” 小婴儿又去抓谢冲，露出仅有的四颗牙，笑嘻嘻地说道：“嘎！” 大概是“哥”的意思吧！ 谢颖很紧张，她怕哥哥再发脾气，可谢冲不仅没有发火，还说要给宝宝变个魔术。 谢冲伸出右手，然后用左手“拔掉”了右手的大拇指，其实他是将大拇指窝藏在了手掌里，他嘴里念念有词，说道：“你看，没有了吧” 婴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咦刚才的大拇指去哪里了谢冲又猛然把大拇指竖了起来，说道：“你看，又有了！” …… 谢颖无力吐槽，且深感无聊——这算哪门子魔术 可婴儿却拍着桌子，哈哈大笑。颤巍巍地去摸谢冲的手，彷佛在说——再来一遍！ 谢冲说道：“再喊一声哥哥！” “嘎！” …… 谢冲心满意足，又表演起了这个魔术。婴儿笑个不停，保姆奶奶又紧张了：“再笑下去，要吐奶啦！” 保姆奶奶赶紧转移婴儿的注意力，把他抱走了。 谢颖说道：“哥，我真没想到，你还会这么幼稚的游戏。” “从小被骗到大。”谢冲继续奋笔疾书：“小时候，不知多少人拿这个把戏骗我。” “哥，我还没想到，你对小宝宝这么有耐心，我还以为你会赶走他。” “他好歹喊我一声哥哥，我得有个哥哥的样子。” “嗯！你越来越像个哥哥了！” 当哥哥，就意味着要承担起哥哥的责任。谁愿意承担责任不过，他既然已经是哥哥了，那就要当好。 简单地吃过晚饭，谢宏轩又劈开了一个西瓜。两个孩子刚要把头埋进西瓜里，胡同里突然传来一阵高喊：“谢大夫，谢大夫！你在家吗” 话音刚落，一个大汉堵在了门口。他的个子非常高，进门要低着头，才不会被碰到。他有很多白发，但是头发并不稀疏，他梳了一个大背头，在后脑勺上扎了一个辫子。 好奇怪。谢冲歪了歪脑袋——这个人怎么又老，又年轻呢 谢颖欢快地打了招呼：“周爷爷，你来啦” “嗯！我看看！小颖又长高啦！” 这个爷爷说起话来声若洪钟，丹田有一股强烈的气流往上顶，像是一个修炼了很久的武林高手。 谢宏轩在小饭桌上摆好了茶水，说道：“叔，先喝点儿水。” 叔！ 谢冲被这个称呼给震惊了。爷爷喊他“叔”，那他的年纪该有多大了呢 “谢冲，快叫爷爷。他就是周老师的父亲，玉荣火腿的大老板。” 谢冲恍然大悟，规规矩矩地打了招呼，周玉荣欣慰地打量着谢冲，问道：“这是老二的孩子长得真不赖。” 大老板很有派头，从钱包里面摸出了两张大团结，两个孩子一人一张。谢宏轩连忙推了回去：“不行不行，这太多了，不能这样惯着他们。” 一个给，一个推辞，再发展下去，二人又要吵起来了。 周玉荣没办法，把百元大钞换成了十块钱，硬塞给两个孩子：“这次真不多了，你要是再不要，那我真的没面子了。” 来城人把面子看得比天大，谢宏轩勉强答应了。 谢家兄妹俩道了谢，喜滋滋地把钱收了起来。周玉荣不停地看谢冲，笑道：“这个小孩虽然在南方长大的，但体格还是像我们北方人！高大，壮实，真好！” “像他爸，是个练体育的好苗子。可是……哎，还是老老实实地读书吧！” “要是读书好，那必然要走读书这条路。练体育太苦了——嘿，小子，想不想去我的武校看看” 谢冲还没来得及回答，谢宏轩抢先说道：“那里交通不方便，得车接车送，你还得给他安排住宿，太麻烦了。” “麻烦什么你我之间，还用说‘麻烦’二字吗这么说定了，等我回水镇，就带他回去看看。” 谢冲很兴奋，连声道了“谢谢”。谢宏轩说道：“去了之后不准给周爷爷添麻烦，听到了没有” “放心吧！” 周玉荣很久都没有来小儿子家了，这次要在这里待上个十天半月，希望谢宏轩帮他和老伴调理一下身体。谢宏轩满口答应，让他俩明天一早就去诊所。 以往周玉荣通常只在小儿子家过夜，几乎从来没住过这么长时间。周玉荣说，现在生意基本上都交给女儿女婿了，他年纪大了，该休息休息了。 谢宏轩开完笑道：“女婿再怎么好，也是外姓人，你放心把生意交给他” “什么外姓不外姓结了婚，就跟我们是一家人了，我没那么多避讳。” 谢冲心想，这个爷爷可真够洒脱的。 周玉荣说道：“这次我大孙子要回来了，一年没见到他了，我是真想他啊！要不是我催他回来，他可能又不回来了。这小子，跟他爸妈，还没跟我亲……” 婴儿的啼哭声打断了周老爷子的抒情。 周老爷子不解地问道：“老二家的又生了一个还是老三的孩子” “这个，说来话长。” 谢宏轩叹着气，将婴儿的来历说了一番。谢冲趁机问妹妹：“周爷爷到底多大岁数了比咱爷爷还大一辈” “没记错的话，他今年应该八十岁了。” 谢冲当即瞳孔地震。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以为周老爷子顶多六十岁！ 第99章 帮倒忙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汪家姐弟俩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俩都保住了年级第一的位置，跟父母聊学费时，底气便足了些。 但是要学费又是一场战争，姐弟俩是特困生，学费都不要交，但是书本费免不了。当汪静怡跟母亲说起生活费时，郭爱云又是把手里的东西一摔，嚎啕大哭起来：“我养不了你们！我就是该死！我不该生你们两个！一天天的，难死我算了！” 哭着哭着，又开始扇自己耳光。汪家姐弟习以为常，汪静怡抱着弟弟，默默地流眼泪。汪浩川也习惯了，不怎么害怕了，反过来安慰姐姐。可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俩一筹莫展。 华裕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怪事，听到隔壁传来的嚎啕大哭声，她还以为汪家的天塌了，一家人都没有活路了，女主人才会这样发疯。她焦灼地要去看看，却被舅舅拉了回来：“小事，不用管。” “你怎么知道是小事” “大事的话……他们会一声不吭地跑掉的。” “他们”指的是汪家的父母。华裕琳不敢相信，舅妈也来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父母，很快你就见怪不怪了。” 华裕琳眉头紧锁，面色不悦。 华爱国说道：“你是觉得我们太冷漠了哎，你舅妈说得对，我们就是见怪不怪了。劝的了一时，劝不了一辈子。你没法改变别人，也没法解决别人的家务事。” 华裕琳说道：“我知道，你们肯定劝解过了。我是心疼静怡，原来她不光是没钱，还过得这么苦。” 想起汪家姐弟，众人都是一声叹息。 华裕琳心情烦躁，再加上房间里燥热，她决定出去散散步，正好看见汪玉春遛弯回来。他兜里揣着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京剧。他听得摇头晃脑，有滋有味。 华裕琳冷眼看着他，也不跟他打招呼。她觉得儒林街的人对他还是太客气了，就算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们还是照常跟他问好。尤其是孩子们，都喊他“汪叔叔” 华裕琳偏不给他这个面子。 汪玉春抬头便遇到了两束冰冷的目光，但是他泰然自若，一点都不受影响。 “汪叔叔……”华裕琳喊住了他：“我刚才听到静怡的妈妈哭了。” “哦……”汪玉春说道：“没事，她经常哭。” “我听说，是因为静怡和浩川没有学费。” “哦……”汪玉春仰起了头，但是情绪一点都不受影响：“离开学还有一段日子呢。” “要是开学前也凑不到学费呢” 汪玉春这才皱起了眉头。 这个小女孩怎么这么无礼咄咄逼人，让他颜面尽失。 不过，汪玉春有一点比较好，就是不怎么生气。哪怕华裕琳在挑战他的极限，他也只是呵呵两声，并不动怒，也不跟她计较。 华裕琳替这样的父亲着急。汪静怡姐弟俩还是未成年人呢！汪玉春至少要尽到养育他们的责任吧！可即便她催得再急，汪玉春不生气，也不恼，她像是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华裕琳郁闷地回了家，大舅看出了她的郁闷，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华裕琳将烦恼一股脑儿地吐露了出来：“我想提醒汪静怡的爸爸，让他抓紧时间赚点儿钱，不要耽误静怡上学，可是他完全不理不睬！我真的好生气啊！” 咣当…… 一个大铁盆从华爱国手中脱落，掉到了地上。 “哎呀呀……”华爱国急得跺脚：“我都说过了，你管不了，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凡事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华裕琳笃信自己的勇敢会有成效，可是不过片刻，隔壁汪家就传来了叮叮当当摔摔打打的声音，听得让人发慌。 “我只能供你们吃口饭，上学，我的确管不了。要是想上学，学费你们自己想办法，别赖在我身上。你们赚到的钱，那也是你们的，我不会要。以后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也不必赚钱孝敬我，我也不会跟你们要钱。” 这是汪玉春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大，越过围墙来，清晰地传到了华裕琳的耳朵里。 汪玉春继续说道：“咱们家的关系很简单，我和你妈把你们带到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责任把你们养大，所以我供你们吃，供你们穿，但是其他的，你们就别想了。我为你们做得不多，也不指望你们为我做多少。咱们两下清净，不好么” 华裕琳攥起了拳头。汪玉春说得如此坦然，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静怡，当初跟你一般大的小姑娘，一多半都去打工了，或者上中专了，我逼过你没有我让你为家里赚钱没有凭良心说，你知不知足你做家教赚钱，跟你大姨要钱，我跟你要过一分没有你说话！你知不知足！……你不光不知足，还怂恿外人来指责我，给我施加压力，你良心何在啊！” 汪玉春的声调陡然升高，华裕琳吓得一哆嗦。她没有听到汪静怡的回答，只听到汪家的大门一声巨响，似乎有人夺门而出。 难道汪静怡要离家出走吗 华裕琳急忙站起来，想看个究竟，却被舅舅一把拦住了。舅舅对她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小祖宗，你就不要帮倒忙了，行不行” 华裕琳力气很大，一把甩开了舅舅，跑到了街上，喊住了汪静怡。汪静怡匆忙擦干眼泪，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对不起……”华裕琳懊恼万分：“我不该跟你父亲说那些话，我不该激怒他……” “没事。”汪静怡平静地说道：“你以后不要再找他就是了。” “静怡，你要是难过的话，就揍我两下出出气吧！” “没什么好生气的。”汪静怡仰天长叹：“这么多年来，我都习惯了。况且，我爸说得没错。我们家条件不好，他没逼我辍学，我要心存感激。” “可是，你爸在变相地逼你退学啊！他还不如强制你退学，这样更光明磊落一些。” 汪静怡惨笑道：“不要对他们要求太高了。” “静怡，要是你生活费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你想办法。” “不用。”汪静怡一口回绝了：“我自己想上学，我必须要自己想办法。” 第100章 初遇 在汪家姐弟身上，华裕琳时常犯错。因为自己乱出头，害得汪静怡白白受了爸爸一顿奚落。华天龙安慰道：“你从来都没有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熟悉了就好了。” 话虽如此，华裕琳决定最近要减少跟汪家姐弟的相处，以免再次犯错。 周老爷子回来之后，胡同里每天都是闹哄哄的。一早一晚，周老爷子沿着儒林街散步；遇到小男孩，就要跟人家比试扳手腕；天气热起来了，他就坐在巷子口的阴凉地方，跟一群老头下象棋。 华天龙经常跑过去看，因为周老爷子棋艺不错，经常取得胜利。而他心情一好，就喜欢给孩子发零花钱。得到零花钱的孩子们对他感恩戴德，俨然把他当成天下第一大善人。 华裕琳十分鄙视表弟这种蹭零花钱的行为，据她观察，最缺钱的汪浩川从来都没有凑过热闹，谢冲也没往前凑，这就叫有骨气。 华天龙一点都不在乎：“反正我有了钱，经常请谢冲和汪浩川吃饭。他俩可倒好，东西没少吃，倒赚了个清高的名声。” 华天龙还不服气地说道：“你说的这两个人，他们也没少拿钱，你只是没看到而已！” 哼！华裕琳才不想跟表弟做无谓的争辩。 在周老爷子到来后的第四天，华裕琳早起跑步，遇到了正在遛弯的周老爷子。她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周爷爷”，周玉荣欣慰地答应了一声，问道：“你就是华爱国的外甥女吧” “嗯……” “你妈妈去哪儿了” “去阿勒泰了。” 周老爷子仰起头，仿佛在心里估算了一番，说道：“哦，那确实挺远的——你小小年纪，怎么退役了你去年拿冠军的时候，你舅舅逢人就炫耀。” 唉，又是华裕琳最不愿面对的问题。 周老爷子不愧是当大老板的人，他自问自答：“确实，练体育哪儿有那么容易啊你一个小姑娘，体验过了就行了，现在要开开心心过日子。” 啊！这个爷爷真好！ 周玉荣在屁股的口袋里面摸来摸去，难道是在摸钱包 华裕琳喉头一紧，说道：“爷爷，你不用给我……” “嗯不用给你什么”周玉荣摸出烟来，眯着眼睛，陶醉地吞烟吐雾。 华裕琳无地自容：“我还要跑步，不陪您散步了，再见。” “唔……再见！” 还好，周老爷子没有刨根问底，华裕琳的脸红到了耳根。但是转念一想，周老爷子给别人零花钱，为什么单单不给她 哼！不服气！ 华裕琳在心里犯嘀咕，气呼呼的，决定暂时不喜欢这个爷爷了。 上午十点，巷子里面又热闹了起来，老头们又聚在一起下象棋了。他们十分投入，叫喊声此起彼伏，华裕琳在看《雨季不再来》，被吵得看不进去，只能提高录音机的分贝，还是小虎队的歌声最好听。 不料，一个声音硬冲进了她的窗户：“他们的歌原来就这么吵吗” 吵 居然说她的偶像很吵！ 这还能忍 华裕琳把书一扔，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倚在墙头，看着棋盘，旁若无人地挠着胸。他留着分头，可能好几天没洗过头了，头发油光锃亮。他穿着白色的“两根筋”汗衫，花色的大裤衩，汗衫都磨出洞来了，拖鞋都快断了。他的手从胸挠到脖子，衣服被掀了上去，露出了肚子上一道长长的疤。 那天是汪浩川在跟周爷爷下棋，他根本就不是老棋手的对手，很快就要输了，青年弓下腰，拿起了汪浩川的棋子，说道：“把炮放在这儿……把马跳出来……没事儿，死一个炮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兵往前拱，马继续往前跳……死就死，别放不开手脚……好嘞，杀他一个车……兵往这里来一下，别住他的马腿……将军！” 三下五除二，汪浩川就赢了，他自己都懵逼了。周老爷子也懵了，对青年充满了怨气，仿佛在责怪青年为什么不帮自己。 虽然赢了，但青年依然很烦躁，抬起头来，怒道：“谁放音乐，这么吵！吵得我心烦意乱！” 他看到了气势汹汹的华裕琳，眨了眨眼睛，说道：“好吧，算我什么都没说。” 华裕琳却来了劲，说道：“只准你们下棋，不准我放音乐”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他们的歌真的太吵了……” …… 又在攻击她的偶像！ 华裕琳龇牙咧嘴，怒道：“你知道他们的歌词有多棒吗你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有多厉害吗你什么都不懂，就无端地指责他们！” 青年解释道：“我没有指责他们，我确实过了欣赏这些音乐的年纪了……我还以为，只有谢颖那样的小学生才听他们的歌……” “好音乐还分年龄吗你瞧不起他们觉得他们幼稚可我还觉得你粗鲁呢！你看，这几个小学生都比你整洁！你肚子上还有道疤，是不是你混社会的时候被人捅了！” …… 众人目瞪口呆，青年也被骂到自闭了：“我混社会被人捅！” 华天龙冲着姐姐使眼色，示意她别再说了。华裕琳却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激动地继续战斗：“小虎队的歌词意境多美好！而且鼓励人上进。你呢你瞧不起人家，可是远远没有人家厉害！” 青年继续挠胸，问道：“……那你给我科普一下，他们有多厉害” 华裕琳得意地昂起了头，说道：“乖乖虎苏有朋高考全台湾省第五，进了台大机械系！他的通告排得那么满，可他的成绩还那么好！高考之后，那些反对他的大人，都让孩子以他为榜样！” 青年不停地咂嘴：“啧啧……确实挺厉害的……” 华裕琳更得意了。 “不过……比我还差点儿……” 华裕琳怒目而视，接着便哈哈大笑：“一个混社会的，就会说大话！” 青年却认真说道：“我当年高考来城第一，还是在只上了两年半高中的前提下。清华北大让我去，我都不去。” 华裕琳哈哈大笑：“上了两年半高中那半年是去混社会了吗还拒绝清华北大你做梦呢吧” …… 华天龙忍不住堵住了她的嘴：“姐，大哥说的是真的，他缺了半年课，还考了来城市的状元。” “真的！” “当然！我能骗你吗” 华裕琳笑不出来了。冷静下来，发现四周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她。 青年摘下眼镜，随便在衣服上擦了两下，笑道：“我以为小品《追星族》是杜撰出来的呢，没想到现实里的追星族更疯狂啊！好家伙，为了捧自己的偶像，直接把我贬低成混社会的青年了！” 第101章 道歉 连着几天，周可为都在同一个地方下棋，故意咋咋唬唬，企图引起那位女士的注意。跟爷爷一样，只要赢了，他就喜欢给孩子们发钱。即便不像爷爷那样财大气粗，只能发几毛钱，也足够拉拢孩子们了。 他又一次赢了他的爷爷，爷爷气哼哼地散步去了。周可为赏了华天龙两块钱，让他给小伙们买冰棍吃，清高的谢冲、汪浩川都跟着去了。周可为下意识地往华家的窗口望了望，那里没有毛茸茸的脑袋了。 周可为喝住了华天龙，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姐呢” “连夜跑啦！” 嗯！ 华天龙哈哈大笑：“她要去我二叔家住几天。猴急猴急的，昨晚让我爸把她送过去了。” “为啥呢” “你不是最清楚吗”华天龙大笑道：“还不是因为没脸见你她把一个三好学生当成小混混了！” 周可为掀起衣服，擦干了脸上的汗珠，说道：“我又没怪她，要怪的话，只能怪我知名度不高。”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女孩仓皇逃走的样子，周可为忍不住笑了。 华裕琳一走，胡同里安静了不少。她在这里的时候，每个清晨和傍晚，她都会播放小虎队的歌。谢颖最喜欢《爱》，她和胡宝珠一起跟着节奏比划，将手语歌学得七七八八。华裕琳走了，胡同里少了很多活力。 那个暑假，谢颖经常去胡宝珠家里，二人一起看《新白娘子传奇》。胡宝珠在头顶扎了一块白纱布，装腔作势，把自己扮成白娘子。她特许谢颖扮演小青，精心给谢颖梳了两条小辫，还给她穿了一身绿色的裙子。 在街上玩耍，碰到同好，几个人便一起演戏。谢冲跟好朋友们一起扛着玩具枪，到处“打游击”，遇见了这群奇形怪状的女孩子，他不理解，但大为震惊。同时，他也为妹妹抱不平，质问胡宝珠：“凭什么让我妹妹当你的丫鬟” 胡宝珠昂起头，不服气：“我还允许她穿我的裙子呢！” 谢冲转头跟妹妹说道：“你要有点儿骨气啊！你不是当丫鬟的料！” 谢颖一点都不在意，只要跟朋友在一起玩得开心就好了，她才不在乎自己的角色是谁。 谢冲就是随口一说，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可是他跟着大部队跑了之后，胡宝珠却有点不安，反复跟谢颖问道：“你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他为什么要生气” “他不想让你当小青。” “你管他做什么”谢颖奇怪地问道：“我们玩得开心就好了呀！” 胡宝珠忧心忡忡，不想玩了。朋友们都很奇怪，好端端的，胡公主怎么生气了呢 到了傍晚，谢冲坐在华家门口的石凳上，有几分惆怅地看着华家的南窗户。虽然华裕琳举起了一把四十米长的大刀，毫不留情地斩断了他那缕几乎看不见的情丝，但是华裕琳走了，他还是很失落。 回过头来，胡宝珠正气呼呼地看着他。 谢冲很诧异：“你看我干嘛生什么气” 胡宝珠冷着脸，不说话。 谢冲说道：“我刚才又没有指责你，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就是随口一说。” 胡宝珠还是不肯说话。 谢冲无奈，只好认输：“我错了，我不该说你，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胡宝珠一扭头跑了。 谢冲满脸问号，女生真是麻烦，喜怒无常。相比较而言，还是小颖好，天天乐呵呵的，几乎不生气。 谢冲前脚跟到家，谢颖后脚就跟着回来了。刚回到家，谢冲就清扫院子，整理爷爷捡回来的树枝。没有人让他做这些，是他主动做的。 在哥哥的影响下，谢颖也学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她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就算年纪小，她也要维护好这个家。 兄妹二人一起给花盆浇水，谢颖小声说道：“宝珠哭了。” “至于吗！”谢冲确实不耐烦了，把水壶放下，说道：“就因为我不让你演她的丫鬟” “不是，是因为你一直在看裕琳姐姐的窗户。” …… 眺望……居然也会成为一种罪！ 谢颖说道：“胡宝珠说，你喜欢裕琳姐姐。” 谢冲被说中了心事，脸红了，嘴上却语无伦次地否认：“瞎说什么！小孩子，哪里知道喜欢与不喜欢” “你别小瞧小孩子！上三年级的时候，就有人给朱方亭写情书了。好多同学都羡慕她，结果她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说自己的清白被毁了。” 谢冲无语。这些小孩，真是一个比一个矫情。收到情书，证明有人喜欢自己，清白被毁了这是什么逻辑 “哥，你真的喜欢裕琳姐姐吗” “没有的事。” 谢冲无力地做出了解释，谢颖欢呼雀跃，飞出了大门，喊道：“我去告诉胡宝珠！” 谢冲并不是傻瓜，他知道胡宝珠在自己身上花费的心思，但他并不认为那是喜欢，而是好奇。他带着大城市的光环来到了这座小城市，身上还有某些显眼的技能，胡宝珠无非是被这些吸引了而已。至于“喜欢”这种高级的情感，等她年纪再大一些才能领悟吧！ 话说回来，他对华裕琳的好感，难道也是源于好奇 华裕琳一走就是好几天，在七月底的某天晚上，谢冲在外面上完厕所，刚走出公厕，就看到了华裕琳的身影。她戴着帽子，步履匆匆，像是躲避狗仔的明星，她不想让任何人认出来。 好巧不巧，周家的大门开了，周可为骑着自行车出来了。 冤家的路，就是这么窄。 天空有一轮弯弯的明月，星星在深蓝色的幕布上闪耀，蝉鸣此起彼伏，微风送来阵阵花香。 华裕琳和周可为面对面站着，该怎么开口呢 华裕琳做了一个深呼吸，说道：“对不起，那天是我口不择言了。” “没事儿。”周可为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也没做对什么，我不该轻易攻击你的偶像。” “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肚子上那道伤疤的来历……总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可为的目光亮晶晶的，他虽然戴着厚厚的眼镜，着装也不甚整洁，但他就是有一股发光的特质。华裕琳抬起头来，就会被他的光芒吸引。 周可为笑道：“虽然有勇气说‘对不起’的人都很了不起，不过，你别再说啦！这样互相认识一下，也挺好的。不是吗” 第102章 恩人 气温越来越高，谢冲的情绪却日渐低落。他想明白了，他是不可能吸引到华裕琳的注意的。即便他俩都来自大城市，即便他俩都有练体育的背景。 华裕琳的目光已经被周可为吸引了。谢冲能生气吗不能。他崇拜周二哥，更崇拜周大哥。 他以为，像周大哥那么好强的人，会隐瞒曾经生病的经历，但是他一点都不避讳。肚子上的伤疤，他想露就露；生病的那段经历，他想讲就讲。跟谢冲认识的来城人一样，周可为是个坦率的直肠子。 周可为小时候生病那段经历，谢冲听家人说过。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肚子鼓得像个球那么大，天天疼得在炕上滚来滚去，哀嚎声不断。医院给他判了死刑，让父母把他带回了家。 他的父母绝望了，做好了诀别的准备，哭着求谢宏轩，让他开点儿止痛药，至少不要让孩子走得那么痛苦。 孩子是乐观坚强的，不疼的时候，还跟大人开玩笑，说自己比《红岩》里面的烈士还要顽强，被肿瘤折磨得死去活来，也没有缴械投降。但是刚说完，癌痛袭来，他再度痛苦得嚎叫起来。 那是谢宏轩看着长大的孩子，那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谢宏轩想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折磨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呢 他开了止痛药，顺便将一张纸递给了周明理夫妇，那张纸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这家上海医院有一位很有名的肝胆科专家，最近几年，肝癌切除率达到84%，切除后五年存活率也很高，他不仅擅长早期治疗，在肝癌的中晚期综合治疗方面也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如果有条件，你们带着可为去看看吧。” 八十年代中期，带着一个重病的孩子辗转到上海看病，谈何容易！ 但是，谢宏轩给了周明理一丝希望，排除万难，他也要试一试。他拜托大哥、二哥，能找关系就找关系，能给钱就给钱，在最短的时间内，他们一家到了上海，找到了谢宏轩介绍的武大夫，周可为的病这才有了转机。 那时候，“玉荣火腿”还没有名声大振，周玉荣只经营着一个作坊式的小工厂。在孙子生病前，他建了一所规模很小的武术学校，刚把校舍建起来，孙子就生病了。为了给孙子治病，周老爷子差点儿把作坊和武校全都卖出去。 还好，街坊四邻很给力，凑了一部分钱，再加上周家的储蓄，支撑着周可为抢回了一条命。周老爷子的产业都保住了，周家的生活也没有太窘迫。 周可为在上海待了一年，回到老家后，瘦成了皮包骨头。周明理夫妻俩又来找谢宏轩，希望他能开一点滋补的药，让大儿子恢复体力。 谢宏轩生怕他开的中药跟医生开的西药冲突，坚决不给开，而是查阅了很多资料，列了一份食补的名单，就这样，周可为的脸色渐渐红润，身体也日益强壮。 听了这段往事之后，谢冲明白周老爷子的心意了。他给孩子们发零花钱，让孩子们去周家的武校学武术，都是为了回报当年的恩情。尤其是谢家，如果不是谢宏轩给了关键的情报，周家走投无路，说不定就放弃治疗了。周明理偷偷给谢冲交了八百块钱的借读费，也在情理之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谢宏轩可以称得上周可为的救命恩人。但是，谢宏轩从来都没有在周家人面前邀过功，逢年过节，周家送来礼物时，谢宏轩也没有摆恩人的谱，收到礼物，他会还一份价值相当的礼。周家人对他感激不尽，谢宏轩却说道：“我只是做了医生应该做的事，你们可千万别把我捧得太高。” 也是因为听说了这些往事，谢冲渐渐明白了爷爷的名声是如何积累起来的，也明白了爷爷有多么爱惜“医生”的羽毛。爸爸用爷爷的名声赚钱，确实是犯了爷爷的大忌，确实应该受到惩罚。 一想起这些，谢冲就更卖力地帮家里干活。他说过要替爸爸赎罪，那他就要说到做到。 周可为回老家之后，办了一个暑期辅导班，一周上两三次课，不收费，纯粹是为了回馈乡邻。只要他开课，汪浩川必然会去。这次期末考试，他只比谢冲高了两分，要是一松劲，就会被谢冲给超过了。所以，他必须得加倍努力，才能保住年级第一的位置。 周可为很欣赏汪浩川，不管汪浩川缠着他问多久的问题，他都会耐心解答。“浩川，放轻松，你跟你姐一样，就是太紧张了。只要你用平常心对待每次考试，你就不会输。” 道理谁都懂，但是做起来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要是考不到年级第一，汪浩川就没脸继续上学了。 偶尔汪静怡也会跟他请教问题。她的问题就比较高深了，周可为都得抓耳挠腮，半天才能找到头绪。在面对汪静怡时，他一改平时的狂妄，谦虚地说道：“你数学学得比我好，你不会做的，我也不一定会做。” “除了数学，还有其他科目。”汪静怡并不否认自己是数学大王这一事实。“我的生物不太好，这个假期要恶补。” “生物啊……”周可为的笑容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这个老二比我擅长，高中三年，他都是生物课代表。” “可是二哥这个暑假不回来了，他要去别的地方训练。” “咦你怎么知道” 啊！说漏嘴了！ 汪静怡为自己的轻率而后悔，只能胡编乱造：“我听周老师跟别人聊天的时候说的。自从今年在西安发生空难之后，周老师挺担心的，他不想让二哥当飞行员了。” 当年发生的那场空难，让很多人都心有余悸。周可行以后要当飞行员，家人不可能不担心他。周可为说道：“当飞行员确实有风险，不过，老二向来有主见，他看好的道路，别人很难改变他。” “是啊……二哥还是自己报名当飞行员，他对理想一直都很坚定。”再说下去，又要露馅了。“希望二哥平平安安的，早日回家。” 第103章 什么都不要说 成绩邮寄到家时，汪静怡深吸一口气，才打开了。她的预感不太好，鼓起勇气，睁开眼睛，还好，她的名字还是排在第一个。 呼…… 总算活过来了。 可是接下来的生活费怎么办就在几个月前，大姨夫摘桃子，从树上摔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大姨夫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还要花许多的医疗费，沉重的负担让大姨一筹莫展。 除了大姨，再也没有人肯帮她了。浩川的学费是两个叔叔给的，他们说得很明确，因为浩川是汪家人，是汪家血脉的延续，以后浩川有了出息，会写进族谱里光宗耀祖。静怡迟早要嫁人，他们不能投资一个“外姓人”。 汪静怡深感荒唐，她不姓汪吗怎么会是外姓人呢他们就是重男轻女，还把理由说得这么冠冠冕堂皇。不过，他们肯让浩川上学，至少浩川不会像她一样狼狈，他们还是值得感激的。 街上的孩子都在玩，汪静怡不敢玩。她怕花钱，不敢交朋友。也担心成绩下滑，那样她就没脸跟任何人借钱。 还好，还好。她抚摸着成绩书，心想，至少成绩单还是给了她机会的。 爸爸不在家，妈妈迟迟不做饭，汪静怡很自觉地走进了厨房。弟弟对“面条精”这个外号不怎么在意，但是汪静怡却很不好受。那是她精心呵护的弟弟，她不想让别人随意调侃。 所以，只要她在家，汪浩川至少能吃上几顿炒菜。虽然很少有荤腥，但至少种类要丰富一些。 家里的菜是华天龙送来的，忘记是他姨妈还是舅舅带来的，反正是很新鲜的豆角。汪静怡熟练地择豆角，妈妈轻飘飘的嗓音传了过来：“你放在那儿吧，等我做饭。” “不用了，我来做。” “你不能浪费时间，你要抓紧时间学习。” 要是真让妈妈做，不知道要几点才能吃方饭。汪静怡说道：“我也不能老是学习，做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行吧。是你自己要做的，这可不怪我。” 汪静怡真想把豆角往地上一摔。她宁可妈妈什么都不要做，什么也不要说，那样她反而更自在一些。 妈妈多少还是关心她的学业的，问她考得怎么样。汪静怡说道：“还行，和以前一样。” “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每次都考第一。静怡，我很支持你读书。” 听了这番话，汪静怡都想冷笑。她想问妈妈，怎么个支持法如果没有钱，也不想在她身上倾注时间，她宁愿妈妈什么都不要说。 真的，无论妈妈说什么，她都感到烦躁。 上次开过口之后，妈妈对下个学期的生活费只字不提，汪静怡也不跟她求助，自己默默地想办法。谢庆云给她介绍了两个家教，但是给的都不多，加起来能赚三百左右。这笔钱最多只够她三个月的生活费，再加上学校的补助，大概能撑五个月。不行，还是一天只吃两顿饭吧！这样，她就能撑到放寒假了。 那下下个学期呢 汪静怡很惆怅，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了省钱，书本她都不打算买了。要是买书的话，五百块钱是绝对不够的。周可为一回来，汪静怡就跟他说好了，下个学期借他的书。周可为很痛快地答应了，开完笑道：“要是在我的书上发现什么奇怪的涂鸦，就当作没看到，可千万别跟外人讲。” 汪静怡满口答应，约好几天后去周家拿书。周可为的书虽然没卖，但是他邋遢惯了，要把书找全，需要几天时间。 汪静怡开始切豆角了，妈妈总算帮了点儿实际的忙，坐下来烧火。汪静怡不想说话，可妈妈偏偏喋喋不休。 “静怡，你跟周家兄弟走得那么近，平时都跟他们聊什么” 她是真的关心自己，还是怀疑她不正经 汪静怡说道：“除了聊学习，还能聊什么难得周大哥回来，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他爷爷那么有钱，大伯二伯都是当大官的……”郭爱云叹着气，说道：“他们家不是乐善好施么可是你上学，他们一个子都没帮过。” 汪静怡把菜刀重重地砍到了菜板上。 周家怎么没有帮忙小学的学费，是周明理跑前跑后帮她减免的；她上了初中，交不上学费，又是周明理一趟趟地跑，告诉她的初中老师，她是个多么有前途的孩子。为了解决学杂费，周明理还让她在食堂帮忙卖饭，那样她午饭就有着落了，买书、买本子也不用伸手跟家里要钱了。 郭爱云自顾自地说道：“周家帮的，都是有能力的人，关键时刻，别人也能帮他的。像咱家这样没钱没势的，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汪静怡把菜刀撂下了。她忍无可忍，问道：“那周家有难的时候，我们帮过什么呢” 郭爱云撇了撇嘴，说道：“咱家一直没钱，他家又不是不知道。” “谢家，宋家都没有钱，可在周家那么困难的时候，他们至少收留了周二哥，二哥在他们家住了很长时间，咱们家呢再说了，周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他们辛辛苦苦赚的钱，凭什么随便给别人他们愿意给谁就给谁。” 郭爱云一愣，旋即又嚎哭起来：“你翅膀硬了，现在就指责你妈了！以后还了得……” “我没有指责你，只是不想让你平白无故地指责周家。周老师为我做得够多了，我应该感恩，而不是抱怨。” “就你高尚！因为你高尚，所以你看不起我这个当妈的，你就随便骂我，批评我……你早就嫌弃我了，是不是” 汪浩川一进家门，就听到了姐姐和妈妈的争吵声，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惊慌失措，他淡定地接过姐姐手中的食材，说道：“姐，你出去散散心，我和妈一起做饭。” 不愧是亲弟弟，汪浩川最了解姐姐的心思，在这种时刻，没有比散心更好的放松了。 汪静怡走出大门，正好遇见了华裕琳。华裕琳拦住了她的去路：“静怡，这么热的天，你去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 “正好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不如我们一起走走吧！”华裕琳牵起了汪静怡的手，说道：“咱俩一起彷徨！” “你我不一样，我的压力，你是不会知道的。” “我也有压力。”华裕琳说道：“听说周家兄弟俩都考上了特别好的大学，你以后也会考上很好的大学，我以后要做什么我不学习，也没有一技之长，难道只能把我妈的财产坐吃山空吗一想到这些，我就焦虑得睡不着觉！” 第104章 周密的关怀 在汪静怡看来，华裕琳的烦恼实在太过肤浅，她的烦恼没有一点迫切感。不像她，因为烦恼太多，都说不完了。 “静怡，如果你缺钱的话，我可以借给你。我妈把我送来之前，给了我舅舅一大笔钱，也给了我一笔生活费，我花不完，如果你需要的话……” “我先想想办法。”汪静怡并没有一口回绝同桌的提议，“谢谢你。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跟别人借钱。借钱……是一件特意有压力的事情。而且，别人的帮助都是一时，不会帮一辈子。我还是得靠我自己。” “嗯，虽然我不了解你的感受，但是我尊重你的想法。只要你记住，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就行了。” “谢谢你。” 汪静怡不交朋友，不浪费时间，不花钱，以至于显得有些孤僻。很多人当着她的面说“理解她”，但是汪静怡并不高兴。因为谁也不会理解她，也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到目前为止，华裕琳是相处起来最舒服的朋友，而这位朋友跟她说，不太了解她。 因为这句“不了解”，让汪静怡喜出望外，这位朋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用心的，都是让人舒服的。 华裕琳小心问道：“静怡，我确实很好奇，你们家……真的很困难吗你和浩川真有失学的危险吗” “要说穷，也不至于，我爸一个月能拿500块的工资，虽然日子紧巴巴，但我和浩川不至于上不起学。前些年他做水果生意，把家底全都赔进去了，还欠了亲戚的钱，这两年也还清了。不过，我爸并不希望他的钱用来养家，他有很多兴趣爱好，都需要花钱。我大姨说，我家的革命还没成功，我爸就开始享受生活了。他活得很通透，他的人生就是要及时行乐。他经常说，他没有对我和浩川尽过养育的责任，以后我们也不必赡养他。” 这是汪静怡第一次跟朋友聊起家事，她很信任华裕琳。华裕琳拥抱了她，说道：“你真的太难了，希望你以后的日子顺顺利利的。我还是那句话，要是你钱不够，我可以帮你的。” “帮忙就是个无底洞，以后再说吧。总之，谢谢你了。” 到了暑假，华裕琳的妈妈又寄了一笔钱过来，让她买几件新衣服，要是小虎队出了新专辑，也可以买。想起汪静怡的窘境，华裕琳感觉买新衣服都有一股罪恶感。她决定先把钱存起来，以后用在刀刃上。 汪静怡在家里学习，谢颖跑过来喊她，说是姑姑有事找她。大概是跟家教有关的事吧！汪静怡不敢怠慢，急忙去了谢家。 直奔谢庆云住的东厢房，谢庆云确定四周无人之后，将一个信封交给了汪静怡。汪静怡满腹狐疑，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二百块钱。 这…… 谢庆云笑眯眯地说道：“周可行让我转交给你的。” 谢颖在一旁帮腔：“静怡姐，你放心，二哥是觉得我姑姑可靠，才让她转交的。” 自从上次回来，周可行就挂念着汪静怡，但周边耳目甚多，汪静怡的脸皮又薄，周可行想关心她都无从下手。下个学期即将开始，汪静怡的生活费肯定是个大问题。周可行思来想去，只能找谢老师帮忙。 谢老师善良，正直，尊重每个孩子的想法。请她帮忙，一定不会露馅。 就这样，周可行把钱汇给了谢庆云，再让谢庆云转交给汪静怡。 他的关心如此迫切，而又如此委婉。 汪静怡的感动无以复加，她将二百块钱握在手心，问道：“谢老师，二哥没有来信吗” “没有。”谢庆云说道：“他给我写信的时候说过了，他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让你分心。这二百块钱是他煞费苦心寄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谢谢你，谢老师。” “不用谢。静怡，要是缺钱的话，你再跟我说。虽然我赚得不多，但是能补贴你一些。” “不用了，谢老师，你已经帮了我够多了。那个，二哥给我汇钱这事儿……” “就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谢庆云说道：“他千方百计地找到我，就是为了替你保密，不让你遭受非议，就是为你让你专心学业。” 汪静怡给周可行写过信，但是没有寄出去。那是在期末考试之前，压力大到快要爆炸的时候，她无人倾诉，想到的人只有周可行。写完了之后，她把信埋藏在了心底，她不想让周可行知道，她能依靠的人只有他。 回到家里，周可为抱着一摞书来找她了。他的书丢得到处都是，也有可能被亲戚家的小孩拿走了。他找得焦头烂额，突然发现弟弟的书堆放得整整齐齐，按照年级摆放在一起，甚至连笔记都没有丢。 周可为说道：“老二整理得太好了，就像知道你要用似的，高二高三的书你都不用愁了，直接用他的就行了。” “二哥很爱惜物品，这样拿走了，他会难过吧” “我还能不知道他的脾气放心吧，我给他打过电话了，得知你要用，他很痛快地答应了。” “但愿我们这一届的教材不要变，我就可以一直用二哥的书了。” “我们那时候总说换教材，但也就是封皮包装换一下，正文的内容基本不变。我还记得，到了高二下学期，基本上把所有的高中课程都给学完了，那时我们都找高年级的借书，高三一年都是在复习中度过的，书都是新的。” “我们也在赶进度，老师讲得飞快，有时候眨眨眼睛，就跟不上节奏了。” “这里面有老二记的笔记，听不懂的时候，你就翻翻他的笔记，他记得比我清楚。我的笔记，就是鬼画符，除了我自己，谁都看不懂。” 周可为离开之后，汪静怡静静地翻开了周可行的笔记本，他的字迹娟秀整齐，比女生的还要更细腻。在学累了的时候，他也会在笔记本上胡乱涂鸦，写一些豪放派的诗词，来鼓励自己的士气，让自己坚持下去。 在一个笔记本的最后，汪静怡还发现了二哥画的画。他画了一个人物肖像，是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他画得不错，以至于汪静怡一下子就才出了那个人物是谁。 她急忙合上了笔记本，再也不敢看下去了。她担心自己心烦意乱，就没有心思读书了。 要是读不好，那就辜负了他的期望了。 汪静怡特别想告诉她，她是值得期待的。所以，她要更努力，更加努力才行。 第105章 故事大王 谢冲决定走高考这条路之后，很多烦恼都消失了，也不用三天两头就往火车站跑了。除了思念父亲的时候，他会听听火车的声音，期待人群中会有父亲的身影。 周家老太爷回老家的时候，果真喊着谢冲一起回去，并不只是客气几句。谢冲的妈妈不想让儿子去，不想让他给老爷子一家添麻烦。周老爷子生气了：“小孩子去玩几天而已，有什么麻烦的要是不去，那就是你们看不起我。” 谢冲很想去，王吉英便答应了儿子。她从微薄的薪水里面挤出了几十块钱，买了一点营养品，硬塞到了周老爷的车上。周老爷子拗不过她，只得收下，无奈地说道：“你们家的人，就是礼数多。” “这儿的人都是这样的。”谢冲说道：“每次走亲戚，都要提很多东西，胳膊都要累断了。” 周老爷子很喜欢谢冲，这个小孩虎头虎脑，机智沉稳，将来必然成大器。他抚摸着谢冲的头，说道：“你以后一定能成为谢家的顶梁柱，你爷爷该多么喜欢你啊！” “嗯……”对爷爷的怨恨并没有完全消失，但凭良心说，爷爷确实对他很好。谢冲说道：“爷爷很喜欢我，不过，他好像更喜欢小颖。小颖一哭，他就不知所措。小颖有什么愿望，他想方设法地帮她实现。” “那可不！小颖是你大伯唯一的血脉，又是在你爷爷身边长大的，他肯定更疼爱她啊！” 爷爷对他俩的爱已无需赘述，只是奶奶，还没有从“重生”的梦中醒过来，依然对那个陌生的婴儿疼爱有加。谢冲和谢颖也认命了，跟别人聊起来，默认那个小男孩是他们的弟弟。 “你爷爷奶奶年纪也不小了，居然还收养了一个小男孩。现在还好，要是以后上学，成家立业，每一样都要花很多钱，等他俩到了我这个年纪，那个小孩也不过二十岁，他俩力不从心了，只能靠你们了。” 谢冲烦躁地挠了挠头。他对未来还没有切实的想法，但这个小男孩真有可能成为他一辈子的包袱。而且是从天而降，他却甩不开的包袱。 “你不踢球了，以后想做什么呢” “不知道，或许当个足球记者也不错。”谢冲望着窗外的风景，说道：“如果有可能，我想离家远一些。但是，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到我妈。” “你年纪还小，先努力读书，高考取得好成绩，才有底气选择学校。” “嗯。” 聊起两个孙子，周老爷子掩饰不住自豪。但是，家人都跟周可行亲近不起来，这又让他有点儿惆怅。给周可为治病那几年，全家人的心思都在他身上，那时候通讯又不发达，经常十天半个月都没法跟周可行联系。他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儒林街长大，他哭过多少次，有没有害怕过，谁都不知道。家人问他好不好，他只会说，挺好的，没什么。 谢冲不解地问道：“你们为什么没有把二哥接到身边照顾呢” “他还得上学。在东海小学上得好好的，转学很麻烦。再说，谁也没料到他哥哥会在上海待那么久，他爸妈临走的时候，跟老二说，一共撕三十张月份牌，他们就回来了。结果……唉！可行肯定很失望，虽然他谁也没有怪过。” 周老爷子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他奶奶和姥姥隔三差五过去看看他，两个老太婆都不中用，腰腿也不好，可行主动劝她俩不要来了，他一个人能生活得很好。那时候，主要是你奶奶收留他，要是加起来，他在你家住了至少半年。我在想，他主动报名当飞行员的那一刻，是不是也想离这个家远远的呢港城也有培养飞行员的军校，他为什么不去那里呢他就想远离我们，接触得少了，就不会失望了。” 大概是这样吧！ 但谢冲还是安慰他：“二哥凡事有考量，爷爷，你不要想太多了。” 身为来城最知名的农民企业家，周玉荣的生活却很朴实，他没有住别墅，也没有开豪车。他在老家水镇上建了一座二层小楼，养了很多花花草草，自己种菜，养狗养鸡，过得好不惬意。但是他每年都给镇上的小学捐一笔钱，还给学校建了一个图书馆。 周玉荣的武校也办得很大，每次出操场面都颇为壮观。谢冲跟着上了几节课，练武可比踢球累多了，扎马步扎到怀疑人生，走路的时候大腿都在抖。 周老爷子请谢冲吃了很多海鲜，他说自己酒量很大，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要喝酒。不过，他的老伴不允许他喝太多酒，每次只喝两小盅，酒瓶就被老伴给收走了。 周玉荣的家距离武校只有十分钟的路程，谢冲住在武校的单人间，那应该是留给教练的单人宿舍，暂时没人住，他便住在里面。武校的课他随便上，只要不打扰别人上课就行了。谢冲对练武兴趣不大，他更喜欢沿着乡间小路散步，一路走到海边，吹吹海风，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周老爷子喜欢谢冲，更喜欢拉着他聊天。他喜欢讲自己的创业史，也为四个颇有成就的子女而自豪。奇怪的是，谢冲并不反感他的炫耀，反而很喜欢听他讲故事。周老爷子说，他有个堂弟就是飞行员，应该算中国第一代飞行员，不到三十岁就牺牲了。他的事迹写进了教科书，周老爷子珍藏着他的照片，也珍藏着所有跟他有关的报道。 谢冲更崇拜周家人了，他问道：“那二哥想当飞行员，是不是跟那位爷爷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不光是他，就连他大伯、二伯都参了军。从明代到现在，从抗击倭寇到现在的太平日子，我们周家出了好多英雄人物呢。” 周老爷子对家族故事了如指掌，要是从头开始讲，估计谢冲在这里住三十天都讲不完。 周老爷子更喜欢讲自己创业的故事，在改革开放之后，他先是办了一个养猪场，感觉卖猪还不够赚钱，便咬咬牙，建了一处加工房，雇了几个零工，加工猪肉，光是一个季度，他就赚了三千多块钱。那时还不到八十年代中期，他成了村子里最富裕的人之一。 每每讲到这些，他的老伴赵奶奶便打断了他：“孩子更喜欢听英雄的故事，而不是听你吹牛。别以为赚了几个钱，就能出书立传了。” 周老爷子哈哈大笑，说道：“那我还是继续讲吧！上次讲到哪里了哦哦，讲到清末了，我家的一位叔叔去日本留学，在那里认识了几位进步人士……” 这些故事，谢冲听得津津有味。在以前那些漫长的岁月里，周家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很多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说到动情处，周老爷子会唉声叹气，而谢冲则红了眼眶。周老爷子便笑道：“你爷爷还说你任性，你这不是挺好的吗我给华天龙讲这些，他听着听着，就走神了。根本不像你，听得这么认真。” “这些故事确实很吸引人。”谢冲说道：“我也从中学到了很多。谢谢你，周爷爷。” 只住了三天，谢冲就要回去了。周老爷子很奇怪，以往他带着华天龙来，好吃好喝的招待，华天龙整天胡吃海喝，到处游荡，颇有点乐不思蜀的意味。要不是他的爸妈打来电话催促，他才舍不得走。 所以，谢冲刚来三天就闹着要走，周老爷子第一反应是自己没招待好。 “不是的，周爷爷，我在这里住的挺好的，我也不想回去，但是我不在家，我妈挺为难的。再说，小颖要过生日了。” 周老爷子一琢磨，也是，丈夫跑了，要是儿子也不在家，那个女人的位置确实挺尴尬的。 “谢冲，你年纪不大，倒是挺为你妈妈着想的。” “现在我和我妈相依为命，我们俩谁也离不开谁。” 周老爷子还没跟他吹够牛逼，他就要走了，这让他很是惆怅。他安排了一辆去往来城的送货车，把谢冲送到了家门口。 华天龙跟他表哥一人拎着一把玩具枪，瞄准了谢冲，大喝一声：“来者何人缴枪不杀！” “没有枪，你爱杀不杀。” 华天龙瞪大眼睛，夸张地说道：“原来是友军！你终于回来啦！” “嗯。” 谢冲很疲惫，不想陪好友演情景剧，华天龙却喋喋不休地问道：“周爷爷给你讲故事了讲到哪里了” “大概，讲到民国初年了。” 华天龙得意洋洋：“哦……那我听得比你多，我至少把抗日战争给听完了。” “那你印象最深的部分是哪里” 华天龙卡壳了。 “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好意思显摆！” 谢冲回来的时候，高飞他们在巷子里面玩鞭炮，吓得小孩子哇哇大哭，高飞他们反而哈哈大笑。谢冲很反感这种行为，至少他都是在自家院里或者家门口放鞭炮的，不会打扰到别人，更不会吓唬小孩子。 “咦，大球星回来了。” 高飞往谢冲来的方向一指，又要带节奏起哄了。谢冲只想快点回家看妈妈，懒懒地说道：“那你要不要合张影，或者我给你签个名” 高飞被噎得心口疼。 听说谢冲回来了，朱方台从另一条胡同里面跑了出来。谢冲不上体校，这让他颇感失落。见到谢冲之后，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去体校” “奇怪，你管我去不去呢” “你是害怕和我竞争” 谢冲笑道：“这么问，你也不怕自讨没趣……” 华裕琳耳朵里塞着耳机，欢快地从家里走出来。看到谢冲，她笑容甜美：“哇，小朋友，你回来啦” 又是小朋友…… 谢冲不说话，她欢快地问道：“武校体验如何你想不想当一个武林高手” “什么！”朱方台先激动了起来：“你想去武校” 言下之意，好像谢冲背叛了体校一样。 谢冲说道：“管好你自己，不要对我感兴趣，行吗” —————————— 今天只有一更哈～～周末愉快～～ 第106章 石榴花 朱方台的目光完全被华裕琳吸引了。 那天她穿着一条牛仔短裙，纤细白皙的大长腿让人看了直流口水。谢冲已经充分领教过她的魅力了，还是觉得她很美。朱方台把持不住，差点儿就要冲上去叫姐姐了。 高飞也看直了眼。从小到大，他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好看的女生。可是，他默认那是他老大的女人，他只有默默吞口水的份儿。 朱方台先挥了挥手：“你好啊，姐姐。” “嗯。”华裕琳很酷地走开了。 高飞不服气地说道：“这女的傲气什么！” 他特意看着他的老大，想引起老大的注意——看！我在为你出头呢！同时他大步向前，企图抓住华裕琳。这样，他就能在老大面前立功了。 不料，他踩到了一个响炮，爆炸声把他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来了一个不成型的一字马。 扯到了大腿根部，高飞当即眼泪爆发，哭喊道：“我腿断啦！” 华裕琳满脸同情，冲着朱方台说道：“你是不是要看看你小弟” 朱方台不悦地说道：“每次都是你的事多！” 高飞哭得更惨了，拒绝了朱方台的搀扶。他趴在地上哭着，越哭越伤心。谢冲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他之所以痛哭，大概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朱方台骂他。 “我每天为了他两肋插刀，可他居然说我事多，哇……” 听到他的哭声，谢冲反而想笑。这样太不厚道了，可他确实控制不住。 那一天，朱方台持续徘徊在华裕琳周边。他骑着自行车，拦在华裕琳前面。华爱国目睹过两次，提高了警惕，把华裕琳拉回家，叮嘱道：“你要穿得严实一点儿，别让那些坏小子打你的主意。” “明明是他们的错，为什么让我改变呢” “……”华爱国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来，说道：“等吃亏了，你哭都来不及。” 华裕琳毫不在意，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危险。 谢颖生日那天，华裕琳走到家前面的街上，准备给小妹妹买个漂亮的发卡。朱方台又骑着自行车，跟着她一起进了商店。 “姐姐，这里的饰品档次太低了，我知道哪儿有精品店，我带你去吧。” “不用了。”华裕琳说道：“想去哪里，我自己去就好了。” “可我是来城人啊，我肯定比你了解得更清楚。” “来城就这么大，我自己早就转遍了，确实不劳你费心了。” 这女的，真是很难说得动啊！ “姐，到了八月中旬，我们一家要去海城玩。我家在那里有一栋别墅，我们可以在里面看dvd,唱卡拉ok，还有吃不完的海鲜大餐。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 “既然是你们家一起去，我为什么要跟着呢” 朱方台一听有戏，便更加眉飞色舞：“我们家在海城又不是只有一座房子，我们小孩子可以去别墅玩，让大人们去市里玩。姐姐，海城可比来城好太多了，那真是个大城市，好玩的特别多，你肯定会喜欢的。” “呃……”华裕琳长长地叹气，双眉微微蹙着，像是一个正在烦恼的小仙女。“我看起来像是爱玩的人吗” 她穿着时髦，留着大波浪长发，怎么不是爱玩的人呢 朱方台笑道：“我感觉你不仅爱玩，而且非常会玩。” “你说得没错，我去很多地方玩过，至于海边城市嘛……很小的时候，我跟我妈一起去过北戴河，还去过大连；稍微大一点，去过厦门的鼓浪屿……哦，对了，我还去过香港！那里的夜景真的非常漂亮……” 朱方台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好不容易显摆一次，结果很快就被秒杀了。 华裕琳睁大眼睛，天真地说道：“我最喜欢厦门的海边，很时尚，同时还有闽南风情，鼓浪屿上面有很多钢琴，非常浪漫，我很想在那里多玩几天，可我妈工作结束，我就回来了。” 朱方台的自尊心遭到了践踏，他勉强笑道：“你也可以去海城看看嘛！那里的海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可能跟大连或者北戴河差不多吧！”华裕琳说道：“我应该是去过那里，但是我记不清了。反正都是北方的海，景色大同小异。感谢你的邀请，我就不去了。” 朱方台一着急，抓住了华裕琳的胳膊。 “咳！你干嘛呢手放在哪儿呢” 说话的是周可为，他站在小卖部的门口，邋遢也掩饰不住他的正气。 华裕琳反应过来，一把甩开了朱方台的手，厉声道：“看你是小孩子，我才不跟你计较。要是还有下次，我剁了你的手。” 周可为也气愤地说道：“你要是还有下次，我就告诉你的家长！” 在双重压迫下，朱方台颜面尽失，落荒而逃。 华裕琳使劲擦拭胳膊，郁闷地说道：“都是什么破事！给小颖过生日的心情全都毁了。” 周可为说道：“你也要保护好自己，跟这种色迷迷的小孩废什么话呢直接走掉不就行了吗你看电视剧里的那些人，决战之前非要啰哩啰嗦说一大堆，错失战机，反倒被反杀！” 华裕琳低声道：“好吧，是我不该卖弄。明明是他先卖弄的，我看不惯他，想打压他的。” “原来是这样。” 华裕琳很意外，周可为这就不说话了 她还以为他会像周老师一样，逮着机会就喋喋不休呢。 风吹起了她的短裙，她急忙用手按住。周可为装作没看到她的狼狈，只顾往前走。华裕琳问道：“我舅舅不让我穿这么短的裙子，他说不安全。我就很郁闷，我连穿什么的自由都没有吗” “那倒不是，不过，你要根据情况，尽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变色龙会根据情况变色，壁虎遇到危险会斩断自己的尾巴，战乱时美少女会打扮得邋里邋遢，这都是自保的行为。人嘛，倒不必时时如此，不过，哪些场合危险，你要学会判断，在无法改变环境的时候，先保护好自己。” 天呐！读书好的人，说话都有魅力。 周可为说道：“别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我区区一个混社会的青年，不值得你那样崇拜。” …… 原来这仇他还记着呢！ 华裕琳气鼓鼓地暴走，周可为却笑开了花。 华裕琳转过头来，倒着走路，问道：“你真的拒绝过清华北大” “这个在一中很有名，你可以打听打听。” “为什么呢你不会后悔吗” “学医之后，除了每天都像高三之外，其他没什么后悔的。” 华裕琳的眼睛骨碌碌转，她问道：“因为你小时候生病了，你就想当医生，给别人治病还是说，当年死里逃生，对你的医生感激不尽，你才萌生了当医生的想法” “你学习不咋地，脑袋倒是挺聪明的。”周可为说道：“你猜得差不多，我特别感激我的主治医生，我叫他武爷爷。在动手术之前，我跟他约好了，只要手术成功，我以后一定会当一名医生。我学习成绩很好，只要我想进医学院，就一定能进。” 华裕琳不再嬉皮笑脸，而是认真倾听。她鼓起了掌，说道：“好棒啊！手术之后，医生果真救活了你，而你遵守约定，当了医生。” “我们学校的录取分数不比北大低。”周可为自豪地说道：“如果当医生，我当然要进最好的医科大学。” “哎，你好自信啊！你很小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我不知道。” “没关系，慢慢来。你有足够的闲暇来思考人生，这已经足够让人羡慕了。” “是的，比起静怡，我的确很幸运。” 一朵火红的石榴花掉落下来，正好落在了华裕琳的头上。精心打扮，不如自然的神来之笔。 “喂！社会青年！”华裕琳跳起来，说道：“你发什么呆” 华裕琳将那朵石榴花摘了下来，突然惊呼一声：“哎呀！这么多蚂蚁！” 她刚要捻死蚂蚁，周可为却打断了她，他拿过花，小心地将蚂蚁放到草丛里，然后将石榴花还给了华裕琳。 夏天的绿色是最有活力的背景，在一片盛夏的深绿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红色花朵。少年男女站在树下，静谧美好。 华裕琳挠了挠头发，说道：“多不好意思啊！我根本没把蚂蚁这样的小生命放在眼里，可你却想着为他们放生。” “你不像我，在经历过生死之后，自然而然，就学会敬畏生命了。” 街口的人越来越多了，正好周可为的妈妈在门口呼喊，让他快回家吃饭。周可为说道：“我回家去了。” “嗯……再见。” “其实……看到石榴花，我还是挺感慨的。”周可为看着火红的石榴花，说道：“在上海治病的时候，窗外就有一棵石榴花，我去了不久，石榴花就开了；一直等到它下一次开放，我才回到了家。” 华裕琳小心地将那朵石榴花捧回家，放到了她最心爱的书里面。她回忆着刚才的一幕幕，不由得笑开了花。 从今以后，石榴花就是她人生中最特别的花了。这是她的秘密，她要珍藏在心底。 ———— 周日一更，明天两更～ 第107章 水患(上) 从进入八月份，来城就一直没断过雨。下一阵，晴一阵，听说上游的水库水都要满了，家人千叮咛万嘱咐，让孩子千万不要靠近富川河。谢冲和谢颖很听话，从来都不往有水的地方凑。 谢颖跟婴儿的生日差了一天，奶奶说凑在一起过就行了，但是遭到了爷爷的坚决反对。爷爷说，生日只有一天，该哪天过，就在哪天过，要是在别的日子过，那就不是生日了。 多亏了爷爷，谢颖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日，可以挑选生日蛋糕，还能听到家人专门为她唱的生日歌。 在生日那天，妈妈把电话打到了宋爷爷家，这次她超过一年半的时间没有见到女儿了，这个间隔已经破纪录了。谢颖等到麻木了，对妈妈也怨恨不起来了。 “小颖，妈妈确实很忙，忙着演出，也忙着去医院。” “妈妈，你生病了吗严重吗” “……是精神上的病，已经很久了，不是一下子就能好的。妈妈以前没有勇气治病，现在为了小颖，要快点儿好起来。” 谢颖不能完全理解，只能问道：“那，你现在好了吗” “没有那么快。我在努力，等我治好了，就去见你。” “嗯，我等着你，妈妈。” “我给你寄了那么多钱，让你爷爷安装一部电话，看来家里还是没有电话啊！” 爷爷把钱都借给二叔一家了。但是这话不能告诉妈妈，她喜欢爷爷，她要在妈妈面前维护爷爷的形象。 “小颖，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港城和海城都有特大暴雨，来城夹在它们中间，应该也会下雨。你不要乱跑，乖乖待在家里，睡觉时把门窗关好，知道了吗” “知道了，这几天天天下雨，被子都要滴水了。” 谢颖并没有把天气预报放在心上，挂了电话，她跟宋金泉约好了，等会儿给他送一块奶油蛋糕。宋金泉塞给她一个红包，笑眯眯地说道：“今天小颖过生日，这个红包就不要推辞了，要是你不要，那就是嫌少。” “我收下就是了！谢谢宋爷爷。” “不用谢，小颖开心，我就开心。” “宋爷爷，你去我家吃饭呗！今天我姑姑又点了必香居的菜，有你爱吃的烧鸡。” “不用了。我在家里挺好的，不去你家添麻烦了。” 跑到门口，谢颖回过头，感觉宋爷爷像是老了十几岁。 “宋爷爷，我妈说，今天可能有大暴雨，你把院子里的东西收一收！” “好嘞！还是小颖心思细！” 饭菜都准备好了，二婶还没有回来。她老早就说好了，谢颖的生日蛋糕由她来买。谢庆云硬塞给她二十块钱，说是两个人一起买。 二婶在大华饭店打杂，饭店旁边就有一个很大的蛋糕店，她上班时订好，正好下班时取回家。快五点半了，二婶应该快回来了。 本来七点钟才有天黑的迹象，但是那天乌云压城，黑压压的，天瞬间就黑了，黑得让人心慌。谢冲想起来了，早上妈妈出门时，并没有带伞，等会儿大雨落下来了，肯定会淋湿的。 谢冲一下子跳下炕，抓起一把雨伞，就要出去找妈妈。谢宏轩拦住了他：“你妈妈是大人，要是雨下得急，她肯定会躲起来的。” “不行。”谢冲倔强地说道：“我妈性子急，她宁可淋雨，也要回家。那是我妈妈，我最担心她。” 谢冲刚跑出家门，雨点就砸到了地上。雨来得很急，温度没有完全冷下去，一股湿热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气味在游荡。风很大，一下子掀翻了谢冲的雨伞，还没有见到妈妈，雨伞就报废了。 雨伞被吹散架的时候，谢冲心里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从家里到妈妈上班的地方，跑步过去，二十分钟就够了。可是暴雨顷刻之间覆盖了天地，巨大的雨帘形成了一层层水雾，谢冲根本看不清路。他想在树下躲雨，可是一个响雷在天上炸开，好像直接打到了他的脚边，他不敢去树下了，万一被雷劈死，那就坏事了。 偏偏周围没有什么建筑物，要跑过富川桥，才能到李成德家开的小饭馆。那时，谢冲切实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倾盆大雨”，老天爷似乎想把积攒了几年的雨一股脑地倒下来，谢冲从来都没遇到过这么急的雨。 在这片大雨中，一阵细细的哭声传了过来。 谢冲扭头往旁边看去，是胡宝珠站在树下，不知所措地哭着。 “快走开！” 谢冲不由分说，牵着她的手，强迫她离开了那棵柳树下面。二人刚走，一个响雷又在头顶炸开，胡宝珠捂住耳朵，哇哇大哭。 “你要回家去吗”尽管二人面对面，但谢冲还是得扯着嗓子喊，才能确保对方听得见。 胡宝珠像是被这场雨给吓傻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谢冲握紧了她的手，说道：“跟我来吧。” 胡宝珠没了主意，只能跟着谢冲走。 富川河失去了往日的宁静，蹦腾咆哮着，宛如一条愤怒的大江。水势汹涌，很快，河水正在漫过桥面，要是再不跑过去，那就过不去了。 “胡宝珠，一定要抓紧我的手，快跑。” 胡宝珠点点头，脚下却没有半分力气，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溅起了一层雨水。 谢冲把她拉起来，说道：“你回家去！我自己走！” 胡宝珠又哭着摇头，示意不敢自己走。 富川河已经变成了汪洋大海，汹涌的浪涛让人眩晕，瞬间就产生了深海恐惧症。那些波涛翻涌着，暗藏着无数个恐怖的漩涡，只要一靠近，就能把人吞噬。 胡宝珠从来没有见过这幅景象，她以为世界末日到了，闭着眼，张大嘴，只顾哭嚎。 谢冲弯下身子，背起了胡宝珠。他不能继续耽误下去了，这么大的雨，他必须要找到妈妈。 河水已经漫过了脚踝，稍有不慎，就会被泛滥的河水冲走。谢冲有十足的把握，他力气大，跑得快，足以快速通过河面。 马上就到河对岸了，胡宝珠却惊呼一声，吓得谢冲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桥上。 “那里……” 胡宝珠颤颤巍巍地指向河面，几个人在河面上一起一伏，随波逐流，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谢冲第一次目睹洪水的威力，他毕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他的腿脚一软，也跪倒在了地上。 还好，他已经过了河，没有被卷走的危险了。 胡宝珠忘记了哭泣，脸色惨白，问道：“刚才……那些人，是死了吗” 谢冲没有勇气回答，也没有勇气再回想一遍。那么恐怖的场景，足够让他终生难忘。 第108章 水患(下) 在到达李老师家的餐馆前面时，两个孩子都吓得毫无力气，几乎是连滚带爬，才推开了餐馆的门。 餐馆前面这条路是妈妈回家的必经之路，谢冲趴在窗户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要是妈妈路过，他必然会看到。 胡宝珠瑟瑟发抖，不知是太冷了，还是被吓到了。李老师的妈妈好心地拿了一条毛巾，让她擦擦身上的水。胡宝珠哆哆嗦嗦，根本接不住。 她扭头一看，谢冲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放假期间，李成德除了摆摊，就在家里的餐馆帮忙。他扶着谢冲的肩膀，跟他一起往窗外眺望，喃喃道：“有生以来，我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种庄稼的可怎么过哟！”李妈妈剥着蒜，一个劲儿地叹气：“谁能想到来城会下这么大的雨啊秋天要收的庄稼，估计全都收不上来了。” 谢冲忧心忡忡地问道：“李老师，我妈妈应该没事吧” “肯定没事，你都知道找地方避雨，她会不知道吗” 听了李成德的安慰，谢冲稍稍放心了些。 胡宝珠身上挂着一个粉红色的包，包是用珍珠串起来的，虽然土气，但是挺好看的。确保自己安全了，胡宝珠才说道：“今天小颖过生日，我给她买了这个生日礼物，没想到下起了大雨，我回不了家，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这个礼物，还能算生日礼物吗” 李妈妈说道：“你平平安安的，就是给小颖最好的礼物。” 要是没有谢冲，说不定胡宝珠也漂在河面上了。 谢冲头也不回，开完笑道：“以后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大街上也发起了洪水，黄色的泥浆混在了水里，大街小巷都变成了“黄河”。街上一个人都看不到了，只有洪水在奔涌着，谢冲更担心妈妈了。 “怎么回事呢”李成德自言自语：“天烂了一个窟窿吗这雨下得太邪门了。” 谢冲越来越坐不住，尽管来城变成了汪洋大海，可是他不害怕了，只要能找到妈妈。可李成德死死地拉住了他，说道：“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我出来就是为了找我妈！要是我妈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餐馆高出地面四个台阶，可是，水从门缝里渗进来了。 “快！站到桌子上！” 李成德飞快地下了命令，他和母亲一组，谢冲和胡宝珠一组，他们分别站到了两张桌子上，眼睁睁地看着洪水灌进了屋子里。 李母急道：“厨房还有很多菜呢，我得拿过来，要是被洪水泡了，那多可惜。” 砰！ 似乎是什么东西倒了，原来，后厨的水流更大，洪水冲倒了后厨的凳子。 李成德说道：“现在什么都不敢拿了吧” 李母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希望佛祖慈悲，赶紧将这场大雨停下来。 大雨持续了一个小时，雨势稍有减弱，谢冲便迫不及待地冲出门去。洪水蔓延到各条街巷，又在主干道上交汇，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还有阵阵难以名状的臭味。更离谱的是，谢冲看到几条鱼跃出水面，游得格外欢畅。 还好，这次水面上没有漂浮着人。 谢冲试着走了几步，根本走不动，还有种窒息的感觉。但是他急着找妈妈，就算水流再急，他也得去。他会游泳，而且游得不错。 李成德又把他拽了回来，说道：“你以为只是洪水的问题吗不是的，有些电线浸泡在水里，你又看不见，你不会被淹死，但是有可能会被电死！水这么脏，里面很多细菌，万一感染了，你不光自己危险，还会变成传染源！这些不可怕吗” 谢冲眼眶发红，说道：“可我妈妈也有危险啊！” 李成德把他扒拉回来：“我替你去，行了吗” “不行。我去危险，你去就不危险了吗” …… 李成德说道：“我是大人，我比你强。” “大人不一定比小孩强，大人的命也不一定比小孩的更坚强。” …… 谢冲不好糊弄，李成德说不过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我和你一起去，这样总行了吧” “李老师，我知道你担心我，对我好，但是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那你也不能去，你是我的学生，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李成德说罢，想了一个好办法：“咱们先去屋顶上看看，哪里的水浅，然后再决定往哪里走，这样行吗” 这一次，谢冲顺从地点了点头。 从梯子爬到屋顶，附近的光景一览无余。谢冲的腿又发软了，眼前也开始眩晕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大海，是在来城，而且是波涛翻滚的大海。 他坐在屋顶上，低声啜泣了起来。 李成德陪着他坐下，说道：“你躲在我家，你妈妈肯定躲在别的地方，你先别哭，行吗” 天空还在下着雨，洪水没有退去的迹象。远远地，好像能看到一簇簇的绿色，那群绿色在攒动。这场灾害突然爆发，在莱城的战士就准备救援了。 李成德说道：“你先在我家等等，如果你没找到你妈妈，反倒被洪水冲走了，你妈妈一定会内疚一辈子的。” 李成德说得都对，谢冲默默啜泣。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他不想失去妈妈。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八九点，整个来城都停电了，到处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家里的水漫到了小腿，李成德当机立断，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妈妈和胡宝珠推送到了屋顶上，站在高处，会更安全一些。 两位女士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瞬间瘫软，她们紧紧靠在一起，唯恐被水冲散了。李成德四处呼喊，让邻居们都往高处躲避。他还让邻居们带够水和干粮，在等待的过程中，要保持足够的体力。 在那些瞬间，他不再是窝囊的体育老师。谢冲眼中的他，镇定，坚毅，勇敢，像是一个拯救他们的神。因为他的存在，周围的邻居都会得救。 谢冲擦干眼泪，跟老师一道呼喊了起来。 既然没法找妈妈，那就先拯救其他人吧！ 第109章 互相安慰 入夜了，雨停了，身上湿乎乎的，很不舒服。谢冲打了几个喷嚏，感觉自己要感冒了。 胡宝珠嘤嘤地哭了很久，后悔自己没有写遗书，出门之前还跟爷爷奶奶吵架了，这下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远在上海的爸爸妈妈，他们知道她就要死了吗 “还有，我最爱的朋友，谢颖，等我死了，我那些漂亮的裙子都给你，我的洋娃娃都给你，可是我不想死啊，我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啊呜呜呜……” …… 谢冲被哭她哭得头脑发麻，任她一个人演独角戏，哭累了，她靠在谢冲肩头睡着了。 睡吧，睡吧，安静点儿，比她演戏要强得多。 邻居们都转移到了屋顶上，刚开始忧心忡忡，但他们很快便扯着嗓门聊起天来。有人愤愤地指责某个工事挖了龙王庙，有人分析起了近期的异常天象，有人列举着历史上的洪灾，也有人痛心地估算起了这场灾害可能造成的损失。 聊着聊着，他们仿佛就忘记了烦恼，在屋顶上有说有笑，打赌救援什么时候会来。 在这么危险的时刻，他们还有心情说说笑笑。若非亲眼所见，谢冲不敢相信来城人会这么乐观。 谢冲一动不动，胡宝珠靠在他身上安心地睡着。感受着她的呼吸，谢冲也感受到了一阵安心。 谢冲以为至少要等一晚上，可到了凌晨，救援队就来了。站在屋顶上的人都欢呼了起来，但是船只太少，李成德主动让谢冲和胡宝珠先走。在他的带动下，其他邻居也把先逃生的位置让给了老幼妇孺，他们等下一波救援。 李成德跟谢冲说道：“这下你就不要跟我争了。你虽然是男子汉，但你还属于小孩子，大人保护小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 “李老师，谢谢你。” “不用那么客气，以后听我的话就行了。” “我一定会听你的话，以后我就是你小弟。” 李成德仰天大笑：“说到做到，不许反悔。” 谢冲和胡宝珠上了救生艇，朝远方驶去，在漆黑的夜空中，李成德渐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剪影。可在谢冲心里，他永远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沿途洪水并未散去，谢冲目之所及，看到了很多被冲毁的泥土房、树木，幸亏李成德让他们去了屋顶，因为洪水已经漫过窗户了。他们站在高处，所以躲过了一劫。 谢冲和胡宝珠被转移到了烈士陵园，那里是这座小城最宽敞的高地了。胡宝珠很害怕，谢冲说道：“埋在这里的人，都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去世的，就算他们变成了灵魂，也会保护我们的，不要害怕。” 胡宝珠闭上眼睛，说道：“我会勇敢的。” 谢冲拉住了一位战士，急切地问道：“叔叔，大华饭店那边怎么样了” “大华饭店在哪条路上” “在黄石路上。” “哦，我们正要去那边，你在这里等着吧！” 谢冲恳求道：“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就想知道我妈妈怎么样了。” “小朋友，城里洪水泛滥，很危险的。而且，你跟着去，我们就会少带一个人回来，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谢冲急得团团转，如果不是胡宝珠拦着他，他肯定就游泳走了。胡宝珠恳求道：“李老师说了，不要做傻事，你还答应过他，要听他的话，这才过去几分钟，你就反悔了吗” 别的大人也劝谢冲，他们也担心分散在城里各个角落的亲人，但是现在单独行动无异于送死，还是别给救援添乱了。 谢冲心急如焚，每次救援送来一批人，他都要急切地看一眼，可让他失望的是，直到天亮，妈妈也没有回来。 洪水好像退了一些了，谢冲一夜未合眼，担惊受怕，疲惫不堪。他一点都睡不着，主动帮着救援人员发矿泉水，面包，只有忙碌起来，才会暂时忘记担忧。 胡宝珠心疼他，说道：“谢冲，你休息一会儿吧。” “闲下来也是胡思乱想，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谢冲搬着箱子走来走去，跟每个人询问大华饭店的受灾情况。他习惯了听到“不了解”这样的话，可是突然有人说，他们就是从大华饭店里被救出来的，谢冲手中的箱子从手中脱落了。 他呆呆地问道：“你们出来了，那王吉英呢她去哪里了” “吉英那天提前走了。”一个胖胖的阿姨说道：“她说要给谁过生日，要拿蛋糕，五点多就走了。” 谢冲一下子想起了那些漂浮在河面上的人，面如死灰。 胡宝珠拉着他的胳膊，说道：“谢冲，不是说了吗你妈妈去拿蛋糕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妈妈肯定躲在蛋糕店里。” “我妈急着给谢颖过生日，她肯定赶得特别急。说不定，河面上的那些人……” “谢冲，我爷爷跟我说，每年夏天都有人在富川河的桥洞里面钓鱼，警察不让他们去，可他们非要去，我们看到的那些漂在水面上的人，肯定都是在桥洞里面钓鱼的。” 胡宝珠的安慰，让谢冲的眼神有了一点光。 胡宝珠继续说道：“不信，你问问解放军叔叔，除了那些躲在桥洞里钓鱼的，还有哪些人被冲走了被冲走的，都是来不及躲避的人。” 谢冲暂且相信了胡宝珠的话。 “谢谢你啊。”谢冲勉强笑道：“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要对你妈妈有信心。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妈妈遇到危险，她想着你，也会想办法让自己平安的。” 谢冲完全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胡宝珠的话，精准地撞击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胡宝珠说道：“我妈妈就是这样说的。她说，生我的时候，她突然流了很多很多血，她昏过去了，甚至都感觉她的魂飘到天花板上了，看着很多医生在抢救她。她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是，她听到了小孩的哭声，她也特别想哭。要是她的孩子没有了妈妈，那小孩该有多可怜啊！不行，她必须得活下来！就这样，我妈妈被抢救过来了。医生都说她创造了奇迹，我妈说，哪儿有什么奇迹，就是想着孩子，她就不能死。” 胡宝珠不夸张不做作，认真讲完了这个故事，谢冲也耐着性子听完了。胡宝珠最后说道：“谢冲，你一定要相信你的妈妈，一想到你，无论多危险，她都会撑下去的，她肯定会来找你的。” 第110章 有意义的施粥 百年一遇的大暴雨，让谢家上空蒙上了一层乌云。儿媳久久未归，孙子外出消息全无，真真急死个人。 好在在家的人平安无事。每条胡同的地基都建得比较高，靠南墙根的地方还有一条水沟，平时用来排水的。所以，谢家只有院子里有少量积水，堂屋和厢房都平安无事。 谢庆云担心嫂子和侄子，拉着谢颖到街上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被汹涌的洪水给劝退了。街上聚集了不少人，众人都对这场灾害感到震惊。听说富川河以北完全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不知道伤亡情况如何 听到众人的议论，谢庆云更加忧心忡忡。整个来城都停电了，电话不通，电灯不亮，整个小城变成了一座孤岛。 对谢颖来说，这真是个难忘的生日。 “姑姑，如果今天我不过生日，二婶就不会去蛋糕店，哥哥就不会去找她了……” “小颖，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场意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人生嘛，就是有无数个巧合，即便二婶不给你买蛋糕，她有可能发生别的事，你哥哥一样会出去找她。所以，你不要想太多，安心等他们回来，好吗” 谢颖还是愁眉不展，两只手合在胸前，不停地为亲人祈祷。 华天龙把家里的旧门板给拆下来了，父母斥责他不分场合的调皮捣蛋，华天龙却说道：“我想做一条竹筏，去找谢冲。” …… 家人的火气瞬间转变成了感动。 汪浩川在一旁看着，泼了一盆冷水：“就算做成了竹筏，我们也不会划，还是安静地等着吧。” “不管会不会，只要行动起来，就会有希望。要是在这里干等着，那就更不可能找到谢冲了。” 汪浩川有些许的惭愧，谢庆云则安抚华天龙：“华同学，谢谢你，我比你更着急，不过汪浩川说得有道理，在灾难面前，我们能做的就是安心等待救援。” 谢庆云淌着浑水，在街上徘徊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位在来城当地武装部工作的老同学。她向老同学打听了不少事情，问他有没有见过谢冲。老同学眼里都是血丝，疲惫地说道：“庆云，这次受灾的人太多了，我实在顾不过来。不过，只要你说过了，我就一定帮你留意。” “谢谢，你们太辛苦了。” “辛苦是有价值的。”老同学说道：“我们多付出一些，百姓们的伤亡就少一些。” “所以我们都很感激你们。对了，现在伤亡情况怎么样” “统计伤亡人员是一件大事，这个不能随便说，我也不能轻易跟你透露。只能说，肯定是有死亡的，还有些人不知所踪。哎，咱们来城过了那么多年的太平日子，这次可真是倒霉了。” 一天一夜，谢家人几乎都没有吃东西，也没合过眼。与其在家里干等着，不如出去帮忙，那样还能减少一些焦虑。谢宏轩早就行动起来了，他提着药箱，坐在华天龙门口的石凳上，哪里需要医生，他可以第一时间赶过去。 在他的带动下，周可为也在他身边等着。他的妈妈薛琴很是担忧，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也担心寒气入体，从而引发感冒。哪怕他只有一点不舒服，薛琴都会紧张得要命。周可为满不在乎，他心甘情愿当谢宏轩的小助手。 儒林街还有很多住户烧柴火，像谢宏轩这样的老人，习惯在晨练的时候捡些枯树枝回家。家里倒不是烧不起煤气，而是他固执地认为柴火饭最好吃。结果，这场大雨把院子给淹了，辛苦搜集来的柴火全都潮了，持续阴雨天，柴火晾不干，吃饭都成了大问题。 大人们凑合凑合，热几个馒头，吃几块咸菜，喝几口白开水，就能对付一顿。谢宏轩家里的煤气罐尚且能支撑几天，全家人的生计不成问题，可像宋金泉这样的老光棍可就惨了，平日里就凑合惯了，家里的食物没有任何规划，到了这种时刻，如果不是街坊邻居接济，恐怕就要喝西北风了。 自从谢宏轩坐在门口的石凳上之后，华爱国两口子架起了大铁锅，熬了一大锅白米粥，把它摆在了家门口，旁边还摆放着切好的香肠和咸菜。谁要是饿了，可以随时来吃。天气炎热，华爱国又两口子熬了一大锅绿豆粥，一起摆了出去。 宋金泉干啃了两顿馒头了，心里噎得难受，迫切地想喝点汤水，但是自尊心又不允许他这么做。没电了之后，他终日在胡同里游荡，每次华爱国邀请他喝点粥，他都是一边吞咽口水，一边客气地说，不用了，我肚子饱饱的。 华爱国的善举并没有换来应有的人气，大多数邻居都抱着跟宋金泉同样的想法，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华爱国的好意。但是在华爱国的盛情邀请下，宋金泉快要把持不住了，正在这时候，汪玉春靠在自家门框上，冷声道：“大户人家开棚施粥，大概也就是这幅情景吧。” 要是喝了华家的粥，那就变成了被施舍的对象了。 宋金泉赶紧低下头，匆匆走了。华爱国两口子费尽力气准备了那么多食物，可他们的努力却变成了一场尴尬的笑话。 谢宏轩却率先举起了手，说道：“爱国，我渴得要命，能给我一杯绿豆汤吗” “好嘞！” 华爱国的尴尬之气一扫而光，他笑容满面地给谢宏轩盛了一杯绿豆汤。谢宏轩慢慢喝下，开完笑道：“我还以为这里面会有猪大肠的味道，没想到清甜清甜的。” 华爱国大笑道：“我肯定是分开煮的啊！怎么可能用一口锅煮。” 周可为抚摸着肚子，说道：“叔，我可以吃一根香肠吗好几天没见着荤腥了。” “拿去！想吃多少吃多少！” 周可为笑着接了过来，说道：“那可不行，肯定有很多人想吃，我得给别人留一点。” 到了傍晚，谢庆云从街上回来，扯着嗓子喊道：“爸，家里有没有吃的这些小战士忙得吃不上饭，饿了快一天了。” “有呢有呢。”谢宏轩忙不迭地说道：“你华大哥准备了很多吃的，让他们过来吃！——爱国，幸亏你准备了，要不这些救援的战士就要饿着肚子了！” 华家人开心地忙碌着，华裕琳说道：“舅舅，天下没有白白准备的事情，你做了这么多努力，都是有意义的。” 第111章 终有好消息 谢冲偷偷溜走的消息，是胡宝珠带回来的。 她在烈士陵园那边待到傍晚，时不时就哭哭唧唧的，委屈地说想要回家。陵园那里安置了不少人，只有她和谢冲没有亲人在身边。他俩还是小孩子，家人肯定也担心坏了。一问住址，还好，儒林街那边受灾不严重。所以，负责抢险的首长一合计，决定把他俩送回家。 一听说能回家，胡宝珠马上就不哭了。蹦蹦跳跳，喊着谢冲一起回家，结果就找不到了。 谢冲跟她说，他要去方便一下。胡宝珠沿着山路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她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又哭了起来。 那么多人等着安置，人家不可能只等她一个，胡宝珠被一位解放军叔叔抱上了救生艇，一路上又是哭唧唧。弄得人家叔叔都纳闷了——这小女孩，回不了家要哭，怎么回家了还要哭 儒林街确实跟别的地方不一样，除了沟里，平地上的积水也就淹没到胡宝珠的脚踝。胡爷爷和谢宏轩坐在一起，谢宏轩给人看病，胡爷爷就往街口方向张望。在看到孙女的那一刻，他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在做梦。 “哎呀，哎呀！宝珠回来啦！” 胡宝珠跌跌撞撞地跑向爷爷，在爷爷怀里放声大哭。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胡爷爷老泪纵横：“听说富川河上淹死了好几个人，我真的把所有坏结果都想了一遍。要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地父母交代……谢谢你啊，宝珠，你好端端地回来了。” 不光是胡爷爷，其他大人见到她，也开心得不得了。就连平时经常挖苦她的华天龙，都笑得阳光灿烂，两只手甩来甩去。小伙伴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胡宝珠跟谢颖哭成一团，因为哥哥还没有回来，谢颖没有心思陪好姐妹上演小剧场。胡宝珠把迟到的生日礼物给了谢颖，悲伤地说道：“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的哥哥。” “这不是你的错，你也受苦了，宝珠。” 哭够了之后，胡宝珠才将躲避的过程告诉了众人，多亏了谢冲的机智勇敢，她才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家。至于谢冲，他必然是趁着胡宝珠不注意，偷偷溜出去找他妈妈去了。 胡宝珠擦干眼泪，说道：“我理解他，如果换做我，我也不放心。他等了那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谢家人一刻都没有放弃打听，谢庆云甚至想动老同学的关系，坐上救生艇，亲自去大华饭店门口一探究竟。但是，老同学忙得连饭都吃不上，还有那么多受灾群众要救，谢庆云急得直抠手，只能祈祷嫂子和侄子平安归来。 到了晚上，来城还没有恢复供电，谢宏轩给一个战士包扎完伤口，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突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如果不是战士手疾眼快，谢宏轩必然会摔得很重。 别的医生过来检查了一番，基本可以断定他是劳累过度。也是，这么大年纪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还忙来忙去，能不累吗周可为在一旁守着，不停地跟他说着话，如果他神志不清醒，要第一时间送去医院治疗，以免心脏或者大脑出现问题。 谢宏轩气若游丝，但脑子很清醒，他反复强调自己没事，让周可为去帮助别人。周可为说道：“要是太累的话，您就闭上安静休息一会儿，哪怕只睡一会儿也行。” 谢宏轩疲倦地说道：“要是能睡得着，我也不至于倒下了。谢冲和他妈妈不回来，我这心呐，怎么可能放下来！” 自从得知这次洪灾有多严重之后，除了那个小婴儿，谢家人都快焦虑死了。冯玉珍坐在院子里哭，念着英年早逝的大儿子，下落不明的二儿子，还有不知是死是活的孙子。众人劝她，她便哭诉：“都是我不好。谢冲刚回来，我就收养了年年。我没有好好对他，这是上天在惩罚我呢——老天爷啊！只要你让我孙子平平安安地回家，我减寿十年都行！要了我这条老命也行！” 谢颖蜷缩在奶奶怀里，跟着奶奶一起哭。冯玉珍摩挲着孙女的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颖，你也怪奶奶吧！奶奶应该对你们更好一些！……” “奶奶，你别那么说，你已经对我们够好了，哥哥也没有怪你。下大暴雨，也不是因为你。” “等你哥哥回家，我一定，一定好好疼爱他……” 跟父亲一样，谢庆云也早已筋疲力尽了，全靠一口气撑着，才不至于倒下。只要有救援人员经过，她便描述亲人的特征，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嫂子和侄子。问了一天，她也疲乏了，内心也悲观了起来。她憔悴地站在路边，像是一棵毫无生命力的树。 “云姐！” 居然是李成德的声音。 谢庆云苍白无力，略微举起手，算是打了声招呼。 “云姐，谢冲和他妈妈都被送去就医了，你不用担心了。” 啊！ 谢庆云一下子活过来了。 李成德淌着水过来的，他一定是在水里跋涉了很久，不亚于跑了一场马拉松，他口干舌燥，气喘吁吁。 谢庆云急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我主动报名参加救援，看到了谢冲和他的妈妈。”李成德喘着粗气，说道：“谢冲的妈妈被困在蛋糕店里面了，谢冲救了妈妈，自己也没有力气了，倒在水里了。” “那他们伤得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两个人都清醒着，应该不算太严重，我怕你担心，先过来跟你说一声。” 谢庆云彻底没力气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李成德扶都扶不起来。 “云姐，你坚强一点，我还有个消息没告诉你呢！” “不会是坏消息吧” “放心，我不可能刺激你。”李成德笑嘻嘻地说道：“你猜，是谁救了谢冲和他的妈妈” “不是你吗” “我只是碰巧看到了而已，有人先我一步。”李成德说道：“是谢冲的爸爸，把他们母子俩抱到了救生艇上面！” 第112章 重逢 谢冲趁着大人不注意，跑去找妈妈了。 他在来城生活了大半年，对这个小城的道路已经很熟悉了，从烈士陵园下山，往南边走两公里，就能找到妈妈工作的大华饭店，他没去过，但听说那是来城最气派的饭店。 水还没有完全散去，谢冲刚刚跑下山，就被救援的叔叔喝了回去。他悻悻地徘徊在水边，谎称自己要回家，坐上了一条救生艇。他坐在最后面，然后趁别人聊天聊得起劲儿，他跳下船，找妈妈去了。 市区的水散得很慢，即使过去一天，还是能没过谢冲的大腿。谢冲深一脚，浅一脚，踉跄地朝大华饭店的方向走去。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确认妈妈不在那里，他就乖乖回家。 大华饭店是一个装修华丽的三层楼房，在离它大概有二十米的地方，有一处平房，挂着“红姨糕点”的牌子，如果没猜错，那里就是妈妈预订蛋糕的地方。 陈旧的门板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已是摇摇欲坠，稍一用力，便能将其扯下来。谢冲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推开了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惊失色，妈妈趴在柜台上，一动不动。 谢冲大喊了几声“妈妈”，妈妈却抬起头来，喝道：“不要过来，有电，危险！” 妈妈的声音第一次那么无力，而又那么严厉。 谢冲急切而又不知所措，偏要去拉妈妈的手，结果他刚往前迈了一步，就感觉右脚一阵酥麻，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他栽倒在地，呛了一口水，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 王吉英用尽全身力气，问道：“还能动吗” “能，我没事！” “快去找人，快点！” 其实谢冲非常不好，但是救母心切，他努力地淌着浑水，跑到大路上，用最大的声音嘶吼着：“有人吗我妈被困住了！快来人啊！” 喊到嗓音沙哑，终于有人来了。 在看到救援人员的那一刻，谢冲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又跌倒在水里。他的神志不太清醒，以为自己在做梦：“爸！” “谢冲，是我！你怎么样” “爸，我是不是死了出现幻觉了” “不是，是我来救你们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爸，快救救我妈！她好像触电了！” 一向喜欢逞强的谢冲，在见到爸爸之后，扑进爸爸怀里，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谢庆收拍打着他的背，无比恳切地跟路过的人求助：“求求你们，救救我老婆。” 王吉英被有惊无险地救了出来。 谢庆收先把儿子交给救援人员，然后背起妻子，一步一步，稳稳当当，把妻子送到了救生艇上面。 而蛋糕店的主人两口子，已经触电身亡了。 原来，当王吉英进糕点店避雨时，主人夫妻俩在门后忙活。当地面开始积水时，王吉英着急了，她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那两个人也没给她任何回应。王吉英觉得蹊跷，便去拉那扇门，刚触到门，浑身一阵刺痛，然后整个人都酥麻了。 万幸的是，她没有倒在雨里，门旁边就有一把椅子，她跌落在了椅子上，短暂昏迷之后，她不敢轻举妄动，以相同的姿势支撑了很久，她渴望有人来救援，但是她没有力气呼喊。如果不是儿子来找她，那她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蛋糕店里。 躺在病床上，看着睡在一旁的儿子，王吉英百感交集，泪流满面。谢庆收一次次擦干她的眼泪，说道：“你们都活下来了，咱们一家三口还在一起，已经是上天格外开恩了。” 擦干了妻子的眼泪，谢庆收却泪流不止。 王吉英只是轻微触电，没有伤到心脏，但是她的腿脚长时间泡在冷水里，出现了严重的水肿，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医生说，她避开了强电流，又在原地坚持了那么久，简直不可思议，她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王吉英说道：“哪儿有什么奇迹，只是想着儿子，我不能让他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再怎么痛苦，我也要坚持下来。” 躺在爸爸妈妈身边，谢冲安稳地睡了一觉。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确认爸妈都在身旁，他才稍稍放心。 谢庆收说，他是在小颖生日那天赶回来的，他没有回家的想法，只是想给小颖买件礼物，悄悄放在门口，看看妻儿过得怎么样，然后悄然离开。没想到，他刚下汽车，就遭遇了大暴雨，整个汽车站全被淹了。 谢庆收是在八月七号中午转移到烈士陵园那边的，来都来了，不如去给哥哥扫个墓。他找到了哥哥的坟墓，跟哥哥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听见人声嘈杂，说是一个男孩子偷偷跑了，找妈妈去了。 谢庆收并没有太在意。然后，他又听到有人，那孩子是谢大夫的孙子，谢庆收才慌了神。 整个来城，恐怕只有一个谢大夫这么有名。 谢庆收央求救援人员救救他的儿子，他知道妻子在哪里上班，儿子必然是去那里找妈妈了。幸亏他去的及时，一家三口在灾难中重逢。 谢庆收胡子拉碴，疲倦到了极点，但是他一点都不想睡，看看老婆，再看看孩子，虽然每个人都狼狈不堪，但是他们都好好的，谢庆收便痴痴笑了起来。然后，又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最后，双手合十，感谢上苍。 谢冲跳下床，坐在爸爸对面，满怀期待地说道：“老爸，这次你就不走了吧” “不走了，我不会再跟你们分开了。”谢庆收将儿子揽入怀中，印象中，他很少对儿子表现出如此亲昵的态度。“这次大难不死，我要是再离开你们，那我还是人吗” 想起丈夫出逃的这段日子，王吉英急火攻心，气得泪流满面。她曾幻想过无数次，要是丈夫回来，她一定要磨刀霍霍，冲他乱砍一阵，把他丢进锅里煮了；或者揪着他的头发，对他拳打脚踢；或者操起家里的棍棒，把他打到跪地求饶。但是，丈夫老老实实地坐在她身边，摆出一副认罪的姿态，她却只是哭，把愤怒全都隐藏了起来。 谢庆收握住老婆孩子的手，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们，从今往后，咱们一家永不分开，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第113章 回家 三天之后，市区的洪水完全退了，谢庆收一家三口回到了家。 谢家人全都去医院探望过了，谢宏轩仔细询问了儿媳妇有什么症状，又问孙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问完了之后，他说道：“你们俩都要警惕，一定要多上热敷，以免落下风湿的毛病。” 谢庆收恭敬地站在一旁，喊了声“爸”，但是谢宏轩把他当成空气。 完了。一家三口再次心情惨淡，谢宏轩不认他，他能厚着脸皮回家吗 出院那天，王吉英正在收拾东西，跟丈夫商量着去哪里过几天，等父亲消了气再回家。结果，谢颖骑着她的小自行车来了，欢快地说道：“二叔！爷爷在晒你们一家三口的被子！” 哦 即便如此，谢庆收也不敢回去，他跟妻子说道：“你和谢冲先回去，我去朋友家凑合几天。” “二叔，爷爷还换了三个枕套！”谢颖叽叽喳喳地说道：“我亲眼看见的，他一开始换了两个，思考了一下，才换了三个。” 这个…… 谢颖跳着高说道：“爷爷肯定希望你回家，他担心他对你太好了，你不领情，他会没面子的，所以他才犹犹豫豫的。” 既然这样，那就回家吧！ “二叔，你们要保密，我没有来过这里呀！” 说罢，她跳到院子里，两条腿一蹬，又骑着自行车走了。 王吉英笑道：“我做梦都想有这么个闺女。” 谢庆收也笑了：“这不就有现成的嘛！” 即便下了决心，无视那些好奇的目光，硬着头皮跟认识的人打过了招呼，站在家门口时，谢庆收还是紧张地咽唾沫。 谢颖站在院子里面，跟爷爷一起浇花，看到二叔一家，她拍着手说道：“爷爷，打赌我赢了！你给我一块钱！” 谢宏轩朝着门口瞥了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钱，递给了孙女。 谢颖欢呼雀跃：“我就说二叔肯定会回家的，你偏不信！说实话，你也期待二叔回来吧” 谢宏轩背对着门口，继续给他的花草浇水。 谢庆收喉咙发紧，颤声喊道：“爸。” 谢宏轩毫无反应，谢颖却围着院子跑了起来：“爷爷答应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点声答应嘛！” 唉，被孙女出卖，谢宏轩不好意思再冷着脸了。 冯玉珍洗干净了手，隐藏不住满脸的喜色，亲切地欢迎了二儿子一家人。她先是慰问了儿媳和孙子，然后才对儿子说道：“回来了就好，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嗯，妈，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当妈的，哪儿有不担心的时候你也受苦了，看你瘦的。快把东西放下，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谢颖绕着院子跑了好多圈，一家人终于团聚了！那个熟悉的奶奶又回来了！ 婴儿长成了幼儿，踉跄着，蹒跚着，走向他的生命恩人。谢庆收蹲下来，向他张开双臂，小孩子却像戏弄他一般，走到跟前，冲他邪魅一笑，然后就奔向了王吉英。 王吉英一把将他抱起，笑道：“全家人都瘦了一圈，只有你，还是白白胖胖的。” 小孩子又长出了两颗牙，露着六颗牙，开心地笑了，搂着王吉英的脖子，将脸贴在了她的肩膀上。 王吉英感叹道：“你真是个小人精！就你知道怎么讨人喜欢！哎，你叫我怎么不喜欢你啊！” 谢庆收不服气，非要抢过来抱，小孩子倒也不拒绝，就是毫不留情地尿了他一身。 谢庆收骂骂咧咧，可全家人都笑了。 吃饭时，谢庆收又收敛了起来，正襟危坐，不敢动筷子。谢宏轩将一瓶酒摆在饭桌上，冲着儿子抬了抬下巴，谢庆收心领神会，赶紧给父亲倒满了酒。 谢宏轩命令道：“你也给自己倒上。” 谢庆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恭敬地跟父亲碰了酒杯，然后一仰头，一饮而尽。 “爸……”众人都是盘着腿，或者舒服地坐着，唯有谢庆收，将臀部跪在脚后跟上，要多谦卑，就有多谦卑。“谢谢你，让我有个安身的地方。” “从哪里学的这些习气我是你老子，有什么好谢的。我不喜欢这些假惺惺的客套，瞎讲究！” 谢庆收满脸堆笑，依然不敢放松姿态。 “五个月了，你都去哪里了” “去港城，海城，还有省城……” “哟……”谢宏轩放下筷子，笑意盈盈：“还流窜作案，卖狗皮膏药呢” 谢庆收低下头，满脸通红，一声不吭。 冯玉珍用胳膊肘撞了老伴一下：“你会不会说话当着孩子们的面，能不能给庆收留点面子你这样讽刺挖苦，以后孩子们会尊重他吗” “想获得尊重，就得做值得别人尊重的事情。”谢宏轩又喝了一杯酒，说道：“过去的事情不再提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做人。” “我知道了。” 冯玉珍则心疼地说道：“你往家里寄了不少钱，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还好，干的都是力气活，没人认得我，我也没什么思想负担。有时候，干得越多，累得越狠，心里反而更舒坦。”谢庆收如实说道：“要是在来城，到处都是认识我的人，不管我干什么，他们都会讽刺挖苦我，让我干不下去。” 谢宏轩闻言，面色和善了不少。儿子还是有苦衷的，他应该体谅才是。 “老二，昨天我打电话给周家老太爷，他说，在水镇的工厂里，正好缺一个司机，不是给老板开车的那种司机，而是给来城送货的，辛苦是辛苦点儿，但是一个月能开八百块钱的工资，你愿不愿意干” “真的！” “当然是真的。老爷子说，你是当过老板的，这个工作，你未必能看在眼里，所以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嗨，什么老板，我早就不是了。”谢庆收说道：“如果老太爷允许我干，那我肯定干。这么好的差事，不能便宜其他人。” “要是你同意了，那我就回了他，但是你还得依我两件事。” 谢庆收再度正襟危坐。 “第一，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准跑了。” “嗯，我发誓，再也不跑了。守着爹娘，老婆孩子，照顾好一家人，踏实过日子。” “第二……”谢宏轩给儿子倒了一杯酒，说道：“喝下去，我再说。这件事，算是我求你的。” 第114章 谢靖 谢宏轩要拜托儿子的事，就是把“年年”收养在他们夫妻名下，让他们做名义上的父母。 谢庆收两口子面面相觑，或许都在琢磨怎么拒绝。 他们了解父亲，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曾经信誓旦旦，说他自己养大孩子，不会拖累儿子，那他必然会做到。但谢庆收同样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既然做了名义上的父母，孩子喊他一声“爸爸”，他就要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不可能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 冯玉珍轻声道：“你就别为难孩子们了，是我们想养他，跟孩子没关系。他怎么落户口，我们再想办法。” 谢庆收撂下筷子，可是父亲一瞪眼，他又悄悄地把筷子捡起来了。 王吉英忍了又忍，主动说道：“爸，这事我做主了，就让年年落在我们名下吧。” 谢庆收傻眼了：“我还以为你不同意，不敢答应。早知道你这么想，那我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王吉英说道：“我是这么想的，首先呢，这个孩子是我和庆收捡回来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我俩对他有救命之恩，无异于他的再生父母；其次呢，我们寄居在这个家里，父母倾家荡产为我们还债，我们理应感激你们。你们这么喜欢这个孩子，那就养着吧！我和庆收会给这个孩子生活费，就算是我们给你们还债了。” 谢宏轩很喜欢这个明事理的儿媳妇，他说道：“你们俩确实比较难，还有谢冲要养，我目前收入还可以，不需要你们掏钱。你们能做他名义上的父母，让他有个完整的家，不至于被外人议论或者耻笑，我就知足了。” 谢颖插嘴道：“爷爷想了好多名字，但是都没有决定。爷爷说，要征求你们俩的意见，只有你们俩同意了，才表示你们接受了这个孩子，我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 如果不是谢颖说出来，谢庆收肯定想不到父亲还有这样的心思。 这件事情愉快地决定了，久违的快乐气氛又回来了。谢宏轩确实给孩子准备了很多名字，他列出来，让年轻人拍板，谢庆收和谢庆云不约而同地说道：“谢靖！” 谢庆收扭头问妻子：“你觉得谢靖这个名字怎么样” 王吉英如实说道：“你们有文化，你们决定就好了，反正我觉得挺好听的。” 谢庆云说道：“这个小孩也算命途多舛，希望以后在我们家平安长大。” 谢颖开心地抱起了谢靖，说道：“你有大名了！你以后就叫谢靖，知道吗” 谢靖完全听不懂，呆呆地看着姐姐，流下了两行黏糊糊的口水。 “谢靖，快喊我姐姐！” 谢靖的口水流得更汹涌了。 谢冲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弟弟还是没有太大感觉，没有血缘关系，但这并不代表毫无感情。他摩挲着弟弟的头，说道：“叫我哥哥。” 谢靖笑容明亮，脆生生地喊道：“嘎！” 大人们全体鼓掌：“没看出来，谢靖最喜欢的居然是哥哥！” 谢冲心里美滋滋的，弟弟给他面子，他便对这个弟弟越看越顺眼。 躺在家里的炕上，谢庆收的呼噜震天响，这几个月颠沛流离，根本就没睡过好觉。他的肩膀磨肿了，手上都是磨出来的伤口，脚掌也裂开了一道道口子，看来他的确吃了不少苦。 据不完全统计，他跟着大卡车卖过水果，去海边挖过沙子，在建筑队卖过苦力，还乘船出海捕过鱼。他在周边的大城市流浪，赚了钱也舍不得花，除了吃饭之外，其他的钱几乎全都寄回家了。 他很快就要去玉荣火腿上班了，王吉英心疼丈夫，他就是不肯屈于人下，才下决定当老板的，眼下又要去别的大老板打工了，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 谢庆收说道：“有什么不能适应的你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我就不能受委屈了” “这几天我寻思过，再跟熟人朋友借一笔钱，让你开出租车。这一步很难，但是肯定比你在厂里开车有前途。” “算了，我都打听过了，租一辆车，得先交一个月的份儿钱。每天累死累活地跑十几个小时，赚来的钱，至少一半得用来交分子。要是咱家有点什么事，我几天之内出不了车，那这个月就要赔钱了。要是我在路上出点儿什么事，那咱家又要倾家荡产了……算了，不开了，等以后有钱再说。” 王吉英笑道：“爸总是嘲笑你没脑子，你看，你的心思不是挺周密的么” “那是！要不我也不会当大老板！吉英，要我说，你也换个工作吧！这次运气好没出事，下次呢所以，你找一个办公室的工作，稳稳当当的，那才好，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王吉英苦笑道：“工作不好找，现在能找个地方打杂，我已经很知足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谢庆收担心妻子的身体。她在饭店当勤杂工，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刷碗，每天站着的时间很长。谢宏轩说她有可能得风湿，谢庆收的心脏锥锥地疼，他舍不得让妻子受苦。 谢宏轩说，街道办要选新的委员了，谢庆收鼓励妻子去试试。听说很多高小毕业的人都参加竞选了，王吉英好歹上完了初中，这个学历是有绝对优势的。 王吉英问道：“街道办给的钱多么” “谈钱，俗气！这份工作多有意义……” 王吉英打断了丈夫的话：“我在饭店打工，一个月能赚四百五，要是街道办的工作达不到这个水平，那我就不干了。” 街道办的工资确实不高，谢冲跟着劝道：“妈，我和我爸都担心你的身体，你坐办公室，不用整天站着，病情就不会严重了。” “再说吧。”王吉英说道：“大华的老板还想给我加工资呢。去了居委会，工资没那么高。要是真有那么好，人也不会一直换来换去。” “以后赚钱的大事就交给我，你少赚点儿，没关系，最要紧地是把身体养好。”谢庆收说道：“现在进居委会没那么容易，我听说还要投票选举呢。你要是能在居委会谋个职位，那你也算能吃上公家饭，还能长期干，这样不更好吗” 第115章 震慑 转眼到了八月中旬，洪水带来的阴霾逐渐散去，来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谢冲不仅救了伙伴，还救了触电的妈妈，学校打算把他推选为市里的三好少年，让全市小学生都学习他的勇敢机智。 就在半年前，谢冲的目标是冲击全国十佳少年，这个梦想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市级三好学生，也是一个不错的安慰。 谢庆收早出晚归，每天晚上，他都要去大马路上抽烟，顺便和老婆孩子一起散步。他消失了半年，谢冲在学校里面发生了很多事。最让他难过的，是自己的奖金被老师吞了。 谢庆收掐灭烟头，问儿子：“姓严的跟你道歉了” “道歉是不可能的，反正说了几句软话，也行了吧！姑姑还在学校工作，闹得太僵了，对姑姑也不好。” “哦。” 谢庆收居然这么容易就翻篇了 立秋了，晚风有点儿凉了。一家三口掉头回家，谢庆收突然问妻子：“那个姓严的，他老子是不是开油坊的” “嗯。我还记得，他以前经常掉包人家的好花生，被发现了，还死不承认。” “果真，上梁不正下梁歪。” 谢庆收冷笑一声，又拿出一根烟来，老婆眼中寒光闪闪，他又很自觉地把烟放了回去。 唉，在家里，小颖不让他抽烟；出来散步，老婆也不让他抽。谢庆收嘴里闲得发慌，虽然被管得很烦，但有人管，也是一种幸福。 第二天又是大晴天，一家三口往北走了很远，路过严家油坊，那里已经很陈旧了，再加上遭遇了洪灾，油坊像是被冲掉了魂儿，像是荒废已久的鬼屋。 谢庆收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烟，摆了一个桀骜不驯的造型。谢冲拉着父亲快点儿走，谢庆收却说道：“不急，我抽完烟再走。” 谢冲不想再见到严老师，他在不远处转来转去。好巧不巧，严老师偏偏骑着自行车来了。 四目相对，谢冲无奈，只能先问好：“严老师。” 严老师爱答不理地哼了一声，可当他看到桀骜不驯的谢庆收时，条件反射一般，他回过头去，热情洋溢地冲着谢冲说道：“哎呀，跟你爸出来散步啦” …… 那真是严老师最热情的一次了。热情到谢冲怀疑他人格分裂。 谢庆收抬起手来，跟严老师打了招呼：“好久没见了哈，挺好的吧” “嗯，挺好挺好。”严老师的笑容就没有停过：“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几天。”谢庆收眯着眼睛，陶醉地吐着烟圈：“听我老婆说，我不在身边，谢冲总是被人欺负，可能别人都把他当成没爸的孩子了。” 严老师笑不出来了，干巴巴地说道：“小孩子嘛，不懂事，闹矛盾很正常……” “谁说小孩子闹矛盾很正常因为是小孩子，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欺负别人”谢庆收将烟头掐灭，笑道：“再说，也不一定只有小孩子才会欺负人。” “二哥，你这话说的……”严老师尴尬地干笑：“谁会故意跟小孩子过不去啊” “嗯，可不是嘛！我就这一个宝贝儿子，他就是我的命，他要是受委屈，那就是对方看不起我，你说对不对那我还能袖手旁观么谁不让我儿子好过，我也不能放过他，你说是不是” 严老师连声道：“是是是，只要在来城，谁都得给你几分面子。” “那就好。”谢庆收吐了口唾沫，说道：“虽说我妹子在小学工作，但是她脸皮很薄，估计谢冲受了欺负，她也不敢出头。要是谢冲有什么事，还请你多帮衬啊！” 严老师又是连声答应，谢冲真的怀疑他换了一个人。 走在回家的路上，王吉英心有余悸：“我担心你动手，这口气一直梗在胸口。还好，你没动手。” “我是小孩吗你们怎么老是担心我动手” 谢冲则崇拜地说道：“爸，严老师在学校里可有架子了，可是他好像很怕你。” “嗯。”谢庆收淡淡地说道：“来城没几个人不怕我。” 毫不夸张地说，在十六七岁的时候，谢庆收能打十个同龄壮小伙。现如今的来城也有些小混混，在谢庆收看来，他们大都如同小孩过家家一般，软弱且幼稚。 “别看你大伯是英雄，要是真打起来，你大伯也打不过我。”谢庆收仰起头，忧愁突然涌上心头：“要是我替他当兵，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王吉英急忙捂住他的嘴：“别这么说，生死都是命。” “唉，我也没有当兵的命！当年镇上都叫我亡命徒，谁敢放我去当兵你说得对，都是命。” 第二天一早就要去开车，谢庆收一回家就睡着了，谢冲、谢颖在院子里面逗谢靖，逗得他一会儿哈哈笑，一会儿嗷嗷叫，一会儿又哇哇哭。他一哭，谢冲就没招了，谢颖会把他抱起来，很有耐心地哄他。她抱着谢靖，就像抱娃娃过家家一样。 不一会儿，谢庆云把谢靖接了过去，熟练地哄他入睡了。谢颖笑道：“姑姑，我小时候，你也这样哄我睡觉吗” “现在不也这样哄你吗”谢庆云笑道：“你可比谢靖难缠多了！多少次我都想把你扔了，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不要你呢。” 谢颖拽着姑姑的胳膊撒起了娇：“我这么可爱，你怎么舍得扔我” 谢冲洗着脚，问道：“姑姑，我爸年轻时候很能打吗” “那是。你大伯离开家之后，全凭你爸爸在家，才没有人来欺负咱家。” “比如说呢” 只要一回忆往事，谢庆云就会悲伤。 不过，她笑着说道：“你爸说，现在的小混混往墙上砸个酒瓶子，就好像很有气势一样，他那时候直接拿着铁锨，跟一群拿刀子的人对抗，一直撑到警察来。” “哇……那，那些人为什么拿着刀子来咱家呢” “因为……他们非说你爷爷治死了人。”谢庆云咬着嘴唇，说道：“天天来咱们家闹，叫上一群亲戚，拿着刀子，要咱家以命偿命。” 谢颖从未听说过这段往事，也来了兴趣。但是冯玉珍却打断了他们，她打开堂屋的窗户，说道：“你们快回去睡觉，别把谢靖吵醒了。” 谢冲和谢颖好奇得抓心挠肝，但是没办法，只能再找个机会跟姑姑打听。 谢庆收鼾声如雷，谢冲不敢相信，这个落魄的中年男人，年轻时真的是名震来城的“谢二哥” 第116章 极品亲戚(上) 洪水完全退了之后，汪静怡的大姨来了一趟儒林街。那时，汪家人方才知道，在放假之初，汪静怡就去了一趟大姨家，给了大姨一百块钱。钱虽然不多，但她得做点儿什么，才能显示出她对大姨夫的关心。 大姨早就想把这个钱还给她了，无奈被一场洪水耽搁了时日。大姨坐在汪家的小院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大团结，放到了桌子上，让汪静怡收起来。汪玉春在一旁冷笑：“静怡对你那么孝敬，比对我好多了。” …… 大姨好不容易来一趟，被噎得上不来气，要不是汪静怡极力挽留，她肯定不会在汪家吃午饭。 吃完饭，汪静怡出门追上了大姨，硬把钱还给了她：“大姨，我仔细算过了，这个学期的生活费足够了。大姨夫受了伤，你们家又受了灾，表弟还得上学，你们家肯定需要钱。只恨我现在不能赚钱，要不我会给你更多的。” 大姨说道：“你还是个学生，我怎么能要学生的钱。快拿着！” “你要是不要，那就是看不起我，不给我面子。” 大姨哈哈大笑：“你这是从哪儿学的唉，来城人，把面子看得比天还要大。行吧，我先收下。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22号就正式开始学了。” “好，我知道了。” 过了两天，大姨又来了一趟，带了很多新鲜的玉米花生，一条黑鱼，还有一只小公鸡。她责怪汪静怡的妈妈不会给孩子们做好吃的，浩川还行，看看静怡，瘦成什么样子了。 汪静怡知道，这是大姨用自己的方式，将那一百块钱还了回来。 不仅如此，大姨还把五十块钱塞到了静怡的书本里，等静怡送她的时候，她才告诉了她。 “静怡，你必须得好好念书，你得感受到这份压力！要是读不好，你就得留在来城，受你爸妈影响，一辈子都软弱无力，睁眼混日子！” “大姨，我知道，我会努力考个好大学。” “别人都会说，哎呀，不要给孩子那么大的压力，要是说多了，孩子会腻烦的。但是你不一样，静怡，你得做你自己的依靠，你必须得更坚强，更努力。考出去，去大城市站稳脚跟，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对你刮目相看！” 汪静怡眼圈发红。大姨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真心疼爱她，才会说这样一番话吧！ 汪静怡拉住大姨的手，说道：“大姨，你放心好了，等我有了能力，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我不图你孝敬，你照顾好自己就行。还有，能吃肉的时候，就多吃点肉。吃了肉，才会有力气。” “嗯，隔几天我就会打一份荤菜，我不能让自己生病。” 该说的都说完了，汪静怡恋恋不舍地跟大姨告别。在回家的路上，她遇到了华裕琳，她的同桌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在儒林街的胡同里钻来钻去。但是看到汪静怡，华裕琳却恨不能将自行车隐藏起来。 汪静怡拢了拢头发，笑道：“你不用太敏感了，这么漂亮的新车，我还想见识一下呢。” 汪静怡在辛苦地凑生活费，华裕琳却能轻而易举地买一辆价值不菲的自行车……华裕琳并不想显摆，她从车上跳了下来，说道：“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我骑不稳，别给你摔坏了。” “唉，我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学校，用不着自行车。可我姥姥给华云龙买了一辆自行车，怕我不开心，也给我买了一辆。”说罢，华裕琳又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买的。” 汪静怡笑道：“我都说了，你不要感觉不好意思。我生活困难，就不允许你买新东西了吗没有这样的道理。不过，你家人对你真好，这一点我的确很羡慕。” “嘿嘿！你是我的好朋友，他们对我好，也会对你好的！” “哟！这不是儒林街的女状元汪静怡吗” 听到这个夸张的声音，两个女孩子一起扭过头去。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迎面走来，她烫着一头小卷，肤色黝黑，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运动服，斜挎着一个做工粗糙的帆布包。她个子不高，步伐却很有力，走路飞快，一边走着，一边朝路边吐了一口痰。 华裕琳蹙起了眉头。“她是哪位” “周老师的姐姐，也是大哥二哥的姑妈。”悄声介绍完，汪静怡说道：“姑姑，好久不见了。” 不是说周老爷子的产业完全交给女儿女婿打理了吗如此说来，这位姑妈是不折不扣的乡镇企业家，可从穿着打扮来看，她还不如儒林街上开店的女人们时髦。 “静怡，还没开学呐” “还有一个星期。” “你是不是又考了第一你爸妈还是不给你钱这场洪灾让你大姨赔得够呛，她还能继续供你上学吗” 不知汪静怡心情如何，反正华裕琳的火气是蹿到头顶了。 这个阿姨真是的，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净问一些隐私问题，让汪静怡难堪。跟周老太爷聊天多愉快！这位阿姨真是一点儿都没有遗传到父亲的情商。 华裕琳忍不住回呛道：“阿姨，你打听清楚了，是要给静怡生活费吗” 汪静怡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周姑妈却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爽朗地大笑道：“我们玉荣公司支持了那么多孩子上学，怎么就不能支持静怡呢” …… 好吧，这波是华裕琳输了。 “对了，你是谁家的小孩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华爱国的外甥女。”华裕琳又补充道：“我妈是华爱君。” “哎哟！原来是大明星的女儿啊！怪不得，出落得这么好看！你长得还是像你妈！你爸可没有这样的好模样。” …… 这次汪静怡替好朋友脚趾扣地了。 华裕琳似笑非笑：“我还真不知道我爸长什么样。” “你爸哎哟，你妈不让你见他，是不是这样对你不好，他毕竟是你爸爸，你早晚得……” “有我妈就足够了。”华裕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我不想听任何跟我爸有关的消息。” 这姑娘，还真是鲁莽啊！ 周姑妈被打断了，讪讪的，只能干笑。 周可为听到动静，出了门，像是演舞台剧那样，夸张地张开了双臂：“我亲爱的姑姑！我真是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啊！这不，洪水一退，我就来看你了。我还担心你早早回学校，错过跟你见面呢。” 看样子，周可为很喜欢他的姑姑。 华裕琳挠了挠头，心想，那刚才算是失礼了。 周可为看来看去，问道：“姑，这么久才见一次，怎么没给我带好吃的呢” “怎么没带我正要去你家推个小推车呢！” 周姑妈往后一指，三个孩子傻眼了。只见路旁对着各种各样的袋子，像一座小山一样，几乎把儒林街的入口给堵死了。 这样一个瘦小的女人，怎么带来了那么多东西 华裕琳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这个亲戚，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第117章 极品亲戚(中) 华裕琳对周姑妈的印象瞬息万变，总体来说，是不太友好的。 周姑妈很有钱，但是出入并不依靠小轿车，而是跟以前一样，坐着拥挤的大巴车出行。这说明她很朴素，不喜欢显摆和攀比。但是，瘦小的她如何带来那么多的东西，真是一个谜。 当天晚上，周可为就给华家送了一包新鲜的蔬菜，还有十几个巴掌大的、皱巴巴的小桃子。若是好面子的来城人，大概是没脸将那些小桃子送人的，这些小桃子并不符合周姑妈豪爽的人设。 华爱国的目光也被那些小桃子给吸引了，他拿起一个，草草冲了两下，便塞到了嘴里。从他陶醉的表情来看，桃子应该是非常好吃的。 “裕琳，你别看这个桃子卖相不咋地，但这是立秋后的山桃子，特别好吃。” 华裕琳吃了一口，确实，这应该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桃子了。虽然她吃过昂贵的水蜜桃，但是那些水蜜桃总归是人为栽种的，而这种山桃子并不是人工养殖的，它生长在山野间，接受阳光雨露的馈赠，除了样貌不佳，真的挑不出任何毛病。 一共十二个桃子，华裕琳不知不觉吃了五个。 回过神来，她感觉很不好意思，她不应该把好吃的给独吞了。但是华爱国夫妻俩一点都不介意，赵念花笑道：“回到来城之后，裕琳变成水果里面的小虫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姑妈爽朗的声音就传进了窗户里。她跟认识的人说说笑笑，但是聊天的内容又让华裕琳很不舒服。 比如，周姑妈跟一个奶奶聊天，奶奶说，她的儿子在省城工作，周姑妈大着嗓门，问道：“为什么去省城那么远的地方啊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单位分房子吗能养得起自己吗有对象了吗打算几岁生小孩啊赚那么点儿钱，在省城养家糊口不容易啊！” 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踩在华裕琳的雷点上。 华裕琳的妈妈做过那么多采访，但是从来都没有问这么尖锐的问题，更不会单刀直入地问对方的收入。妈妈说，采访也有底线，要尊重对方的隐私。妈妈是个有良心、有温度的媒体人。 奇怪的是，那位老奶奶并没有反感这些问题，她们俩的聊天轻松愉快。但是华裕琳心里结了一个疙瘩，周姑妈不应该那样打探别人的隐私。 华裕琳和舅舅一家在院子里吃早饭，周姑妈在巷子里面逗着谢靖。刚开始画风还挺正常的，很快，谢靖撕心裂肺的哭声就传过来了。 谢靖虽然不经常哭，但是嗓门极大，一旦哭起来，就像是安装了扩音喇叭一样。扩音喇叭持续播放了一会儿，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赵念花放下筷子，准备出去看个究竟。 不一会儿，赵念花回来了，哭笑不得。原来，周姑妈非让谢靖喊她一声姑姑，谢靖不认识她，怎么也不肯开口。周姑妈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小飞机，谢靖嗷一声便哭了起来。 华天龙说道：“那她把小飞机还给谢靖不就行了” “她就是一根筋，不肯还，谢靖哭得厉害，她反而哈哈大笑。唉，真是个怪人。” 华裕琳在心里又给周姑妈减了几分。 去街上的书店买书，偶遇了周可为。本来他们的关系已经很好了，可是因为周姑妈的关系，连带着周可为，华裕琳都不肯见了。 他俩都看好了同一本书，手触碰到了一起。华裕琳头一扭，说道：“你买吧，我不稀罕。” 周可为说道：“你怎么又生气了我最近没得罪你吧” “嗯，你没有得罪我，可是我想起你姑妈，心里就有气。” 周可为爽朗地笑了：“原来是这样啊！也是，我姑妈又不是人民币，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她。” “你倒是豁达，我还以为你会护着你家亲戚呢。” “说实在的，有时候我也受不了我姑妈的性格。不过，我们总要客观地看一个人，对不对她的缺点占三分，优点占七分，所以，我还是挺喜欢她的。” 因为周可为，华裕琳对周姑妈的印象又稍稍好了一点。 “我姑妈说话没轻没重，经常得罪人。而且她心直口快，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要不，我爷爷怎么可能熬到现在，才让她接班呢她那么勤快，在家里的工厂里干了很多年，就是因为那张嘴，我爷爷对她并不是很放心，一直等到了去年才放手。” “那她得罪过你吗” “那还用问吗我都数不过来。最经典的一次，我刚从上海回来，她马上就来我家看我，劈头盖脸问道，老大动了手术，还能活几年我妈当时脸都绿了，差点儿把她给赶出去。” 华裕琳哈哈大笑：“如果我是你妈妈，我可能直接把她打出去了。” “可是为了给我治病，我姑姑一人就出了两万块钱。”周可为说道：“那还是好几年以前，整个镇上都找不出几个万元户。听说我要去上海，我姑姑姑父二话不说，把家里的钱全都拿了出来，还给我姑父家里借了一些，就冲这一点，他俩值得我感激一辈子。” 华裕琳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人都是复杂的，这话的确不假。” “可能是从小经历的事情比较多，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对姑姑心怀感激，所以对她的那些缺点，我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不过，我不强迫你一起接受，你可以保留你的看法。” “就冲你这句话，我也不可能轻易说她不好了。” 走到家门口，周姑妈正在收拾家门口的杂草，周可为说，姑姑是她见过的最勤劳的人，哪怕没有事情做，她也不肯休息，一定要自己找点事情做。 看到华裕琳，周姑妈笑道：“在你舅舅家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这里的水果和海鲜特别好吃，而且很新鲜。姑妈，你昨天给的那种皱巴巴的小桃子，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桃子了。” “是吗”周姑妈眼前一亮：“那你等着，我闺女和我妈明天来，我让她们再买些带过来。” “不用不用……” “街坊邻居，客气什么！你喜欢我送给你的东西，我开心死了！等着哈！” 华裕琳还想拒绝，周可为却满脸苦笑，说道：“既然你说出口了，那就等着吧。” 第118章 极品亲戚(下) 第二天半上午，周可为提着满满一塑料袋小桃子，站到了华家的院子里。 华爱国也有点儿懵了：“你改行卖桃子了” “昨天裕琳说我姑姑给的桃子好吃，她特意让我奶奶买了带过来的。” 华裕琳傻眼了：“我只是发自内心地称赞一下……” “我姑姑也是发自内心地想让你吃个够。拿去吧！”周可为把东西放下，说道：“我和老二都不敢在我姑姑面前提什么好吃，只要提了一遍，我姑姑就会让我俩吃到吐。” “这倒是真的。”华爱国乐呵呵地说道：“薛老师以前喜欢吃我家的风味腊肠，你姑姑每次来，都要来我家买一大包。大概是三四年前吧，薛老师来我家发表声明，说是这辈子再也不想吃了。” 薛老师就是周可为的妈妈，她是东海中心幼儿园的园长，儒林街的孩子几乎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华裕琳惆怅地看着那一袋桃子，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分才能快点吃完 华爱国飞快地切了些熟食，跟周可为拉拉扯扯，让他务必带回家，给他奶奶尝一尝。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像以前来得那么勤快了，应该很想念华爱国做的熟食吧 赵念花说，周家老太太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婆婆。华爱国不服气，说道：“凭良心说，我爸妈对你怎么样不比亲闺女差吧” “我又没说咱爸妈不好，但是没几个人能做到周老太那份上。” 周家双胞胎从出生到上幼儿园，几乎全是周家老婆婆看大的。在他俩上学之后，周老太也经常在周日过来，主动承担起照顾孙子的责任，让儿媳妇上街逛逛，放松放松。 薛琴心疼婆婆，让她在家里休息，周老太却说道：“一把老骨头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了。你还年轻，买买衣服，化化妆，这样老了才不后悔。” 薛琴遇见这样的婆婆，简直比中彩票还要感恩。每次跟丈夫闹别扭，她都会说上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咱妈的面子上，我早就跟你离了。” 周老太对儿媳妇好，儿媳妇也懂得感恩，家里和睦兴旺。除了周可为生病那几年，家里的一切都堪称完美。在周可为确诊之后，周老太也给了他们小家莫大的支持。薛琴逢人就说，婆婆的好，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周可为恢复了健康，上了大学，周老太年纪也大了，来的次数比以前少多了。她这次之所以来，是为了给小儿子过生日。转眼间，最小的儿子也五十岁了。 有时候周可为也有点儿不敢相信，那个整天乐呵呵的爸爸，这么快就要五十岁了 五十岁是个大生日，周家邀请了不少亲戚来家中吃饭。过生日那天，周可为的小舅舅也来了。他对姐姐使唤来，使唤去，周可为看不惯他的习气，又不好意思冲他发脾气，便抢在妈妈前面，去完成舅舅的吩咐。 在周可为把烟灰缸递给小舅时，小舅眯着眼睛说道：“让你妈拿给我就行了，你看你的书。” “今天不看书，帮我妈做饭。” 周可为没做过多少家务，但是舅舅的态度让他生气，他一言不发，笨拙地烧着火。舅舅叼着烟路过，笑道：“可为，烧火不是你应该做的。” “家务活而已，哪儿有什么应不应该” “以前在家里，我姐一人能做我们一家六口吃的饭，现在到你们家，娇气了不少哈！” “要是我们家就这一个女孩子，那全家都得把她宠上天，哪儿舍得让她干家务”周姑妈叉着腰，霸气地说道：“你姐嫁到我们家，我们愿意对她好，你还挑三拣四呐” 薛琴劝住了姑姐，低声道：“姐，今天明理过生日，别吵吵。” “想想就来气！”周姑妈用力切着猪肝，说道：“老大老二小的时候，你带他们回娘家，你几个兄弟连口水都没给你倒，让你带着两个孩子做饭！要是我跟着一起去了，我非把他们的灶台砸了不可！真是的，以前不拿你当人，你只能受委屈；嫁到我们周家来，我可不能让别人欺负你。” 姑姐说出这样的话，薛琴只有满足，也不想抱怨娘家人了。 开饭了，男女分开坐，薛琴和周姑妈还在厨房忙碌，时不时往两张饭桌上上菜。周明理心疼妻子，说道：“差不多得了，别再做了，大热的天，赶紧吃饭。” 薛琴还没说话，周可为的小舅抢着说道：“哥！做几个菜而已，累不着！我姐做，你就吃，别太娇惯她。” …… 周明理生气了。更让他生气的是，同桌的其他人都没有太大反应，仿佛都觉得这位小舅说得很对。 周明理皮笑肉不笑，问道：“别人生怕姐姐嫁到不好的人家，天天干活，天天受委屈，可你偏偏反着来，好像你姐过得舒坦一点儿，就丢了你家的面子似地。” “行了，老周，别说了！”有人替自己出气，薛琴心里好受多了：“小健就是随口一说，你也别太较真了。” 如果换做其他场合，薛琴未必会替娘家人说话。但那天是丈夫的生日，她希望每个来吃饭的人都开开心心的。 长辈们叫周可为上桌喝酒，周可为推辞道：“我妈很辛苦，我帮忙，很快就做完了。” 他为小舅的言行感到生气，更为妈妈在娘家的遭遇而感到寒心，薛琴察觉到了儿子的不悦，劝道：“他们都是你的长辈，都在咱家最困难的时候帮过忙，可为，别太较真了。今天一定要保证和气，知道吗” “妈，你嫁人之前，一定在我姥姥家吃了很多苦吧” “那时候不知道苦，直到嫁给你爸，遇见了你爷爷奶奶一家人，才发觉那时候太苦了。不光是身体上的劳累，更让我受不了的是他们的无视。无论我付出多少，他们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从来都没有人珍惜过。”薛琴盛好了最后一个菜，说道：“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被尊重，是在你奶奶家。所以，后半辈子，你奶奶一家，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第119章 旧杂志(上) 胡同里秋风乍起，天空也有了些许秋天的意味，变得空旷而高远，阳光依然灿烂，但不像夏天那般灼热了。 周明理过完五十岁生日，亲戚们全都走了，周可为和华裕琳也各自准备返校了。周明理很惆怅，他喜欢胡同里热热闹闹的，他喜欢看着孩子们追逐打闹。 那天周可为和华裕琳在书店抢的书，是一本尘封在角落里的旧杂志，出版年份是1990年。大多数顾客的目光都被摆在显眼位置的书籍吸引了，他俩能同时在角落里找到这本杂志，也算是缘分了。 最后周可为买下了杂志，看完之后，送给了华裕琳。他说，他看到了让他过目不忘的一组诗歌，他无法表达自己涌动的感动，无法表达大脑瞬间活跃到顶峰的那种激动之情……最后，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跟华裕琳说这些。 毕竟，就连父母和弟弟都不理解他，他是一个理科天才，为什么会对文学世界如此痴迷 但是，华裕琳反而充分理解他的激动与热情，她开心地收下书，说道：“那我就来猜一猜，到底是哪首诗让你如此着迷。猜对了，会有奖励吗” “呃……奖励的话，就把这本杂志送给你吧。” 华裕琳却傲娇地昂着头，说道：“至于想要什么奖励，那我说了算。” “……好吧，别提过分的要求就行。” “对了，你看三毛的书吗要是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借给你。”华裕琳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喜欢看书的人，满怀热切地卖安利：“三毛的书有种魔力，看过之后，你肯定会被吸引。” “我听说过她的书，但没有时间看。”周可为撒了一个小谎，他并不是没有时间，而是没有太浓厚的兴趣。他片面地认为，琼瑶、三毛都是女孩子看的，她们都是写爱情故事的。而周可为对爱情还没有什么想法。 华裕琳跑回房间，拿出了两本三毛的书，说道：“我最喜欢《万水千山走遍》和《稻草人手记》，我去不了遥远的非洲，也去不了南美洲，但是通过作家的文字，我仿佛去了一遍。这一辈子，我肯定要去一趟，我也想像三毛那样，有勇气在世界各个地方流浪。” 周可为翻着书，说道：“我以为女作家写的都是言情的……” “言情是作品的一部分，就像爱情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所以，我一点都不排斥她作品里面跟爱情有关的内容。” 华裕琳的话，让周可为对她刮目相看。“好，那我就拜读一下，感谢推荐。” 汪静怡推着自行车，正要去奶奶家学习一会儿，她抿着嘴笑，华裕琳怪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从你回家拿书开始。”汪静怡说道：“恭喜你啊，终于找到知音了。” “如果你也看课外书，那你就是我的知音。” “不行，我不能看。等高考完，我再把你推荐的书全都看一遍。” 华裕琳也向其他人推荐过她喜欢的书，别人都热切地说一定会拜读，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看。所以，当汪静怡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华裕琳挺开心的。 “静怡，听说周家老二长得特别帅，是真的吗” “啊！没头没脑的，你怎么说起了这个” 周可行喜欢汪静怡，这几乎是孩子们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实。华裕琳没有见过周可行，听说他智勇双全，长相颇为帅气，她便很好奇，他和汪静怡会如何开始 但是，这些话，华裕琳肯定不会告诉汪静怡。 “长得帅不帅……我不好判断。”汪静怡害羞地说道：“他和大哥是双胞胎兄弟，应该差不多吧不过，要是论整洁，那肯定是二哥更胜一筹。” “也是，这位大哥穿得破破烂烂的，一点都不像学医的，难怪我一开始会认错。” 汪静怡笑道：“其实大哥也不脏，他生过重病，薛阿姨对他的衣食住行格外上心，恨不得把他套在塑料薄膜里，跟外界隔绝开来。大哥对衣服发型什么的都不在意，但卫生习惯还是很好的。” 周可为每半年就要接受一次全身体检，每次体检，他的父母提前好几天睡不着觉。要是有一个指标出现问题，他们就要不停地复盘，到底是他们哪里照顾得不好这些情况周可为全都知道，所以，哪怕是为了让父母安心，他也得小心再小心。 近几年的体检大多都是周姑妈带着周可为去的，一来她人脉广，可以找到更好的医生；而来周明理夫妻俩紧张过头，有一次薛琴居然晕倒在医院里了，儿子体检结果没事，她反而把尾椎给摔了一下。所以，周姑妈主动提出来，侄子体检一事就交给她了。 看来这次的体检一切顺利，要不周可为也不会这么早就回学校。华裕琳说道：“那位周姑妈，虽然说话不怎么好，但的确是个好人。” “嗯，我知道，我一直很尊敬她。” “静怡，她不是说，会考虑资助你上学吗她只是说说，还是真有这样的打算” “从很早之前，他们一家就资助我了。” “……” 这下轮到华裕琳傻眼了。 汪静怡说道：“玉荣公司资助了很多学生，虽然平均分配到每个学生身上的钱并不多，但是他们已经做得够好了。而且，他们不像其他企业那样大张旗鼓地宣传——你们看，我捐了这么多钱给穷学生，我是大善人，这些孩子必须对我感恩戴德，把我当成大恩人——如果老师不说，我不知道特困生补助是他们家捐的。” 华裕琳大受震撼。她以为周姑妈那样的大嗓门会将他们做过的善事大说特说，没想到，她居然尊重这些孩子的隐私，没有拍他们的照片发到报纸上，保护了孩子们的自尊心，这才是真正的大善人啊！ 汪静怡继续说道：“其实我够不上特困生的标准，因为我爸有稳定的工资可以拿，家里也没有身患重病的人，但是我填了申请表，就申请到了三百块钱的补助。上个学期，要是没有那三百块钱，我就没法买书，也没法买日用品……这个学期不一定能申请到，但我依然很感激他们。” 华裕琳惭愧地低下了头：“是我目光短浅，误会她了，还跟她顶过嘴。人无完人，但她接近完人。” —————— 上架啦！请大家多多支持哈！ 第120章 旧杂志(下) 在周可为离家之前，华裕琳找到了他，二人沿着马路向南，一直走到火车站。华裕琳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说道：“我猜，让你激动不已的诗歌，应该是这首。” 周可为一看，欣喜地说道：“不错，正是这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算咱俩心有灵犀吗” 算！当然算！ 但是华裕琳只是抿着嘴笑，在心里乐开了花。 华裕琳满怀憧憬地说道：“我读到这首诗，跟你一样，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很想立刻去海边找一座房子，过上他描述的这种生活。我感觉，诗人应该是一个天真烂漫，内心很柔软的人，他的浪漫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周可为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他的浪漫很纯粹，眼神……应该很纯净吧。” “你认识这位诗人吗” “不认识。除了知道他英年早逝，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还写过其他诗，我希望出版社慧眼识珠，给他结集出版。” “很多才华横溢的人都是英年早逝。”华裕琳说道：“三毛自杀的时候，我差点儿疯了，躲在房间里嚎啕大哭，好像精神支柱一下子倒塌了一样。” “那本《稻草人手记》我一口气看完了，她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作家，之前是我有偏见，错过了她的好文章。所以，我更加感谢你的推荐。” “你喜欢她的文字，我很高兴。”华裕琳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跟一个男生谈论这些内容，我还以为，你像汪静怡一样，除了学习之外，对什么都不关心。” “非也，我会画画，也会弹吉他。我还以为，你只会运动，大字都不识几个呢。” 华裕琳脸色有变，周可为便急忙找补：“看来，我开了一个当事人并不怎么喜欢的玩笑，对不起。” “要是我也只认识几个字就好了。”华裕琳的眉宇间凝聚着淡淡的哀愁：“那样，我就不会遭到排挤，也不会这么早就退役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太过优秀，容易引人嫉妒。” “谢谢。”华裕琳总算笑开了：“就当你夸我了。” 华裕琳猜对了周可为喜欢的诗歌，她坚持自己提一个奖励。“社会青年，你给我写信吧！” 这个要求不太难，可周可为却犯了难。 华裕琳说道：“我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儿没脸没皮” “那倒不是，只是……我从来都没有给女生写过信。” “我也没有给男生写过信，凡事都有第一次。” “嗯，那回北京之后，我先给你写。在信封里面夹一片香山的枫叶，缓解你的思乡之情。” “你想得还挺周到。”华裕琳笑吟吟地说道：“要是你给我写信，我的校园生活大概不会太孤单了。静怡虽好，但她惜时如金，不会给我讲太多话。” “我知道，在一中读书，委屈你了。” “委屈倒谈不上，只是，跟我想象中的校园生活还是很不一样的。我以为，高中校园应该是有一些浪漫的情节的，但是我想多了。在一中，绝大多数同学都是考试的机器，除了学习，没有任何课外活动，更谈不上发生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事了。” “因为……来城一中的学生，压力还是挺大的。除了考大学，他们没有别的出路。” “静怡的压力就很大，她的身体有很多小毛病，你还得过大病呢，你家人敢让人在那么高压的环境里待着吗” 晚霞铺满了天空，一群鸟儿飞进了夕阳里。画面很美，周可为看直了眼。 华裕琳自顾自地说道：“一般人不都是这样想的吗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只要你健康活着，你们家人对你就没什么期望了，还会强求你考大学吗” “我妈妈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周可为眺望夕阳，缓缓说道：“那时在上海的医院，武爷爷告诉我爸妈，我们可以回老家了，以后定期复查就可以了。我妈特别激动，差点儿就给武爷爷跪下了。她不停地说，她对我没有任何要求，只要健康就行。你猜武爷爷怎么说” “你就快点儿说嘛！” “他说，这个孩子这么坚强，跟死神搏斗那么久都没有落过下风，为什么不对他提要求你们一定要对他给予厚望，他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哇……”华裕琳敬佩地点点头：“怪不得，他会成为你的人生导师。” “他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我一定要当一个特别厉害的医生，然后像他那样，成为小患者的人生导师。” 华裕琳肃然起敬，说道：“如果那一天来临，你一定要告诉我，让我妈给你搞个专访！” “那倒不至于。名利无所谓，但是我一定要铭记我那时的心意。” 学校陆续开学，热闹了一个假期的胡同逐渐安静了下来。华天龙要来汪浩川的《暑假作业》，想捡几个题抄一抄。他记错了开学的时间，在姐姐返校前一天晚上，他从睡梦中惊坐起，哭喊道：“我得写作业！要不谢老师又要罚我站了！” 全家被他折腾得够呛，偏偏那天晚上停了电，赵念花翻箱倒柜，找出一支蜡烛。结果，蜡烛把蚊帐烧了一个窟窿，差点儿酿起火灾。 华裕琳被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说道：“你们不是星期二才开学吗” “啊！”华天龙傻眼了。 华裕琳疲倦地说道：“你们学校不是翻新了么课桌还没到，晚开学一天。” 原来如此！华天龙恍然大悟，倒在了炕上，感叹道：“吓死老子了。” 华裕琳翻了个白眼：“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 华爱国也说道：“你姐都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连哪天开学都不知道！” 华天龙不服气地说道：“我姐天天跟周大哥说话。大哥的爸爸就是我们学校的校长，消息传得比我快！” “你再胡说八道！” 华裕琳一叉腰，运动健将的气势就上来了。华天龙窝在被窝里装死，他可不想让姐姐暴揍。 第二天返校，华裕琳还是雷打不动地去晨跑，等她晨跑归来，华天龙记错开学时间的糗事就在大街小巷传遍了。 华天龙对着姐姐作揖，说道：“我真是谢谢您嘞，我的好姐姐！” “别惹我！”华裕琳的眼神杀气腾腾：“你老姐心情不好，你好自为之。” 华天龙很纳闷，姐姐为什么心情不好仅仅是因为要开学了吗 第121章 不速之客(上) 中秋过后，海风由凉爽变得刺骨，孩子们穿上了厚厚的夹棉外套，脸蛋被风吹得红红的。谢冲完全融入了当地的生活，跟好朋友们在一起，谁也看不出他是从外地来的孩子了。 自从《三国演义》一开播，儒林街的男孩子们全都亢奋了起来。华天龙对那个群雄逐鹿的时代充满了向往，他把玩具枪换成了木剑和长棍，幻想自己是在城墙下叫阵的大将，天天嚷着“杀呀”。谢冲和汪浩川没有那么痴迷，但是他们都挺喜欢看《三国演义》的。 谢颖对三国提不起兴趣来，但是她之所以对它印象深刻，是因为她第一次见到裕琳姐姐的爸爸，就是在《三国演义》热播的时候。 星期六的下午，谢颖正在跟胡宝珠他们玩跳皮筋，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了胡同。在谢颖看来，他不像周老师那样傻呵呵地笑，不像二叔那样桀骜不驯，也不像华叔叔那样腆着大大的啤酒肚，他儒雅、沉稳，腰背挺得笔直。 他想问路，便走向谢颖。但是胡宝珠却挡在好姐妹的前面，狐疑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谢颖被差点儿拐走之后，胡宝珠对她可上心了。 男人弯下腰，问道：“小姑娘，华爱国的家是在这里吗” 胡宝珠用手一指：“喏，就是在西门口挂牌子的那家。” “谢谢。” 他是谁呢小伙伴们全都很好奇，儒林街可没有这样的男人，他就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一样。赵婷婷悄声道：“他长得好像费玉清啊！” 确实，论长相，论气质，再加上他温柔的嗓音，他很像温文尔雅的费玉清。 女孩们的目光随着他移动，他叩了叩门，没有回应。 谢颖提醒道：“华叔叔和花姨早上起得很早，每天下午都要睡一会儿。” “哦，那我就在这里等等。” 他坐在了华家门口的石凳上。他的洋气与胡同的乡土之气格格不入。 不知怎的，谢颖觉得他有点儿尴尬。 她飞快地跑回家，告诉奶奶，有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来找华叔叔。冯玉珍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说道：“哎呀，是不是裕琳的爸爸” 她和孙女飞快地走到胡同入口，她打量着男人，男人也看着她。 冯玉珍问道：“你是不是姓林” “是的，请问您是……” “这里人多眼杂，嘴碎的人也很多，你先来我家喝口茶，到了五点多，爱国两口子就醒了，你再去他家也不迟。” 那位林先生想要拒绝，不过，确实有很多人回头看他，他很不自在，便说道：“那便失礼了。” 哇…… 他真的温柔又有教养，就像琼瑶剧里面那些家世良好的公子少爷一样。谢颖见到的都是粗犷豪放的来城汉子，何时见过这番人物 后来，她激动地跟好朋友们模仿那一句“那便失礼了”，可无论怎样模仿，都模仿不到精髓。 林先生到了谢家，冯玉珍在院子里摆上小桌子，给他冲了茶，说道：“我们北方人，喝茶不如南方人讲究，你将就着喝点儿吧！” “阿姨，谢谢你，茶很香，我很喜欢。” 谢颖扒在东厢房的门上，好奇地听着奶奶和他的对话。冯玉珍斟酌着，说道：“你是来找裕琳的” “裕琳华爱君的女儿叫裕琳” …… 看样子，他的确对这个女儿一无所知。 冯玉珍说道：“今天星期六，裕琳每周六晚上都会回来，你再等等吧。” “嗯，我特意选今天来，就是想着，孩子大概周末会在家里。” 林先生捧着茶杯，因为太过无聊，他时不时地小口呷一口茶。他说道：“阿姨，实不相瞒，我几乎没见过这个孩子，我只记得她的小名叫囡囡，华爱君说，她把孩子送给亲戚了，让我以后不要再来了，我就相信了。” “那你怎么又来找孩子了呢” “我刚看了华爱君写的随笔，其中有一篇，是讲她和女儿的，我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把女儿带在身边养大。” 冯玉珍摇头叹息。要是真挂念女儿，当年他就应该努力争取才是。现如今，女儿都十六岁了，他缺席了十六年，这时再出现，到底是为什么呢 过了五点，谢颖在家里写作业，冯玉珍打断了她，让她去把华叔叔请过来。华爱国睡眼惺忪，一下子被谢颖带来的消息炸清醒了。 “你确定是裕琳的爸爸”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华爱国有点紧张，不知所措，他甚至换上了一件整洁的新外套，才走出了家门。 见面之后，林先生先站了起来，喊了一声“大哥”。华爱国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裕琳在这里挺好的。她的同学不知道她的家庭，也不知道她妈妈是谁。” “我不会打扰她的生活，我来看看她就走。” “你就别见她了。” 林先生被来城人的直爽给打懵了。 华爱国喘着粗气，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风言风语都平息了，我妹妹也好，外甥也好，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生日子，你来这里一趟，别人看到了，又要说闲话了，裕琳在学校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林先生说道：“我知道，但是我终究是她的父亲，我挂念她，想见见她……大哥，你能理解吧” 理解个屁！ 华爱国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茶水，说道：“我妹妹为了养活这个孩子，不让人说闲话，去港城投奔了我姑姑。白天背着孩子，去海边剥贝壳，大冷的天，手被冻得通红，裂了一道道口子，那时候你怎么不挂念她后来她去了港城广播站上班，晚上回来背着孩子学习到深夜，一晚上都不睡觉，在路上摔了好几跤，差点儿被大货车撞了，那时候，你怎么不挂念她” 林先生抬不起头来。谢颖刚刚还同情他，但是听了华叔叔的话，她非但不同情林先生了，还有点儿埋怨他。原来，裕琳姐姐的妈妈在成名之前，过得那么苦。 林先生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哀求道：“大哥，我之前做错了，让我见裕琳一面，就一面，行吗” 华爱国冷着脸，默不作声。 林先生说道：“爱君告诉我，她将孩子送给了亲戚，跟我一刀两断，那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几年来，她的事业那么成功，我还埋怨过——抛弃了孩子，一心追求事业，才能那么成功吧我确实没想到，她是带着孩子打拼的。这么多年来，她一定吃了数不尽的苦。” 华爱国拿出喝酒的架势来，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看情况吧，裕琳要是想见你，我不拦着；要是她不想见你，你就知趣点儿，早点儿回去吧！” 第122章 不速之客(下) 华天龙在朋友家疯玩到夜幕降临，这才回到了家。而且，是他主动提出回家的，因为那天是姐姐回家的日子。 虽然，姐姐不屑跟他一起玩，两人见了面就吵，但华天龙还是很喜欢姐姐的。姐姐从学校回来，也会给他带点儿零食什么的，让他有所期待。 更让他捉摸不透的是，他居然觉得跟姐姐吵架，就足够有趣了。 回到家，家里有一个陌生的男人。那人太过斯文儒雅，华天龙觉得自己应该稳重，不再咋咋呼呼。 他悄声问爸爸：“那人是谁啊” “你姐姐的爸爸。” 华裕琳已经回到家了，在看到父亲的那一眼，她就知道那是谁了。她没有激动地赶他走，更没有热烈地拥抱他，而是定定地看着。 倒是林先生沉不住气，眼含热泪，唤道：“你就是囡囡” 囡囡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喊过自己了。自从离开姥姥身边，所有人都喊她“华裕琳”，她依稀记得自己的小名是“囡囡”。 “你好啊。”华裕琳很自然地说道：“我是华裕琳。” “裕琳，我是你的爸爸。” 华裕琳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冷笑或者排斥，而是很自然地喊道：“爸爸。” 客气而疏远。 林先生跟华爱国说道：“大哥，方便让我和裕琳说会儿话吗” 华爱国很知趣地走了出去，用尽全身力气劈柴火，赵念花则一声不吭地做晚饭。华天龙扒着窗户往里面看，爸爸一声大喝，他便跌倒在了花坛里，惨叫了半天，也没有人理他。 华裕琳青春年少，貌美如花，充满了灵动与活力。林先生无法表达对女儿的喜爱，他想拥抱她，但是华裕琳退了一步，说道：“爸爸，我们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 “哦哦，也是。”林先生很识趣地停了下来：“裕琳，我跟你错过了这么多年，确实不是我的本意。” “嗯，我理解。” “……你妈妈没有怨恨我” “没有。”华裕琳说道：“我妈很少提起你，我也很少需要父亲。” …… 林先生差点儿没能维持住表情，他难以置信，说道：“按理说，小孩子都会找爸爸的。” “可能是吧！不过，我两个舅舅对我特别好，对我而言，他们跟我的父亲没什么区别。” “你在学校里，因为没有父亲，受了不少委屈吧” 华裕琳很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并没有，我妈妈很强大，我也很强大，甚至很多同学都不知道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 林先生更加失落了，他以前缺席了女儿的成长，以后女儿也不会需要他了。只要他不说话，华裕琳就不会主动讲话，她始终是客气而又冷漠的。 “裕琳，你妈妈都没有主动提起过我吗” “除非我问起来，她才会回答，否则她一般不会提起你。” “她一定恨死我了。” “好像并没有。”华裕琳说道：“她平时很忙，很少跟我聊家里的事情。她说，她自己犯的错，要自己承担后果。仅此而已，她没有埋怨过你。” 林先生沮丧地说道：“可当年确实是我对不起她。” 华裕琳对此很无所谓，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妈妈……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这个嘛……”华裕琳仰起头，仔细想了想，说道：“她说你长得好，会做生意，写文章也很好，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林先生总算舒了一口气，原来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 华裕琳说道：“我偶尔会从报纸上看到你的消息，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妈妈把你说得那么好，或许只是因为你是我的父亲，想要维护好你的形象。” 林先生彻底明白了，自己来这一趟，确实是自讨没趣了。天色已晚，他饥肠辘辘，但是华裕琳并没有留他吃饭的意思。还是赵念花主动提出来，让他在家里吃顿便饭。 华裕琳不太高兴，舅舅低声跟她说道：“他毕竟是你爸，大老远地来一趟，我们请他吃顿饭，就算招待他了。” “可是我不希望他在家里逗留太久。要是被别的同学看到了，他们肯定会在学校议论我的。” “我也有这种担心。不过，来都来了，不差这一顿饭的工夫。” 林先生应该是饿极了，他没有过多推辞，就留下来吃饭了。席间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话，也没有人问他这些年做什么，过得好不好。所有人都拿他当成透明人，一个远道而来、在家里讨口饭吃的陌生人。 “大哥，你做的饭还是这么好吃。”林先生只能自己打破沉默：“我很想念你做的卤大肠。” “哦……呵呵。”华爱国干笑道：“那就多吃点儿。” 华天龙时不时地偷瞄林先生，他很奇怪，这个人来看女儿，居然是空着手来的，他没有带好吃的，也不像小颖地妈妈那样，时常给小颖寄一大包衣服，他说来看看女儿，就是单纯的“看”而已。 吃完饭，家人也没有留他住宿的意思。林先生从公文包里取出了几张单子，递给华裕琳。华裕琳很干脆地拒绝了：“我从来不接受陌生人的钱财，更何况，我根本就不缺钱。” “陌生人……这话说的！裕琳，我是你的爸爸啊！” “我只问你一句，你来这里，你的老婆孩子知道吗” 林先生一怔，说道：“不管别人怎么样，你也是我的女儿……” “林先生！”华裕琳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妈妈义无反顾地离开你，切断跟你的联系，就是为了让你做出选择，回到你的家人身边，她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不对，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失误’，而不是错误。可是这么多年来，你好像并没有体会到她的苦心。” 林先生说道：“我跟我太太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是为了孩子才在一起的，我对你妈妈的真心，天地可鉴……” 华裕琳噗嗤一声笑了：“你也可以对其他人动心，而且是真心。” “裕琳！” “你走吧！”华裕琳冷静地下了逐客令：“林先生，如果你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那我一定会更快乐。” 第123章 文字攻击 林先生悻悻地走了。 华裕琳若无其事地洗脸刷牙，一边刷牙，一边把脚搭在窗台上进行拉伸。华爱国问她会不会难过，她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妈早就跟我说过了，他不是恩人，也不是仇人，仅仅是个路过的陌生人而已。” 这股洒脱的劲头，华爱国是很服气的。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家人不受到伤害，他心里就踏实了，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林先生来这一趟，还光明正大地坐在华爱国的家门口，弄得整个儒林街的人全都知道了。汪静怡一直在学校，反而毫不知情。直到这件事情开始发酵，汪静怡才知道了。 几天之后，著名诗人兼作家林先生在来城晚报上发表了一篇散文，题目就是《重忆来城之秋》。他踩在金黄色的银杏落叶上，看着天边绯色的夕阳，怀念着他与h女士牵手走过的岁月。h女士如今事业有成，拥有一档颇具人文关怀的节目，恐怕早已将他忘却。 言下之意，他对旧情念念不忘，而h女士为了追求事业，毫不留情地把他抛弃，只剩他一人独自感伤。 而且，来城的h女士，知名主持人h女士，策划并主持《诗话故乡》的h女士，恐怕来城只有一位，他就差把华爱君的身份证号码给报出来了。 谢宏轩最先看到了报纸，他气得把报纸摔在桌子上，愤愤地想，这男人真让人不齿。 华爱国不看书报，自从林先生走后，他还是跟往常一样，起早贪黑洗猪肠子，烧火，熬汤，炖猪头，切猪头，日子没什么两样。那天谢宏轩来他家坐了一会儿，华爱国以为他是来买熟食的，可是谢大夫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事求他。 “谢大夫……”华爱国说道：“你有事直接说，能出力的，我就出力；要借钱，我多少能帮你，你说个数。” “不是这样的。”谢宏轩很是为难：“你不知道的话，就没什么事了。可是你一旦知道了，恐怕就不会这么乐呵呵的了。” “到底怎么回事” 谢宏轩将报纸拿了出来，说道：“爱国，我真不想让你为这些破事发愁，但是，来我诊所的人，开始说爱君的闲话了。你那么护着爱君，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看完之后，华爱国抄起了一把菜刀，却被妻子和谢宏轩拼命拦下。华爱国情绪激动，嚷道：“爱君为了维护他的面子，这么多年来，对他俩的旧情只字不提。她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她从来都不说。这个男的可倒好，占了女人便宜，养孩子没出一份力，倒像是受了莫大委屈！我非要宰了他不可！” “爱国，别做傻事。”谢宏轩说道：“咱们想想法子，打打杀杀是不对的，只要动手，那咱们就一点儿都不占理。” 赵念花也跟着劝：“是啊，爱国，说不定，那个姓林的早就跑了！谢大夫也在，咱们合计一下，行不行” 华爱国冷静下来，可是转念一想，火气又上来了：“姓林的真是太可恶了，他早就对自己的老婆孩子不闻不问了，还写了一本书，说他多么爱护孩子。他看不起自己的老婆，可是他在书里说，为了跟老婆找话说，不知花了多少心思。他写的每个字都让人反胃，爱君遇上这样的男人，真是上辈子作孽。” 赵念花也气鼓鼓地坐下，说道：“可他的书卖得很好，人们都相信他说的。这么多年来，爱君从来都没说过他抛妻弃子的那些烂事，爱君那么有风度，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个烂人！” 谢宏轩说道：“爱国，你先打个电话问问，裕琳在学校有没有受影响。爱君很坚强，很大度，但裕琳毕竟是个孩子，要是她知道姓林的这么说自己的妈妈，她会受不了的。” 估摸着下晚自习了，华爱国拨通宿舍的电话。整个宿舍只有楼管那里有一部电话，估计打电话的家长多，他打了好一会儿才打通了。 “裕琳，姓林的没去学校找你吧” “没有啊，他不知道我在哪个班，他来了我也不会见他，我才不想让人说闲话。” “哦哦，他可能已经回海城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了。” 华爱国是个直肠子，他学不会委婉。他抓耳挠腮，说道：“裕琳，你在学校看报纸吗” “报纸不怎么看。语文老师说，每次阅读课尽量多读报纸，学习议论文怎么写，摘抄一些好的句子，可是我又不写作文，我就不跟他们抢报纸看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大冷的天，华爱国却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舅舅，你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没事，你在学校，过得开心点儿。” “哈，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些还是舅舅最好！只有你挂念我开不开心。” 裕琳是个多好的孩子！乐观，爽朗，跟小孩子一样单纯！想起这些，华爱国的气愤就蹿上头顶！他姓林的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这样伤害他的妹妹和外甥 他在院子里抽着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赵念花给他夺了下来：“我知道你生气，可你不能这样不要命。” 华爱国给妹妹也打了电话，打一个长途，得好几块钱，可他一点儿都不心疼。妹妹大概是到牧区了，招待所的电话没有人接。为了这档纪录片，华爱君投入了全部的心血，甚至把孩子都送回老家了。可是她不知道，在她的老家，有关她的谣言又流传开来，她会再度受到中伤。 如此一想，她在一个通信不发达的地方也挺好的，至少耳畔清静，不会收到干扰。 华爱国又拨通了弟弟的电话，闷闷地寒暄了几句，他说道：“老二，你来我家一趟。” 哥哥召唤，小弟立马上阵。第二天一早，华爱民就到了哥哥家，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说道：“走吧，哥，咱俩去趟海城，找姓林的讨个说法。” 华家兄弟俩打定了主义，赵念花想拦都拦不住，只能尽快将家里的利器全都藏了起来。华爱国说道：“你不用紧张，为了你和天龙，我肯定不会做傻事。我就是想问问他，他为什么一次次伤害咱家的人，咱们华家好欺负吗” 第124章 逃跑 跟舅舅打完电话之后，华裕琳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寝室。她跟室友的关系好得很，她们都喜欢听她讲运动员时期的故事。 汪静怡早早洗漱完毕，坐在凳子上收拾衣服。另外两个女生挤在一张下铺看报纸，一个同学的文章发表在莱城晚报上，她们聚在一起拜读。 读着读着，读到了林先生写的文章，其中一个女生说道：“他真的符合我对文人的所有幻想，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另一个女生则说道：“我感觉他不怎么好，我看过他的散文集，他在书中写着对发妻和孩子如何如何好，可是他在这篇文章里，又表现出对那位h女士的眷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他之前不是说了吗他跟发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什么话说，很早就分开了。但是他对发妻特别好，孩子也是他养大的。至于那位h女士，肯定是他的红颜知己呗！可是只有他一往情深，h女士为了事业抛弃了他。” “反正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可能他风流成性，但是把自己伪装得特别好。” 汪静怡没有参与到她们的讨论，沉默着收拾完衣服，放进衣柜里，准备爬到上铺去。可是女生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说道：“那位h女子就是华爱君吧咱们来城的名人，只有她了。” 听到这个名字，汪静怡呆住了。 正好华裕琳哼着歌回来了，汪静怡突然抢过女生们的报纸，胡乱说道：“你们都看完了，给我看一下吧。” 女生们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汪静怡还会主动跟他们抢东西啊！ 汪静怡以为，只要抢过报纸，他们就不会讨论林先生跟华爱君的风流韵事了，但是，华裕琳回来了，她们突然起哄：“咦华裕琳！你是不是跟华爱君有什么亲戚来城姓华的人可没几个！” 华裕琳一愣，勉强笑了笑：“说不准呢。” 整个寝室，除了汪静怡，没有人知道华裕琳是华爱君的女儿。在来成一中，有不少学生居住在儒林街，但是他们跟华裕琳基本没什么交集，甚至除了汪静怡，没什么人见过华裕琳。所以，只要汪静怡不说，就没人随便议论华裕琳是谁的女儿了。 汪静怡很是懊恼，把头埋在了梯子上，她想为华裕琳挡住风雨，但是挡了个寂寞。 一个女生心直口快，说道：“但愿你别是华爱君的女儿，她可是个薄情寡义，为了前途不惜抛弃恋人的女人呢！” 华裕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汪静怡拼命使眼色，想让室友们别再说了，可她们都是八卦爱好者，她们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华裕琳冷冷地问道：“华爱君抛弃了恋人这话是谁说的” “喏！”一个女生从汪静怡手中夺过报纸，说道：“你看这里嘛！” 汪静怡面如死灰，她自责得要命，她没有保护好报纸，也就没能保护好她的好朋友。 华裕琳飞快地看完了父亲写的文章，内心燃烧着一团愤怒的火焰，但是她发出了阵阵冷笑，同学都被她笑得浑身发毛。友善而又明朗的华同学，是不应该发出这样的笑声的。 华裕琳把报纸撕得细碎，扔进了垃圾桶，又一脚把垃圾桶踹出去老远。 她在冲垃圾桶发火，同学们全都知道，但是全都不敢说话。 华裕琳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是她们从未见过的冷峻神色。华裕琳喝道：“这种下三滥作家胡诌八扯写出来的文章，你们也相信！” 一个女生壮胆说道：“他是有名的作家，怎么可能说假话呢” 华裕琳反问道：“他会写几个字，就代表他写的都是事实！” 女生们不敢再说话了，每个人都瑟瑟发抖。 华裕琳又把垃圾桶踹除了门外，路过的女生们吓得尖叫一声。华裕琳说道：“以后谁再敢说姓林的一句好话，或者说华爱君的一句坏话，别怪我不客气，我说到做到。” 狠话放完了，正好熄灯了。 那天女生们都没来得及洗漱，就被封印在黑暗中了。 华裕琳跳上床，用被子蒙住了脸。汪静怡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还好，她没有哭。 人在特别气愤的时候，第一反应并不是哭。 华裕琳想起了远在新疆的妈妈。仔细想来，妈妈确实没有说过一句爸爸的不是，她尽力维持住林先生的体面，让华裕琳对父亲保持一份最美好的向往。华裕琳感激妈妈的良苦用心，可是妈妈的苦心，还有她对父亲的幻想，全被姓林的一手作没了。 华裕琳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怒道：“姓林的算什么东西背着老婆在外面乱搞，欺骗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居然还有脸说，他对原配特别好又对这个少女多深情他这么说胡话，也不怕被雷劈死！” 宿舍里一片死寂，甚至没有人敢喘气。赛场上那个霸气的华裕琳又回来了，她瞪着通红的眼睛，要把惹怒她的人全都干掉。 “是谁在嚷嚷！” 是巡逻的舍管阿姨，华裕琳不想惹麻烦，闷闷地躺回了床上，两行热泪顺着太阳穴往下流淌。她想起了舅舅打来的电话，终于明白了舅舅的意思，舅舅不想让她受伤害。 汪静怡的睡眠改善了很多，但是在那天晚上，她又一次失眠了。她时刻听着下铺的动静，华裕琳哭了，她便往下铺递了一张卫生纸，想让华裕琳擦擦眼泪，但是华裕琳没有接。汪静怡的手在半空中悬浮了半天，最后只能悻悻收回。 凌晨五点半，住宿生们开始跑操。汪静怡不再独来独往，她刻意走慢一点，和华裕琳一起去操场。仿佛这样做，华裕琳就能感知她的陪伴，从而不那么难受。华裕琳心不在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别的班级也有人看过了林先生写的文章，他们轻蔑地攻击华爱君的人品。她不再是来城的骄傲，她一个小地方出身的女人，肯定是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要不，为什么只有她能成功，那些比她学历更高的来城人就没成功呢 华裕琳的拳头攥了起来，汪静怡手疾眼快，一把拉过她的手，说道：“再不集合，老师要生气了。” 跑完操之后，汪静怡想跟华裕琳一起回教室，可任凭她怎么眺望，都没有看到华裕琳的身影。她急得团团转，她以为同桌去某个地方哭了，或者找同学打架去了，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同桌，翻墙跑了。 第125章 海城风波(上) 华家兄弟俩来到大城市海城，晕头转向，老二颇有些憨，找人问路，还要敬个礼，加个正式的前缀：“同志你好。” 路人看他像是看怪物一般。 还有人悄声议论：“你看，从乡下来的，就是没见识。” 华爱民便跟人家理论：“来城才不是乡下呢！” 路人捂嘴偷笑，笑得他心情不好。华爱国说道：“在大城市的人眼里，来城跟乡下差不多，咱们是来找人的，别惹事。” 华爱民有点儿丧气了：“我们找到姓林的，要怎么办呢” 跟老婆说好了，绝对不打架。让姓林的重新写篇文章那样更不可能。华爱国说道：“不管咱俩的做法能不能改变什么，但是咱们得让姓林的知道，咱们华家人不好惹。” 有了这个目标，华爱民精神抖擞。他昂首阔步，说道：“这种撑场面的事，应该叫上谢家老二，他一拳就能把牌匾砸个稀巴烂，能把姓林的吓死。” 华爱国怎么能不知道谢家老二的威力呢不过，人家好不容易有了正经工作，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他不能打扰人家。 他们只知道姓林的是开首饰店的，在海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有两家店铺，这还是好几年前的情报。华爱民时常想，姓林的到底多有钱他的家底到底有多厚，才能撑得起两家首饰店 他们兄弟俩不知道店铺在哪儿，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坐公交车也坐不明白，白白转了一上午，一无所获。到了中午，兄弟俩饿得前胸贴后背，华爱国从破旧的包里掏出了两个馒头，和兄弟就着白开水吃了起来。他们赚得都不算少，但出门在外还是很节约。 填饱了肚子，继续找姓林的。华爱国陪着笑脸，一路打听，但是他明显感受到了路人的冷漠。有个小孩更是过分，他指着华爱国说道：“妈妈，这就是怪物吗” 他的妈妈急忙把他拽走了，华爱国摸着脸，自我解嘲：“唉，真是不应该，把人家孩子都给吓到了。” 华爱国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白斑，他的右半边脸几乎都是白色的。在来城，尤其是儒林街，所有人都习惯了，根本就没有人说什么，也没人给他起外号。可是来到了陌生的地方，被陌生的小孩一顿奚落，华爱国的自卑心理再度占据上风，他不敢抬起头来。 华爱民挽着衣袖，要去教训那个小孩，再让他胡乱说话！华爱国肯定不会让兄弟去，华爱民便劝解哥哥：“小孩子胡言乱语，不要放在心上。” “嘿嘿！小孩子说的才是实话呢。”华爱国尽量轻松地说道：“这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说了，我不在乎，快点儿找到姓林的，太阳下山之前要回去。” 他们的确到了海城最繁华的地方，一条长长的主街看不到头，分布着各种各样的大商场，两旁还有些小胡同，不知道有多少商户。要是真在这里逛，两天都逛不完，他俩急着回家做生意，脚步比刚才更快了些。 华爱国低着头，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脸。来到陌生的城市，尤其是大城市，他浑身都不自在。 不知道走到第几家大商场了，华爱民的目光被门口特价连衣裙给吸引了，要是没看见也就罢了，但既然看到了，他就想给媳妇买一条。华爱国也有同样的心思，两个糙汉子不知道哪条好看，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翻到价格牌，又很有默契地同时放手。 一条裙子就要二百块钱！这还是打特价的！华爱民舍不得买了，说道：“还不如让谢家婶婶做衣服，料子好，手艺更好。” “那就别买了，找人要紧。” 一阵嘈杂的声音让兄弟二人竖起了耳朵，不知道哪里打架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中间还夹杂着各种男男女女的惨叫声。他们俩急忙挤进了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鼻青眼肿的林先生，而站在他对面的，不正是华裕琳吗 华裕琳打了她的亲生父亲 华家兄弟俩虽然觉得姓林的该打，被打得越厉害越好，但华裕琳是他的女儿，小辈出手打长辈，确实是说不过去的。 华裕琳完全变了一个人，华爱国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满满的仇恨。她大叫道：“你一个有夫之妇，骗我妈给你生孩子！我妈被蒙在鼓里，跟你谈恋爱！但是知道真相之后，我妈就走了，再也没有跟你联系过。我妈当着我的面，没有说你一句不是！可你却在报纸上捏造她的坏话，让别人议论她！说你狼心狗肺，都不过分！” 两个舅舅分别抓住了她两只胳膊，可华裕琳毕竟是个退役运动员，她用力甩开了舅舅们，还想再打父亲一顿，大舅舅一声低沉的“够了”，让她住了手。 华爱国说道：“舅舅知道你的苦，但是只要你打人了，你就不占理了。你更不能打你的爸爸，那样会伤天理的。” “他不是我爸爸，他是一个乱说我妈坏话的坏人！” “行，这个坏人由我来收拾。”华爱国站在前面，跟林先生说道：“报纸上那篇胡诌八扯的文章，是你写的” “这位先生，注意你的措辞。”在职员的帮助下，林先生站直了，他擦去了脸上的污渍，说道：“我写的文章，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华爱民激动地说道：“当着孩子的面，你还在狡辩！前几天还假惺惺地去来城认孩子，可一扭头就伤透了孩子的心，你不觉得你太过分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华爱国说道：“你觉得你是大作家，就可以随便乱写了你敢对天发誓，你写的都是真的” 林先生打着太极，说道：“作品里面没有百分之百的真实，但百分之百有作家的影子。” “我不管你那些歪理邪说，我就想问问你，你为什么那样写因为那样写，就会有更多人同情你你把孩子气成什么样了她连学都不上了，来跟你讨说法” 华裕琳凑过来说道：“舅舅，你别跟他废话了。我刚才说了，我要打他，他要是怕了，就喊110，把我抓进警察局里面。他应该是不敢。” “裕琳……”林先生痛心疾首，无不惋惜地说道：“我是你的爸爸，我怎么可能送你进监狱” “得了吧！刚才指使店员报警的不是你要是警察来了，你又会演戏——诶是谁喊的警察警察同志，不要抓走我的女儿。她只是不懂事，求求你们，好不好——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又变成了宽宏大量的父亲了” 林先生脸色铁青，而华裕琳骄傲地扬起了头：“我偏不让你得逞，我就不让你演戏!” 第126章 海城风波(下) 华裕琳的妈妈经常说，不要轻易发脾气，更不能动手打人。因为华裕琳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她有一点做得不好，哪怕只有一点，别人也会给她贴上很多标签，说“单亲家庭的孩子怎样怎样”。 华爱君不希望女儿被贴上标签，不希望女儿生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所以，她对女儿的言行要求很严格。 从小到大，华裕琳一直是一个情绪稳定的孩子，几乎从来都没有主动跟朋友们起过冲突。她第一次动手打人，居然是打了自己的父亲，生物学上的父亲。 她身上有父亲给的名片，逃出学校之后，她很果断地去了汽车站，坐上了开往海城的客车。她见多识广，去过很多地方，在找路方面远比两个舅舅强，她很快找到了父亲，想跟他谈谈。 当时林先生正在店里跟别人谈生意，华裕琳静静地看着，如果不是提前了解了父亲的为人，她很容易被父亲迷惑——他温文尔雅，说话柔声细语，不急不躁，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成功男士的风度。当年的妈妈比她大不了几岁，看到这样的男人，尤其是这个男人先追求的她，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林先生看到华裕琳，很是惊喜，可女儿眼中的冷漠却让他望而却步。华裕琳问道：“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写文章侮辱我妈妈” 不愧是来城人的后代，直爽的特征青出于蓝。 “侮辱！裕琳，你这话说的……” 华裕琳拿出一份来城晚报，摔在了他的身上，怒道：“我都找到这里来了，你还在装糊涂！” 林先生勉强挤出笑容来：“我只是随便写了篇文章，你不要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看到你文章的人，他们都在骂我妈妈！”华裕琳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想问你，你爱过我妈妈吗如果爱过她，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她” 林先生沉默不语，回避女儿的问题。可他的装死让华裕琳更加愤怒，她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淌，她捶着父亲的胳膊，说道：“你说话啊！我妈从来都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林先生还是沉默不语。他做过不少亏心事，因此学会了一套应对方法——只要一言不发，对方总会没脾气的。比如他的前妻就是这样，哭累了，打累了，她就会无助地蹲在地上哭，而他得以逃脱。等过段时间，前妻的气消了，两人还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就这样，他把前妻逼成了一个哭哭唧唧的怨妇，一个眼睛里充满了怨毒的怨妇。 他以同样的方法应对华裕琳，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他做出一副赎罪的样子，一直沉默着。他在等华裕琳收手，就像他的前妻那样，主动放弃对他的质问。 但是，他低估了女儿的韧性。华裕琳把书包扔在地上，擦干眼泪，问道：“你打算一直这样装蒜，等我自动离开，是不是” …… 好家伙，年纪不大，想的倒挺明白。 林先生欲言又止，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能破功，沉默是他最大的法宝。 华裕琳捏着手指，转动肩膀，甚至弓步向前，压了压腿，冷笑道：“林先生，你知道什么叫做刑讯逼供吧” …… 林先生一头雾水，他不知道女儿要做什么。 “古装剧里不是有很多情节吗对待那些一言不发，或者满口谎言的犯人，包青天他们惊堂木一拍，就让大刑伺候！”华裕琳说道：“如果我对你动手，让你疼得受不了，那你会不会开口呢” …… 这个女孩子，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林先生终于开了口，苦口婆心地劝道：“裕琳，你真要打人吗你妈妈没有教你做一个淑女吗” “我妈妈教给我很多东西，以防我变成像你一样的人。我打你，是因为你做得太过分了！” 林先生了解华爱君，那是一个豪爽仗义的女子，也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身为华爱君的女儿，华裕琳应该像她的妈妈那样，即便不是淑女，但肯定不是一个擅长动手的暴力狂吧 林先生一直摆出哀伤的神情，说道：“裕琳，你要是想打我，就打吧！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孩子。” “我打你，你会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 这个小孩比想象中难缠，林先生已经后悔去找她了，他不该贪心地立一个慈父的人设。但是他会回答问题吗他闭口不言。 华裕琳快被逼疯了，说道：“我数到三，你如果继续沉默，那就证明你默许了我的说法。” 林先生心一横，继续装死。 砰！ 少女的拳头仿佛穿透了脸颊，明明是面部挨了一拳，可是后脑勺却嗡嗡作响。鼻子里面流淌出温热的液体，用手一摸，全是血。 林先生的职员全吓傻了，手忙脚乱地递给他几张纸，让他擦干脸上的血迹。林先生何时受过这么暴力的对待还是当着员工的面挨的打，简直丢死人了。 一个女店员问道：“老板，要报警吗” “报警！” 林先生斩钉截铁地说完，看到华裕琳得意洋洋的表情，突然脊背发冷——这个女孩子，是不是设好了圈套，等着他往里跳 “先别报警了。” 林先生悄声跟店员说。可华裕琳却十分不给面子，说道：“我全听见了，你的想法还真是瞬息万变啊！” 唉！这哪里是女儿明明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魔女！ 华裕琳没想到，两个舅舅也来到了海城，只为给妈妈讨回公道。他们应该准备了很多话，但是华裕琳却用拳头把他俩的计划全给打乱了。匆匆威胁了林先生几句，他们拖着华裕琳离开了现场。要是真被警察抓走了，那可不得了！ 华裕琳却嫌弃舅舅们太胆小，姓林的肯定不敢报警。华爱国忧心忡忡，说道：“你还是个小孩子，做事不考虑后果。你打了他，出了气，可最后承担后果的却是你妈妈！要是姓林的把这事闹大了，别人会骂你妈妈教女无方，她的压力会很大的。” “反正她已经被人骂了。”华裕琳有自己的逻辑：“什么都不做，她会被人骂；那还不如揍姓林的一顿，至少能出气，你们说对不对” 第127章 最可靠的男子汉 华裕琳逃跑之后，针对她的种种不友好的言论全都冒了出来。大多数一中学生原本就对运动员有偏见，华裕琳的做法更加加剧了他们的偏见——看吧，她不爱学习，就喜欢破坏校规校纪。一中的形象，都被她败坏了。 一向护着她的沈老师压力很大。虽然不用担心华裕琳逃课会拉低平均分，但是她的安全却不容小觑。这个学生一声不吭地跑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万一出了意外，那算谁的责任 重点班的几位老教师对沈老师都有不小的怨言，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坚持，华裕琳就不会来到重点班，那样他们就能少操点儿心了。 华裕琳到来重点班之后，有几个学生心浮气躁了；而华裕琳逃跑了，又吸引了部分同学的注意力。长此以往，重点班的学习气氛堪忧啊！ 沈老师是班主任，她是最担心的，但是面对众人的质疑，她还是站在华裕琳那一边：“你们也看到了，她挺乖的，性格也挺好的，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她怎么可能跑呢再等等，我相信她是有苦衷的，她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话虽如此，沈老师却心里没底。别的老师忍不住问她，华裕琳究竟是谁值得沈老师这么护着她 沈老师便淡淡地说道：“老师相信学生，那这个学生就非得有一个特殊的身份背景吗” 众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华裕琳的监护人是舅舅，而不是妈妈，所以，除了几位校领导，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华爱君的女儿。而在女儿入学之初，华爱君便再三拜托校领导，让他们不要透露华裕琳的背景，让她安然度过校园生活，那便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沈老师的忐忑，随着华裕琳的归来戛然而止。在出走的当天，华裕琳就被舅舅送回了学校。在办公室里，华爱国一直陪着笑，僵硬地给老师们递烟，被不冷不热地拒绝了，他便尴尬地挠挠头。 “沈老师，裕琳昨晚跟同学们闹了点儿矛盾，气不过，就逃走了。”华爱国极不自然地说着早已编好的谎话，催促外甥女跟老师们道歉，他则卑微地鞠着躬，跟老师们示好。 “沈老师，裕琳以前在体工队，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所以她比较敏感，只要一跟同学吵两句，她就会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我已经严厉管教过她了，以后她再也不会旷课了！” 要是华裕琳有舅舅一半恳切，老师们也会原谅她。可是她神情呆滞，衣服和头发都是乱糟糟的，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谁心里能好受 在舅舅的强烈要求下，华裕琳跟老师们道了歉，并且保证以后不会逃跑了。她的嗓音沙哑，透着一股沧桑与疲惫。 凭着多年的职业敏感，沈老师大约能猜出来，舅舅是在说谎。她想刨根问底，但是碍于其他老师在场，她便说道：“华裕琳无视校规校纪，私自外出，这事是要上报学校的，搞不好还要全校通报批评。裕琳，你做好心理准备，自己犯的错，要自己承担后果。” 华裕琳草草点头，转身往教室走去。舅舅还在磨着沈老师，急切地给外甥女求情，希望学校能撤销处分。华裕琳一点都不在乎，但是她却因为舅舅而感动。 在海城时，在她平静下来之后，舅舅严厉地批评了她，告诉她不能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更不能动手打长辈。 华裕琳听不进去，直到舅舅说：“用拳头解决问题的，都是不想讲道理的小混混。” 华裕琳不想当小混混，她看向自己的手，心想，或许动手确实是不对的。 离开商场之前，华爱国又埋着头去找林先生。他的块头大，走路带风，林先生以为打手又来了，差点儿躲起来。 “裕琳好歹是你的孩子，身上流着你的血。”华爱国说道：“她打了你，的确是她不对，也是我这个当舅舅的管教不严，我替她向你道歉。” 林先生眨眨眼睛，华爱国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华爱国继续说道：“可是你侮辱了我妹妹，裕琳这一拳头，并不能抵消我对你的恨。以后不要再找华家的麻烦了，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否则，下次就不是挨打这么简单了。” 华爱国拉着外甥女上了车，给她买了一包面包火腿肠。华裕琳的心情还不好，但是她感激舅舅做的一切。华爱国不善言辞，只会说：“我既然是大哥，就得保护好弟弟妹妹。你还小，以后这样的事情我出头。” 告别沈老师，华爱国追上外甥女，叮嘱她千万不能再闯祸了，要是处分记进了档案，那就是一辈子的污点。 华裕琳笑了笑，说道：“果不其然，最担心我的人，还要数我大舅。” “同学怎么议论，你不要太在意了。你妈妈看得明白，她以前就说，既然她抛头露面，那她就要接受别人的评头论足。她有这样的胸襟，你也该像她学习。” “我尽量……”华裕琳说道：“她不在乎，但是我不能不在乎。她是我的妈妈，我要保护她。” “……你还真是长大了啊！”华爱国说道：“我刚才跟沈老师说了实话，她理解你的行为，但是并不支持。以后她会跟同学强调，让他们不要随便议论公众人物。” 沈老师的好，华裕琳一直记在心里。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华爱国条件反射般低下了头。华裕琳心疼舅舅，他很介意外人看到他脸上的白斑。 而且，在过去那么多年，他没有去过北京，没有出现在妹妹身边。他自嘲身上有股猪大肠的臭味，脸长得也不好看，他生怕自己的形象连累了妹妹，以至于别人再议论妹妹——看，她哥哥真没有人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到今天的地位的。 舅舅的心思，华裕琳全都知道。她看着舅舅的背影，突然跑过去抱住了他，俏皮而又真诚地说道：“我大舅……真是最可靠的人啊！” 第128章 学会倾诉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地，陆续有同学知道了华裕琳的身世。但是，这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大多数同学会酸溜溜地说——哎呀，怪不得她那么嚣张，想不学习就不学习，想逃课就逃课，就是因为她的妈妈很有名，她才敢这样为所欲为啊！ 汪静怡替好朋友难过。可是华裕琳不受什么影响，只要不是妈妈被骂，别人骂她，她一点都不在乎。 上次在寝室发了脾气，室友们对她敬而远之。华裕琳心想，或许之前的噩梦又要卷土重来了，她又要被排挤被孤立了。大不了，就再换一个地方，不在这里适应社会生活了。 只不过，她答应过妈妈，不再轻易做逃兵，恐怕又要食言了。 寝室里的氛围很紧张，连续几天，都没有人敢说笑，汪静怡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许，继续当透明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华裕琳睡不着觉，缩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给周可为写信。她愤愤地控诉了父亲的种种行为，写完之后，心情好了一些，她诚实地将自己痛打父亲的经历也写了进去，她很期待周可为会如何评价她。 他从来都没有纠正过她的想法，哪怕她说，她不喜欢他敬重的姑姑，他也只是尊重她的想法，并没有长篇大论，姑姑如何如何好，她对姑姑的误解有多深……等等。所以，华裕琳很信任他，这次他也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 她写信写到凌晨，头一歪，睡着了。可是苦了她的上铺。汪静怡睡眠有问题，对声音特别敏感，华裕琳像只老鼠一样窸窸窣窣地搞了半晚上，害得她几乎睁眼到天亮。 不过，华裕琳心情不好，她也睡不好觉吧！汪静怡心想，在同桌心情特别差的情况下，她自己该做出一些让步的。 所以，哪怕上课直打瞌睡，甚至在上自习课的时候短暂眯了一会儿，汪静怡都没有责怪同桌。但是她对浪费的每分每秒都深感惋惜，忍不住懊恼地砸自己的头。华裕琳很奇怪地看着她，但汪静怡什么都没有说。 当天晚上，华裕琳还是气鼓鼓地睡不着觉，又拿出手电筒，给妈妈写信。可是快写完了，她反而意识到，这样会影响妈妈的工作。妈妈为了这档节目耗费了太多心血，在接到信的那一刹那，或许她会不顾一切地飞回来，把工作全给耽误了。 不行，这信还是别写了。 华裕琳把信撕碎了，头一歪，又睡着了。 而汪静怡在痛苦的失眠中，睁眼等到了天亮。 连续两天没睡好觉，在数学的课堂测验中，汪静怡居然睡着了。 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同学们简直不敢相信。 但是，数学老师非但没有责怪汪静怡，还主动提出把她送到学校的医务室。汪静怡害怕花钱，强撑着说，只是没有休息好。数学老师却不相信，执意说她营养不良。上晚自习的时候，老师从家里带来一盒补铁剂，让汪静怡每天吃一粒，防止贫血。一贫血，就容易生病，还会头晕目眩，记不住东西。 汪静怡很感激，尽管她更需要的是安神补脑的药，但老师对她的关心，她全都记在了心里。 华裕琳也很纳闷，同桌这么强悍的人，怎么可能在测试中睡着了呢她关切地问她哪里不舒服，可是汪静怡对她有气，没有理会她的问题，站起来就走了。 华裕琳很郁闷，同桌又变成了那个不爱搭理人的汪静怡了吗 后天就要月考了，汪静怡越发焦灼，要是再睡不好，那月考肯定就要泡汤了。从上高中到现在，她从来都没有失去过年级第一的位置。要是这次失去了，那就是破天荒了，那以后第一的宝座就保不住了吧 越想越焦虑，她忍不住薅自己的头发。华裕琳很担心她，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汪静怡就离开座位了。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脸上湿漉漉的，看来是洗了一把脸。不知道是为了擦掉眼泪，还是让自己提神。 华裕琳给她写了一张纸条：“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可以直接说出来。” 考虑到同桌心情也不好，汪静怡烦躁地写道：“没有。” 这样一来，华裕琳更加郁闷了。 那天晚上，华裕琳还是睡不着觉。躲在被窝里，听着小虎队的音乐，平复一下心情。听完这一面，她要把随身听的盒子打开，将磁带翻个个儿。这一系列动作她是躲在被窝里完成的，被子外面几乎听不到声音，但是汪静怡的听觉却异常敏感，在她听来，这低微的“啪嗒”声，不亚于随身听外放的声音。 看来，又睡不成觉了！ 汪静怡愤怒地掀掉被子，跳下床，跑进了洗漱间，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放声痛哭起来。 华裕琳以为她去厕所了，直到汪静怡的哭声传来，她才知道，同桌的情绪已经崩溃了。 想起她冷冰冰的样子，华裕琳一点儿都不想理会她，但是她哭得伤心，还是去看看吧！ 华裕琳关上水龙头，说道：“你对我有气，直接跟我说，要不你睡不着，我也犯嘀咕。” 汪静怡满脸都是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打算回寝室拿一本书，就算睡不着，这个时间也不能浪费掉。 华裕琳一把拉住她，执着地问道：“你说清楚，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汪静怡还是不肯说，她最擅长的就是生闷气。 生父一言不发，企图用沉默来拖垮她，华裕琳忍无可忍，给了他一拳；可是汪静怡什么都不说，华裕琳却拿她毫无办法。 华裕琳忍住火气，说道：“有话直说，我不会哭，更不会责怪你。” 汪静怡低着头，绞着手指头，还是不说话。 华裕琳仰天长叹，跟同桌的打交道，真的需要足够的耐心啊！ “静怡，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华裕琳苦口婆心地说道：“你突然不理我，肯定是对我有意见。你不说出来，我很难受；你憋在心里，对你的身体也不好。你就告诉我，行不行” 华裕琳又加了一句：“我绝对不会像你爸妈那样指责你，更不会嚎啕大哭，你就说出来，行不行” 因为这一句话，汪静怡的眼睛里，总算有一点亮光了。 第129章 敞开心扉 “我入睡很困难。”汪静怡说道：“只要有一点儿声音，我就睡不着。” 原来是这样！华裕琳舒了一口气，说道：“就这点儿小事儿，你说出来，我改了，这就行了，为什么要憋在心里，让咱俩都不好过” 汪静怡说道：“可我不确定你有没有错。” “嗯” “是我太敏感了。”汪静怡把头埋在了胸前：“你为了不打扰别人，特意躲在被子里，外面几乎听不到声音。别人都能睡得好好的，只有我不行。所以，我不觉得你有问题，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堂堂年级第一，却卑微到这种地步。 华裕琳毫不犹豫地抱紧了她，说道：“不管是不是你的错，只要你感觉不舒服，就要勇敢说出来。静怡，我们每个人都是很宝贵的，你要尽可能对自己好，不要委曲求全，更不能让别人伤害自己，知道了吗” 汪静怡抱着好朋友，热泪翻涌。 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她是很宝贵的。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卑微，恨不得卑微到了尘埃里。 二人一同回了寝室，其他人都醒着，没有睡着。听到二人一起回来的动静，这才有人说道：“静怡，你没有不舒服吧” 汪静怡说道：“我挺好的，没什么事，大家都睡觉吧！” 那天晚上，汪静怡睡了一个久违的好觉。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她从来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 第二天有月考，到了熄灯时间，女生们还在被窝里挑灯夜读，复习知识点。一直到十二点了，华裕琳依然能听到翻书声。上铺的汪静怡轻轻翻了一个身，华裕琳知道，她又睡不着了。 华裕琳坐了起来，故意将声音弄得沙哑一些，装作被吵醒的样子：“好吵啊，你们都能睡得着吗” 没有人回应她。过了一会儿，上铺的汪静怡坐了起来，看来她是鼓足了勇气。她说道：“我也睡不着，一直听到翻书声。” 华裕琳拿起手表，无奈地说道：“都十二点多了，明天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再不睡觉，你们不怕在考场上睡过去吗” 汪静怡附和道：“上次我就是没睡好，在考数学的时候，不知不觉睡过去了。困到极点了，控制不住自己，我都不知道自己睡着了。” 超级学霸现身说法，寝室安静了下来，手电筒被关灭了，也听不到翻书声了。 二人重新躺在了床上，华裕琳轻轻蹬了蹬上铺，好像在说——嘿！咱俩配合得真好！ 汪静怡也冲着下铺挥了挥手，好像在说——谢谢你啊，我的好朋友。 第二天考试，汪静怡的状态出奇得好，答题从来都没有这么顺过。华裕琳只在试卷上写了个名字，就趴在书桌上睡觉了。沙沙的笔触声就是最好的催眠音乐，她睡得很安稳。 考完之后，就迎来了周末。这一次，华裕琳并没有那么着急回去，可是她又想吃舅妈和舅舅做的饭菜，学校的食堂早就吃够了。 想来想去，她的心事只能交给汪静怡来办了。 二人一起吃午饭，华裕琳悄声说道：“如果这几天有我的信，你帮我收着，好不好” “当然可以。” “收到之后，你要给我保密，而且不准笑我。因为……是周可为给我写的信。” 汪静怡很惊讶，这两个看起来南辕北辙的人，已经熟悉到了互相通信的地步了她喃喃问道：“你什么时候给他写的信啊” “就是……大概三天前你第一次没睡好的那天。” “哦……那你寄出去还不到三天，他能收到信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给你写回信呢” 华裕琳的眼睛转了两圈，如释重负：“哎呀，是我太心急了！要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写信很慢呢。” “嗯……等信的过程，的确挺煎熬的。”汪静怡急忙岔开话题，说道：“你就安心回家吧！他给你写的信，你肯定会亲手拿到的。” 这次华裕琳回家，汪静怡照例让她带几个面包给汪浩川。华裕琳吃过很多美食，从来都没有把面包放在眼里，她知道汪家姐弟没有吃过好东西，所以，就算汪静怡买再多面包，她也从来都没有嘲笑过。 在学校的小卖部里，华裕琳给她推荐了别的好吃的，但是汪静怡固执地挑选面包。在回寝室的路上，汪静怡说道：“你是不是很纳闷，我每次都给浩川买面包” “的确不怎么理解。” “在浩川很小的时候，我扔了一大包面包……”汪静怡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浩川哭得特别惨，第一次打了我，说我是个坏姐姐。他那么喜欢吃的面包，却被我给扔掉了，他一定伤心死了。那时我跟他约好了，以后我会给他买很多面包。只有我手头有一点闲钱，我就给他买面包吃。这样，他心里就不会太难过了。” 华裕琳说道：“那……你把面包扔掉了，肯定是有原因的。” “嗯，那时我刚刚有‘保质期’的概念，那些面包，都是过期的。” 华裕琳停住脚步，愤愤地说道：“谁这么缺德给你们送过期的面包” “我的一个婶婶。”回忆起往事，屈辱和愤怒同时涌上心头。汪静怡说道：“我小叔和婶婶在港城工作，他们家的家庭条件不错，每次回来，都给我和浩川带点儿吃的。我婶婶很高傲，看着我俩吃，就会很同情地说，你们真可怜，平时什么都吃不到吧如果不是我给你们买，你们都没有好东西吃吧” 华裕琳越听越气：“她这不是好心，是施舍！” “在我上五年级那年清明，她又回来了，带了很多很多的面包，我还很纳闷，她怎么一下子这么大方了呢我拿出两个面包，偷偷给了周二哥，因为他平时帮了我很多。他拆开面包，闻到了一股异味儿，他怕我想多了，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咬了一口，立刻吐掉了，跟我说，静怡，虽然我这样做不太好，但是我得提醒你，这个面包，应该是过期了。” 华裕琳跳了起来，往墙上砸了好几下，气愤不已：“你那个婶婶真是太过分了！面包店的确就是这么卖的，到了晚上，他们会把快要过期的面包放在店门口，用很低的价格处理掉。你婶婶可能就花了几块钱，就能买一大包面包……她自己吃也就罢了，可是她送给你和你弟弟，她不怕你们吃出什么问题来吗她怎么可以这样……” 汪静怡说道：“周二哥会看保质期，果不其然，我送给他的面包，确实都过期了。我跟你一样生气，回到家，很想把面包扔了，但是叔叔婶婶就在面前，我不敢扔。我好说歹说，骗浩川不要再吃了，把面包藏了起来。等叔叔婶婶一走，我就把面包全扔了。” “哎呀！我真是被你急死了！如果换做我，我当着他们的面扔！扔他们脸上！” “我也想那么干，但是……”汪静怡苦笑道：“浩川的学费，是小叔给出的。” …… 那一刻，华裕琳几乎完全明白了好朋友为何会一直如此卑微。 华裕琳一把抱住了汪静怡，拍打着她的肩，说道：“静怡，你吃了多少苦啊！从今往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第130章 避嫌 姐姐送来的面包，让汪浩川惨淡的心情好了一些。自从其中考试过后，他的脸上就没有笑容了。 因为，在这次重要的考试中，谢冲已经超过他，获得年级第一了。 在看到成绩单的那一刹那，汪浩川心如死灰。不过，他还是很有风度地对同桌表达了祝贺：“谢冲，真有你的，你真厉害。” 谢冲不太敢相信，盯着成绩单看了好几次，才相信自己的确考过了汪浩川。经历过短暂的兴奋之后，他就跑去操场踢球了。一次期中考试而已，不必太放在心上。只不过，跟父母要零花钱的时候，他会更理直气壮一些。 自从爸爸妈妈都找到新工作之后，谢冲的生活明显改善了很多。以前午饭都是瞎对付，惨兮兮地吃面包火腿肠，现在他完全可以去李老师家的小饭馆吃面条了，或者去学校对面喝羊肉汤，再吃一个大饼。他甚至还会有点儿闲钱，花几毛钱给谢靖买点儿小玩意，让谢靖蹒跚着跟在他屁股后面，殷勤地叫他“嘎”。 只不过，谢冲念着共患难的汪浩川，不肯一个人吃好吃的，大多数时间，他还是陪着汪浩川吃面包火腿肠。他很佩服汪浩川，也有点儿同情他。因为，汪浩川正在从面条精进化成面包精。 以前吃完午饭，他们俩就在校园里面游荡，或者去图书室找书看。在期中考试失利之后，汪浩川放弃了游荡，他必须把所有闲暇时间都用来学习。 在公布成绩那天，高飞异常亢奋，他在班级里起哄，要见证谢汪二人的反目，二人要从朋友变成对手了。 谢冲觉得他很无聊，以前朱方台在学校，高飞跟着老大混，还有点智商；现在朱方台走了，高飞没了主心骨，也没人给他出主意，每天都是瞎混。 欺负汪浩川是高飞不变的兴趣之一，班主任管得严，他不敢像以前那样动手打人，但是他的嘴可没闲着。在谢冲考了第一之后，高飞扯着嗓子在班级里嚷嚷：“汪浩川谈恋爱了，没有心思学习了！” 众人哄笑，他便一本正经地说道：“真的，汪浩川喜欢谢冲的妹妹！不信你们问问他！”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甚至有同学开起了带颜色的玩笑。但是谢冲一走进教室，他们谁也不敢起哄。谢冲的拳头可没长眼睛，他也不像汪浩川那样能忍耐。 进入深秋之后，谢颖的妈妈又寄来了一个超级大的包裹，里面还有很多从国外带来的糖果。谢颖给了汪浩川很多糖，希望他不要再难过了。要振作起来，准备下一次考试。 汪浩川强颜欢笑，说自己一点都不在乎成绩，谢颖却认真地说道：“你一直在强调什么，就说明你越看重什么，这是姑姑跟我讲的，她也把这句话送给了你姐姐。” 好吧，真是个小机灵鬼，汪浩川的心事都瞒不过她。 谢颖说道：“浩川，一次考试而已嘛，不要太难过了，你下次再赢过我哥哥，那不就行了” “没那么简单，你哥哥很厉害的。我使出了十分力气，可他最多只用了三四成力气，就把我打败了，我对自己没有信心了。” 跟姐姐一样，只有考了第一名，汪浩川才会有继续读书的底气。他的底气越来越不足了，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高飞跟几个朋友在楼梯上跑来跑去，他故意撞了汪浩川一下，如果不是有谢颖挡着，汪浩川会滚下楼梯，摔成重伤。汪浩川烦透了他的捉弄，可是又没有办法反抗。他打不过高飞，如果跟老师讲，又有打小报告之嫌，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大家快来看呐！汪浩川和他的媳妇在说悄悄话啊！” 高飞的叫喊声回荡在走廊里，把谢颖给气得够呛。谢庆云从办公室出来，及时喝住了高飞，让他不要再胡言乱语。高飞毫不在乎，说道：“可是大家都知道啊！汪浩川早就和谢颖好上了！还有同学看见他俩钻小树林呢！” 谢庆云气得半死，问道：“他俩什么时候钻的在哪里” 高飞转着眼珠，吐着舌头，说道：“我忘记了！” …… 谢庆云胸口疼，直喘粗气。她说道：“如果这是你胡编乱造的，那你可得小心点儿，我要告你诽谤！” 高飞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在电视上看过，我还是小孩呢！我犯了法也没事！” 这次，谢庆云真的要吐血了。 高飞还说道：“谢老师，你是谢颖和谢冲的亲戚，你肯定帮着他俩说话，就知道欺负我。但是吧，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到时候谁对谁错，大家都会知道的。” 谢庆云相信自己家的孩子，尤其是谢颖，她从小就很善良，汪浩川吃不上饭，她经常给他带好吃的。而且，她还考虑到汪浩川的自尊心，在人多的地方，她是不会给他东西吃的。 谢庆云决定找侄女聊聊。放学回家之后，她严肃地说：“你以后不要跟汪浩川走得太近了，你不再是小孩子了，你跟男孩子在一起，别人会说闲话的。” “我知道。”谢颖写着作业，满不在乎地说道：“好多人都说我和汪浩川谈恋爱什么的，可我根本就不是啊！不是你教给我的吗身正不怕影子斜。” …… “那也不行，闲话会毁了一个人的。”谢庆云说道：“你有这份胸襟，我很欣慰，但是你不知道‘人言可畏’。万一那些不喜欢你的同学拿这一点来攻击你，捏造一些完全没有的坏事，到处宣扬，那时你会承受不住的。” 谢颖想了想，说道：“你说的话，都是为我好，对不对” “那当然了！我的小祖宗，你能这么想，我开心死了。” 谢颖笑嘻嘻地说道：“我一直都很听话嘛！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和汪浩川保持距离的。” “以后不能单独和他一起走，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哥哥，华天龙他们都要在场。” “嗯。”谢颖乖顺地点头：“我答应你了，就肯定会做到。” “还有，你不用总是担心汪浩川能不能吃上饭，就算他爸妈不管他，他还有奶奶。除了他的亲人，我们家，周老师家，还有华天龙家都很关心他，他不会饿死的，知道了吗” “嗯。”谢颖拿着笔，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我会一直在心里关心他的。” 第131章 自作聪明(上) 11月中旬，首届甲a联赛倒数第二轮，广州太阳神队提前锁住了亚军的位置，而泰山队能不能取得第三名，不仅要在最后一轮取得胜利，还得看其他球队的表现。 这个结果足以让谢冲亢奋了，他的小伙伴们则有些悻悻的——哼！太阳神队又不是拿冠军，有什么好嘚瑟的 不过，泰山队的确不如人家排名高，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于是，来城的小伙伴们很认真地低落了一阵子。 谢冲有种很神奇的气质，他不是班干部，但是他的领导能力却不容小觑。回到老家不到半年，华天龙孩子王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围绕在谢冲身边的朋友更多了。 华天龙一点都不介意，只要朋友们在一起玩得开心，那他就会很开心。 但是高飞他们并不开心，谢冲一个外地来的孩子，凭什么来抢他们的地盘。谢冲认真地教同学踢球，到了十二月，足球场上已经能凑齐二十多个人，来一场有模有样的较量了。 因为他的到来，那个荒废已久的球门重获新生，校领导们甚至在考虑专门建一个足球场，将足球搞成东海实小的特色。 如果真的搞成了，那谢冲就是东海实小足球事业的开拓者，说不定会写进校史，真是让人羡慕啊！ 哼！他在洪水中的英勇表现受到了政府表彰，考了全年级第一，现在又有一群同学忠心耿耿地跟他学踢球……高飞对他看不顺眼，要是谢冲倒霉就好了。 班级里很多调皮鬼，谢庆云天天在班里强调纪律——校园里那棵杏树，树枝都被踩断啦，可不能再爬了！校园西门附近突然出现了一个洞，不能随便钻！还有，不能揪女生辫子，不能往同学铅笔盒里藏毛毛虫，等等…… 每次强调完，她总要扯着嗓子问一遍：“明白了吗” “明！白！了！” 同学们回答得铿锵有力，整齐划一，但是他们真听进去了吗 谢庆云也知道他们只是随口答应，正是调皮的年纪，不能指望他们太听话。 但是在那一天，她很严肃地说，六年级有几名同学抽烟，被校长给逮了个正着。抽烟是非常不好的行为，在校园里抽烟更是大忌。如果谁抽烟被发现了，那就要全校通报批评。 谢老师很少说这么严重的话，学生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谢庆云的目光很严厉，扫过每一个学生，问心无愧的学生自然不会害怕，但是高飞却扭动着身体，又开始搞怪。 谢庆云说道：“高飞，抽烟的学生当中，有你的两个好朋友，你千万要当心，千万别跟着他们学抽烟。” 高飞不满地说道：“谢老师，这话说的……您都没有证据，就怀疑我抽烟，就算你看不惯我，可不能这么冤枉我啊！” 上了五年级之后，高飞顶嘴的本事越来越大了，而且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肆无忌惮。谢庆云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她调整表情，微笑道：“你说得对，老师的确不该随便怀疑你。老师相信你，你一定不会抽烟的。” 在这样的情境里，谢老师仿佛不会被激怒，吵架也没劲。高飞懒懒地趴在桌子上，等待着放学的时间。 下过初雪，期末考试越来越近了，谢冲也收敛了心性，不再整天在外面疯跑，将大多数时间用在学习上。他越努力，汪浩川就越紧张，恐怕他再也考不过谢冲了。 体育课，汪浩川感冒了，得以名正言顺地留在教室里学习。谢冲给他留了一板感冒药，让他趁着不上课的时间吃下去。 “下了体育课就是午饭时间，你吃了药，犯困，正好这两块时间连在一起，你可以睡个痛快。” 要说细心，谢冲绝对比大多数同学都细心。汪浩川收下了药，说道：“那就谢谢你了。” 汪浩川原本不想吃药，但他实在太难受了，如果不吃药，耽误的时间会更多，也就没法好好学习了。在他们都去上体育课之后，他去开水房接了一杯热水，想把药吃下去，早点好起来。 汪浩川回到教室时，看到高飞正徘徊在谢冲的座位上，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么。 高飞一扭头，看到汪浩川，吓了一跳。汪浩川一声不吭地回到座位上，高飞说道：“哟，为了干掉谢冲，你连体育课都不上了在体育课上上自习” 汪浩川不理会他，拿出药来，正准备送进嘴里，却被高飞一巴掌打掉了。高飞昂着头，一脸嚣张：“我就特别看不惯你这个不爱说话的毛病！我多少次跟你讲话，你都不理我！谁惯的你！” 汪浩川说道：“那你哪次是在跟我好好讲话” 高飞郁闷地踢了桌子，没想到，谢冲桌洞里的东西掉出来了。 是一包烟，还有一个打火机。 高飞郁闷地捶脑袋！明明放好了，怎么又掉出来了 来不及了，赶紧演戏吧！ 高飞冷笑道：“没看出来啊，谢冲居然抽烟！他平时装得倒挺好的。” 汪浩川把视线从香烟上移开，不说话。 高飞重新把东西捡了起来，塞到谢冲的桌洞里，说道：“说实在的，你不爽谢冲很久了吧” 汪浩川静静地翻着书，置若罔闻。 “他抽烟，肯定会被全校批评。”高飞说道：“那样，就算他考年级第一，他的名声也臭了。更何况，他未必能考得到第一了。” 汪浩川的表情毫无波澜，让高飞非常郁闷。高飞又叮嘱道：“只要你不告诉谢冲，只要被老师发现，那下次的第一就是你了。” 汪浩川瞟了一眼谢冲的书桌，问道：“这么说来，陷害谢冲，你是为我好” “难道不是吗” 汪浩川便冷笑道：“看来你默认了，就是在陷害谢冲。” …… 高飞真想给这个书生一个大嘴巴子！ 但是高飞并不害怕，他摇头晃脑，得意洋洋：“我还就放这儿了！反正又没有证据是我放在这里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可以说是你放的，因为你嫉妒谢冲，又不是一两天了，我说得没错吧” 汪浩川攥紧了拳头，而高飞更加得意：“只要你不说，对咱俩都有好处，你说是不是” 第132章 自作聪明(下) 当天下午，一个班级起火了，学生们惶惶不安，高飞反而很兴奋，有种“天助我也”的快感。 起火的原因很简单，一个女生过生日，其他女生给她点蜡烛，火柴随手一扔。等她们发现时，窗帘都烧了一小半了，靠近窗户边的书也被烧了。 女生们吓坏了，尖叫着跑了出去。火势很小，几盆水浇下去就熄灭了。但是这件事给学生留下的阴影却不小，校领导们也很重视，火急火燎地开了会，要在全校彻查易燃易爆物品。 每个高年级的班主任都开了班会，让学生主动把打火机、火柴、爆竹之类的东西交上来。如果有同学看到了，也欢迎举报。 高飞的机会来了，他迫不及待地举了手，指着谢冲，说道：“老师！谢冲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天天跟他一起踢球的，他就抽烟！你不能只盯着我的好朋友，谢冲的朋友，你也应该关注啊！” 谢庆云铁面无私，立刻询问侄子：“谢冲，是真的吗” 在午休时间踢了一会儿足球，谢冲跑得浑身是汗，他用书本扇着风，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是说陈小东是啊，他确实抽烟，我还劝他呢，抽烟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千万别抽了。” 谢庆云稍稍放心，她相信侄子的人品，他是全校学生的榜样，师生对他的评价都很好。 但是高飞却不死心，继续嚷嚷：“我还看见那个姓陈的给谢冲香烟和打火机呢！” “你有完没完！”谢冲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你天天针对我，有意思吗” 高飞虽然一直在挑衅谢冲，但是谢冲一生气，他就怂了，他害怕被打。他壮着胆子，继续跟谢庆云告状：“谢老师，你总是怀疑我，可是一到你侄子身上，你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翻篇了呢你不看看他的书包，或者桌洞吗” 事到如今，谢庆云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高飞如此积极地“举报”谢冲，又逼着她查谢冲的书桌，那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谢庆云担忧地看着侄子，在心里祈祷，但愿他不会出什么事。 高飞得意洋洋，跟汪浩川眼神交汇，他还做了个鬼脸。他相信汪浩川不会说出去，毕竟，只要干掉谢冲，就没有人跟他争第一了。 而且，刚才汪浩川也默许了他的行为，汪浩川心眼多着呢，知道怎么做是最有利于自己的。 谢庆云走到侄子身边，说道：“让我看一下你的书包，还有桌洞。” 谢冲满不在乎地将书包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又把桌洞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他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脸色微微一变。 高飞一直扭着身子，回头看着，他的心情格外舒爽，仿佛真要飞起来了。汪浩川则心事重重，甚至不敢看同桌，只顾埋头做题。 谢冲把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只有一个小铁盒是他从来都没见过的，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几个玻璃球，他歪着头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这是谁的。 谢冲抬头问姑姑：“谢老师，这个东西要收走吗” 谢庆云如释重负，说道：“你拿着吧，上五年级了，少玩这些东西，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 “嗯，知道了。” 高飞不服气，又没有心眼，眼看从谢冲身上搜不出任何东西来，他特别着急，恨不能亲手搜一遍。 但是谢冲却坚决不让他靠近半步：“你又不是警察，你凭什么要搜我的东西有本事，你也把你书包还有桌洞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看看有没有学校不让带的” 高飞赶紧堵住了桌洞，生怕被别人看到。谢冲冷笑着，走到讲台旁边，把刚才倒出来的废纸一股脑扔到垃圾箱里。他突然在垃圾桶里面看到了什么东西，仔细地用手指捏了起来：“咦这是谁丢的烟盒怎么上面还贴着葫芦娃的贴画” “都看我干嘛又不是只有我喜欢葫芦娃！”高飞沉不住气，此地无银三百两，急切地辩解道：“我会那么蠢吗肯定有人陷害我！” 高飞面如死灰，全班都知道他喜欢葫芦娃，谢庆云很敏感地瞥了他的铅笔盒一眼，上面贴满了葫芦娃的贴画。 叫嚣完了，高飞一下子安静如鸡，趴在桌子上，企图隐身。谢庆云将那个烟盒查看了一番，又在垃圾桶里翻找了片刻，连打火机也一同找了出来。她看着这两样违禁的东西，一个劲儿地叹气。 “这说明，咱们班的确有同学抽烟，玩打火机。”谢庆云的声音疲惫而又沉重：“但是，这位同学主动把这些东西都扔了，说明他内心胆怯了，也有可能，是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此不再碰这些东西了。抽烟百害无一利，希望同学们认清现实，千万不要因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或者学着电视里的人装酷，轻易地尝试抽烟，更不要玩火，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了。” 这次他们的回答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谢庆云也无暇计较，因为她也心力交瘁。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高飞是在针对谢冲，甚至是在陷害他，而谢冲是局内人，仿佛看不穿他的计谋，所以一点都不生气，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是经过这次小风波，同学们都看穿了高飞是什么人。以前大家就觉得他聒噪又无聊，这次陷害谢冲，把他的智商全给暴露出来。真是自作聪明！ 下课之后，高飞的几个好朋友和他聚在隐秘的楼道里，责怪他太心急了，这样打草惊蛇，只会换来谢冲和他姑姑的警惕。 高飞气急败坏地踢垃圾桶，说道：“我就是看不惯那小子张狂的样子！他怎么能在我们的地盘上当老大！呸！” “那你也太蠢了！你怎么能在烟盒上贴葫芦娃的贴画呢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你的烟盒。” 一提起这茬，高飞更愤怒了：“根本不是我贴的！就算我没脑子，我也不可能贴贴画！一定是汪浩川干的！妈的！当时说得好好的，这小子耍我！我一定饶不了他！” 另一个朋友说道：“还有，谢冲去垃圾桶的时间也很绝，他怎么知道垃圾桶里面有烟盒呢” “肯定是汪浩川扔了，告诉了谢冲，他俩联合起来害我！”高飞气得跺脚：“我要宰了汪浩川！” ———— 明天休息一天，不更新啦周末愉快！ 第133章 冤枉 放学后，汪浩川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出了校门，谢颖回头望见了他，立刻追上哥哥，问道：“你怎么不跟汪浩川一起走” 汪浩川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对自己的亲堂哥，反而没那么上心。 谢冲略略心酸，摸了摸妹妹的头，说道：“我们的心情都不好。” “那你不能不管汪浩川！”一向善解人意的谢颖突然霸道了起来：“他只有你和华天龙两个朋友，要是你不管他，那他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谢冲回头看他，确实，人群中的汪浩川的确很孤独。 可是谢冲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大步向前走去，就算妹妹生气，他也没法强迫自己强颜欢笑。 上体育课的时候，华天龙担心生病的汪浩川，买了点儿好吃的，给好朋友送了回去。他在教室后门，听到了高飞说的那些话，他不敢相信，汪浩川居然默许了高飞的做法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华天龙从来都没有那么伤心过。他心里藏不住事，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谢冲。谢冲尚且对汪浩川抱有幻想，希望他能将实情告诉自己，但是汪浩川只字不提，甚至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迷茫，就跟平常一样。 谢冲难过地想，大概，他确实想干掉自己，然后毫无阻碍地拿第一名吧！ 通过这件事情，谢冲看清了汪浩川。在汪浩川眼中，名次比友谊重要多了。 想到这里，谢冲回过头，警告妹妹：“你以后不要和汪浩川走得太近了，要是被他伤着了，可别怪哥哥没提醒你。” 谢颖追上哥哥，累得气喘吁吁：“那我也警告你，浩川是个特别好的人！你肯定是误会他了！要是你错怪他，伤了他的心，也别怪我没提醒你。” 谢冲无奈了：“你到底相信你哥，还是相信汪浩川” “汪浩川！” 谢颖毫不犹豫的回答，让谢冲大跌眼镜，以至于又急又气，心都碎成了渣渣，半天憋出来一句：“哼，我算是养了个白眼狼，胳膊肘总是往外拐！” 谢颖站在原地，哇哇大哭。 谢冲捂住耳朵，连说“可怕”，一溜烟地逃跑了。 好朋友们跑了过来，纷纷安慰谢颖。谢颖泪眼朦胧，在人群中寻找汪浩川的身影，可是人太多了，汪浩川早就消失了。 胡宝珠小心说道：“你哥哥说得也挺有道理的，我跟汪浩川认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猜透过他的心思。” 谢颖急了，说道：“你不能说汪浩川的坏话，他真的是特别好的人！你要相信我！” “好好好，你说得都对。”胡宝珠小声说道：“你那么相信汪浩川，真是他的福气。” 回到家，谢颖还是不想跟哥哥说话。姑姑没有回来，家人也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不过，小孩子嘛，拌几句嘴也是正常的，冯玉珍漫不经心地说了几句“哥哥要让着妹妹，妹妹要听哥哥的话”，便让他俩试着自行和好。 谢靖天真无邪，在保姆奶奶的看护下，游走在哥哥姐姐中间。以往放学归来，哥哥姐姐都要逗他玩一会儿，他是世界上最好玩的玩具，比洋娃娃好玩多了。可是今天他们都不理他了，是他已经过气了吗 王吉英下班了，谢庆云依然没有回家。她一边做饭，一边问儿子，是不是学校又有什么事。谢冲想起今天发生的不愉快，想了想，还是咽到肚子里去了。既然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就不让妈妈劳神了。 谢庆收送货回来了，谢庆云还是没回来。家人着急了，正要去学校一探究竟，邻居捎来口信，说是谢庆云刚从派出所出来，带着一个学生去医院了。 原来如此，是因为学生出事了，谢庆云才迟迟未归。 “那个学生，就是汪浩川。”邻居苦着脸说道：“我看他鼻青眼肿的，被打得不轻。他妈妈也去派出所了，看样子，不想带他去医院，在派出所门口哭个不停。所以，谢老师带汪浩川去了医院，让我给你们带个话，你们别担心。” 谢冲心里一紧，放学时他看到了高飞眼中的寒光，原来他早已计划好，要痛打汪浩川一顿。唉，要是放学时跟汪浩川一起走，那他就不会挨打了！ 虽然对汪浩川失望，但是谢冲并不想让他挨打。尤其是他生病了，他爸妈又不管他，再加上受伤，那他的痛苦会成倍增加。 谢冲懊恼地扯住了头发，再也没有心思吃饭了。 大冷的天，谢颖却执着地在院子里等着，听到姑妈骑车的声音，她立刻跑到了胡同里。汪浩川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了下来，对谢颖笑了笑。 还好，只是一边的脸颊青了，一个眼角被包扎了起来，嘴角有点肿，并没有面目全非。谢颖这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破相了。” “没事。”在面对谢颖时，汪浩川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好像在让她放心：“就挨了几拳，死不了。” “你别掉以轻心。”谢庆云将挂在车把上的药膏递给了他，叮嘱道：“按时涂抹，不要浸水，千万别留下疤。” 郭爱云闻声出来，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钱，让谢庆云收下。谢庆云坚决不收，本身也没花几个钱。郭爱云端详着儿子的脸，又要哭唧唧：“我最怕你和你姐受伤或者生病，可你们俩就是不让我省心啊！” 谢庆云说道：“这次浩川受伤，责任完全不在他，郭姐，你就别责怪他了。他挨了打，心里很难受，你该多安慰他才是。” “可他不该招惹那几个坏学生。” …… 汪浩川心头上肯定插了好几把刀子。 谢庆云耐心地解释道：“郭姐，浩川已经够安静了，他在学校里从来都不惹事，跟同学的关系也很好。但是，他成绩优异，惹人嫉妒，这些不是他能左右的。我再重申一遍，他被打，完全是因为他倒霉。你千万别说他，行吗” 谢冲听到动静，也从家里冲了出来。汪浩川清秀的脸上伤痕累累，谢冲看着怪难受的。“是高飞打的你” “嗯。” “为什么烟盒和打火机都不是你扔的，你说清楚了，他就不会打你了。” “我说了，他会信吗”汪浩川淡然说道：“再说，如果我说是华天龙扔的，那让华天龙也跟着挨一顿打吗” …… 谢冲心头像是挨了一记闷棍，他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汪浩川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但是他应该没有坏心思。或许，妹妹说的话是对的，汪浩川的确是个好人。 第134章 小学生的计谋 谢冲不能这样稀里糊涂地冤枉了汪浩川的好意，当天晚上，他和华天龙一起，将汪浩川喊了出来，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汪浩川说道：“高飞跟我商量的时候，我看到了华天龙，我觉得，天龙肯定会把这事告诉你的。果然，你俩对我没有好脸色，我就知道，我的猜想是正确的。” 谢、华二人面面相觑，又互相埋怨——谁让你表现得那么明显，让汪浩川感受到了来自好友的恶意 “既然你俩知道高飞是什么心思了，那我就不必再跟你说了，他看我看得紧，只要我不说，那我就可以继续麻痹他，让他以为我跟他是一条船上的。如果他的计划没有得逞，会把怒气撒到我身上，肯定会动手。所以我提前告诉了谢老师，跟她说，今天晚上放学之后，高飞会找我的麻烦，我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让她保护我。” 啧啧！不愧是学霸，脑子真好使，他猜得一点都不差。 华天龙问道：“既然高飞一直紧盯着你，那你怎么告诉谢老师呢” “我写在作文里了。”汪浩川说道：“我每天收作业，谢老师每天都会在放学前把作业批改完，要是看到了我的作文，她一定会来救我的。” 放学时，汪浩川故意慢慢走，还专门挑小巷子走，高飞他们拦住了他，就像电视上演的小混混一样，他们对汪浩川推推搡搡，嘴里骂骂咧咧，高飞甚至还点上了一支烟，陶醉在吞烟吐雾中，然后趁汪浩川不注意，冲着他的太阳穴，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头。 汪浩川被打得眼冒金星，并不还手。他看向路口，希望谢老师会来，紧接着，嘴角又挨了一拳头，打得他嘴里都是血沫。 或许，谢老师不会来了吧！她大概没有看到他的作文，也就错过了他发出的求救信号。汪浩川被打得脸颊生疼，但是比起肉体上的疼痛，心理上的煎熬更难受。如果谢老师不来，那他的计划就泡汤了，只能白白挨打了。 “还好，谢老师来得很及时，因为旁边就是派出所，她还喊了警察过来。高飞他们停了手，四处逃窜，但是全被抓了回来。” 华天龙听晕了，问道：“既然你都知道高飞有可能揍你，甚至连地点你都设想好了，你为什么不避开呢” “这应该是浩川的计划。”谢冲入神地思索着，说道：“高飞打了好几次架了，这次又被警察抓了现行，按照咱们学校的规矩，他是可以被开除的。” 华天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浩川是故意让高飞打自己的！就是为了让高飞被学校开除” “也不是故意让他打我。”汪浩川怅然说道：“谁喜欢挨打呢万一哪个环节出错了，计谋不成，只能白白挨打了。” “真有你的！”华天龙亲昵地揽住了汪浩川的脖子，开心地说道：“原来一切都在你的计划当中，我还误会你了，真的不应该！我跟你赔个不是。” “不用了。”汪浩川说道：“我也没有对谢冲做什么。说到底，我还是对高飞有所忌惮的。如果我不怕他，那我就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揭穿他。” “你跟我俩疏远，是不想把战火吸引到我俩身上，尤其是华天龙，你是在保护他。”谢冲完全想明白了，后悔不已：“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浩川。” “不用对不起。”汪浩川淡然说道：“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天龙告诉了你，那我会勇敢地揭穿高飞吗。” “你一个人应对他，还要承受他们的殴打，已经足够勇敢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三个又一同往学校走去。为了犒劳好朋友，华天龙特意带了一份香喷喷的炒饭，改善他的伙食。 他们在校门口遇见了高飞和他的妈妈，高飞一点精神都没有，而他的妈妈哭丧着脸，不光是在埋怨儿子，还在挖空心思想如何自救。 几个没成年的孩子打人打到了派出所，不仅对同学的身心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还给东海实小带来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周明理气得半死，要是在年轻气盛的时节，他肯定会踹高飞一顿。 汪浩川不卑不亢地诉说了起冲突的原因，几个校领导认真听着，周明理总结道：“就是高飞想陷害谢冲，还威胁你不准说出去结果陷害不成，被谢冲识破，高飞恼羞成怒，痛打了你一顿” “是这样的。” 高飞不肯承认，他的妈妈也高声嚷嚷，说她儿子心思单纯，就像他们家的人一样，从来都不会勾心斗角，肯定是这几个学生嫉妒高飞有钱，故意陷害高飞。 “其实好几个同学都听到了我和高飞的对话。”汪浩川想着跟朋友商量的计策，胸有成竹地说道：“如果需要证人，我可以把他们喊过来。” 高飞慌了神，只能求助妈妈。妈妈剜了儿子好几眼，可还得陪着笑脸跟校领导说：“男孩子嘛，搞个恶作剧，他们觉得挺有意思的，不用小题大做嘛！” “这事一点儿都不小。”谢庆云说道：“我们班级出了这样的事，有人受伤，有人心里留下了阴影，而这些的发生，也的确有我的疏忽。是我一次次纵容了高飞，没有给他严厉的惩罚，才酿成了他的错误。” 高飞的妈妈翻着白眼，说道：“不就是因为高飞捉弄的是你侄子吗你护侄子心切，就要把我家高飞给踢出去” “不管他欺负的是谁，我都要管，我不会视而不见。”谢庆云坚定地说道：“高飞欺侮同学，数次打架斗殴，造成严重后果，哦，对了，他还抽烟。在我三令五申不准抽烟的关键时刻，他还抽烟。我觉得，他深深地冒犯了我作为老师的尊严。” 高飞妈妈的脸色非常难看，谢庆云将头转向周明理，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周明理说道：“重新给高飞找个学校，让他转学吧！” 汪浩川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结果，正如他所愿。 高飞妈妈慌了，她开始哀求校领导，让他们网开一面，不要把高飞给赶走。马上就要上初中了，最好能在东海实小老老实实地待着。 “这位妈妈，高飞严重违反了校规校级，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你觉得，我还能继续收他吗”周明理痛心地说道：“让他转学，意味着我们对他教育的失败，这对我们来说，也是非常难接受的。” 第135章 坚强姐弟 高飞最终还是留在了东海实小，代价是领了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了检讨，承诺以后绝不打架斗殴，不再抽烟，要做一个遵守校规校纪的好学生。否则，他会自行离开学校，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做检讨的时候，汪浩川一直昂着头，他很久都没这样扬眉吐气过了。谢冲和华天龙也爽翻了天，但是一回到教室，他俩又担心起来——俗话说，狗改不了吃x，高飞会就此收手，再也不欺负汪浩川了吗 汪浩川说道：“反正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还能怎么样呢只能等等看，我相信谢老师。” 谢庆云做出了很多努力。她不勉强高飞学习，但是她让高飞一周读两本书，把读后感发给她。高飞虽然不情愿，但为了留在学校里，只能委曲求全，心不甘情不愿地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不仅如此，谢庆云还轮流让学生们当班干部，别人完成十分，高飞只完成三四分，谢庆云就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他。 高飞抬不起头来，知道他做的事并不值得表扬，当众表扬对他来讲反而是一种负担。谢庆云反问道：“从被当众批评，到当众表扬，你不觉得自己很棒吗” 得了吧！高飞才不觉得自己有多棒。 让一个学生发生转变是非常难的，高飞偶尔还会逃课，跟以前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对谢冲等人不友好，让谢庆云心力交瘁。也有人劝她放弃高飞，要她把精力放在其他同学身上，多培养几个尖子生。但是谢庆云说道：“因为高飞是差生，就不值得老师付出了，是吗” 劝她的人哑口无言，都说她太过理想主义，以后别后悔。 从三年级之后，高飞基本上就处于没有老师管教的状态，只有谢庆云持续关注他，这让他既感动，也有些无所适从。 他听说，在另一个班级，一个男生欺负了老师的孩子，那个老师天天跟学生家长死磕，甚至去了好几趟教育局，终于把那个男生都开除了。相比之下，高飞好几次找谢冲麻烦，但是谢庆云非但没有驱赶他，还不厌其烦地教育他。高飞觉得，自己应该感激谢老师吧 他的狐朋狗友告诉他，谢老师就是假惺惺地做做样子，博一个好名声，实际上哪儿有那么高尚的人啊 高飞差一点儿就被他们洗脑了，还好他保留了一点判断力——要是谢老师真的图个好名声，人前做做样子就可以了，没必要在人后还对他那么有耐心。 于是，高飞总算学乖了一点，就像他自己反省的那样，不打架，不抽烟，每天安静地待在学校里。这样的自己颇有些别扭，他一时接受不了。不过，这样同学们不讨厌他，老师不找他麻烦，家长也安心了，除了狐朋狗友们经常嘲笑他，日子没有什么不好的。 期末考试很快就来临了，汪浩川答完卷子，抬起头，就能看到外面的皑皑白雪。考完试，就能回家和谢颖一起堆雪人了。想起那个画面，汪浩川就忍不住笑了。 谢冲酸溜溜地说，谢颖最信任的人是汪浩川，而不是他这个当哥哥的。汪浩川没有太多言语上的表达，但他在心里很感激谢颖。在所有人都怀疑他的时候，只有谢颖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这让他感觉温暖而又踏实。 很多时候，他的世界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他在冰冷的世界里艰难跋涉，风雪扑面而来，他看不清方向，茫然而又无措，但是一回头，他就能看到那个满脸笑容的小女孩，她笑一笑，风雪便戛然而止，他的世界一片明亮。 高飞收敛了很多，但是只要在学校里，谢冲几乎寸步不离开汪浩川，他不想让好朋友再次受到伤害，每天放学，他们三人雷打不动地一起回家。谢颖对此很是欣慰，有哥哥和华天龙在旁边，汪浩川就不会孤单了。 他们一起回到了儒林街，小虎队的歌回荡在胡同口，华天龙立刻欢呼起来：“一定是我姐回来了！” 果真，华裕琳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热情地跟孩子们打了招呼：“小朋友们，你们好啊！” 汪浩川满怀期待地问道：“裕琳姐，我姐回来了吗” “嗯，我俩一起回来的，你快回家吧！你姐姐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 汪浩川拔腿就往家里跑，跟姐姐撞了个满怀。回到家后，汪静怡她才得知了弟弟的遭遇。姐弟二人重逢之后，她仔细端详弟弟的脸庞，还好，脸上看不出伤痕了。 汪静怡愧疚，自责，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弟弟。“浩川，我真想快点儿长大，上一所很好的大学，或者赚很多钱，就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你了。” “不要紧，姐姐。”汪浩川很懂事地说道：“你是女孩子，我应该保护你。你自己在外面上学不容易，这些事情我自己能解决。你身体不好，睡不着觉，但不管什么事都得靠自己，你都那么强，我就得比你更强。” 汪浩川才十一岁，他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了。他很心疼姐姐，问道：“姐，你现在睡眠怎么样好些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失眠” “我听见爸妈的对话了。”汪浩川说道：“你在高一的时候给他们写过信，让他们去学校一趟，跟老师商量，给你换一个安静一点儿的寝室。但是……爸妈说，这封信，就当没有收到过。要是你那么难，那就退学吧，不念了。前几天，那封信被妈妈收拾了出来，还没扔，就被我看到了。” 汪静怡只能苦涩地笑：“那都是多久以前事了我现在的睡眠好多了，真的，我不骗你。你裕琳姐姐帮了我很多，我现在每天至少能睡五六个小时。” “那就好。刚开始，我还以为爸妈说得是对的，一个人困极了，应该倒头就睡着了，没想到你遭了那么多的罪。” “能睡一个好觉，是这个世界上最奢侈的事了。”汪静怡说道：“只有无忧无虑，万事顺遂，才能睡好觉啊！经历了特别严重的失眠症，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每天都能睡一个好觉。只有睡好了，才代表我度过了真正愉快的一天。” 汪浩川憨憨地笑了：“那以后，我也把这个当成我的愿望好了！” 第136章 久别重逢 在放寒假的第一个夜晚，大雪覆盖了整座小城。第二天，天空尚未放晴，还有雪花在飘，但是整个城市很安静，世间万物都是静谧温柔的。 汪静怡很早就起床了，出门时，积雪到了脚踝，踩着柔软的细雪，她忍不住转起了圈，少女情态十分可爱。华天龙家门口的石凳上积雪很厚，她忍不住捧了一把雪，把它揉成一团。她想做一个可爱的雪人。 华裕琳忽地从窗户上探出头来，睁着惺忪的眼睛，说道：“你一早就起来玩雪，怎么不喊着我一起呢” “刚刚七点，大家都没起来呢。” “那你为什么起那么早” 汪静怡说道：“谢老师给介绍了家教，我得提前准备。” “哎，你活得真努力！你等着，我也来堆雪人。” 不一会儿，华裕琳拿着相机出来了，在推开窗户的那一刹那，她拍了一张汪静怡的照片，她说，刚才汪静怡的侧影实在太好看了，就拍下来了，等过几天交卷用光了，就把照片洗出来。 汪静怡在小时候被很多人说过“漂亮”，长大后反而很少听到了。她常年弯腰驼背，还戴着厚厚的眼镜，哪里跟“好看”搭边 汪静怡问道：“放假了，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华裕琳没有洗漱，裹着厚厚的棉衣，戴着一顶绒线帽，冷得直搓手。“我舅舅舅妈在忙活，把我吵醒了，他们说外面下雪了，我打开窗户，很久都没看到这么宁静的雪景了，真是太好看了，一下子就清醒了。” 汪静怡浅笑道：“来城是个小城市嘛！一到冬天，就变成了雪窝，但是又没有那么多喧嚣，所以雪景还是很好看的。” 华裕琳将自己的帽子戴到了雪人头上，跑回院子，拿了一根胡萝卜，给雪人当鼻子。把雪人做好了，她又举起了相机，咔嚓，雪人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照片。 周家的大门开了，兄弟俩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扫雪了。见到周家两兄弟，两个女孩子都有些羞涩。 华裕琳没想好怎么面对周可为。前些日子，她暴打父亲，亲人们都指责她，她气不过，想跟周可为找共鸣，结果周可为并没有站在她这边，在回信中，他简单地写道：“我理解你的愤怒，但并不赞成你动手。如果暴力能解决问题，那要理智有何用如果你受到了暴力，我支持你反抗；但在当时的情形下，我并不认为动手打人是对的。” 因为这封回信，华裕琳尴尬了好一阵子。她不仅没有得到周可为的共鸣，反而给他留下了一个“暴力”的印象，这要是寒假见面了，要怎么解释 万一周可为再拿这个取笑她，她怎么应对 她在信中充分解释了自己动手的理由，但是在受到多方指责后，她开始怀疑自己动手到底对不对。她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在苦恼中迎来了寒假，她还没想好，就已经跟周可为见面了。 汪静怡比她更加拘谨，在面对周可行时，她局促不安，不停地绞着手指。说来奇怪，小时候天天在一起，几乎无话不说，有困难她会毫不犹豫地找周可行帮忙。但是在长大以后，他们反而生分了。 华裕琳悄悄问好朋友：“二哥确实更帅气一些吧” “这个……我不太懂。”汪静怡先冲着兄弟俩挥了挥手，接着压低嗓音说道：“二哥上的是军校，看起来更英朗一些。” 周家两兄弟放下手中的工具，朝女孩子们走了过来。周可为没有提信中的事，他指着华裕琳的相机，问道：“你会拍照” “跟我妈出差的时候学的，耳濡目染，就学会了一些。你会拍照吗” 周可为诚实地摇了摇头：“只会按快门。” “那你给我和静怡拍一张，我俩还没有合影呢。” 汪静怡很怕拍照，整个人又缩成一团，表情也很不自然。周可为举着相机，说道：“静怡，抬起头来，笑一笑，不要往后躲，看我，我不是怪物，不要害怕！——哎，给小孩拍照，也没这么难。” 在周可为的引导下，汪静怡总算露出笑容。周可为抓到一个非常美好的镜头，对自己的拍摄能力赞不绝口：“我就是个天才，你们等着吧，这张照片肯定很绝。” “等洗出来再说，谢谢你了。”华裕琳拿回相机，心想，只要不提写信的事，她还是可以和周可为轻松相处的。 汪静怡跟周可行聊了几句，他和哥哥一起昨天半夜回来的。有太多感谢的话，当着华裕琳的面，汪静怡不好意思说出口。周可行便主动问道：“教材用的还顺手吗” “嗯，只有个别的页数有问题，其他的都很好。” “那就好。” “你给我寄的钱，以后我会还你的。” 周可行皱起了眉头，说道：“真没想到，咱们久别重逢，你居然先跟我聊这个。我都让你不要放在心上了，反正我的钱没有地方花，你什么时候还，我一点都不在意。” “可是你的钱帮了我大忙……” 华裕琳和周可为聊着天，听不到他俩的对话。周可行说道：“这些见外的话，就先别说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可你倒好，主动在这种场合提了起来。” “对不起……” …… 周可行哭笑不得：“好啦，你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对我随便一点吗一年没见，你对我太客气了。” 一年没见，他变化很大。眉宇间的英武之气更足了，身板也比之前壮硕了不少。要是走在大街上，肯定有很多女孩回头看他；回到老家，肯定有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 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说，可汪静怡把头垂得更低了。 周可行爽朗地问道：“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没有” “没有，不过，我这次一定能拿第一名。” “嘿！我就喜欢你这股自信的劲头！静怡，抬起头来嘛！你整天低着头，让人怪着急的。” 第137章 熟悉的程度(上) 周可行回来了，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汪静怡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她暑假时做的家教，主家对她很满意，所以这个寒假，她又可以自力更生了。 她做家教的地方大概可以看作是“富人区”，是一个刚刚建好的、规划齐整的楼房小区，每次走进那个小区，汪静怡才会深刻地意识到，来城是一个城市，而不是小镇。 她的同学朱方阁住在那里，汪静怡好几次看见他，他和妹妹骑着自行车在小区里转着圈，无忧无虑，好不快乐。有一次，汪静怡带着她的学生到楼下透透气，七岁的小姑娘很想要摸摸朱方亭的自行车，不由得走近了一些，朱方亭立刻大叫道：“你要干什么想吓死我吗” 汪静怡急忙把小女孩拉了回来，小心地跟朱方亭赔不是：“对不起啊，她只是很想看看你的自行车，没有恶意，你不要害怕。” 小女孩小声问道：“姐姐，我可以摸摸你的自行车吗” 朱方亭把自行车往身边一搬，傲慢地昂起了头：“不可以！这是我的，你喜欢的话，让你妈妈买！这是我妈从港城给我带回来的！” 小女孩眼含热泪，汪静怡急忙开导她：“没关系，回家跟妈妈说，让妈妈给你买就行了。” 车子是朱方亭的，她享有绝对的支配权，但是小女孩摸一下都不行，这就有点儿小性子了，还跟幼儿园小孩儿一样。汪静怡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抚她的学生。正在这时，朱方阁走下楼来，跟汪静怡打了招呼，顺便问了下小女孩为什么会哭。 汪静怡不好“告状”，朱方亭主动指着她们说道：“她想骑我的车！我不让她骑，她就哭唧唧的！” 汪静怡的火气上来了，说道：“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妹妹只是想摸摸你的车，从来没有跟你抢，更没说想骑你的车，你不要冤枉她啊！” 朱方亭大声嚷嚷道：“如果她不想骑，那她为什么要来摸呢这是我的车，我就不愿意她接近！” 汪静怡在心里默念——算了，算了，跟这个小孩儿较什么劲儿呢 朱方阁喝住了妹妹，说道：“小朋友喜欢你的车，才想摸一下的，不要那么小气，就让她摸一下嘛！” 朱方亭却把头昂得更高，蹬着自行车，一溜烟地跑了。 朱方阁尴尬地挠头：“家族里面只有她一个女孩子，被宠坏了，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嗯，被全家人宠，是一种福气。”汪静怡说道：“她还是个小孩子，她说的话，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朱方阁蹲下来，跟小女孩说道：“哥哥的自行车太大了，你骑不了，不过，我可以带着你兜风，好不好” 小女孩被朱方亭伤着了，摇了摇头，怯怯地躲在了汪静怡身后。 汪静怡跟朱方阁做了好几年的同学，但是二人接触并不多。在现在的班级里，朱方阁担任班长，同学对他的评价都挺不错的。他长相帅气，做事认真，成绩优异，应该有很多女生暗恋他。 但是在宿舍里，室友们曾经议论过，朱方阁好像有女朋友，是另外一个学校的，有人在学校传达室见过那个女孩。也有人说，他同时跟好几个女生交往，因为他们看到他跟其他女生举止亲密。 汪静怡对这些传闻都没什么兴趣，在她看来，朱方阁仅仅是她的同学，还是竞争对手，至于他的人品如何，跟几个女生交往过，那不是她应该关心的。所以，关于朱方阁的私生活，她从来都没有打探过。 下班回家，小女孩的妈妈打包了一些饭菜，让汪静怡带回家里吃。汪静怡强烈拒绝，那位妈妈却说道：“这不是剩饭剩菜，是我特意先给你留出来的，你教得很好，我们很感激你，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太瘦了，得多吃点儿。” 汪静怡推辞不过，只能带着回家。自从婶婶送给他们过期的面包之后，她极少接受别人给予的食物。走出小区，她很想把食物扔到垃圾桶里，但是，弟弟已经很久都没吃到油水了，她带着好吃的回家，弟弟会很高兴吧 自行车坏了，她只能慢慢走回家，这一走，就要走半个小时。汪静怡沐浴着夕阳，慢慢往家走，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她身边，原来是朱方阁。 朱方阁瞥见了她手中的塑料袋，笑道：“你做家教，对方还管饭呢” “偶尔……”汪静怡不想让同学看到自己的难堪，又低下了头。她不知道朱方阁是在同情她，还是揶揄她。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朱方阁热情地邀请，汪静怡却不敢接受。他们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同骑一辆车的地步。朱方阁颇有些自来熟，居然伸手拉她，汪静怡像触电一般，急忙躲开了他。 朱方阁笑道：“都是同学，不用那么保守。” “不用了。”汪静怡坚持道：“我自己走走，整理一下思绪，让脑子更清醒一些。” 朱方阁仿佛感受到了挫败感，脸色很不好看。他向汪静怡施舍了好意，但对方却拒不接受。汪静怡算什么呢除了学习好，几乎一无是处，怎么敢拒绝他呢 在学校时，朱方阁几次三番跟华裕琳搭话，都被她的冷漠给挡回去了。为了不打扰同桌学习，华裕琳很少说起这些琐碎的小事，但是汪静怡感受得到，朱方阁想跟华裕琳套近乎，毕竟，华裕琳一出现，一中的原校花都黯然失色了。 华裕琳偶尔会抱怨一两句：“如果能跟老师告状就好了，我不喜欢朱方阁接近我。” 华裕琳大方，漂亮，追求她的人不在少数，她大概只是因为心烦，才不想跟朱方阁接触吧！ 被汪静怡拒绝之后，朱方阁并没有走远，他骑着自行车徘徊在汪静怡身边，笑问道：“话说，华裕琳的妈妈真的是华爱君”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问她。” 朱方阁说道：“你还真是讲义气，对她的秘密守口如瓶，你这样的女生真是罕见。”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夸奖，反正汪静怡听着挺别扭的。她说道：“不是讲不讲义气的问题，别人的私事，我很少打听。” 朱方阁若有所思，笑道：“静怡，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第138章 熟悉的程度(下) 汪静怡回到家时，夜幕完全降临了，谢冲从公厕里出来，迎面遇上了朱方阁。那一刻，朱方阁几乎失去了表情管理，而谢冲似笑非笑，打量了他几眼，冲汪静怡招招手：“静怡姐，你现在才回来。” “哦……跟同学聊了一会儿。” 他可不是什么好同学。 一年前目睹的那一幕时不时地会闪现在谢冲面前，朱方阁似乎还在担心他说出去。谢冲并不跟他讲话，跟汪静怡并肩走回家，说道：“姐，天都黑了，别忘了小颖去年是怎么被人抓走的，你得早点儿回来，保护好自己。” “嗯，我知道。”终于摆脱了朱方阁，汪静怡这才放松下来：“邪了门了，我不想跟他接触，可他还是跟了我一路，聊些有的没的，尴尬死了。” “哦！”谢冲挑了挑眉毛，说道：“他还有这一面呢” “哪一面” 谢冲欲言又止，算了，还是把不堪入目的那一幕烂在肚子里吧！他说道：“上次在校门口看见他，我姑姑说，他是东海实小很优秀的毕业生，在来城一中也是拔尖的学生，我以为他像你一样，只懂得学习呢，没想到啊，他还喜欢跟女生搭讪，营造出一种女生缘很好的错觉。” 经谢冲一说，汪静怡恍然大悟，原来朱方阁还有这样的心思啊！ 谢冲说道：“姐，别对他的搭讪太上心了，他肯定还跟别的女生这样。” “哦哦……”汪静怡神思恍惚，开玩笑般说道：“没想到啊，我还被一个小毛孩给提醒了。” “我才不是什么小毛孩呢！我也是男生，我更了解他的心思。其实吧，如果换做其他男生，我觉得这样做挺正常的，没什么大事，但是他吧……算了，姐，你先回家吃饭吧！” “好奇怪，你好像认识他” “我也不想认识他，不过稀里糊涂的，算是见过几面，反正我对他印象很不好。” 汪静怡留了个心眼。 晚上华裕琳来找她，想借她的英语书用一下。汪静怡心不在焉，索性跟好朋友倾诉了傍晚时分的遭遇。“说实在的，我跟朱方阁在学校一共没说过几句话，可他刚才却对我说了很多好话，说我聪明，讲义气，能吃苦，招人心疼之类的……” 华裕琳噗嗤一声笑了：“让我把他的话补充完整——静怡，你的条件那么苦，可是你的成绩却那么好，你真的很聪明，而且特别能吃苦；可是你没有抱怨生活，对朋友很讲义气，这样的你，真是让人心疼啊！” 汪静怡傻眼了：“你跟踪我了怎么跟他说得差不多呢” 华裕琳说道：“我对他很了解嘛！他来撩拨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撩拨…… 原来应该用这个词啊！ 华裕琳捂嘴偷笑：“那他这样说，你动心了吗” 汪静怡很茫然：“动心我为什么要对他的话动心我只是觉得很别扭。” 华裕琳笑弯了腰：“他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多情公子，他的招数在女生身上都管用，可惜遇到了不解风情的你！干得好，静怡，就是不能被他迷惑，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 汪静怡不停地挠头，想不明白朱方阁为什么会来“撩拨”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愚钝了算啦，不管了！就当没听到好了。 朱方阁仿佛跟汪静怡较上劲了，第二天，他又来了。这次他主动叩响了汪家的门，要跟汪静怡借化学笔记。汪静怡感到突兀且荒唐，在印象中，朱方阁不过跟她差几分而已，还没有到跟她借笔记的程度。 而且，他俩真的很熟吗他哪儿来的脸面跟她借笔记 朱方阁见她犹豫，便开玩笑道：“不会怕我超过你，不肯借吧” “那倒不是。只是……我觉得，你借笔记只是借口。” 朱方阁眨眨眼睛，这个女孩子真是又聪明又憨厚，又委婉又直接。 朱方阁搓着手，笑道：“这个嘛……” “裕琳家就在隔壁。” 汪静怡说得更直接了，朱方阁却傻眼了。 “你想找裕琳，直接找她。不用通过我找她，或者假装来找我，实际上是想偶遇她。” 完了，自己的心思被她看得透透的。 汪静怡说道：“你还要不要借笔记了” 朱方阁这才找了个台阶下：“看你说的，我就是来找你借笔记的。要是我下次化学比你高几分，就可以考过你了。” “我的化学一直不如你。”汪静怡又耿直了起来：“咱俩化学的分差一直在三分左右，我还想跟你借笔记呢。咱班化学最好的是张旭，你跟他前后桌，要想跟他一样，在化学上拿满分，那你该借他的笔记。” 接近零下的温度，朱方阁却冷汗涔涔，只能继续编织拙劣的谎言：“张旭那小子太小气了，笔记从来都不肯给别人看。我看看你的，取长补短嘛！” “那你今晚还给我，我做了两张化学卷子了，但是错题还没有整理好。” 拿着汪静怡的化学笔记，朱方阁落荒而逃，他向来自信满满，风度翩翩，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在胡同口，正好遇见了华裕琳。华裕琳穿着一身枣红色的大衣，戴着一顶驼色的羊绒毛，长发披肩，明眸皓齿，一点都不比画报上的香港女明星逊色。 “朱方阁”华裕琳问道：“你怎么来我们这儿了” “唔……跟汪静怡借化学笔记。” 幸好这个理由足够充分，要不朱方阁肯定更狼狈了。 华裕琳甩着头发，笑道：“你跟静怡熟悉到这种地步了” “嗨，都是同班同学，肯定熟悉啊！”朱方阁注意到了一旁的男士，问道：“这位是……” “哦，这是大名鼎鼎的周可为，怎么样，如雷贯耳吧” 那当然，身为一中的学生，有几个不知道周可为呢但朱方阁也不太理解，毕竟，周可为是有名的好学生，而华裕琳不学无术，他俩怎么走在一起呢画面还特别和谐 尽管心里有很多问号，朱方阁还是谦虚地欠了欠身子，说道：“学长好。” “唔，你好……你是裕琳的同学” “是的。” 周可为警惕地打量着他，说道：“就算放假了，也别乱窜，好好学习。” 朱方阁非常不服气，但是他又感觉周可为身上有一股压人的气势，他被动地说道：“嗯，我就是来借笔记，回家好好学习！” 第139章 恩怨的一角 春节前夕，在儒林街北边，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市民公园，里面有足球场和篮球场，比学校里的条件好太多了。 放了寒假，谢冲有了好去处，几乎每天下午都跟同学去那里踢球，也正是在那里，他偶遇了朱方阁两次。 朱方阁的变速自行车很拉风，就在两天时间内，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分别坐过两个不同的女生。 朱方阁大概没有看到谢冲，但是谢冲的目光却一直被他吸引，因为他的确太惹眼了，而且，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惹人注目，他颇为享受别人投来的羡慕的目光。 谢冲一点儿都不羡慕他，本来就对他印象不好，在得知两家的恩怨后，对他就剩下厌恶了。在很多年前，诬陷爷爷医疗事故的就是朱家，他们好几个兄弟来围攻谢家，而谢家只有谢庆收一个人支撑。谢冲记得爸爸额头上有一个疤，就是在那场战斗中留下的。 朱方阁喜欢华裕琳，这更是谢冲无法忍受的。 在追求女生上面，朱方阁相当执着，他送给华裕琳一整套小虎队的精选磁带，就连华裕琳都惊叹，他是从哪里搞来的 朱方阁得意地说道：“弄这点儿小东西，不费力气，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哦，我是小虎队的歌迷，都搞不到这盘磁带，你很厉害。” 朱方阁便愈加得意。哄女孩子开心很简单，只要礼物送对了就行了！ “我知道这盘磁带很难搞，所以我不能收。” 嗯 朱方阁刚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一下子又被这句话打回了原型。他愕然道：“这就是给你的，你怎么能不收呢” “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之间，也不能随便收贵重的礼物，更何况，咱俩现在只是同学，还算不上朋友呢。” 这话让朱方阁很是受伤，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强硬的女孩子。汪静怡和华裕琳把他的面子都给驳光了，但是他不会放弃，他一定要赢回来，最好让两个女孩子都服服帖帖，对他甘拜下风。 在1995年的来城春晚中，谢颖勉强上了一个合唱节目，虽然她唱歌是最好的，但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她彻底失去了“主力”位置，沦为了边缘人。 谢颖不是最惨的，她的好姐妹胡宝珠彻底失去了上台的资格。就在六月份，胡宝珠还站在“c位”，她的动作最标准，劈叉、下腰从来都不哭，老师很喜欢她，但是在排练春节晚会时，老师很为难地告诉她，让她不要来排练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太胖了，不够漂亮。 真是太讽刺了，老师明明说，她胖乎乎的，就像年画娃娃一样，看着就吉祥有福气，在春节的舞台上再适合不过了。可就这么几天，老师就不记得她说过的话了，胡宝珠的胖，变成罪过了。 胡宝珠一路哭到家，爷爷奶奶轮番安慰也没用。胡爷爷心疼孙女，也很生气，来谢家找老朋友喝酒。谢宏轩闷闷地说道：“恐怕还是跟去年那件事有关。” 在去年春晚，阴差阳错，朱方亭沾染了一身墨水，最终没能站上舞台。墨水不是胡宝珠泼的，但是跟她脱不了干系。过去的一年里，胡宝珠得意洋洋，说自己是只刺猬，没有人敢招惹她，但是在这个新年，她身上的刺，被不知不觉地拔光了。 胡爷爷喝多了，一个劲儿地搓脸，不知道能帮孙女做点儿什么。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老人，一辈子老实木讷，他知道孙女受委屈，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宏轩说，如果谢颖的爸爸不是烈士，估计她也很难留在合唱团。听到这番话，谢颖很难受。虽然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但是他依然在无形当中保护着她。 胡宝珠来找谢颖，总是哭唧唧。这次挫折会在她心中留下很深的阴影，严重打击了她的自信心，她会觉得“胖”是一种非常大的罪过。 谢颖一次次安慰她：“我奶奶常说，小时候肉嘟嘟的，长大之后反而就苗条了。宝珠，在我们班，你根本就不算胖，老师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你就当真了。” 谢冲也安慰道：“肯定是姓朱的一家在背后捣鬼，跟你的身材没有关系。” 好吧，既然谢冲都这么说了，胡宝珠就只能坚强起来，不再哭了。 但是一想起来，她还是难受：“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演出，就是市里的春节晚会了。姓朱的憋了一年，让我快活了一年，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给我当头一棒……他们家的人，真的太坏了！” 谢庆收没去上班，在院子里搬柴火，插嘴道：“就是去年抢小颖领唱的那个姓朱的” “嗯。” 谢庆收冷笑道：“他们家的人，如今在来城混出头来了，当年被我打得哭爹喊娘的时候，可没这么威风。” 胡宝珠问道：“叔叔，你打过他们一家” “嗯，很多年以前了，那时候你们应该还没出生。”谢庆收点了一支烟，说道：“他们家有了钱，腰杆都挺直了，可是，家风不正的人，爬得再怎么高，还是会跌下来的。” 就在这半年，朱方亭父亲的职业已经变成“商人”了，他跟韩国人、日本人做起了生意，比坐办公室赚得多多了。朱方亭的书包是从日本买回来的，衣服是从韩国买的，在炫耀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谢颖，因为除了她之外，只有谢颖才能经常接触外国货。 谢颖不屑于跟她比较，她也从来都没有跟同学说起过，她的妈妈在国外给她买了多少东西。她只把妈妈带给她的东西分给最亲近的朋友。 这么多年来，谢家和朱家没有根本利益上的冲突，算是平安无事。偶尔想起大哥，谢庆收会困在回忆里无法自拔，如果姓朱的一家人不是那么自私冷血，大哥会不会有生还的希望 谢宏轩说，不要让孩子们生活在仇恨中，所以那些往事，谢冲和谢颖并不完全了解。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绕不过朱家人，并且，从目前来看，他们对朱家人的印象并不好。 要是往事完全被揭开了，又会发生什么呢 谢庆收仰天长叹，但愿，谢家人的平静生活，可以持续得久一点，让孩子们平安快乐地长大吧！ 第140章 体验生活(上) 过了小年之后，周老太爷又来到了儒林街。双胞胎孙子去水镇看望他了，他舍不得跟孙子们分开，所以又跟着回到了儒林街，等除夕再回老家。 周老太爷一来，孩子们可高兴了。华天龙甚至主动将家里的小方桌和马扎全都搬到了胡同里，恨不得周老太爷天天在那里下象棋，要是老爷子赢了，小孩们可就发财了。 周玉荣给孩子们发钱，纯粹是因为他喜欢孩子，没有任何施舍的意思。就在暑假的时候，谢冲还没有排斥他给的零花钱，但是到了寒假，他就对周玉荣敬而远之了。 华天龙被赏了好几次了，请好朋友们吃糖葫芦，抱怨好朋友们没有眼力劲，不知道讨周老爷子的欢心。汪浩川清高惯了，华天龙说不动他，谢冲则惆怅地说道：“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他是我爸的老板了。” 周玉荣很喜欢谢冲，寒假来到谢家，他毫不吝啬对谢冲的夸奖，看来，在那场暑假之旅，谢冲表现得非常好。周玉荣再次向他发出邀请：“等过了年，再去我那里玩儿两天吧！” 谢冲断然拒绝：“周爷爷，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不能去了。” “嗯”周玉荣很受伤：“我怠慢你了” “不是，你和奶奶对我很好。但是我的功课很紧，我爸妈又忙，我得好好学习，还得帮我爷爷奶奶照顾家，我恐怕没时间去了。” “哦哦……”周玉荣并没有纠结谢冲紧急编出来的谎言，他只是很失落：“我家房子太大了，我们两个老人住，太空旷了。我们都喜欢小孩去玩，小孩子一多，人气才会旺！我老伴念叨你呢，你不去，那她肯定挺难受的。” “谢谢你们的邀请，寒假太短了，我真的不去了。” 周玉荣只能把目光投向谢颖，谢颖就更不去了。因为这次她跟妈妈约好了，在春节过后，妈妈一定会来看望她。虽然没有具体定下哪天，但是妈妈说“一定”两个字，谢颖就放心了。 太久没有见到妈妈了，谢颖想她想到麻木，妈妈一来，思念又复活了。 周玉荣问道：“这次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能看到你妈妈的节目吗” “这次没有。”谢颖说道：“这一年，我妈妈在全世界演出，在国内待的时间很短，年三十都不一定回国呢，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录节目。” 周玉荣完全理解谢颖思念妈妈的心情，谢冲、谢颖都邀请不动，这让他面子上有点儿挂不住。这时，谢靖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冲着他的膝盖就是两巴掌。周玉荣被这个小孩打得一激灵，可是谢靖却露出了仅有的十几颗牙齿，笑容满面。 周玉荣把他抱起来，放到腿上，说道：“等你再长大一些，再和你哥哥姐姐去我那里做客吧！现在你太小了，拉了，尿了，饿了，困了……我可弄不了你。” 说罢，周玉荣从口袋里摸出了几个硬币，塞到谢靖手里，让他拿着玩。谢靖什么都不懂，就把硬币放进嘴巴里了。众人大惊失色，连呼“小祖宗”，谢冲强制他张开嘴巴，冒着被他咬破手的危险，把硬币给抢出来了。 要是被他吞下去了，那有可能窒息，麻烦就大了。周玉荣自知闯了祸，连说好几声“小孩真不好伺候”，脚底抹油，飞快溜走了。 谢家人惊魂未定，都在教训谢靖。王吉英晒着床单被套，问儿子：“你为什么不去周爷爷家了真的是因为忙可我看你挺闲的啊，天天在外面踢球。” “因为他是我爸的老板。”谢冲闷声道：“说实话，周爷爷家确实挺好玩的，但是我不想去了，我爸在给他工作，我去他家享受，总有些怪怪的。” “嗯，不去也好。他再怎么好心，那也是外人，咱们不给外人添麻烦。更何况，他家里有钱，咱们就更得保持距离，至少得让外人看到咱家的骨气，咱家不图外人的好东西。” 妈妈说的道理，谢冲全都记在了心里。那些很朴实的话，是爸爸妈妈为人处世的准则。 腊月二十八，谢冲不再往外跑了，他主动提出来，要跟爸爸一起去送货。谢庆收让他在家写作业，谢冲却执拗地上了爸爸的自行车：“不，我就要体验你的生活。” “这有啥好体验的就是搬货，开车，一天循环好几次。” 玉荣火腿的仓库在来城西边，谢庆收每晚都把车停在仓库门口。他可以停回家，那样更方便他上班，但他还是停在公司的仓库门口，他不想让任何人说闲话。 如果他不这样做，在算油钱的时候，就说不清了。要是油钱稍微多一点，那别人就会说——哎呀，你是不是把周老板的车当成你的私家车了下班之后，你开车去了很多地方吧 所以，为了避免这些闲话，也为了车更安全，不管再怎么麻烦，谢庆收还是把车停在仓库门口。 谢庆收带着儿子，足足骑了二十分钟自行车，才到了仓库门口。他很自豪地跟别人介绍儿子，儿子在期末考试里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虽然是跟别人并列的，但这个成绩足够让谢庆收开心了。 品学兼优的儿子主动来当搬运工，分担他的工作，一时间，谢庆收赚了足够多的羡慕。 谢冲埋头干活，他以为自己力气挺大的，但是他搬一箱火腿肠还是很吃力。爸爸搬三箱的工夫，他能搬一箱就不错了。把后备箱填满了之后，谢冲累得气喘吁吁：“老爸，你体力真不错。” “你爸以前干了很多年苦力。”谢庆收熟练地发动车子，说道：“我读的书太少了，要是没有力气可以卖，就没有办法在社会上立足了。所以，你得好好读书，不要像我一样，只能干卖力气的活儿。” “好啦！我就是有感而发，你不要老是教训我。” “嗯，我儿子成绩那么好，轮不到我教育。” 要送的第一家，就是儒林街马路南边的商店，谢冲下车，帮爸爸搬货。许久未见面的朱方台坐在凳子上，他去体校半年，整个人又壮了一大圈，肤色也变得黝黑。 看到谢冲，朱方台便揶揄道：“哟，大球星还能干这样的力气活啊！” “干力气活又不丢人。”谢冲不卑不亢地说道：“总比什么都不做，只花爸妈的钱要强很多吧” 第141章 体验生活(下) 朱方台跟几个孩子窃窃私语，对谢庆收指指点点，说他以前多么风光，现在沦为搬运工。谢庆收搬着东西，跟儿子说道：“不用跟别人争一时口快，该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可是你听他们那样说，你不生气吗” “比这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过。”谢庆收满不在乎地说道：“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成天被人骂亡命徒，长大了肯定要去蹲大牢，这辈子完了，等等……” “他们凭什么这样说你为什么不生气” “这个名声也是我自己赚的。”谢庆收惆怅地说道：“不读书，打架斗殴，除了不偷不抢，不调戏女孩子，什么都干过。” “可是爷爷奶奶都是很温和的人，你怎么会这么暴躁呢” 谢庆收扭头看向儿子：“你觉得我暴躁吗” 谢冲想了想，摇了摇头：“这倒没有，我还不记得你跟我发过脾气呢。” 谢庆收说道：“就是因为你爷爷奶奶太温和了，经常被人欺负，你大伯擅长跟别人讲道理，但是很多时候，道理是讲不通的。我恨家人太软弱，所以就管不住自己的拳头。” “老爸，原来，你一直是为了家人在战斗。” “嗐，别把我说得那么伟大。其实以前我没什么大理想，只要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就好了。这个理想，也没能实现。算啦，再说下去，你也要跟着难过了。” 父子二人上了车。朱方台他们激怒不了谢冲，便有些悻悻的，一个孩子冲着车身撒了一把东西，谢庆收摇下车窗，怒喝一声，孩子们一溜烟地跑了。 “欠收拾！”谢庆收朝着窗外吐了一口唾沫，说道：“下次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你们爸妈不教育你们，有人教训你们！” 车子开了十几分钟，谢庆收感觉不对劲，下车查看，发现后面的一个轮胎瘪了。 不知道是在哪里扎的，谢庆收苦恼地扯住了头发。要是周玉荣知道了，他未必会让自己掏修车的钱。但是谢庆收决定，自己来修车。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儿子，可能下个学期不能给你买新书包了。” “没事，老爸，我的书包挺好的。” 辗转找了找了两个修车厂，修车师傅捣鼓了半天，从轮胎上面拔出好几个大头钉。师傅说道：“谁这么缺德，往路上撒了这么多的钉子” 谢冲想起了跟朱方台混在一起的那几个人，一个小孩朝着他们车身撒了一把东西，谢冲还以为是泥土，谁能想到，他撒的是图钉呢 谢冲一口气跑回了商店门口，果不其然，地面上还有几个钉子。他一头冲进商店里，问老板：“刚才谁在这里买了图钉” “见了面我能认出来，但是叫什么名字，这个我倒不清楚。” 谢冲的暴脾气一上来，把商店门口的椅子踹出老远。想了想，发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把椅子捡了回来，颇有气派地坐在那里。 路过的人问他要做什么，他便神气地说道：“我要警告那些骑车或者开车的人，这里有钉子，会扎破轮胎的。” 老板拿着扫帚出来，说道：“我把这些钉子扫起来不就行了” “不行。”谢冲拦住了他，说道：“你要是扫了，这就是破坏现场了。” 老板哑然失笑：“你这个小孩子，冒充公安破案呢” “不是冒充，他往地上撒钉子，就是犯法！我们家的车轮胎被扎坏了，要不是我爸经验丰富，这会儿肯定出车祸了，说不定还会出人命呢！所以，这不是什么小事，谁也别想轻易翻篇！” 老板被震慑住了，谁能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会说出这番话呢 谁也劝不动谢冲，只要一有人来劝，谢冲就说道：“人命关天的事儿，谁劝我翻篇，谁就是帮凶，就是从犯！” …… 终于没有一个人敢劝他了。 谢庆收修完车，回来喊儿子吃午饭。他认真听取了儿子的想法，欣慰地说道：“不愧是我儿子，有勇有谋。” “老爸，你要不要在这里等着就等一中午，下午你再去送货，行不行” “行！”谢庆收在儿子身边坐下，翘起二郎腿，说道：“我也想知道，是哪个孩子敢开这样的玩笑” “车子是被他扎坏的，修车费不应该我们来出。”谢冲说道：“更重要的是，要是他不长记性，以后还会继续害人的。” 商店老板苦笑道：“老二，你这个儿子，可是相当较真啊！一点都不好糊弄。” 谢庆收自豪地说道：“较真没什么不好的。” 老板在一旁抽起了烟，说道：“几年前你回来的时候，还那么风光，中华烟成条买，一点儿都不心疼。现在修个车，都心疼得要命。” 当着孩子的面，真不该说这些。 谢冲插嘴道：“不是修车费的事，是原则的事！” 老板听不进去，递给了谢庆收一支烟，笑道：“抽根好的，你现在肯定连包最便宜的都舍不得买。” 谢庆收颇有些尴尬，但是儿子的目光却很坦然，这给了他莫大的信心。他便笑了笑，谢绝了老板的烟，说道：“人生嘛，就是这样起起落落。” 老板并不识趣，自顾自地说道：“就你当初买烟酒的那个派头，我还以为你能当成来城首富呢。刚才朱家那个小孩，都来我这里买中华……” 谢庆收摸出了一包“大前门”，但是听着听着，他默默把烟塞了回去。谢冲站了起来，说道：“小孩子来买烟，你为什么要卖给他” 老板一愣，这竟然会被苛责 谢冲一板一眼地说道：“未成年人不准抽烟，这是大人都懂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卖烟给他” …… 完了，老板自己挖了个坑，自己跳了下去，还没人拉他一把。 他只能不满地说：“这个小孩，怎么能跟大人这样说话……” 老板终于走了，谢冲的气也慢慢消了。他回过头来，看向爸爸，无比心疼：“老爸，你经常听到这样的奚落” “……几乎没人当面说。”谢庆收淡然说道：“总有些不开眼的，不必太在意。” 谢冲的心却被揉成了渣渣，他明白了，爸爸为什么那么想离开来城，离开这个熟人扎堆的小城。也许就在那一刻，谢冲下定决心，要让爸爸佝偻的腰直起来，让他再也听不到奚落的话，那就是他努力的目标。 第142章 从暴躁到温和 最终，朱方台出现在了谢冲的视线里，他有事没事总爱去商店摆阔。不过，那次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他骑着自行车，看到谢冲，来了一个紧急刹车。 谢冲坐在那里，准没好事。谢冲和他爸爸坐在一起，更没好事。 朱方台有些心虚，想起刚才说的话，不知不觉，腿就发软了。但是，见都见了，要是逃跑，那就太怂了。于是，朱方台壮着胆子，勉强笑了笑。 “朱方台！”谢冲不跟他客气，当即竖起两道剑眉，怒道：“刚才谁买了图钉你如实告诉我！否则，你就是杀人犯的同伙！” 啊！ 上来就这么大的罪名！ 朱方台抖得更厉害了。他一点都不怕跟谢冲打架，但是——杀人犯要是无缘无故，谁会给他扣这么大的一顶帽子！ 这下，朱方台的嘴巴都不听使唤了：“杀人谁杀人了！” 谢冲往地上一指，说道：“看到这些图钉没图钉扎坏了我爸的车，轮胎爆了，车子不听使唤，撞到了路边……” 谢冲故意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不再说下去。而朱方台的魂已经掉了，他颤声问道：“怎么，你们撞着别人了！撞死了！” 谢冲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继续模棱两可：“所以，你还不说实话吗” “是石磊扔的图钉！”朱方台受不了这种煎熬，急忙把自己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石磊买图钉，准备做风筝。他把图钉扔了，应该只是为了好玩。” 这可一点儿都不好玩！ 谢冲眉头紧蹙，说道：“石磊家在哪儿我去找他！” 朱方台不敢怠慢，就差亲自带路了。石磊家在铁道小区，谢冲和爸爸一起找到了他家门口。在说明来意之后，石磊的爸爸却不以为意，说道：“小孩子调皮嘛！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磊磊，快说对不起！” 石磊比谢冲小一点，他嘟着嘴，不肯道歉。 谢庆收压着怒火，说道：“故意往汽车轮子下面扔图钉，你说这是调皮！” 石爸爸扶着眼镜，说道：“要不然呢小孩能有什么坏心思” 谢冲拳头痒痒，真想揍这对父子一顿。原来，爸爸以前经常打人，确实是控制不住。 谢庆收说道：“我开的车是真空轮胎，不好补，跑了两个修车厂，好不容易补好了，花了二十块钱。这个损失，谁来弥补” 石爸爸说道：“你怎么证明是我家孩子把你的车给弄坏了你随便从地上捡个钉子，都可以诬陷我们。” 谢冲又不淡定了，谢庆收叹了口气，无奈说道：“算了，本来也没有多少钱，我就当吃了个哑巴亏。我也算明白了，你家小孩为什么会往别人车子底下撒钉子，兄弟，你教得真好！” “阴阳怪气的，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石爸爸高声嚷嚷，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来。他的儿子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躲在父亲身后偷笑。谢冲没辙了，这对父子都没救了。 谢冲拉着爸爸，说道：“爸，他们不讲道理，咱们还是走吧！跟这种人动手，辱没你的名声。” 石爸爸又指点着谢冲，说道：“你这个小孩，说话这么冲！到底是谁不讲道理你们父子俩在这咄咄逼人，没事找事，我和我儿子说什么了！要是我儿子有罪，你们去公安局报案，别在这叽叽歪歪！多大点儿事，来找一个小孩子撒气，不嫌害臊！” 又遇见了一个讲不通道理的人，谢庆收疲倦地闭上眼睛，恨不能打自己一个耳光。这时，一直躲在父亲身后的石磊说道：“他以前还当过大老板呢！我看是假的吧！要不，怎么连二十块钱都要斤斤计较，为难我这个小孩子呢” 谢冲终于爆发了，怒道：“二十块钱你以为我们是来讹你的别说二十了，就是二百，两千，我都没看在眼里！你刚才差点儿杀人你知道吗我和我爸两条人命，还有无辜的路人，在你眼里，他们的命，都不值钱” 石磊被吓到了，装聋作哑。谢冲冷笑道：“今天你没有受到惩罚，但是迟早有一天，会有人惩罚你的。别忘记了，你今天差点儿变成杀人犯！而包庇你的，正是你爸爸。” 石磊和他爸爸都面如死灰，但是被谢冲堵得一句话都上不来。谢冲心里也痛快了，拉着爸爸，飞快离开了那里。 重新坐到车上，谢冲感觉对不起爸爸，如果不是因为他太较真，爸爸就不用被一个小孩子侮辱了。谢庆收却对儿子大加赞赏：“小子，没想到你口才这么好，以后跟华裕琳的妈妈那样，当一个主持人吧。” “当主持人，能让你面子有光吗” “呃……何出此言呐” 谢冲说道：“以后我一定要让你挺着胸膛走路，让所有来城人都要仰着脸看你，这就是我的目标。” 谢庆收很感动：“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我不希望你活得那么累，你要为自己而活。” “有这份心还不够。”谢冲坚定地说道：“我说到做到。” 谢冲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理解了老爸当年为什么暴躁。他刚刚遇到了一对不讲理的父子，气得他要死要活。而当年那些欺负爷爷奶奶的人，一定更过分。讲不通道理的时候，或许拳头才是最解气的。 谢冲扭头问道：“老爸，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打架了” “跟你妈结婚之后就收手了，在你妈妈怀孕之后，我就发过誓了，以后再也不会动手了。” “为什么为我积德” “算是吧。我想啊，要是打严重了，我就得坐牢，谁照顾你们娘俩还有，我坐牢的话，你就有了一个终身的污点，那个污点是擦不掉的，会影响你的前程。” 原来如此。父亲的心思，也可以如此柔软。 谢冲为修车费愤愤不平：“明明不是我们的错，一下子花掉你一天的工钱，越想越气！老爸，你为什么不能告诉周爷爷，让他出这个钱” “别了。”谢庆收说道：“他虽然和蔼可亲，可他毕竟是老板。我们不要考验他有多和蔼，如果他不像你想的那样，那你岂不是很失望再说了，就算他看着你爷爷的面子，免了我的修车费，那以后别人也犯了同样的错，让他掏钱，他会不会为难车是我开坏的，让我来修，也是正常的。” 第143章 幽默的力量 谢庆收为了二十块的修车费，去“为难”一个小孩的事情，很快就在来城传开了。谢宏轩老两口去集市上买年货，熟悉的老板特意多给他们一点，同情地说道：“因为你家老二，你们俩过得挺苦的吧” 好心是好心，可这话听起来就是让人不舒服。 小孩子就没那么委婉了，就在腊月二十九那天，华天龙跑到谢家，跟好朋友嚷嚷：“高飞他们说，你们家连二十块钱都掏不出来了要是真那么困难，我跟我爸妈要点儿，借给你。咱俩好兄弟，别跟我客气。” …… 谢冲把圆珠笔甩到一边，气得直喘粗气。他恨得拿上一个大喇叭，把他的声音传到来城各个角落：“我不是要钱，我就是要一个公道！” 可是他也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那就是，无论他怎么呐喊，别人都听不到他的声音。更确切地说，是选择性地无视他的声音。他们更愿意相信，谢家老二就是连二十块钱都舍不得了。 晚饭是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的，气氛很压抑。谢冲问道：“你们是不是都在怪我” 谢宏轩很奇怪：“为什么要怪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自作聪明，非要让我爸得到那笔赔偿，咱家就不会被人笑话了。” 谢宏轩放下筷子，说道：“事关你的原则，你不要让步。你做得没毛病，我们不会责怪你的。” 冯玉珍也说道：“是啊，明明是别人做错了，你为什么要内疚” 家人的话让谢冲的心情暂时好转了一些，他勉强扒拉了几口饭，又蔫蔫地说道：“活着好累啊！” 大人都被他逗笑了。谢庆云说道：“等你长大了，就更累了。活着就没有轻松的。” 因为那“二十块钱”，谢家人备受困扰。谢冲写着作业，突然陷入沉思，难道二十年后，当他回到家乡，别人还会拿这二十块钱取笑他吗 连着两天没去踢球，一起踢球的朋友肯定也会犯嘀咕——呀，这家伙肯定是因为那二十块钱，臊得没脸来了。 除夕那天中午，受奶奶差遣，谢冲外出打酱油，他不能再去路南那个商店了，老板肯定会嘲笑他的。谢冲骑着妹妹的自行车，准备去远一点儿的商店。结果，临近年关，他仅知道的几个商店全都关门了。 奶奶让他快去快回，他已经耽搁太久了，没办法，他只能去最近的路南商店。他泄气地想，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非得去面对冤家吗 硬着头皮进了商店，老板果然似笑非笑，而谢冲抬不起头来，拿着酱油就跑。老板在后头大喊：“你不要零钱了” 谢冲只好又硬着头皮，返回商店。老板把钱递给他，开玩笑般说道：“家庭困难，这几毛钱也很宝贵啊！” “我知道。”谢冲不复昨日神勇，声若蚊蝇，低着头逃走了。迎头撞上周可为，他甚至连声“大哥”都没叫，飞快逃走了。 周可为也是来买调料的，老板将东西拿给他，笑道：“这小孩真有意思，自己家败了，明明就是图那二十块钱，还不肯承认，非要扯一堆大道理，真是笑死人了。” 怪不得，谢冲逃得那么快。 周可为收好东西，说道：“这个小孩我认识，他很有想法，把原则看得比钱重要多了。” 老板听不太明白，只顾嘲笑：“这么大点儿的小孩，能有什么想法” 周可为不翻脸，笑道：“他读书多，有见识，自然就有想法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老板不自然地笑了笑，跟这样的人说点儿有意思的八卦，可真费劲啊。 “还有，黄叔……”周可为说道：“你都说了，他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不应该承受那么多流言蜚语，咱们大人，得保护他们的心灵，得保护祖国的花朵，你说是不是” “嘿嘿……”老板只能自嘲：“我可没有你那么高的觉悟。” 周可行骑上自行车，追上了谢冲。谢冲脸颊通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害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也学会了自嘲：“大哥，我家不缺钱，不要可怜我。” 唉！ 周可为长叹一声，那些可怕的话语把这个孩子给逼成什么样了 周可为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相信你，你所有的初衷，都不是为了钱。” 除了家人之外，周可为是第一个相信谢冲的人。 “谢谢你，周大哥，别人都说我是因为钱……” “众说纷纭，我们管不了。我希望那些说法不会扰乱你内心的想法，该怎么做，还要怎么做。要是你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屈服了，那就遂了他们的心愿了，你就彻底失去自我，沦为他们的笑话了。” 这些话提醒了谢冲。两天了，他一直低着头，这也算一种屈服吧 周可为扶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要学会屏蔽外面的声音，坚定自己的内心，没做错，那就是没做错。坚持下去，你才能变成你想成为的那种人。” 二人都推着自行车，缓缓走回家。周可为说道：“我高一下学期，去医院体检，有个指标不怎么好，我爸妈很着急，带我去北京看病。医生说没有大碍，可他俩还是很担心。高中要住校，他们怕我照顾不好自己，身体有异常也察觉不到，非让我在家里留了半年，等我一切正常了，才把我放回学校。高二上学期期中考试，我还是全校第一。那时我特别得意，觉得自己特别牛。可是回到儒林街，你猜我听到别人说什么他们说——就因为他得了癌症，学校可怜他，才给了他高分，要不，他怎么可能考那么高呢” 啊！可恶！谢冲的拳头又硬了。 周可为笑道：“我妈担心我被这些话中伤，都不让我出门。但是我反倒不在乎，有个婶子当面问我，是不是我家里人买通了学校，我提前知道了答案，所以才考了那么高我就告诉她，是，婶婶，我爷爷花了一个亿，把整个来城的教育局都买下来了。下一步，我爷爷打算买通整个高考的出题组，但是花费比较大，估计得十个亿，现在正在集资，你要不要一起参加你出一点儿钱，你闺女就有上北大的希望。我爷爷慷慨无私，只要咱们一起努力，来城的学子就能组团上清华北大……我还没说完，她扭头就走了，到处说我疯了。” 谢冲被逗得哈哈大笑，很佩服周可为：“大哥，你太聪明了，还那么幽默。” “在来城，只要我取得一点儿成绩，就会有人说，是我爷爷买的，是我大伯二伯花关系疏通的。就连老二考上了那么难考的军校，都有人说那是我二伯亲手给他发的录取通知书。我当面听不到也就算了，要是我听到了，我就会说——你们太小看我爸了，明明是我爸出力最多！你们不知道吧我爸的隐藏身份是间谍，隐藏在来城几十年，什么卷子他都能搞得到！你们只要花一点儿钱，我就会把卷子给你们看！” 周老师像个弥勒佛一样，仿佛没有烦心事，整天都是笑眯眯、乐呵呵的。这样的人是间谍多亏周可为想得出来！ 谢冲笑得前仰后合，周可为正了正脸色，说道：“嗨，连阎王爷我都见过了，还有什么想不开呢谢冲，坚强一点儿，专注做你自己，多听听你内心的声音。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你什么都不怕了！” 第144章 妈妈 被周可为开导之后，谢冲彻底想开了。过年期间，只要不串门走亲戚，他就呼朋引伴，在足球场上飞奔。很奇怪的是，只要他自己不在乎了，就没人跟他提“二十块钱”的事了。 也有可能，是他的内心又强大了一些，对别人说的话，他不怎么在意了。 而且，新年刚过，谢家两项民生工程重新提上议程——安装一部电话，在家里修一个厕所。这次谢宏轩不再拖拉，而是当机立断，找好了工程队，过了初十就开工。 这两项工程，会极大提高谢家人的自信心。 家里很快就会有一本厚厚的电话本了，而那个电话本上面，会记录着“谢宏轩”的名字，以及他家的电话号码。谢宏轩仿佛在对那些流言做出反击——我们谢家好着呢，不劳外人费心。 谢宏轩做出这些努力，也是为了迎接谢颖妈妈的到来。她在电话里说，大概会在初七、初八左右到来城，住几天再走。 为了迎接妈妈，谢颖每天都要把房间打扫干净，留出了一件她最喜欢的红裙子，等妈妈来的时候穿。她用压岁钱买了一本相册，把她演出的照片全都装了进去，到时候，她会一张一张地讲给妈妈听。 胡宝珠打心眼里替好姐妹高兴。她还帮谢颖设计造型，让她看起来更漂亮。胡宝珠说道：“你妈妈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你可不能拖她的后腿。” 谢颖生性洒脱，本来很少花时间在打扮上面，平时就是穿校服，扎马尾辫，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生。但是在等待妈妈期间，她把妈妈寄来的那些漂亮衣服全都摆了出来，每天都穿着不重样，在街上玩时，好朋友们都有些羡慕，也有人嫉妒。 在初七那天，合唱团去一个敬老院慰问演出。只是一上午的时间，谢颖却觉得度日如年。她想亲自在巷子口等待妈妈，在妈妈下车的一瞬间，她就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妈妈。 演出穿的是个人的衣服，谢颖穿着一件红黑格子毛呢裙，用红色的头花扎着两个高高的辫子，就像电视里的小童星一样。敬老院的老人都喜欢这样喜气洋洋的小姑娘，他们拉着她的手，不停地问东问西，还将珍藏的糖果偷偷塞进她口袋里。 能得到别人的喜欢，谢颖别提有多开心了。但是她明显感受到了同学们的异样，她受老人的欢迎，可是她们却不怎么高兴。要是谢颖一直普普通通的，那她们就愿意跟她做朋友。 可是谢颖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不自在，她满心期待着妈妈的到来。在回程的车上，她开心地哼着歌，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心中充满了春暖花开的喜悦。 朱方亭坐在最后面，大声地跟女伴们“窃窃私语”。她们在讨论着来城的服装店，还有妈妈们去哪里买首饰，俨然一副小大人的姿态。她们好像不希望别人知道她们之间的小秘密，好像又想让别人略知一二，然后讨好她们，郑重地像她们请教。 谢颖跟一个叫琳琳的小女孩坐在一起，她们不是一个学校的，但年纪相仿，平时关系还不错。谢颖很开心，哼着小虎队的《爱》，问琳琳：“你会唱小虎队的歌吗” 琳琳沉默着摇头，对谢颖的话并不感冒。 “我们邻居家的姐姐特别喜欢小虎队，她教我们这首歌的手语，你拿过手来，我教你！” 琳琳却像触电一般，将身子扭了过去。好像谢颖手上不干净，会把她身体弄脏。 谢颖很奇怪，不知道小伙伴这是怎么了。她有些失落地嘟着嘴，难道是自己太亢奋了，影响到她了 仔细一想，整整一上午，都没人主动跟她讲过话。她沉浸在妈妈到来的喜悦中，忽略了这一点。 谢颖的脊背有些发凉，下车之后，她跟每个人都说了再见，可是回应她的只是冷漠而客气的“再见”。谢颖受不了了，拉过琳琳，问道：“你要是对我有意见，那就直接告诉我。” 琳琳很恐慌，甩开谢颖的手，说道：“不是，我对你没有什么意见。”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因为……”琳琳咬着嘴唇，不肯说话，简直急死个人。 谢颖说道：“你尽管说出来，我肯定不会生气。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会改正。” “他们都说，你们家不干净……” 嗫嚅了半天，琳琳总算说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而这句话却让谢颖傻眼了，这算什么理由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谢家是难得的清白文明之家啊！ 谢颖问道：“那，这些话是谁说的都是怎么说的” “我不能乱说……” “告诉我！！！” 谢颖一声怒吼，把琳琳吓得浑身哆嗦。她胆怯地看了四周一眼，哭泣道：“是朱方亭说的，她说你妈妈不正经。” 谢颖努力保持平静，问道：“怎么不正经” “就是……”琳琳控制不住眼泪，说道：“就是，她把你抛弃了，然后和别的男人跑了。她会跳舞，长得漂亮，跟很多人纠缠不清，要不哪儿来那么多登台的机会……” 谢颖的脑袋嗡嗡响。在民风保守的来城，这些话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侮辱了。而且，这些评价直接影响到了谢颖的形象，不会有小朋友愿意跟她玩，因为她的妈妈品行极为不端。 朱方亭坐着她爸爸的车走了，坐在车上的她，矜持而又端庄，像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小公主，嘴里会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姑姑来接谢颖回家了。早上出门时，谢颖还兴奋异常；就这一会儿工夫，她就伤心欲绝，谢庆云问她什么，她都不肯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流泪。 谢家人最怕谢颖哭，谢庆云都要急疯了，可谢颖还是哭个不停。她不希望妈妈回来了，不希望妈妈受到伤害。 “小颖，你看，那是谁” 谢颖侧过头，看向前方，一个女郎站在儒林街的巷子口，她身材修长，气质优雅，穿着深蓝的大衣，长发披肩，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大明星。她身边放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她在东张西望。 “妈妈” 谢颖远远地喊了一声，而女郎却像有心电感应一般，敏感地将头转向这边。 “妈妈！” 谢颖跳下车，飞奔到妈妈怀里。她哭得很大声，抱着妈妈，说道：“我好想你啊！” 第145章 消失的真相 谢颖感觉妈妈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她把头埋进了妈妈的胸膛，那里……好像不像以前那样柔软温暖了。 “妈妈……”谢颖仰起头，确定她扑进了妈妈的怀里，她不是在做梦。眼前的女人确实是她的妈妈，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妈妈。 范玉琢蹲下来，双眼中满是柔情：“小颖，你都长这么高了！” 谢庆云热切地喊了一声“大嫂”，范玉琢同样热切地回应她：“庆云，你越来越成熟了，长大了，越来越漂亮。” “嗐，我土里土气的，跟漂亮不搭边。” “谁说的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质朴可爱。” 一路寒暄到家，昔日的家人都热情地欢迎了范玉琢，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分离而产生隔阂。尤其是谢家老两口，丝毫没有埋怨儿媳妇消失了那么久，只要她回来，他们就很高兴。范玉琢热切地喊他们“爸妈”，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范玉琢注意到了谢冲，她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孩子，谢冲的个头已经超过一米七了，比范玉琢还要高。 范玉琢拉着他的手，笑容可掬：“你就是谢冲你真是个小帅哥啊！” “谢谢伯母夸奖。” “听你妹妹说，你学习成绩特别好，踢球也很好” “哪里哪里，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谢冲回答得很得体，范玉琢颇为开心，从口袋里摸出了三个红包，分别递给了谢家的三个孩子。谢靖差点儿把红包给撕了，惹得家人一阵担忧。 范玉琢问道：“这就是你们捡来的那个孩子” “是。”冯玉珍说道：“虽然咱家里有种种困难，但是这个孩子跟我们缘分不浅，所以就把他留下来了。” “嗯。”范玉琢爱怜地抱起了谢冲，说道：“巧合太多了，那就是绕不开的缘分了。” 全家人只有王吉英没有笑脸，她一向不喜欢范玉琢。王吉英倒不是嫉妒她年轻漂亮，事业有成，而是看不惯她消失那么久，都不回来看望女儿。谢颖给她做了很多思想工作，表明自己一点儿都不怨恨妈妈，可王吉英还是替侄女生气。 可不管怎么生气，这个女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大嫂，王吉英的态度还算客气。 范玉琢常年保持体重，虽然午饭很丰盛，但是她只吃了一点。冯玉珍说道：“你好像瘦了不少。” 谢宏轩也说道：“是，以前也瘦，不过那时候还是很健康的瘦。可这次你回来，直接瘦成皮包骨头了。” 范玉琢笑了笑，说道：“可能确实是不太健康吧……” 谢颖一下子想起来，妈妈说，她在很努力地去医院，治疗精神上的疾病，不知道现在治好了没有 范玉琢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说道：“确实好多了，妈妈不是说了吗只要一有好转，马上就来看你。妈妈说到做到，这不，马上就来了吗” 在二十出头的年纪，范玉琢经历了丈夫牺牲、女儿早产等一系列事故，她的精神崩溃了。说得好听点儿，她是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但来城人没有那么文雅，他们都说，范玉琢疯了。 前途无量的青年舞蹈家，家世良好的范家大小姐，像仙女一样的大美女，居然变成了一个疯子。 谢庆云还记得大嫂发疯的样子。最严重的一次，在大半夜，她声称自己看到了黑白无常，那逼真的样子把谢家人吓得半死。家人安慰她半天，让她安心睡下了。可在家人走了之后，她为了不让无常们把女儿带走，她把谢颖闷在被子里，谢颖哭声越高，她将被子压得越严实，这样无常们就听不到了。如果不是谢庆云警觉，在那天晚上，谢颖会被妈妈活活捂死。 回过神来之后，范玉琢也傻眼了，继而抱头痛哭，拼命地扇自己耳光。看着一夜白头的父母，崩溃的嫂子，还有嗷嗷待哺的谢颖，谢庆云别无选择，只能放弃所有的豪情壮志，专心照顾家人。 这些年来，范玉琢最感激的就是谢庆云。谢颖经常说，姑姑就像妈妈一样，可见姑姑对她有多好。范玉琢敬了谢庆云一杯酒，说道：“小妹，千言万语，道不尽你的辛苦，还有我的感激。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你尽管跟我说。” “大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我们都健康平安，那我就知足了。” 王吉英插嘴道：“庆云还没结婚呢。一个没结婚的姑娘照顾小颖这么多年，把青春全给搭进去了。” 谢庆云说道：“两位嫂嫂体谅我的辛苦就好，我的青春还没有结束，我的热血还没有凉呢。等谢颖长大了，我还想追求梦想呢！” 吃过午饭，谢颖累得睡着了，她把妈妈的腿当枕头，睡得安稳又踏实。这时，范玉琢才跟家里的大人们敞开心扉，她说，自己的左半边胸，已经没有了，她再也做不成舞蹈演员了。 全家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谢宏轩却觉得五雷轰顶，颤声道：“是……乳腺癌！” 范玉琢轻轻点头，全家人却炸开了锅。他们不懂医术，但是都谈癌色变。 谢庆云急切地说道：“这么说来，你不是去国外演出了，而是去治病了” “嗯。”范玉琢抚弄着女儿的头发，说道：“可能是精神类药物吃太多了，也可能是心里太压抑了，一年半前，我感觉身体很不好，就在这里，鼓起了一个小疙瘩。在医生宣布结果的时候，我反倒很平静。我想，如果真的太严重了，那我就能去找庆义了。但是，小颖没了爸爸妈妈，人生会特别遗憾吧所以，我还是奢望病情轻一点，让我多一点生存的可能。” 王吉英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错怪了这位年轻的大嫂，悔不当初。她关切地问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接受治疗吗” “不用了，停药有三个月了。”范玉琢轻声道：“是非常早期的癌变，医生说不用全切，但是我怕以后会复发，还是让医生切了。为了防止复发，做了很多额外的治疗，把医生也给折磨得够呛。” 范玉琢说得云淡风轻，可是谢家的几位女人却心如刀绞。范玉琢是舞蹈演员啊！还是那么爱美的年轻女人，她果断地切掉ru房，这对她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 谢宏轩打听她的主治医生，让她把治疗的资料给他看一下，他才能放心。而冯玉珍只会哭：“孩子，你受了那么多苦，可我们都不知道，还误会你了！” 范玉琢揉着女儿的脸颊，笑道：“只要能多陪小颖几年，我付出这些代价算什么和小颖在一起的时光，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啊！” 第146章 关于未来(上) 谢颖是从梦中惊醒的，生怕一觉醒来，妈妈又不见了。还好，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妈妈笑意盈盈的脸庞。 妈妈应该是一直这样看着她的，怎么看也看不够。她睡了两个小时，妈妈就这样看了她两个小时。 谢颖投入妈妈的怀抱，撒娇道：“妈妈，我以为我做梦，原来你真的来了啊！” “嗯，这次来，多住几天，等你开学我再走。” 谢颖抬头说道：“刚刚见面，能不能不要说走” 范玉琢便将女儿抱得更紧了些。 谢颖感觉妈妈的胸口有点怪怪的，忍不住伸手触摸。范玉琢按住女儿的手，柔声道：“之前，这里有个小怪兽，为了打败这个怪兽，妈妈做了手术。” “是肿瘤吗” …… 范玉琢尽可能说得委婉，可谢颖却一说就中。 范玉琢只能苦笑：“你真聪明，我小看你了。” “我爷爷是医生呢。”谢颖说道：“我在他诊所写作业期间，什么病人没见过妈妈，你的胸口疼吗肿瘤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呃……”范玉琢想了想，说道：“介于良性和恶性之间，发现得很早，又接受了最好的治疗，现在完全好了。” 谢颖抱着妈妈，不忍心分开：“你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还瞒着不告诉我。” “想着你，就不苦。” 母女俩抱在一起，嘿嘿地笑。 妈妈来了，谢颖终于可以把想做的事全做一遍了。她迫不及待地给妈妈看了相册，将演出的经历全都讲给妈妈听。范玉琢静静地听着，不停地夸奖女儿：“真棒啊！你唱给我听听好不好” 谢颖便一头扎进妈妈怀里，娇羞地说道：“不好意思嘛！我在你面前唱，就是班门弄斧。” “怎么会在我眼里，你唱得肯定是最好听的。” 谢颖还是不好意思唱，她拿出了存钱罐，说道：“妈妈，我早就想好了，等你来了，我们一起去桥北头的照相馆拍照！上一次拍，还是我幼儿园毕业呢！” “好！那我可得好好打扮，毕竟我女儿这么漂亮！” 谢颖吸着鼻子，傻傻地笑。被大美女妈妈夸赞漂亮，她的心情简直要飞上天了。 可是换好衣服，出门之前，谢颖却突然犹豫了。她想起了同学之间流传的那些话，她不想让妈妈听到。妈妈问她为什么变卦了，她又犹豫着不肯说。 范玉琢说道：“我很想看看你的学校，还有你的朋友们，你不打算带我看看” 谢颖闷声道：“外面有坏人，我不想看见他们。” “那你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 谢颖摇了摇头。 范玉琢拉起女儿的手，说道：“一起走嘛！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有坏人，妈妈在身边保护你呢。” 是啊，有妈妈在身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谢颖跟妈妈走在一起，街上的人都回头看她们。有些年纪比较大的奶奶问谢颖，妈妈回来了谢颖便很自豪地点头。范玉琢则温柔地说道：“您怎么称呼我不大回来，很多长辈都不认识。” 她的美艳动人，大方得体，又为谢家的形象工程增添了不少色彩。 谢颖更喜欢妈妈了。可是这样美好的妈妈，却不停地被人中伤，她的心脏像针扎一样疼。 母女二人牵着手，走到了富川桥北边，照相馆就在李老师家饭馆的旁边。照相馆里有简易的化妆品，范玉琢娴熟地给女儿化了淡妆，她仔细看着女儿的眉眼，笑道：“你的眼睛眉毛像你爸爸，鼻子嘴巴像我。” “大家都这么说。”谢颖顺从地让妈妈化妆，说道：“我小时候，奶奶经常说，我的眉毛太英气了，很少有小女孩有这么浓厚的眉毛，一看就遗传了我爸——妈妈，这样提起我爸，你会难过吗” 范玉琢摇了摇头，笑道：“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爸的话题又不是什么禁忌。你看你姑姑，二叔，还有你堂哥，你们都有同款眉毛。看来，你们谢家人都是浓眉大眼。” 谢颖亲昵地跟妈妈靠在一起，拍了好几张照片，满意地回到了家。华灯初上，家里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冯玉珍说道：“我们这里做饭就是量大，但是不精细，不知你能不能吃得惯” 范玉琢随和地说道：“怎么吃不惯以前我住在这里，还长胖了呢。” 谢宏轩是最晚一个回来的。他走进院子里，闷声咳嗽了好几声，还跺了跺脚，仿佛在发出什么暗号。谢颖一溜烟地跑到爷爷身边，爷爷从怀里摸出来一块烤玉米，说道：“剩下最后一块了，别让你哥看见，只有你的。” “你昨天还给我买烤地瓜了……哇，这块玉米这么大，我和姑姑分开吃，才能吃得完！” “那就分开啃。”谢宏轩说道：“一堆人凑在那里买，我闻着就香。可惜买晚了，人家都卖光了。你快收起来。” 所有人都看到了，但是都装作没看到。尤其是谢冲，他从来都不跟妹妹吃醋。小女孩嘛，就爱吃零嘴，爷爷喜欢惯她，那就惯着呗！ 其实家人都想问范玉琢，她现在有没有交往的对象。谢颖十岁了，范玉琢不过才三十二岁。关于范玉琢的未来，谢家人相当开明，他们都觉得不能耽误她的人生，只要她找到了合适的人，他们会祝福她的。 谁都想知道，但是谁都没有主动问。 范玉琢操心的是女儿的上学问题，在她看来，来城太小了，不管东海实小怎么好，跟大城市的教育质量还是有差距的。 这一点谢冲最有发言权，回到老家上学后，他再也没有去博物馆上过课，没有去消防队体验生活，没有接待过从国外来的访问团，学校也没有社团小组供他参加。 可是范玉琢提起这个话题，谢宏轩老两口都是心头一紧，难道，她要带谢颖回去上学吗她们母女血肉相连，谢家人付出再多，也比不上她们团聚这片刻。 但是，去了省城，就意味着有更好的教育环境，谢颖的姥姥姥爷比他们更有能力。所以，哪怕不忍离别，但他们会尊重谢颖的选择。 第147章 关于未来(中) “没有你们同意，我是不会带小颖走的。”范玉琢先给家人们吃了定心丸：“养育孩子最辛苦的那几年，肯定是上幼儿园之前。我精神不好，全是你们替我养孩子。尤其是庆云，年纪那么小，还要照顾一个小婴儿。你们的辛苦，我都记在心里。最艰难的那些日子，是你们熬过来的，我反倒成了旁观者。如果我只是坐享其成，在你们稍微轻松一些的时候，一言不发地把小颖带走，那我也太没有良心了。” 听了这番话，谢家人就算有再多的辛苦，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能娶到这样的儿媳妇，还奢求什么呢 “别太见外了，抚养小颖是我的决定，你们一家也没有袖手旁观。”谢宏轩说道：“我们的确付出了很多心血，但小颖毕竟是我们的骨肉，我们养她，那是理所应当的。再说了，你往家里寄了那么多钱，补贴了很多家用。如果不是你帮忙，家里的日子会过得紧巴巴的。” 谢颖有两个小舅舅，但是来往不多，印象也不太深刻，完全不像爷爷这边的亲戚，谢颖跟他们亲近不起来。小时候，她在姥姥姥爷家长住过，但是很不自在，每次都哭着让爷爷把她接回家。 谢颖出生之初，体弱多病，养育起来很是困难。为了让她接受更好的治疗，姥姥姥爷把她带到了省城，专门请了保姆照顾。谢家人泡在眼泪里，但是为了孙女好，他们默默忍受思念。 按理说，谢颖会在富裕优渥的环境中无忧无虑地长大，但是她被接走几个月，谢家人思念成疾，没有她就过不下去了。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谢颖的姥爷外出上班，在单元楼的入口看到了一个身形佝偻的雪人。那个雪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宏轩。 谢宏轩跟亲家哀求：“兄弟，我求求你，把孙女还给我吧！看不见孙女，我就没法活了。” 范家对谢家颇有怨言，在他们看来，女儿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跟谢家老大的孽缘。谢宏轩深知亲家的心理，所以才不敢上门，冒着大雪，在外面等了很久。 谢宏轩眼睛通红，继续哀求：“兄弟，我已经失去儿子了，我不能失去孙女。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让我把小颖带回家，好不好我是医生，我能照顾好她。” 铁骨铮铮的谢宏轩，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如果不是铁石心肠，没人能拒绝得了。 可亲家还是嘴硬，冷声道：“你儿子对我发誓，这一辈子不会让玉琢受任何委屈，要让她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可是……玉琢贫困潦倒，精神分裂，这都是你们家害的！你说，你会养好小颖，你指望我相信” “兄弟，你说的这些，我无话可说。玉琢受的委屈，我也记在心里。小颖是咱们两家的孩子，我这么跟你说吧，要是我养不好小颖，我会第一时间跟你求救。在我求救了之后，你就把她抱回去。这一辈子，我再也不见她了。” 哀求了三天，谢宏轩终于把谢颖重新抱回了家。粉粉嫩嫩的小女娃睡在襁褓里，时不时地抿下小舌头。谢宏轩和冯玉珍怎么也看不够，谢颖就是他们所有的精神寄托。谢宏轩受了再多委屈，也不觉得难受了。 谢宏轩始终铭记着自己的誓言，不管日子怎么艰难，他都没有开口向亲家求助过。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谢颖茁壮成长，成了远近闻名的好孩子，好学生。她的姥姥姥爷再也没有提出过质疑，让谢颖在老家安然长大。 谢宏轩也没有拦着她去省城认亲，他甚至主动将她送到姥姥姥爷身边，让他们享受天伦之乐。但是谢颖不习惯，虽然姥爷家的房子非常大，里面有很多她从未吃过的美食，但是她一点都不想待在那里。 姥爷最擅长开会，无论什么时候，说话总是一板一眼的。他不允许谢颖接触泥巴，昆虫之类的东西，更不允许她吃垃圾食品。他让谢颖坚持读报纸，给谢颖讲各种历史书上的人物，但是谢颖听得昏昏欲睡。 跟端庄矜持的姥爷相比，还是爷爷好。爷爷从来都不阻止她玩泥巴，到了夏天，爷爷会带着她和别的小朋友一起去马路上捕知了。爷爷偷偷给她买各种零食，在街上看到什么稀奇玩意儿，就会买回来让她玩儿。 还有两个舅舅，其中一个跟姑姑年纪相仿，另一个跟周家双胞胎差不多大。那时谢颖年纪小，不知该怎么描述这两个人。后来电视看多了，谢颖就发现这两个舅舅从小就是一身老干部的气派。无论坐还是站，都是板板正正，腰板笔直，跟父母说话像是汇报工作，一言一行没有任何差错。 就好像，他们身边一直有一个摄像机，随时将他们模范的举止全都记录下来。他们板正的生活就像一场现场直播，让所有青少年都跟他们学习。 他们确实很优秀，一个考上了清华，另一个去了复旦。谢颖跟他们接触很少，对他们取得的成就无法感同身受。相比较而言，她更喜欢周家的两个哥哥，他们也是不折不扣的好学生，但是大哥顽皮幽默，二哥耿直明朗，让人毫无距离感。他们也会给谢颖讲历史书上的故事，他们讲得生动多了。更更重要的是，他俩对谢颖有求必应，比谢冲对她还要好。 如果说，姥爷一家专注地培养她成才，而爷爷一家则是教她做小孩子。哪位老人更适合自己，谢颖早就在心里得出了答案。 但是，如果是跟妈妈一起住，那谢颖肯定无条件想跟着妈妈走。 范玉琢说道：“实不相瞒，我在准备出国留学。如果小颖愿意跟我一起去，那我求之不得。” 范玉琢想去美国进修艺术史。她做不成舞蹈演员了，但是可以继续从事跟舞蹈有关的事业。谢颖从来都没有想过出国，如果妈妈出国了，那是不是很久都见不到她了 可是去遥远的美国生活，同样是谢颖无法想象的。她还没有学过英语，几乎没有见过外国人，去了美国，要怎么适应 再说，妈妈说了，她的积蓄并不多，治病还花了很多钱。她打算先过去，然后投奔老朋友，找一份办公室打杂的工作，生活会很艰难，但是她很乐观。因为最难的日子，她已经挺过来了。 她跟精神分裂时的样子判若两人，下定决心重新出发，谢家人为她高兴，但是把谢颖带到国外去，他们无法接受。 谢宏轩说道：“要是养在你父母身边，每年寒暑假，小颖回来很方便。我要是想她了，随时都能去看她。可要是去了美国……那么远的地方，我算想她，不知道能不能够得到” 谢颖同样纠结。她当然想跟着妈妈一起生活，但是离开爷爷奶奶那么远，却是她不能接受的。她躺在妈妈怀里，万分难受：“可是妈妈，你能不能不要走就留在国内，不行吗” “两年，我就去两年。”范玉琢温言道：“那是妈妈的梦想，小颖。等妈妈圆梦了，马上就回来。” 第148章 关于未来(下) 年过三十之后，还有勇气提“梦想”的人，绝对都是牛人。 在家的几天，范玉琢一直告诉女儿，她是妈妈，也是她自己。她的生活并不只有孩子，她活着，是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的。“小颖，虽然你现在听不懂。但是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妈妈往前奔跑，你看着我的背影，也会来追赶我的。” 谢颖似懂非懂，说道：“妈妈，虽然我听不明白，但是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做个好妈妈，做好你自己。” “你真的很聪明。小颖，这个世界上，做好自己是最难的。” 范玉琢将所有计划都列得很清楚。如果谢颖跟她走，去美国住两年。这两年期间，谢家人就要忍受相思之苦了；如果谢颖决定去姥姥姥爷家上学，那谢家人就会在体力上轻松很多，来回六个小时的车程，应该不会阻碍他们的思念；如果谢颖还要留在谢家，那她依然每个月都寄一笔钱回来，至少能覆盖谢颖和谢庆云的日常开销。 她都想得这么详细了，接下来，就轮到谢颖做选择了。 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写作业的时候，谢冲说道：“说实话，我是很羡慕你的。小颖，外面的世界很大，你去了美国——不，就算只去了省城，你的眼界也会宽阔很多的，你的机会也有很多。就算你不舒服，也可以去更好的医院治疗。” “可是……你会跟我去那样的地方吗” …… 谢冲说道：“那是你的家人，我怎么可能厚着脸皮，和你一起投奔他们呢” “可如果你不去，谢靖也不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谢冲着实被感动了。这个动不动就哭唧唧的妹妹，真是很讲义气啊！ 在正月初十那天，谢冲外出踢球，跟一个同学打了一架。回到家之后，浑身都是脏兮兮的，脸上还蹭破了一块皮。因为那个同学跟他说，姿容秀丽的大伯母是个风流胚，这下谢冲没忍住，一拳头打得同学眼眶乌青。 动手打人是不对的，但是所有家人都站在他这边，说他打得好，打得解气。 同学家长找上门来，谢家人为谢冲动手打人的行为道了歉，同时，也让那位同学道歉，小小年纪，怎么会说这样难听的话 范玉琢跟谢颖外出归来，在胡同里，便听到了争执的内容。家人见她回来了，急忙住了嘴。谢颖以为妈妈会很受伤，可妈妈只是平静地说道：“看来，我还得非常非常努力才行。” 众人诧异，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范玉琢嫣然一笑，说道：“如果我只比你们强一点点，那你们就会感受到嫉妒；如果我比你们强出一大截，那你们的嫉妒，就会转化成羡慕。而到了羡慕这一阶段，你们自然就不敢说这么难听的话了。” 说闲话的家长尴尬不已，但始终没有说声“对不起”。 范玉琢低下头，在那个小男孩耳边低声细语：“乱嚼舌根，以后下了地狱，每天都会被小鬼用火钳子拔舌头，疼不疼啊” 她的声音低沉，而且充满了迷惑的气息，小男孩被吓得哇哇大哭，紧紧攥紧了妈妈的衣服。那位家长气愤地说道：“你跟孩子说了什么，看你把孩子吓得！” 范玉琢笑道：“那你的孩子说了什么，把我家孩子气得动手打人” 家长语塞。她总不能说，她只是跟风说范玉琢的坏话，然后被自己的儿子学了去吧 范玉琢还是笑盈盈的，说道：“放心吧，我只是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做事得有气派！不能学街头巷尾的长舌妇，凑在一起说人闲话，那样这辈子就毁了。” “你……！” 范玉琢不带一个脏字，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拎着儿子的衣领，将儿子拖离了巷子。 范玉琢笑着跟家人说道：“有时候，对付熊孩子，适当的恐吓是必要的。” 可是老有人说闲话，这让谢宏轩心里很不痛快。如果谢家有足够的底蕴震慑住别人，他们就不会轻易说闲话了。从这个角度考虑，他倒是希望谢颖跟妈妈离开小城，飞得越高越远，不要受流言的困扰。 妈妈回来的那几天晚上，谢颖一直跟妈妈睡在堂屋的西厢房。每天晚上，都是熬到睁不开眼睛，她才沉沉睡去。她害怕妈妈会在她睡觉时溜走，因为妈妈跟她一样惧怕离别。但是在似睡非睡的时候，妈妈在她耳边说的话却分外清晰：“小颖，你安心睡吧，如果妈妈走，妈妈一定会当面跟你告别的。” 于是，谢颖便睡得踏实了一些。 那天晚上，谢颖是被爷爷的哭泣声惊醒的。爷爷的哭声很克制，但在寂静的夜里，谢颖却听得分外清晰。妈妈也醒了，睁开惺忪的眼睛，爷爷已经不哭了。 范玉琢问道：“刚才是谁在哭还是我听错了，只是猫叫” 谢颖钻进妈妈怀里，说道：“爷爷肯定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爷爷，妈妈，人为什么会分别呢为什么不能一直在一起呢”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才是人间常态。” “那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人间了。” “哈哈！”范玉琢微笑着说道：“可是人间有你爱的人，只要想见，就可以见。只要分别了还能再见，人生就是很美好的。” 外面的月亮渐渐圆了，妈妈最想见的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谢颖突然很心疼妈妈：“妈妈，别人都安慰我，他们说，我爸爸虽然不在了，但是他换了另一种方式来保护我。妈妈，你能感觉到吗” “人死不能复生，他走了，就是走了。这一辈子，我会尽力照顾好你，然后，再去找他。找不到也没有关系，因为把你照顾好，我就对得起你爸爸了，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谢颖钻到妈妈怀里，仿佛从来都没有那么幸福过。范玉琢伤感地说道：“你爸爸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唯一没有做到的，就是他曾答应我，跟我白头到老。他牺牲的时候，才二十五岁，是最美好的年纪。他的生命定格在那里，再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了。” “可是……”谢颖看着窗外的月亮，突发奇想：“我爸爸，说不定重新变成了小学生，正好跟我一个年级呢！” 范玉琢破涕为笑：“要是真有投胎一说，那还真说不准。” 谢颖说道：“不管是不是投胎，反正生命是生生不息的，课本上不都这么讲吗那我就相信，我爸爸的生命，并没有完全静止！只要我们想着他，他就是活生生的！” 第149章 拥抱爷爷 谢颖还在纠结要不要跟妈妈一起走，好姐妹胡宝珠就已经认定她要去美国了。她把存钱罐的钱全都取出来了，买了一本相册，把二人从小到大的照片全都洗出来，放了进去，然后歪歪扭扭地写上几行字，类似于“1992年10月我们第一次在少年宫一起排练”，等等，她希望谢颖不要忘记她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在收到相册的时候，谢颖既开心，又感动。原来她和胡宝珠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原来胡宝珠把她俩微不足道的过往都记得那么清楚。 谢颖拥抱了好朋友，说道：“虽然我还没有决定走，但是这本相册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我会好好收藏的，谢谢你，宝珠。” “小颖，你什么时候走” “我嘛……还没有决定。不过，我妈正月十六就得走了。” 胡宝珠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只剩下两天了。她忍不住爆哭：“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哇！” 谢颖也舍不得离开最好的朋友，同样爆哭。 谢颖没有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家人，家人和胡宝珠一样，默认她要离开了。姑姑将她夏天的衣服全都收到了一个袋子里，她说，如果谢颖走，那去邮局邮寄也方便；如果谢颖不走，反正是换季要穿的衣服，暂且收拾起来也行。 话里话外，她都在假设“谢颖不会走”的可能。 谢颖呆坐在炕上，问道：“姑姑，你希望我走吗” “怎么不希望”谢庆云背对着她，干脆地说道：“你走了，就不用缠着我了，我就轻松了。你去了大城市，对你以后上学有很大好处，这么好的机会，你一定要抓住。” 谢颖跳下炕，从背后抱住了姑姑，哭道：“你说的是反话，对不对” 谢庆云默不作声，肩膀一抖一抖的，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在哭泣。她硬着心肠说道：“走就走呗，你年纪小，很容易适应新生活。等适应了，你就不会那么想家了。” “不。”谢颖紧紧地抱住姑姑：“你那么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不管我长多大，也不管我走到哪里，我肯定会想你的。” 听到这番真情告白，谢庆云再也忍不住，靠在柜门上，放肆地哭了起来。 在家人眼中，谢宏轩是最坚强的，也是最理智的。他每天变着法子给孙女买好吃的，说是去了外地就吃不到了。在正月十三那天，他在中午和晚上各买了一份烤玉米。谢颖很纳闷，跟爷爷说道：“中午的还剩下一半呢！这么大，我肯定吃不完。” 谢宏轩恍然惊醒：“在中午我就买过了” 谢颖骤然心疼，要不是伤心过度，爷爷不会这样稀里糊涂的。 厕所施工队已经来家里好几天了，家人每天都被电钻和大锤的声音吵得心神不宁。谢靖被吵得睡不着觉，但是他一点都不恼，工人抡起锤子，叮叮当当，用力砸东西，那个场景，谢靖能哈哈哈地笑半天。 谢冲被吵得无法写作业，托着脸腮，呆呆地看别人施工，或者谢靖大笑。他便说道：“小孩子真够无聊的，砸东西而已，这有什么好笑的。” 谢靖拍着手，跺着脚，一幅开心而又幸福的样子。 谢冲说道：“你姐姐马上要走了，你还这么开心。” 谢靖摇摇头，说道：“不久（不走）。” “小颖姐姐很快就要去大城市了，剩下咱们兄弟俩了。” 谢靖抗拒这句话，用力推了谢冲一把。谢冲蹲在地上，居然被这个一岁半的小孩给推到了。 谢靖非但没有道歉，还在坚持己见：“不久，不久！（不走，不走！）” “小样！”谢冲揉着摔痛的屁股，说道：“要是你姐姐不走，我就喊你一声哥！” 家里太吵了，谢宏轩买了些苹果、梨之类的水果，让谢冲和谢颖给邻里们分一分，让他们多担待点儿。谢颖去了周老师家，说明来意之后，周明理说道：“你爷爷真是太客气了，家里施工嘛，邻居们都理解。” “我爷爷说，因为施工，占用了道路，声音还特别大，他心里过意不去。” “行吧。”周明理收下了水果，说道：“那你把这些腊肠拿回去吧，你爷爷奶奶都喜欢吃——对了，小颖，你真要跟妈妈去美国了吗” “我还没想好。” “是，这可是你人生的一大选择，可不得慎重嘛！”周明理有点感慨，说道：“你爷爷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还那么一点点。你经常生病，又爱哭，你爷爷一家养你，可真是耗费了太多心血。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就算离开这里了，也不要忘记你爷爷奶奶这一家人，经常回来看看他们。” “咦我爷爷从哪里把我抱回来的” “你忘记了你是早产的，来城的医生说很难救活你，你就在姥姥姥爷家待了几个月。你爷爷奶奶整天哭啊哭，尤其是你爷爷，真的太可怜了。冒着大雪，去了省城，求了你姥爷好几天，才把你抱回来的。你爷爷一生要强，轻易不开口求人。可是为了把你养在身边，他低声下气地求了你姥爷好几天呢。所以说，你爷爷的养育之恩，你千万不能忘记啊。” 家人将这段往事轻描淡写，谢颖也从来没有将它想得太复杂。在她想来，只要爷爷想养自己，姥爷没有理由拒绝啊！毕竟，爷爷刚失去了儿子，谁不可怜他呢 看来，姥爷和爷爷之间的关系并不那么友好，要不，姥爷怎么能让那么可怜的爷爷，在陌生的城市待那么几天，才把自己还给爷爷呢 为了养自己，爷爷搭上了所有的执着，卑微，和虔诚。 谢颖回到家，爷爷正在院子里淘米，洗红薯。给哥哥做米饭，顺便给谢颖烤一块红薯，已经成了爷爷的习惯了。这些事情虽然很小，但是很琐碎。一个大男人能坚持下来，确实不容易。 谢颖拥抱过很多人，但是她很久都没有拥抱过爷爷了。她飞快地跑过去，抱住了爷爷的腰。 “爷爷，我不想离开你。” 第150章 牺牲的那一天 范玉琢回来之后，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烈士陵园。谢颖陪着妈妈去过一次，然后，妈妈就不让她去了。 妈妈肯定是想单独跟爸爸说说话，谢颖这样想着，再也没有强求跟妈妈一起去。 正月十六那天，范玉琢要走了。临走之前，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又去了一趟烈士陵园。这次，她主动问女儿，想不想一起去 想，当然想。 爸爸的墓碑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看来，妈妈每次来祭奠，都带着不一样的花。看来，爸爸生前是个喜欢花的人。 “这次我走了，又是很久都不回来了。”范玉琢摆上一束百合，说道：“如果你在天有灵，保护好小颖，还有你的父母亲人，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无论站在墓前多少次，范玉琢的眼眶总是红的。 谢颖很懂事地拿出手帕，递给了妈妈。别人都说，她要有新的爸爸了。可跟妈妈相处几天之后，谢颖彻底不相信这种说法了。她坚信，妈妈心里只有一个人，一直只有爸爸一个人。 “妈妈，以前我跟奶奶来看望爸爸的时候，奶奶还说，让爸爸保佑你，她希望你以后过得幸福。” 范玉琢缓缓摇头：“在爱情方面，这辈子，我是不可能幸福了。不过，我曾经跟你爸爸过得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回忆起往事，就连舞动的发丝也是温柔的。 一次很普通的慰问演出，两个年轻人的偶然对视，在他们彼此心中留下了爱情的种子。但是，家庭和地位的悬殊，在他俩之间挖出了一条巨大的鸿沟。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二人勉强得到了亲人的祝福。在满心期盼新生命的到来时，他的生命却戛然而止。 相遇，相恋，长久的分别，一封封情长纸短的信，四季轮回了三次，他们永远诀别了。 他们的故事，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到回忆往事时，范玉琢只能翻看信件，还有寥寥无几的几张照片。 “妈妈，如果不是我要出生了，爸爸就不会休假回家了。小时候听到邻居们这样说，我总会很难过，以为是我的出生害死了爸爸。但是家人一直告诉我，爸爸的牺牲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每个亲人都是期盼我出生的。” “是的。在我怀孕之初，你爸爸便说，希望你是个女孩子，他会把你宠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没有人比我们更期盼你的到来。” 在孕晚期，范玉琢时常憧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一次次跟腹中胎儿轻声细语。她满心期待丈夫休假归来，期待他们一起迎接新生命，但是，在那个大雨瓢泼的夏夜，她等到的是丈夫牺牲的消息。 她不愿去回忆那个心痛到极致的夜晚。后事都办完了，她才能听进去一点。在回家的面包车上，丈夫谢庆义遇见了一伙持刀抢劫的歹徒。对方有四个人，身为军人的他挺身而出，他夺下了其中一个歹徒的刀，用刀抵着歹徒的脖子，让车上所有乘客都安全下了车。 乘客们都下车之后，谢庆义临危不惧，正欲跟歹徒决一死战，一个中年妇女却挡住了车门，大喊道：“我得拿我的包！里面有两个金手镯！” …… 谢庆义替她挡了一刀，那一刀，从他的后腰，刺穿了他的腹部。 而那个女人却大哭着，逃之夭夭。 而那个女人，正是朱方阁和朱方亭的妈妈。 这些往事，谢颖听过一些，所以她对朱方亭没有任何好感。可谢颖不知道的是，爸爸送到医院时并没有马上断气，是因为没有钱交押金，耽误了抢救时间。那时，在急诊室踢皮球的医生，正是朱方台的父亲。 在谢庆义的事迹传遍大江南北之后，朱家人受了很多谴责，他们不得不去外地躲避一段时间，朱方台的父亲也因此离开了医院。在回到来城之后，他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逢人就说，谢庆义本来就救不活了，可大众却把矛头都瞄准了朱家，好像他们是害死谢庆义的凶手一样。 范玉琢不敢想丈夫临死之前有多痛苦，更不敢想他在医院里有多绝望。他随身带的行李里面，除了给妻子买的衣服，还有好几件婴儿的小衣服，甚至他的口袋里还装着两双小小的袜子。他应该是在火车站看到了袜子，想着即将出生的女儿，心生欢喜，才买了两双，装进了口袋里。可是他终究没能亲手交给女儿，那两双袜子被他的鲜血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谢宏轩曾想跟朱家人拼命，冯玉珍也发了狠，带着剪刀去了朱家。但是他们最终铩羽而归，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最终只能强迫自己接受现实——确实，儿子的伤势太重了，肾脏完全破裂了，肠子也都流出来了，就算抢救，也救不回来了。 他们只能这样给自己洗脑，要不然，他们该如何吞咽下那些带着玻璃碴的刻骨仇恨，继续过日子 范玉琢说道：“小颖，我看山下的迎春花开了，你要不要编一个花环，放到爸爸的墓碑上” “当然可以！” “这里都是坟墓，你不害怕吧” “不害怕！他们要么是我爸爸的战友，要么是他的前辈后辈，他们保护我还来不及呢，我为什么要害怕” “好。”范玉琢点点头，笑道：“你快去吧，我很快就要走了，再陪你爸爸说会儿话。” 谢颖欢快地跑下山去，范玉琢的笑容消失了，转过身来，狠狠地砸了墓碑几下，直到手骨节破皮了，她才停了手。 她蜷缩成一团，无力地坐在“丈夫”身边。 “谢庆义！我恨你！你为什么要当英雄你当了英雄，却把我害得这么惨！” “谢庆义！你说话不算话，你是个大骗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谢庆义！你看看，你的老婆孩子就在你眼前，你心心念念的闺女，长得那么好，那么可爱，你怎么舍得离开我们！” …… “庆义哥，以前你总是让我喊你’哥‘，你说，那样就显得我很小，你要保护我一辈子。” “庆义哥，你在那边好不好我很不好，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时间没有成为解药，我这辈子，都没救了，会一直想着你吧” “庆义哥，你走了，把闺女留给我，你就不担心，我能不能照顾好她你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哪怕就过几天，好不好” …… “庆义哥，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第151章 渐渐长大 跟妈妈依依惜别后，谢颖回到了儒林街，胡宝珠不安地在街口等着，一看到好朋友的身影，她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一把抱住了她：“小颖没有走！小颖回来啦！” 胡宝珠的嗓门是个大喇叭，很快，儒林街所有人都知道谢颖留下来了。 刚跟妈妈分别，谢颖偷偷哭得稀里哗啦，不过，看到街上的人都笑眯眯的，她也开心了起来。在儒林街，她可是不折不扣的小明星呢！而且是最受欢迎的明星，谁也比不过她的人气。 周可行正在打包回学校的行李，听说小妹妹不走了，他开心地冲出家门，一把将谢颖抱了起来。努努力，还能让谢颖在他脖子上骑大马。他背着谢颖到处蹿，乐颠颠的，给她和胡宝珠买了各种糖葫芦。 谢冲都有点儿吃醋了，他才是谢颖的亲堂哥！可是风头全让周可行给抢了！ 所以，他忍不住说道：“二哥，搞清楚，谢颖是我妹妹，你怎么比我还开心呢！” 周可行说道：“那还用说！谢颖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在你来之前，她叫‘哥哥’，都是叫我呢！” 好吧，谢冲争不过人家。不过，堂妹不走了，他也开心极了！他冲回家，一把薅起了正在专心看大锤头的谢靖，欢呼道：“我说过嘛！要是谢颖不走，我就喊你一声哥！哥！哎！” 谢冲高兴疯了，自己叫，又自己回答。 周可行驮着谢颖到处溜达，开心地说道：“放了寒暑假，想着你，回家才有盼头呐！这么可爱的小妹妹，我可舍不得放你走！” 被别人喜欢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坐在二哥的肩头上，谢颖成了儒林街最高的人，她忘记了所有不愉快，好心情直上云霄。 这样驮着驮着，时间就到了1996年的春节。 这次，周家两兄弟回家的时间明显缩短了，都是到了除夕才回来。谢颖的个子蹿得飞快，差不多能够到周可行的胸口了。 年纪大了一些，动作举止文静了不少，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飞奔到二哥怀里，而是挥了挥手，含羞跟他们打了招呼：“大哥二哥，你们回来啦” “嗯！回来了。”周可行还是那么明朗。他比划着谢颖的身高，突然面露苦色：“哎呀，今年可不能让你坐我脖子上啦！” 谢冲在东海初中上初一了，他的变化更是惊人，个头马上就要突破一米八的大关了，走到街上，别人还以为他是高中生。华天龙和汪浩川也长大了许多，没有谢冲那么魁梧，但脸上的孩子气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谢冲和汪浩川都考进了重点班，华天龙的成绩是不可能进重点班的。但是，跟两个好朋友在一起，华天龙多多少少是能学进一点儿东西去的。所以，华家花了重金，将他硬塞进重点班，跟谢冲做了同桌。 这一年来，来城变化不小，在市中心又建了不少居民楼，儒林街的大户们，有不少都搬进楼房去住了。但是儒林街这边不缺烟火气，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热热闹闹的。 华裕琳在舅舅家适应得非常好，暑假回去跟妈妈团聚了一段时间，开学后继续在来城一中读高三。她在老家生活得很开心，她的妈妈也可以把重心都放在工作上。入秋之后，妈妈就去大兴安岭采风了。 汪静怡全力冲刺高考，但是从高二下学期开始，她好像有点力不从心了，记忆力变得很差，身体也跟不上。在高一时稳坐第一的宝座，到了高二终于保不住了，几个男生厚积薄发，对汪静怡的名次造成了严重冲击，汪静怡只能对自己更加苛刻。 焦虑的时候，头发一把一把地掉。但是汪静怡仍然拒绝华裕琳在金钱方面的资助，她愿意跟华裕琳成为毫无经济瓜葛的好朋友。 她的清醒与懂事，一直都让华裕琳很佩服。 汪静怡的成绩虽然很好，但是小县城的鸡头，恐怕只能相当于大城市的鸡肚子。像周可为那样的怪物天才终究是十年一遇的，参考前几届毕业生，来城一中成绩最好的学生能去复旦、人大就已经很不错了。 汪静怡想当医生，只要能考上免学费的军医大学，她就很知足了。尽管老师说，只要她再冲刺一把，完全可以试试清华北大，但是汪静怡只能苦笑。如果不用考虑学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那就好了。 就算成绩有所下滑，自信心受到打击，但汪静怡不放弃，跟同学较劲，死死守住顶尖的位置。一米六的身高，不到八十斤的体重，常年靠清炒豆芽和白米粥维持体力，除了汪静怡之外，恐怕没有谁能坚持下来。 每次回老家，华裕琳总会让舅妈打包一些饭菜，给汪静怡改善生活。只有花姨给的饭菜，汪静怡才没有被施舍的感觉。正得益于花姨做的营养餐，汪静怡才不至于患上严重的营养不良，以至于晕倒。 这些恩情，汪静怡全都记在了心里。 看着好友为目标拼尽全力的样子，华裕琳既佩服，又羡慕。回到舅舅家，她经常坐着发呆，喃喃自语：“以后我要做什么呢” 华天龙也有同样的疑问。他的父母很着急，每当他过生日，或者过新年的时候，想着他年岁既长，但所学并没有什么长进，华爱国两口子便难以入眠。 他们翻来覆去的对话只有那几句——天龙长大了干什么呢——哎呀，没有目标，真是愁死人了——算啦，别愁了，说不定明年他就找到目标了。 可转眼就要十四岁了，对未来，华天龙还是毫无头绪。不过，十八岁的姐姐都没有目标呢，他着什么急所以，他还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 华爱国夫妻很焦灼，但如果别人说这两个孩子毁了，完了，那他们是绝对不允许的。在华爱国看来，他俩就是在学习上没有天分而已，在家里干活还是很勤快的，也没有什么坏毛病，怎么可能毁了呢 周可为一回来，华裕琳暂时从迷茫中解脱出来，她特别喜欢跟周可为聊天儿。在没有见面的日子，他们写了很多信，关于未来，华裕琳跟他倾诉了很多。但是周可为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因为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一样的啊！ 第152章 表达能力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见到周可为之后，华裕琳最先想到的就是这句话。他们在暑假的时候见过面，不过半年时间，她觉得无比漫长。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游手好闲吗”周可为毫不留情地说道：“我在医院实习，老二去部队实习，到了明年，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我没有游手好闲！”华裕琳生怕他误会，急切地辩解道：“虽然我不像你们一样忙碌，但是我也在用心做我自己的事。” “哦你做出什么成绩来了给我看看。” 华裕琳便泄气了，说道：“我一周能两本几十万字的巨著，这个成绩算好吗” “哦……”周可为挠了挠头，算了，别说实话了，她本身就不算刻苦，还是不要苛责她了。“那你印象最深的作品，是哪一部呢” “《活着》！”华裕琳说道：“我上晚自习的时候看的，哭得稀里哗啦的，同学们都以为我失恋了。我想写信跟你分享来着，可是正好放寒假了，我就等你回来，再跟你说。” 周可为无奈摊手：“很遗憾，我还没有读过这本。” 华裕琳欢快地朝家里跑去，说道：“我有书，我借给你看！” 她也长高了一些，虽然穿着臃肿的棉服，但她的身材依然是姣好的。她像是下雪时在林间奔跑的小鹿，纯洁而又欢快。 周可为翻着书，说道：“明天就是春节了，这几天肯定很忙，等我过完年再看。” “不，你今晚就看！我想知道你的看法。要不……咱俩聊什么呢”华裕琳只对周可为一个人霸道，比对待华天龙还要霸道。 周可为却觉得她的霸道很可爱，他故意叹气，说道：“在学校有忙不完的作业，回到家里，还是无法休息啊！” 华裕琳得意地笑。但是，在分别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周可为：“你还是别看了。” “为什么” “过年要开开心心的，可是这本书太苦了。” 哦…… 周可为扬了扬手中的书，说道：“多谢华小姐体谅。” 华裕琳别提多开心了，蹦蹦跳跳，仿佛比谢颖的年纪还要小。 周可行正在家里挂灯笼。他在家里话很少，但是活儿都抢着干。周可为要帮忙，他却说道：“我一会儿就干完了，你回去歇着吧！” 他不是阴阳怪气，而是发自内心地关心哥哥，虽然他不会说多么华丽的话，但他一切都用行动表示。周可为哪怕只染上轻微的感冒，家里都要闹翻天了。所以，他一点儿都不希望哥哥生病。 周可为没有休息，而是给弟弟打下手。周可行踩在梯子上，将灯笼挂得稳稳当当。周可为说道：“一年了，你给爸妈打的电话，屈指可数吧” 周可行便停下手中的活计，认真计算了一番，才说道：“应该打过五个电话。” …… 还真是算得仔细。 周可行一回学校就杳无音讯了。尤其是到了下半年，几乎从来都没给家里打过电话。在过中秋节的时候，周明理实在忍受不住思念，将电话打到了儿子的学校。他很小心地问道：“我就是想知道，周可行没什么事吧不会是受伤了不告诉我吧更不会，在训练的时候出了意外……” 可怜天下父母心。接电话的人都心疼这个卑微的父亲，找到周可行之后，将他批评了一顿。他如此不关心家人，又怎么能热爱跟他无关的人民群众呢 周可行在宿舍门口坐了一会儿，不服气。毫无疑问，他爱父母兄长，也爱人民群众。如果训练时突发意外，他会为了保全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他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热爱。但是，对父母家人，要怎么表达呢 他意识到不打电话是错误的，于是便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寒暄了两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是得周明理打圆场：“没事，没事，我和你妈妈知道你训练很苦，不知道这样打电话会不会打扰你。知道你一切都好，我们就放心了。要是缺什么东西，及时跟我们说啊！” 给父母打电话，真的挺尴尬的。可在挂了电话之后，周可行突然觉得，自己也挺想家的。 …… 递给弟弟最后一个小灯笼，周可为说道：“一年打了五次，平均两个月都打不了一次电话，你们的大首长也没你这么忙。” “他们都挺忙的。”周可行认真地说道：“大队长说了，我们学校没有闲人。” …… 周可为直发愁。老二总是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较真，跟他交流真是费劲啊！ 所以，还是捡重点说吧：“老二，爸妈年纪大了，你得多给他们打电话。” “唔……” 周可为一阵紧张，生怕弟弟又要抠字眼。周可行从梯子上跳下来，说道：“可是打电话，我不知道说什么。” “……你就问问家里怎么样，他们的身体好不好，这些话不会问吗” 周可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打了几个电话，也就是问这两句。” 唉！ 周可为心想，算了，周老二聪明着呢，可有的时候，他的脑子却一根筋，从来都不知道拐弯。 看着弟弟懵懂的样子，周可为又心软了：“他们给你打电话不方便，但他们是关心你的。” “他们……关心我！” 面对弟弟的反问，周可为沉默了。不能否认的是，父母的确把绝大多数关爱都给自己了，走南闯北治病那些年，老二几乎是留在老家独自成长的。他从来没有怨恨过父母和哥哥，但是那些错过的岁月，却无法弥补了。 周可为拍拍弟弟的肩膀，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都很挂念你。” “谢谢。” 这句客气同样不是阴阳怪气，而是周可行发自内心的想法。他跟父母兄长亲近不起来，无论何时都是客客气气的。 周可为没辙了，还能怎么办呢继续努力，把弟弟的心给捂热呗！ 门口有棵老槐树，周可行踩着围墙，要把灯笼和彩灯挂在枝丫上。周可行的平衡感非常好，踩着窄窄的院墙，身体却能保持不晃。周可为抬起头，不一会儿，就眩晕了。 “老二，你小心点儿，别踩空了。你站在那儿，我都头晕。” “这点高度算什么”周可行很快把彩灯给挂好了，轻松地笑道：“我训练的时候，那高度可比这个高多了。” 周可行一直都是冷静而又稳重的。但是，当他看着汪静怡推着自行车回来时，他却突然不淡定了，从两米高的围墙上一跃而下，在哥哥的惊呼声中，他却笑容灿烂地跑向汪静怡，毫不吝啬表达自己的关心：”这么大冷的天，你去哪里了不怕感冒着凉吗你的自行车不是坏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修” 好家伙…… 周可为闷闷地想，弟弟的表达能力，突然呈指数爆炸型增长。 第153章 命运的操纵杆 汪静怡的期末成绩单不太好看，她已经滑落到了年级第五名了，这是她有史以来最低的排名。妈妈满面忧愁，而爸爸则不咸不淡地说道：“早早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也不是一件坏事。” 汪浩川为爸妈的态度生气。但是他不敢反驳，只要他一指出爸妈哪里做得不好，那迎接他的就是爸爸的离家出走，以及妈妈的嚎啕大哭。 他只能安慰姐姐：“姐，我听说，一中普通班，前二十名都能上本科；你在重点班，肯定不会比普通班差啊！别因为爸妈乱说话就泄气了。” 一中的本科率远近闻名，但是能考上一本线的，占学生总数的十分之一就不错了。重点班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共六十个人，前二十名能够到一本线，其他的只能上二本或者专科。汪静怡对自己是有要求的，要是只上了二本，那她怎么有脸见大姨怎么好意思跟别人借学费 她隐藏起了自己的恐慌无助，反过来安慰弟弟：“还有半年的时间，就算拼了命，我也得上一本线。” 放了寒假，她没有时间做家教了，大姨也跟她说，高三下学期会多给她一点生活费，让她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因为期末考试没有考好，面对大姨的慷慨与好心，汪静怡感觉受之有愧，她的压力越来越大。 她生活在小城，常年住宿，所以见识有限，消息也不算灵通。考军医大学的建议是周可行给她的，其实，刚开始周可行建议她报飞行员来着。因为，汪静怡特别能吃苦，有着无比坚定的意志，更重要的是，她比一般的成年人都要稳重，临危不惧，确实是飞行员的好苗子。 在大一的那年寒假，周可行认真地跟汪静怡说了这番话。汪静怡听傻了，问道：“你确定” 周可行点了点头。 汪静怡指了指自己的眼镜，说道：“光是视力这一关，我就过不了。更何况，我的心理素质一点都不好，容易紧张焦虑，骑自行车我都会怕，更别提开飞机了。” “哦……”周可行又认真说道：“也是，训练特别苦，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别活得那么累了。不过，你可以报考军医大学，那样你就不用为学费发愁了，每个月还有津贴。” 上大学还有这样的好事汪静怡对军校了解得并不多，也不像二哥那样壮志凌云，但是免学费、给津贴这两项，就足够让她心动了。周可行喜笑颜开，说道：“那就说好了，你努力考军医大学。” “……我试试吧，不一定能考得上。” “努努力，考清华北大都有希望。”周可行鼓励道：“不管你考上哪里，你都很厉害——当然，我是希望你考军医大学的。” 考军医大学的难度其实不比考清华北大少，汪静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在一年前，她还信心满满地跟二哥说，她在学习上不会有什么问题。果然，话不能乱说，现实很快就给了她一巴掌。 那天，周可行从墙头上跳下来，并热切地跑了过来，可汪静怡只想躲。还没有高考，她便已经认定辜负了周可行的期待了。 “二哥……”明明在很早之前就答应过周可行了，说话、走路都要直起腰来，要昂首挺胸，但是在意气风发的二哥面前，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低着头，低头弓背已经成了她标志性的形象了。 “怎么又这样”周可行皱起了眉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汪静怡突然抑制不住委屈，泪珠簌簌而下。 周可行慌了，一个劲儿地在裤子上搓手，甚至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双胞胎哥哥。周可为却收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包装纸，优哉游哉地回家去了。 “别哭了，别哭了。”周可行干巴巴地安慰着，可汪静怡却越哭越凶。她压抑了太久了，在周可行面前，她终于放下了所有坚强，痛快地哭了起来。 周可行一溜烟地跑了。 汪静怡的哭声戛然而止，难道是哭得太凶了，周可行烦了 周可行拿来一块擦脸的毛巾，递给汪静怡：“擦擦眼泪吧！” 不是手帕，也不是卫生纸，而是一条擦脸的毛巾。毛巾甚至还是湿的，肯定是早上洗的，挂在院子里的，上面甚至还有冰碴。 女生哭得正凶，他居然跑回家去拿毛巾 汪静怡哭笑不得，周可行却十分有理：“鼻涕总不能流进嘴里吧” “好吧……你有理。” 周可行明明是个超级学霸，但他为人处世却像小孩子一样天真耿直。 汪静怡拿着硕大的毛巾擦干了眼泪，这才说起了哭泣的原委。周可行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是天大的事，原来只是没考好。” “没考好，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事。” “可你没考好的成绩，跟我正常发挥的成绩差不多，考大学绰绰有余，你为什么要哭得那么伤心” “我担心这只是成绩下滑的开始。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下滑得更厉害。” “怎么可能呢你的成绩出现一点下滑，你就很紧张了。就等于飞机还没有波动，你就准备好拉起拉操纵杆了，你的警惕性这么高，飞机肯定不会俯冲下降，有点颠簸倒是有可能的。” “好吧……”汪静怡笑笑：“你说话真有意思。” “……大家都说我挺没意思的。” …… 周可行用自己的耿直，成功地把天儿给聊死了。 二人僵硬地告了别。周可行站在原地，努力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又叩响了汪家的大门。 还好，开门的正是汪静怡。周可行认真地说道：“不过，有时候我还是有点儿意思的。” 呃…… 他的思绪绕着赤道跑了一圈，终于绕回来了。 汪静怡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个我早就知道啊！” 周可行憨憨地笑了：“静怡，要是你不嫌弃，有些功课，我或许会帮上忙。” 汪静怡眼前一亮，她给别人做家教做惯了，可是从来都没有接受过家教。 周可行说道：“虽然我的语文成绩没那么高，但是我的数理化还是挺好的，英语在班里也是数一数二，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 “二哥，谢谢你……” “就算我不知道，我们还可以问老大。”周可行生怕她拒绝，便急忙说道：“老大是个全能天才，没有他不会的。” 汪静怡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周家兄弟就是她命运的拉杆，在下沉之前，她要牢牢握紧了。 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二哥，那我初一下午去你家找你，行吗我的英语太差了，我必须得补上去。” “这个假期我没什么事，除了去趟老家，我基本都在家里。”周可行说道：“我在家待几天，能帮上你的，我会尽全力帮。” 第154章 大年初一的课堂 周可为留给华裕琳的档期，被弟弟预约给了汪静怡。他略略无语，又不能说实话，正在犹豫，弟弟突然来了一句：“补课费用我会给你的。” 周可为伸脚踹了弟弟一脚：“我是贪图几个补课费吗——不过，你能给多少” “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算了。”周可为往炕上一躺，说道：“给其他人补课，我还得讨价还价；给静怡嘛……就别再多说了。” 不过，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周可为主动提出来，要找一个中立的地方补课，捎带着给别人也补一点儿。那样，汪静怡会好受一些，别人也不会误会。 至于误会什么，周可为意味深长地看了弟弟一眼，但是他的傻弟弟并没有反驳，好像默认了他给汪静怡补课会被人误会一般。对哥哥提出的建议，周可行欣然接受，只不过，把补课的地点定在哪里比较好呢 周可为摇头晃脑，装作苦恼了一番，这才说道：“要不，就定在华天龙家里吧！要是捎带着给华天龙补课，他的爸妈肯定高兴坏了。” 果不其然，当兄弟俩去华家“申请”补课地点时，华爱国轮番握住兄弟俩的手，不知说了多少句感谢，就差热泪盈眶了。赵念花则忙不迭地说道：“今晚我就把客厅收拾好，不让外人用，你们随时来，随时用！” 兄弟俩都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自己的目的，隐藏着喜悦，沉稳地点了点头。华裕琳猜透了周可为的心思，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唯有华天龙，面无表情，垂头丧气，好像失去了整个假期的快乐。 初一下午就要补课了，赵念花将整个客厅收拾得干净利落，瓜果点心摆得满满当当，热茶和健力宝随便喝，两位老师累了，可以随时躺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休息。这补课条件这么好，周可为都不好意思摸鱼了。 汪静怡不跟花姨客气，她带着一点礼品，如约而至，对每个人都充满了感激。她很自然地找周可行补课，默认华家姐弟归周可为管，于是那三个人就很有默契地一起摸鱼。 只不过，华天龙不仅有种坐牢的感觉，还感觉自己被一群人监视着，再也没有自由了。 华天龙想找个机会溜出去，但是又害怕妈妈发脾气。初一没什么事，赵念花在卧室跟邻居聊家常，邻居一听周家兄弟在给孩子们补习，立刻来了精神，要把自家孩子送过来。邻居偷笑道：“一文一武两个状元，免费补课，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啊！” 赵念花面露苦色，以她对周家兄弟俩的了解，他们多半是不会拒绝新学生的。但是，她没有跟他俩商量，就增加了他俩的工作量，这样合适吗再说，她跟这位邻居的交情并不多，可邻居似乎并未考虑这一点，忙不迭地就要把自家孩子送到华家来蹭吃蹭喝蹭老师。 正在为难之际，华天龙挺身而出，从门里探出脑袋，说道：“妈，你给了大哥多少钱来着是不是一天五十” 儿子的目光满是得意，赵念花心领神会，支吾道：“这个嘛……” 华天龙笑道：“三婶，你把浩浩送过来，跟我做同学，我跟周大哥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打个折，一个人三十块，行不行” 一听要交钱，三婶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她撇了撇嘴，说道：“都是老熟人，怎么还谈钱呢谈钱多伤感情啊！” 华天龙做痛心疾首状，说道：“唉，要不是心疼我爸妈花出去的钱，我才不愿意在家里补课呢！” 华天龙生无可恋，演技逼真。三婶便再也没有提补课的事。华天龙很是得意，跟妈妈邀功：“老妈，我可以出去玩一会儿了吗” “不行！”赵念花也入戏了，喝道：“给你这么好的条件，你不好好学，对得起谁！” 华天龙申请外出失败，蔫蔫地回到了客厅里。他可怜巴巴地使眼色，祈求继续摸鱼。周可为同情地说道：“你至少背几个单词，解一道数学题，我也好跟你爸妈交差。” 华天龙打着哈欠，说道：“大年初一补课，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勤奋过。” 华裕琳也在补课，不过大多数时间她在自学。她想明白了，就算不高考，但英语和语文是必须要学的。她虽然知道努力，但没有必要在大年初一补课，她坐在客厅里，显然动机不纯。 而汪静怡和周可行则是补课的楷模，一个认真地问，一个认真地答，找不到答案，便请教在一旁打瞌睡的周可为。 华裕琳火眼金睛，早就看出了周可行和汪静怡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她以为他俩会借着补课之便发生些什么，但是她想多了，他俩的确是在非常单纯地补课。 虽然跟周可行接触不多，但华裕琳觉得这个哥哥很有意思。 每个假期的清晨，她都会沿着马路晨跑，周可行也在晨跑。华裕琳跟他开玩笑，看看谁跑得更快，周可行便铆足了劲儿，迈着坚实有力的步伐，奋力向前冲，片刻便将华裕琳甩得远远的。 华裕琳再也不敢轻易邀请他了，这哥们太容易较真了。 还有一次，周明理约儿子一起晨跑，想借机拉近一下父子间的距离。周明理做着热身运动，慈爱地说道：“你跑你的，不用管我。” 于是，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周可行便不见了身影。 说好的父子一起锻炼身体，最后变成了个跑个的。 老父亲迈着小碎步，追得气喘吁吁。周可行跑到马路尽头，折回来，继续跑。周明理满心希望儿子能跟他一起跑，然而他想多了，儿子套了他的圈，继续往前冲。 周明理受不了了，靠着大树直喘粗气。华裕琳遇见了这父子俩，追上周可行，说道：“二哥，你要等等周老师啊！” 周可行依然向前跑，说道：“是他让我跑的，不要管他。” …… 如此耿直，华裕琳一摊手，没辙了。 周可行面向华裕琳，倒着跑步，真挚地说道：“我爸在校运动会上得过接力跑的亚军，体力应该还可以。” …… 华裕琳便敷衍地拍着手，说道：“哇！周老师真的好棒棒啊！” 想起那些场景，华裕琳忍不住笑了。周可行和汪静怡，他俩可算耿直到一块儿了。 第155章 以为和认为 周家兄弟俩补了三天课，华家姐弟俩摸了三天鱼。周可行要走了，周可为也要跟着撤退了。 华家夫妻俩强留周可为补课，甚至开出了丰厚的报酬。周可为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如实相告：“要是给汪静怡那样的孩子补课，十个八个我都愿意。但是，我说实话，不怕你们不高兴，你问问这俩孩子，补课有什么长进吗” 不用等家长回答，两个孩子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赵念花气得捶了儿子两下：“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啊！” 华天龙便一直摆烂：“可你前几天还说我勤快来着。” “你确实勤快，可是光勤快有什么用你要是不好好读书，只能像我和你爸一样干苦力活！再看你姑姑，读过书的人，机会就是多，挣的钱也多！” 华裕琳若有所思，但是华天龙依然听不进去：“等我想明白了，再读书也不迟。” …… 赵念花无奈说道：“儒林街每年那么多考上大学的，咱家左邻右舍也都是读书很厉害的，你怎么就不爱读书呢” 华天龙将摆烂进行到底：“等我想明白这其中的原因，读书就厉害了。” 不用补课了，华天龙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找小伙伴们玩去了。周可为跟赵念花说道：“花姨，恕我直言，天龙的生活环境太好了，他的零花钱是最多的。你和叔叔又喜欢孩子，从来都没有打过他，所以，他这样无忧无虑的，虽然让人操心，但他的确挺有福气的。” “我们也没有溺爱他。”赵念花惆怅地说道：“放假了，他必须得帮家里干活，干好了才能得到零花钱。在学校里，老师同学对他的评价也不错，他是个热心肠，每次捐款数他捐得最多。就是不爱学习，真是愁人啊！也确实怪我们，从小就没有严格要求他。” “哈哈，是不是因为我，才舍不得逼他那么用功” 赵念花赧然一笑，悄声道：“可不是嘛！你病得那么重，遭了那么多的罪，我就想，天龙只要健康平安，这辈子我就别无他求了。” “的确，健康平安是最大的财富。”周可为说道：“不过，花姨，天龙大了，的确该让他考虑人生目标了。现在推他一把，也不晚。” 唉，就怕已经推不动了啊！ 补了几天课，汪静怡和周可行没说过几句题外话，时间全都用在正事上。直到初三下午，周可行收拾好东西，跟汪静怡告别的时候，华裕琳才看到他眼中的无奈与不舍。 汪静怡也微微叹气，说道：“二哥，你多保重，不要受伤。” “我不会受伤的。” 二人再也不会说什么更亲密的话了，华裕琳都替他俩着急了，他俩还真是含蓄啊！汪静怡先离开了华家，华裕琳追上她，说道：“你不跟二哥多说几句了” “不用了。”汪静怡落寞地说道：“我要说什么，他心里都知道。” “在心里知道有什么用要说出来，他才能更好地感知到啊！” “不用了。”汪静怡重复道：“更多的话，等以后再说吧！” 唉！华裕琳急得跺脚。 周可行背着书包，埋着头，闷闷的，像一只瘦削但强壮的笨熊。他把千言万语全都留在了心里，那些话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 华裕琳恨他不开窍，刚要去开导他一番，周可为却拉住了她，悄声道：“你以为老二真是傻子他精着呢！他把所有话都憋在心里头，是为了静怡啊！” “嗯这是什么意思” 周可为说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静怡的心思太敏感了，发生一点儿小事，她就会琢磨好几天，搞得自己心神不宁。要是老二跟她说什么过火的话，她在心里犯嘀咕，那她还能专心学习吗马上就要高考了，静怡最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老二尽力不去打扰她了，你可倒好，巴不得立刻撮合他俩在一块儿。你有追求风花雪月的资本，可他俩没有。尤其是静怡，她必须得考上一个好大学，要不然，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你还是她最好的朋友呢，连这点都猜不透！啧！” 华裕琳羞红了脸，凶巴巴地瞪着周可为：“你以为你很聪明，是不是！” “不是我以为，是所有人都以为我很聪明。”周可为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不应该用’以为‘，而是’认为‘。因为’以为‘往往是一种错觉，比如说，我以为华小姐很聪明，原来是个糊涂蛋；我以为华小姐会认真读书，结果她一看书就犯困。” 周可为得意地晃起了脑袋，可是膝盖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痛苦地捂着膝盖，龇牙咧嘴：“我以为华小姐知书达理，原来是个暴力狂！” “我踹你算轻的了！”华裕琳愤愤地说道：“周可为！以后要是哪个女孩子喜欢你，那绝对是她瞎了眼！” 华裕琳在气头上，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但是踹过了，她又后悔了——周可为得过癌症啊！身子骨那么脆弱，万一被她踹坏了…… 想来想去，她让舅舅切了一斤猪头肉，给周可为赔罪去了。 华裕琳就站在周家门口，不进去。周可为极力邀请她去家里坐坐，华裕琳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这么笨，不配进你的家门，你们一家都是聪明人！” “华小姐……”周可为潇洒地双手插兜，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你发现没有，你生气的时候，耳朵会动。” …… “真的吗”华裕琳呆呆地摸自己的耳朵，她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呢。 周可为笑道：“原来，你还真是在生气啊！我这个被打的人都没有生气，你怎么还气鼓鼓的呢” …… 啊！可恶！又被他给耍了！ 周可为熟练地躲开了一段距离，避免再次被打。他笑道：“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跟你赔不是。” 华裕琳气得鼓鼓的，恨不得将猪头肉全都甩他脸上。周可为正色说道：“小女生嘛，应该是被哄的，我确实自作聪明了，伤害了你的自尊心，我跟你道歉。” 第156章 运动的开始(上) 周可行走的那天，来城下了一场雪，骑自行车变得很困难，家里找了辆出租车，把周可行送到车站。否则，依他那个耿直的性子，他会来一场风雪中的苦行军，一路走到火车站。 他要走了，动静搞得还挺大，全家人，包括他的姑姑都出来送他。周可行感觉很别扭，他不知道怎么应对家人的好意，生硬地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去就行。” “我送送你。”周明理坚持道：“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把你送到车站，心里会好受一些。” 周可为也拉开了车门，钻了进去：“别推辞了，看着你上火车，我们就回来。” 周可行无奈，只得钻进副驾驶。他紧紧地抱着书包，看着窗外的风景，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幸好，这段路程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下车之后，他就不用受这种煎熬了。 周明理给儿子整理了衣服。他开会时不看稿子就可以滔滔不绝地说很久，但是跟二儿子在一起，他也找不到话说。 周可为说道：“老二，有事没事，给家里打个电话，别老让爸妈牵肠挂肚。他们给你打电话太不方便了。” “嗯。” 周可为又叮嘱道：“不要光嘴上答应，要落实到行动上。不要总是让爸妈干等。” 周明理制止了大儿子，说道：“不要催你弟弟。我现在知道等待是什么滋味了。” 周可为不再说话了。 在治病的那些年，听说哪里治疗效果好，父母便带着生病的孩子去哪里。临走之前，他们会跟小儿子说：“等三天，我们就回来了。” 结果，这三天，往往会延长到三十天。 每次都是这样，他们却浑然不觉，那个小小的男孩，有多少次伸长脖子，在马路上眺望。他可以埋怨父母，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埋怨过。 周明理跟小儿子说，带着哥哥去上海，一个月就回来了，结果去了整整一年，那是最长的一次分别。回来之后，周可行欣喜万分，哥哥活着回来了！两个不擅长表达的男孩子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年纪小小的周可行也认为，分别的时间虽然煎熬，可是这样的分别是有价值的。 只不过，后来再带着老大去上海复查的时候，在父母说出分开的期限之前，周可行提前说道：“我求求你们了，别再说具体的时间了，好吗反正，你们又不会遵守的。” 因为小儿子说的这番话，周明理难受了很长时间。 现如今，小儿子不怎么打电话，他终于明白了小儿子在童年时期有多煎熬。他相信小儿子不是在报复，只是等得失望了太多次，单纯地亲近不起来罢了。 周明理想拥抱小儿子，却停住了手，主动往后退了一步。他说道：“老二，我一直让你做个信守承诺的人，可是我自己却没能做到。我也是岁数大了，才知道自己做错了。” “没有。”周可行说道：“爸，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 周可行的目光瞥向了候车厅的一个角落。在一个柱子附近，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那个身影很快便转到柱子后面去了，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火眼金睛，他不会看错。 “走吧，车快开了。”周明理提起了行李，说道：“我把你送上车。” 周可行发现，那个身影急匆匆地跑开了，站在候车室的门口，她轻轻转头，看着他，似乎有万般不舍，但她一扭头，跑开了。 补课结束之后，他跟汪静怡已经说了分别的话了，他万万没想到，谨小慎微的汪静怡居然会来火车站送他。要是被外人看到了，那还了得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周可行心里充满了惆怅。他很理智，没有拔腿去追，而是服从爸爸的话，乖乖地朝月台走去。将那个纤弱的背影，牢牢地印在了心里。 依然是一次没能拥抱的分别。 周明理和大儿子缓缓走回家去。看着阴沉的天空，周明理忍不住仰天长叹：“唉，上次是什么时候抱过老二，我都想不起来啦！” 周可为冷不丁地抱住爸爸，笑嘻嘻地说道：“老大拥抱你，你开不开心” “哎呀！”周明理笑了：“快别了，街上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意思。” 老大从小就聪明绝顶，因为脑子太好使，免不了有些顽劣，跟安静的老二完全是不同的性格。但是，老大反而比老二要贴心不少，嘴甜，也很懂得关心家人，给了父母很多安慰。 父子俩慢慢走回了儒林街。周明理说道：“你妈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骂我的——这么大冷的天，就舍不得几块钱打的回来要是孩子冻感冒了，你能负责吗” 周明理模仿得惟妙惟肖，周可为笑道：“可是走一走，出出汗，身体舒畅了不少。医生都说了，我得加强体育锻炼。” “话说，又要查体了。”周明理很紧张：“我知道你也不想查，要不也不会一拖再拖。别拖了，查完之后，你姑姑也好回家了。” “嗯。”周可为答应了一声，说道：“虽然我对自己有信心，但是……去医院总是让人不愉快。” 姑妈雷厉风行，只要侄儿答应查体，她当天就带着他去了来城市中心医院。周明理夫妻俩在家里等着，什么都做不下去，又后悔自己也该跟着一起去。周明理说道：“你还想去要是你再紧张过度，晕倒了，那怎么办” 焦躁不安地等了一下午，姑侄二人总算回来了。他俩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周明理夫妻俩的心悬到了嗓子口，薛琴又要喘不过气起来了。 周姑妈缓缓说道：“照了b超，没看到肿瘤，但是肝有点儿增大了，医生让继续观察。” 不算是十足的坏消息，薛琴也快挺不住了。 周可为拉着妈妈的手，笑道：“妈，你儿子就是学医的，甚至比咱们当地医院的医生还要更懂一些。要是突然性地变大，那十有八九是肿瘤。上次体检，医生就说过，肝有点儿大，要警惕脂肪肝，所以，我的肝不是一下子变大的，可能是油水吃太多了，又缺乏运动，代谢不好，肝就大了。” “你不骗我” “我骗你干嘛我在学校不还验血了吗血液也没什么问题。” 薛琴瘫坐在马扎上，捶着胸口，说道：“一天天的，心口就没舒坦过。” “妈，我要开始运动，你赞成吗” “我担心你累着，担心你受伤……不过，你确实不怎么动，你和你弟弟身高差不多，可你比他胖十斤。” “从明天开始，我要晨跑了。”周可为说道：“每天只跑一点点，变瘦一点，增强抵抗力。” 第157章 运动的开始(下) 早上七点，太阳刚刚露头，华裕琳就已经准备好跑步了。今天不光是她一个人跑，她还要指导周可为跑步。昨天他俩约好了，一起跑步，算是把恩怨一笔勾销了。 华裕琳转动脚后跟，弓步压腿，身体前屈，手掌触地，认真地做热身运动。周可为照葫芦画瓢，虽然做得不到位，但也感受到了一丝拉伸的感觉。 “一定要充分地热身。”华裕琳叮嘱道：“否则，很容易受伤的。现在天这么冷，关节都被冻住了，更得好好热身。” “哦，知道了。” 周可为很少被人教育。可他是个运动白痴，他只能按照华裕琳说的来做。太久没运动了，关节咔咔响。 他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运动过，刚跑了二百米，就跑不动了。论体力，他还不如年过五十的老爸。 华裕琳倒着跑步，问道：“需要我等你吗” “不用……”周可为气喘吁吁：“我跑得太慢了。” “我想嘲笑你来着，念在你态度良好的份上，我暂且放你一马。”华裕琳说道：“不要着急，慢慢来。但是也别对自己太宽容，如果身体没有任何的酸痛，那你的运动就是无效的。” 不爱学习的华裕琳，总能说出一些很有道理的话。 周可为咬紧牙关，说道：“那我就再跑二百米试试。” “你又不是练竞技体育，不要追求速度。哪怕你跑得比乌龟还要慢，但是，只要你坚持匀速，你就会跑很远的。” 周可为侧耳倾听，发现这个小姑娘其实挺有智慧的。 说不定，她的人生也是如此，慢慢走，反而走得更远。 最终，周可为走了一半，跑了一半，勉强凑了个八百米。而华裕琳步伐矫健有力，至少跑了三千米。 运动结束后，周可为忍不住鼓掌：“原来你的运动能力这么强，在下佩服。” “这算什么在体校的时候，每天早晨都要绕着大操场跑十圈。虽然我早就退役了，但是自从我来到一中，代表一中拿过两次长跑冠军呢。” 周可为说道：“可我记得你并不是练长跑的。” “但长跑是一切运动的基础。”华裕琳说道：“在一场比赛中，体能是非常重要的。拼到最后一刻，体能甚至能起决定性的作用。谁更能坚持，谁就能取得胜利。” “明白了，受教了。”周可为双手叉腰，说道：“明天还跑步吗” “跑啊！”华裕琳做着拉伸，说道：“我妈常说，要把擅长的事情坚持下去。从小到大，我好像只擅长跑步。在小学时，也是因为跑步很好，才被体校的教练选中了，然后，就一直坚持到现在。” “那，你确实挺厉害的。而且，你很自律。退役这么多年了，还坚持跑步。” “我刚到来城的时候，不管在这里跑步，还是在学校跑步，总有人说我出风头，就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而已。但是，只要坚持下去，就能让别人的嘲笑消失得无影无踪；继续坚持，他们就会对我刮目相看。” 周可为站直了，说道：“华小姐，我正式跟你道歉。” “嗯” “这段时间以来，我对你了解得太少了。” 华裕琳昂起头，冷笑道：“在你这个大才子眼中，我应该是个浅薄的差生吧” “那倒不至于。但是，我确实不了解你的处世哲学，这个是真的。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了解你的。” 华裕琳莫名脸红了。 “周大才子，《活着》看完了吗” “早就看完了。”周可为说道：“看完之后，确实很悲伤，也挺震撼的。如果只是跟你说两句，好像对不起你推荐的热情。所以，我打算正儿八经地写篇书评来着。” 华裕琳欣慰地笑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什么水平来，说不定，咱俩还能成为知己呢!” “求之不得，如果华小姐赏光的话。” 回到家门口，刚刚早上八点。华爱国到街上买了外甥女爱吃的糖糕油条，说道：“一早一晚，路上的人不多。可为跟你一起锻炼，你身边有个伴，我还放心些。” 华裕琳哈哈大笑：“如果真有坏人，我俩不一定谁保护谁呢！” 周可为正色说道：“华小姐，我知道你一向好强，听到这样的话，或许会心里不痛快，但事实的确如此——无论你怎么强悍，坏人照样敢骚扰你；但是只要身边有一位男士，那就是一种威慑，坏人就不敢靠近你。” “好吧。”华裕琳说道：“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不希望遇到危险的事情。” 回到家后，华裕琳洗脸刷牙，华爱国准备摆放早饭，一切照常。华裕琳歪了歪脑袋，说道：“舅舅，我跟周可为跑步，你没什么别的想法” “嗯什么想法”华爱国头也不抬，说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有个男的跟你一起跑，我更放心一些。” 华裕琳继续试探：“可他毕竟是男的，你就不担心……” “担心啥担心你俩处对象”华爱国说得直白，继而哈哈大笑：“人家是咱们市的高考状元，你呢连书上的大字都不识几个。你俩说话能说到一块儿吗不是我这个当舅舅的打击你，我跟你说实话，他说话，你能听得懂吗” 言下之意，是她配不上周可为 舅舅有多疼爱自己，华裕琳完全感知得到，他把自己当成亲女儿一样宠爱，肯定不会贬低她。可是在舅舅看来，她是够不上周可为的。 华爱国把早餐全都摆在桌子上了，突然回过头来，问道：“裕琳，你不会是喜欢周家老大吧”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华裕琳爆发出了一阵狂笑，急忙说道：“我喜欢的是乖乖虎那样的男孩子，干干净净的，清清爽爽的。周可为邋里邋遢，我怎么会对他有想法” “你可千万别对他有想法。”华爱国悄声说道：“他那个病，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他生病，我心疼他；但是，如果你对他动了心，那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辈子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华裕琳再也笑不出来了，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沉重。她看不清自己的心意，但是，她突然意识到，原来风光无限的周可为，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人。 第158章 爱美的天性 自从家里建好厕所之后，谢冲很少在外面上厕所了。不过，家里人太多，厕所不够用的时候，他依然会用外面的公厕。 在冬天的夜晚上公厕，冷，且不安全。不到万不得已，谢冲不会在冬夜去公厕。即便去，也是速战速决。 在正月初八那天晚上，厕所被家人占着，谢冲没办法，只能出来上公厕。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风吹着落叶哗啦作响，显得街上更加空旷。 公厕被一米多高的挡墙隔成了四个坑，最里面的坑里有人。乍一看，影影绰绰的，的确有几分恐怖，不过谢冲不怎么害怕。他瞥了一眼，那是一张很陌生的面孔。 谢冲没多想。办完事，快速离开了公厕。回去叮嘱小颖，让她注意安全就是了。自从两年前差点走丢之后，谢颖几乎不在晚上出门了。 路过华裕琳的窗下，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胡宝珠最喜欢缠着华裕琳，这个姐姐会做美甲，也会卷头发。对爱美的胡宝珠来说，华裕琳简直就是宝藏姐姐。 不过，儒林街大多数家长都不希望孩子和华裕琳走得太近。因为华裕琳不学习，游手好闲，除了健康阳光，几乎没什么优点。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肯定会影响学习的。 谢家人也不例外。当着华裕琳的面，他们不会说什么。但是只要一回家，他们就会叮嘱谢颖：“裕琳虽然好，但是你得好好学习。你不要跟她走得太近了。” 谢颖不服气地反驳：“可是可为哥哥经常跟她在一起呢！他是我们这一片学习成绩最好的人。” 大人便说道：“那不一样，周可为已经考上大学了，他怎么玩都无所谓。可你还小呢，你还没上初中，你可不能把心思全用在打扮上。” 事实上，华裕琳不仅爱打扮，她的房间里还有很多闲书。谢颖想看，但理智告诉她不能放纵自己。她得跟家族中的其他人一样，集中精力，考个好大学。现在课业这么紧张，她除了大量背诵、大量刷题之外，没别的好办法。 一年前，自从胡宝珠主动跟华裕琳试探，问能不能进她的房间参观之后，华裕琳就成了胡宝珠的偶像。胡宝珠跟华裕琳借了很多课外书，还跟她学穿衣打扮的技巧。胡宝珠的成绩不好不坏，就算她疯狂迷上课外书，成绩也没有出现什么波动。她的爷爷奶奶对她管得比较松，爸妈不在身边，也管不到她。所以，她可以尽情做华裕琳的小迷妹。 可是天这么晚了，她还在华裕琳房间里面玩，就不怕回家的时候遇见坏人谢冲在心里犯嘀咕，她的爷爷奶奶也真是心大，如果小颖夜里外出，那家里必然是有大人陪着的。 第二天，胡宝珠来找谢颖玩，给谢颖炫耀她新涂的指甲油。谢颖还没有发表意见，谢庆云便蹙眉说道：“宝珠啊，咱们学校不允许烫发，也不允许染指甲，你可千万别被你们班主任给逮住了，要不，他肯定会狠狠地批评你的。” “谢老师，开学之前我会洗掉的。”胡宝珠开心地说道：“裕琳姐姐家好多指甲油，她都能开一个小型的美甲店了。小颖，你要不要去做个指甲” 谢颖从来都没有做过指甲，她也有爱美的天性，心里直痒痒，不过一想起姑姑说的话，她便婉拒了：“算了，我这指甲盖这么丑，等我长大了，指甲长好看了，我再做吧。” 谢冲正在打扫院落，他插嘴道：“胡宝珠，你寒假作业都写完了吗” “我就是来找小颖借……” 胡宝珠话音未落，突然触到了谢庆云严厉的目光，她便急忙小声说道：“我有很多题都不会做，来请教一下小颖。” 谢庆云冷声问道：“那你的作业呢带着了吗” “我记得在哪里。”胡宝珠的声音更小了：“我只要翻翻小颖的作业就行了。” 谢庆云继续晾被子，没有揭穿她的谎言。“宝珠啊，等上了六年级，小学就剩下最后一年了。小颖冲击初中的重点班，你也要努力。我希望你们上了初中，继续当同班同学。” “知道了。”胡宝珠闷闷地说道：“我又不是一点儿都不学习。” 胡宝珠进了谢颖的房间，忍不住发牢骚：“小颖，你们家的人都好严肃，以后我都不想来你们家了。” “他们是为你好。”这话太宽泛，又没什么营养，谢颖歪了歪脑袋，说道：“我姑姑不是说了嘛，想让咱俩继续做好朋友，那咱们都得加把劲儿，跟我哥一样，考上重点班。” “如果考不上，你就不跟我做朋友了，是吗” 胡宝珠咄咄逼人，提了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谢颖微微有些生气，但她还是好脾气地说道：“怎么会我的意思是，要是咱俩做不成同桌了，那咱们相处的时间就会少了。” 胡宝珠听了不痛快，假设她跟谢颖做不成朋友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但是谢颖的话让她陷入了沉思，难道，她们的友谊也面临着考验 谢颖知道好友来访的目的，但是她故意把寒假作业藏了起来，正色道：“宝珠，你不能再抄我的作业了。你一点都不动脑子的话，以后怎么考重点班” 胡宝珠脸红了，不服气地说道：“谁要抄你的作业了你真是自作多情！” 胡宝珠气哼哼地跑出了房间，她最烦说教了，爷爷奶奶都不干涉她的学习，谢颖凭什么说三道四 谢冲扫完院子，正坐在马扎上休息，看到胡宝珠气哼哼地跑出来，他却忍不住笑了：“哎呀，你俩又闹矛盾啦” 两个女孩子闹矛盾实在是太正常了，谢冲见怪不怪了。这一次，胡宝珠却特别生气，她甩下一句：“你们仗着自己学习好，就瞧不起人我以后再也不来你们家了！” 谢庆云也没把胡宝珠的发泄当回事，她开玩笑道：“哟，长了一岁，脾气也大了不少啊！” 可胡宝珠是真的生气了，她第一次感觉到谢颖瞧不起她。就连谢颖的哥哥，她都不打算继续喜欢了。 第159章 背后的坏话 谢颖和胡宝珠从小就在一起长大，每天都闹别扭，但是每天都在和好。胡宝珠上午气鼓鼓地跑了，谢颖下午找她玩，二人又玩到一起去了。 谢颖出门的时候，姑妈还问她一句：“胡宝珠生气了，你这个时候去找她，不怕被她冷落吗” “她是我的好朋友，被冷落了又怎么样我总得先告诉她，我还是很喜欢她的，是不是” “哎哟哟，真不愧是我侄女，这个不爱计较的性格，跟我一模一样。” 谢颖一出现在眼前，胡宝珠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二人拿着橡皮筋，找好朋友一起玩去了。谢颖不忘叮嘱好朋友，一定要按时完成假期作业，等上了初中，她们还要坐在一起。 胡宝珠不耐烦：“你烦不烦距离上初中还有一年半，我爷爷奶奶都没这么催我。” 谢颖好脾气地笑道：“他俩不跟你做同桌，也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只有你啊，要是咱俩没坐到一起，我会很孤单的。一想到这些，我就很担心。” 原来自己在谢颖心中的份量这么重啊！胡宝珠心花怒放，开心地搂住了好朋友的脖子。 她们一直玩到太阳下山，暖黄色的夕阳把每条巷子都照得暖洋洋的。谢冲从市民中心踢球回来，喊着妹妹一起回家，顺便跟胡宝珠说道：“你昨天晚上在裕琳姐那里待到很晚吧当心外面有坏人，你最好早点儿回家。” “吓死我了。”胡宝珠撇了撇嘴，说道：“大人都担心裕琳姐姐把我带坏，才不让我跟她一起玩。只有你，你是担心我的安全，才不让我玩儿的。” “呃……随你怎么理解，反正我已经警告你了。” 谢冲带着妹妹回了家，胡宝珠看着他的背影，笑道：“看起来很高傲，可你还是很关心我嘛！” 回到家后，大人把晚饭都做好了，谢冲主动摆好了碗筷。他问起了爷爷，儒林街有没有新来的住户。谢宏轩呷了一小口酒，说道：“这一片大着呢，每天来我诊所的都有生面孔，就算搬来新住户，也没什么奇怪的。” “昨天晚上，我在公厕里看见一个人。”谢冲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反正挺瘆人的。” “咱们这里治安挺好的。”冯玉珍插嘴说道：“自从小颖差点儿被掳走之后，这里的巡逻加强了不少。好几年了，都没有发生类似的事件。不过，提防生人是正确的，谢冲做得很对。” “希望是我多想了。”谢冲心事重重：“我可不希望再出什么乱子了。” 吃完饭，谢冲和谢颖承包了洗碗的工作。谢冲习惯性地给爸妈留好饭菜，从去年秋天开始，他俩在少年宫附近摆起了摊儿，算是下班后的副业。谢庆收卖文具，王吉英卖零食。利润都很低，但是坚持下来，每个月能多赚四五百块钱。 刚开始摆摊时，谢庆收两口子有过犹豫。倒不是他俩爱面子，受不了熟人的嘲笑，而是担心谢颖被人嘲笑，毕竟她经常去那里。 试想一下：排练结束后，小女孩们三三两两地出来，万一有人指着他俩，嘲笑小颖——呀，谢颖，你叔叔婶婶不是大富翁吗怎么成了小摊贩了呢——那谢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但是谢颖毫不犹豫地打消了他们的顾虑：“少年宫附近有初中，有小学，肯定有很多生意。你们不正是考虑到那里人多，才决定在那里摆摊吗我一点都不在乎，还能给你们帮忙，多好啊！” 就这样，在下班后，谢庆收两口子再工作两三个小时，虽然辛苦，但谢冲的生活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谢庆收两口子咬紧牙关，对未来的美好生活充满了信心——只要还完债，他们就租下一个小门市，自己开个商店，或者做点儿别的小生意。等缓过劲儿来了，再考虑做别的投资。 父母为了生活拼尽全力，谢冲自然也不甘落后。除了在学习上严格要求自己以外，他承包了更多家务。从刚来时那个浑身长满刺的小男孩，变成了有口皆碑的好少年。 其实很多时候，谢冲感觉住在爷爷奶奶家很累，就算爷爷奶奶对他再好，他也渴望有自己的空间，一个不用看别人脸色的空间。但是住在这里，爷爷奶奶不收他们的房租，水电费也不用掏，每个月能节省好几百块钱。对他们一家来说，哪怕只节省一百，手头就会宽裕很多。 谢冲做家务越来越熟练，做完了之后，很自觉地回到房间，预习下个学期的功课。到了八点钟，父母收摊回来了。他们前脚刚进家门，华裕琳后脚便进来了。说是表弟校服磨破了一个洞，请冯奶奶给补一补。 这种小事情对冯玉珍来说没有丝毫难度，她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而且坚决不收华家给的钱。二人推拉了半天，华裕琳把钱一扔，赶紧跑了：“奶奶，要是不收钱，那我就再也不来找你了。” 冯玉珍对华裕琳印象还不错，这个女孩子除了不爱读书之外，其他的都挺好的。在别人说华裕琳坏话时，她还会替华裕琳说话：“不爱学习，并不意味着不努力，不要对孩子太苛刻了。” 但是，王吉英却一点都不喜欢华裕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对华爱君的偏见根深蒂固。 华裕琳扔下钱走了，王吉英翻了个白眼，说道：“她来咱们家，穿着睡衣，披头散发……哪个高中生的头发能烫成她这样还有手上的指甲，就连《西游记》里的女妖精，都没有她的指甲长。” 冯玉珍翻看着华天龙的校服，说道：“她正是爱美的年纪，爱打扮也是正常的。” “正常妈，要是小颖上了高中，也像她那么打扮，你不管吗”王吉英将院子里的杂物收拾整齐，叉着腰，冲着东厢房说道：“小颖，你可千万不能跟华裕琳学。咱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子，可不能学那些歪风邪气，败坏咱家的名声，听到了吗” 谢颖站在门边逗谢靖，她不喜欢二婶这番话，也不愿意答应。可是她的眼神突然变了，越过二婶，盯着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原来是华裕琳又回来了。 王吉英傻眼了。刚才她说的那番话，华裕琳听到多少呢 华裕琳却神色如常，笑嘻嘻地说道：“我是来找冯奶奶的——奶奶，补衣服不用着急，华天龙还有好几天才开学，你慢慢补就行。” 第160章 潇洒与狭隘 因为太尴尬了，谢家人反而都沉默了。 华裕琳走了一会儿之后，谢颖嘟着嘴巴，心直口快，说道：“二婶，你不该那样讲话！裕琳姐姐对我很好，平时都是督促我好好学习的，有一次朱方亭欺负我，还是裕琳姐姐替我出头呢！裕琳姐姐的优点像月亮那么大，可你非盯着月亮上的那个小斑点。” 王吉英黑着脸，说道：“身为学生，不好好学习，就是不行！我都是为你好，才不让你接近她。” “才不是呢！”谢颖不服气地说道：“大人总说，为你好，为你好，可是大多数时候，大人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谢颖被姑姑喝进了房间，让她不要那样跟长辈说话。谢颖还是不服气，说道：“大人做错了，那也是错了，为什么不能说” 谢庆云说道：“你二婶说得过分，你就别像她那样了。适可而止，知道吗” 谢颖还是为华裕琳抱不平，不过，她很听话地闭上了嘴。 冯玉珍回到堂屋，跟老伴发牢骚：“老二媳妇什么都好，就是那张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被小颖抢白了一顿，她自己也内疚了，我也不好说什么。” “有空还是得说道说道。”谢宏轩闷声说道：“她说话难听，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得罪了多少邻里，数都数不过来。” 谢庆收也很郁闷。在这一排胡同里，他最喜欢的就是华家。只要一买熟食，华家总会多给他们一些。平时太忙了，照顾不上谢冲，华家还让谢冲去家里吃饭。念着这些情谊，王吉英也不该那么说华裕琳，那些话真的太刺耳了。 谢庆收洗完脚，说道：“明天，你去跟华裕琳赔个不是，人家小姑娘听了那些话，该有多难受啊！” 全家人都在责怪自己。王吉英难受死了。她钻进被窝里，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她要是听进去了，能做出点儿改变，那我还有功了呢！——不说了，睡觉！” 谢冲很久都没有生妈妈的气了，可是那天晚上，他赌气没跟妈妈说话。 第二天一早，他在胡同里面遇见了华裕琳。华裕琳晨跑归来，脸上汗津津的。像是一只林间小鹿，灵动而充满活力。 谢冲低着头，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裕琳姐，对不起。” “哦！” “那些不好听的话，不知道你听到了没有……不管怎样，在背后说别人是不好的，我替我妈跟你道歉。” “呃……”华裕琳靠在门上，挠着头，说道：“我知道很多人不喜欢我，我并不为此伤心。你们家人表现得很明显，我反而觉得你们挺坦诚的，挺好的。就怕有些人，在我面前表现得很友好，可是背地里巴不得把我赶出他们的视线，这就比较可怕了。” …… 谢冲听糊涂了。她是真的不在乎那些坏话她是真的欣赏谢家 他硬着头皮，说道：“裕琳姐，我妈那个人……她的想法保守又封建，很多时候我都受不了。不过，她还是很善良的，只要她跟你接触久了，就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的。还有，除了我妈妈之外，我们家其他人都很喜欢你。昨天晚上，他们批评我妈妈了。虽然我心疼我妈，但是她说的那些话，我也感觉挺寒心的。” “先别说其他的了。”华裕琳苦笑道：“据我所知，儒林街的孩子都以考大学为目标，他们真的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这个问题，谢冲没法给出准确的回答。 “谢谢你啊，跟我说这么多。”华裕琳潇洒地说道：“其实，就算不喜欢我，也不必为我道歉。你自己的想法而已，有什么错误” 华裕琳越潇洒，谢冲便越难受。而且，在他的难受里，还夹杂着对妈妈的怨气——跟华姐姐相比，妈妈的想法确实太狭隘了。 谢冲说道：“裕琳姐，我一直很喜欢你的——你不要误会了，就是喜欢而已，没有别的意思。而且，你也不要太难受了，我跟你说的是实话，除了我妈妈之外，我们家没有一个人对你有偏见。” “嗯，我很感动。”华裕琳昂起头，说道：“不管别人喜不喜欢，我就是我，这一点不会改变。” 很快就要返校了，华裕琳能留在儒林街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她表现得很酷，但是心里却并不那么潇洒。她知道，她的一些同学给校领导写过信，希望她从学校消失。尽管她平时很安静，在校园里也不怎么打扮，但是，仿佛她坐在教室里，就会妨碍别人学习。 力保她的沈老师压力很大，所以华裕琳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惹麻烦，否则她会连累沈老师的。 她尽量昂首挺胸，装作对那些投诉不屑一顾——甚至是故意装作斗志昂扬，看起来并没有被排挤所累，但是她内心早已伤痕累累，只是她答应过妈妈，以后不会再轻易逃跑了。所以，就算很煎熬，她也要忍耐。 市民公园里，有不少学生在打球。华裕琳坐在长椅上，塞着耳机，静静聆听小虎队的歌声。朱方阁故意把球扔到她眼前，华裕琳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朱方阁浑身是汗，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种青春热血的少年感。华裕琳提不起精神来，隐约有点羡慕他。先不论他人品如何，至少他从来都不孤单，在人群中很耀眼。 “你还没回学校呢”华裕琳将球递给了他，说道：“汪静怡初六就走了，去同学租的房子那里学习去了。” “我嘛……不着急。”朱方阁拍着球，说道：“我心里有数。劳逸结合，才能有更大的进步。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心态很重要。” “嗯……”华裕琳依旧懒懒的。高考嘛，好歹是要考一下的。估计除了语文和英语之外，所有科目的分数都是个位数。 “裕琳！”朱方阁对她热情不减：“你怎么一点儿都没精神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很迷茫，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都这样。” “当你开始这样想的时候，你就会发生变化了。” 认识这么久，朱方阁第一次说了一句深得人心的话。华裕琳还是懒懒的，但眼神活跃了起来：“谢谢你啊，在我最没有自信的时候，说了一句鼓励的话。”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1章 阴差阳错(上) “我发现你跟那个双胞胎老大走得挺近的。”朱方阁调侃道：“你俩谈朋友” “怎么会”华裕琳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邻居而已，我不可能跟他谈恋爱的。” “唔……你可别跟他谈，他的妈妈可厉害了……”朱方阁喝了一口水，回忆起了往事：“她是我幼儿园老师，天天板着一张脸，可势利了。她只对熟人或者领导的孩子亲近，对别的孩子不怎么关心。我妈给她送了很多东西，她才对我好了一点。” 华裕琳跟薛琴的接触不多，根本原因是薛琴对她也有偏见，每次见面都对她不冷不热的。但是对朱方阁说的话，她并不是完全相信，她说道：“如果她真的是个差劲的老师，怎么能培养出两个特别优秀的儿子来呢” 唔…… 这个嘛…… 朱方阁挠了挠头，说道：“我也说不好。反正，我那一批同学都不喜欢薛老师。” 华裕琳刚刚品尝到被人说坏话的滋味，便不想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朱方阁的妹妹骑着自行车过来，看到华裕琳，便没了好脸色。华裕琳认得她，大概是一年之前吧，这个小女孩说过小颖妈妈的坏话，正好被华裕琳撞见。 当时，华裕琳可不惯着她，劈头盖脸把她教训了一顿：“那些话是你听大人说的，还是你自己瞎编的听哪个大人说的带我去见他！——不带不带我去，你就是心虚。你家在哪里我要告诉你妈妈。一个小女孩，怎么能那样说自己同学的妈妈你的爸妈知道吗他们允许你这样乱说吗” 朱方亭被逼问得无话可说，只能落荒而逃。华裕琳替谢颖出了气，并且告诉谢颖，面对欺负时，千万不要软弱。忍让一两次还行，过多的忍让，就是纵容对方的恶行了。 被华裕琳教育了一顿之后，朱方亭不可能再对她有好印象。她都不正眼看华裕琳，径直跟哥哥撒娇，要一起去叔叔家。正在这事，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很客气地问道：“请问一下，有个踢球的男孩子，个子高高的，经常穿一件黑色羽绒服，踢球很有专业范儿，你们认识他吗”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谢冲。在踢球方面，恐怕全来城的孩子都没有他专业。 朱方亭说道：“你打听他做什么他是我同学的哥哥。” “哦，是这样的，我在省城当足球教练，春节期间回来探亲，感觉这个男孩子很有潜力，想问问他想不想当职业运动员。” 谢冲想当大球星，在两年前，他的同学就全都知道他的心思了。但是家庭剧变让他放弃了梦想，难道说，这事儿还有转机 朱方阁却笑不出来。两年了，谢冲还在为他保守着秘密，但他对谢冲的憎恶却有增无减。别的不说，就在市民中心这边活动，朱方阁也很讨厌谢冲。因为谢冲一出场，往往就把他的风头全给抢走了。 想到这里，朱方阁冷声道：“他经常来这里踢球，总是嚷嚷，除了太阳神队，他看不上任何球队。我看，你还是别在他身上花心思了。” 华裕琳白了他一眼，仿佛看不起他的小心眼。她明朗地说道：“我跟他家是邻居，要是你对他有想法，我可以帮你转达。” “真是太好了。”中年男子喜出望外，说道：“我明天就要回省城了，今晚就想见见他。” “啊……这样啊！”华裕琳盘算着，不能让谢冲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她立刻站了起来，说道：“要不，我带你去他家吧。他家离这里不远，走路半个小时就到了。”八壹中文網 “我就先不冒昧地打扰了。”中年男子很客气地说道：“我家住在富川桥的桥北，那里有一家卖汉堡的饭店，今晚八点，我就在那里等他。” “好嘞！”华裕琳很开心地说道：“我马上回家，把信带到。” 朱家兄妹俩都不开心，谢冲出人头地，对他们来说就是坏消息。朱方亭闷闷地说道：“走吧，去二叔家里吃饭，要是去晚了，大人又要说了。” 正在这时，男人朝旁边的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道：“艹，等着瞧。” 朱方亭跟他的目光触碰到了一起，男人的眼神让她浑身发冷。从直觉上来说，她感觉这个男人不是好人，好像有什么圈套。她又看向哥哥，没想到哥哥却有些幸灾乐祸。朱方亭凑到哥哥耳边，问道：“这人不会要欺骗谢冲吧我们要不要告诉他一声” “他上当才好呢！”朱方阁笑了笑，说道：“快走，去二叔家吃烤羊腿！” 华裕琳兴冲冲地回了家。可是站在胡同口，她想起了王吉英说过的那些话，又踟蹰了起来。正好胡宝珠蹦蹦跳跳地过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现炸的麻花。 “裕琳姐！”胡宝珠兴冲冲地说道：“我奶奶刚炸的麻花，你要不要尝尝我正要给小颖他们一家送呢。” 吃不吃麻花无所谓，但胡宝珠可是个很好的传话筒。但是，在华裕琳说完之后，胡宝珠反而一点儿都不高兴了。她脑海中已经勾勒出谢冲远走高飞的情景了。 “宝珠，怎么了你没听懂我刚才说的话吗” “哦，哦……”胡宝珠胡乱说道：“我告诉他就是了。” 谢冲依旧在扫院子，他刚扫了一堆垃圾，谢靖就给他破坏掉。两只小手全是泥土，他却非常高兴。谢冲气得举起扫把来吓唬他，他却愈加高兴，咯咯笑个不停。谢冲无奈放下扫把，说道：“要了命了，天天跟你在一起，我的脾气都变好了。” 谢冲的脾气变好了，胡宝珠就更舍不得他离开了。她在院子里干站着，机械地把麻花递给了冯玉珍，不说话，也不走。 谢冲回头问道：“出什么事了被你家人骂了还是被人欺负了” “谢冲，你还想当大球星吗” 谢冲哈哈大笑：“我都放弃多久了我自己都不提了，你还提它做什么” “那……如果有一个当球星的机会，你还愿意去吗” 谢冲奇怪地看着她，说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呗！如果有机会，我当然想试试了。” 胡宝珠越来越难受，脸色也很不好看，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面对谢冲的逼问，她心一横，说道：“你今晚去市民公园呗！那里有个人，对你踢球很感兴趣。” “哦”谢冲挑了挑眉毛：“你不会骗我吧” “骗”这个字眼，再度刺痛了胡宝珠的心。 反正已经撒谎了，胡宝珠索性睁眼说瞎话：“我怎么可能骗你，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2章 阴差阳错(下) 胡宝珠惴惴不安地离开了谢家。有几个瞬间她是可以回头的，只要跟谢冲坦白，表明她刚才说的话都是玩笑话，再把实话告诉他，那样他们的友谊还有救。可是犹豫再三，她选择缄默不言。 她相信谢冲的实力。他都两年没有正儿八经地练球了，还会被教练看上，万一跟教练搭上线了，那他还会待在这个小城市里吗 胡宝珠心乱如麻，她想好怎么应对华裕琳了。如果她的谎言穿帮了，那她就说自己的记性特别差，她把地点给记错了。这样一来，别人顶多骂她两句。她低头听着，这些事情很快便会过去的。 华裕琳替谢冲高兴。她认为，谢冲早上跟她说了那些话，让她抑郁的心情缓解了不少，紧接着，这个好机会便从天而降，可见上天也是垂怜好孩子的。谢冲沉寂了两年，依然有机会当球星，这怎么不算厉害呢 华裕琳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周可为来敲她的窗户，交读书笔记来了。他的字迹工整有力，比书上的印刷体还要更好看。华裕琳很快看完一遍，说道：“不错，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样想的。人生是一场荒诞的旅行，会经历意想不到的痛苦和绝望，但是只要活着，就有操纵旅途的机会，让人生变得不一样。‘活着’的意义之一，就是迎接与挑战未知。” 华裕琳将笔记收好，笑道：“作者可未必像你这样积极乐观。” 周可为正色说道：“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像我这样乐观积极的人，再悲观的作品，我也能读出一股自强不息的精神来。” 华裕琳便哈哈大笑。 窗外严寒依旧，可是华裕琳并不打算将周可为请进家门，周可为也没有要进门的意思，二人很有默契地维持现状。想起众人对自己的评价，华裕琳忍不住问道：“你妈妈把你看管得那么严格，她允许你半晚上地来找我吗” “生病是一种特权。”周可为说道：“只要我开心，我妈妈基本不会干涉我的生活。” “真好。”华裕琳说道：“薛阿姨是幼儿园老师吧她没有对我评头论足说我热衷于打扮，可能带坏这周围的孩子” 周可为双眉微蹙，不悦地说道啊；“谁这样讲啊一个孩子学坏，是多方面原因共同造成的。比如，孩子天生顽劣，父母疏于管教，老师教育不当，等等……怎么能把’学坏‘的原因全都推在你身上呢孩子们怎么就没有学习你的优点呢说’带坏‘之类的话，对你也太不公平了，也是父母不负责任的想法。至少，我妈妈是不会那样想的。” 看来，朱方阁说了假话。从周可为的言行来判断，薛阿姨应该是一位很好的老师。 华裕琳欣慰地点点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你受什么刺激了昨天还阳光灿烂的，今天就阴云密布了” “没什么。”华裕琳昂起头，说道：“现在我的脸上又出太阳了。” 华裕琳兴冲冲地将谢冲遇到“伯乐”的事情告诉了周可为。看看时间，谢冲应该跟“球探”见上面了。好消息是她带回来的，要是谢冲成了大球星，那她功不可没。 但是，周可为却并没有那么开心，他说道：“好奇怪啊，他如果想挖谢冲，最要紧的是要取得谢冲父母的同意。可是那位伯乐先生怎么不进家门，反而把谢冲带出去商量呢还不是白天见面，非要晚上见面” 这样一想，华裕琳也觉得怪怪的。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也有可能，是他更尊重谢冲的想法。” “你确定他不是骗子”周可为警惕地说道：“利用谢冲想当上大球星的心理，去敲诈他什么东西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来城居然有一位来自专业球队的教练员。老二小时候经常去体校，我也跟着去，那时都没有人踢球呢。” 华裕琳的想法也沉重了起来。周可为问道：“他没有给你名片” “没有……” “他也没有说自己是哪支球队的” 华裕琳苦着脸说道：“他只说自己来自省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么晚了……”周可为忧心忡忡地看了天空一眼，说道：“我问问谢冲，出门了没有。” 华裕琳的兴奋一扫而光，剩下了满满的担忧。周可为很快回来了，摇头叹息：“谢冲说是接父母回家，七点多就出门了。” “我知道他们在哪里见面。”华裕琳已经穿戴好了，说道：“我去找他回来。事不宜迟，以免他被别人骗了。” 不用骑自行车，只要尽全力奔跑，那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只是苦了周可为，他累得气喘吁吁，也追不上她，只能走过去了。 一过七点，街上就没有什么人了。汉堡店门口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华裕琳推门进去，里面同样空荡荡的，中年男人和谢冲都不在那里，只有老板在那里收拾桌子。 “老板，刚才有没有一个男孩子来过这里个头挺高的，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 老板摇了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一个中年男人呢个子不太高，挺壮实的。” “没有。”老板有点儿不耐烦了：“今晚就没什么生意。” 这样一来，更蹊跷了。华裕琳满腹狐疑地走了出来，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个汉堡店就开在富川桥边上，距离桥面大概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华裕琳返回富川桥，周可为也没有追上来。 桥面上没有灯光，走近了，华裕琳才发现栏杆上趴着一个人，正是白天遇见的那个男人。 跟白天的温和不同，男人身上的文雅之气一扫而光，眼神让人心生畏惧。华裕琳蓦然顿住，不再前行。 男人喝道：“那个男孩子呢” “那你怎么不在汉堡店里等他呢” 男人一步步逼近，跟华裕琳面对面：“你别跟我废话，我让你传个话，你传了没有” 华裕琳的心脏怦怦乱跳，但她强作镇定：“你根本不是球探，对不对” “狗屁球探！”男人啐了一口，说道：“那个男孩子不来，那你也别想跑！” 要是想跑，这个男的再练十年，估计也追不上华裕琳。但是华裕琳反而不跑，她将肩上的包扔到一边，冷笑道：“你想把我怎么样扔到河里去吗” “这是你自找的！” “那，这也是你自找的！” 华裕琳微笑着，坚定地立在原地，明月洒满周身。春风拂过，她的发丝轻轻飘动。她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女战士。 男人抓住她的胳膊，但她却像磐石一样，纹丝不动。男人正心生诧异，正在琢磨，却被华裕琳握住了手腕，向后倒去。男人被她拉到在地，腹部被她的膝盖踢到，他滚落到了一边。 华裕琳矫健地站了起来，用膝盖压住了男人。正在这时，桥面上有行人路过，一个小女孩尖叫一声，华裕琳一分神，被男人掀翻在地。男人操起一块石头，怒骂一声，砸到了华裕琳的太阳穴。 华裕琳吃痛，捂住了眼角。男人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想撒腿便跑。可华裕琳却不依不饶，死死抱住了他的腰。这个少女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她的力量却让人叹为观止，男人使了好几次力气，都没能挣脱得了她。她的腿也在用力，硬生生将他绊倒。 华裕琳再次赢得胜利，可是眼角的血越来越多，视线模糊了起来。她将求救的目光看向那对骑自行车的路人，但是他们却飞快地走开了。华裕琳心一横，只能咬牙坚持了。就是死，也要跟歹徒同归于尽。 她悲壮地想着，可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裕琳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抬起头来，谢冲沐浴着月光走了过来。 男人企图再度攻击华裕琳，可是谢冲飞快地跑过来，狠狠地踹在了他腰上。常年踢球的意义仿佛就为了这一刻，男人惨呼一声，匍匐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随后，谢庆收箭步飞来，压制住了男人，冲两个孩子说道：“你们快走！喊大人过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3章 女英雄(上) 还是仗义的人多，谢冲拼命呼喊，引来路人侧目。哪怕只有两个人大人出手相助，坏人也无处可逃了。 虽然坏人还没有被铐起来，还有一定的危险，但王吉英没有带着儿子逃走，而是冲到华裕琳身边，毫不犹豫地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捂在华裕琳受伤的眼角。华裕琳浑身抖个不停，王吉英又毫不犹豫地揽她入怀，轻声细语：“不要怕，我们都在保护你呢。” 华裕琳果真不怕了。 直到那时，周可为才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华裕琳不免有些怨气，周可为也很委屈——这才过去不到十分钟，他已经走得很快了！ 华裕琳的右胳膊动不了，应该是脱臼了。周可为从口袋里摸出来二十块钱，交给谢冲，吩咐道：“你去惠民药店买一瓶碘酒，再买点儿胶布和绷带，要是钱不够，你先垫上。” 赶在关门之前，谢冲将所有东西都买回来了。周可为小心地给华裕琳的眼角消了毒，诚实地说道：“我还没学过怎么给人接胳膊，你最好别动，等会儿去了医院再说。” 华裕琳瘫坐在地上，听话地点了点头。 周可为责备道：“你也真是的，平常跑得比谁都快，可是遇见坏人，怎么就不跑了呢” “要是我跑了，坏人也就跟着跑了。” …… 周可为竖起大拇指，说道：“你真是当代女英雄。如果不是谢冲他们路过，你现在估计就被富川河给冲走了！” 警察把坏人给带走了，临走之前，坏人骂骂咧咧，扬言要杀了谢冲。谢冲被骂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仇。王吉英这才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毫不留情地骂了回去：“你要是再敢靠近我儿子一步，我让你不得好死！” 既然坏人是针对谢冲的，那就要搞清楚他的目的。谢庆收在派出所里待到十点多，家人都没睡，全都在等他回来。谢庆收说道：“他是来报复的。两年前，谢冲救了妹妹，把两个人贩子送进了监狱。这个人是他们的同伙，过年闲来无事，就想报复谢冲。” 闲来无事，就要报复！ 全家人倒吸一口冷气。王吉英再度紧紧抱住了儿子。谢庆收喝了口水，说道：“他的目标不仅只有谢冲，还有周可行。就是这两个人坏了他们的计划，这口气他一直憋着呢。为了精准作案，他在儒林街溜达了好几天，摸清了谢冲和周可行的底细。可周可行提前走了，他扑了个空，所以就盯上谢冲了。” “真是太猖狂了！”谢宏轩气得拍桌子：“他的同伙都被抓起来了，他就不害怕吗还敢到我们家这里来转悠” “他等了两年！”谢庆收冷笑道：“真是太可怕了，不是当场报复，而是专门等一个我们全家都放松警惕的时刻，他才来报复。” 谢冲和谢颖都惶惶不安，头顶的灯光也闪烁了几下。冯玉珍念起了佛，大概又要提起“减寿十年”之类的话了。不过，女儿先打断了她：“妈，讲科学，讲道理，别迷信，行吗” “防不胜防，警察也不可能天天跟在小孩后面啊！我除了求菩萨保佑，还能做什么呢” 谢庆收说道：“今天这事，可能的确是菩萨保佑……那个歹徒让谢冲八点的时候去阳光西餐等他，等谢冲走近了，他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扔进富川河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然后他就大摇大摆地离开来城。结果，谢冲居然没有赴约，他在桥上等了半天，扑了个空，最后把怒火全都发泄到华裕琳身上了。” “这么说来，裕琳姐姐的确是替我受苦了”谢冲傻眼了，说道：“可胡宝珠给我传的话，不是那家卖汉堡的，而是市民中心啊！” 谢庆收也愣了一下：“可是裕琳也没记错，她不想到咱家来，就让胡宝珠转达了一下。两个地点，南辕北辙，她不可能记错。要不然，她怎么还去那里找你呢” 那就只能是胡宝珠记错了。 多亏了胡宝珠，要是谢冲去了那家西餐店，此时此刻已经成了河里的水鬼了。 气氛凝重，每个人都一肚子火气，但是每个人都沉默着。最后，王吉英说道：“如果不是华裕琳抓住了他，那他还有可能逍遥法外，继续寻找机会，加害咱们一家。” “嗯，裕琳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冯玉珍说道：“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探望裕琳，希望她别受重伤。” 谢冲一夜无眠，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未知的忐忑。第二天一早，他跳上爸爸的自行车，准备去一趟医院，可是胡宝珠匆匆赶来，一进谢家的门，她便哭了：“你们都没事，真的太好了。” 看来，即便是没有夜生活的小城，消息依然传得飞快。 谢冲说道：“都是因为你啊！你说错了地点，我就没往那边去，所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胡宝珠脸上火辣辣的，她低头说道：“对不起，我不是……” “故意的”三个字，她说不出口。她就是故意说错的，因为她小心眼，她不想让谢冲走。 谢冲心知肚明，但是她不说，那就别让她为难了。他宽慰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现在还好端端的，我很感谢你啊。” “那你昨晚去市民中心了” “也不算去，就是想去帮我爸妈摆摊，从那里路过。” “哦……”胡宝珠说道：“你不是想当球星吗我还以为，这样的好机会，你是不会错过的。” “要放下，那就得彻底放下。”谢冲说道：“静怡姐以前说的话很对，我们家现在不宽裕，所以我不能随心所欲地追求梦想。至于足球，以后上大学一样可以踢，现在我不想给我爸妈增加负担。” 谢冲的懂事是他的主观意愿，而胡宝珠的撒谎却是实际存在的。谢冲不想去，跟胡宝珠故意不让他去，这两者的性质也是不一样的。 “你跟谢颖玩吧！”谢冲说道：“我先去医院了。”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但是他却照顾她的自尊，什么都不肯说，胡宝珠泪眼婆娑，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你撒谎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4章 女英雄(下) 华裕琳的眼角缝了四针。 医生说，如果不缝针的话，那个豁口肯定会留疤；缝针的话，留疤的概率会少一点，但也不能保证疤痕会完全消失。华裕琳咬紧牙关，让医生缝了针。舅舅舅妈心疼得都要哭了。 这点伤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当运动员的时候，哪怕再严重的伤病她都不害怕，但是脸上破了一点皮，她就会很焦虑。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舅舅第一时间就给她妈妈打电话了。华爱君一听孩子受伤了，又要放下工作回来看她。华裕琳劝住了妈妈，让她不用分心。在她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她的脚扭了，妈妈还在外地工作，她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现在她长大了，身边还有舅舅舅妈，妈妈真的不用回来。 华爱君口头上答应了，但是华裕琳觉着，可能在哪个深夜，妈妈会敲打她的窗棂，给她一个突然的惊喜。 华爱国说道：“你在怪我么因为我把实情告诉了你妈妈” “不。”华裕琳说道：“因为比起妈妈的工作，你更在乎我的安危，是不是” “你能这么想，我心里很高兴。”华爱国很喜欢外甥女的聪明伶俐，他坐在病床边，说道：“平时你妈妈不在身边就算了，可你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身上还受伤了，要是你妈妈不回来看你，你肯定会失落的。所以，我给你妈妈打了电话。她的工作固然重要，可是你比工作更重要，是不是” 华裕琳笑道：“我都理解。所以，我才这么喜欢你啊！” 华爱国摆了摆手，说道：“嗐，什么喜欢不喜欢。这样的话，让人怪害臊的。” 跟华裕琳交手的那个歹徒，是专门来报复谢冲的。他心思缜密，沉得住气，而且心狠手辣，这让华爱国万分警惕。他守在外甥女的病床前，几乎寸步不离。赵念花跑上跑下办理各种手续，办完了之后，才坐下休息一会儿。她说道：“裕琳，要不，你回北京躲避一段时间——我不是嫌弃你，就是觉得不安全。大城市的治安会比我们这里好很多吧” “舅妈，哪儿都一样。要是走的话，咱们一起走。我走了，你们留在这里，不也挺危险的吗” 赵念花便只能苦笑。看着外甥女红肿的眼角，她忍不住伸手抚摸。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留了疤，多闹心！ 在舅舅舅妈身边，华裕琳感受到了十足的安全感。她恍然想了起来，在她最担惊受怕的那个瞬间，是王吉英把她搂在怀里，跟她说——我们来保护你。 正好谢冲一家全都来了，他们带了很多补品。华裕琳哭笑不得，说道：“我又不是什么重症病人，也没有受多重的伤，你们拿来这么多补品，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王吉英主动说道：“我们一家对你的感激，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可祸也是我惹出来的。”华裕琳诚实地说道：“如果我不给谢冲带信，那他就不会有危险了。” 王吉英说道：“谢冲是好几天之前就被盯上了。就算你不传话，坏人还可以想别的招，谢冲是躲不过去的。不过，幸亏他找了你，你的警惕性很高，主动找到他，确认谢冲有没有危险。你做到这份上，我们怎么能不感激呢” “嘿嘿，我没有那么厉害，运气好而已……” “裕琳，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我们都没有料到，你会那么勇敢。听那个坏人说，你是有可能逃跑的。但是你没有跑，而是跟他死磕。除了谢冲的大伯，我还没见过哪个人像你这么勇敢。更何况，你还是女孩子，你真的让人刮目相看。” 王吉英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将华裕琳夸了很多遍。华裕琳拍了拍脸庞，说道：“你们看，我的脸都红了。” 王吉英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全都不作数。话已经说出去了，要是我让你’别往心里去‘，那我也太没脸没皮了。的确是我说错了，但是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说了，裕琳，对不起。” 每个有勇气说“对不起”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 华裕琳眼窝一热，嘴上却大大咧咧地说道：“阿姨，你多虑了，我只听到了零星一点，也不怎么难过。” “以后，我会对你好的。”王吉英真诚地说道：“你不光是女英雄，还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妈妈如此坦诚地道了歉，又说了很温暖的话，谢冲心里也暖洋洋的。华裕琳用自己的勇敢善良赢得了别人的尊重，谢冲为她感到高兴。 华裕琳不需要住院。她之所以在医院待了一整天，是周可为建议的。因为她被砸到了太阳穴，周可为担心她脑子被砸出问题来，硬是让她在医院里观察了一天。到了晚上，华裕琳实在待不下去了，恰好医院的床位也比较紧张，她便顺理成章地出了院。 回家的路上，他们看到了好几辆警车，看来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整个来城的警察们全都行动了起来。此情此景，让华裕琳深感心安。同时，她也感觉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以后跟别人聊起来，她会很自豪的。 周可为站在路口，不知是不是在等她。华裕琳先下了车，欢快地朝他跑了过去，说道：“接胳膊很简单的。医生抓着我的胳膊，一提，一拧，我的胳膊就恢复原位了。” “哦！”周可为颇为赧然，自我解嘲：“我只顾钻研高深的技艺了，却忽略了最基本的。” “现在学习还不晚。” “嗯……人嘛，总要知耻而后勇。今天我就特意请教了谢大夫，现在已经学会了。” “不愧是高考状元，学习能力就是强！” 华裕琳竖起了大拇指，舅舅在门口喊她，让她快点回家，不要再在外面晃荡了。周可为也催促她快点儿回家，免得再被坏人盯上。 华裕琳有些失落：“你没什么话跟我说” “嗯，亲眼见证女英雄平安归来，我也该回家了。”周可为笑道：“我不是开玩笑，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的确是一个女英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5章 好榜样 孩子们都要开学了，胡宝珠厚着脸皮，到了华裕琳家，把几本言情还了回去。 华裕琳就没有谢冲那样的好脾气了，倒也没翻脸，而是径直问道：“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跟谢冲说一个错误的地点你是提前发现了什么猫腻吗” 胡宝珠只会哭：“不是的……是因为……我不想让谢冲走。” “哦”华裕琳睁大眼睛：“为什么你喜欢谢冲你才多大就有这样的心思” 胡宝珠的眼泪越发汹涌：“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让他走。别人都说，他是做大事的人。要是他离开来城，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那样我就见不到他了。” 原来是这样啊！华裕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我也觉得谢冲很有潜力。如果他真的远走高飞，你是拦不住他的。” 胡宝珠闭上眼睛，放声大哭。 “好了好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也不是恐吓你。”华裕琳急忙表态，说道：“我确实没想到这一层，原来你是真心喜欢谢冲的。我会为你保密的，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讨厌我自己！”胡宝珠跺着脚，哭道：“我经常嘲笑朱方亭是个小心眼，可我的心眼比她的还要小！要是谢冲发达了，我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可是我不高兴，我不希望他发达！我真是个小气鬼！” 这些想法原本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她一嚷嚷，院落里的华爱国夫妻俩全都知道了，从窗前路过的其他人也听到了。 赵念花忍俊不禁，悄悄问丈夫：“给点儿好吃的哄一哄吧宝珠老这么哭，也不是办法。” “小孩子的事，让他们看着解决。”华爱国说道：“哭一哭，就长大一些。” 华裕琳很头疼，她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胡宝珠就哭个不停，倒显得她多刻薄似地。哭累了，胡宝珠方才停了下来，说道：“我不敢再去谢颖家里玩了。” “不至于。”华裕琳宽慰道：“谢冲和谢颖都挺好的，他们不会怪你的。” “不，我不能跟他们说实话。”胡宝珠倔强地摇了摇头：“只要我不说，谢冲也不说，那这件事情或许就过去了。” “不会的。”华裕琳说道：“一个伤口，一直捂着，会化脓的，那一块肉，甚至会腐烂，再也不会好。” 胡宝珠不是那么聪明伶俐，她眨眨眼睛，有点儿没听懂。 华裕琳继续解释道：“一段关系也是如此。如果跟朋友之间有了矛盾，要直面应对，你们的友谊才会有继续下去的可能。但是，如果你要把那些矛盾全都埋藏在心里，那就跟捂起来的伤口一样，矛盾会越来越多，直到你们友谊完全变质。” 胡宝珠愣愣的，问道：“真的会那么严重吗” 华裕琳点点头：“是的。谢冲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件事情闹得那么大，光是派出所，谢家人就去了好几趟，他们肯定都知道，那天晚上出事地点本来应该是桥北头的那家饭店。他不说，或许是不想让你为难；也或许，是在等你亲自说出来。” 胡宝珠低下头。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这么没有自信。 华裕琳说道：“宝珠，说声’对不起‘并不难，可是’对不起‘背后的勇气却很强大。有勇气说’对不起‘的人，一定是很厉害的人。” 胡宝珠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轻声问道：“那……我也能成为很厉害的人吗” “那当然！你这么漂亮，能歌善舞，对朋友很讲义气，你会越来越厉害。” 胡宝珠一把擦干眼泪，心一横，说道：“就是道歉嘛！我能做到！” 华裕琳欣慰地说道：“宝珠，大家都看好谢冲，都相信他会取得很大的成就，可是你也不差。你要做的，不是阻拦他，而是跟他一起，变得很厉害。” “我行吗” “当然。”华裕琳竖起大拇指：“记住我说的话，还有……相信我说的话。” 趁热打铁，胡宝珠一头扎进了谢家。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就和谢颖有说有笑地出来了，嚷着要给华姐姐买礼物。谢冲跟在她们身后，要跟她们一起去。 华裕琳正靠在被子上看书，听到他们的叫嚷声，心想，他们说的“华姐姐”，应该就是她吧！她想推开窗户，告诉他们，什么都不要买，他们本来也没有多少钱。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由他们去吧！哪怕只是买一个五毛钱的发卡，她都会很开心。在她看来，来自成年人的嘉奖，远不如得到小孩子发自肺腑的喜爱更重要。 更让她开心的是，胡宝珠很快便取得了谢冲的原谅，他们的友谊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她特别有成就感。 当天晚上，周可为又来敲她的窗户，给了她一本厚厚的《平凡的世界》，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书，也希望华小姐会喜欢。华裕琳笑道：“果然，自强不息的人，就喜欢这种充满了蓬勃生命力的书。” “你已经看过了” “看过简介。”华裕琳开心地收下书，说道：“既然是你推荐的，那我就要好好阅读。” “嗯……你头上的发卡，怎么回事” 华裕琳头上戴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发卡，蝴蝶的翅膀还会扇动，透着一股土气，跟她平时里时尚的装扮截然不同。周可为自嘲道：“连我这个土老帽都觉得土，可见，它真的挺土的……” 华裕琳正色道：“你不能以你的眼光去衡量孩子的审美。在他们眼里，这种粉色的，闪亮的东西就是好看的。” “孩子谁给你的” “当然是小颖和宝珠了！”华裕琳得意洋洋，比考试得了高分还要开心：“她们用省下来的零用钱给我买发卡，来表达对我的感激和慰问，我可开心死了，你别泼冷水。” “哦哦……这是你最宝贵礼物，是我失礼了，不该随便评论的。”周可为突然很伤感，说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嗯你要回北京了” “是的，明天一早的火车。”周可为说道：“本来想早点儿告诉你的。没想到出了那么严重的事，你也受了伤，所以，就拖着没说。”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华裕琳的神色也黯淡了下来。这个世界上，她好像只跟周可为有说不完的共同语言。 “保重。”周可为简单地说道：“有事打电话，没事常写信。” “嗯。”华裕琳说道：“你也多保重身体。你的健康是最让人挂念的。” “我习惯了，无所谓，裕琳……来城是小城市，民风保守，要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我不会再让那些事情发生了。”华裕琳笑道：“我不会再在孩子面前打扮，也不会再把借给她们看。你那天说，一个孩子学坏，是有很多原因的，我想，你漏掉了一个原因，那就是不良偶像的引导。学好很难，但是学坏很容易。既然那么多孩子都喜欢我，我决定做一个好的榜样。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我的责任。” “华小姐，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周可为真诚地说道：“我迫不及待希望暑假早点到来，我想看看，这些孩子们都是怎么喜欢你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6章 无助 住在儒林街，家里出了几次意外，谢宏轩不是没动过搬家的心思，但是谁都不同意搬。尤其是谢冲，人小鬼大，一提到搬家，他最激动：“那些坏蛋，来一个，我打一个，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来！” 他有这种气魄，家人都感到很欣慰。但是几个孩子的安全，必须得更费点儿心思。 上了初中之后，谢冲在学校上完晚自习才回家，从六点半上到八点。只要一下晚自习，他就能看到爷爷的身影。一种被牵挂的幸福感萦绕在心头，谢冲感觉很温暖。 他跟爷爷说，让爷爷不要来接他了，他身强体壮，更何况，还跟几个朋友一起回家，就算被歹徒盯上了，他们也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但是谢宏轩只在口头上答应，第二天晚上，他照常来接孙子放学。 “来接你，顺便散散步。”谢宏轩如是说道：“跟你聊聊天，我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 跟爷爷一起回家的路上，谢冲听了很多来城的变迁史。一条普普通通的胡同，都有可能承载着爷爷无限的回忆。爷爷的童年时期是在战火纷飞中度过的，他还记得很多抗战的情景。他们在哪条巷子里血拼过，在哪条街死的人最多，他都记得。 谢冲听得入迷，但是很心疼爷爷：“爷爷，那时候你还那么小，目睹了那么残忍的场面，你没有留下过心理阴影吗” “那时候人哪儿有那个意识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我小时候，就想着怎么活命，身体上的痛苦都解决不了，还有谁在意心理上的创伤我们那一代，那才是野蛮生长，不像你们，活得这么精细。你和小颖都遇到过歹徒，你姑姑还给你俩做心理疏导。嘿，换做我们那个年代，想都不敢想。” 这么一比较，谢冲确实觉得自己挺幸福的。 “我还记得，宋金泉的一个叔叔，就被日本人用刀给劈死了。”谢宏轩回忆道：“可是谁能想到呢宋家老二找了个日本媳妇，去日本生活了。前几年把你宋爷爷气得要死要活的。前两天跟他喝酒，他说，这个暑假，二儿子一家会从日本回来看他。” “噢！宋爷爷还有两个儿子呢。”谢冲说道：“我回来两年多了，他都是一个人生活，我常常以为他是孤鳏老人呢。” “自从他老婆去世之后，他跟孤鳏老人也差不多。两个儿子都去了国外，几年都没有回来。儿子们倒是寄钱给他，但是那也安慰不了他。他熬到正式退休，退休金他也花不完，他需要的是陪伴，不是钱。”谢宏轩突然有点感慨：“别人都指责汪浩川的爸爸不负责，生了两个孩子，却不怎么养，孩子上学全得靠亲戚接济。你宋爷爷可是花了很大力气培养两个儿子，结果没有一个留在他身边。所以，有时候不得不佩服汪浩川爸爸的处世哲学，他看得很透彻，他老早就想明白了，孩子从娘胎里出来，那就是个独立的人，谁也管不着他们。与其省吃俭用供养孩子，还不如自己花钱快活。及时行乐，就不会后悔。” “可宋爷爷那种情况毕竟是少数。”谢冲说道：“我身边大多数人，都是孝敬父母的。以后，我也会孝敬你们的。” 谢宏轩笑道：“我倒不指望你们有多孝顺，但是我必须得好好地把你们养大。因为你们身上都留着我的血，我得对你们负责任。” “那以后我给你养老，也是对你负责任。” “哈哈……”谢宏轩抚摸着孙子的头，说道：“说话要算话。” 头顶着明晃晃的月光，祖孙二人缓步走回家。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再过几天，空气中就有花香了。 宋金泉家开着门，他仿佛在等老朋友回来。他面色不好，有气无力，很显然是生病了。就在家门口，谢宏轩望闻问切了一番，谢冲这才知道，宋金泉两天都没怎么吃饭了，上来一阵，就头晕目眩，呕吐不止，半条命都没了。 去过医院，心脑血管都没什么事，身体也没什么炎症，但是只要眩晕症一发作，宋金泉就生不如死。谢宏轩神色严峻，说道：“医生有没有怀疑过，是美尼尔氏综合征” “啊！”这个病名，宋金泉听都没听说过，便傻了眼：“严重吗比癌症还要严重吗” “别瞎想。放心吧，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发病原因不怎么明确。明天你去趟人民医院，跟医生说明一下，先让医生开点儿降血压的药。你这个病频发发作，可能跟你的高血压有关系。” “哦哦，我知道了。”一转身，宋金泉又忘了：“是美什么症” “……”谢宏轩说道：“算了，我给你写下来，明天让我家老二带你去医院瞧瞧。你这个病，尽量少坐公交车。一晕车，发作得就更厉害了。万一你在车上倒下了，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宋金泉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幽怨。好友不必描述得这么细致，显得他可怜又无助。“唉！我养了两个白眼狼！关键时刻一个都指望不上。看看华家，再看看你家，家里有点儿什么事儿，所有的人都一起上。我呢唉……” 华家可真是团结的典范，这点谢冲也知道。华天龙的奶奶生病了，要到港城的大医院治病。华家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讨论谁带老人去看病。两个儿子争着去，最后定下来让沉稳的老大带着去。老大家里的损失，让老二和老三给补上，就连医药费，老大家也可以少出一部分。有人出钱，有人出力，最后皆大欢喜，没有一个人不满意。用街坊邻居的话来说，华家才是“多子多福”的典范。 谢宏轩安慰道：“你的儿子虽然不在身边，但是我们这些街坊邻居能帮忙啊！说不定，等儿子们回来，他们能带回更先进的药，那样你就有得安慰了。” 宋金泉冷笑道：“呵呵！我只求他们别把我气死，可不敢奢望能从他们身上得到点儿什么！”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7章 国际长途 宋爷爷的病不太常见，发病原理也比较复杂，吃了医生开的药，在床上躺了几天，才缓了过来。在没病的时候，他经常去街上溜达，看别人下象棋，病了好几天，他重新出现的时候，老熟人都有些惊讶——哎呀，你没死呐！ 老朋友的调侃就更直白了：“要不，你还是找个老婆子吧！你一个人住，哪天死了，都没有人知道。” 按理说，活到六十多了，对“死亡”一类的话题可以一笑而过了，可宋金泉却做不到。他听到这些话就很生气，一生气，又病倒了。 谢冲和谢颖轮番给他送饭，虽然都是很清淡的餐食，但是宋金泉吃得很香。兄妹俩送饭时，还会把大人的叮嘱送到：“爷爷，不要说太客气的话，你把病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唉！”宋金泉仰天长叹：“都说养儿防老，养到最后，我宋金泉还是得靠朋友啊！” 于是，每次从宋爷爷家回到自己家，谢颖总要抱着家人，说道：“我以后肯定不会让你们像宋爷爷那么可怜。” 谢庆收每天都很累，还要抽出时间来带宋金泉去医院，他没什么怨言。因为宋老头是父亲一辈子的好朋友，平时对谢家也多有照应。在照顾他时，宋金泉经常说，老二，你回来是对的。要是你父母老了，只靠庆云是不行的。 谢庆收说道：“是啊。我还想发达了之后带他俩离开来城，去广州生活。来城这个小地方，装不下那么多伤心事。” “知道，知道。你当时去了南方，没有一个人说你，因为大家都知道你为什么走。那时候你名声也不好，在来城被人瞧不起，想去外面闯荡一番，出人头地，不就是这么简单的想法吗” 谢庆收便苦笑：“可是我的愿望就没有实现过，最后不还是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没事，没事，回来也挺好，跟家人有个照应。把你爸妈接到大城市，不如在小城市陪着他们。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很难离开这里。” 如果有可能，谢庆收还是想把父母接走。这里有太多伤心的回忆，还有很多不愿再面对的人。等债还完了，再做打算吧！ 宋金泉的病反反复复，直到玉兰花都开了，也没有完全好透。在他生病期间，儒林街另一位鳏居老人去世了。那位老人脾气古怪，跟任何亲戚都不走动，跟街坊邻居的关系也不好，邻居闻到了异味，报了警，这才发现他去世了。 王吉英很早之前就在街道办事处谋到了职位，老人的后事，是她协助操办的。宋金泉怕是受到了冲击，怕自己也落得同样的下场，但是他很少跟两个儿子说软话。再说了，小儿子说好夏天过来，他怎么好意思催呢 谢颖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宋爷爷，让我爷爷打个电话，让你儿子回来，好不好” 宋金泉连连拒绝，可谢颖还是注视着他。终于，在谢颖快要走的时候，他忍不住说道：“我把光浩的电话号码给你” 当谢颖拿着电话号码回家时，谢宏轩唠唠叨叨，说老宋净给自己出难题，国际电话多贵啊！在拨电话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国际长途要怎么打 谢庆收见多识广，告诉父亲，要去电话局，才能打国际长途。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等第二天了。家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冯玉珍只认得字，外出办事不行，所以，打国际长途的重任，只能落在谢宏轩身上了。 一大早去了，好不容易拨通了，没有人接。后面排队的人着急，谢宏轩便重新排了一次，半个小时过去了，这次总算打通了。电话那段的宋光浩客客气气的，可能太久没说中文了，语调变得怪怪的，几乎在每句话的结尾都要加上“内”或者“诶”之类的语气词，听得谢宏轩很难受。 国际长途很贵，尽量长话短说。把消息传达到了，谢宏轩就把电话挂了。一结账，一百块钱。 谢宏轩懵了：“这才打了几分钟这么贵” 业务员说道：“不是说了吗一分钟二十块钱。” 谢宏轩心疼得滴血，在心里骂了老朋友好几句。心想，等他的病好了，要多敲诈他几顿猪头肉。 已经半上午了，去诊所工作了一会儿，谢宏轩回家吃饭。宋金泉病恹恹的，坐在大门的门槛上，有气无力地喊住了好朋友，递给他一张“大团结”。打电话时，谢宏轩心疼花出去的钱；可是老朋友要把钱还给他了，他又违背自己的心意，说道：“给我钱看不起我呢”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你替我跑前跑后，这钱我应该给你。” “那你借给我的钱，还不要利息呢。” 宋金泉的手无力地耷拉了下来，“给你，你就收着。我没力气跟你扯皮。” “你都这样了，我再收你的钱，那我不要面子了没力气，就回家躺着吧。”八壹中文網 谢庆收回了家，又心疼花出去的钱。但是刚才说的也是实话，宋金泉对他很好，他也要回报朋友。老伴嘲笑他是个虚伪的人，明明想要钱，可是为了面子，又不好意思要。谢宏轩喝了一口小酒，笑道：“人活着，不就要一张面子吗” “歪理！”冯玉珍说道：“也不知道，你们那么爱面子，有什么好处” 那个国际长途打得很有效果，隔了一个周末，宋光浩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从外表来看，他要比几年前白净很多。他见到每个人都鞠躬，郑重其事地问候，弄得儒林街的老熟人不知所措——难道也要鞠躬吗 宋金泉好了一些，听说儿子回来了，更加容光焕发。几年没见了，父子之间通过几次信件，零星地寄过几张照片。如今儿子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宋金泉百感交集，刚要拥抱儿子，儿子却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爸爸，好久不见。” “唔……唔……” 宋金泉仓促地答应着。难道……也要对儿子鞠躬 谢庆收下班回来，看到宋光浩，开心地举起了手，跟他打招呼。宋光浩认出了他是谢家老二，便鞠躬道：“二哥，你好……” 谁知，他的腰还没有弯下去，就被谢庆收一把薅了起来。谢庆收说道：“入乡随俗，别鞠躬了，行不行” 宋光浩尴尬地笑，说着“是是是”，又忍不住鞠躬了。谢庆收薅着他，说道：“你鞠躬，我可受不起。没事，你回来过两天就习惯了。” 宋光浩习惯鞠躬了，也习惯陪着笑，可是谢庆收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习惯，把他给整不会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8章 窒息 自从谢颖有记忆以来，宋光浩几乎就生活在日本。在谢颖和她的小伙伴们心中，他们已经把他和“日本人”划了等号。在90年代的小县城，他们几乎没有见过从外国回来的人。放学路上，听路人宋家老二，他们都充满了好奇。 谢颖就住在宋家旁边，刚回到家，她就缠着奶奶问个不停。她以为宋光浩会带着妻子一起回来，那样，她就会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外国人”了。日本女人是不是都像电视剧里那样穿着和服她们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吗可是只有宋光浩回来了，谢颖微微有些失望。 既然亲儿子回来了，谢家就不用给宋金泉送饭了。那天谢庆收两口子没有摆摊，早早回家吃饭，谢家人热热闹闹的，刚把饭桌摆好，突然从隔壁传来一声大喝，谢颖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儿把手中的盘子摔出去。 宋金泉大声嚷道：“好几年才回来一次，就带了几块年糕回来！我几口就全吃完了，怎么给街坊邻居分” 宋光浩默不作声，谢家人也很有默契地沉默了。 宋金泉继续嚷道：“儒林街这些人家，但凡是在外面有本事的，回到家来，哪个不是提着大包小包还有用小推车推的！带回来的东西，多少分给邻居一点儿，那就是一份情谊，咱脸上也有光！跟别人说，你出息了，带了点儿稀罕玩意儿回来。你可倒好！在外面过不下去了吗带了几块寒酸的糕回来，打发谁呢” 宋光浩还是默不作声——也有可能，是他回应了，但是他的声音太小了，所有人都没听见。 谢颖悄声跟家人说道：“宋爷爷也真是的，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没熟悉呢，就开始吵架了。” 谢庆云说道：“他们父子之间本来也没有多亲密。说实话，我挺理解他儿子的。” 谢冲插嘴道：“那个叔叔没带什么东西，没带就没带呗，我们才不会说什么呢，宋爷爷发什么脾气” 冯玉珍看了老伴一眼，揶揄道：“这些老家伙，年纪越大，越爱慕虚荣，儿女带东西回来，要给街坊四邻分一分，他们才觉得面子上有光。谢冲，你可别学他们，我都替他们累！” 谢宏轩不反驳，老伴爱怎么唠叨就怎么唠叨吧！难得家人聚在一起吃饭，他得跟儿子喝两口小酒。开饭之前，谢宏轩照例要对这一季度谢家的整体情况做一个总结，刚说到谢靖长满了牙，“砰”，从隔壁宋家传来一声巨响，谢家人全都浑身一颤，又很有默契地沉默了。 “你老子差点儿病死！”宋金泉动了很大的气，比刚才吼得更大声：“你就给我吃这个东西这叫饭！” 看样子，宋金泉是把饭碗或者盘子给砸了。 冯玉珍坐不住了，从橱柜里拿了几个盘子，把饭桌上的饭菜拨了一些，说道：“你们几个，给宋老头送点儿过去。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会做饭，肯定都饿着肚子。” 好吧，谢家三代男人，又要同时出征了。只不过，用盘子代替了兵器而已。 谢颖也跟着跑了过去，偷偷躲在宋家门口，偷窥那个从日本回来的男人。他跟二叔差不多年纪，但是比二叔瘦高，看起来很斯文。 谢宏轩劝了老朋友几句，让他不要大动肝火，更不要跟儿子发脾气。宋金泉情绪激动，指着墙根那个碎掉的盘子，怒道：“老谢，我说出去吃饭，老二非说给我做，跟我争了半天，我就让他做了。结果，他就给我切了一盘豆腐，撒了点儿酱油，还有像木渣一样的东西，这就叫菜！糊弄谁呢！” 谢宏轩说道：“你别激动，我听说日本人喜欢吃豆腐，光浩也考虑到你身体不好，让你吃点儿清淡的，才给你做啊！” “我这辈子都不喜欢豆腐！”宋金泉很委屈：“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我吃豆腐吃伤着了，再也没吃过。你家嫂子都知道，可我儿子居然不知道。” 这个倒是事实。在吃不饱饭的年月，偶尔吃了一场豆腐盛宴，狼吞虎咽，差点儿被噎死。从此之后，他再也不吃豆腐，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就这点小事，至于闹成这样吗 谢宏轩长叹一声，宽慰道：“光浩不知道，你说清楚就是了，何必这样发脾气呢我看，我送的菜，你也别吃了。你俩干脆去我家吃饭，行不行” 宋金泉挥了挥手，说道：“算了，我丢不起那人。” 宋光浩垂着头，一副犯了大错的样子，让人心疼。谢庆收心生怜悯，悄声安慰：“兄弟，你爸以前不这样的。他生病了，情绪不稳定，你多担待一点儿吧。” 宋光浩机械地点了点头，说道：“呵，年轻时被我妈伺候得服服帖帖，老了又要把儿子当成老妈子使唤。” 谢家三个男人把饭菜放下，谢宏轩指着其中一盘水饺，跟宋光浩说道：“这是荠菜猪肉馅的水饺，荠菜是老家人在田里挖的，刚送过来的，新鲜着呢。你小时候爱吃饺子，你婶子都记着，你多吃点，不够我家里还有。” 整整两盘水饺，多得冒尖儿，还有别的菜，怎么会不够呢荠菜水饺，那可真是家乡的味道，久违了。宋光浩满腹委屈，但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谢谢你们。”宋光浩又要鞠躬了，不过，一看到谢庆收的神情，他便及时刹车，笑道：“我会好好品尝的。” 哇！谢颖又学到了。“我会好好品尝的”，太有风度了啊！ 第二天一早，谢庆收忙着送货，一打开大门，发现门口放着六个盘子。正是他们昨晚送到宋家的，盘子被洗得干干净净，为了防止蹭上脏东西，地上还垫了一层塑料袋。 谢庆收拿起盘子，发现最后一个盘子下面还垫着一张纸条。“谢叔叔，谢谢你们一家，荠菜水饺非常好吃，这会是我铭记许久的家乡味道。多谢款待，下次再见。” 谢庆收一脸懵逼——宋光浩费了老大劲回来，这就走了连夜走了 他把纸条送给了父母，谢庆收却一点儿都不惊讶，仿佛他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谢庆收若有所思，说道：“我以前还觉得宋家两个儿子太绝情，现在我只想跟他们说声对不起。宋叔叔也真是的，对外人挺好的，怎么对儿子的态度那么差” “他也不是不疼爱儿子，他只是太想树立父亲的权威了，不管儿子做什么，他都要先否定；儿子做出什么决定，他非要打乱，想一出是一出，就是想让儿子知道，他才是家里的老大，他拥有绝对的权威。”谢庆云说道：“如果我是他的儿子，我也远走高飞，待在家里，真是太窒息了。”八壹中文網 “行吧……宋光浩走了，也算对他老子做出反抗了。”谢庆收说道：“在咱家最难的时候，宋叔叔帮了不少忙，几乎把积蓄全给了我们，这个恩情，咱们继续还下去吧！” 谢颖一觉醒来，发现她好奇的对象已经走了，不免有几分失落。不过，在亲眼目睹了宋家的“家庭剧”之后，她同情的对象，变成了宋爷爷的儿子了。有些是非对错，在没经历之前，确实不好判断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9章 大龄女青年 谢庆云二十九岁了。在小县城，她是妥妥的大龄女青年了。 她平时忙忙碌碌，风风火火，根本没在意过年龄。可是在看到生日蛋糕上的数字时，她自己都震惊了：“明年……我就三十岁了！” 全家人沉默着点头。 冯玉珍忍不住唠叨：“我一说起来，你就生气。但是我怎么能不催你呢你的同龄人，人家孩子都上小学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前几年，你不想被我们催，我们就不催。现在，你看看，马上都三十了，你自己也着急了吧” 谢庆云耿直地摇了摇头：“不着急。找不到合适的，那就单着呗！我还要去大城市追求梦想呢！个人问题不着急。” 冯玉珍更着急了：“我不知道人家大城市的人是怎么活的，但是在咱们这个小地方，你过了三十岁还不结婚，那就只能给别人当后妈了……” “打住！”谢庆云说道：“我过生日，就让我开心一天，行不行” 全家人都是欲言又止，最后谢庆收说道：“小妹说得对，过生日嘛，开心最重要，今天由着她去好了。” “我就是对你太纵容了。”冯玉珍叹气道：“耽误了你的婚姻大事，是我的罪过。要是你能在今年嫁出去，哪怕让我减寿十年……” 谢庆云急忙捂住了妈妈的嘴，说道：“你的寿命没有得罪你，你不要老是把那十年寿命挂在嘴边。今天还是我生日，不要说不吉利的话，行吗” 吃完生日蛋糕，谢庆云的确有点伤感。不知不觉，就快到而立之年了。可未来要怎么过，她还是没有头绪。她只会在嘴上说豪言壮语，其实她很茫然。去大城市之类的话，跟幻想差不多。 她抚养了谢颖这么多年，在东海实小熬成了青年业务骨干，完成了本科函授课程，成了很多青年教师心中的榜样，更难得的是，收获了很多孩子纯洁无私的爱，这让她的生活忙碌而又充实。但现在这一切，的确是她想要的吗 谢庆云模样周正，认真打扮的话，完全算得上东海一枝花。近几年来，给她说媒的不计其数，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认真谈过。而且，她并不是很喜欢相亲这种形式。她脑子里还保留着浪漫的幻想，她更倾向于一见钟情。 她迟迟不愿恋爱结婚，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就没有断过。有人造谣她在师专时跟一个男生谈恋爱，被甩了之后，就受到了刺激。流言传得飞快，沾染了恶臭，渐渐地，谢庆云就变成了作风不正的人，她甚至打过胎。 …… 因为这些留言，家人比她生气，谢庆云虽然也很愤怒，但是她看得开，她跟家人说道：“让流言再飞一会儿，看看他们还能编出什么离谱的话来。传得人越多，我越能看清别人的人品。所以，我沉得住气。” 近几年来，关于谢庆云的流言渐渐消失了，她行得正，坐得正，赢得了师生和家长的尊重。人们越来越相信，她之所以不结婚，纯粹是为家庭做出的牺牲。她想把侄女抚养长大，再考虑个人问题。 在过完二十九岁生日的那天晚上，谢颖躺在被窝里，跟姑姑说道：“姑姑，我都十一岁了，再过一年就要上初中了，你不必再为了我不结婚了。” “你想多了。”谢庆云淡淡地说道：“你小时候，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根本找不到想要结婚的对象。” “姑，胡宝珠喜欢《中南海保镖》里面的许正阳，她做梦都想要一个身手不凡、长相帅气的男生来保护她；裕琳姐姐呢，她最喜欢小虎队里面的乖乖虎，别看她自己学习不好，但她就是喜欢学习好的男生。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你有了目标，才好找男朋友啊！” 谢庆云想了想，说道：“我还真没有考虑过。我想，我的男朋友应该是要有英武之气的，像你爸爸和你二叔那样。最好年纪比我大一些，性格要沉稳，读过很多书，有自己的想法。对我好，也要对咱家好。至于有没有钱……如果我看中了他，那他的家境就不是特别重要了。如果他家境贫寒，那我就跟他一起打拼；如果他出身富贵，我也不会自卑。暂且，我就能想到这么多。” 谢颖打了个哈欠，说道：“我身边好像没有这样的人。” “嗯，所以我一直单身到现在。”谢庆云疲倦地说道：“睡吧，梦里啥都有。” 可是谢颖睡不着。她又凑到姑姑身边，说道：“可是同学们都说，李老师在追求你。” “啊！”谢庆云一下子清醒了，大笑道：“李老师李成德我跟他的关系，就像你跟华天龙，汪浩川他们一样，你会跟他们谈恋爱吗” 谢颖歪着脑袋想了想，虽然目前她是绝对不会谈恋爱的，但是这个问题，她确实没有考虑过。 谢庆云却警惕起来，问道：“你有想法” “怎么可能上大学之前，我是不会谈恋爱的。我只是觉得你举的例子不恰当，青梅竹马为什么不能谈恋爱呢” 谢庆云被一个小学生给问住了。 她确实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李成德。虽然他有才华，也挺上进的，经常照顾她，但是跟他谈恋爱谢庆云苦笑道：“人要是闲着了，什么话都能编出来。” 谢颖小声说道：“我说的是他追求你，不是说你喜不喜欢他。” 啊！原来问题的关键在这里。 谢庆云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上班没精神，坐着就打瞌睡。李成德见状，用自己的茶壶给她泡了一杯茶，让她提提神。 正好办公室只有他俩在，谢庆云喝着茶水，冷不丁地问道：“李成德，你不是在追求我吧” 如此直接，李成德都傻眼了。 谢庆云严厉地说道：“你不准对我好，听见了没有” “啊……”李成德摸不着头脑，傻傻地问道：“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这样讲” “我的人生目标并不是结婚生子！”谢庆云突然豪气地说道：“我还想读研究生，念博士，去大学里当教授！总之我人生有很多追求，我总要离开这个小地方，去大城市，实现我的人生价值！” 突如其来的豪言壮语吓到了李成德，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谢庆云眨眨眼睛，恢复了正常：“吓到你了！”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要先你一步实现我的梦想了，一个跟你相似的梦想。” 谢庆云傻眼了，不明就里。 “我准备去海大工作了。”李成德压低嗓音，说道：“等这个学期结束，我就要离开东海实小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0章 完美高中生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开始了。 勇斗歹徒之后，华裕琳接受了一系列采访，成了来城小有名气的完美高中生。她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她主动说自己成绩不好，从这个角度来说，她不能算是高中生的楷模。但无论是电视台，还是报社，都将这部分内容删除了。 他们突出的重点是，华裕琳就读于来城一中的重点班，曾拿过全国青少年柔道比赛的冠军，有着极好的人缘。 华裕琳跟家人说道，新闻上的华裕琳，比现实中的华裕琳完美多了，完美到她都不认识自己了。 开学之后，华裕琳就在第一次全校范围的升旗仪式上获得了校长的嘉奖。她勇斗歹徒的光荣事迹广泛流传，全校师生全都知道了。学校已经将她的事迹上报市里，为她申请一个市级优秀学生的称号。 汪静怡为好朋友感到骄傲。站在升旗的队伍里，她却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有人说道：“华裕琳就是运气好，走路都能遇见歹徒。要是我也有这样的运气就好了，那样我也能评奖了。” “就是就是！华裕琳要那个奖有什么用可是如果我们得了那个奖，说不定就能保送了。” 听到这样的声音，汪静怡替好朋友感到寒心。当好朋友兴高采烈地从台上走下来时，她恨不得捂住好朋友的耳朵，让她屏蔽掉那些声音。 中午要回寝室休息一会儿的，华裕琳沉浸在得奖的喜悦中，并不知道其他同学如何看待她。汪静怡珍惜时间，原本不打算回寝室了，可是为了好朋友，她决定回去看会儿书。 哪怕她不会为好朋友出头，但是只要她在身边，哪怕华裕琳遭遇了非议，她也能成为好朋友的依靠。 毕竟，华裕琳只有她一个真心朋友。 寝室六个人，全都聚齐了。 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有人看书，有人吃零食，还有人在床上闭目养神。汪静怡虽然在背英语单词，但是她心不在焉。她的耳朵竖了起来，仔细地聆听着每一丝动静。万一有人说酸溜溜的话，她会如何应对呢 长久以来，她还是习惯隐藏自己的想法。她不想跟任何人起冲突，她只想沉浸在安静的环境中，一门心思学习。 短发女生张娟清了清嗓子，汪静怡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话说……”张娟的眼珠子滴溜溜转，表情也耐人寻味：“长这么大，我第一次遇见见义勇为的同学。”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称赞，还是嫉妒 另一个女生刘珊珊附和道：“确实，见义勇为，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八壹中文網 吁…… 听到这里，汪静怡总算放心了。 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张娟笑道：“裕琳比我们都要瘦，她说自己是柔道运动员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来着。直到我看了来城晚报，看到了她的报道，我才如梦方醒，原来她真的是柔道运动员啊！而且是很厉害的运动员。” 华裕琳脸红了，说道：“我早就退役了，也没那么完美，记者写得太夸张了。” 另一个女生说道：“寒假的时候我在家看过报纸，我跟我家人说，见义勇为者的柔道少女，就是跟我一个寝室的，他们还以为我骗人呢！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你真厉害。” “没有，没有……”华裕琳连连摆手：“我就是脑子一热，没想太多。要说厉害，你们学习成绩可比我厉害多了。” “有一次，我在公交车上看到了一个小偷……”刘珊珊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亲眼看见他把手伸进了别人的口袋里，我相信不光是我看到了，还有别人也看到了。但是，车上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我想见义勇为，可是我没那个本事，也没有勇气。虽然，那个小偷什么也没有偷到，但我心里还是挺难受的。毕竟，从小到大接触了那么多的英雄事迹，可是轮到自己上场的时候，却怎么也做不到。所以说，裕琳，你真的是女英雄。” 听到这番话，汪静怡便更加放心了。她不禁嘲笑自己，把同学们想得太小心眼了。也有可能，是她们压根没有把华裕琳当成竞争对手，所以才这样称赞她吧！ “要说大英雄，那还要数谢庆义。”华裕琳谦虚地说道：“我舅舅家跟谢家是邻居，我到了来城之后，才听说了谢庆义的事迹。他一人应对四个歹徒，还替群众挡了一刀。他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汪静怡这才插嘴道：“不能看歹徒的人数。论勇气，你不输给他。” 众人一起鼓掌。张娟冷不丁地问道：“按理说，你拿过全国范围青少年比赛的冠军，不能保送大学吗” 华裕琳笑道：“我退役的时候才十五岁，连高中都没念过几天，我上什么大学啊” “那你为什么不坚持几年再退役呢毕竟，你都是全国冠军了，坚持下去，前途无量。就算有伤病，也可以忍一下嘛！” 张娟的灵魂发问，让华裕琳变了脸色，汪静怡又紧张了起来。 张娟急忙辩解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太可惜了……” “如果我当初的队友有你们一半好，我大概也不会退役了。” 华裕琳的直率发言，又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虽然有点夸张，不过我说的是事实。”华裕琳笑道：“我现在能笑得出来，完全是因为我的心情很轻松，跟你们相处很愉快。但是没退役的时候，哪怕获得了全国冠军，我也没能开心地笑出来。” 华裕琳之前说过，那段时光，她不愿意提起来。被排挤、被孤立、被嘲弄，汪静怡她们能想到的只有这些，可华裕琳经历的却远比她们想得更严重。 这次开学之后，朱方阁对华裕琳不怎么殷勤了。也或许是忙于冲刺的缘故，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教室里用功。但是华裕琳心知肚明，他之所以不怎么跟她说话，也是因为愧疚。她看得很清楚，在她勇斗歹徒的那天晚上，在富川桥上，尖叫的女孩是朱方阁的妹妹，而朱方阁带着妹妹，迅速地逃走了。 开学之后，他依然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依然有很多女生偷偷喜欢着他，但是他在华裕琳心目中的形象，却彻底坍塌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1章 最热血的话 到了每年四月份，来城一中总会提交保送生的名额，但是从来都没有中过。这一年，老师提前跟汪静怡和朱方阁打好了招呼，并且在班会上强调，让他俩一定要准备好材料。 如果只能保送一个，那毫无疑问是汪静怡。进入高中之后，经历过大大小小那么多次考试，汪静怡只有两三次没有拿到年级第一。另外，在高二时，汪静怡参加过省里的数学竞赛，在没有经过集训的前提下，获得了二等奖，这是一中的一大突破。不仅如此，在高三上学期一次全国性的征文比赛中，汪静怡获得了一等奖。 这几个奖项都非常有分量，就连老师都说，如果保送的话，汪静怡最有希望。如果其他学校的对手不是很强大，她甚至可以冲一冲清华北大。 华裕琳为好朋友感到高兴，她说道：“你要认真准备材料，静怡，不必把你的眼光拘泥在军医大学上，你很有希望去清华北大！” 汪静怡没有太多概念。除了知道清华北大是最高学府之外，她再想不出别的来了。华裕琳说道：“我们练体育的，都是先进体校，然后进市里的体工大队，成绩好的话，再进省队，进了省队，才能跟全国的高手一决高下。在全国范围取得名次之后，才有资格进国家队。但是国家队，也分一队和二队，二队大多是陪练，将一队练成最顶尖的选手。静怡，你现在还在市队，但是你现在非常有希望冲击国家队的一队，成为最顶尖的选手，跟全世界的高手较量。” 听了这番解释，汪静怡的眼前展开了一幅宏伟的画卷。各大武林高手齐聚华山论剑，而她，则有可能成为最有潜力的后起之秀。 汪静怡腼腆地笑道：“谢谢你啊，我的信心，都是你给的。” “静怡！往前冲！我会一直给你加油的！” 汪静怡看到了华裕琳眼中的炯炯火焰，她突然意识到，华裕琳……其实很渴望进入国家队，成为世界级的选手吧 既然有希望保送，那就要认真应对。汪静怡需要提交的材料，除了申请表，最重要的就是一份自我陈述了。她利用宝贵的自习课时间，写了一版又一版。如果把自己写得太好了，有夸大之嫌；但是如果太谦虚了，那又凸显不了自己的优点。到底该怎么写，汪静怡很苦恼。 华裕琳给她写了一张纸条：“需要我帮忙吗” 汪静怡心想，同桌虽然不学习，但是阅读无数，或许她真的可以帮上一点忙。 于是，她将写好的自我陈述递给了华裕琳，忐忑地等着她的点评。 下了晚自习之后，华裕琳没有急着走，汪静怡紧张地握住了笔，问道：“很差劲吗” “怎么会差劲呢”华裕琳说道：“你的措辞很好，就是不够自信。” 汪静怡苦笑道：“缺乏自信，是我的一大缺点。” “你写的这个自我介绍，是有可能决定你的命运的，你一定要写得自信飞扬，你就是最棒的！” 华裕琳回忆起了往事，说道：“我上小学的时候，被教练选中，去体校练柔道。我的启蒙教练是一位很严格的女教练，每天训练完，她都让我们自己打分。我刚进去不久，心想，就谦虚一下子，给自己打了最低分。然后，女教练就不让我练对抗了。我告诉了我妈妈，我妈妈就找她，问她怎么回事。你猜，教练怎么说” “你就别卖关子，告诉我嘛！” “她跟我妈妈说，柔道是一种徒手较量的运动，体能和技术虽然很重要，但是，必胜的信念是最重要的。在比赛时，不需要谦虚和低调，一定要像凶狠的狼一样，相信自己是最勇猛的，这样才能取得胜利。如果对自己没有信心，那再好的技术也救不了你。那时我就明白了，在较量的时候，没有必要谦虚，你就要拿出一股气势来——老子天下第一！老子必然会赢！” 华裕琳的眼睛里又燃烧起了火焰，而那颗火种，也蔓延到了汪静怡的眼中。 华裕琳指着她写的自我介绍书，说道：“’尽管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我还存在很多不足‘；’如果我再认真一些，或许会在数学竞赛中取得更好的成绩‘；’因为能力有限，我的英语成绩不够好，而且口语能力欠佳‘——静怡，这些话全都不要了。你要这样写，虽然家境贫寒，但我自强不息。我凭借有限的资源，取得了亮眼的成绩。我相信，如果我去了最好的大学，拥有了最好的教育资源，那我必然会成为最优秀的学生。将来，我必然会在这片土地上挥洒热情，回报老师们给我的宝贵机会。” “……裕琳，谢谢你。” 华裕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赧然一笑：“我是不是热血过头了” “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不知不觉，汪静怡把腰杆挺直了，不抠手指头，也不再低头了。 “裕琳，尽管我没有看过你的比赛，但是，我相信你是个充满热血的运动员。”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华裕琳说道：“经历了很多事，热血早就凉透了。” “一定是你的队友太坏了。” 汪静怡向来以“和”为贵，几乎从来都没有给某人或者某件事给予否定的评价。但是她毫不犹豫地评价华裕琳的队友“太坏了”，这让华裕琳既意外，又感动。 “静怡，你就不怕是我编造出来的理由其实是我吃不了苦，故意把退役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你不会的。”汪静怡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热血的话。如果不是真诚而又热血的人，她是绝对说不出那番话的。” 突然间，眼眶就充满了热泪。但是华裕琳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泪光，她把胳膊搭在好朋友的身上，说道：“今晚月亮真好啊，我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月亮了。” 汪静怡也抬头仰望星空，她沉醉在初春的美好氛围里，说道：“确实，我也很久都没有看到这么好看的星空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2章 众人拾柴 看完月亮，回到寝室，已经熄灯了。华裕琳和汪静怡都没来得及洗漱。 华裕琳踢了踢上铺，说道：“静怡，要不要去卫生间今晚熬通宵写完，好不好” 汪静怡还没有回答，黑暗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写什么申请保送的材料吗” 另一个女生也在黑暗里面坐了起来：“不会吧没记错的话，明天就交了，静怡，你还没写完” 汪静怡轻声答道：“写了几次，都不满意。裕琳给了我很多建议，我打算重写。” 一个女孩打开了手电筒，说道：“别去卫生间了，怪冷的，味道也不好，我有手电筒，你就在宿舍里面写吧！” 汪静怡急忙拒绝了：“不行不行，你们还要休息呢！我不能打扰你们。” “嗨，都到这个时候了，休息什么呀”最后一个女生也坐了起来，说道：“你先写，写完了大家帮你参谋，那样肯定会更加完美。” 华裕琳兴奋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把帘子挂上，宿管阿姨就看不到我们的灯光了。” 汪静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垂下头，低声啜泣起来。八壹中文網 她曾片面地以为女生都是小心眼的，女生间的氛围是充满了尔虞我诈的，更何况，她们都是竞争对手。但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所有室友都站在她这边，帮她出谋划策，希望她取得成功。 张娟说道：“静怡，平时都是你帮我们解题，这次换我们来帮你了。” 刘珊珊也说道：“就是，静怡，你是一中有史以来最有希望保送北大的，我们都在见证历史。如果你真保送成功了，我们都有功劳。” 还有其他几个女生，七嘴八舌地说道：“苟富贵，勿相忘。” 汪静怡哭了。自己何德何能，能遇见这样一群美好的室友 华裕琳说道：“静怡，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点写！我这里有张小桌子，你趴在桌子上写，更舒服一些。” 汪静怡哽咽着点点头，跳下床，说道：“你们先休息，我马上就写。”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帘上映出了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华裕琳急忙“嘘”了一下，说道：“大家都安静，是宿管阿姨来了！” 宿管阿姨平时抓纪律抓得很严格，熄灯之后，就算遇到了上厕所的女生，她们也要盘问一番。所以，在阿姨们面前，女生们一定要保持绝对的安静。 宿管阿姨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众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汪静怡更是把手电筒捂得死死的，生怕被阿姨收走。几个人都快窒息了，还好，宿管阿姨没有敲门，也没有说什么，慢慢离开了。 呼…… 女生们几乎全都瘫软在床上。要是被抓住了，扣了分，那就少不了挨班主任一顿批评。汪静怡对室友们充满了愧疚，小声说道：“要不，我还是等半夜去卫生间写吧！” “不要！”女生们异口同声地说道：“你快写吧，别浪费时间。” 宿管阿姨又回来了。她在门口听了听，似乎发现女生们的秘密。但是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汪静怡对着那个背影，小声道：“阿姨，谢谢你了。” 几个女生全都聚集在下铺，她们一齐给汪静怡加油：“我们全都支持你，静怡，你安心写！” 汪静怡握着笔，内心掀起了层层波澜。她都得到这么多支持了，如果还不能保送，那她会对不起很多人。 明明有好几个人注视着自己，汪静怡却能沉下心来，文思泉涌，一笔一划，认真地写。室友们等得无聊，借用其他手电筒看起了书。 华裕琳见怪不怪，这个小城市的孩子们，就是这样争分夺秒，将休息的时间压缩到极限，才能争取到去外面上大学的机会。 张娟指着汪静怡，悄声说道：“说实在的，刚开始我是不服气的，我觉得只要我够努力，总有一次，我会超过汪静怡的。但是，第一次目睹她学习之后，我就泄气了。她真的太认真，太专注了，除了学习之外，什么事都打扰不了她。所以，我心服口服，我应该是考不过她了。” 华裕琳说道：“她的确是我见到的最专注的人了，如果她这样的考不上北大，那还有谁考得上” 她们小声议论，汪静怡几乎什么都听不见，只顾奋笔疾书。 刘珊珊说道：“我的成绩考北大是没什么希望了，能考上一个普通一本，我就满足了。” 张娟说道：“我刚开始把北师大当成目标，但是我太高估我的能力了，能考咱们省内最好的师范大学，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华裕琳好奇地听着，也为室友们感到委屈——她们已经很努力了，可她们依然没有太多机会。她愣愣地问道：“那考上大学之后，你们想做什么呢” 众人卡壳，每个人的目标好像都不怎么清晰，除了做老师，当公务员之外，她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出路。华裕琳自我解嘲：“我都没想明白自己以后的职业，倒替你们操心。” 有女生发问：“裕琳，如果不考大学，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我”华裕琳有些迷茫，说道：“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流浪。去非洲，或者拉丁美洲，写游记，拍很多照片。” 一个女生问道：“可这样能养活你自己吗——啊，对不起，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太肤浅了” “不，生存问题，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所以我特别感谢我的妈妈，她非常努力，至少能让我几年之内衣食无忧，让我有充分的时间去考虑自立的问题。” “你命真好。”张娟羡慕地说道：“你可以当摄影师，也可以当作家，但是我们都不敢想，我们最先要做的，就是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 “所以说，你们比我厉害多了。”华裕琳真诚地说道：“你们都是靠自己，而我只会依靠我妈妈。” 一个女生又问道：“裕琳，等我们高中毕业，你马上就去流浪吗” “啊倒也不着急。”华裕琳说道：“我也不能一直心安理得地花我妈妈的钱，我得先攒点儿钱。去饭店端盘子，或者去厂里打工，尝到生活的酸甜苦辣，我才能懂点儿事。” “我写完了。”快到十二点了，汪静怡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你们一定要提出宝贵的意见，请你们……一定要帮我这一次！”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3章 十五个垃圾桶 汪静怡的申请材料全都写完了。409寝室的六个女孩子全都困极了，但是每个人都很有成就感，说说笑笑，等着太阳升起，期待这充满希望的一天。 女孩们都说，这次预感很不错，或许汪静怡真的能成。华裕琳急忙把这句话堵了回去：“等结果公布了，这话再说也不迟。” 课间，汪静怡第一次鼓起勇气，跟华裕琳借钱：“裕琳，你能借我十块钱吗等这个月我大姨给我生活费，我就还给你。” 华裕琳连问都没问，径直从钱包里翻出十块钱，说道：“来日方长，急什么等高考完了再还也不迟。” “不行，欠同学的钱，我心里不安。” 华裕琳笑道：“静怡，你一定是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才跟我借钱，对不对” 这的确是汪静怡第一次跟同学借钱，她也的确把华裕琳当成了真正的朋友。 汪静怡柔柔地笑着，说道：“你们都帮了我大忙，我想买点儿零食，中午分给大家一起吃。你们别嫌寒酸。” 寝室一共六个人，十块钱能买多少零食够吃吗华裕琳又摸出了钱包，想再借一点钱给汪静怡。但是，哪怕只借了十块钱，汪静怡已经感觉到压力了，华裕琳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她身上。 “嘿嘿，这可是你第一次请客呢！”华裕琳又不动声色地将钱包推了回去，笑道：“你给我买虾条吧，我最爱吃虾条了。” “ok！”汪静怡爽快地答应：“只要我买得起，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没想到，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刚刚响起，班主任沈老师匆匆走了进来，因为着急，她的嗓音都发颤了：“汪静怡！你的个人陈述怎么不见了” 汪静怡傻眼了：“怎么可能呢我是亲自交到您手里的，核对完了所有材料，我才回来的。” “我知道！”沈老师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满头大汗：“马上就要邮寄了，我又核对了一遍，才发现你的个人陈述不见了。静怡啊！你的个人陈述，可比老师们的推荐信还要重要啊！” 汪静怡眼前发黑，那是她写了十几遍的个人陈述，凝聚了语文老师和整个409寝室的心血，那是她最宝贵的材料，怎么可能不见了呢 沈老师语无伦次：“你们的材料，我收到了，放在抽屉里，想下午一起上交的，可我上完课，你的材料就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汪静怡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她瘫坐在凳子上。华裕琳拍案而起，说道：“大概是有人不希望静怡被保送，故意把她的材料给丢掉了。” 此言一出，教室一片哗然。 华裕琳环视四周，说道：“今天上午出入办公室的人，都有嫌疑。” 就这一句话，也足够得罪人了。沈老师护着华裕琳，说道：“华裕琳，话不能这样说。光今天上午，出入办公室的就得有二三十个人，你们都是老实听话的好学生，谁会干这样的缺德事啊” 现在不是找犯人的时候，华裕琳说道：“静怡，你现在写，还来得及。” 同一个寝室的朋友们也围了过来：“静怡，今天早上刚刚定稿，你的脑子那么好，应该记得大部分内容吧” 就算补一份，肯定不如之前写得那一版了。汪静怡记忆力再好，也不可能原封不动地背诵下来。但是她二话不说，擦干眼泪，拿出信笺纸，认真地写了起来。 尽管她刚才很慌乱，但是她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她像是一棵深深扎根的树，就算风雨来得汹涌而猛烈，吹得枝叶乱颤，却无法动摇她的根基。她用足够的坚韧和底气，来应对暴风雨的洗礼。 那些冷嘲热讽的同学，那些嫉妒眼红的同学，那些漠不关心的同学，看着她坐在那里奋笔疾书的样子，全都沉默了。 成功不属于她，又会属于谁呢 可汪静怡心中并非毫无波澜。夹杂着愤怒和委屈的泪水一波波涌上来，打湿了草稿纸。她便一把撕掉，重新写。 华裕琳将一方手帕地给她，说道：“静怡，用这个擦干眼泪。你一定可以的。” “谢了。”汪静怡镇定地接过手帕，用它擦眼泪，稿纸就不会湿了。 华裕琳让朋友们守着汪静怡，她则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她先跑到教室后面，将垃圾桶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一阵酸臭味让同学们全都皱起了眉头，华裕琳却丝毫不在意，她翻捡着，没有发现汪静怡的自我陈述。 楼道的垃圾桶她也没有放过，里面什么脏东西都没有。平时值日生都不愿意触碰那些垃圾，可她却在别人不解的凝视中，认真地找着需要的东西。 就这样，一路找到楼上，翻了十四个垃圾桶，却一无所获。沈老师办公室斜对面是一个卫生间，卫生间门口放着一个巨大的垃圾桶，华裕琳两眼放光，仿佛看穿了垃圾桶，那里面有个声音在呼唤她，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她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面。 忍着刺鼻的臭味和强烈的呕吐感，华裕琳终于发现了一个纸团，打开之后，汪静怡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华裕琳如释重负，笑了。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了别人写的个人陈述，她一并收了起来。 她飞快地跑回教室，在教室外面，她就开心地大喊：“静怡，我找到了！你可以照着写了！” 目光齐刷刷地向她投了过来，每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华裕琳是翻遍了整座教学楼的垃圾桶吗 应该是的，要不她不会那么臭。 众人捂住了鼻子，华裕琳却丝毫不在意，她将纸团递给汪静怡，笑道：“虽然被撕破了，但是拼起来还能用。静怡，不要着急，现在你可以照着抄一遍了！” 汪静怡有救了，华裕琳比所有人都要开心。 汪静怡也闻到了好友身上的臭味，但是她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好朋友，哽咽道：“裕琳，就算老天爷看在你的份上，也应该让我保送！”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4章 省级三好学生(上) 汪静怡的材料风波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教室里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是每个师生心里都在犯嘀咕，甚至是在互相怀疑——究竟是谁，故意扔掉了汪静怡的材料就这么见不得她好吗 众人隐约能猜到几个人，都是跟汪静怡竞争激烈的人，而其中的佼佼者，就是朱方阁。 朱方阁是班长，是英语课代表，就算频繁出入教师办公室，也不会有人怀疑他。自从汪静怡的材料出问题之后，他一直很沉默，收作业时还发了脾气，这都是他心虚的表现。 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学生们只能把怀疑憋在心里。 如果单论保送，朱方阁几乎无法对汪静怡构成威胁。保送主要看期中期末的考试成绩，在这些重要的考试中，朱方阁从来都没有超过汪静怡。朱方阁获得过一次物理竞赛的二等奖，也比不过汪静怡的一大堆奖项。唯一强过汪静怡的，就是他自幼习武，几乎每年都会上来城的春节晚会。他称得上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 下午大课间打扫卫生，华裕琳主动拦住了朱方阁，笑道：“你什么时候被评上省级优秀学生了” “啊！没有的事……” “我都知道了，你就别装了，行不行” 朱方阁面不改色心不跳，说道：“我已经足够低调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为了找静怡的自我陈述，我翻遍了整栋楼的垃圾桶，居然有了一份意外收获。”华裕琳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皱巴的纸，即便她已经将纸叠整齐了，也无法抚平它的折痕。“朱方阁，这是你写的自我陈述吧如果没搞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的草稿。”八壹中文網 “你！真是太疯狂了！”朱方阁无法辩解，恼羞成怒：“我都扔掉两天了，你怎么又找出来了你想找茬吗” “我不想找茬。”华裕琳说道：“我就是想不明白，学校要为我申请一个市级三好学生，都要大张旗鼓地宣传一番。可你是咱们学校十分罕见的省级三好学生，学校居然要掖着藏着” 朱方阁只能放无赖：“那是我瞎写的，总行了吧” “你这样写，老师会不知道如果你作假，老师面子上也没有光。你骗谁呢” 朱方阁再也不复谦谦君子的形象，他冷冷地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就是想知道，你的省级三好学生是怎么评上的说实话，有了这一个荣誉称号的加持，就足够申请保送了。你担心汪静怡得知这个情报，所以才小心地隐瞒” 上课铃声响了，救了朱方阁。他绕开华裕琳，一言不发地回了教室。华裕琳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满是不屑与鄙夷。 沈老师在班会上做了些许的要求和总结，问学生有没有疑问。华裕琳举起手来，脆生生地问道：“请问，评省级三好学生的要求是什么” 众人耻笑了一番——他们都评选无望，华裕琳想做什么难道是受到了同桌的启发，华同学也在找一条被保送的道路 沈老师推了推眼镜，说道：“华裕琳，你为什么要这样问评省级三好学生，最重要的就是成绩，这一条你就严重不达标。其次，还要有突出的事迹。现在不是评选的时间，你快毕业了，也没有机会再评选了。” “因为……我们周围有一个人评上了省级三好学生，我羡慕嫉妒，也想申请试试。毕竟，我以前是柔道运动员，取得过不少成绩，又在不久前勇斗歹徒。如果我申请的话，会不会评上呢” 众人一片哗然——班里居然有一位省级三好学生普通学生连消息都没有得到，那评上的人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了消息 华裕琳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同学们都想到了朱方阁，都朝他看去。除了汪静怡之外，他是最有可能被保送的。一个省级三好学生，保送成功的概率在百分之九十。 而朱方阁脸颊通红，目光闪烁不安，更印证了同学们的猜测。 汪静怡面如死灰，做了那么多努力，最终还是敌不过朱方阁的小动作。种种美好的设想，都成了泡沫。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愤愤地站了起来，质问班主任：“沈老师，省级三好学生是什么时候评选的我们都够不上资格吗最后到底是谁评上了” 事情朝着沈老师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华裕琳也充满了不安，她的本意不是为难沈老师，是想让朱方阁出糗。可是她没料到，出现这样的事情，班主任会第一个受到冲击。 沈老师徒劳地翻着手中的卷子，支吾道：“这个……我得问问领导，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老师说的是实话。她知道朱方阁评选上的事实，但是对过程并不知晓。朱方阁申请时绕过了班主任，这让她感受到了被无视的痛苦。但是沈老师了解朱同学家中的情况，朱同学面子上温和有礼貌，但其实他瞧不起任何人，包括班主任老师。想通了这一点，沈老师也就不怎么难过了。 “下课吧。”沈老师无力地说道：“有问题的到办公室找我。” 重点班的学生大多温顺善良，一心只读圣贤书，但是在临近高考这个节骨眼上，他们的压力都很大，为这莫名其妙就错过的“省级三好学生”而倍感愤怒和委屈。当天下午，就有几个学生家长一起找到了学校，他们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孩子都名列前茅，都获得过大大小小的奖项，为什么他们就没有资格评呢 沈老师到教室上课了，讲错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合上书，疲倦地说道：“你们先做题吧，下节课一起讲。” 沈老师前脚出教室，华裕琳后脚就追了上去：“老师，对不起。” “是老师们的错，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华裕琳说道：“朱方阁肯定是通过不正当的渠道评上的，我气不过，想揭发他，没想到……” 沈老师说道：“如果没有老师帮忙，那他评得上吗” 华裕琳停住了脚步，沈老师便苦笑着问道：“对我失望了” “倒也不是……”华裕琳说道：“我只是心疼你，你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要是每个学生都像你这样懂事，那我就很欣慰了。”沈老师说道：“我可以跟你保证，在朱方阁的这次事件中，我没有做过亏心事，他获得荣誉，我也很惊讶。” 到了办公室门口，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正在跟来访的家长们解释，一中虽然在来城是老大，但是跟大城市的高中没法比，迄今为止，除了周可为因为意志坚强、自强不息被评了一次省级三好学生之外，没有任何人评上。这些荣誉称号都是有名额限制的，而来城一中的名额，几乎为零。 这样解释过了，家长们依然不买账：“那朱方阁为什么能评上就因为他家有钱” 领导说得口干舌燥，说道：“我们确实不知道朱方阁是怎么操作的，他的家长大概是直接找了校领导，校领导签了字，把材料一递交，没我们什么事。” 既然你解释不了，那就把校领导找出来啊！ 一位家长愤愤地说道：“说实话，你们校领导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来顶这个事” “不不不，你们误会了，我们校领导去市里开会了，我真的、真的不骗你们，我可以对天发誓。要不，你们明天再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5章 报名 家长们没有走，校领导被磨得没办法，无奈只好说出了实情——朱方阁见义勇为，受到了嘉奖。 见义勇为 领导硬着头皮说道：“他遇到了一个骚扰女同学的歹徒，然后勇敢地报了警，帮助警察抓住了歹徒。” 刚开始，家长们眉头紧锁，听完了之后，他们全都笑了。校领导也哈哈哈地笑了，好像一团和气。 华裕琳跟沈老师站在一起，冷哼道：“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这个嘛……”校领导说道：“反正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只有这些。” 华裕琳惊讶地说道：“你们甚至都没有核实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沈老师将华裕琳拉到身后，呵斥道：“你回教室去，不要在这里添乱。” 领导歪着眼睛看华裕琳，对她充满了厌恶和嫌弃。而家长们再度炸开了锅，非要查明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正好有一位家长是公安局的领导，他当即就要回去查阅。 领导慌了神，更加憎恨华裕琳。华裕琳毫不畏惧，说道：“在我跟歹徒搏斗的那天晚上，朱方阁跟他妹妹路过，我差点儿就要被打死了，他视而不见，慌忙逃走了。是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救了我，也是他们报了警。从朱方阁的表现来看，我不相信他会见义勇为。” 办公室本来够乱了，华裕琳又往里倒了一桶油，屋顶都快被炸没了。 沈老师把华裕琳推了出去，严厉地斥责她，让她回去学习。华裕琳很委屈，说道：“我说实话，也不可以吗” 沈老师犯了难。八壹中文網 华裕琳自嘲道：“沈老师，我不是傻子。我先回去了，不会让你为难的。” 沈老师没有挽留她，转身便回了办公室。华裕琳站在门口，一本书狠狠地被摔在了门上，吓得她往后退了好几步。紧接着，刚才那个领导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这个学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尽能添乱！就不能把她开除！” 他的暴躁与严厉让华裕琳不寒而栗。华裕琳不怕吵架，但是想到沈老师，她便默默地咽下了这口气。她的意气用事，会害了沈老师的。 华裕琳回到教室，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朱方阁站在讲台上，正在讲跟校庆有关的事宜。他的心情也不好，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校庆是件高兴的事，但是朱方阁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自从来一中之后，华裕琳从来都没有参加过校庆。一中的师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庆祝上，所有的节假日，他们都要争分夺秒，好好学习。但是这次不一样，五月一号是建校五十周年纪念日，是个大日子，几乎从来没有给学校庆生过的一中人，准备给学校过一次大的生日。 朱方阁拿着学校发的通知，木然地跟同学们说道：“五月一号早上有升旗仪式，全体同学都要参加；五月一号全天在行知楼有图片展，有时间的同学可以去看看；晚上在小礼堂有庆祝晚会，要求在不耽误学习的基础上，每个班级都要派至少一名代表出来排练节目——不过，高三除外。高三十个班级，完全按照自愿的原则，愿意参加节目的，跟班主任报名。” 高三学生——尤其是重点班的学生，对“校庆”这个概念十分陌生，不管举行什么活动，他们都不想浪费时间，能不参加，就不参加。朱方阁念完通知之后，他们全都放松了——严格说来，除了那天早上的升旗仪式是必须的，其他的没什么，他们的时间不会被占用。 华裕琳长吁短叹，小声道：“我还以为一中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原来它还是有生日的。” 汪静怡苦笑道：“我几乎没过过生日，学校也不过生日。可今年学校的生日被记住了，我的心情还有点怪怪的。” 华裕琳这才想起来，她的确从来没有为好朋友庆祝过生日。“静怡，你的生日是哪天” “应该和学校是一天吧。”汪静怡说道：“我们这儿的人大多都过农历生日，可我不知道我农历生日是哪天，户口本上写的是五月一号。” “这样啊……那这次生日一定会很难忘，全校那么多人和你一起庆祝呢。” “不敢奢望。”汪静怡说道：“不用说别人了，或许我自己都不记得我的生日。” “我会记住的。”华裕琳说道：“被别人记住生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汪静怡的心情很不好。她本来对保送很有信心的，但是朱方阁获得的荣誉比她高很多，再加上二人成绩不相上下，所以，她一下子就消沉了下去，她甚至无法集中精力上自习了。 华裕琳也蔫蔫的，既然朱方阁已经评选上了，那她就没有办法改变现状了。她气愤，为同桌感到委屈，可是她无能为力。整个晚自习，她都是趴在桌子上，很认真地怀疑人生。 汪静怡给她写了很长的纸条，大体意思是说，保送一事，她们全都尽力了，她感受到了室友们的真心，已经非常感激了。就算无法通过保送上大学，她还可以参加高考，高考的成绩做不了假，她一定会考上心仪的大学。 看完纸条，华裕琳烦躁地说道：“我就是很生气，我就是觉得很不公平！” 看来，华裕琳的确是在生气。她都忘记了，自习课还没有结束，别人都在埋头学习，只有她在大声发泄。 但是，这次没有一个同学指责她，因为别的同学也都很生气。 晚自习结束了，沈老师还没有回家，她在教室门口等着华裕琳。只要一想到给沈老师带来的烦恼，华裕琳就抬不起头来。沈老师和她一起走出教学楼，坐在校园的长椅上，说道：“年纪越来越大，敢怒不敢言的情况会越来越多，这就是成长。”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在乎的人太多了吗就像我这样，因为顾忌你的面子，就不敢多说什么” 沈老师苦笑，欲言又止了半天，苦笑道：“你是个好孩子。” “可我不想听表扬，我只想知道，那么有分量的荣誉，为什么要给朱方阁” 沈老师只能叹气。其实，她们心里都明白。 沈老师说道：“你别老琢磨别人，多考虑下以后的出路。别的不说，你再怎么看不惯朱方阁，可人家成绩就是好啊，他能上一个很好的学校，给一中争来荣誉。你呢我们那么辛苦地让你转学到这里，让你在重点班上课，你能为我们做点什么呢” 华裕琳的眼珠轱辘一转，说道：“这次校庆，我代表重点班出个节目吧！” “嗯！” “除了我之外，重点班没有人会表演节目的。我小时候学过舞蹈，当运动员的时候，也喜欢唱歌跳舞，你们都不知道，我会跳霹雳舞呢！啊！正好，我现在跟班主任报名，我要来一个小虎队的舞蹈串烧！”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6章 人身攻击(上) 按理说，快要高考了，汪静怡惜时如金，本不该回家。可她在短时间内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十分疲惫，在那个周六的晚上，她和华裕琳一起坐公交车回了家。 春日的傍晚，儒林街祥和宁静。哪怕家里没有温度，可是只要一回到这里，汪静怡的心里就踏实了。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汪浩川还没有下晚自习。汪静怡放下书包，跟父母打了招呼，便朝着初中的方向走去。在这个心情极度糟糕的时刻，父母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把她推到崩溃的深渊。所以，她片刻也不愿意待在家里，她只想跟弟弟一起散散步，聊聊天儿。 华裕琳一回到家，就打开了录音机，欢快地蹦蹦跳跳。听到那么有活力的音乐，汪静怡的手脚也痒痒了。在上小学的时候，她可是六一文艺汇演的主力军。在上了初中之后，她再也没有表演过舞蹈。不过，现在在体育课上压压腿，扭扭腰，她还能来一个比较标准的一字马。 汪静怡渴望舞台，但是她没办法把自己交给舞台。今天，又是羡慕华裕琳的一天。 几个月没见到的弟弟，又长高了一些。汪浩川从学校里走出来，越来越像个小男子汉了。 但是，汪浩川依然没能免除被欺负的命运，比他更加高大的同学故意撞他，奚落他，但是他并不反抗。等谢冲和华天龙追上来了，那些欺负他的人才纷纷散去。 弟弟受欺负，比自己受欺负还要难受。汪静怡快步跑了上去，汪浩川吃了一惊，姐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汪静怡不跟弟弟寒暄，心疼地问道：“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他们一直这样吗” 汪浩川很冷静，笑道：“姐，这种程度不算欺负。就是因为我不把作业借给他们，他们心里有气呗。” “那他们怎么单挑你欺负因为你没人管被欺负了也没人给你出头” 谢冲凑过来，说道：“姐，你这是看不到我么我往浩川身边一站，谁敢欺负他” 确实，谢冲比汪浩川高了将近小半个头，在男生当中鹤立鸡群。他保护汪浩川，的确是让人放心的。 汪浩川却傲娇了起来，说道：“谁让你们保护了这点儿小事，我自己也能应付。” 即将步入青春期的男孩子，大概都不愿意认输吧！ 不过，谢冲走在弟弟身边，汪静怡的确放心了不少。那些欺负汪浩川的男孩子已经走了，汪静怡忍不住跺脚——真该教训他们一顿的！ 华天龙叽叽喳喳，问她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还有不到三个月就高考了，这个时间非常关键。汪静怡不想跟弟弟们说起那些烦心事，随便敷衍了几句。华天龙没心没肺，说道：“我姐很有可能在高考完之后就出国留学了。” 什么！ 汪静怡愣住了。就在学校里，她还跟华裕琳约好了，等考上大学之后，要去华裕琳的家里做客。华裕琳倒是说过“流浪”之类的梦想，但是从来都没有提过出国留学。 华天龙惊讶地说道：“你不知道我以为你俩是同桌，无话不说呢。也不是，可能我姐的确不知道，是我姑姑给我爸打的电话。我姑要被外派到欧洲去了，她想带着我姐一起去。我姑办事相当谨慎，没有十成的把握，她不会跟外人说的。既然她跟我爸说了，那就说明她下定决心了。你可以告诉我姐，反正早晚她都得知道。” 尽管华裕琳还没有走，但汪静怡的心脏已经少了一块儿了。 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儒林街，没有听到小虎队的歌声，他们几个反倒被一阵刺耳的叫骂声给吓了一跳。谢冲下意识地冲到前面，将朋友们全都护在身后。原来，是朱方阁的妈妈找到了华家，正在找华裕琳算账。 因为华裕琳“没事找事”，她的儿子深陷舆论漩涡，以至于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两三天的时间，人就瘦了一大圈。朱母气不过，先去学校闹了一场，没找到华裕琳，便找到了华家。 谢冲对朱母有印象。在他刚到来城那年，他去电视台看妹妹演出。朱方亭的衣服被弄脏了，朱母发了疯似地破口大骂。后来，合唱团的一位老师看不过去，提醒她注意身份，朱母这才有所收敛，将怒气压在了心底。 几年不见，她的衣着打扮越发富贵，但是她骂街的本领一点都没有退化。 华爱国夫妻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骂得一头雾水。朱母喷着唾沫，指着华裕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能将华裕琳撕着吃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自己学习那个样，还要霍霍我儿子！你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小小年纪就不正经，就知道勾引男人，你以后肯定跟你妈妈一样，睡男人上位！” 妈妈是华裕琳的底线，朱方阁的妈妈，严重越线了。 华裕琳一步步逼近，冷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朱母自认为谁也吵不过自己，论尖酸刻薄，她可是来城第一名。华裕琳这个文弱丫头，会是自己的对手朱母摇头晃脑，得意洋洋：“我骂你是个贱蹄子！跟你妈一样，是个放荡的贱蹄子！” 啪！ 这一巴掌，扇得朱母晕头转向，嗓子都哑火了。 华裕琳双眼通红，又扬起了巴掌。这一次，华爱国紧紧拦住了她，说道：“裕琳，不能轻易动手！” “她在侮辱我的妈妈！”华裕琳瞪着血红的眼睛，气得嘴角都在发颤，她指着朱母，怒道：“这样满口喷粪的泼妇，你让我忍她” 汪静怡毫不犹豫地站在华裕琳前面，用尽毕生勇气，说道：“这位妈妈，您的话的确过火了。您可以发脾气，但是不能搞人身攻击。这里还有小孩子，你更不能说那么难听的话。”八壹中文網 汪静怡第一次替朋友出头。第一次，毫不犹豫地护在了朋友前面。 朱母却根本听不进去，华裕琳的这一巴掌，把“来城第一贵妇”的派头都给打没了，她简直要疯了。她使用蛮力，将汪静怡推到了一边，一把揪住了华裕琳的卷发，狰狞地说道：“我骂的就是你！你妈妈不正经，你也不正经！你当运动员时的龌龊事，我可都知道呢，要我说出来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7章 人身攻击(下) 在朱母口中，华裕琳和她的妈妈都是“骚”“贱”，那些词语实在太不堪入耳，谢冲主动堵住了妹妹的耳朵。华裕琳没怎么哭，谢颖倒哭得厉害：“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说裕琳姐姐” 朱母的嘴巴有多恶毒，儒林街的百姓算是彻底领教了。在《三国演义》里，王朗被诸葛亮给骂死了，看来这事是的确有可能发生的。诸葛亮骂人还算文雅，可朱母却是满口喷粪，各种粗鄙不堪的用语层出不穷，最泼辣的乡野村妇都要自叹不如。她骂得太过火，儒林街的百姓自动站在了华裕琳一边，小姑娘实在被骂得太可怜了。 朱母揪着华裕琳的头发，还不忘破口大骂：“你勾搭教练，被赶出了柔道队！你妈妈肯定也跟教练睡过，要不……” 朱母还没说完，又被华裕琳给狠狠揍了一巴掌。她捂着脸，杀猪般地大叫起来：“你个逼养的小杂种，没教养的臭货，你妈什么货色，你就什么货色……” 华裕琳动手打她，把她打得满地打滚，哀嚎不已，可这次没有一个人拦着华裕琳。 甚至，每个人心里都痛快了一些，因为朱母实在是太过分了。 后来，警察来了，朱母躺在地上，不肯起来，非得让警察把她送去医院，说是华裕琳快要把她打死了。华裕琳累了，索性也往地上一趟，哀嚎道：“我也要去医院，这个女的对我和我妈进行诽谤侮辱，导致我心脏病发作，她必须得付法律责任。” 一老一小，没有一个是善茬。苦了民警同志，不知该怎么处理。 汪静怡执意陪着好朋友去了派出所。华裕琳的神情哀伤而又疲惫，舅舅舅妈忙前忙后地处理事情，她便呆呆地坐在那里。发觉汪静怡一直没走，她便劝道：“你快回去学习吧！对你来说最宝贵的就是时间。” “你惹祸上身，都是因为我。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我怎么能走呢” 华裕琳苦笑道：“不要太高估你的作用，我就是看不惯朱方阁，就是想让他付出代价。” “让我走，倒也可以。”汪静怡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什么事情” “你为什么退役，这个原因，我非常想知道。” 华裕琳拢了拢零乱的头发，干笑了半天，不知从何作答。汪静怡说道：“我知道，揭开伤疤，对你来说是一件非常难的事。可我是你的好朋友，我只有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更好地帮你。” 汪静怡顿了顿，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朱方阁的妈妈一定在学校散布了很多谣言，跟你退役有关。” 华裕琳疲倦地闭上眼睛，说道：“唉，我想过平静的日子，真的太难了。” 到底是从哪件事情开始，她跟队友的关系恶化了呢华裕琳想不起来了。在脑海里有印象的，是队友们总是对她冷嘲热讽，说她不仅要拿柔道冠军，还要考清华北大，她们不配跟她做朋友。 “我们的训练强度很大，几乎没有业余时间。每次训练完，队友们大多聚在一起聊天，或者打牌什么的。但是我对那些活动没什么兴趣，正好我妈妈给我买了很多书，她让我不要放弃文化课的学习，每周都让我写一篇读书心得。就这样，队友们就开始嘲笑我。我什么都没说，可她们却说，我打心眼里瞧不起她们。” 华裕琳的眼神逐渐迷离，她继续说道：“我的年纪比较小，不会反驳，也不会讨好她们，经常独来独往。在得知我的妈妈是主持人之后，她们就更疏远我了。我膝盖受了伤，起不来，她们就在一旁笑话我，说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娇气。跟加拿大的选手切磋，我可以用英语交流。晚上回到宿舍，一个队友脸色很不好看，在楼道里大声嚷嚷，说我瞎卖弄，要是她们有条件学习，英语肯定要比我好很多。等等，大概就是这些小事吧。” 汪静怡越听越生气，说道：“她们这是赤裸裸地欺负你，怎么能算小事呢” “刚开始只是这样的孤立，欺负还在后面。”华裕琳的声音越发无力：“训练计划被修改了，没有人告诉我，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场馆等了很久，教练却骂我迷迷糊糊；我害怕虫子，可我的柜子外面经常趴着蜘蛛，吓得我不敢开门，可他们还是嘲笑我娇气；对内选拔赛，几个年纪大的威胁我，让我不准赢，反正我年纪小，还有很多机会。这个要求我没法答应，我就算拼死拼活也要赢下比赛。然后……我的腰就受伤了。” 啊！！！ 汪静怡气得攥紧了手指头，怒道：“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你为什么要这么过分这些事情，你怎么能忍得下来” “我一个人，赢不了那么多人。腰受伤了之后，我甚至想过自杀。但如果我死了，我的妈妈就太可怜了。所以，我就退役了。” 真的太可惜了。 几个小肚鸡肠的人，毁了一个前途无量的运动员。 汪静怡气愤地说道：“你不肯认输，那个运动员便故意弄伤了你你就没有追究她的法律责任吗” “柔道是一种高强度对抗运动，训练的时候经常受伤，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对方是故意的。”华裕琳说道：“我妈妈跟教练交涉过，教练和稀泥，只说自己没办法做出评判。再询问其他的队员，可那些队员正好站在我的对立面，不可能说一些对我有利的话，她们一口咬定是我不小心。那段时间，我妈妈也快被气疯了。为了给我讨回公道，她找了很多证据，最后，让我受伤的那个人被判禁赛半年，我妈妈才停止了奔波。我动完手术之后，她主动提出来，让我退役。因为她看出来了，我四面楚歌，腹背受敌，这次运气好，没有危及生命。可是下次就说不准了，所以还是退役吧！惹不起，还躲得起。” 汪静怡捶着椅子，呆呆地说道：“你那么有前途，可是早早退役了，你一定很不甘心……裕琳，我都替你难过。” “人生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华裕琳自嘲道：“我妈妈说，因为我的性格，我人生的风浪会更加汹涌。” 70 第178章 人言可畏 注：因为“汪静”是个敏感词，所以每次打“汪静怡”的名字都非常麻烦。尤其是需要改动已发布章节的时候，哪怕就修改一个标点符号，通篇的名字也全要改一番，浪费了大量的时间。所以，从这章开始，把“汪静怡”改成“汪靖怡”，读者大大们可能会有点不习惯。造成困扰，还请谅解！ ——亲亲雪梨 朱母顶着一脸的伤，趾高气扬地坐在校长办公室，她的诉求很简单，就是要开除华裕琳。这个女生不仅败坏了她儿子的名声，还把她打得浑身是伤，如此恶劣的行径，开除也便宜她了。 自从动手的那一刻，华裕琳就预感到了被开除的命运。她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她的两个舅舅、两个舅妈却快要急疯了。他们没读过多少书，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华爱君的女儿如果连个高中毕业的文凭都拿不到，那会被人笑掉大牙的。即便不考虑面子问题，华裕琳高中没毕业，以后能干什么呢 两个兄弟靠勤奋发家致富，从来没有考虑过攀上别人的关系，自然找不到求人的门路。要是跟朱家服个软，说不定朱家能趾高气昂地饶过华裕琳这一次。但是，老实憨厚的兄弟俩都不肯服软，在朱母大闹儒林街的那个晚上，华爱国就放了狠话：“别以为你家有钱，你态度蛮横，我就怕你。我豁出这家店，豁出这条命，我也要跟你死磕到底！” 那番气势，倒让朱母害怕了几分。就算她把华家折腾垮了，华家不过是一个刚刚过上小康生活的普通家庭；可朱家腰缠万贯，万一把华爱国惹毛了，他杀了人，那朱家的损失可就大了。正可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狠话放完了，华家两兄弟又怂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告诉妹妹的。她有本事，认识的人多，肯定有办法。可是妹妹赶过来，还要好几天的时间。华爱国没了主意，愁眉苦脸地跑到了谢家，想问问谢家有没有门路。 谢宏轩也不是什么权贵，他打电话找了几个“vip客户”，他们都是来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谢宏轩问他们愿不愿意帮忙。明哲保身的人占大多数，问了一圈，都说比较棘手。最好的后果，就是免除华裕琳的刑事责任，退学，然后安静地离开来城。 华爱国不懂，问道：“免除刑事责任，就是不用坐牢” “嗯，但是，哪怕只承担民事责任，这也是要写进档案里的。” 华爱国满面愁容，说道：“裕琳还不到十八岁，要是犯了法，写进了档案，这辈子就毁了！可是让我去求姓朱的一家，我也做不到。” “实在不行，那就打官司吧。”谢宏轩说道：“毕竟是那个妇人骂得难听，我们这些路人都听不下去，更何况裕琳呢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要是对方骂人，给当事人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也是要坐牢的。” 华爱国眼前一亮，说道：“那……怎么证明她伤害了裕琳呢” 谢宏轩写了张纸条，说道：“你带着裕琳，去找这个精神科医生，让医生出个诊断书吧！看看裕琳的心灵受了多大的创伤。” 华爱国得到了灵感，立刻跟家人商量了一番。从目前来看，尽管费时费力，但打官司的确是最好的一条出路了，但是华爱国最担心的还是妹妹的名声。有多少人颠倒是非黑白就算朱家有错，也能被某些人给洗白了，反过来咬华家母女一口。 但是华爱君完全不在乎：“你第一跟我说这件事，我就咨询过律师了，我一定会打官司的。哪怕全国民都骂我，我也要为裕琳讨回公道。” 在学校里，沈老师找华裕琳谈了好几次话，让她先回家躲避几天，等风头过了再说。华裕琳径直问道：“这算是变相的劝退吗” “裕琳，我知道你不好受，能替你说的话，我已经说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华裕琳倔强地说道：“我理解，但是我不会退步。就算有错，我也要看着姓朱的一家接受惩罚，学校不能单惩罚我一个。” 朱母确实在学校里散布了很多谣言，她甚至说华裕琳就是一个绣花枕头，根本就没正儿八经地练过柔道，靠着跟教练和裁判睡觉，才取得了一些名次。这些话乘着翅膀，散布到一中的每个角落。如果不是华裕琳内心强大，估计早就被气得吐血了。 朱母声称自己被华裕琳打成了重伤，但是她天天来学校，而且每天都带着不同的人来壮声势，看起来精神抖擞，活力无限。她晃动着胖胖的身体，随便对别人指手画脚。老师们都对她印象很差，但是拿她没办法。 挨打的第三天，朱母又来了，依然要求学校开除华裕琳。校方劝她再等等，至少等华裕琳的妈妈来了再说，但是朱母却等不及，怒道：“女儿闯了这么大的祸，当妈的这几天都没有出现。她是架子大呢还是对她女儿不闻不问呢” 从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到一个能坐飞机的地方，估计都得三五天，怎么可能会那么快呢校领导说道：“我们已经再三催促了，华裕琳的妈妈也在尽快往这边赶。但是事发突然，她总得把工作交接好，才能赶过来啊！” 朱母翻着白眼，不屑地说道：“不就是个动动嘴皮子的主持人吗把自己搞得像是个大忙人一样，不嫌害臊！——你们最好让她快一点儿，要不我天天来。” 朱母把肥大的身体从沙发上挪了出来，一个老师匆匆跑了进来：“大事不好，华裕琳要跳楼！” 朱母毫不在意地说道：“死就死，死了还清静了呢。” 要是学生死在学校里，这事传出去，一中的声誉就会大打折扣。 最先发现的年轻老师已经报了警，可是被一个中年男老师给训斥了一番：“还没出事呢，警车先来了，这让外人怎么看” 年轻老师也火了：“难道等出了事，再让警察来吗学生的命，不值钱吗” 华裕琳站在天台，摇摇欲坠，学生们吓得吱哇乱叫，一中从来没有人这样大张旗鼓地搞自杀。华裕琳从天台上撒了一些纸条，同学们捡了起来，只见纸条上写道：“每一条恶意伤人的流言，都是杀人凶手。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 这话真是太狠了。 师生们都瑟瑟发抖，不由得先反省自己，是否传播过华裕琳的流言蜚语 几个老师在天台，争先恐后地劝华裕琳，让她先下来再说。华裕琳的双脚游走在边缘，每往外挪动一步，老师们就惊呼一声。 华裕琳冷笑道：“你们任凭那些诽谤我的话到处流传，又不让我自寻短见，你们想让我怎么办呢” “裕琳，你有什么委屈，下来再说，不要拿生命开玩笑。”说话的是沈老师，她目光恳切，她确实不想让华裕琳出事。“你妈妈只有你，要是失去了你，你让她怎么活” 华裕琳哀伤地说道：“可那些不堪的话已经让我绝望了，我活着，也会被人耻笑的。我只能用死来证明我的清白。” 华裕琳的脚尖已经伸到天台的外面了。 沈老师强撑着，劝道：“裕琳，我是相信你的，其他老师也是相信你的。我们都站在你这边，你千万别冲动！” 华裕琳的目光瞥见了一位警察，他正在悄悄靠近自己。华裕琳闭上眼睛，哭道：“沈老师，我会永远感激您的，但我伤心欲绝，我死也不会放过那些伤害我的人。您的恩情，我下辈子再还。永别了！” 砰…… 警察抱紧了华裕琳，二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垫子上。虽然二人都不可避免地受伤了，但所有人的心都回到肚子里去了。 华裕琳没死成，好像特别遗憾，她捡起一块砖头，朝着自己额头拍了一下，哭道：“我和我妈妈被一个女人恶意诽谤，她还恶人先告状，不让我上学，我死了算了！” 70 第179章 舞蹈天才 华裕琳的额头被她自己砸破了，鲜血汩汩往下流。警察都急了，背起她就往医院奔去。几个警察轮番教育了她好几个小时，确定她不会再做傻事了，他们才消停了。 华裕琳额头带伤，眼角含泪，无比委屈：“可是……叔叔，我还能回到学校吗” “先回去待着呗！你不是受了很大的冤屈吗等冤屈全都化解了，再看学校怎么处理吧。” “自杀”这一幕大戏总算落幕了，全校师生见到的是一个性情刚烈的华裕琳，她不惜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看来，她的确受了很多委屈，而且她要反抗那些委屈。 为了不让华裕琳走极端，学校暂时没有开除她，但是催促她的妈妈早日到校，商量她的去留。只要还留在学校里，事情就会有转机。华爱国卑微地给一众校领导鞠躬致谢，感谢他们的宽容和体谅。 但是校方也并非毫无要求，华爱国听出来了，只要大名鼎鼎的华爱君给学校做个讲座，再把一中写进书里宣传一番，学校会酌情处理华裕琳的事情的。虽然不一定会处理到哪一步，但是能“从轻”处理，华爱国就感激不尽了。 从情理上说，华爱君也是一中毕业的，她是一中最知名的校友，她为母校做点事情，也是理所应当的。华爱国跟街坊邻居说了这些事，他们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学校根本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华爱君也一定会答应的。 在妈妈回来之前，华裕琳可以留在学校里。好朋友有惊无险地回来了，汪靖怡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之感。尽管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华裕琳只是装作要跳楼，并不是真的要自杀，但是站在房顶上肯定是有危险的，万一一个不小心，失足掉下来，那就弄假成真了。 华裕琳说自己不可能掉下来的。她最先接触的体育项目不是柔道，而是体操。在幼儿园时期，她就在平衡木上如履平地了，她的平衡感非常好。之所以没有练下去，完全是因为妈妈太心疼她，妈妈感觉练体操的孩子被限制了太多，他们都是瘦瘦小小的，总是吃不饱，这才不让她练了。 站在天台的边缘，华裕琳的腿一点都没有发颤。反倒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扰乱了她的心神，她才晃悠了好几下。 自习课上，华裕琳悄声说道：“靖怡，你写的纸条太有杀伤力了，你看，现在都没有人说我的闲话了。” “我说的是实话。”汪靖怡说道：“你已经受了足够多的委屈了，不能让他们继续乱嚼你的舌根了。” 华裕琳在天台上洒下的纸条，那上面的“文案”正出自汪靖怡之手。华裕琳实在没想到，文文弱弱的好朋友，竟可以把文字当成一种尖锐的武器，几乎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她对汪靖怡刮目相看。 在学校免不了跟朱方阁碰面。自从他们发生冲突以来，朱方阁一直躲在家人身后。他的妈妈几乎将华裕琳逼上绝路，他没有阻拦妈妈，也没有安慰华裕琳，他跟平常一样上课下课，专心读书。只不过，自杀闹剧之后的月考，他史无前例地跌出了班级前二十。 这一次，几乎轮到他跳天台了。 朱方阁的妈妈又来学校闹。。她指责老师对她儿子不上心，她丈夫白白给学校捐了那么多钱；她又说儿子的学习环境不够好，应该把他调到最前面那一排；她又一次将矛头对准了华裕琳：“那个小狐狸精，自己不学习，还带坏了班级的气氛。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儿子分心。小小年纪，心肠歹毒。要是到了高考那一天，她肯定还会对我儿子下手的！” 朱母习惯自以为是，别人反驳她，她便将那些反驳全都看作“忤逆”。她在家说一不二，在外面也不允许别人质疑。她在办公室里撒泼，让老师们立刻行动起来，把华裕琳赶出重点班。 不一会儿，老师们借口上课或者开会，全都离开了，剩下朱母一人留在办公室里了。她对着空气发了一顿脾气，悻悻地离开了：“你们等着瞧，有你们好看！” 虽然，老师们对朱母的无理取闹采取了不理不睬的策略，但是处在高考冲刺的关键时期，她的话却不无道理。沈老师正在为难怎么开口，华裕琳主动找上门来，说道：“沈老师，白天我在教室上课，晚上我就去小礼堂练习跳舞，这样就不会打扰同学们了。” “让你受委屈了。” “不，一直是你在受委屈。”华裕琳明朗地说道：“把我强留在重点班，压力全在你身上。我不能那么不懂事，我会主动分担你的压力的。” 沈老师很是动容：“你这么懂事的孩子，不该遭受那么多磨难。” “磨难使人成长，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华裕琳主动在自习时间离开教室，同学们也都挺感慨的。相处两年，他们了解她的为人。她爽朗大方，处处为他人着想，真不该传她的坏话，也不该冷冰冰地对待她。 下了晚自习之后，汪靖怡去小礼堂找华裕琳，跟她一起回寝室。汪靖怡做她第一个观众，见证她舞蹈的进步。华裕琳会拉着她一起跳，汪靖怡忸怩着不肯跳，但是她站在华裕琳身后，却能将她的舞步模仿得惟妙惟肖。 华裕琳偶然瞥见，便称赞她是一个舞蹈天才，那么复杂的动作，她却能很快记住。汪靖怡并不客气，她照着镜子，说道：“我在书上看过一个术语，叫做‘绝对音感’，听说，拥有绝对音感的人，只要听一遍音乐，就能完整地跟下来，就跟过目不忘似地。我虽然没有绝对音感，但是我跳舞却有些天分。在小学的时候，音乐老师就夸我，只要她做过的动作，我看过了就不会忘。” “如果你的家人支持你，那你应该会成为一个天才舞蹈家。” 汪靖怡这才脸红了，说道：“别这样说，我会有压力的。我有一个心愿，那就是上了大学之后，正儿八经地学舞蹈！” 70 第180章 隐藏了两年的秘密 到了周末，华裕琳又回家了。距离上次泼妇骂街已经过去一周了，华裕琳的妈妈却迟迟没有回来。她在深山老林里做一部关于东北地区少数民族的纪录片，经常处于失联的状态。就算她心急如焚，也不可能那么早回来。 华裕琳很矛盾。一方面，她确实思念妈妈，受了那么多委屈，她想跟妈妈倾诉；但是另一方面，她闯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妈妈回来，就要跟着她丢人了。 下了晚自习，谢冲和两个好朋友有说有笑地回来。华裕琳推开窗户，喊住了谢冲：“喂，小朋友，帮我一个忙。” 华裕琳请求帮忙，谢冲肯定要帮。 华裕琳走到胡同里，拿出了一张纸，用手电筒照亮，原来是一首歌的歌词。 “这首歌是粤语歌。”华裕琳说道：“当然，也可以用普通话唱，但是唱出来就没什么味道了。” 谢冲听明白了：“你是想让我教你粤语” “嗯。” “这个没什么难的，今天晚上，我就给你标上拼音，明天再教你唱两遍。” “不错哟！”华裕琳称赞道：“有点儿小大人的样子了。” “姐，你不是喜欢小虎队吗这首歌不是小虎队的歌吧” “嗯，只要是好听的歌，我都喜欢。” 经历了一场暴风雨之后，华裕琳比之前温柔了很多。她的眼眸依然是澄澈明亮的，但是少了几分桀骜不驯，多了几分温顺。 这段时间，她一定过得很煎熬。她什么都没说，谢冲就很心疼她。 虽然很长时间没有说粤语了，但是从小到大的熏陶浸入骨髓，这辈子都忘不了。谢冲很快便标注完了拼音，晚上八点多，他敲响了华裕琳的窗户，将歌词递给了她。 “你的动作很快嘛！”华裕琳喜滋滋地接过歌词，逐字念了起来。她看起来无限欢喜，但是她每念一句话，都要停顿半天。 很显然，她的脑子并没有停留在歌词上，她无法集中精力。 谢冲说道：“姐，要不，我来给你唱一遍吧。” “好，你等我一下，我出去。” 天气渐渐暖和了，但晚上还是冷飕飕的。华裕琳披了一件红色毛衣外套，在夜幕中分外耀眼。她站在那里，离谢冲有一米远。谢冲靠近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朱母骂她放荡，不正经，跟不同的男人睡觉……这些话杀伤力爆表，华裕琳不可能再靠近男生了。 谢冲心里全都明白。歌词是他标注的拼音，但是他也在频频走神。他索性把歌词收了起来，说道：“姐，要是难过，你哭一场吧！” “哭”华裕琳苦笑着摇了摇头：“哭能解决问题的话，那我宁愿泡在眼泪里。” “姐，风雨总会过去的。”谢冲真挚地说道：“我家破产那会儿，我也很失落。但是，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我家渐渐好起来了，我们一家都过得好好的。只要咬牙坚持，没有过不去的坎。” “嗯，谢谢你的鼓励……” “还有，名声这个东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尤其是在我们这个小城，到处都是熟人，名声差了，人缘也就差了。”谢冲说得头头是道：“我爸爸以前的名声也出过问题，刚回老家的时候，有些老人当着我的面说我爸的坏话，甚至让我看好我爸，别让他因为打人进公安局。我还以为我爸真是个打架上瘾的亡命徒，是个不折不扣的暴躁狂。但是我长大了，反倒渐渐理解了我爸。打人固然不好，但他被逼到了份上，不得不替家人出头。我不觉得我爸爸可恶，反而觉得他对家人很好，甚至有点可怜他。” “不光是我理解了我爸，你看咱们身边这些人，周老师家，你家，还有宋爷爷家，每次我爸爸有事求他们，他们都很爽快地帮忙。因为’日久见人心‘，他们并没有因为我爸的名声而疏远他，反而因为靠得近，接触得更多，他们更了解我爸的为人，关键时刻，他们都站在我爸这一边。”华裕琳能听得下去，谢冲便滔滔不绝地继续说着：“我想说的是，名声固然重要，但是又没有那么重要。最终你能接触到的，只有家人，朋友，邻居，只要这些人坚定地相信你，你就可以生活得很好。” 华裕琳豁然开朗。 她重新打量着眼前的男孩，他的身高早已超过了她，嘴边若隐若现地冒着青涩的胡须。那个被她称作“小朋友”的小男孩，已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一个帅气的少年。 华裕琳点点头，说道：“我以为我够成熟了，可是没想到啊，居然被你这个小朋友给开导了一番。” “我经历的不比你少，所以，我不喜欢你叫我’小朋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嗯，我为我的轻率跟你道歉，对不起，谢冲大哥哥。” 谢冲被逗笑了：“倒也不必这样。” 华天龙听到二人的说话声，从家里蹿了出来：“你俩在谋划什么为什么不带我玩” “让谢冲教我说粤语呢，你能帮什么忙” 华天龙叉着腰，拿出一副气壮山河的架势来：“我能保护你啊！” …… 弟弟脱口而出的回答，却让华裕琳又有了泪目的冲动。 汪浩川从家里探出脑袋来，看到两个好朋友都在，才大步走了过来。华裕琳遭到这番劫难，跟他的姐姐汪靖怡有关，汪浩川嘴上不说，但是对华裕琳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裕琳姐……”汪浩川鼓足勇气问道：“那个姓朱的男的又为难你了吗” “还好吧……”华裕琳疲倦地说道：“我不在乎他就是了。” “姐，我听华叔叔说，你们要打官司。如果需要作证，我愿意帮你，是那个女人侮辱在先，你不得不动手……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 出事到现在，汪玉春两口子没有一个站出来表过态，他们还让两个孩子跟华裕琳疏远一点，不要惹上官司。家里的日子已经很难了，两个孩子要是有良心，就不要给他们添乱。 但是汪浩川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他觉得欠华裕琳一个人情。要是不还，他会良心不安的。 “好啦！”华裕琳感动地说道：“我再强调一遍，我之所以出头，不是为了你的姐姐，你不用这样。” 谢冲沉思了半晌，说道：“有一件事情，我在心底压了两年多了，我发誓为他保守秘密，但是现在想想，我对他的义气，反而会助长他的气焰。” 华天龙眼前一亮：“是跟朱方阁有关的吗你真沉得住气啊！拖到现在才说。” “唉！我要替人保守秘密，但是他不是人！”谢冲说道：“那天晚上，我出去找我姑姑，发现富川桥的桥洞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那个男的强吻那个女的，他还扒拉人家的衣服。” 众人瞠目结舌，如此劲爆的一面，居然发生在来城 更离谱的是，那个男的，居然是模范学生朱方阁 谢冲说道：“如果这件事曝光了，朱方阁的荣誉称号，是不是就可以被取消了” （本章完） 70 第181章 神奇的孽缘 “这个事实……是不是只有你知道”华裕琳踟蹰着，说道：“你两年前看到的，可是一直都没有跟别人说。” 谢冲说道：“嗯，我想……这可能是他的个人隐私。” 华天龙还没有“隐私”这个概念，他嚷嚷道：“姓朱的看起来像是个正人君子，其实就会耍流氓！哼！你没有说出来，就是在包庇他！” 谢冲说道：“如果他俩是你情我愿的，那就不算耍流氓了。难道，就因为他品行不端，他谈恋爱的细节，就可以随便讲了吗” 华天龙不服气，说道：“就你高尚！哼！” “行啦，天龙，谢冲说得对。朱方阁本就喜欢跟女生交往，那个跟他接吻的女孩子，很有可能是他的女朋友。别吵了，回家吧。” 华裕琳心想，哪怕她掌握了这个证据，能证明朱方阁并不是好学生，她也不能随便使用。因为，那样会害了谢冲。 返校不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华裕琳呆呆地看着公交车外面的景色，春天来了，可她的心情却是灰色的。校门口人不多，华裕琳听见从传达室传来一阵争吵声，原来是一个女孩要进学校，被门卫给拦了下来，不让她进去。问她来找谁，她又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华裕琳懒懒地，走进了校园。但是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又返回传达室，问道：“你找谁哪个班的我帮你传达一声。” 女生红着脸，凑到华裕琳耳边，说道：“高三重点班的朱方阁。谢谢你。” 华裕琳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女生问道：“你跟他认识” 岂止是认识简直是冤家。 华裕琳无奈说道：“我帮你把话带到就是了，你在这里等着吧——不过，你是谁呢我该怎么告诉他” 女生更加害羞了：“你只要说我是他女朋友就好了。” 华裕琳不想多管闲事，既然这个女孩自称是他的女朋友，那就算是吧！ 回到教室，华裕琳随便拉了一个同学，让他转告朱方阁，说是校门口有人找他，让他过去一趟。为了保护他的隐私，华裕琳压根没提“女朋友”之类的话。眼瞅着同学把话给带到了，华裕琳这才回到了座位上，趴着睡觉。 一节自习课过去了，华裕琳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同学都趴在教室南边的窗户上，往校门口的方向眺望。汪靖怡从厕所回来，说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好了，朱方阁被人打了。” 啊！ 华裕琳一脸懵逼，喃喃说道：“可是……来找他的那个人，自称是他的女朋友啊！” “我也不知道。”汪靖怡拿出一张卷子，说道：“我刚才在厕所里，听别人说的。几个上技校的男生把朱方阁打了，不知是争风吃醋，还是替女生报复。” 乖乖，信息量太大，华裕琳居然忘记了怎么思考。上课铃声再度响起，朱方阁没有回到教室。华裕琳很讨厌他，但是也感到些许的忐忑——朱方阁不会被打出毛病来了吧 消息传得飞快。到了午饭时间，朱方阁被打的消息就成了一中最大的新闻。门口的保安吃了第一手的瓜，消息应该都是从他们那里传出来的。从争吵的内容来看，朱方阁跟女生秘密交往了很长时间。那个女孩在师范学校读书，按理说成绩也不差，但朱方阁还是介意她“中专生”的身份，不让她来学校找自己。 那个女孩子很听话，朱方阁说什么，她就听什么。朱方阁以高考为借口，很长时间都没跟她见面了。女孩按捺不住思念之苦，来一中好几次了，苦于进不来学校，没能见到心上人。 …… 听到这里，华裕琳有些傻眼了：“这么说来，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一中” 正在播报八卦消息的室友说道：“是啊！可是咱们学校管得严，没有胸牌，保安是绝对不会把她放进来的。” 可是她来了那么多次，都没有人替她报信。华裕琳就遇见这一次，就给她报信了，这是什么神奇的孽缘 …… 室友继续播报八卦：“女孩回到学校，听说同年级还有人跟朱方阁交往，她就沉不住气了，找了几个关系好的男同学，一起来咱们学校找男朋友。说是关系比较好的男同学，我感觉，他们应该是喜欢这个女孩子的，所以才听她差遣。朱方阁毫不知情，到了校门口，就被几个男生给暴打了一顿。他看起来是个好学生，但脚踏好几条船，实在是太恶劣了！” 室友们纷纷摇头叹息：“唉，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下朱方阁的名声全毁了。” 室友们又转头问华裕琳：“裕琳，他这算遭到报应了，你高兴吗” 华裕琳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又要背锅了。 想解释，都无从解释。就是点儿背！ 果不其然，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午上课，朱母又晃动着胖大的身躯来学校了。这次她没有去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一班的教室。老师正在讲课，她也不管不顾，喝了两嗓子，把整个班的同学都吓得抬不起头来。华裕琳主动站起来，说道：“是我传的口信，你们继续上课——这位太太，咱们出门说吧。” 尽管华裕琳不想耽误同学们学习，但事与愿违。待她一走出教室，朱母就娴熟而利落地揪起了她的头发。华裕琳身心俱疲，也不想反抗，众多师生便在看戏。 华裕琳被扯得狼狈，却还在讲道理：“是你儿子欠下的风流债，你倒来找我的麻烦！……” 朱母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妄图打死华裕琳：“那个贱蹄子就是你个贱骚找来的，你还装无辜……” 华裕琳牢记舅舅的叮嘱——如果再动手，那就真没辙了。于是，她隐忍着，不动手，依旧只是打嘴炮：“朱太太，你先动的手，这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 朱母也累了，松开了手，嗓门却极大：“你看看，就是因为你，这些重点班的学生都没法好好读书！全是你祸害的！你有没有良心你早就该滚出去了……话说，你妈妈什么时候来她就这样一直不管你!” “马上就来了！”华裕琳不耐烦地说道：“不用你催，我妈对我上心得很！” 环顾四周，确实，很多人都在往这里看着。华裕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尽管不是她在闹，但这些闹剧，确实跟她脱不了干系。如果她不在重点班，就不会惹这么多事，也就不会打扰同学了。她对同学们充满了愧疚，她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的。 华裕琳无力地靠着墙，正在这时，沈老师匆匆地跑了过来。她看到了华裕琳乱七八糟的头发，还有脸上的伤痕，但是她来不及询问，颤声道：“裕琳，你得去趟哈尔滨。” 华裕琳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抓紧了沈老师的衣服，说道：“难道，是我妈妈出事了！” “你妈妈……自己开车，出车祸了。” 四下一片死寂。 朱母摇头晃脑，不知是漠视，还是得意。华裕琳的眼睛充血，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朱母狠狠撞到在地。她扯住了朱母的头发，恨得几欲发狂：“让你催！让你催！我妈妈迟早会来，你为什么要一直催！你就是个该死的催命鬼！我妈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的命还！” （本章完） 70 第182章 仓促的离别 华爱国和外甥女一起去哈尔滨了。他们特意赶到港城坐了飞机，还要在北京转一次机。据华天龙描述，那是他爸爸第一次坐飞机。 华爱君的同事只是将医院的地址告诉了他们，并没有说她受了多严重的伤。在华爱国的追问下，对方勉强透露了一点信息——伤到了脑子，还没有清醒。 他们在一个十分偏远的地方拍纪录片。哪怕从山区出来，到小县城，还要走一天的时间。从小县城到可以坐飞机的哈尔滨，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哈尔滨没有直飞港城的飞机，转机的话太费时间，得去另一个城市坐。华爱君独自驾车前往另一个城市，结果发生了车祸。 华裕琳彻底崩溃了，她绝望地想，妈妈或许救不过来了，甚至已经去世了，那些叔叔阿姨生怕她在半路垮掉，所以才隐瞒了消息，让她先去一趟。她在舅舅家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凌晨，就跟舅舅出发了。 她的书本都在学校里，没来得及拿。被她视若珍宝的小虎队的磁带，她也没有拿。汪靖怡的左手边空空如也，十分不习惯；回到宿舍，也没有了华裕琳充满活力的身影。离别比预想的来得更早，她们如此仓促地说了再见。 太匆忙了，匆忙到没有时间好好告别。 华裕琳一走，把儒林街的活力都给带走了。尽管春天的氛围越来越浓厚了，但是连着几天，儒林街的居民脸上都没有笑容。就算跟华爱君的接触不多，他们也不希望这个才华横溢的来城才女出意外。 华天龙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痛恨朱方阁和他的母亲，也为自己的平庸而焦躁。朱家趾高气扬的样子，爸爸无能为力的样子，一直印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他第一次认真打开了课本，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至少在爸爸和姐姐回来之前，他要表现出成熟的一面。 在华裕琳离开来城的那天，朱母带着一脸伤，来到儒林街找谢冲。她生平最爱跟人吵架，找别人的麻烦。家里的根本矛盾不解决，却总跟无关的人较劲。 朱母瞧不起儒林街的人，她嫌弃这里都是平房，住在这里的都是普通人，但是她不得不来这里，宝贝儿子受伤了，她必然要让每个伤害她儿子的人付出代价。只要一骂街，她就满血复活了。 她在路口等谢冲放学。都是老相识了，每个人都很熟悉了。谢冲似笑非笑，说道：“果然是富家太太，就是悠闲，闲得没事，在全世界挑事。” 朱母满脸横肉堆积在了一起，她扭着胖大的身体走向谢冲，竖起两道粗粗的眉毛，指点着手指头，说道：“我儿子说，就是你乱说话，让华裕琳找了那个上师范的小贱蹄子，是不是” “我只能说，你和你儿子的想象力真丰富。” 朱母喘着粗气，说道：“我儿子说，他和那个小贱蹄子谈恋爱的事情，只有你知道。你和华裕琳不清不楚，想替她出气，所以把这个女的给找出来，设计打了我儿子一顿，是不是” 谢冲冷笑道：“阿姨，我都习惯你的句型了，每句话都是以‘我儿子’开头，以‘是不是’结尾。你真是替你儿子破案来了。不过，我想先问问你，你儿子都跟你说什么了我是怎么看到他和女朋友谈恋爱的” “反正你就是看见了，这有什么好说的” “你儿子，在富川桥底下，跟人家搂搂抱抱，扒人家的衣服……” “那你还看不嫌害臊”朱母强硬地打断了谢冲的描述：“他是男孩子，做出那些举动很正常，你干嘛要偷看” 谢冲哑然，这个朱母真是胡搅蛮缠第一名啊！ 但谢冲也不是吃素的，他揉了揉眼睛，说道：“谁愿意看他脏了我的眼睛，我还没地儿说理去呢。” “你……！”朱母气得干瞪眼。这个男孩子年纪不大，嘴巴倒是挺厉害的。 谢冲懒洋洋地说道：“我就目睹过那一回，而且是在晚上，我距离他们很远，连他们是谁都看不清。如果不是你儿子追上来，我真不知道他就是耍流氓的那个男的。您的儿子心虚了，做了蠢事，把自己给暴露了。” “你……你还有理了！” “这位阿姨，你儿子耍流氓的对象，我压根都没有看清楚，更不知道她是谁。我上学，忙得很，根本没时间，也没兴趣去搞调查。怎么可能找到她，让她去揍你儿子阿姨，做人得讲道理。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不用我教你吧” “谁让你这么跟大人说话的”朱母又开始了胡搅蛮缠：“那你跟华裕琳走得近，总是事实吧你想替华裕琳打抱不平，也是事实吧都是事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 汪浩川都听累了，疲倦地说道：“谢冲，你知道你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吗你不该跟一个不讲理的人讲道理。” “嗯，我不再讲了。”谢冲说道：“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儿子谈了很多个女朋友，在寒假期间，他自行车后座上的女生就换了好几个。我奉劝你，对你儿子管得严格一点，要不他再次被打，你都不知道是被谁打的。” 朱母的胖脸变成了猪肝色。她居然在这个毛头小子身上一点儿便宜都占不到。谢冲乘胜追击，说道：“我和裕琳姐都特别讨厌你，这是事实。但我们讲道理，不会满嘴喷粪，也不会像你一样悠闲地到处找茬。阿姨，你没教好你的儿子，你还是多反省，不要迁怒到别人身上。” 谢庆收两口子正好收摊回家，看到朱母，他们立刻护在了儿子身前。谢庆收十分厌恶地看着朱母，说道：“你害死了我大哥，又想来祸害我儿子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就敢随便来” “你大哥短命，不要赖在我身上。”朱母丝毫没有歉意，仿佛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谁也没让他那么做，是他自己逞能，你们凭什么怪我啊！” 幸亏谢宏轩老两口没听到这些话，否则，他们俩一定会气到吐血的。 谢庆收气歪了鼻子，但是没有动手，他护着妻儿，说道：“我大哥瞎了眼，才救了你一命。但是我警告你，人的命都是有定数的，你上次运气好，我大哥当了你的替死鬼；但是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幸运了！等着瞧！” 70 第183章 朱家的震荡 快到五一了。 一大早，谢冲在院子里面洗漱，华天龙飞了过来，欢呼道：“我姑姑醒过来了！脱离危险了” 真的！ 谢家一片欢腾，冯玉珍双手合十，不停地说“阿弥陀佛”。谢庆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道：“老天爷眷顾，裕琳不用那么苦了。” 在妈妈出车祸那天，华裕琳把朱母打得鼻青眼肿，嘴角出血。朱母虽然脸皮厚，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成这个样子，她的内心是无比崩溃的。她披头散发，坐在走廊里哀嚎。老师们没办法，只好给她的家里打了电话，让她丈夫把她带回去。 她的丈夫半天也没来，她嚎累了，干坐着，老师便请她去办公室坐坐。有了这个台阶，朱母便顺着下来了。在办公室捱到老师下班，她的老公才姗姗来迟。她又丢人，又疲惫，沙哑着嗓子，正欲跟老公告状，她的老公冷冷地说道：“再不走，我自己走了。” “我要告华裕琳！老朱，你一定要给我争口气！” “争你妈的气！不知道家里有多乱吗”衣冠楚楚的朱先生爆了粗口，但是他一点都不在意，他的脸色更冷了：“告这个，告那个，不嫌丢人整个来城得罪的人，你是不是都得告一遍” 被一个女学生暴打，在校园里面哭嚎，也不及丈夫的冷言冷语杀伤力更大。但是朱母敢怒不敢言，跟在丈夫后面，灰溜溜地走了。 朱母再也没有提出要开除华裕琳，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华裕琳肯定要被退学了。再过两三个月就能拿到毕业证了，可她闯祸了，就要受到惩罚。亲人朋友都觉得可惜，但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 华爱国走了之后，华爱民时常来哥哥家里帮忙照应。外甥女被迫上不了学，他憋了一肚子火。不过，并不是只有华裕琳受到了惩罚，朱家的妹妹犯了事，被抓起来了。华爱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别提有多高兴了。 华天龙来喊谢冲一起上学，将这个新闻带到了谢家。谢庆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在两年前，她拿不到工资，走投无路的时候，去市里的财政局找过几次。那时，一位姓朱的女领导坐在办公室里，趾高气昂地将她打发了。 那时受的屈辱还历历在目，转眼间，谢庆云当上了学校的领导，而那位朱女士却成了阶下囚。 想到这些，谢庆云喃喃说道：“原来……真的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华天龙咋咋呼呼地说道：“她贪了好多钱！还替他们家族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我二叔说，她之前可嚣张了，平时需要什么酒水，直接让我二叔送到她面前，全是高档货，要是拿死工资，她肯定消费不起。我二叔还说呢，要是被查了，看她还能不能威风得起来。果不其然，正义这么快就降临了。”： 怪不得朱家再也没有找华裕琳的麻烦，这个女人一落网，他们的家族肯定要经历一场大的震荡。谢庆云并没有感受到酣畅淋漓的痛快，反倒不停地唏嘘——当时那么骄傲的人，现在受到了惩罚，可是她会真心反省吗 华天龙很开心。因为姐姐现阶段的不幸都是由朱家造成的，只要是朱家人倒了霉，他就高兴。在得知姑姑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他脑海中紧绷的那个弦终于松下来了，再也不提要好好读书了。对他来说，及时行乐才是人生的真谛。 一起上学，汪浩川却心事重重：“谢冲，朱家倒了大霉，朱方阁又要找打手，来找你的麻烦了。” “他找就找呗！”谢冲的心情很好，毫不在意：“我还能干等着挨打不成” 朱方阁习惯找的打手无非是他的堂弟朱方台，以及朱方台的小弟高飞。小学还没毕业时，高飞在谢庆云刚柔相济的领教下，老老实实地渡过了剩下的两年。在小学毕业时，谢庆云特意叮嘱高飞，上了初中，哪怕不爱学习，也不能继续打架了。打架劳民伤财，无异于自毁前程。 为了说服高飞，谢庆云列举了很多进少管所的例子，持续打架的后果，就是只能在大街上混日子。相反，好好读书，不见得前程似锦，但一定会有更多种选择。 不知道高飞听进去了没有，反正他给谢庆云鞠了一躬，真诚地说了声“谢谢老师”。 谢庆云很纳闷——这家伙，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她还是只为了堵住她的嘴 小学毕业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写同学录。高飞压根就没有准备同学录，也没有跟班里其他同学深情告别。谢冲倒是准备了一本，犹豫了好几天，才把本子给了高飞，让他签一个。 高飞似笑非笑：“这个……你确定要让我签” “嗯，班里其他同学都签了，只有你没有签。”谢冲说道：“你也是我的同学，不能缺了你。当然，你不想写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 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高飞便潦草地写了几笔，填了个人信息，又歪歪扭扭地写了四行字“前程似锦”，这才还给了谢冲。记忆中，那是二人为数不多的亲密接触。 上了初中之后，谢冲再也没有跟高飞一个班。初中的规模要比小学大很多，不在一个班的话，很难碰面。高飞还在抽烟，跟以前的朋友混在一起。至于有没有打架，谢冲就不清楚了，反正学校没有通报过他。 在某天放学时，正好遇见体校生在马路上训练。谢冲他们驻足看了一会儿，在人群中发现了朱方台的身影。他在体校待了两年了，晒得黝黑，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要是现在打一架，谢冲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朱方台也看见了谢冲，他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也没有显露出不友好的神色。 谢冲想着，他们已经长大了，过了打打杀杀的年纪了。上一辈的恩怨并不会消失，谢冲也不会跟他和解，最多在朱方台为国争光的时候，给他喊一句“加油”罢了。 回到家，家人都已经吃晚饭了，全家只有谢颖不高兴。朱方亭又开始孤立她了，虽然孤立行动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效，但谢颖还是很难过。谢庆云安慰道：“据我观察，你的朋友比她的要多得多，她孤立你的计划也没有得逞，那你为什么还要难过呢” “被人讨厌，谁能不难过呢” 谢庆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这个小鬼，真有一语中的的本事！我输了！” 谢颖把家里的大人挨个喊了一遍，苦恼地说道：“你们能不能赚大钱要是咱家也像朱家那么有钱，朱方亭肯定不敢孤立我！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发财” 70 第184章 认真的介绍人 谢颖让家人早日发财，她说的是玩笑话，但是谢庆收却当了真。直到睡觉前，他都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 因为心不在焉，被老婆训了好几次。王吉英甚至跟他开玩笑：“该不会是见了哪个年轻的姑娘，魂都被人家勾走了吧” “除了你，我的魂不会被任何人勾走。” “不害臊！”王吉英假意打了丈夫一拳头：“幸亏儿子不在这，你瞎说什么骚话！” 谢庆收嘿嘿地笑。老婆生气，他也欢喜。 谢靖能睡整觉之后，谢冲就跟弟弟睡在一张炕上了。正好看护谢靖的那位奶奶回乡下了，谢家便在附近找了一位阿姨，只在白天看护他，打算一直看到谢靖上幼儿园。 王吉英在街道办谋到了一个职位，虽然薪水很低，但事情一点都不少。家人闹矛盾了，马桶堵了，没有煤气了，钥匙丢了，他们都习惯来找王吉英解决。 王吉英古道热肠，手脚麻利，曾常年在大城市打拼，练就了一身好办领，也习得了很多生活小妙招，只要一请她出马，她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但是这些工作严重透支了她的体力，也占用了她大量的时间，摆摊都摆不清闲。 谢靖的保姆是她给找的。要说起东海街道的下岗女工，王吉英不能说全都认识，但是也知道不少，而且知根知底。所以，当看护谢靖的老保姆提出要回老家时，家人愁眉不展，可王吉英不慌不忙，马上就联系了她认识的一位下岗女工，介绍她来家里工作。新来的保姆面相和善，心地善良，手脚也勤快，深得谢家人的认可。 自从儿子不辞而别之后，宋金泉郁郁寡欢，还去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说是治疗，其实是在躲避熟人的问询。毕竟，好几年都不回家的儿子，只在家里住了一晚上，便匆匆溜走了，他怎么好意思让别人知道呢 他住进了医院，没病装病，可是病却越发严重起来，一天头晕好几次，别说走很远的路去食堂打饭了，就连去厕所都困难。谢家人都有工作，不可能整天在那里陪着他。有一天晚上，谢宏轩回到家里，跟儿媳妇说，你宋叔叔想找个看护，一直照顾到他出院。 王吉英三五口吃完饭，利落地收拾着餐具，胸有成竹地说道：“这还不简单交给我了！” 王吉英很快找了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那位阿姨曾常年护理半身不遂的丈夫，丈夫去世后，她郁郁寡欢，经常到王吉英的办公室坐着聊天。在听到有这个工作机会之后，她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丈夫完全不能自理，她都照顾了那么多年；这个老头只是有眩晕症，那有什么难的 宋金泉退休金不低，但是日子过得很节省，找护工是他做过的最奢侈的事。王吉英心思细腻，两头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她叮嘱宋金泉，要尊重护工阿姨，语气要好一点，尽量保持一定距离，免得被人说闲话。 回过头来，她又叮嘱护工阿姨：“阿姨，宋叔叔以前是东海中医院财务科的科长，人很正派，有文化，就是有点儿爱较真。你认真把事情做好了，他肯定会很满意的。如果你做得不开心了，或者有别的事，你及时告诉我，我来协调。” 交代到最后，她跟两个人都说了同样的话：“有矛盾的话不要憋在心里，你俩不好当面说，就让我来说。” 结果，这两人都非常满意。出院之后，宋金泉执意要给王吉英辛苦钱，王吉英坚决不收：“叔，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跑跑腿，动动嘴皮子的事，能收钱吗” 宋金泉却认真地说道：“动嘴皮的事，可是最难的；跑腿的事，也不一定能做好，有些人就是敷衍了事。小王，你很认真，做事细致，才能把介绍人的工作做得这么好啊！” “瞧您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王吉英不收钱，宋金泉买了好些水果糕点送到谢家。很快，王吉英就淡忘了这件事，继续埋头工作。但宋金泉说的话，却给了谢庆收很大的启发。他一直记在心里，没有忘记。 熄了灯，进了被窝，谢庆收盯着天花板，说道：“咱家光讲道理，受别人尊重，这是不够的。小颖说得对，咱们得多挣钱，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小颖就是瞎说，小孩子懂什么呀再说了，咱们俩现在不是要踏实过日子吗把债都还上了，再想干别的。” “不行啊……”谢庆收惆怅地说道：“再过两年，谢冲上高中了，来城一中是挺好的，但说到底，就是个县中，孩子们读书太苦了！我寻思着，要是能去大城市上高中，接受更好的教育，谢冲的机会肯定会更多。咱们没让他踢球，已经耽误他一次了，以后我不想让他为钱发愁。还有小颖，大哥的孩子跟我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庆云是赚死工资的，以后还要嫁人，给小颖的支援会越来越少。女孩子得富养，要是没有钱，怎么能富养呢——诶，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想养活小颖你不想养就算了，我多赚钱……” “瞎说什么呢”王吉英打断了丈夫的话：“你和你大哥的情义，我能不知道吗大哥对这个家的贡献，我能不知道吗更何况，小颖这孩子活泼又机灵，比谢冲还要贴心，小嘴跟抹了蜜一样，我喜欢得不得了。你说句良心话，自从咱们回家之后，我是不是把她当成女儿一样养你说那些话，真是伤我的心！” “我都知道，我的媳妇可好了。”谢庆收偷亲了媳妇一口，又被媳妇给揍了一巴掌。要说正事了，他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说道：“我说认真的，咱俩开个公司怎么样不要成本，只要动嘴皮子，跑跑腿，就能办成的公司。” 王吉英却当丈夫异想天开：“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差事要是真有，那别人还不抢破了头” “别人还真不行。”谢庆收说道：“你忘了宋叔怎么说的吗那么简单的事，可只有你能做好。”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咱俩开个家政服务中介吧！”谢庆收热切地说道：“就算发不了大财，但是绝对比现在要好！” 70 第185章 创业的苗头 刚刚两年，王吉英还没有从那场大火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她顾虑重重，没有再次创业的魄力，但是丈夫比她大胆得多。 王吉英说道：“广州有家政中介，大城市嘛，有钱人多，雇保姆的也多，咱们这个小县城，有钱的才有几户像宋叔这种有退休金的老人，被逼到没办法了才请了看护，更何况其他人家呢” 谢庆收滔滔不绝地说道：“开家政公司，不一定只介绍保姆。你想想啊，除了照顾老人孩子，打扫卫生，买菜做饭，还有很多琐事呢！家里没有煤气了，水管堵了，还有搬家的，不都可以来找我们吗咱们不用雇人，只要在中间牵线，咱们只收介绍费，这样不用什么成本吧” “你想得倒挺多的，只是，咱们还是得租个门面吧这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老黄家在市里有个门市，很小，也就八九平米，商店都开不起来。以前开了个早餐店，现在空着，正愁租不出去。明天我去问问，我跟他有交情，应该能便宜一些。” 谢庆收就是这样，很容易就受到启发，然后立刻投入行动。很久以前，他俩在广州的服装厂里打了三年工，攒了一点钱，王吉英很满足，可是谢庆收却不甘屈于人下，他非要自己当老板。王吉英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当了老板，让她过了几年好日子。 天还没亮，谢庆收就走了，连早饭都没吃。他给“玉荣火腿”开车，虽然是个稳当的差事，但王吉英知道，丈夫肯定受了很多委屈。要不然，他不会年纪轻轻就高血压，肾也出了毛病。若是创业成功，他至少可以愉快地工作。 谢冲并不知道爸妈的谋划，他一早起床，就抱怨谢靖尿了床，被褥湿乎乎的，他从凌晨就醒了，几乎睁眼到天亮。 谢靖闯了祸，却开心地拍着手，颇有成就感。哥哥把被褥摞在身上，搬到院子里晾晒，不知道又触动了谢靖哪个笑点，他蹲在地上哈哈大笑，无忧无虑的模样很惹人喜爱。 冯玉珍把床单泡进大盆里，笑道：“谢冲，你晚上上厕所，最好带着谢靖一起，要不他很容易尿床的。” “我晚上又不起夜。”谢冲抓起一块饼，塞到嘴里，麻利地收拾着书包，扭头跟谢靖说道：“我要把你尿床的事迹全给记下来，等你长大了，我在你婚礼上念出来。真是的，快三岁了，还尿床！” 谢靖全然不知这番话的威力，他的注意力都在哥哥的书包上面。哥哥收拾书包，就意味着他要上学去了。而谢靖最不想让哥哥上学。 自从晚上跟哥哥一起睡觉之后，他越来越黏着哥哥了。每天早上，只要哥哥一背起书包，他就要哭闹一番，甚至把书包里的书全给扔出来，惹得谢冲哭笑不得。 谢颖经常给弟弟讲故事，带他去街上玩，给他洗脸刷牙，小心翼翼地给他剪指甲，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他。谢靖当然很喜欢姐姐，不舒服了，或者想撒娇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扑进姐姐的怀里。 但是他更喜欢和哥哥一起玩。哥哥会把他举过头顶，让他骑大马，哥哥甚至会骑自行车带着他兜风，他在风里咯咯地笑。哥哥带他做的都是危险的事情，经常被家人训斥，但谢靖就是喜欢。 于是，每天上学就变成了一场艰难的拉锯战，谢靖哭闹着不让哥哥走，谢冲不能硬着心肠不理他，只能好言安慰，约好放学回来带他玩。 王吉英目睹这一幕幕，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她和丈夫接触谢靖的时间并不多，跟他也不算亲近，但谢靖是个小人精，经常主动抱着他俩，甜甜地喊爸爸妈妈。没有人教他，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的。 谢冲放学归来，几乎是谢靖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他尖叫着“哥哥”，迈着两条粗壮的小短腿，飞快地扑向哥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种发自肺腑的亲近却格外让人动容。就连谢冲都说，感情的确是培养出来的，谢靖这么喜欢他，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弟弟呢 王吉英却很发愁——如果继续对谢靖不冷不热，那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可如果太亲近了，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是否要倾注很多的心血她和丈夫已经很艰难了，真要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吗 如果有钱就好了。有钱的话，至少百分之九十的烦恼都会消失了。 谢庆收跑了一整天，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说，租金非常便宜，朋友一个月只收他二百。要是看好了，明天就能签合同。 王吉英还有点懵：“真的要干” “你相信我，我的眼光不会错。”谢庆收笃定地说道：“现在来城家政行业还是一片空白，要是发展起来了，咱们就挤不进去了。你熟人多，心思细，又能吃苦，现在不干，什么时候干” “那只能我自己先张罗咯” 谢庆收叹气道：“我觉得对不起你，可是有什么办法咱俩必须得有一个人有正式工作。我赚的钱够养活咱们一家三口，所以，就算这次失败了，咱们也有个退路。” “我不能一头拿着国家发的俸禄，一头自己做生意赚钱。”王吉英说道：“我只能辞职不干了。” “嗯。虽然少了一份收入，但是咱心里踏实，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可是瞒不过爸妈。”王吉英惆怅地说道：“来城遍地是熟人，就算咱俩瞒着他们，过不了几天，他们也会知道的。” “这个我来说服他们。”谢庆收充满了大无畏的气概，说道：“挨骂的事，不用你出头。” “哼！你就能逞能！装什么大英雄！” 谢庆收嘿嘿傻笑。尽管还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是他心里充满了喜悦。这个世界上最有奔头的事，就是和老婆一起奋斗。 “要我辞职，我还真舍不得，虽然一个月只够赚个饭钱，但是我的工作很有意义，我跟同事相处得也很好。”王吉英惆怅地说道：“你要再给我一点时间，等他们找到了合适的人，我把工作交接完，再跟你闯荡。” “嗯。”谢庆收盯着老婆，笑嘻嘻地说道：“以后，你的工作一定会更有意义的！” 70 第186章 来自姐姐的教诲 华爱国先回来了，华裕琳还留在医院照顾妈妈。他跟街坊邻居说，他再也不想坐飞机了，因为太紧张，他差点儿没死在飞机上。 同时，他也对周可行表达了赞叹：“我坐飞机都怕得要死，周家老二还敢开飞机，真是太厉害了！” 为了打听华裕琳的消息，汪靖怡特意在周末回了趟家。华爱国说，华裕琳的妈妈已经转到北京治疗了，脑部虽然有出血，但是在医生能掌控的范围内。腿和胳膊都骨折了，需要静养很长时间。 “靖怡，你保送的情况怎么样了裕琳还挂念着呢。她说，有消息的话，让我打电话告诉她。” “眼看都到四月末了，还没有消息，估计就没戏了吧。”汪靖怡明朗地说道：“不过我一点儿都不气馁，我报考北大，的确是高攀了。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还得努力，争取考上军医大学。” 华爱国脱口而出：“哈哈，不会是为了周可行吧” …… 尴尬了，所有人都沉默了。 “哈哈哈哈……”华爱国只能自我解嘲：“你们春节时间在我家补课，我听到了一些，他好像让你报考军医大学来着。军校都不好考啊，一人考上，全家光荣，毕业就是铁饭碗！就是军校生活太苦了，女孩子就更苦了。” “嗯……”汪靖怡脸红了。她宁愿华叔叔什么都不要讲。他说得越多，就证明他想掩饰得越多。而他之所以掩饰，是因为他看穿了某些关系。 没事的。汪靖怡自我安慰，因为在华家补过课，所以华叔叔才误会了她和周可行的关系。其他人不会这样的。 汪靖怡要了华裕琳的地址，准备给她写信。纸条拿回了家，被爸爸看到了。汪玉春冷笑道：“你真把华裕琳当成朋友啊” 汪靖怡没有说话，沉默着准备晚饭。汪玉春又说道：“人家是大城市的富家女，而你出生在小县城的贫困人家，她对你的好，那是带着施舍的！你别当真了。人家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你呀，还是别自作多情了。” 汪靖怡沉住气，问道：“爸，你说这些，是为我好吗” …… 汪玉春不自然地清嗓子，不吭声。 汪靖怡平静地说道：“要是为我好，就给我一点生活费，让我顺利地撑到高考。而不是说我朋友的坏话，扰乱我的心情。” 汪玉春咬着嘴唇，很纳闷，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呢她以前连要学费的勇气都没有，天天低着头，耸着肩，一副怯懦的模样。如今，还没考大学，就已经抬头挺胸了，说话也有了力气，她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变化呢 当然，生活费是要不出来的，汪玉春背着手，去街上溜达了。郭爱云在家里翻箱倒柜，把物件弄得叮当响，最后从碗柜里拿出了十块钱，递给了女儿，说道：“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妈妈说话的底气不足，在女儿面前，她莫名地心虚。 汪靖怡很缺钱，但是她没有接那十块钱：“不用了，妈。我身上还有钱，省着点儿花，能撑到高考。” “你还叫我一声’妈‘。”郭爱云自嘲般地笑道：“你那么厉害，我哪儿有资格当你的妈妈呢” 又来了…… 汪靖怡说道：“你是我的妈妈，这个事实永远都不会变，我也从来没有轻看过你。别再说了，我学习去了。” 回一趟家，得花两块钱的路费，还得受一肚子气。不过，听到了华裕琳的好消息，还是有收获的。汪靖怡铺开信笺纸，想把自己的牵挂寄给好朋友，下晚自习的弟弟回了家。她房间的灯亮着，弟弟一下子就笑开了花。 汪浩川蹿进她的房间，开门见山地说道：“姐，你知道吗谢冲的爸妈又张罗着开公司了。” “啊……”汪靖怡停下了笔，说道：“他家破产才几年我记得谢冲的妈妈说过，这辈子都不想再创业了，熬过了创业的苦，却没能守住家业，她很绝望呢。” “他们曾经成功过，抗压能力很强，的确有过人之处吧！”汪浩川说道：“我很羡慕谢冲，他的爸妈为了过上好日子，不停地做各种尝试，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可是我们家……”“我们只能靠自己，不过，你也可以靠我！” 汪浩川笑了：“姐，你再怎么坚强，也是女生。等我长大了，换我来支持你。” “好。”汪靖怡柔柔地笑了：“话说，谢冲家想开什么公司” “那个名字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中介，帮别人找保姆，处理一些杂务，好像还帮别人租房子。”汪浩川说道：“就在昨天，妈妈还去了谢家一趟，让谢冲的妈妈帮她找点儿活干。我在家听着，谢冲的妈妈很为难，只说有消息的话会通知她。唉，咱妈连自己家都打理不好，怎么能指望她给别人家好好工作呢” 妈妈虽然不用心做家务，对他们姐弟俩也没有足够的耐心，但汪靖怡感觉得到，妈妈偶尔还是想对孩子好一些的。她之所以想找份工作，大概也是想赚点钱，等女儿上大学时，不至于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可是街坊四邻都知道，她的确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她去谢家求职，估计用了毕生的勇气。 “浩川……”汪靖怡转着笔，思忖道：“就算谢冲的妈妈没有为咱妈谋到职位，你也不要生气，还是要跟谢冲做好朋友，知道了吗” “嗯……”汪浩川点头答应：“姐，我心里想的，不比你想的少。我有判断能力。” “那就好。” 汪浩川的书包很重，里面装了几本从图书室借回来的书。汪靖怡翻了翻，蹙眉说道：“你为什么要看日本文学啊” “就是……挺好奇的。而且他们的语言都很优美，句子很温柔。” “他们的书，很多都是阴柔的，颓废的，或者充满了诡异怪诞的氛围。看过之后，你也会沉浸在那种情绪里，你本来就很敏感，再看这些书，不怕陷进去吗要是陷进去了，你也会变得跟那些作者们一样，变得更加脆弱敏感，一点小事，就能让你不堪一击。”汪靖怡严肃地说道：“我上小学的时候，谢老师就告诉我们，没有形成完整的世界观之前，不要轻易读这些文学作品。你呀，应该在阳光下健康成长，而不是躲在图书室的一角独自哀伤，知道了吗” 70 第187章 最大的特长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姐姐。 如果不是姐姐提前打了预防针，汪浩川的确会对谢冲心怀一丝丝的嫉妒。谢冲成绩好，而且全家都充满了向上的力量，在最艰难的时刻，却怀抱着对生活最美好的向往，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必然心怀阳光，茁壮成长。反观自己，除了成绩优异，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第二天去学校，汪浩川就把借来的书全都还了回去。他还没有阅读那些书，但是他相信姐姐说的话。他本来就有些内向自卑，万一在那些书里面找到了共鸣，认为死亡是一件美好的、值得向往的事情，那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只要不是打扫卫生的大课间，谢冲便雷打不动地跟同学一起踢球。他在操场上奔跑，充满活力，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追风少年。谢冲爱好体育，汪浩川又叹气——万一读书这条路走不下去，那他自己能做什么呢 放学回到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常年为父母不和而担惊受怕，黑漆漆、空荡荡的屋子让汪浩川脑补出了一系列惨状。好在一打开灯，他就发现了妈妈留下来的纸条，原来是姥姥摔伤了，妈妈和大姨一起去姥姥家了。爸爸上夜班，晚上只有汪浩川一个人在家了。 大姨带来了火烧和火腿肠，放在了碗柜里。火烧已经冰凉了，得泡着水才能吃得下。汪浩川习惯了，搬着小板凳坐在饭桌旁，倒了一碗凉开水，泡着火烧，三五口便吞了一根火腿肠。 “浩川……” 是谢颖来了，汪浩川急忙把火烧藏了起来。 谢颖永远都那么快乐，她跳起来像只小兔子，她跳近了，说道：“今天我们都在华天龙家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啊为什么去天龙家吃饭” “我二婶帮他们找了一个小时工，他们特别满意。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事，我也说不清，反正，华叔叔跟我二叔在喝酒呢，我哥和华天龙在写作业，你也一起去吧！我哥刚才还说，有道数学题不会解，想让你看看。” “不了，明天上学再看吧。”汪浩川落寞地想，别人请客吃饭，他凑什么热闹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可是谢颖却拉着他的胳膊，说道：“我知道你爸妈都不在家，所以特意过来喊你。花姨也在等你呢，她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汪浩川却越发退缩：“天龙家请客，那是感谢你们家，跟我没什么关系。”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把我们当朋友吗”谢颖毫不气馁，说道：“你要是不去，我把我哥喊过来，让他和华天龙把你抬过去。” 汪浩川噗嗤一声笑了。 谢颖也甜甜地笑了。 在谢颖眼里，没有什么东西比汪浩川的笑容更美好了。 汪浩川把啃了一半的火烧放进了碗柜里，把桌子上的水壶收拾好，这才跟谢颖一起出了门。若换做其他人，他们肯定会同情地大呼小叫——天啊，汪浩川，你就干啃火烧啊！那吃得多难受啊！ 可是谢颖却什么都没有说。她用沉默，小心地维护着汪浩川的自尊。 华家像是着了火，浓厚的烟挤满了小小的院落，谢颖和汪浩川被呛得直咳嗽，汪浩川毫不犹豫地脱下衬衣，蒙在了谢颖的头上。 方式虽然粗暴了点儿，但至少能遮挡烟雾，谢颖咯咯笑个不停。 烟雾里面是忙碌的两个人，花姨用力摇着蒲扇，一只胳膊捂着口鼻，泪水哗哗往下流。华爱国喝多了，瓮声瓮气，上下查看，也是一头雾水。借着酒劲，踢了烧烤炉一脚：“这个破炉子，明天我就把它卖了！” “肯定不是炉子的事，人家用得好好的。”赵念花咳嗽着，抱怨道：“你都没问明白怎么操作，就搬回了家。如果不能用，这么多肉，那要怎么办” “别烤那么多肉。”汪浩川插嘴道：“一烤肉，就会流很多油，火上浇油，火就更大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念花冲丈夫抱怨道：“都怪你，买了这么肥的五花肉，用火一烤，油哗哗地往下流，不起火才怪——你看，还是浩川聪明，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华爱国乐呵呵地摸着肚皮，说道：“浩川以后是要考清华北大的，那必然是比我聪明啊！——浩川 （本章未完，请翻页） ，谢谢你啊！” 火熄灭了，赵念花烤了一些蔬菜，院子里的烟雾也渐渐散了。谢颖蹦着高，说道：“浩川，你真厉害啊！” 受到了很多夸奖，汪浩川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凑到赵念花身边，说道：“花姨，我能帮什么忙” “帮忙你刚才不是帮大忙了吗”赵念花笑道：“等会儿你把这些烧烤吃光，就是帮忙了！” 盘子里的五花肉堆得像小山一样，还有很多的毛蛋和蔬菜，要是不流口水，那是那不可能的。赵念花翻着烧烤，说道：“你华叔叔就爱吃路南的那家烧烤，每天都过去买毛蛋吃。这个烧烤炉被淘汰下来了，他乐颠颠地搬回了家。他心粗得很，也没问明白怎么用，捣鼓半天了，一串肉都没烤熟。” 酒喝多了，浑身冒汗，华爱国和谢庆收把酒桌搬到了院子里，二人就着一盘花生米，一盘猪头肉，说着童年往事，吹着牛皮，好不惬意。谢冲扔下游戏机，跟爸爸说道：“爸，你有高血压，我妈不让你喝酒。” “一边去！别管你老子！”谢庆收的脸也红扑扑的，摆着父亲的架子，粗暴地驱赶儿子。他也喝多了，突然，嘿嘿一笑，说道：“就喝一点点，一点点，别跟你妈告状！” 说完，又把一杯酒喝光了。 谢冲无奈，说道：“那你下次头晕，别让我妈伺候你。” 谢庆收装作听不见，跟华爱国碰了杯，美滋滋地喝了一杯，摇头晃脑，唱起了一首粤语歌。反正别人都听不懂，也就没人在意。汪浩川坐在烧烤炉旁，呆呆地听着，不由得脱口而出：“叔叔唱得一句都不在调上啊！歌词也都唱错了。” 众人哄堂大笑。 谢庆收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扭头问道：“你知道我唱的是什么歌” “《漫步人生路》。”汪浩川说道：“谢冲经常哼这首歌，我都记住了。” 谢庆收端着酒杯，正色夸赞道：“看到没，这就是学习好的小孩，都没去过广东，也没学过粤语，但人家就是聪明！浩川，聪明就是你最大的特长！我们谁都比不过你！” （本章完） 70 第188章 祝你一路顺风(上) 汪靖怡满心期待着华裕琳会在校庆之前回来，但是等了一天又一天，华裕琳丝毫没有回来的迹象。汪靖怡坚决不接受新同桌，她相信华裕琳一定会回来的，哪怕只是为了跟她告别。 朱方阁倒是很快就回到学校了，凑近了看，还能看到他脸上的伤痕。他从阳光开朗变得沉默寡言，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窃窃私语，说他是脚踏数条船的省级三好学生。 朱方阁应该做梦都想不到，关于他的流言会大规模爆发，扰乱他的心智，将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沈老师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担心他承受不了压力，从而自暴自弃。沈老师找他谈了好几次话，让他屏蔽掉外界的声音，一门心思准备高考。同时，她让朱方阁的妈妈尽量在校外租一处房子，朱方阁住在学校，跟同学的接触变多，他听到的风言风语也就更多了。 不管老师怎么跟他谈话，朱方阁的反应都是淡淡的，眼神也是游离的。最后一次谈话，他有气无力地惨笑了一声，说道：“沈老师，你觉得我还有救吗” “啊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方阁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究竟是谁扔掉了汪靖怡的自我陈述，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学生之间窃窃私语，但是老师们不会当着朱方阁的面提起来。沈老师也不例外，她委婉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老师们还是愿意给学生一个机会的。” “为什么呢……我都觉得自己很糟糕。” 沈老师微微叹气，说道：“老师接触过很多学生，走上社会，他们就是形形色色的人。而老师们的每一个决定，甚至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改变学生的人生轨迹。只要再给学生一个机会，可能就会收获很多惊喜。” “沈老师，谢谢你的宽容。” “不用谢。朱同学，打起精神来！只要正常发挥，你肯定能考一个很好的大学。” 朱方阁依旧笑了笑，没说话。 紧接着，在一次周考中，朱方阁滑出了年级前一百名。 这下所有老师都着急了，轮番找他谈话。但朱方阁却像块木头，不管老师们说什么，他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好像认命了一般，高考也就这样了。 学生们却感到幸灾乐祸，将他成绩的滑坡，看作他长久以来作弊的恶果。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说道：“反正省级三好学生肯定能保送，就算他考得再烂，也没什么要紧的。” 汪靖怡没有参与议论。在华裕琳走了之后，她的生活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她不声不响，霸占着年级第一。朱方阁的成绩一落千丈，她感受到的只有寒心和同情。 跑完操之后，她无意间跟朱方阁触碰到了一起。他们相顾无言，汪靖怡鬼使神差，脱口而出：“加油，距离高考还有好几个月呢。” 朱方阁装作没听见，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回到宿舍，汪靖怡稍微活泼了一点，但是看着空荡荡的下铺，她的心里也空了。她把华裕琳的床铺卷了起来，免得灰尘落得到处都是。华裕琳喜欢的书籍和磁带都被卷在里面了，要是露在外面，说不定就被检查卫生的宿管阿姨给收走了。 华裕琳刚走那几天，室友们还很是惆怅，希望她能快点回来。但是一个星期之后，她们就只剩叹息了，默认她逃走了，不会回来了。 可是汪靖怡却相信她会回来。校庆的演出就在眼前了，华裕琳要连跳三个舞蹈。在排练的时候，华裕琳就充满了期待，她不仅要让同学对她的舞蹈实力刮目相看，她还要向所有同学推荐小虎队的歌。 “他们的歌词就是我们的青春啊！无论是相遇还是离别，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都是炽热的，都是满怀期待的！靖怡，这么好的音乐，不能只让我一个人欣赏，你们都应该知道啊！” “靖怡！虽然小虎队名存实亡了，但是我相信，有生之年，他们肯定会再开一次演唱会的！人生没有期待的时候，我就这样想着，我一定要看一次他们的演唱会！为了这一个盼头，我就可以支撑很久！” “靖怡！尽管我很希望你会喜欢他们，但是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追星是很耗费时间的，即便你对他们感兴趣，也在高考之后再喜欢吧！” 那时，华裕琳坐在舞台边缘，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说起了自己最喜欢的男孩子，浑身都冒着热切的气息。她肯定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小虎队，因为她的热情不会骗人。 汪靖怡从来都没有买过小虎队的磁带。家里倒是有一台老旧的录音机，不过爸爸只用它来听京剧。直到谢冲回来，汪靖怡才接触到流行音乐。谢冲有一个随身听，有时他会塞着耳机，嘴里哼唱着来自香港的流行歌曲，他像是从香港电影里面走出来的那种潇洒的少年。 过了很长时间，汪靖怡才知道谢冲喜欢的那个乐队叫beyond。但是她听不懂粤语，不知道歌词。谢冲也从来都不跟别人“安利”这个乐队，他习惯了自娱自乐。 汪靖怡拿出了华裕琳的随身听和磁带，在思念朋友的夜晚，她静静地听小虎队的歌。跟青春有关的歌词清晰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眼前浮现的是华裕琳练习舞蹈时挥洒热情的场景，热泪顺着汪靖怡的眼角缓缓流淌。 那么明亮而又炽热的青春，她也想拥有啊！ 汪靖怡给华裕琳写了信，告诉华裕琳，她也喜欢上了小虎队，每一首歌她都很喜欢，听到动情处，眼泪总是止不住往下淌。 “裕琳，我后知后觉，在你离开之后，才喜欢上了你喜欢的歌星。裕琳，人生是否就是一个不断后悔的过程如果我们再做同桌，那我们应该有说不完的话。我也会把看一场小虎队的演唱会当成人生的一大目标。裕琳，我们仓促地离别，如果我们的人生就此别过，那我只能把千言万语都留在心里，只能祝福你一路顺风。” 70 第189章 祝你一路顺风(中) 在2010年的除夕，汪靖怡在厨房里和饺子馅。虽然离开故乡多年，但是除夕夜包饺子的习惯却一直没有变。她忙得热火朝天，女儿突然跑到厨房外面，甜甜地喊道：“妈妈！你最喜欢的歌！” “哦哦……”汪靖怡没有太在意，用力挤着白菜里的水分。“你跟奶奶看电视，妈妈先包饺子。等会儿爸爸就要回来了，妈妈下饺子给他吃。” “妈妈，你快来看嘛！”小女孩奶声奶气，执拗地说道：“电视里面正在放那首’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你开车的时候经常放的歌。” 汪靖怡这才扭过头，女儿没有说错，电视里的确播放着《爱》。三个中年男人站在舞台上，投入地唱着这首老歌。 汪靖怡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 女儿通报完毕，欢快地跑到客厅里，跟着唱了起来。平日里听了太多次，她早就会唱了。她喜欢跳舞，跟着电视里乱跳一气，活泼得像一只小兔子。 客厅的装修简洁大方，但又不失温馨典雅，彰显着女主人不俗的品味。书架上摆了满满当当的书，还摆放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背景是一个雪人，两个花季少女在雪人面前，笑靥如花。她们的笑容如此纯洁，而又如此灿烂，足以让人们联想到一切跟“青春”有关的美好的词汇。 那是她们唯一一张合影。 小虎队都合体了，可是汪靖怡却还没有跟好朋友重逢。 台上的三个中年男人还在动情地唱着，可汪靖怡的目光却穿过电视屏幕，穿过时间隧道，回到了十四年前的校庆晚会。 1996年5月1日的夜晚，是她一辈子最难忘的夜晚。 学校并不要求高三学生观赏校庆晚会，汪靖怡也不想去，既然保送无望，那就只有继续争分夺秒。但是几个室友被高考前的紧张氛围压得快要窒息了，她们想放松一个晚上。 张娟试探地问汪靖怡：“一起去看看吧！高中三年，才赶上这么一次文艺晚会，要是不看，肯定会遗憾的。” “不去了。”汪靖怡翻着书，说道：“我只有高考这一次机会了，不能再浪费了。” “你脑子里的那根弦崩得太紧了，再紧就要断了，适当地放松一下嘛！” “不了……”汪靖怡婉拒了室友的邀请：“你们去吧，有什么好玩的，回来告诉我一声。” “好吧……”张娟有些失望地说道：“哎，说不定华裕琳会突然出现，到台上跳舞呢！” 汪靖怡抬起了头。 “张娟，你等我一下。”汪靖怡踟蹰着说道：“那个……一起去吧！我有点头疼，学不进去了。” 张娟莞尔一笑，几个好朋友便一起去了学校的礼堂。 晚上七点，文艺表演正式开始。看来一中的确是没有什么艺术人才，接连几个节目，要么是合唱，要么是诗朗诵。唱歌的跑掉，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朗诵的没有感情，还经常卡壳。 几个室友们全都打哈欠了。 汪靖怡微微叹气——如果华裕琳上场，她一定会是全校最闪亮的明星，所有人都会被她的风采折服的。 主持人又开始报幕了，而室友们无精打采地说道：“靖怡，咱们走吧，这个晚会真的太无聊了。” 汪靖怡正有此意。 主持人顿顿卡卡地念着主持稿：“青春就是活力的代名词，青春就应该是舞动的，是燃烧的，每个不曾起舞的青春，都是人生莫大的遗憾。下面，有请高三一班的华裕琳带来小虎队舞蹈串烧！” 台下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嘲笑声。 在台上主持的男生也噗嗤一声笑了，自认幽默地救场：“啊，差点儿忘记了，这个人的青春太过激情，燃烧过火了……” 张娟咬牙切齿：“这算什么主持人他凭什么这样嘲讽裕琳” 汪靖怡的怒火也在燃烧。 主持人扶了扶眼镜，说道：“既然她已经燃烧过了，那就让我们有请下一个节目……” 汪靖怡头脑发热，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只记得她摘下了眼镜，脱下了校服外套，一步一步，坚定地朝舞台走去。 她终于站在了舞台上，聚光灯全打在了她的身上，她的青春从未如此耀眼。 主持人傻眼了，她是来干什么的这要怎么救场 汪靖怡紧张而又激动，高声道：“放音乐啊！” 但是没有话筒的话，就算声音再高，台下的人也听不清楚。汪靖怡夺过主持人的话筒，激动地说道：“华裕琳的青春，我来替她燃烧。” 台下再也没有了哄笑，他们都静静地注视着干瘦的汪靖怡。 老师们也傻了，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这个自信勇敢大步走上台的女生，会是那个总是低着头的汪靖怡 音乐响起来了，汪靖怡深呼吸，她控制不住地发抖，她的脑子里浮现出很多画面，可是细想起来，她的大脑却又一片空白。 她陪华裕琳练了好几个晚上，早已把舞蹈动作记下来了。可是她太过匆忙地上台，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爱》播放了一分钟，正在台下观众即将放弃期待的时候，汪靖怡拍了拍手，熟练地跳了起来。她的动作轻盈灵活，谁也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跳舞。只有小学同学才知道，她以前可是音乐老师称赞的舞蹈天才。 第二首是《星星的约会》，动感的音乐一响起来，汪靖怡就跳起了复古霹雳舞。可能她的舞蹈还有很多瑕疵，可她把自己完全交给了这首音乐，她幻想着自己的青春——不再埋头书海，不再卑微怯懦，而是自信阳光，可以跟最亲爱的朋友走在阳光倾洒的操场，偷偷喜欢隔壁班那个帅气的男孩子。她的青春是活的，而不是死的。 最后一首是《青苹果乐园》，让汪靖怡惊讶的是，她正跳得投入，可一位从来都不认识的女生突然跑上台，跟她一起跳了起来。她俩几乎各跳各的，凌乱，却又有着一种默契——把烦恼和忧愁全都抛开，尽情摇摆！ 好几个女生一冲动，都跑到了台上，跟着节奏一起摇摆起来。 一中的学生从来都没有这样“放肆”过，这首歌完全释放了少女们的天性，她们不再考虑成绩，不考虑高考，不考虑严格的校纪，她们忘我地跳着，尽情摇摆。 这三首歌，把一中的小礼堂变成了一个大型蹦迪现场。热情和活力会感染人，老师们也抛开架子，拍着手，和学生们一起狂欢。 汪靖怡无比开心，可是她却很想哭。如果华裕琳亲自见证这一幕，那该多好！ 突然间，汪靖怡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华裕琳。 华裕琳瘦了很多，扎了一个朴素的马尾辫，穿着一身牛仔服，站在礼堂的后门。她微笑着，随着音乐摇摆了一会儿，冲着台上的汪靖怡竖起了大拇指。 音乐还没有结束，汪靖怡却匆匆跑下台。她没有戴眼镜，可她却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会看错，那就是华裕琳。 可是华裕琳迅速地消失了。 教室里，宿舍里，全都找不到她的身影了。可是，她的书本和铺盖全都不见了，只留下随身听和磁带放在床上，一张纸条上写着“给靖怡”。 汪靖怡在学校里跑来跑去，完全不知疲倦。她想找到华裕琳，有很多话要跟她说，可她在教学楼里一下子撞到了教导主任，主任欣喜万分，说道：“汪同学，你真的太优秀了！” 汪靖怡无心听他的夸奖，她跳舞完全是一时兴起，配不上这样的称赞。她担心华裕琳走掉，掉头就跑。 主任喊住了她，说道：“我还没说完呢！” 汪靖怡只能不情不愿地站在了原地。 主任大笑道：“汪靖怡！恭喜你，你被北大录取啦！” 70 第190章 祝你一路顺风(下) 靖怡： 来信收悉，我妈妈脱离了危险，目前一切安好，勿念。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恐怕不会再回一中读书了，短时间内，我也不会再回儒林街了。原因嘛……你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得到。人或多或少都是要面子的，我打了人，又被一中开除，我实在无颜回去。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流言蜚语，我被中伤过很多次，有了抗体，不会特别惧怕了。但是，有人的地方同样有温暖和真情，我无颜面对的，正是深爱我的舅舅舅妈，给了我很多建议的周老师，还有时常为我主持公道的谢冲一家。在我人生最彷徨的时候，他们给了我很多帮助，而我辜负了他们的期待，变成了传闻中的不良少女。 运动员生涯以失败告终，我逃离了原来的生活环境；这次学生生涯也宣告失败了，我又一次仓皇逃离。我是命运的手下败将，只会逃跑。等过一段时间，我能坦然面对你了，我一定会再回来的。但是就目前而言，我没有勇气。 靖怡，我最难以面对的人，其实是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跟你道别，我一定会哭得稀里哗啦。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一辈子，都是最好的朋友。 你沉默寡言，从来都不搬弄是非；你勤奋好学，靠成绩赢得尊重；你有骨气，有原则，尽管我们是好朋友，可你不肯跟我借钱，因为我也是学生，花的是家里的钱；最重要的是，你心地善良，在我融不进新环境时，在我跟室友的关系很尴尬时，你每次温暖的凝视，还有默默的帮助，我都记在心里，默默感激。 你是我亲爱的朋友，也是我最敬佩的人。 如果说，你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不够自信。靖怡，女孩子一定要抬头挺胸！尤其是你，你那么优秀，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呢希望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会是一个更加自信飞扬的女生！ 还有，周家的二哥（这一段完全被划掉了） 还有，谢冲那家伙可能还对我有意思（如果不是我自恋的话），暑假见到他，帮我转达一声：我早就心有所属，让他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胡宝珠一直很喜欢他，让他好好珍惜小姑娘的情义。后面这两句，你酌情跟他讲。他快上高中了，一切以学业为重。早恋肯定会耽误学习的，这个你比我清楚。 也帮我转告小颖和宝珠，她们送给我的礼物，我好好地珍藏着，我一定会很想念她们的。她们都是善良温暖的小朋友。 409的所有室友，也是我很感激的。我买了一些笔和本子，你帮我分一分。前段时间打扰她们良多，我过意不去。祝愿她们都能金榜题名。 随身听和小虎队的磁带，我留给你了。虽然我离开了你的身边，但是我最心爱的东西陪着你。想我的时候，你就听他们的歌。或许在几千里之外，我也跟你一样，听着他们的音乐，思念着在远方你的你。 不管保送是否能成功，我都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会考上心仪的大学，再次见面时，你会一把抱住我，跟我分享你的喜悦。 靖怡，信封里面是一千块钱，这不是我妈妈的钱，而是我比赛的奖金，还有平时积攒的压岁钱，我全都取出来了。这是你朋友赚的钱，你不要客气，放心大胆地用！在冲刺的时间里，你不必再为生活费发愁。现在用不着，上大学再用。以后，当你名满天下的时候，我还可以自豪地跟别人讲——汪靖怡的成就，有我不少功劳呢！ 这两张照片，是寒假的时候拍的，咱们相识那么久，却只有一张合影，实在让人唏嘘。这张合影，会寄托我沉甸甸的思念。无论岁月如何流转，无论我以后漂泊到何处，我都会把你的情谊记在心里。在年少时遇到你，是我莫大的幸运。 我少女时期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汪靖怡。 如果无法挽留，那就祝我一路顺风吧！我也祝福你，前程似锦，一切安好！ 裕琳 1996年4月29日 —————————— 华裕琳的信藏在汪靖怡的枕头下，还有那个装着一千块钱的信封，里面装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汪靖怡欣赏雪人的侧影，一张是她和华裕琳笑靥如花的合影。 那一晚，汪靖怡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放声痛哭。 室友们静静地听着，谁也没有劝她。甚至，她们也在无声地流眼泪。 华裕琳就这样消失在了她们的视线里。几个月后，她们各分东西，互相道了珍重，互相祝福前程似锦，一路顺风。 三年后，即1999年，小虎队成员发表新歌，歌名就叫做《祝你一路顺风》。 第191章 从小城市到大城市 1999年的春天如约而至。 来城发生了很多大事，最大的一件莫过于在两年前撤市划区，并入了港城市，变成了大城市的一个区。马路修得笔直开阔，一条快速路贯通南北，从东海街道到港城市中心，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就到了。 发生了如此的剧变，谢宏轩说不上哪里好，哪里不好，活了大半辈子了，突然变成了“大城市”的人，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要问还有什么不好的，就是这几年大兴土木工程，建了不少公园，把路边的杂草杂树给修理干净了，他不能像以前那样，一边遛弯，一边捡柴火了。所以，谢家的土灶基本上不用了，基本完全依赖液化气了。 同样是在香港回归那一年，来城规划了好几项民生工程，儒林街绝大多数住户家里都修了厕所，一半人家家里安装了暖气片。在那段时间里，各种机械车在马路上轰鸣作响，住家里则是各种电钻和大锤的声音，尽管非常吵闹，但大家都在吵闹中不断升级着对新生活的向往。 这一次，谢家每个成年人都出钱出力，第一批装上了暖气片，告别了用土炕取暖的方式。整个冬天暖意融融，非常惬意。老人都是念旧的，谢宏轩时常怀念土炕的好。但是，当老伴问他愿不愿意换回土炕时，他摇头说道：“我又不傻，哪样舒服，我能不知道吗” 日子确实是越来越舒服了。出门就是一条气派的交通要道，家里则用上了各种现代化的设备。一点点的循序渐进，都汇集成了耀眼的“日新月异”，不知不觉间，来城越来越有城市的样子了， 谢冲赶上了好时候。在并入港城之后，东海中学的前缀加上了“港城市”，谢冲可以跨区报考高中。恰好东海初级中学分配到了几个可以考港城二中的指标生。说是几个，其实只有两个。而这两个名额，几乎毫无悬念地落在了谢冲和汪浩川的头上。 在1998年的夏天，谢冲收到了港城二中的录取通知书，和汪浩川一起，以微弱的优势进入了实验班。进入省重点的实验班，几乎意味着“211”稳了，谢庆收高兴得合不拢嘴，在路口放了好几挂鞭炮。 为了招揽人才，来城一中开出了很好的条件。只要谢冲愿意在来城一中上学，那学杂费住宿费全免，还可以拿奖学金。而港城二中人才济济，谢冲还没有优秀到让二中减免学费的地步。 但是谢庆收非常坚决地让儿子去二中读书。他一再跟儿子强调，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家里完全负担得起。他要做的，就是一门心思读书，不要有任何金钱方面的顾虑。 汪浩川的父母就没有这样的见识了。儿子考得不错，汪玉春也骄傲，但他还是守着自己的钱袋子，舍不得在孩子身上投资。按照他的说法，女儿在来城一中考上了北大，那儿子也能行，没必要一定要去大城市上学。 但是汪靖怡非常果断地做出决定，她坚持让弟弟去港城二中读书。她每年都拿高额奖学金，还做着各种兼职，完全负担得起弟弟的生活费。虽然去大城市生活压力会很大，但是得到的机会却多得多。 汪靖怡给弟弟写信，写道：“在来城一中，我考上北大的概率是万分之一；但如果你去了港城二中，那你考上北大的概率就是百分之一。你数学那么好，这笔帐算得过来吧” 就这样，跌跌撞撞，两个少年迈进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名门学府，第一次开启了住校生涯。 两个好朋友去了市里念书，华天龙坐不住了。他习惯了跟好朋友们在一起，可是他们飞得太高太远，他渐渐追不上了。 华爱国愁白了头发。要是把华天龙送进来城一中，他花上一些钱，可以办到；但是，港城二中的名气太大，而华天龙的成绩又太差，就算走后门，他也不好意思走。 只要肯花钱，还是有机会的。华爱国好不容易搭上了一根线，他往港城二中“捐了”三万块钱，总算把儿子塞进了最差的一个班，一个几乎由关系户组成的班。 为了自己上学，爸妈几乎把所有存款全都拿出来了。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可华天龙还是学不进去，他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了，他依然没有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他劝过爸妈，不必把钱全都投资到他的学业上，他脑子聪明，但不是读书的料。但是他的父母很平和地说道：“为你砸钱，不是为了给你施加压力，让你成龙成凤，只是为了让我们心安。我们把能做的都做了，就不会后悔了。” 听了父母的话，华天龙更觉得自己是混蛋了。他辜负了父母对他的宽容和期待，可是当他打开书本，他又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厌倦。他没有办法提起兴趣来。 华天龙也不像其他同学那样叛逆，认为读书无用，他身边就有活生生的例子，读书是有用的。父母虽然赚钱，但没有办法跟姑姑比。姑姑读书很用功，爷爷奶奶也乐意掏钱供她上学。后来她当了主持人，又转型成了制片人、畅销书作者，赚得盆满钵满，别人也眼馋。有些人来家里买东西，会酸溜溜地跟爸妈讲——看，你们累死累活，还没住上楼房；可华爱君轻轻松松地，就名利双收，这个世界真的不公平！ 每当这时，华爱国总是没好气地说道：“在人前轻松，那在人后肯定辛苦。我妹妹付出了多少，我是知道的。她只是比较幸运，她的付出有了回报。我从小就没有像她那样用功读书，现在也不会眼馋她取得的成绩。” 说闲话的人便讪讪地走了。 跟小时候一样，华天龙依然不懒，只要放学在家，他就会主动帮父母干活，邻居都说他勤快。他乐于助人，街坊邻居有事需要帮忙，他就忙前忙后。只是一看书，他就直打瞌睡。他从心底明白自己只有好好读书才能改变一家人的命运，可他又学不进去，真是头疼啊！ 70 第192章 1999年的愿望 谢冲外出上学之后，最难过的是谢靖。在四五岁的年纪，他心甘情愿地做哥哥的跟屁虫。哥哥周末回来，必然会带他去踢球，教他颠球，带球，射门。谢靖一个动作都做不了，脑袋没有足球大，他颠不起来，也带不动，射门就更没有力气了，经常来一个倒栽葱，从足球上方摔过去。 谢冲笑他“小笨笨”，他也不气恼，反而越发崇拜哥哥。哥哥学习好，踢球好，他在幼儿园里到处炫耀。如果有小朋友欺负他，他就会特别霸气地说道：“我让我哥揍你！” 确实，在平日里，只要谢冲在街上一站，就没有小伙伴敢欺负谢靖了。 谢宏轩恪守着当时的诺言，在抚养谢靖方面，主要是他和老伴出钱出力，子女们搭把手而已。谢宏轩和老伴坚持工作，也积攒了一些钱，那笔钱足以支撑谢靖上完高中，那样子女的压力就更少了。 念着父母帮他们偿还巨额债务的恩情，王吉英说服自己，要尽量对谢靖温和一些，以后父母不在了，他们夫妻俩会承担起抚养他的责任。偶尔她也会想，万一谢靖长大了，他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那家人能接受得了吗 在某个春日的黄昏，院子里的玉兰花开了，谢冲放了周假，回到家里，谢靖抱着他的大腿绕来绕去，谢颖坐在院落里静静看书，偶尔抬起头来，温柔地注视着哥哥和弟弟……那一幅画面让谢家人都心头一暖，但愿这样的好日子会持续下去。 谢冲一家至今还住在爷爷家里，并不是没有租房的钱，而是他的父母精打细算，打算在千禧之年搬进一套气派的楼房。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个计划是充分有可能实现的。经过几年的发展，“情谊”已经成为来城首屈一指的家政服务公司，业务范围也不断扩大。 想当年，“情谊”经历了相当长的一段无人问津的岁月。来城人习惯节俭了，就算家务活占用了相当一部分时间，他们也舍不得请人打扫。至于换煤气，去市场买菜之类的杂活，他们就更不愿意花钱请别人干了。 所以，刚开业时，“情谊”只给零星几户人家介绍了保姆和护工，其他时间，完全是“门可罗雀”的状态。 谢庆收沉得住气，每天下班，他总是孜孜不倦地往来城的富人区跑，尤其是一些退休老干部住的小区，看大门的都快认识他了。他脸皮厚，即便被拒绝，还是坚持把手上的传单全都发出去。 这还不算，他找了几个托儿，长得像老干部一样，气质儒雅，谈吐不俗。托儿们极力介绍“钟点工”的好处，将着力点落在“两口子再也不用为家务活吵架”上，说得活灵活现。 一段时间之后，真正的老干部动了心。如果一个月几百块钱能换来双手的解放，以及家庭的安宁，那这笔钱就花得值得。 万事开头难，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开了头，“情谊”就像久旱逢甘霖，充分地吸收了水分，最终枝叶繁茂，在来城深深地扎了根。 好多年前，在谢庆收两口子打拼事业时，他们也短暂地请过一个保姆，照顾幼小的谢冲。谢庆收隐约记得，保姆提起过“周末学校”这个地方，是政府为了解决她们的就业问题，专门开设的培训课程。 在“情谊”的情形好转了一些之后，谢庆收联系广州的朋友，让他们介绍一位“周末学校”的老师过来，给来城的家政阿姨上课。 这一笔支出几乎顶谢庆收两口子两个月的收入，王吉英心疼得不行，跟老公商量，要不也找个“演员”，装作从广州来的专家，不行吗 谢庆收认真说道：“当然不行。说实在的，就咱俩从事这个行业，我自己都不太懂，花钱请个专家来教教我们，一起长长见识。” 从广州来的专家坐飞机来了，她是货真价实的广东人，谢庆收愣是跟她交流不下去。万般无奈，只好等儿子周假回家，给他们做翻译。 谢庆收在市里的宾馆租了一个小型会议室，结果挤得满满当当。很多阿姨慕名而来，想通过这次学习，得到更好的工作机会。谢庆收一丝不苟地记了笔记，学习了很多护理和营养搭配方面的知识，以及待人接物的礼仪。专家不愧是专家，就连如何打领带，如何收纳袜子、内衣这样的细节都讲得清清楚楚，每个人都受益匪浅。 两天的培训结束后，谢庆收又花重金找了一个记者，在《来城晚报》上大幅报导。有了权威媒体的大力宣传，“情谊”的客户直接翻了两三倍。 谢冲大多数时间都在学校，对家里的变化几乎一无所知。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生活费涨了不少，他的生活费几乎是班里面最高的了。不少同学以为他家里很有钱，可谢冲还记得全家灰头土脸回到来城的情景。所以，他不敢乱花钱，花的每一笔钱都是必要的支出。 迈入1999年之后，好几个客户迈进“情谊”的大门，他们不约而同地想找一个专门伺候月子的阿姨，他们都有相同的疑问——“情谊”做得这么大，难道没有“月嫂”这项服务吗 王吉英先是给他们找到了称心如意的阿姨，然后再跟丈夫商量——要不要去医院发传单，重点扩大“月嫂”这一业务板块 要知道，虽然来城人对“月嫂”的概念尚且是模糊的，但是在大城市，这一行业早已红红火火地展开了。 说干就干，这次谢庆收又找了专家来培训，专门教阿姨如何照顾新生儿，最重要的是科学育儿。谢庆收还拜托专家组织一次考试，只有通过考试的，才能上岗当月嫂。 就这样，“情谊”成了来城第一家月嫂培训基地，“情谊”的规模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忙忙碌碌，没有发大财，但是一家人的生活全都步入了小康；不能挥金如土，但衣食住行都不不必再发愁，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于是，把债全部还完，买一套三居室的大房子，就是谢庆收在1999年的全部愿望了。 70 第193章 有梦就不晚 在1999年，谢庆云三十二了，大龄未婚，同样没有离开家，一直跟家人住在一起。 冯玉珍不知操了多少心，想让女儿早点嫁出去，但是女儿一点都不着急，她便更加着急上火了。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自己生的女儿，难道要把她轰出去吗 在1999年的春天，谢庆云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下班后，她匆忙回到家，面带喜色，在院子里高呼：“你们不要做晚饭啦！今天我来请客！” 女儿喜上眉梢，必然是经历了一件大喜事。冯玉珍惊喜地问道：“是有对象了吗” “我考上研究生啦！” 谢庆云振臂高呼，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般，充满了梦想成真的喜悦。 哦…… 冯玉珍很失落。不过，女儿这么开心，她也应该表达一下祝贺吧她鼓了鼓掌，说道：“不容易，考了好几年，总算考上了。” 谢宏轩问道：“是在职的吗” “是，平时上班，周末去海大上课。” “那挺辛苦的。”谢宏轩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的努力有了回报，可喜可贺。今晚我请客，去必香居吃好吃的吧！” “好嘞！谢谢老爸！” 全家人都喜滋滋的，除了冯玉珍。她倒也不是不高兴，只是依旧为女儿的终身大事发愁：“硕士上面是什么是博士你不会一口气念到博士，再考虑结婚吧” 谢庆云满不在乎地说道：“谁知道呢如果遇到合适的，说不定我今年就结婚了。” 冯玉珍冷笑道：“这话你自己相信吗我都不信。唉，读那么多书，可是嫁不出去，有什么用啊” “怎么没有用”谢宏轩反驳道：“她读的书越多，就越能决定自己要不要结婚，跟什么样的人结婚。” 谢庆云竖起两个大拇指，笑道：“还是我爸厉害。” 谢宏轩也得意地笑了，继而悄声跟女儿说道：“虽然，但是，老爸还是希望你早点儿结婚的。” “我尽力！” 在海大工作的李成德周末回家了，谢庆云将自己上岸的好消息告诉了他，李成德颇有些惊讶：“天呐，云姐，你还真考上研究生啦” “怎么我还能骗你不成” “考了好几年都没考上，我还以为你放弃了呢。”李成德钦佩地说道：“年过三十了，你还在执着地追求自己的梦想，真了不起！” “嘿嘿……”谢庆云不好意思地笑了：“只要我心里一直有梦想，什么时候去追求都不晚。” 在1996年的秋天，李成德去港城工作了，同事们都没想到，憨直的李成德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大学老师。也直到那一刻，他们才回想起来，李成德是东海实小为数不多的本科毕业生，而且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 自从来到东海实小之后，李成德担任了好几年的体育老师。后来，学校请了正儿八经的体育老师，他又被迫去教“思想道德”的课程了。他在师范学的是数学，可是参加工作之后，他根本没有机会重拾老本行。 周明理对此颇感愧疚。他做了种种努力，但是无济于事。他跟李成德谈过话，甚至跟他承诺——如果李成德去别的学校另谋职位，他愿意痛快地放行。但是李成德拒绝了，即便做边缘人，他还是愿意留在东海实小。 周明理颇为痛心地说道：“你最大的亮点是本科毕业，可你最容易招人妒恨的，也是本科毕业。成德，你待在这里太屈才了，我都替你委屈。” “周老师，我知道，哪怕作为校长，你也有无能为力的地方，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有些人看我不顺眼，可我偏要留在这里，开开心心的，让他们更加嫉妒。” 就这样，更加让人嫉妒的机会找上门来了。 李成德大学时期的教授到海大工作，正好在校园里遇到了考研失败的李成德。教授对他印象深刻，便攀谈了几句，得知他在小学任职，教授惊讶得合不拢嘴。在他看来，像李成德这样优秀的毕业生，哪怕去高校教课都绰绰有余，怎么能留在小学里呢 李成德不好意思地说道：“当时家里的老母亲病重，无人照顾，我除了回到家乡，还有什么办法呢”“哎，为了尽孝，抛弃了大好前程，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二人说了再见，可是不一会儿，教授就追了上来，问道：“你愿意来海大工作吗” 啊！ 李成德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们系一位行政老师辞职了，正在招人。如果你有意向，我帮你安排个面试。” 就这样，李成德得到了一个无比珍贵的工作机会。 他十分感谢教授，勒紧裤腰带，买了瓶名贵的酒，还有一斤名贵的茶叶，叩响了教授的大门。教授看了一眼他提来的东西，冷笑道：“你说自己不通人情世故，所以一直被顶头上司排挤” “嗯……”李成德很忐忑，生怕自己送的礼太轻了，教授没有看在眼里。 教授说道：“你都会送我这么值钱的东西，怎么能不通人情世故呢” 这个……李成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嗫嚅道：“我只想表达一下我的感激，才送您东西的……” “不要给我送东西。”教授正色说道：“我希望你说的‘不通人情世故’是真的，我也不需要你懂，你只要埋着头，认真地把事情做好就行了。” 李成德惭愧地走出了教授的办公室，他后悔自己做错了事，他用自己的“好意”贬低了教授的人格。 去海大工作之后，李成德如鱼得水。除了工作上挑不出任何毛病之外，他还报考了另一位教授的研究生——他特意避了嫌，不想让别人说恩师的闲话。 在1997年的夏天，在香港回归之后不久，李成德如愿以偿考上了研究生，并且成了一名数学助教。在奔三的年纪，第一次迎来了事业的小高峰。 谢庆云之所以那么执着地考研，也是受了李成德的影响。李成德都能考得上，她为什么不能呢她的脑子的确没有李成德聪明，但她用自己的勤奋，渐渐追上了昔日小伙伴的脚步。 李成德很开心地说道：“欢迎你啊，开学之后，我们就是校友了。” 谢庆云也开心地跟他握手：“多多指教啊，你可是不折不扣的学长了！” 70 第194章 玉兰树上方的星星 谢靖渐渐长大，在儒林街的处境却有些尴尬。只要一跟别的小朋友闹矛盾，他就会被小朋友的一句话给秒杀——你就是个捡来的野孩子！你就是没教养！ 谢靖便哭唧唧地跑回家。 谢宏轩老两口是儒林街最讲道理的人，他们一次次安抚谢靖，说道：“你是捡来的，这个没错，但你不是野孩子，也很有教养。” 谢靖抹着眼泪，委屈地说道：“可我生气！” “不要生气。”冯玉珍把“宽容”的理念灌注到谢靖心里：“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坏人，生气是生不过来的，你做好自己就行了。” 谢靖并不认同这样的说法。他好端端地，没有惹任何人，可是为什么他就要受欺负呢 谢靖在东海中心幼儿园上学，周明理的爱人薛琴正是那家幼儿园的园长。她是看着谢靖长大的，虽然她不带班了，但是她时时留意谢靖，不让别的小朋友取笑他。 绝大多数小朋友都是很善良的，他们也都知道谢靖是被收养的。一些小女孩同情心泛滥，主动跟谢靖玩，并且把同情表达出来：“你没有亲生的爸爸妈妈，你真可怜，我们一起玩吧！” …… 对小男子汉谢靖来说，这样的同情比辱骂更让他难以接受。有好几次，他排斥上幼儿园。即便上了学，他也待在角落里玩积木，不愿意跟小朋友一起玩耍。 薛琴叮嘱老师，要把谢靖当成普通的小男孩，不要特殊对待他，不让他受欺负，但是也不能把他变成同情的对象。老师们也很为难：“我们也没有强调他的身世，但是东海街道就这么大，所有小朋友都知道他的身世，我们不可能让所有小朋友都不提这件事啊！” 薛琴很头痛。只能在下班之后再去谢家，让谢宏轩老两口多开导谢靖，不必把同学说的话放在心上。在1999年的下半年，谢靖就要上小学了，在新环境里，肯定会有调皮鬼调侃他的身世，这些都得提前给谢靖打好预防针。 谢宏轩老两口犯了难——总不至于搬家吧 可是劝说一个六岁的孩子也不容易，冯玉珍只会抹眼泪，感觉对不起谢靖。可谢靖不想看爷爷奶奶苦着脸，哥哥不在家，他便找姐姐诉苦。“姐，我的亲生爸妈在哪里呢大人都不告诉我。” 第一次被这样问，谢颖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天空，说道：“他们说不定在天上，变成星星，在看着你呢。” “那他们为什么不变成太阳呢” 谢颖哈哈大笑：“因为白天有很多人看着你，他们就能休息一会儿。晚上所有人都睡着了，他们担心你，就在天上闪闪发光，让你不要害怕。” 谢靖暂时接受了这个浪漫的说法。 谢颖把他抱在腿上，说道：“我的爸爸妈妈也不在身边，可是我不难过，因为我的爸爸就是星星，他一直在保护我呢。只有好人，才可能变成星星。一般人是不可能变成星星的。” 谢靖问道：“那我爸爸妈妈是很厉害的人咯” “那当然！” 谢靖的身世是个迷，谁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人。但是，只要能安慰到这个年幼的小朋友，暂且编造一个谎言吧！ “可是，我的爸爸妈妈变成了星星，他们在哪里呢” 谢颖指着院落西南角的玉兰树，说道：“就在这棵树的上面，晚上你可以看看。” 在谢颖小时候，找爸爸妈妈的时候，姑姑也编织过同样的谎言——小颖，你看，在白天，爷爷奶奶和姑姑都陪着你，不需要爸爸。到了晚上，我们睡觉了，你爸爸就偷偷出来陪着你了。他在看你有没有好好睡觉，如果有坏人靠近你，他就会把坏人吓唬走。你的爸爸从来都没有离开你哦！ 谢颖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她不再相信这些童话了。可是不能否认的是，姑姑的童话让她度过了一个快乐的童年，让她相信爸爸并没有走远。 谢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一抹鼻涕，又撒着欢地玩去了。不一会儿，他又跑回家，给了姐姐一根火腿肠。 “花姨给我的！”谢靖自豪地说道：“姐，我送给你啦！你要好好吃哦！” “哎呀！谢靖这么懂事啦”谢颖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咱俩一人一半！” “姐姐，我爱你哦！”谢靖紧紧抱住了谢颖的大腿。 …… 谢靖日渐长大，谢颖一点都没有办法抗拒他。这个小弟弟就像一块儿大蜂蜜，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流露出香香甜甜的气息，让人想抱着他亲个够。 在某个周六的午后，谢靖掉到沟里了，摔了一身的泥。王吉英在家，看到这个“小儿子”的样子，顿感崩溃，把他的裤子和外套全都脱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换上，谢冲回家了。谢靖立刻亢奋了起来，张牙舞爪，欢天喜地地朝哥哥奔去。谢冲一把抱住他，哈哈大笑：“你这可真是裸奔啊！” 哥哥一回来，谢靖就能在街上横着走了。 而且，哥哥似乎不像爷爷奶奶那样“讲道理”。谢靖跟哥哥告状，说哪个小朋友骂他没教养，谢冲想也不想，说道：“那你也骂回去。” “啊可是爷爷奶奶说，要讲文明，懂礼貌。” “你都讲文明，懂礼貌了，他还骂你没教养，那你说，到底是谁没教养” “是他。” “那你不骂回去” 谢靖顿时精神抖擞，可不过一会儿，他又蔫了：“万一他打我怎么办” “打回去！” “打不过怎么办” “你一个小小男子汉，怎么磨磨唧唧的”谢冲蹙眉说道：“先打回去，至于能不能打得过，那再说。” 谢靖说道：“可是故事书上说，别人打我，不能还手，打人是不对的，要告诉家长。” “什么故事书啊让好孩子受欺负，坏孩子就不接受惩罚”谢冲郁闷地想，这样的书恐怕更符合爷爷奶奶的价值观，他们做了一辈子的和平鸽，倒是把二儿子逼成了一条骁勇善战的狼。谢冲跟弟弟说道：“你要勇敢，不准欺负别人，但是也不能受欺负。要是别人打你，你又打不过，那你就告诉我，你哥替你出气。” 谢靖就想要这个答案，他眉开眼笑，小大人一般说道：“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第195章 打回去 有了哥哥撑腰，谢靖果真跟小伙伴打了一架，结果被揍得鼻青脸肿，嘴唇中央豁开了一个口子。 幸亏门牙早就掉了，要不肯定会被磕成两半。 谢冲坐在院子里，一边啃着奶奶刚烙的饼，一边翻着英语书，见到弟弟这幅模样回来，心疼之余，火冒三丈。他追问弟弟，是哪个小孩打的他，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结果，他还没出门，就有两个小孩的家长气势汹汹地找来了。 谢靖把人家的手腕都咬出血了，还用长长的指甲把人家的脸给划破了。 这下，谢冲的气势一下子弱下去了，立刻调转矛头，拍了弟弟的头一下：“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谢靖郁闷地看着哥哥，眼睛里满是火气——哼！你刚才还说要为我出头来着。 家长们叉着腰，七嘴八舌、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们就是这么教孩子的打不过就抓，就咬属狗的吗你看看把我家孩子给弄得，这脸都破了相了！” 谢冲不喜欢这样的态度，把弟弟往前一推，说道：“他们也把谢靖的脸弄成这样了。” 好吧，那两位家长脑袋上的怒火也一下子全都熄灭了。 谢冲说道：“叔叔，阿姨，不是我偷偷告状，而是你们家孩子欺负谢靖在先，他们经常嘲笑谢靖是捡来的孩子，骂他有人生没人养，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啊！谢靖也是忍了很久，才忍不住还手的。” 两位家长也立刻推搡着自家孩子，问他们是不是真的。两个孩子低着头，刚想否认，可是一看到谢冲的灼灼目光，便怂成一团，默默点头，算是“老实交代”了。 “你呀！” 两位家长大失所望，指点着孩子的额头，就差当街痛打孩子一顿了。看来，对方都是讲道理的家长，并不知道孩子欺负谢靖一事，这才来谢家问罪。谢冲急忙拦住了他们，说道：“小孩子嘛，别对他们要求太苛刻了，只要道理讲明白了，他们会听进去的。” 那位叔叔还是余怒未消，捶着自己孩子的肩膀，说道：“你不知道吗谢家是英雄之家，谢靖长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谢家，那就是烈士之后。你敢欺负烈士的后人，你还算人吗” 小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谢冲却受了莫大的震撼——原来，在来城人心目中，谢家的名望这么高啊！ 在谢冲的引导下，三个小朋友握手言和，并且约好了以后再也不打架了。胖乎乎的小男孩说道：“谢靖，咱俩做了朋友，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 另一个小男孩也说道：“你没有亲生爸妈，好可怜，以后，我再也不会说你的坏话了……” 谢冲急忙捂住了他的嘴，说道：“可怜之类的话，也不准说。谢靖有爸爸妈妈，有爷爷奶奶姑姑，还有哥哥姐姐，幸福得很，一点儿都不可怜。” “那是！”谢靖又抱住了哥哥的大腿：“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可怜！” 家人纷纷从外面回来，这场冲突已经解决了，谢靖收获了两个好朋友，一晚上都很开心。谢宏轩赞许地说道：“谢冲越来越沉稳了，我们不在家，能替弟弟做主了！” 谢颖也说道：“我哥从小就很有主见，我小时候被少年宫那个姓冯的老师打压的时候，我哥就替我说了很多话。那时候我就觉得，有个哥哥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谢冲不好意思了，说道：“别夸了，接下来就该说‘但是’了。” 果不其然，谢宏轩严肃地说道：“虽然你很成熟，但是你不该教谢靖动手。小孩子之间发生冲突很正常，有空我去找他们家长说道说道，就会有很大改变了。发泄愤怒的途径有很多种，没必要动手。” 谢冲却不这样认为：“可是谢靖被欺负了这么多次，如果我不让他还手，还能一直被欺负不成” 谢宏轩也觉得一直受欺负并不妥当，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咱家以前是东海镇最有名望的人家，你大伯又是烈士，咱们得更讲道理，才能对得起这份名望啊！” 谢冲正要反驳，电视机里却传来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我国的大使馆被炸了。 周末全家人都在一起吃饭，这个消息把谢家人炸得晕头转向，也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那么长的通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怎么可能听错呢 谢庆收依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喃喃道：“虽然世界不太平，外国经常打仗，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打我们的使馆” 谢庆云则愤愤地撂了筷子：“说什么失误失误能一连扔好几颗炸弹这个理由骗谁呢犯了错，还不肯道歉，他们讲道理吗” 冯玉珍忍不住要哭了：“真是作孽啊！三条人命啊！这让他们的父母可怎么活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痛，没有人比冯玉珍更懂，三位烈士的牺牲勾起了她伤心的往事，她又哭个不停。谢颖安慰着奶奶，说道：“还有两个人失踪呢，但愿那两个人能被顺利地找到，及时救过来。” 平日里最好脾气的谢宏轩跳下了炕，跑到院子里，指着天空骂了起来。电视机里播放着各地群众群情激愤的场景，现实里谢宏轩则气愤地骂个不停。谢冲的目光来回流转，原来，爷爷也有这样冲动的一面，只有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才能更看清爷爷的情怀。 “以前欺负我们那么多年，现在又来欺负我们！”谢宏轩愤怒地跺着脚：“你们等着！总有一天，你们再也不敢来欺负我们，要为你们傲慢的行为，郑重地向我们道歉！” 谢冲的心里很难受，他默默攥紧了拳头。 谢靖尚且不懂事，他瞪着乌青的眼睛，好奇地问道：“这件事情很严重吗” “严重，非常严重！”谢冲正色跟弟弟说道：“这相当于在挑战我们的底线，而且他们很傲慢，不肯道歉。这种痛苦，足够让人铭记一辈子。” 谢宏轩眉头紧锁，怒道：“中国人最在乎面子和名声，可他们就是在踩我们的面子！这口气，真的咽不下啊！” 谢靖挠了挠头，说道：“那……这算欺负我们吗” “当然算。” “那我们能打回去吗” 全家人全都沉默了。 谢冲下定了决心，跟弟弟说道：“只要你好好学习，总有一天，我们会有足够的底气打回去！” （本章完） 70 第196章 自强不息(上) 使馆被炸，是千禧年到来之前，全国民最愤怒、最心痛的事件，也是谢颖从童年到少年过渡期间，印象最深的惨剧。 被炸的地方距离她有十万八千里，可她还是感到惶恐不安。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她也说不出来。她仰望玉兰树的上方，好像又多了好几颗星星，星星们凝视着这个并不安宁的世界，却能给谢颖带来一些慰藉。 或许是因为共情能力超强的缘故，谢颖为那三位素不相识的烈士而感到难过，同时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难过。她看得出来，哥哥也非常愤怒。但是哥哥将情绪隐藏得很好，吃完饭，他就去房间里用功了。 哥哥说得对，要想国家有足够的底气“打回去”，那他们每一个人都要付出很多努力。点滴的努力，就能汇成巨大的能量。 谢颖翻来覆去了很久，也没有睡着，她在苦苦思索，年少的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爷爷差遣她去周家送一点灵芝。灵芝是爷爷的熟人从东北寄过来的，品相都是极好的。爷爷说，这样的灵芝和鸽子一起炖，那就是最好的补品。周家大哥需要恢复体力，爷爷经常给他送滋补的药品。 在三年前的暑假，周可为回到了家，平静地跟父母说，他的癌症可能复发了。 他太过平静，以至于他的妈妈以为他在搞恶作剧。可是他掏出了一大堆检查的单子，他的父母渐渐地崩溃了。 只要一陪儿子去医院，就腿软得走不动路的薛琴，在儿子确认复发了之后，却比丈夫更加坚定。她立即收拾好了行李，买好了去上海的票。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她会少走很多弯路，直接找当年开刀的大夫，请求他再救儿子一命。 周可为的癌症复发了之后，整条儒林街陷入了一轮恐慌，大人们的愿望几乎全都变成了“孩子健康平安长大”，至于成绩好不好，那都是后话。谢家的氛围也压抑了好几天，谢宏轩说，不是在说丧气话，也不是诅咒周可为，而是从实事求是的角度出发，复发了之后，治疗起来会更加棘手，预后也不见得多好。 这些情况，周家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只要儿子有一线希望，他们就会不遗余力地治下去。 周可为第一次生病时，谢颖尚且没有太深的印象，但是这一次，她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端端的人变得形销骨立，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她从心底感到害怕——更确切地说，是心疼压过了害怕，那么坚强而又幽默的周可为，在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后，就变得面目全非了。秋风一凉，仿佛就要把他带走了。 从上海回来之后，周可为定期去港城的大医院化疗，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他强迫父母回来工作，不要把所有时间都耗在他身上；另外，港城离家更近一些，亲戚朋友们都在身边，有什么事情可以照应一下。 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他只跟弟弟说过——他担心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来不及回到家乡，而他的乡土情结又极重，他不想客死他乡。 复发时，周可为刚上完大三，只能无限期地休了学。在1998年的春天，治疗了两年多之后，他的情况逐渐稳定，回到了北京，想把学业完成。但是，回去还不到一个月，他的身体支撑不住，只能再次回到了老家。 每次提到他，来城人总是唏嘘不已——那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就没有一个健壮的身体这就是天妒英才吗 长期养病，会把人的精气神给弄没了。周可为眼里的光渐渐消失了，他大多数时间都坐在轮椅上，呆呆地仰望天空。他没了斗志，疾病就占了上风，不知是癌细胞太嚣张，还是身体已经出现了耐药的情况，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在1998年的秋天，谢宏轩频繁出入周家，跟周可为咨询一些西医理论。周可为蔫蔫的，说话有气无力，可是谢宏轩并不着急，让他想清楚了再说。周可为苦笑道：“谢大夫，是我爸妈请您来救我的让我不要废在床上”“不，是我想救你。只要你有了精气神，病就能好一大半。” “谢大夫，咱俩都是学医的，这种话就不要信了吧” “不，我就是信这句话！虽然我不确定你的病能好到哪种地步，但是我相信，老天爷还没有让你走，那就是有他的道理，你在人间还能发挥你的价值！” 周可为颇为绝望地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落寞地说道：“闲来在家，读了很多书，拉美文学赞美死亡，日本文学向往死亡，像我这种情况，优雅地死去才是更好的方式……只有中国的文学，会鼓励人活下去，要在苦难中开出一朵花来！” “你给我闭嘴！” 谢宏轩勃然大怒，把周可为吓得浑身一激灵。 谢宏轩激动地说道：“你是中国人，那你就得按中国的活法来！老祖宗就说，天行道，君子以自强不息！听到了没有，要自强！孟子也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受苦受难并不值得被歌颂，但是战胜苦难，你这条命，才配得上在人间走上一遭。那些懦弱的、颓废的文章，我读不来，你也不要跟我讲。你苦得活不下去的时候，你就想想我。我的心死了，都能活下去，你为什么不能！” 周可为被骂醒了。 放眼儒林街，他的确不是最不幸的。他突然充满了羞愧，他自诩读了那么多书，可是连“坚韧不拔”的品德都忘了。 周可为让爷爷买了一台电脑，接上了网络，哪怕在家里，他也要了解外面的世界。半年过去了，他把电脑玩得很溜，在论坛上更新自己的抗癌日记，获得了不少关注。医学老本行也没有丢下，他主动跟谢宏轩讨论医学，并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至少要把学位证拿到手。就算死，也要戴上学士帽再死。 就这样，他的病并没有发生奇迹般的转变，但是却在某种程度上控制住了。谢宏轩说，这就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未来可期。 70 第197章 自强不息(下) 在1999年5月9号，谢颖迈进了周家的大门。家里常年有个病号，但家中每一处收拾得很干净，只有淡淡的草药味提醒客人——这个家里的确有病人。 因为是周末，周明理和薛琴都在家中，一个写毛笔字，一个在整理换季的衣服，谢颖来到家里，他们都很高兴。 谢颖把药材给了薛琴，一听说是灵芝，薛琴立刻又还给了谢颖。“小颖，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收下吧！薛老师，这是我爷爷的老朋友寄过来的，肯定比外面卖得便宜。” “那也不行……” 谢颖招了招手，让薛琴凑近了一点，这才神神秘秘地说道：“要是我爷爷来送，你们肯定会拉拉扯扯，像打架一样，一个拼命送，一个拼命推……既然我爷爷把我派来了，那我们就安安静静的，不要太客套了，好不好” 跟一个小女孩拉拉扯扯，画面确实不太好看。薛琴无奈地笑了笑：“真是难为你们一家了。” “没什么，大哥也帮我解了不少数学题呢！我们都希望大哥能早点儿好起来。对了，我爷爷说，用灵芝炖鸽子，对身体特别好，能快速恢复元气。” “好，等下午我就去市场买两只鸽子。” 周可为待在东厢房里，懒洋洋的，也没有说句话。谢颖把脑袋伸进门里，说道：“我都来了，你也不理我！” 周可为伸了个懒腰，笑道：“你是谁呀我为什么要理你” 谢颖叉着腰，昂起头，理直气壮地说道：“因为我是儒林街的小明星呀！” 五月的阳光正好洒到谢颖的身上，她真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小姑娘。 周可为这才直起身子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哎呀，大明星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大哥，外头阳光这么好，你不出去晒晒太阳前几天下雨，你都要发霉了。” “哦……怪不得……等我的身上长出蘑菇来，我再晒太阳也不迟。” …… 哎！谢颖郁闷地看向天空。这个哥哥有时油嘴滑舌，可有时却陷入绝望中不肯出来。 电脑还开着，谢颖凑近了一些，很好奇他在玩什么。学校里面有“微机课”，每次上课都要戴鞋套，老师让做什么，他们才敢做什么，因为电脑金贵得不得了。每节课只学习打字，学习怎么把一个文件夹复制到另一个文件夹里面去。据说可以在网上聊天，还可以写信谢颖还没有接触过，她只记得一些男生在微机课上玩“扫雷”。 “我在网上大战了一晚上，直到凌晨。”周可为颇有成就感地说道：“在对方的网站上插满了五星红旗，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嗯！” 周可为笑道：“算了，你听不懂就算了，我只是想跟你说，我不是在虚度光阴，我在做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我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愤怒。” “你在说使馆被炸掉的事情吗” 周可为点了点头：“每个国人都很气愤，我也不例外，虽然我是个废人，但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我还是充满战斗力的！” “你怎么会是废人呢你都能为这件事出力，比我强得多。”谢颖认真地纠正道：“你是儒林街最坚强的人！是我的榜样——不准笑，你要是笑，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就哭给你看！” 周可行便闭上了嘴。这个小女孩，总有办法让他感动。 尽管谢颖能经常见到周可为，但她依然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变化，他一天比一天瘦。谢颖很难过，忍不住抱怨道：“癌症真是太可恶了，你明明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努力了，可是……” “是啊，癌症就是这么可恶，要是知难而退，它就不叫癌症了。” 谢颖想起了妈妈，在早些年，妈妈也查出了癌症，万幸的是她发现得很早，处理得非常果断，再加上她能第一时间享受到最优质的医疗，所以这些年来都没有复发的迹象。但是周可为在临床“治愈”了十年之后，癌细胞却卷土重来，且来势汹汹，让人招架不住，可见这个病的确是非常可恶的。 谢颖不免忧心忡忡，但仍满怀热情地说道：“大哥，总有一天，人类会攻克癌症的。那时候，你身体里的癌细胞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周可为哈哈大笑，他本身就是学医的，总是一边满怀希望，却又不得不面对令人绝望的现实。但是周可为也没有打击谢颖的想法，他不笑了，淡淡地说道：“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你要努力实现这个目标啊！” “不准说丧气的话！”谢颖佯装生气，一扭头，便走出了房门：“下午我还要来烦你，有一大堆数学题要问你。” “要来就来，至于我愿不愿意教，那就要看我心情了。” 谢颖习惯了他说话的腔调，并不在意。她刚走到街上，周可为就推开厢房的窗户，笑嘻嘻地说道：“开玩笑的，大明星找我辅导功课，那是我的荣幸。” 谢颖冲他做了一个鬼脸。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大哥也待她很好，但远不如二哥那样温柔。 胡宝珠骑着自行车，喝住了谢颖。进入青春期之后，胡宝珠的身材开始抽条，不像童年时期那样圆滚滚，但是也没有完全瘦下来，只是两条腿笔直修长，颇有些大长腿的潜质。 谢颖见她面色不善，便主动回忆是在哪里得罪了她。胡宝珠也不跟她客气，质问道：“你妈妈还在美国” “呃……”谢颖说道：“她估计要待到八月份，参加完她的毕业典礼，她才能回来，怎么了” “能回来就好！要是她留在美国，我就不跟你好了！他们把我们的大使馆都给炸了，真是太坏了！” 整天沉迷于和化妆的胡宝珠，居然还有这样爱憎分明的一面，谢颖更喜欢她了。 胡宝珠朝着周家的方向一扭头，低声问道：“周大哥还在家里呢” “不在家，能去哪儿呢”谢颖惆怅地说道：“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从他家到我家都气喘吁吁。” 胡宝珠伤感地说道：“不知道他能撑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见裕琳姐姐一面。”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华裕琳互生情愫，但是又匆匆分离。至于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何时才能再见面，儒林街的人们却并不知道。 70 第198章 命运的玻璃碴 转眼间，周可为跟华裕琳分开三年了。 在1996年的春夏交接之际，周可为接到了华裕琳打来的电话。那天，他刚从图书馆回到宿舍，心里充满了期中考试取得佳绩的喜悦，但是电话那端的华裕琳哭个不停，这让他不免有几分心慌。 那几天，华裕琳遭遇的事情太多了，从愤怒到提心吊胆，再到迷茫无措……意外的事故接二连三，她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给周可为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把自己经历的委屈告诉他。 周可为约好跟她见面，那是他们俩第一次在京城见面。 周可为所在的学校并不大，小而精致，卧虎藏龙。华裕琳穿着一件大红色针织上衣，一条牛仔短裤，头上还戴着一顶牛仔蓝色的贝雷帽。最离谱的是，她戴着一副超大的墨镜，像是一个想隐藏行踪的大明星。她往那里一站，就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那些终日繁忙的医科生，何时见过这么摩登时尚的人物 周可为下课后匆匆跑来，他一眼就认出了华裕琳。他忍不住绕着她走了两圈，打趣道：“今天我肯定是男生当中最有面子的！居然跟这样一个大美女见面！” 华裕琳也开玩笑道：“这是我第一次约会，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的第一次约会，居然会在医学院里！” 约会…… 周可为明显地受到了触动。在华裕琳脱口而出之前，他都不敢想这个词。 华裕琳摘下了墨镜，露出了红肿的眼睛，看来这段时间她的确是哭了太多次了。周可为心疼地说道：“原来你戴墨镜不是为了装酷，而是为了遮住眼睛啊！”“哎，这是我有生以来最脆弱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地掉眼泪。”华裕琳惆怅地说道：“我挺佩服我自己的，居然撑下来了。” 他们在学校食堂里吃饭。华裕琳总算把那几件事情说清楚了。周可为认真听着，总结道：“也就是说，你为了帮助靖怡，无意间得罪了朱方阁。朱方阁的妈妈强迫你退学，导致你妈妈出了车祸，而你又把朱方阁的妈妈给打了……是这样吗” 华裕琳搓着脸，苦笑道：“嗯……你爸爸时常教育我，要在学校里乖乖的，不能给我妈丢人。一定要把高中毕业证拿到手，那样出国留学也会容易很多。我舅舅也叮嘱我，一定要跟同学和睦相处，遇到矛盾要大度……可我完全辜负了他们的期望，我一拳成名，把高中毕业证都给打没了。” 华裕琳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说道：“彻底断了上大学的念头了……虽然，我也考不上……但是这个机会彻底没了，我还是挺伤心的。尤其是我妈，她一定对我失望至极，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如果换做我，我肯定也会动手的。”周可为说道：“事关家人，我没法冷静。” 华裕琳苦着脸，说道：“我当然不后悔，但是就差几天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了，我却硬生生地把这个机会给毁了。你那么优秀，以后读个博士都不在话下，不像我，我的学历只能是初中毕业了。” “学历并不能代表一切，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说不定，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转折点。让你学会珍惜每一个机会。” 华裕琳眉开眼笑：“看来，我是来对了。要不，谁能跟我说得这么通透呢” 二人约好了再次见面。春天即将到来，华裕琳的心情也跟着明媚了起来。在灿烂的阳光下，她笑着说道：“周先生，下次见面，麻烦你打扮得帅气一点，也让我面子上有光，行吗” “……行吧。”周可为并不在意外表，草草答应了一声。“我可不觉得我的形象有什么糟糕的。” “你的双胞胎弟弟那么帅，难道你心甘情愿被他比下去吗”华裕琳用了浅显的激将法：“别忘了，你才是周家老大呢！” 周可为笑道：“就因为我是老大，老二比我帅，我还会嫉妒他不成” 下次“约会”，华裕琳定在了玉渊潭公园，听说那里百花绽放，春光绚烂。她一定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跟周先生好好玩一天。 他们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是谁都心照不宣地将对方当成了交往的对象。 在赴约那天早上，周可为借了室友的衬衣，用心地刮了胡子，破天荒地背上了一个斜挎包，正要满心欢喜地跟华小姐约会，可是他拿到了他的验血报告。他的甲胎蛋白数值几乎爆表，医生——也是带他的教授，心急如焚，马上安排他入院，要做全方位的身体检查。 就在前一秒种，周可为的天空还是晴空万里，可不过须臾，他的世界便只剩下狂风暴雨，再也没有了明媚。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能赴华裕琳的约了。趁着还没有开始，悄无声息的结束，才是最理智的吧！ 于是，他悄悄地消失了，像是平静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但是，他的心有多疼呢周可为坐在回家的火车上，面无表情，可是他的心里，就像连续吞下了一百斤玻璃碴那么疼。 70 第199章 最大的奢侈 周末很快就结束了，在周日的下午，谢冲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了。他们家的财力尚不足以买一辆小轿车，所以，每次他都是跟两个好朋友一起坐公交车回学校。 住校生活并不怎么美好，每天都吃食堂，谢冲和华天龙早就吃腻了，只有汪浩川没有什么反应。对他来说，食堂的饭可比家里的饭菜好吃多了，营养也更丰富一些。 冯玉珍给孙子做了两件纯棉t恤，一红一黑，恰好是谢冲喜欢的颜色，没有什么图案，但是简单清爽，穿在身上非常舒适。冯玉珍欣慰地看着孙子，说道：“刚到家还是一个小不点儿，现在都长成帅小伙子啦！” 在普遍人高马大的来城，谢冲的身高也算偏高了。他习惯了吃面食，像爸爸一样三两口就能吞掉一个刚出锅的馒头，一顿吃上三个大馒头都不在话下。再加上经常吃海鲜，营养完全跟得上。最最重要的是，他喜欢运动，只要有时间就踢球。童年时期跟他身高差不多的两个好朋友，现在都比他矮半个头。 谢冲把衣服换了下来，说道：“奶奶，你眼睛不好，有空多休息，别总是给我们做衣服了。” “这几年买成衣的多，我的活儿不像以前那么多了，我闲着也是闲着，给你们三个小的做衣裳，不觉得累，还能节省买衣服的开支。” “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奶奶做的衣服都特别好看。”谢颖插嘴道：“好几次，我同学的妈妈问我，我的衣服是在哪里买的，又合身，又好看，她们怎么就买不到这样的衣服我就很自豪地说，到儒林街东二巷找冯老师，包你满意！” 来城人尊称冯玉珍为“冯老师”，就是对她手艺最大的认可。人们确实越来越喜欢买成衣，但是冯玉珍的生意一直挺红火的，老顾客只认她的手艺。 冯玉珍笑吟吟地说道：“那也是我家孩子长得好看，像小模特一样，穿出去漂漂亮亮的，所以人家才会来打听啊！” 谢冲高大帅气，谢颖清秀可人，谢靖活泼可爱，看着这三个孩子在院子里面嬉笑玩闹，冯玉珍就觉得生活很美好。。 谢冲把奶奶做的衣服塞进背包里，背包里已经塞满了吃的。爸妈给他准备了各种点心，让他饿的时候吃。奶奶则炸了带鱼、萝卜丸子，回学校还能吃个两三天。里面还有一盒巧克力，打开盒子，只有两颗了。不用问，肯定是谢靖放的。 哥哥要离开家，谢靖依然是不开心的，但是他不再大哭大闹，也不会藏哥哥的行李了。哥哥跟他约定好了日子，就一定会在那天回来。哥哥有去有回，他便接受了暂时的分离。 谢冲剥开巧克力的外皮，塞到谢靖嘴里：“这是你最喜欢的巧克力，你舍得送给哥哥” “嗯！”谢靖乖巧地说道：“哥哥想我的时候，就吃一块巧克力！” 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谢冲颇为感慨：“感觉你前不久还在我旁边尿床呢，怎么一眨眼都变成小人精了” “我很快就要上一年级了，我就是大孩子了！” “光长年纪，算不上大孩子。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不打架，不骂人，这才是大孩子，你能做到吗” 谢靖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能！” 他都没听进去，但谢冲还是很欣慰的。 谢靖突然冷不丁地问道：“哥，为什么一定要好好学习” “因为……只有学习好，以后才能有出息，家里能买得起一大包一大包的酒心巧克力，爸妈也能把腰杆挺得笔直。” 谢冲无法忘记胡宝珠家准备的一袋子巧克力，也无法忘记爸爸因为那“二十块钱”而佝偻的背，童年往事刻在心里，那都是他努力的动力。 谢靖说道：“那只要有出息就行了，不一定非要读书啊。” 谢冲哑然失笑：“可是你老哥没得选，只有读书这一条路了。我们努努力，希望你能自由自在地有出息。” “我以后要赚大钱！” 谢靖奶声奶气地说出了一个宏大的愿望，逗得家人哈哈大笑。谢冲笑道：“你先别尿床，再考虑赚钱的事。” 公交车很快就要来了，汪浩川站在门口喊谢冲。谢冲匆匆抱了弟弟一下，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快速路通了之后，他们不必再跑到火车站坐公交车了，家门口就有“儒林街”的站牌，一共有四路公交车可以坐。交通比以前方便多了。 汪浩川的背包鼓鼓囊囊的，里面也装满了吃的，而且都是华天龙的妈妈给准备的。她担心汪浩川的父母脸上不好看，特意在汪浩川路过她家门口的时候，她才招招手，将好吃的递给他。 花姨悄声道：“我家都是大锅做饭，一不小心，就做多了。你和谢冲帮帮忙，帮我把这些全给消灭掉，要不又就浪费了。” 明明是她费心劳神准备了那么多吃的，可是她却让汪浩川帮忙。而且，她不单给汪浩川，就连谢冲的她也准备好了，就是为了不让汪浩川尴尬，不伤害他的自尊心。 花姨这么体贴，汪浩川能不感动吗 汪浩川只能接过那个袋子，轻声道：“花姨，你下次不要再准备了。我在学校能吃饱饭。” “我知道！我不是说了嘛，是我心里没数，一下子做多了，这才让你和谢冲帮忙啊！” 可是花姨时常“没数”，汪浩川就要时常帮忙。花姨的情谊，他全都记在心里。尽管他心里挺憋闷的——花姨一直都在同情他，可是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他虽然嘴上吃到了好吃的，但是心里的别扭一直都在。 他不怪花姨，相反，他一直对花姨充满了尊重和感激，他只是恨自己的敏感和小心眼。 小时候有说不完的话，可是长大了之后，他们像三根树桩子，各自沉默着。倒也不尴尬，因为这三棵树并排长了好几年了，就算静默着，也习惯彼此的存在了。 “我爸让我学画画……”华天龙率先打破了沉默：“只要学会了，考大学就会容易很多。” 华天龙的字写得很差，歪歪扭扭，像是鬼画符。在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里，谢冲从来都没有发现华天龙有什么画画的天赋。“那，你喜欢画画吗” “我什么都不喜欢。”华天龙蔫蔫地说道：“我也不想考大学。我没有那么多雄心壮志，我就想继承我爸妈的店，轻松过日子。” “可是，他俩一点都不轻松啊！”汪浩川说道：“他俩最晚四点起床，光熬汤就要熬好几个小时，他们每天都要提很重的东西，花姨的肩膀常年贴着膏药，华叔叔的手都蜕皮了……他们哪里轻松啊” “反正，我就是不想动脑子。”华天龙烦躁地踢着石子：“说实话，我没有被老师打压过，也没被同学欺负过，我就是单纯地不喜欢学习。我不觉得干体力活很累，也不觉得丢人。” “那你就该跟你爸妈说清楚，早点儿学一门技术，不要在高中浪费时间。”谢冲说道：“不过，就我的体验来说，我觉得坐在教室里读书是最轻松的，靠体力赚钱更辛苦，你得考虑清楚了。” “烦！”华天龙又踢了一个石子：“以后做什么好呢” 汪浩川说道：“我也不知道以后做什么，迷茫……”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警报声由近及远，急促的声音让人心生畏惧。救护车径直下了快速路，开进了儒林街，并在胡同入口停了下来。三个少年交换了眼神，都暗叫“不妙”，肯定是周可为出什么事了。 他们不等车了，一齐朝周家门口跑去。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周可为就被担架抬了出来，他的妈妈在一旁哭天抢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他毫无知觉。 他的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嘴角不断地流淌着鲜血。他才二十四岁，可他被疾病折磨得没有一丝青春的活力。医生麻利地给他挂上氧气，他的身体软绵绵的，手垂在了担架外面。 华天龙先腿软了，他努力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谢冲和汪浩川也大受震撼，内心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附近的邻居全都出来了，而救护车已经拉着周家人呼啸而去。有些邻居在夸张地描述着周可为的惨状，而谢宏轩则不声不响地走进了周家的院落，把周家的门窗全都关好，把院子里的东西归回原位，然后再关上了大门。 谢冲心有余悸，问道：“爷爷，周大哥上午还好好的，跟小颖有说有笑的，怎么会突然吐血呢” “这个原因多了去了，有可能是癌细胞入侵了消化道，也有可能是血小板太低，稍一活动，就引起其他脏器出血，具体原因得做了检查才能知道。” “那……大哥会有生命危险吗” “他哪天没有生命危险”谢宏轩反问道。 三个孩子被家长催促着，坐上了最后一班开往港城市中心的车。因为受到了惊吓，他们三个人都紧紧抱着书包，跟周可为的痛苦比起来，他们的烦恼简直不值一提。好好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奢侈。 —————— 这几天在外游玩，暂时一天一更哈！ 70 第200章 倒计时 周可为的惨状让华天龙受了严重的刺激，在期末考试前，他算是认真学习了两个月，成绩并没有显著提高，他也不太在意。他只是觉得，生命实在太脆弱了，如果终日无所事事，那的确是一种莫大的浪费。 自从姑姑和表姐出国之后，华天龙跟她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姑姑在国外的任期是四年，顺利的话，到2000年的冬天，姑姑会回国。在国外的每一年，姑姑都往家里寄很多钱，让母亲有足够的钱养老。她也给了两个哥哥足够多的钱，因为他俩为赡养老人付出了非常多的辛苦。华天龙的奶奶生病，请护工的钱也全是她出的。 除了奶奶之外，他们之间能聊的话题越来越少。 就连华爱国也无奈地想，距离确实会阻断亲情的。 尤其是，他们的生活圈子已经大不相同，打电话也不知道聊什么，等有事情再聊一聊，也挺好的。华天龙却对姑姑有些不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钱远不能代表孝顺的程度。姑姑只有华裕琳一个女儿，她尽孝道只用钱，难道就不怕表姐以后也只用钱打发她 周可为侥幸捡回来一条命，华天龙突然想起了表姐。儒林街的孩子们都知道他俩暧昧过一段时间，但是那段感情却无疾而终。华天龙看到的版本是，周可为旧疾复发，不想拖累华裕琳，跟她不辞而别。但有很多事情，周可为并不知情。 回到学校之后，华天龙跟两个朋友一起吃饭，他在犹豫，要不要把周可为病重的事情告诉表姐。谢冲惊讶地问道：“你还能联系上你表姐吗” 哦…… 华天龙支撑住了脑袋，心想，他确实不知道怎么联系表姐。 从1998年的春天开始，华裕琳就去拉丁美洲流浪了。为了搞清楚拉丁美洲在哪里，华爱国甚至去小卖部买了一个小型的地球仪。终于找到了拉美的位置，他倒吸一口冷气：“我滴个乖乖，这么远！你姑姑的心得有多大，怎么放心让你姐一个人去那里！” 通电话时，华爱国质问妹妹，华爱君很无所谓：“去就去呗，她都二十岁了，早就应该独立生活了。” “你不担心她的安全” “怎么不担心她是我生的，她走到哪里，我都担心啊！” “那你还让她去” “哥，我说过了，她都二十岁了，她的腿长在她自己身上，我能拦住她吗她有自己的想法，为了去拉美流浪，她学了一年西班牙语，还在餐馆里面端了一年的盘子，她都做到这份上了，我与其阻拦她，还不如成全她。” 华爱国默不作声。妹妹的世界离他太遥远，他理解不了。 华裕琳去流浪之后，断断续续给两个舅舅家寄过三四次明信片，邮戳分别是阿根廷、秘鲁，还有墨西哥——儒林街几乎没有人能看懂邮戳，是华裕琳在明信片里标明了自己的位置，华爱国才知道她去了哪里。 养了她两年，华爱国对外甥女还是很有感情的。他打心眼里觉得华裕琳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女孩子最好还是按部就班地上学、工作、嫁人，但是他又为自己没有学识而自卑，或许在妹妹和外甥女看来，他的想法是很浅薄的。 为此，华爱国生了很长时间的闷气，他不愿再提起华裕琳。 再回到港城二中，想着病重的周可为，华天龙很是难过：“如果告诉我姐，她会不会回来见周大哥一面” “我并不觉得他俩的感情有多深。”汪浩川冷静地说道：“在儒林街生活的时候，裕琳姐跟你的亲姐姐差不多，但现在你俩也生疏了啊！亲人之间都生疏成这样，更何况他俩呢在我看来，他俩连亲近的朋友都算不上。” 谢冲说道：“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如果能联系上你姐姐的话，你可以跟她提一下周大哥的情况，看她什么反应。至于她愿不愿意回来，我们不好评价。” 华天龙眼神放空，神情忧郁：“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无忧无虑，可是周大哥吐血的样子一直就在我眼前……太恐怖了，他还那么年轻，可命运就是这么无情。” 他们三个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都在不同程度地担惊受怕。 一直到暑假，华天龙都没有姐姐的任何消息。家里养了她两年，的确是白养了，她远走高飞之后，就对老家的人没什么牵挂了。华天龙心想，表姐果然像姑姑一样，恐怕以后对她的亲妈妈也不会很孝顺。 在医院里治疗了两个月之后，周可为又回到了家。这一次，他几乎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坐车到家门口，家人用轮椅把他推了回去。据来城中心医院的医生透露，他估计很难熬过这个秋天了。 他真的太单薄了。秋风一吹，就会把他带走了。 所以，跟周可为亲近的孩子们，都不太希望秋天到来了。 周可为吐血之前，尚且有很多家长找他帮孩子补课；在他彻底倒下了之后，家人们的顾虑大大增加，再也不让孩子去周家了，周可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独自忍受着病痛。癌细胞像一个个零散的怪物，正在一点点蚕食他的骨髓和血肉，让他终日痛苦难熬。 放暑假之后，谢颖隔三差五就去周家，有时候自己去，有时候跟爷爷一起去。爷爷一出现在周家，周可为就强打精神，尽量坐得笔直一些。因为，这位老大爷还是让他坚强，只要有一口气，就会有活下去的可能。 在他面前，周可为只能强装坚强。 周可为的身体状况太差，极易出现感染，医生暂且停了他的口服化疗药，这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他已经无药可医了。就像十几年前一样，周明理求着谢宏轩，让他开点中药，不求治病，只求提高儿子的抵抗力，让他恢复一点元气。 谢宏轩是个相当负责任的大夫，他每天都要亲自来周家问诊，事无巨细，根据周可为的身体状况调整药方。他的认真让周可为很感动，周可为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当一个像您这样的医生。不会三五句话就把病人打发了，而是认真地望闻问切，让病人感受到医生的真诚……可惜，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别说丧气话。”谢宏轩深知他的衰弱，却还是硬着头皮鼓励：“医学在进步，你要坚强，才会有机会。” “坚强……”周可为苦笑：“坚强恐怕也没什么用了。” “嗐！男子汉大丈夫，拿出一点气魄来！……” “如果坚强并不能让你舒服，那就暂时不要坚强嘛！”谢颖忍不住打断了爷爷的话：“周大哥已经坚强了很久了，累了也可以休息吧” 谢宏轩跟孙女掰扯起来：“人活着，就是要靠一股精气神！要是没有一股精神，就会被生活压垮的。” “可有时候，就算你挺着一口气，生活也不见得对你多好。” 乖乖，谢颖什么时候出落得这么聪明了谢宏轩想反驳，却意外发现孙女说得好像还挺在理的 他不服气，继续说道：“你看我，我这辈子遭遇了那么多的挫折，要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寻死觅活了，我这不坚强地坚持到了现在吗” 谢颖小声道：“你是你，别人是别人。你坚强，就不许别人软弱了” …… 谢宏轩彻底哑火了。 周可为却被逗笑了：“大明星伶牙俐齿，让人刮目相看。” “也不是啦……”谢颖吐了吐舌头，跟爷爷说道：“爷爷，我不是故意跟你顶嘴的，我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我并不是不让周大哥坚强，而是觉得……坚强或者脆弱，应该让他自己选择。”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谢宏轩苦笑道：“时代变啦，年轻人的思维，我跟不上了。” 谢颖小声纠正道：“我不是年轻人，我还是个小孩子呢！” 周可为笑道：“是，你是个很厉害的小孩子。” 回家的路上，谢颖主动挽起了爷爷的胳膊，问他有没有生气。因为她在周可为面前没有给爷爷留面子，而来城人又把面子看得比天大，谢颖很担心爷爷会因为丢面子而生气。 谢宏轩笑道：“可为不是外人，你说得又在理，我为什么要感到难过小颖有了自己的想法，还敢把想法表达出来，我这个做爷爷的，开心还来不及。不过……在别的场合，你要斟酌一下。太坚持自己的想法，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因为你是爷爷，所以我才敢放心大胆地说出来。对了，爷爷，周大哥的病真的没有转机了吗” “就目前而言，是没什么办法了。”谢宏轩心痛不已：“医生都交代了，让家人满足他的愿望，趁着能吃能喝，别留下什么遗憾。” 谢颖难过得低下了头。周大哥一次次死里逃生，让她产生了一种“他会一直跟病魔斗争”的错觉。错觉就是错觉，他斗争的终点是死亡，而且，是可以预见的死亡。 “小颖，别的孩子嫌晦气，都不去周家了。你经常去周家，不害怕吗” “不害怕。”谢颖说道：“就算他瘦得吓人，家里还有一股药味，可他还是疼爱我的大哥啊！我怎么会因为他生病了，就不理他了呢” ———— 有月票的大大给我投一下啦！感谢！ 70 第201章 新的奋斗目标 在暑假来临之前，二中高考录取结果出来了，有一位高三学长成功被空军招飞录取。老师说，等通知书下来，要在学校里面举行一个欢送仪式，祝贺这位同学成为一名光荣的空军飞行员。 谢冲的第一反应是想到了周可行。听家人说，他通过飞行员选拔的时候，儒林街也热闹了好一阵子。飞行员选拔条件无比苛刻，来城又是个小地方，能被选拔上的，都是人中龙凤。 离校之前，谢冲在教室收拾书本，班主任喊住了他，认真跟他谈了几句。在上次期中考试中，谢冲在全年级排十五名，这个成绩虽然够不上清华北大，但是考一个排名靠前的211是没问题的。 班主任对谢冲的评价很高，他的刻苦、坚毅、沉稳都被老师看在眼里，更难得的是身体素质很好，重点班里不戴眼镜的同学屈指可数，而谢冲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说……”班主任李老师劝道：“如果你也有报考飞行员的意向，除了要保持现有的学习状态，还要把眼睛给保护好。听说视力检查这一关很难过呢。” 谢冲尚且没有报考飞行员的想法。他才刚读完高一，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在剩下的两年中，他会尽最大努力冲击最高的学府。他没有掩饰争强好胜的决心。如果踢球，他就要当最有名的足球明星；如果读书，那他就要读最好的学校。虽然希望渺茫，但总要努力一把。 于是，他跟班主任说道：“李老师，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现在一门心思考清华北大。” “说实在的，从目前的成绩来看，你上清北还是很勉强的——我也不是打击你的积极性，只是觉得飞行员是个很好的职业，考上全家光荣，而且很适合你的性格。很多同学想考，但是不符合条件，你的条件很好，所以我才想让你试一试。” “嗯……我的邻居就有一个飞行员，我很崇拜他，但是我感觉自己很难成为他……” “我说过了嘛，我只是建议，至于你想不想考，那完全看你自己的意愿。” 谢冲跟两个好朋友一起等公交车回家，大热的天，晒得人很烦躁。华天龙不计形象地坐在了地上，因为站着会消耗更多的能量。 汪浩川渴得嘴唇发干，问道：“李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这个问题，他应该是憋了一路了。“她想让我考空军飞行员。”谢冲笑道：“你想问就直接问，跟我还用得着磨磨唧唧的” “涉及你的隐私嘛！”汪浩川并不生气，微笑着跟好朋友开起了玩笑。 “隐私”这个梗起源于谢冲。他十分有原则地替朱方阁隐瞒了两年隐私，结果对方并不感恩，反而咬了他一口。从那儿以后，朋友们经常用“隐私”来揶揄他。 谢冲一点都不生气。坐在地上的华天龙扭头说道：“汪浩川，你这么问，难道是在担心你们班主任单独把高考的秘籍泄露给谢冲吗” 华天龙在调侃他的小心眼，汪浩川也不生气，淡淡地说道：“要是真有秘籍，那我也省事了。谢冲那么大方，会瞒着我” 汪浩川戴上了黑框眼镜，书生气十足，文秀之气更甚于小时候。在高手如云的重点班里，再也没有人取笑他了，反倒是好朋友时常觉得他男子汉气概不足，时常流露出小家子气的一面。 公交车来了，里面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一直开出了港城市区，他们三个才找到了座位。公交车后半截分布着两排双人座，三个人分别坐在三个靠窗的座位上，一字排开，欣赏着窗外的风景，依旧沉默着。 直到下车，汪浩川才问道：“那你要当飞行员吗” …… 他又把这个问题憋了一路。 谢冲诚实地说道：“现在没什么想法。读书读到这份上了，肯定想试试清华北大啊！” 华天龙说道：“谢冲，你别那么实诚，把自己的底牌都露出来，汪浩川肯定把你当竞争对手呢！” 汪浩川不生气，说道：“我们是良性竞争关系，不像你，都没办法跟我们竞争。” …… 华天龙气得干瞪眼：“好啊，汪浩川，别看你平时跟个大姑娘似的，嘴巴可真毒啊！” “是你先以小人之心来揣摩我的。” “行啦，你俩别吵了，幼稚死了。”谢冲背起了书包，说道：“我才不屑于跟你俩竞争。我学我自己的，才不管别人呢。” “不上军校也好。”汪浩川说道：“二哥好几年都没回家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周家。周家的房子是这一片最气派的，可是那么气派的房子，却一片寂静，毫无生气。 三个人又不约而同地叹气。 “哥！！！” 谢冲回过头去，谢靖正骑着他那辆红色“宝马”飞快地朝他奔了过来。那辆“宝马”是一辆红色的三轮脚踏车，是谢冲用积攒的压岁钱给他买的生日礼物，谢靖骑了一年了，人比车都要大了。 “你的小警卫员又来接你回家了。”汪浩川打趣道：“这个弟弟真喜欢你啊，没有白养。” 谢冲也满心欢喜，俯下身子，一把捞起了谢靖：“怪热的，在家等我不行” 谢靖摇了摇头，撒娇一般，把头埋在了哥哥肩头。论撒娇的天赋，一众小女孩都要甘拜下风。就因为他特别会亲近人，所以谢家人都心甘情愿地宠着他。 谢颖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说道：“你们回来啦——自从听说你放暑假之后，只要公交车一来，谢靖就要跑过去看。这么几天下来，连公交车停靠的时间他都记下来了。” 谢冲更加感动了。 一路把谢靖抱回家，大人已经把饭桌都给摆好了，午饭十分丰盛，谢宏轩开了一瓶酒，要跟儿子喝两盅。 谢冲饿极了，只想埋头吃饭，可家人总是问他学校里发生的事。谢冲看似懂事，但凡事很有主意，坚持自己的想法，家人很怕他会得罪老师同学。 谢冲不耐烦地说道：“班主任对我很好，她还劝我考飞行员呢！” 谢庆收一下子来了精神：“那你能考吗” “我成绩肯定是足够了，最重要的是我身体素质好，还说考上全家光荣什么的，让我试试。” 谢庆收不喝酒了，手里的筷子也放下了：“那你可得好好准备。” 谢冲傻眼了：“我都没说我要考！” “你个傻孩子，你不知道当飞行员有多难，那可是精英中的精英，不光能证明你自己特别优秀，还能证明咱们家世清白，是世世代代保家卫国的忠良之家！” 谢冲眨眨眼睛，发现家人都在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谢冲深感自己责任重大，放下筷子，说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当了飞行员，你就会特别有面子” “那当然！我的面子比天还要大！” “那……”谢冲决定不辜负那些期盼的眼神，便说道：“那我就试试吧，暂且把它当成一个奋斗目标。” 70 第202章 梦想的延续 晚上，谢冲在房间里读书，谢庆云过来找他，问他是不是真的想当飞行员。 从书里抬起头，谢冲说道：“每个男生应该都有一个在天空翱翔的梦想，还能保家卫国，多好啊！但是，我不知道这个职业适不适合我。” “你这一身正气，倒是跟你大伯很像。我不希望你为了家族的名望去设定自己的梦想。你那么有主意，应该对未来有明确的规划。” 谢冲合上书，说道：“我确实没想好。在上高中之前，我想，只要能考上一个普通的大学，将来当一名足球记者，我就很满足了。可是现在我站在一个更高的起点上，突然觉得当足球记者并不是很难，我就有点不珍惜这个梦想了。” “哈哈，你可倒实在。不过，各行各业，能做出成绩来的都不简单。”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有点迷茫。” 谢庆云蹙眉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你的同学都想做什么呢” “我没有认真了解过……”谢冲说道：“有一个女生以后要学化学，还有一个男生想考外交学院……其他的，好像都没有特别明确的想法。汪浩川也不知道想学什么，还等着他姐姐给他出主意呢。” 谢庆云说道：“你们每天都在做题，没有时间考虑未来。没关系，你还小嘛，先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来再说。” 谢颖年纪不大，但是她很坚定地要当医生。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妈妈身体也不好，再加上从小耳濡目染，她一直都对医生这个职业充满了向往。周可行跟汪靖怡“安利”军医大学的时候，谢颖听进心里去了。她不像汪靖怡那样天赋异禀，也没有像她那样头悬梁锥刺股一般地刻苦，所以，要是能考上军医大学，谢颖就很满足了。 还有一个更深层的愿望，那就是代替周可为，当一个好医生。 放暑假之后，周可为在家休养。他的腹水越来越严重，隔几天就要去医院抽一下。谢颖亲眼目睹他的痛苦，却无能为力。那是她从小到大都很崇拜的哥哥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谢冲刚放暑假一个星期，救护车又来了一趟，把周可为给拉走了。小伙伴们又惶惶了几天，感觉死亡就在自己身边。周玉荣住进了周家，周姑妈在身边陪着他。住在儒林街，他们更方便去医院探望。 就在几年前，夏天的儒林街还是热闹非凡的。老人们在阴凉处下象棋，周玉荣赢了，会给小朋友们零花钱。那时，大人们的叫嚷声、小孩子的欢呼声交融在一起，凑成一曲专属夏天的华丽乐章，现如今，阴凉还在，可是人都凑不起来了。 在一个蝉鸣的夜晚，周玉荣来到了谢家，跟谢宏轩喝了几口二锅头，他搓着脸，哭了起来：“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办工厂，我没亏待过跟我干活的人；开武校，我没亏待过老师学生……可是为什么这事会发生在我们家啊可为那么好的孩子，为什么要遭这么多的罪我都八十几了，没几天活头了，要是把我的命给他，换他多活几年，我都愿意。” “爷爷，你不能这样讲！”谢颖插嘴道：“都说生命不分高低贵贱，虽然你是老人，可你的命一样重要。你活着，有你自己的意义。” …… 周玉荣啜泣着，突然笑了：“这小姑娘，说话挺有水平。” “大哥是看着我长大的，他生病了，我跟你们一样难过。可是……我们要想办法，把他的生命延续下去。这样才是我们活下去的意义。” 谢宏轩赞许地点点头：“小颖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周玉荣仰望天空，试图把泪水憋回去：“道理我也明白，可我就是想不通，我们一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夺走可为的命” “那我又做错了什么，让庆义那么早就走了” …… 周玉荣狠狠地喝了一杯酒：“命！就是咱们的命不好！” “是啊，命就这样了，我们还是得活下去。” 周玉荣始终仰望着天空，眼圈发红：“明理是我最小的孩子，他媳妇生孩子晚，可是一生就是一对双胞胎！我看着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子，不知道有多欢喜。他俩天资过人，念书从来都不让大人操心，一提起他俩，我就特别自豪……他俩在医院出生，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们的样子，可为比弟弟小一点，眼睛滴溜溜地转，不哭不闹，跟我手臂差不多长，像个小猫崽一样。我逗他，他就闭着眼睛笑……他好像才刚出生没多久，可我就得送他走了……你知道我这心里头有多疼吗” 周玉荣又落泪了，谢颖也跟着落泪了。 她尚且不能完全体会长辈对孩子的深情，可是她很清楚，周爷爷疼爱这个孙子，疼爱到骨子里了。 谢宏轩斟满了酒，劝道：“还没有到最后一步，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你是医生，你也给他看过病，’转机‘之类的话，你相信吗” 谢宏轩只能苦笑。 周玉荣擦干眼泪，说道：“你比我更憋屈，你救了那么多人，是来城有名的活菩萨，可阎王爷也没有放过你的儿子。” “所以我才更加来气。”谢宏轩说道：“等我走了，见到阎王爷，我一定揪着他的胡子，质问他一顿——为什么要那么早就抓走我儿子！” 两个老人笑了起来，可是谢颖却呜呜地哭了。她抱住了爷爷的背，说道：“你不准说这样的话，我不允许你变老，也不允许你走！” “好好好……”谢宏轩立刻没脾气了，像老朋友炫耀道：“这小丫头这么贴心，这就是我活下去的动力，我才舍不得死呢。” 周玉荣不甘示弱：“我也儿孙满堂，别的不说，这里这么多孩子，哪个能赶上我家可行” 看来，有一个飞行员孙子，的确够老爷子吹一辈子了。 谢宏轩便问道：“可行很长时间都没回来了，他哥哥生病了，不能回来看看吗” 周可行要参加那一年的阅兵式，他要开着战斗机飞过天安门的上空。为此，他一直都在紧张地训练。家人不想耽误他，很有可能，他都不知道哥哥病重一事。 更何况，他很少给家里打电话，家人想找他，也没那么容易。 周玉荣闷闷地说道：“如果可行回来，那就真的到了可为的最后一刻了……再等等吧，他回来一趟，也没有那么容易。” 70 第203章 念念不忘 谢颖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除了数学成绩不太理想，其他的都挺好。这次在年级排第三，考港城二中有点危险。 幸好周围学霸云集，有不会的问题，她可以问哥哥，或者汪浩川。 周可为病重之后，谢颖心神俱伤，病毒趁虚而入，她得了一场重感冒，不停地咳嗽，但是她坚持让汪浩川给她补课。汪浩川心疼地说道：“等你好了再学也不晚。” “那不行，只要我一放松，同学们就会超过我的。” “小颖，其实……你留在来城上学挺好的。压力没有那么大，家人朋友还都在身边。你以前经常生病，留在家乡，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那以后上大学，我也不能离开来城吗” 汪浩川耐心地说道：“那时候你就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了。” “我现在也是大姑娘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倔强起来，跟她哥哥一模一样。 他们俩避嫌过一段时间，直到汪浩川上了港城二中的重点班，关于二人的流言蜚语才渐渐消失。谢颖最喜欢让汪浩川补课，倒不是因为她对汪浩川充满了好感，而是因为汪浩川是一个特别温柔，又特别体贴的男生。 比如，同一道数学题，谢颖问哥哥，谢冲三下五除二就给解答出来了，用了什么公式定理，跟妹妹一说，就完事了。 汪浩川不一样，他会很认真地问谢颖是怎么想的，然后指出她思考的误区，引导她往正确的方向走。他还会在练习册中找几道类似的题，让谢颖巩固一下知识点。谢颖常说，汪浩川一定会当一个很好的老师。 汪浩川的爱好就是读书，写得一手好文章。每当谢颖为作文发愁时，他就会列举一大堆素材。谢颖很崇拜他，他却说道：“我只是会写应试作文而已，鲁迅先生才厉害呢，他的文章旁征博引，很多冷门的古文都信手拈来，很让人佩服。” “你也让我佩服。” 谢颖毫不吝啬夸奖，汪浩川便脸红了。 “浩川，你以后想当老师吗” 汪浩川摇了摇头。“那你想当什么呢” 汪浩川抿着嘴唇，笑道：“等实现的那一天，我再告诉你。” 谢颖开玩笑道：“不会吧对我还要保密” “嗯，如果实现不了的话，我会感觉很丢人的。” 谢颖便不再逼问他了。要是同样的对话发生在汪浩川和华天龙之间，那华天龙肯定又要讥讽他小心眼了。汪浩川憋在心里不说，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不要跟他竞争。 但谢颖完全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无比信任汪浩川。 汪浩川不声不响，但是他会默默地做很多事情。冯玉珍赶集归来，拿不动东西，汪浩川会一口气给她提回家；谢靖在街上到处乱跑，汪浩川会很负责任地把他捉回家，让他注意安全。 这些点滴小事，别人看不到，但是谢颖全都记在心里。别人都说他不像男子汉，但谢颖却觉得“男子汉”的标准是不是太狭隘了 八月初，汪靖怡从北京回来了。上了大学之后，她留起了长发，挺胸抬头，自信昂扬。像是换了一个人。每次看到她，谢颖就会想，一定要好好读书。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是真理。 上了大学之后，汪靖怡不必再跟大姨讨要学费了，她每年都拿最高额的奖学金，还做着两份家教，不仅能养活自己，就连弟弟的生活费她也承包了。她还是那么瘦，但是她漂亮又有气质。 汪靖怡想继续读研究生，毕业之后进高校当老师。她的父亲汪玉春立刻冷下脸来，说道：“读完大学还不想着快点赚钱你想读到什么时候” “爸，我读书不需要花钱。”汪靖怡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既然选择了继续读书，那我就有养活我的资本。要是家里缺钱用，我也会想办法的。” “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心地享福。”汪玉春冷笑两声，背着手，慢慢走了出去。 但是，他一直都在安心地享福。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毫无压力。 郭爱云对读书的事并不是很懂，但是她明白女儿变得越来越厉害。她并不觉得女儿是她的骄傲，相反，女儿上了北大之后，她感受到的是恐惧和嫉妒。她此生注定无法达到女儿的高度，也无法取得女儿的成就，更无法掌控女儿。她生的孩子，却无法跟她亲近。 汪靖怡给妈妈买了礼物，用打工的钱买了一件连衣裙。可是郭爱云并不开心，她冷冷地把衣服丢在一旁，说道：“我不用你可怜我。” “……你好几年都没穿过新衣服了，我给你买一件，你都不要” 郭爱云冷笑道：“看吧，你就是在可怜我，因为我没有新衣服穿……” 汪靖怡觉得心很累，不知该怎么跟父母沟通。如果不是因为弟弟在家，她恐怕只会给家里寄钱，不会再回来了。 汪靖怡回家之后，就去医院看望了周可为。在她学业遇到困难的时候，大哥给了她很多帮助，如今他病重了，她理应去探望。 从医院回来后，汪靖怡的泪水就没有断过。周可为的状态很差，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但是他的家人都不想放弃。或许多撑一天，就会多一份希望。 回到家，谢冲在胡同里遇见了汪靖怡。寒暄了几句之后，谢冲问道：“靖怡姐，华裕琳没再跟你联系过” “没有，我们的联系断了三年了。我给她写过信，但是她没有回。”汪靖怡自嘲般地说道：“别人都说，友谊的保质期也很短。回归各自的生活圈子之后，就没什么共同语言了。我相信裕琳是个重感情的人，但是我们分开太久，所处的环境也不一样，所以，生疏也在所难免吧！” 虽然华裕琳离开很久了，但谢冲一直记着她。偶尔想起她来，她的一颦一笑都很生动。 汪靖怡打趣道：“你在想什么呢不会是在想裕琳吧” “……不是” “裕琳比你大好几岁，她还有喜欢的人。”当时华裕琳在信里面说过，让汪靖怡转告谢冲，不准喜欢她。汪靖怡委婉地劝过谢冲，但这个少年很固执，听不进去。 谢冲很想说——她喜欢她的，我喜欢我的。但在汪靖怡面前，他只是笑了笑：“就算我还记着裕琳姐，她也不会回来的。” 70 第204章 洗脑 薛琴给谢家打电话，拜托他们送一点日用品到医院。因为周明理也病倒了，她一个人照顾两个病号，实在脱不开身。 谢冲领了这个差事。他整天都在家里读书，应该去外面走走，换换脑筋。 谢冲去周家收拾了毛巾和衣服，带上肥皂和洗衣粉，再带上奶奶烙的芝麻饼，坐上了去医院的公交车。天气很热，开着车窗，迎面而来的风都是燥热的。 谢冲很少去医院。几年没见，来城中心医院比以前敞亮多了，新的住院部大楼还在建设中。虽然医院越来越气派，但是谁愿意来医院呢 打听清楚了周可为所在的病房，谢冲就去等电梯了。电梯门开了，谢冲愣了。朱家两兄弟从电梯里面走了出来。 谢冲有好几年都没见到朱方台了。尤其是上了高中之后，得到的消息就更少了。偶尔跟初中同学一起玩，听说朱方台拿过省里的长跑冠军，已经入选国家队了。在1999年，他才十七岁，正是努力拼搏出好成绩的时候，可谓前途无量。 老同学还会加上一句：“如果你也去了体校，说不定比他还要厉害。” 谢冲一点都不往心里去，大大咧咧地说道：“反正没有‘如果’，我也不会去想‘如果’。要是他以后为国争光，成了来城的名人，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看见谢冲之后，朱方台也有点错愕。“谢冲你放暑假了” “噢……你怎么在这儿” “腿伤。”朱方台说道：“我爸找医生给我推拿。” 好吧……再聊下去，恐怕就要尬聊了。谢冲想快点走，但是朱方台却看到了他手中的袋子，问道：“你家人在这里住院” “不是。”谢冲简单说道：“替邻居送点东西。” “那就好。听说你去了港城二中” “嗯，运气好，考上了。” 朱方阁站得稍远，很显然，他并不想跟谢冲碰面。他冷哼一声，低声道：“可不是嘛！我们那时都不准考港城二中。要是能考，我早就去了。” 听到这番带着酸味的话，谢冲低头笑了笑。 那年高考，被寄予厚望的朱方阁只考了一个很普通的二本医学院，跌破了所有师生的眼镜。现如今，他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到医院来实习吧！ “上二中好啊，重点大学稳了。你还真是能文能武……”朱方台的笑容很复杂：“我不像你，要是我不练体育，很难有更好的出路。” 谢冲不明白他这番真心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安慰：“你有天赋，以后说不定能拿世界冠军。我就是个读死书的，以后就是个普通上班族。” 说罢，谢冲也有点儿迷糊了——他俩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互相吹捧的关系了 电梯走了两趟了，谢冲说道：“我阿姨还在楼上等着，我先给她送东西了，回聊。” “嗯……”朱方台仿佛很遗憾，不情愿地挥了挥手：“下次再见。” 谢冲可是一点儿都不想再见了。自从知道大伯牺牲的真相之后，他看所有朱家人都不顺眼，更不想跟他们有什么交集。 谢冲上楼之后，朱方阁跟堂弟说道：“真是世道变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来城横着走了。”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谢家开了个中介公司，规模挺大的，在群英大厦一楼租了个办公室，谢冲的妈妈是老板，可傲气了。” 朱方台说道：“谢冲一家确实挺努力的，东山再起也在意料当中。” “咦，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你胳膊肘朝外拐” 堂哥一生气，朱方台立刻陪着笑脸，说道：“我不是向着他们家……不过，咱们跟谢家井水不犯河水，他家发达了，跟咱家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有关系别忘了，我们跟谢家有仇呢。” 有仇朱方台并不这样认为。谢庆义救下了一车人，还替大伯母挡了一刀，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朱家的恩人，为什么会成为仇人呢 朱方阁缓步走着，说道：“姓谢的本身就是军人，吃国家俸禄，相当于被百姓养着，关键时刻，他为百姓挺身而出，这不是很正常吗可所有人都觉得我妈是罪人，就是因为我妈，姓谢的才死了。还有，他受了重伤，本来就救不活了，可是人们却把责任推到你爸身上，那些年，咱们两家过得太苦了。” 虽然苦，但是朱家人整整齐齐，全都活得好好的。总比谢家少了一个优秀的儿子好得多吧 但是朱方台不敢反驳堂哥的话。而且，他们过得艰难，这也是事实。朱方台还记得，他们一家在外地避风头，再次回到来城时，没有一个人待见他们。 朱方台尚存一丝良知，他说道：“我听说，谢庆义前途无量，他提了干，还被保送到军校学习了，要是活到现在，肯定是个大军官……” 堂哥面色不善，他便不敢说下去了。 朱方阁说道：“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节日就是清明节，学校组织去烈士陵园扫墓，我们要一同向来城的大英雄谢庆义鞠躬。老师讲着他的英雄事迹，同学们都在偷偷议论我，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恨谢家。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让来城人都不敢再提这件事。” 可是，那要怎样歪曲事实呢 朱方台想不出来。 朱方阁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千万不能让谢家的人有出息。要是他们有了名望，他们还会颠倒黑白，把脏水泼到咱们家身上，让咱们一家抬不起头来。对他们仁慈，就是对我们家族残忍！” 家族的荣光仿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朱方台也严肃了起来，刚刚还对谢家保留的一点好感，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要雄起！并且不能让谢家兴旺发达！ 朱方阁问道：“你那个小弟呢好久没见他了。” “谁高飞吗他在一个乡下的高中待着呢。挺老实的，不怎么惹事。” “不能让你的小弟太放纵。”朱方阁说道：“你要时时提点他，让他认清身份——他是你的小跟班，必须要听你的！” 70 第205章 从艺术到体育 谢冲回到家，心情很不好，往爷爷的摇椅里一躺，望着天空发呆。胡宝珠正在跟谢颖有说有笑，他回来之后，胡宝珠的声音更大了，好像故意让他听见一样。 “小颖，你知道什么是拉直板吗你看这本杂志上就有拉直板的照片，不知道来城这里有没有地方可以做反正我奶奶是不会做的。” “小颖，现在流行穿吊带和牛仔裤，我准备偷偷买个吊带，可不能让我爷爷奶奶知道。” “小颖，放假前三班有个男生给我写纸条，上面写着《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哈哈，好幼稚啊！” …… 她似乎是在等待谢冲对“男生给她写纸条”一事做出回应，但谢冲只觉得聒噪。他刚刚看到了痛不欲生的周可为，他在平复心情，顺便思考人生的意义。 胡宝珠的斗志渐渐弱了下去。 她垂头丧气地说道：“小颖，要不，咱俩去看电影吧！” 来城刚刚诞生了第一家商业电影院，但是绝大多数市民还没有去尝尝鲜。家里有dvd，去影像店里面租影碟看，便宜又过瘾。除了胡宝珠这样赶时髦的人，没有人愿意把钱往电影院里面扔。 谢颖犯了难，说道：“电影票很贵吧我的零花钱没有那么多。” “我喊你去，肯定我请客啊！”胡宝珠沉不住气，喊了谢冲一嗓子：“喂，你也一起去，好不好” 谢冲干脆抓起一旁的帽子，盖住了脸，假装听不到。这一举动可把胡宝珠给气坏了，她骂道：“我就是对你太好了，你不识好歹！哼！” 少女硬生生地挤出两滴眼泪，委屈巴巴地跑了。像琼瑶剧的女主角一样，心碎而又决绝。 谢冲扭头问妹妹：“她哭了” “应该不是哭吧……”谢颖靠在门上，说道：“她总得想办法，让自己表现得更悲伤。” “为啥呢” 谢颖两手一摊：“她本身的性格就比较夸张，天天跟演连续剧似地。” 这倒是真的，这也是谢冲无法理解的。无论看电视剧还是，胡宝珠只要被某个点戳中，她就会沉浸其中，然后在现实中设定一个类似的情景，把自己代入进去。必要的时候，还要拉着谢颖陪她一起演戏。 虽然傻乎乎的，倒也挺可爱的。谢冲从摇椅上站了起来，说道：“你想去看电影吗想去我给你钱，反正我没有看电影的心思。” “哥，在大城市里，人们是不是在约会的时候看电影” 哦原来是这样！谢冲瞬间明白了胡宝珠的心思，或许，她在打着“约会”的主意。 谢冲更头疼了。明示暗示了很多次，他对胡宝珠没有任何想法，可她怎么就不死心呢 谢颖收拾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随口跟哥哥说道：“胡宝珠还会写。” “这有啥稀奇的我身边一堆女同学也写。姑姑不是说了嘛，到了青春期，表达欲望就会成倍增长。” “胡宝珠写的是恋爱。”谢颖说道：“女主角叫胡宝儿，男主角叫谢聪。” …… 谢冲差点儿吐血。 谢颖同情地说道：“她写的在同学当中流传，谁都知道谢聪是胡宝儿的白马王子了。” “她是怎么写的” “呃……”谢颖抬头想了想，说道：“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身手不凡的少年谢聪营救了孤苦伶仃的柔弱少女胡宝儿，并且在风雨中保护了她一晚上。在险恶的环境中，谢聪跟胡宝儿表白了心迹，胡宝儿也接纳了谢聪的爱意。两个人约定好了，以后考同一所大学，并且会在大学毕业之后结婚……最后，他们果真结了婚，有了一对可爱的宝宝。” 谢冲的脑袋嗡嗡作响，谢颖却颇有些幸灾乐祸：“被人喜欢的感觉，是不是很美好啊” “作为她的好朋友，你要叫醒她，她沉溺于幻想中无法自拔，这会害了她的。” “我告诉过她，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她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的目标就是不切实际的。但是宝珠听不进去，她说，就是，她的幻想而已，她有做梦的权利，让我不要干涉她。” 谢冲没辙了。 “哥，我跟你说这些，不会打扰你学习吧” “呵，你也太小看我的心理素质了。区区这点小事，怎么会打扰到我” 不过，谢冲很快便说道：“我说错了，她的心意不是小事，是很珍贵的。但我心里怎么想的，她也很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胡宝珠的成绩是绝对考不上港城二中的，所以，从上初二开始，她的爷爷就四处打听可以上港城二中的门路。成绩很差的华天龙都能去二中读书，成绩在中游的胡宝珠怎么不能去呢 而且，胡爷爷老实憨厚，不想花重金把孙女送进二中，以免落下话柄，被同学耻笑。他想让孙女光明正大地进入二中，所以，他必须得想更好的办法。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为了宝贝孙女，几乎变成了升学专家。 胡宝珠能歌善舞，很小就进入了东海少儿艺术团，但是这个履历太平凡了，在二中一抓一大把。更何况，她并没有在艺术团待很长时间，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赶了出去。 虽然有诸多的不服气，但胡家人只能咽下这口气。后来，从少年宫辞职的于老师在南方游历了一圈之后，重新回到了来城，开了一家艺术培训学校，胡宝珠是学校里的明星学员，获得了一大堆证书和奖杯。 胡爷爷打听了很多人，胡宝珠的艺术特长可以加几分，但即便算上那几分，她还是摸不到二中的门槛。但是二中招收体育特长生，只要在市级比赛中拿过冠军，就可以稳稳地进二中。 胡爷爷眼前一亮，立刻把孙女送去学健美操了。 于是，胡宝珠就从艺术生，转成了体育生。 胡宝珠从小学舞蹈，柔韧度没得说。她的身材并不是干瘦型的，有点肉肉的，看起来力量十足，很适合练健美操。训练虽苦，但胡宝珠坚持得很好。健美操是一根救命稻草，她得牢牢抓住了。 而且，她不能辜负爷爷的期望。爷爷的付出，她全都记在了心里 在谢、宋、胡三位老人一起喝酒时，宋金泉劝过胡爷爷，都那么大岁数了，该享福了，不要再为孙女四处奔波了。胡爷爷却很伤感地说道：“宝珠被赶出艺术团那次，我是真的生气了，宝珠也委屈得要命……既然有上二中的机会，我就不想浪费，这次一定要让她圆梦。一定要让她上最好的学校！” 第206章 往更好的地方去 那天下午，谢颖去找胡宝珠玩，谢冲以为她俩看电影去了，没想到谢颖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说是胡宝珠遇到了麻烦，她回来找哥哥求助。 谢冲翻着书，心不在焉地说道：“是不是因为男生才遇到了麻烦”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从你们这个时候过来的。”谢冲说道：“下了晚自习，校门口经常有人发生口角，无非是说这个女生抢了那个女生的男朋友，男生抢女朋友也一样，互相对骂不要脸，甚至动手打一场……是这样吗” 谢颖眨巴眨巴眼睛，说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嗯……”谢冲继续埋头读书：“在我看来，这些争斗都是很幼稚的，根本不需要理会。而且我一个男生，跟一群女生对骂，像什么样子。” “可是宝珠被她们骂得很惨……” 谢冲说道：“那她们骂的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她们说，宝珠跟一个男生交往，那个男生是她们姐妹儿的男朋友，她们就骂宝珠是狐狸精。可宝珠只收到了那个男生的情书，根本就没有理会过他。” “那还吵吵个什么劲直接走不行吗” 对哦。 谢颖睁大眼睛，哥哥的想法真是挺酷的呢。 谢冲说道：“如果是那个男生的问题，让那群女生去找男生说个清楚。一群女生围攻一个女生，不害臊吗” “好嘞，那我这就去转达！” “回……来……” 谢冲话音未落，谢颖已经冲出去了。 从内心讲，谢冲对这样的“感情纠纷”没有任何兴趣，连看热闹的心思都没有。不过，既然妹妹回来求救了，那就说明情况有点严重，还是去看看吧。 她们就在快速路的公交车站牌那里吵架，旁边还有人围观。胡宝珠正在以一挡三，对方的火力十分猛烈，胡宝珠也不甘示弱。谢颖劝她们不要吵了，并且搬出了哥哥的话：“那个男生犯了错，你们为什么来找胡宝珠的麻烦” 她喊得声嘶力竭，女生们总算停了下来，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欠妥当。但不过须臾，她们的眼神完成了交汇，便再度一拥而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子勾引，姓唐的会移情别恋吗”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找茬的理由相当无聊。可女生们还是气势汹汹，理直气壮，派头像是小太妹，专门给好姐妹撑腰。 谢颖想拉架，却被一把推倒在了地上，正好一辆小轿车疾驰而过，差点儿压到她。谢冲大惊，吼破了喉咙，直到妹妹好端端地站了起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次他不能忍了。他把妹妹和胡宝珠往身后一拉，怒气冲冲地斥责道：“你们凭什么推我妹妹刚才多危险，你们没有看到吗要是我妹妹被车压了，你们都得去坐牢，知道吗！” 这一通狮子吼，终于把女生们给震慑住了。 谢冲余怒未消，说道：“本来我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但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你们是哪个学校，哪个班级的要是你们不说，咱们就在这里耗着，一直耗到你们家长来找你们。” …… 这个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可是底气十足，像是一个少年家长，让人不敢小觑。女生们唯唯诺诺，嘀咕道：“那就耗着呗，反正我们没什么事。” “现在正是读书的年纪，你们却说‘没什么事’，看来你们的确不读书啊。既然这样，我也不跟你们消耗时间了。”谢冲说道：“至于你们是谁，胡宝珠和我妹妹都知道，我问她们就是了。要是老师和家长管不了，那我来管。要是还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谢冲扭头对两个妹妹说道：“她们是无所事事混日子的，你们俩也是！跟她们拉扯半天，把时间都浪费了，不觉得可惜！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直接走，不要理，听到没有！” 胡宝珠低着头，一幅做错了事的模样。谢颖却倍感委屈——我做错了什么要被哥哥训斥一番 “该干嘛干嘛去！”谢冲的语气依然很严厉：“她们再无理取闹的话，你们直接报警，或者打电话给老师。” 走在谢冲身后，胡宝珠的安全感爆棚。虽然谢冲骂了自己一顿，可她心里却美滋滋的——谢冲的语气越狠，就说明他越在乎自己啊！ 而那三个找事的女生却在后面议论纷纷：“这个男生是谁啊发脾气的样子怎么那么帅啊哎呀，真的好喜欢有气魄的男生啊！” 电影是看不成了，只能回家写作业了。谢颖生哥哥的气，先回家了。谢冲欲言又止，叫住了胡宝珠：“我本来不想跟你说太多的，但是……希望你能明白，你最好多跟谢颖这样的乖孩子接触，不要再跟那些小混混们有来往了。” “我从来都没有跟他们来往过！”胡宝珠委屈地说道：“有些男生给我写情书，就往我座位上一扔，我都不知道是谁写的，你让我怎么办” “不理不睬。”谢冲说道：“你表现出高兴也好，烦恼也好，都说明你很在意那些情书。只要不理不睬，专心做你的事，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胡宝珠又泄气了。不得不说，谢冲说得很准。很多时候，她挺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的。 但她还是为自己辩解：“这次都是因为朱方亭！她搅和我和其他人的关系，说我跟那个男生不清不楚的……哎，反正我说了你也不相信，你只会批评我。” 批评…… 谢冲仰起头，反思了一下，他的语气真的是批评 于是，他缓和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是挺委屈的，在没有办法改变其他人的情况下，那你就往更好的环境去，那样烦恼就会减少很多，你只需要集中精力做好应该做的事。” “那……你现在就很少有烦恼吗” “算是吧……只有学习的压力，其他的倒没有什么，同学也很单纯，都是埋头读书，很少有不愉快。” “那我也要考到二中去。”胡宝珠摇头晃脑，说道：“不要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的运气很好的，我说能考上，就一定能考上。” 第207章 小财迷 高中生谢冲的业余生活只有两项，一个是踢球，另一个就是看球。他的自制力很强，哪怕大人都不在家，他也不会沉迷于电视节目。要是他主动打开电视，必然是看足球赛。 他读书很刻苦，所以，无论是踢球还是看球，家人都很支持他。不用刻意督促，只要看完了，他就会乖乖地去学习的。 谢冲很让人放心，唯一让王吉英放心不下的，就是胡宝珠。胡宝珠的父母常年在上海打工，一直到过年才会回来。胡爷爷对二人的婚姻状况感到担忧，但他很小心地瞒着孙女。王吉英只喜欢朴素的女孩子，可胡宝珠和她的妈妈一样，就喜欢化妆打扮。王吉英倒不是讨厌她，但是她不想让胡宝珠和儿子走得太近。 只要逮到机会，王吉英就会给儿子打预防针：“千万不能谈恋爱，要上了大学才能谈，知道吗” “谈恋爱我压根连想都没想。” “你没想，不代表别人不想。你一定要当心胡宝珠，不能让她打扰你学习。” “哦……”原来小孩子的情绪确实瞒不过大人，胡宝珠的那点儿小心思都被别人看在眼里。谢冲胡乱说道：“你们总怀疑这个会打扰我学习，那个会打扰我学习，我没那么脆弱，除非我自己不想学了，否则谁也不会打扰到我。” 那就好。对儿子的坚定，王吉英是很欣慰的。“就是要提防胡宝珠……” “妈，我都说了，我不会跟她谈恋爱，她就是一个邻居家的妹妹而已。” 王吉英放心了。要是再说下去，儿子肯定会烦躁的。 谢颖从小就是个小书虫，不怎么看电视，也不会跟哥哥争遥控器。谢靖倒是想看动画片，不过他争不过哥哥。而且他没有办法告状，因为哥哥看球赛，是得到全家人的支持的。 姑姑在很早之前就跟他说过了，虽然他年纪小，但是哥哥姐姐并不一定要无条件地让着他。谢靖很识趣，既然争不过哥哥，那就只能加入哥哥了。 于是，在谢冲的带动下，谢靖成为了儒林街最资深的小球迷。 家里的电视只能看到鲁能泰山的比赛，谢冲“被迫”成为了鲁能的球迷。至于太阳神——在前一年的联赛中，它不幸降级了，而且是提前三轮就已经注定降级的命运了。 那时谢冲还在学校，通过报纸得知了消息，他以为自己会很难过，结果，他失落了一会儿，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太阳神队早已今非昔比，甚至连个像样的主场都没有，降级也在意料当中吧！ 还好，昔日的伙伴大多都留在来城读书。否则，他们肯定会拿这件事来奚落谢冲的。 广州还有别的球队，但谢冲并不是很认可，在他心目中，太阳神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他不会移情别恋，他会专心等着太阳神回来。 所以，在看鲁能的比赛时，他内心肯定是支持鲁能队的，但他总是想——如果太阳神也有这么漂亮的成绩，那该多好啊！ 在谢冲的带动下，谢靖反倒成了鲁能泰山的铁杆球迷，对每个队员都如数家珍。他问哥哥，足球运动员是不是赚很多如果能赚大钱，那他就把球星当成梦想。 谢冲哭笑不得，说道：“你的梦想就是为了赚钱，而不是因为热爱” “可是没有人会讨厌赚钱啊！” 也是。谢冲知道自己太理想主义了。“球星的收入肯定很高，不过，你得付出很多很多努力，才能当球星。” “没关系，只要能赚大钱，辛苦也是值得的。” 谢靖奶声奶气的发言让谢冲忍俊不禁。这个小孩恐怕是个巨贾之后，因为谢家人几乎都是清心寡欲的，唯有他天天把“赚钱”挂在嘴边。 在八月中旬的一天，谢冲在家看球赛，宿茂臻进了一个球，鲁能在客场战胜了大连万达，谢靖在炕上蹦蹦跳跳，不停地欢呼。正好胡宝珠来了，虽然她是来找谢颖的，不过她径直去了堂屋，她对足球比赛充满了好奇。 胡宝珠一来，谢冲就看不清静了。她会一直问——什么是角球啊任意球又是什么裁判为什么亮牌了什么是越位为什么越位就是犯规…… 无论是断球成功了，还是过人成功了，亦或是冲入禁区了，甚至拔脚射门了……她才不管场上形势如何，也不管谢冲的情绪是否紧张，她只管自己问个痛快。 谢冲的脑袋都要炸了，他只想安静地放松一下，并不想为胡宝珠做足球赛的科普。他一把拉过谢靖，吩咐道：“你来给她解释吧！” 谢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那你要给我学费。” 胡宝珠吃了一惊：“谢靖！你从哪里学的习气你们家人可都是淡泊名利的。” “不给就算了。”谢靖摸着自己的小脚丫，盯着电视：“那我就专心看电视。” 胡宝珠说道：“贪财是很容易吃亏的哟，别怪姐姐没提醒你。” 谢靖挖着鼻孔，摆出一副高冷的架势，并不在乎胡宝珠的提醒。 谢家兄弟俩只盯着电视看，胡宝珠很无聊，但是并不尴尬。再过两三天，谢冲就要上学了，她要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时光。 谢冲无法忍受这种尴尬，说道：“你不是来找谢颖的吗” “哦，我刚才在窗口看了一眼，小颖在掐着时间写卷子呢。” “那你也回去学习呗。” “我现在是体育生。”胡宝珠说道：“我上午刚训练完，晚上还要去，现在是休息时间。” …… 就这么一丁点的休息时间，她都要跑来谢家。仔细一看，她的发丝里面全都是汗珠。 谢冲说道：“你去别的朋友家里玩会儿，不行吗” “我只有谢颖这一个好朋友。”胡宝珠眼波流转，楚（ke)楚动人：“我脾气大，爱发火，除了谢颖，没有人能受得了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胡宝珠绞着手指头，低头说道：“你不是批评过我吗让我不要跟坏孩子一起玩，要多跟谢颖这样的乖孩子待在一起。我很听你的话，只跟谢颖玩，可她不是在学习嘛我就在这里等她。” …… 谢冲自诩聪明机智，可是挖了一个巨大的坑，他掉到坑里出不来了。 向来侃侃而谈的谢家长子终于哑火了，胡宝珠别提多自豪了，她忍不住低头浅笑。 谢靖还是摸着脚丫子，天真无邪地问道：“姐姐，你是喜欢我哥哥吗” 胡宝珠本来不害羞，可是被一个小孩子单刀直入地问到了，她不知该如何作答。谢靖往炕上一躺，大笑道：“那你就是喜欢我哥哥咯！” 谢冲拽着弟弟的两条腿，把他从炕上拖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钱，说道：“去小卖部买雪糕吃。” 谢靖并不满足：“你这封口费给的太少了。” …… 谢冲叉起了腰，气歪了鼻子：“你跟谁学的真掉到钱眼里去了还没上小学，就那么会算计钱” 谢靖“邪魅一笑”，欢呼着飞奔了出去。小小年纪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他跟谢家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确实很喜欢钱。 第208章 邮票风波(上) 立秋了，谢冲要回到学校去了。暑假只有二十天左右，回到学校，又是无休止的学习。 枯燥，疲惫，厌倦，但是不能放弃。谢冲始终记得那些零星的往事，为家人争一口气的念头时刻牢记心中，不能忘记。 家人也在为他的返校做准备，要用食物和衣物把他的背包塞得满满当当的。谢冲正要跟汪浩川商量返校的时间，一阵哭声从汪家传了过来。不用问，肯定是汪玉春两口子吵架了，郭爱云被气哭了。 这个女人一哭，东二巷就不平静了。 谢冲退缩了。他打算等汪家风平浪静了，再去找汪浩川。 可谢冲万万没想到，郭爱云之所以哭，是因为儿子失踪了，她声嘶力竭地喊“浩川”，谢家的女人们担心汪浩川出什么事，一股脑地跑了过去。 汪玉春为了买一套中外联合发行邮票，把儿子的生活费给挪用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汪浩川没哭没闹，但是一脸绝望。郭爱云被儿子那团绝望的神色吓到了，不敢开口安慰。她被丈夫气得发疯，把装着邮票的文件袋撕得粉碎。汪玉春也要疯了，一气之下动了手，把妻子的脸都给打肿了。 他俩闹完了之后，才发现汪浩川不见了。他甚至连张纸条都没有留。 郭爱云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抹眼泪：“浩川不像他姐姐，他脸皮薄，没了生活费，他就跑了……马上就要开学了，他能去哪儿啊……” 冯玉珍也着急了：“浩川会不会去了姥姥家，或者他大姨家” “不会的，靖怡不带着他，他是不会去的。我说了，他脸皮很薄。” 汪玉春火急火燎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捡起来之后，说不定还能拼成完整的邮票。谢庆云冷眼瞅着，冷不丁地问道：“大哥，浩川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谢庆云不客气，汪玉春也不恼，不紧不慢地说道：“他离家出走了，就不是我儿子了” “比起邮票，你不应该先找他吗你不担心他出什么意外吗” “虚岁都十七了，早该去干活了。还能出什么意外” 谢庆云真要气炸了：“他还是未成年人，你有养育他的义务，他上学，你不管他；他离家出走了，你还是不管他！你还算父亲吗” “冷静，冷静……”冯玉珍悄声跟女儿说道：“这是汪家的事，少掺和。” “我怎么能不管”谢庆云的声调越来越高：“汪浩川是我的学生！可是他的监护人并没有尽到责任，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吗” 女儿一腔热血，路见不平一声吼，冯玉珍也就不劝了。 谁知，汪玉春直起身子来，并不恼，慢悠悠地说道：“那你就去法院告我啊！” …… 噗…… 谢庆云差点儿吐血。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郭爱云喋喋不休地哭诉着：“他为了几张破纸，把家里的钱全花光了！我藏起来的钱，也全都不见了！家里连买一斤鸡蛋的钱都没有啊！他这是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啊……” 汪玉春说道：“我不是说了嘛，会跟我兄弟借一点儿，过几天，就要发工资了……” “借！借！借！我们要借到什么时候浩川的生活费本来就是跟你兄弟借的，你还有脸再去借！你丢得起那个人，我可丢不起！” 郭爱云乱砸了一通，痛哭着跑了。 汪玉春依旧面不改色，从从容容地整理好了衣服，说道：“嗐，着什么急，我能借到钱就是了。” 冯玉珍胸口堵得厉害，她忍不住问道：“玉春，你的邮票就那么金贵比浩川的生活费还重要” “婶子，你不懂！这套邮票，收录了整个90年代中外联合发行的邮票，五百块钱算是很便宜了，多亏我果断拿下了，再买就买不到这么完整的了！哎！爱云不识货，把我的心血全给撕了！” 谢颖忍不住想笑。《水浒传》里面，当宋江得知自己不在大赦天下的名单里时，他的表情就跟汪叔叔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样。 谢颖也忍不住问道：“汪叔叔，收集邮票有什么用啊” 汪玉春浅浅地愣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地说道：“它能让我愉快啊！” “看电视能让我们愉快，玩游戏也能让小孩愉快，可我们不能随心所欲地看电视或者玩游戏。”谢颖理直气壮地说道：“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追求愉快。” …… 好家伙，谢颖居然变成了一个哲学家。 汪玉春第一次露出了赧然的神色，他不悦地说道：“今天真是犯冲，谁都想来教训我就连小孩子也敢蹬鼻子上脸” 谢颖不服气，却被奶奶和姑姑拉回了家：“他什么道理都懂，但是不愿意去做。大半辈子都这样了，也别指望他有什么改变了。” 大人们报警去了，谢颖气呼呼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渐渐地，火气下去了，担忧又涌上心头——汪浩川能去哪里呢会不会有危险 谢冲也很郁闷，他说道：“汪浩川离家出走，不只是因为家里没钱了，他一定是对父母感到极度的失望，感觉自己生活在这个家里很丢人，索性一走了之了。” 谢颖问道：“那你猜猜，他能去哪里” “肯定找地方打工了呗！”谢冲说道：“他的自尊心那么强，肯定不会沿街乞讨，他得寻找自立的办法。” 汪浩川白净秀气，任谁看都是个文弱书生，可这样的书生居然放弃了学业，要去干苦力活谢颖无法想象，只感觉心里很难受。 第209章 邮票风波(中) 汪浩川家里彻底安静了。他离家出走之后，他爸妈也相继出走，居然没有一个人管他。还是几个邻居商量着报的警。正好邻居当中就有警察，他们很用心地在附近找了一圈，但是也没有找到。 要是汪浩川回不来，谢颖会一直哭唧唧的。 所以，为了找汪浩川，谢冲和华天龙推迟了一天返校。本来他们是预留出一天时间打扫卫生，晾晒被褥，整理书桌的，这样一来，就只能卡着点回去上课了。 到了晚上，谢颖说道：“应该给靖怡姐姐打个电话！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们应该告诉她。” 谢家两个老人却有些犹豫，因为汪靖怡刚走没多久，回来一趟不容易，这点儿事情还是不要打扰她了。但是谢颖却反驳道：“她的家都要散了，弟弟说不定还有危险，这叫小事” 两位老人哑口无言。谢庆云张罗着要给汪靖怡打电话，可是她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却没有人知道。 谢颖刚忍不住喊出来，却克制住了呼喊的冲动，而是悄声跟姑姑说道：“二哥肯定知道电话号码。” 于是，谢庆云骑着摩托车去了医院，打听到了周可行的电话号码，然后再辗转打给汪靖怡。几日不见，周明理已是满头白发，神智也不怎么清醒。他恍恍惚惚的，草草询问了两句，得知汪家快要散了，他才“哦”了一声。 看来，他什么都没听进去，也不知道谢庆云说了些什么。 要打通周可行的电话很不容易，谢家人一直从八月十八号的早上打到中午，才听到了周可行的声音。谢家人火急火燎，可是周可行却非常沉稳。听说汪家人全都离家出走了，汪浩川又失踪了，他并非不着急，只不过，他习惯波澜不惊了。 他把汪靖怡寝室的电话号码告诉了谢宏轩，表示自己也会跟汪靖怡联系一下。谢宏轩多问了一嘴：“可行，你知道你哥哥住院了吧” “嗯，我知道。”周可行的语气依旧很平静：“现在训练太紧张了，回趟家真的很不容易。” “哦哦，这个我理解。要是有办法，你肯定早就回来了。” 周可行这才长长地叹气。谢宏轩甚至从他的叹气声中听出了一丝更咽。 “可行，你先休息吧，谢谢你啊！还有，请假的事，你别着急，肯定会有办法的。” 周可行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地跟谢宏轩说了声“保重”，便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谢宏轩也直叹气。参加阅兵可是一件无比光荣的大事，而且，队形的编排早就定好了，他要是缺席了，会连累一大群人。就算亲人去世也不一定能回趟家。哥哥病重，弟弟肯定心急如焚。说不定他已经申请了几次休假，但是没有得到批准。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给汪靖怡打电话吧！给汪靖怡打电话同样不顺利，直到谢冲拎着书包去坐公交车，他们也没能打通电话。 谢冲提着重重的行李，走到巷子口，正好遇见了汪玉春。他骑着自行车回来，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看来休息得不错。谢冲很想跟他擦身而过，可那样未免太不礼貌，所以他咕哝了一声“汪叔”，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 汪玉春答应着，说道：“谢冲，咱们国家很快就要发行一套足球明星的邮票了，你要留意一下。” “啊！”谢冲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没什么兴趣。” “为什么这可是中国最有名的足球运动员，还有签名版的呢。” 汪玉春要是拿出钻研邮票的精神来找儿子，恐怕早就找到了。 谢冲默默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没有闲钱买邮票。” “你爸妈都是大老板，你还哭什么穷” “啊不买邮票，就是哭穷” 汪玉春被问倒了。他讪讪地说道：“你那么喜欢足球，我好心提醒你一下。” “我也想好心提醒你一下，汪叔，浩川消失了快两天了。” “嗐！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他肯定没事。他们姐弟俩都一个样，狠着呢，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还没完成考大学的目标，所以他肯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谢冲无话可说，“呵呵”两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汪浩川长得跟他爸爸一模一样，否则，谢冲真的怀疑他俩不是亲生父子。 儒林街这一片的住宅区，曾经是东海医院和东海机械厂的家属区，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捧着“铁饭碗”，只要勤勉度日，家里的日子肯定不会过不下去。汪家也不例外，虽然女主人不工作，但是男主人的收入还是可以维持温饱的。但是，汪玉春却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经常连儿女的学费都凑不齐。 谢冲热爱足球，如果有了闲钱，也乐意买跟足球有关的“周边”。但是他知道赚钱不易，不能挥霍爸妈的血汗钱。买几张球星的海报激励自己就算了，何必花重金买一套没什么价值的邮票呢 听说邮票是有收藏价值的，以后会涨价的。但是谢冲却很怀疑。近两年，互联网发展速度那么快，手机也逐渐普及了，越来越用不着写信了，离开了“载体”，一张小小的邮票为什么会涨价呢收藏邮票，肯定不如收藏字画更值钱吧 华天龙已经在公交车站点等车了，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返校，华天龙跟谢冲坐在一起，生怕这个朋友也不见了。谢冲嫌弃地皱起了眉头：“你到后面去坐，靠在一起热死了。” “你说，汪浩川会不会在学校里”华天龙并不在意谢冲的嫌弃，自顾自地说道：“要是跟咱俩一起走，他依然会觉得丢人，所以，干脆先回学校了” “他回学校靠什么生活”谢冲冷笑道：“他爸爸刚才还让我买邮票呢，看来他完全不在乎儿子的生活费，只在乎能不能买到有价值的邮票。钱都用来买邮票了，汪浩川的生活费怎么解决呢” 华天龙两腿一伸，长叹一声：“要是我有汪叔叔那股劲头，我的水浒英雄卡早就收集齐了吧” 70 第210章 邮票风波(下) 把东西放下，两个少年去食堂吃饭。港城二中很大，食堂有三层楼，楼层越高，价格越贵。为了照顾汪浩川的消费水平，谢冲和华天龙经常和他一起在一楼吃饭。这次汪浩川不在，他们可以去二楼或者三楼吃了。 三楼的荤素套餐还是很诱人的，谢冲带了奶奶烙的芝麻饼，以及炸萝卜丸子，华天龙从家里带了凉拌猪头肉，再打一份套餐，这顿晚餐就足够丰盛了。 平时华天龙花钱多，这次谢冲很主动地去窗口打饭。视线越过窗口，他的眼睛就直了。 他回来喊华天龙，华天龙看到那个背影，也惊讶了：“卧槽，汪浩川在洗盘子” “别咋呼。”谢冲堵住了他的嘴，说道：“他应该不想让我们知道。” 事不宜迟，他俩带着东西，仓皇逃到了二楼。汪浩川应该没有看到他俩。 他俩心里很不是滋味，谁都吃不下去了。华天龙闷闷地说道：“看来还是我更了解他，我就猜到他回学校了。” “他不仅回来了，还这么快就找到打工的地方了……”谢冲由衷地说道：“虽然我还是很可怜他，但是，我更佩服他。” “咱俩怎么办继续装作不知道” “先看他的态度吧。”谢冲说道：“谁没有自尊心呢” 汪浩川的脸皮薄，很容易脸红，可是这样一个害羞的少年，怎么哀求食堂的经理，给他一份刷盘子的工作呢 他求学的意志，究竟有多强烈呢 华天龙呆呆地说道：“跟浩川一比，我真的没有不努力的理由。” “得了吧，你也就三分钟热血，出了食堂，你就不会记得了。” 上晚自习，汪浩川并没有按时出现在教室，谢冲看到了他的身影，他在跟班主任说些什么。谢冲猜测，汪浩川应该是在讲学费的事。就目前的情形，他肯定交不上学费的，住宿费就更不用想了。 脸皮薄的汪浩川，求完食堂经理，继续求老师。 在还没有正式踏入社会之前，他就已经学会抛开自尊心了。 谢冲无法集中精力做卷子，他在想，到底怎样才能帮助好朋友 自习课上了一半，汪浩川回来了。谢冲关切地看着他，汪浩川倒没有什么不自在，而是淡定地跟谢冲说道：“先学习吧。” 熬到自习课结束，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了，汪浩川才像泄了气一样，瘫坐在凳子上。谢冲从钱包里拿出了二百块钱，说道：“跟我就别客气了。” 汪浩川犹豫着，只拿了一张：“你也不宽裕。” 谢冲又把钱推了回去：“还行吧，只要不买足球报，我一个月还能省下几十块钱。” “那……”汪浩川低下了头：“多谢。” “切，咱俩还用得着说谢谢” 华天龙在教室门口等着他俩，汪浩川一走出来，他便说道：“我身上还有两百的私房钱，你先拿去用。” “你俩商量好了都借给我二百”汪浩川笑道：“谢冲给我了，你就把钱收起来吧。” “啊你要谢冲的钱，不要我的钱”华天龙很是受伤：“咱俩的交情，可比谢冲跟你的交情长十年呢。拿着，要不你就是看不起我这个朋友。” 汪浩川被动地收下了钱，苦笑道：“哪儿有你们这样的，强迫我借你们的钱” 华天龙大大咧咧地说道：“好哥们之间客气什么对了，回头我给你几件衣服，我妈还给我拿了一床换洗的床单，你都拿去用——不要拒绝，要是拒绝的话，你很快就要裸奔了。” 谢冲哈哈大笑：“天龙想得真是周到啊！” 华天龙继续开玩笑：“对汪浩川来说，裸奔是小事，丢面子可是大事。要是几天不换衣服，他肯定就露馅了，同学们就知道他离家出走了。所以，浩川，你可得伪装好了。” “呵！”汪浩川高冷地笑了：“万一露馅了，我就说，我倾家荡产，资助华天龙搜集水浒英雄卡了了。” …… “你够狠！”华天龙愤愤说道。 汪浩川接受了两个好朋友的资助。他们没有重复一遍他所遭受的苦难，没有再揭开他的伤疤，让他再痛苦一次。他们只是毫不犹豫地给他提供了帮助，保留了他最基本的体面。 一直到熄灯，谢冲突然想了起来：“哎呀！浩川，我们给你姐姐打电话了！” “啊！”汪浩川也惊讶了：“她说要回来吗” “不知道……我走的时候，还没有打通。” 公用电话在一楼大厅，只能明天一早再打电话了。汪浩川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祈祷姐姐不要来找他。姐姐已经很难了，他不想再增添姐姐的负担。 电话没打通。 谢冲只能告诉家人，汪浩川找到了，就在学校，让家人转告汪靖怡。 第二天上晚自习，一个长发披肩、长相甜美的女生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温柔地让门口的同学叫一下汪浩川。全班同学齐刷刷地看向汪浩川，他跟这个美女会是什么关系呢 汪浩川一看到姐姐，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父亲的漠不关心，母亲的软弱无能，亲戚的冷嘲热讽……受到的委屈全都从心底翻涌出来，他咬着嘴唇，无声地更咽着。 弟弟所经历的，姐姐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在楼梯间，汪靖怡拍打着弟弟的肩膀，让他一次哭个痛快。直到汪浩川止住哭声，她才拿出了一个信封，说道：“这里面是两千块钱，这一年的学费和住宿费足够了。不要欠学校的钱。至于生活费，等我凑齐了，再给你寄过来。” “姐，你哪儿来这么多钱你也只是个大四的学生而已啊！你还得交学费住宿费呢。” “我有办法。”汪靖怡诚恳地说道：“我的室友都非常好，她们的家境也很好。我跟她们说了家里的难处，她们就把钱借给我了。我说的是真的，要是有一句作假，那就诅咒我考不上研究生。” 姐姐以前说起过她的室友，她们帮过她很多次。汪浩川相信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他把压力转移到了姐姐身上，心里很不好受。 “浩川，接受朋友的帮忙并不可耻，真正可耻的是辜负朋友的信任。”汪靖怡跟弟弟说道：“咱们借钱是用在正道上，而且有借必还，以后朋友需要帮助，我们也要慷慨相助。你记住了吗” 汪浩川重重点头：“我记住了，姐。” “你还在上高中，钱的事情不要考虑太多，有困难跟我说，咱俩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了。” “我知道……可我不想让你太累。” “只要你上进，我就不累。”汪靖怡笑道：“我很欣慰的是，哪怕你对爸妈感到绝望，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学业。” “我是不会放弃的。”汪浩川坚定地说道：“你比我艰难那么多，都撑了下来，我有什么理由放弃” 汪靖怡欣慰地笑了。她给弟弟做了一个好榜样。 学校门口有廉价的小旅馆，汪靖怡只能住一晚上再走。汪浩川问道：“姐，我们学校的门禁很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啊，这个嘛……”汪靖怡从包里摸出来一张学生证，“北京大学”四个字便映入眼帘：“我跟保安撒了一个小谎，说我是二中的毕业生，来找老师有点事。他一看我的学生证，二话没说，就把我放进来了。” 汪靖怡继续说道：“很多时候，名校光环还是有点用的。浩川，你要加油，进一个很好的大学！”  70 第211章 王牌替补(上) 周可行给谢家打了一个电话，关于哥哥的病情，他有很多事情想咨询谢宏轩。 “谢大夫，我哥哥以前去的那家医院，在上海的那家，可以做介入手术……” “可行，你哥哥不仅是肝上长了肿瘤，肿瘤扩散到了全身……” 周可行便暂时沉默。 谢宏轩说道：“那家医院我都问过了，但凡有手术的办法，他们肯定愿意救你哥哥一命。” “还有……”周可行似乎在翻着笔记：“我们部队的医院，有一种肝癌灭活术，据说是把导管送入肝癌组织，然后通过计算机发射指令，围歼癌细胞……” “这个技术是新发明的。”谢宏轩耐心说道：“我们都了解过，尚且不是很成熟，费用也很高昂……更重要的是，可行，我刚才说了，你哥哥不仅是肝上有肿瘤，内脏，骨头里都有，只消除肝上的，没有什么意义。” 周可行彻底不说话了。 谢宏轩想不到什么可以安慰他的话，也不催促他挂电话，而是陪着他一起沉默。如果周可行想哭，那他愿意陪着他哭。 一分钟过去了，谢宏轩说道：“可行，我们确实都尽力了，你哥哥多活了十年，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谢大夫，中药也没什么办法吗” “中药只能调养身体，对杀死癌细胞没什么用。你哥哥现在服用的就是中药，或许能减轻一部分痛苦，但是……” “但是”后面的话不提也罢，肯定是大家都不想听到的话。 “谢大夫，谢谢你。”周可行先挂了电话。 冯玉珍整理着衣物，说道：“可行这孩子，心眼肯定是好的，就是跟家人不怎么亲近。” “就算亲近不起来，他也是挂念家里的。要不，他怎么能在累死累活的时候，还千方百计地打听了那么多医院呢”谢宏轩仰天长叹：“只怕这个孩子的一片心意，就要被辜负了。” 海风一凉，夏天就要过去了。 人高马大的来城人历来受仪仗队的青睐，这次也不例外，老家的镇上就有两个小伙子在仪仗队里面，参加当年的阅兵。他们都住在阅兵村里面，训练特别艰苦，听说靴子都能倒出水来，脖颈晒破了好几层皮。要想取得好成绩，就必须得付出超过常人的努力。周可行从来都不说训练有多苦，他吃了多少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谢宏轩铺好了床铺，絮絮地说道：“赵家沟的那个小伙子，就在仪仗队里头，他亲爹去世了，他都没能赶回来。可行怎么能回来呢穿上戎装，就没有小家了。” 冯玉珍躺了下去，惆怅地说道：“那你们还想让谢冲当飞行员” “建议，只是建议！”谢宏轩说道：“要说心里话，我是不想让孙子去冒那个险的，也不想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但是，要是他当了飞行员，那可真是光宗耀祖的一件大事。我们不强迫他，看他自己的选择。” “谢冲跟他大伯的气质太像了，都是少年老成，遇事特别沉稳，一点儿都不像毛毛躁躁的老二。谢冲刚回老家，就有不少人说，以后他肯定是个当军官的料。我听了虽然高兴，但是我不想让他再走上从军的路了。”冯玉珍说道：“我希望他不要活得那么累，也不要处在危险当中。” “还是那句话，尊重他的想法。只要他努力向上，无论他做什么，我们都支持。” 嘀咕了半夜，说了很多往事，老两口睡着了。一觉醒来，风便更凉了一些。 谢颖在一个邻居家补课，邻居小姐姐也就读于名牌大学，但是远不如周可为和汪浩川讲得细致，语速飞快，谢颖跟不上。下了课，她头昏脑涨，就算积攒了一堆问题，也没有心情问了。 谢颖一路敲着脑袋回家，突然看到周家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当那个身影转头看向她时，她忍不住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他：“二哥，你回来啦！” 周可行风尘仆仆，满面倦容。他抱住了谢颖，笑道：“小颖长得越来越高了。” “二哥，现在不应该是训练最艰苦的时候吗大家都说你要开着飞机飞过天安门。我在电视上看见过，那些飞机在天上转啊转，转好几圈，队形还不乱，真是太厉害了！” 周可行很纳闷：“这些话都是从哪里传来的我爸妈说的” “嗯……”谢颖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那么说。我还想，到时候能不能一眼看出你开的是哪架飞机。” 周可行哭笑不得：“我确实在参加训练，但是我说得很清楚，我是替补中的替补。” 啊…… 谢颖一下子蔫了。 不过须臾，她又拍着手，明朗地说道：“你才二十四岁呢，能当替补也很不容易了。” “是啊，真正参加演习的，大概没有一个飞行时间低于1000小时吧……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真是的，都是谁瞎传的”周可行抓耳挠腮：“这让我怎么面对乡亲父老” 谢颖继续捧场：“那你这么年轻，就能当替补，肯定算你同学里的佼佼者了，已经非常厉害了。你就是王牌替补。” 周可行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哎呀，小颖还是那么会说话……其实，你可以表现出失望的。” “失望二哥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我怎么会对你失望呢”谢颖欢快地说道：“就算你参加不了这一届的阅兵，但是可以参加下一届，你才二十出头，你的机会还多得多呢。” 谢颖顿了顿，又说道：“再说了，这一届还没有开始，你怎么知道自己参加不了” 三言两语，就把周可行的疲惫治愈了不少。 “二哥，你家里没有人。周爷爷在这里住了几天，暂时回乡下去了，姑妈去医院了，跟薛老师换班照顾大哥，只有周老师偶尔回来一趟。” “唔……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家门锁着。”论对家人的了解程度，周可行远没有谢颖了解得深。 “二哥，先来我家吃午饭吧！”谢颖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吃完饭，让我二叔骑摩托车带你去医院。” 周可行被动地走了两步，苦笑道：“家里把我吹嘘得太厉害了，我都没脸见他们了。” 第212章 王牌替补(下) 周可行回来了，冯玉珍顿时觉得上了四个菜的饭桌太寒酸了。她解下围裙，要去华家再拿几个菜，周可为制止了她：“奶奶，我回来只有几个小时，简单吃两口，就要去看我哥。说实话，如果不是小颖硬拉我来，这会儿我已经到医院了。” “啊！只有几个小时啊怎么这么赶” “嗯……我有点事情要办，好不容易有了这一天的假期，明天一早我就得赶回驻地。” “哎哟……好几年回来一次，还是匆匆忙忙的。” “能回来这一趟，我已经很知足了。” 冯玉珍炒了两个青菜，热了几个豆角包子，切了一盘五香熏鲅鱼，还切了一盘玉荣火腿，全是家乡的味道。周可行不跟他们客气，吃得迅速而又安静。他的食欲一向很好。 冯玉珍疼爱地看着他，说道：“看你吃饭这架势，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挨饿了呢。” “确实饿了。”周可行实话实说：“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都没怎么吃东西。” 这孩子忙着赶路，吃不上饭。冯玉珍骤然心疼，也顾不上吃饭了，从碗柜里拿出了几个火烧，又切了一块五香牛肉，拿了几根火腿肠，装进一个袋子里，说道：“路上吃，别饿着。” “谢谢冯奶奶。”周可行说道：“不是我舍不得花钱，而是花钱也买不到这么好吃的家乡味道。” “嗯，离家这么多年，肯定很想念老家的口味。” 周可行不跟谢家客气，这让谢家人很开心。他刚一落座，就澄清了自己并不一定会参加阅兵的事实，谢家人没有丝毫的失望，热情也丝毫没有中断，他们都说，回都回来了，工作上的事情暂且不要提了，吃饱饭，休息好，比什么都重要。 周可行一下子就放松了。他确实回到家了。 周可行的黑眼圈很严重，谢宏轩想让他午睡一会儿再去医院，但是考虑到时间紧张，他还是急忙给儿子打了电话，让他带周可行去医院。谢庆收筹划着买辆小轿车，但压力还是有点大。重新创业几年了，他依然骑着摩托车，轰隆轰隆地穿越在大街小巷。 周可行再三表示，他可以打车去医院，但是谢家人太热情，他无法拒绝。谢庆收动作很快，不过十几分钟就到家门口了。他得意洋洋地说道：“不是我吹牛，出租车都没我跑得快。” “这倒是实话。”谢宏轩说道：“除了门口这条大路，来城的路况并不好，尤其是在医院门口，确实是摩托车跑得更快。” “那就多谢了。”周可行恭敬不如从命，跨上了摩托车。 谢庆收说道：“我骑得很快，你可别害怕。” 周可行淡淡地笑了。 谢庆收恍然想起来，人家是开战斗机的，高度和速度，人家没有一样在怕的。 来城的变化很大，很多楼房拔地而起，环境优美的住宅区比比皆是。周可行想着，或许该给爸妈买一个楼房住了。 风驰电掣地到了医院，谢庆收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周可行，让他有什么事情给他打电话。周可行道了谢，看着高大的住院部楼房发呆。谢庆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要是太难过，那就哭一场。哭出来，就会好受很多。” “二叔，当年……你大哥离开的时候，你是怎么调整过来的” “我”谢庆收仰起头，说道：“抽烟，喝酒，打架。” 周可行瞳孔地震。 这三样，哪一样他都不能干。 谢庆收苦笑道：“开玩笑的，那时候我当都当爹了，不能干那些离谱的事了。不过，我确实喝了不少酒，醉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醒来还是一样的难熬。没办法，只能熬……我大哥的死，就像一根鱼刺，卡在我的心口上。时间过去久了，我习惯了那根刺，不那么痛不欲生了。但刺一直在那里，心里就一直不得劲。”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不难过的办法。” “怎么可能不难过那是我的亲兄弟，是我的大哥！” 周可行说道：“看来我看了那么多书，白看了。一直难过才是正常的。” 原来，他一直在预习着如何送别，如何让自己不难过。 谢庆收安慰道：“你先别那么悲观，你大哥还没有走到最后那一步。” 周可行低头苦笑。冲着谢庆收摆了摆手：“二叔，谢了，我先去看我哥了。” 谢庆收点头。周可行的背上像是驮着一座大山，他的步履沉重而又疲惫。 当周可行出现在病房门口时，薛琴还以为自己累出幻觉了。躺在病床上的周可为努力支撑起了身子，用尽力气喊道：“老二” 饶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周可行还是吃惊得合不拢嘴巴。 周可为重新跌回了床上，苦笑道：“我就说，不要做过度治疗，你们在我身上插满了管子，把我弄得像个八爪鱼，把老二都给吓到了。” 吓到了倒不至于，但周可行的心脏却真实地疼了起来。哥哥到底遭受了多少罪啊！ 周可为精神不济，说了几句话，就闭上了眼睛，呻吟声在病房里回荡着。他的呼吸太弱了，似乎在一眨眼的工夫，他的呼吸和心跳就全都断了。 在不知不觉间，周可行一直握着哥哥的手，片刻也不想松开。 薛琴见状，挤出笑容来，说道：“太难得了，你跟你哥哥这么亲近。” 周可行依然没有松开哥哥的手。妈妈说得对，他很少跟哥哥有这么亲昵的举动。他害羞，内敛，不善言辞，更不善于表达。可是他很爱自己的哥哥，他俩一起在妈妈肚子里待了九个月，又在一张床上度过了童年时期，他们一起度过了少年岁月……周可行难过地想着，他们刚刚迈入青年，就要说再见了。 “你哥哥比前几天好多了。”薛琴靠在二儿子身边，轻声道：“那天晚上血氧几乎掉到了零，我连他最后要穿的衣服都拿出来了，可是他坚强地挺过来了。他说，我还没见到老二呢，怎么可能撒手走了呢” “那我是不是不应该回来”周可行的睫毛都湿漉漉的：“是不是见到了我，我哥就了无牵挂地走了” “不能这么说。就算他真的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那反而是一种解脱。”薛琴的眼睛通红，伤感地说道：“他说了很多遍，不做过度治疗，不勉强维持生命。顺其自然，他要走得有尊严。” 70 第213章 遗书 哪怕周可行时隔好几年才回一趟家，家人关注的焦点依然在周可为身上。 因为照顾病号，周明理夫妻和周姑妈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神经衰弱，恍恍惚惚的，唯有周可为出现了什么症状，他们才急得额头冒汗。周可行回来几个小时，他们三个人轮番问了好几遍——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走肚子饿不饿 至于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工作情况如何，他们没有精力问了。冯玉珍尚且惦记着周可行很久都没有吃过家乡菜了，谢宏轩也注意到了他因为疲惫而产生的黑眼圈，但偏偏周家人却视而不见。 周可行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本来哥哥就应该受到更多的照顾，而他回来的目的，只是看哥哥一眼。至于别人怎么对他，他并不是很关心。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周可为清醒了，喝了两口米糊，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他问道：“老二吃饭了吗” “哦……我在谢大夫家吃过了。”周可行说道：“正好在家门口遇见了谢颖。” “那就好。”周可为勉强笑了笑：“大家为了我，顾不上你吃饭。” “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不是来添乱的。” 周可为扭头看向窗外，高大的白杨树哗啦作响，几片脆弱的树叶经不起风的蹂躏，随风飘扬。周可为说道：“海风太凉了，一早一晚，都要穿长袖了。老二，你得当心感冒。” 薛琴闻言，不由得埋怨了二儿子几句：“你就穿着短袖回来的晚上去机场，肯定冷飕飕的。你要是感冒了，得难受好几天。” “唔……我回来得匆忙，没顾得上。” “你穿我的外套走吧。”周可为温和地说道：“反正我一般也出不了病房，穿不着外套。” 薛琴马上又后悔了——刚才不该用那种语气跟二儿子说话的。本来对他的关心就不够，他好心回来看哥哥，却被妈妈一顿数落。要是换做其他孩子，可能早就伤心地跑开了。幸好周可为是个“迟钝”的孩子，他并不怎么在意妈妈说的话。 周可为说道：“妈，你们出去买点儿吃的喝的，让老二路上别饿着。我跟老二说会儿话。” 周可为的本意是支开家长，他有话要单独问弟弟，但是周可行却特别实诚地说道：“没事，冯奶奶给我带了很多吃的，我饿不着。” 周可为带不动弟弟，便只能实话实说：“我就是想单独跟你聊聊，不想让别人听到。” 哦，原来是这样。 家人全被支走了。薛琴离开之前，还一个劲儿地叮嘱小儿子：“如果你哥疼得厉害，一定要第一时间喊医生。别让你哥坐起来，就让他躺在那里。不能累着他。” 周可行一一答应：“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家人都走了之后，周可为问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遇到了不麻烦事了” “没有……” “你瞒得过别人，可是瞒不过我。”周可为说道：“你在这个时候回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周可行低下头，长吁短叹了几声：“我恐怕有心理疾病了。” “哦，说来听听。” “我在战机上晕倒过一次。” …… 周可为大吃一惊，居然支起了身子。连说了好几句“卧槽”，确认弟弟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鬼。 “你是开飞机的，你晕倒了，飞机没有坠毁” “还有别人呢。”周可行笑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会晕倒” “就是因为查不出原因，所以我才更担心。”周可行捏着拳头，说道：“虽然晕过去了，但是一会儿我就清醒了，根本就不记得我晕倒时发生了什么。着陆之后，我吐了两三次，心跳很快，浑身冒冷汗。可是做了一堆检查，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来。最后医生下了诊断，说是加速度性晕厥。” “哦哦……那你还能飞吗” “可以继续飞，但是……每次到加速之前，我就会心跳加速，手心冒汗，脖颈一个劲儿地疼……有一天早上，我起床之后，发现我的脸色惨白，嘴唇止不住地发抖，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我又去了医院。这次医生告诉我，让我去综合医院的心理科就诊。” “所以，你借机回来了” “是的，我请示过了，一个周末的时间，除了看病，我想回家看看你。”周可行说道：“我跟首长说了，哥哥是我的一块心病。” 周可为笑道：“没想到，我在我老弟心中这么重要。” “怎么能不重要呢咱俩可是双胞胎啊！” 周可为沉思了片刻，问道：“那你退出阅兵了” “那倒没有。”周可行说道：“这么重要的训练，有心理问题的不止我一个。只不过，我勇于面对自己的问题，不像其他人，总是藏着掖着，不肯承认心理疾病。” “老二……” “嗯” “即便不看医生，你也会好的。”周可为说道：“因为你是周可行，你战无不胜。” 哥哥的话，无异于一阵强心剂，周可行萎靡了两天的心房，瞬间像春天一样充满了希望。 周可为没有力气了，眼睛睁开又合上。周可行让他休息，他却握住了弟弟的手，说道：“咱们兄弟俩，总得有一个生龙活虎，朝气蓬勃，那个人必然是你。你要相信，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对自己有信心。” 兄弟俩紧紧地握住手。除了在娘胎里，他们从来都没有这样亲近过。他们是男孩子，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到了这种时刻，周可行只恨平时表达得太少了。他应该早点儿让哥哥知道，他是多么地珍惜哥哥。 “老二……”周可为闭上眼睛，似乎要睡着了：“你给我讲个笑话吧。” “从前有个飞行员，在天上内急，忍不住上厕所，结果坠机了……” 周可行的“笑话”讲得索然无味，周可行呵呵了两声，说道：“如果在天上内急，你会怎么办” 周可行红了脸：“……无可奉告！” “再给我讲点儿有意思的事情吧！” 周可行苦笑道：“我天生没有幽默感，不会讲笑话。哥，你困了，就睡会儿吧！” “不想睡，我还想多看你一会儿。”周可为神志不清，说道：“止疼药让我精神萎靡，你跟我说说开战斗机的事，来振奋我的精神。” 话音未落，周可为已经睡着了。 周可行继续握着哥哥的手，把头埋在了他们两人的手上。哥哥的枕头底下压着一封信，那是哥哥写给他的遗书。还没有到最后一刻，周可行不想打开。他想让哥哥多撑几天，或许，哥哥会看到他在天空中翱翔，盘旋，像一只最勇猛的雄鹰。  70 第214章 最后一面 窗外下起了雨，周可为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周可行凑在哥哥耳边，忍住眼泪，跟哥哥道了别。可是哥哥神色平静，没有任何反应。 周明理说道：“他总是疼痛难忍，难得睡个安稳觉，就让他睡着吧。” 周可行一把擦干眼泪，想大步流星地离开，可实际上，他却一步三回头。他心里很清楚，这或许就是兄弟俩的最后一面了。 刚才家人出去，一起给他买了两件衣服，还买了些面包矿泉水，让他不至于忍饥挨饿。周可行说道：“我都说了，我回来不是给你们添麻烦的。你们照顾老大够辛苦了，不要再操心我。” “怎么可能不操心你也是我儿子啊！”周明理说道：“你也别说’添麻烦‘之类的话，你跟我们见外么” 薛琴也说道：“是啊，我和你爸都挺愧疚的。照顾你哥，就顾不上你，你在外头，要多保重。” 周姑妈插嘴道：“虽然你身强体壮，可你在我们眼里就是个孩子，老二，照顾好自己，有时间多给家里打电话。” 大人三言两语，将周可行心里的冰凉气息一扫而光。家人都是疼爱他的，他感受得到。 “除了给家里寄钱，我帮不上什么忙。”周可行说道：“姑姑，我爸妈需要你，你一定要陪在他们身边。” “这话还用你说不光是我，你梅梅姐也每天都来，我监督你爸妈吃饭睡觉，不会让他们垮在你哥哥前面。” “多谢了。那我走了。” 每一次，不管是被留下，还是主动离开，周可行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周明理追上了儿子，说道：“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爸……你送我一程，我会更难过。” “要是不送你，我也很难过。” 真的要走了，周可行倒着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他迫切希望哥哥能醒过来，他想在哥哥清醒的状态下跟哥哥告别。可现实总是让他失望。 最后一面，匆匆别过。 在出租车上，周明理主动提了起来，等到开学，他就打算辞掉校长的职务，薛琴也不想在幼儿园工作了，他俩专心照顾大儿子，直到他离开。那一天真正来临时，他俩肯定会伤心欲绝，所以他计划着去云南散散心。 周可行说道：“爸，你不要辞职。我今天跟谢二叔聊过了，他说，没有不难过的办法，只有一直难过才是正常的。大哥迟早会走，可你和妈妈的生活还要继续。等散完心之后，你俩没有工作，一定会特别空虚。只要一空虚，就会不停地想大哥。所以，你俩还是正常工作吧！有工作，就会有精神上的寄托。” “难为你了，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周明理感慨地说道：“可是我恐怕没有心思工作了。” “爸，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活，你总有办法适应的。”周可行说道：“你是东海实小最好的校长，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周明理只是苦笑。他的心思还在病房。 下了车，周明理扶住二儿子的肩膀，说道：“虽然你不可能不操心家里，但是，你要少操点儿心，你要相信我和你妈妈，我俩会照顾好这个家。” “如果老大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虽然会打扰我的训练，但是，我想第一时间知道我哥哥的状况。说实话，家人才是我最挂念的。” “我知道。”周明理说道：“我答应你，肯定不会瞒着你。” 周可行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副手套，说道：“老大肯定特别向往自由，我能在天上开飞机，他也很羡慕。这副手套是我平时用的，我就是戴着它来操纵战机的。你把它带给老大吧！” 周明理笑道：“这上面还带着天空的气息，不错，老大一定会很喜欢的——对了，你哥哥还说过，你的头盔特别酷，下次——大概也没有下次了。以后给他带一个吧！” 周可行耿直地说道：“我们的头盔很重的，弄得脖子很不舒服。我们很多人都有颈椎病。” “这样啊”周明理苦笑道：“我们外行不懂，只觉得好看。” “等我给老大带一个就是了。” 周可行跟爸爸依依惜别，不知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因为下雨，飞机晚点了，周可行等得很着急，生怕错过归队的时间。候机大厅里有公用电话，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汪靖怡的电话号码。 十点了，汪靖怡刚做完兼职回到寝室。她迫不及待想听听周可行的声音，他们俩也很长时间都没见过面了。 每次打电话，周可为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周可行心情沉重，即便他什么都不说，汪靖怡也很明白。她说道：“前几天我回家的时候去看过大哥，我也很心疼他。周老师和薛老师很矛盾，嘴上说着’再也不抢救了‘，可他们还是想尽一切办法维持周大哥的生命。对父母来说，只要孩子一息尚存，他们就不愿意放弃希望。” “我的嗓子有点儿疼。”周可行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从看到大哥的那一刻，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这会儿越来越疼。靖怡，我能为大哥做点儿什么呢我连最起码的陪伴都做不到。” “不要这样讲。正是因为你开着战斗机保护我们，大哥才能安心养病，周老师和薛老师才能安心地陪着他啊！” 听了汪靖怡的话，周可行不那么难过了。从小到大，她都是最善解人意的女孩。 “二哥，你去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测试的结果是轻度抑郁，医生给开了抗抑郁的药。不过，我并不打算吃，两个月之后复查，如果没有好转，那我再吃药。”周可行说道：“邪了门了，我这么乐观开朗，怎么可能抑郁” “我听说善良的人反而更容易抑郁。”汪靖怡温柔地说道：“因为你不愿意麻烦别人，也不想把烦恼带给别人，什么事情都是自己默默抗，负面情绪越来越多，都压在心底，那样就抑郁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我太难过了，导致测试结果不理想呢。” “二哥，放轻松。只要有不开心的，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汪靖怡说道：“以前你帮了我那么多，现在轮到我帮你了。” 70 第215章 电子邮件 在不方便打电话的日子里，周可行和汪靖怡写了很多封信件——确切地说，是汪靖怡写得更多一些。因为周可行很木讷，除了汇报一日三餐之外，他几乎不会说什么有意思的话题，更不会说甜言蜜语。 在周可行毕业之后，他们没有再见过面，可他们从来都没有生疏过。 他们俩谁都没有表白心迹，他们俩却很有默契地分享着日常生活的喜怒哀乐，点点滴滴。 自从哥哥病重以来，周可行思考了很多事情。汪靖怡感受得到，他在用自己的沉稳和理智，渐渐地将她推开。 在离开港城的那个夜晚，周可行在电话里跟她说道：“我和我哥，都是不应该谈恋爱的。生命太脆弱，我们不能给身边人带来足够的安全感。靖怡，我感觉每个人都在为我俩牵肠挂肚，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算不喜欢，那能怎么样呢开战斗机是他的职业，开飞机本身就有危险；更何况，当敌人来侵犯时，他必须要冲在最前沿。他的家人朋友，都为他捏着一把汗。 周可行很喜欢汪靖怡。从小到大，他的感情都没有变过。但是，懂得越多，他反而退却了。汪靖怡一直都过得很苦，她应该跟一个优秀且平凡的男生交往，以后过上安稳而又富足的生活。 很显然，“安稳”这一重要选项，周可行就给不了她。 汪靖怡那么聪明，她很快便察觉到了周可行的心思。她没有逼迫他，而是温柔地跟他说：“二哥，等我给你写信，我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还有，你和大哥为什么不可以谈恋爱因为大哥生病，因为你的职业有危险，所以你们必须要一个人孤独终身这是谁规定的” “还是写信吧。”周可行疲惫地说道：“靖怡，你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乱。” 亲爱的大哥就要走了，他心里不乱才怪。 汪靖怡琢磨着，她应该为大哥做点儿什么。她不想袖手旁观。 第二天，她来到了一个公共电脑房，她只想写一封电子邮件，就要花二三十块钱。 可是，如果她写的信能有回应，那这笔钱花的就是值得的。 “裕琳，你好，我是靖怡。 你一定很惊讶，我是怎么知道你的电子邮箱的而且，那个书呆子汪靖怡，居然会用电脑给你写信了 时间过得飞快，科技在日新月异地发展。我接受了很多新知识，防止被这个社会淘汰。如果你见到我，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裕琳，你还在智利看企鹅吗智利的葡萄酒很好喝吗听说那里的人种跟我们差不多，是因为气候和中国相似吗 初中地理课上，老师开玩笑，说是因为东西距离太短，火车不能在智利掉头，不知是真是假 我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但是现在还没有行走的力量。可你跟我同龄，已经去了二十多个国家了，真的很羡慕你。 我的生活很平静。上大学后我能自立，经济状况比以前大有改观。不过，我还要供我弟弟读书，生活的压力始终存在着——我不是跟你哭穷，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还是那个为了生活拼尽全力的汪靖怡。 跟以前不同的是，我不再含胸驼背了。我为自己做的最奢侈的一件事，就是加入了学校的舞蹈社团，学起了爵士舞。在今年元旦，我终于有勇气登台演出了。北大有众多文艺之星，我在里面毫不起眼，但是我在凭借自己的努力去实现长久以来的梦想，我非常有成就感。 我的室友也非常好，她们像你一样善解人意。室友过生日，集资买蛋糕，她们故意把蛋糕的价格往低了说，只是为了少让我掏一点钱；宿舍集体出去玩，她们有人想爬长城，可最后她们还是决定去最近的公园，只是为了减少我经济方面的压力。她们的美好时常让我想起你，那时，你就是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给了我很多感动。 说远了。总之，我现在过得很好，我身边的朋友都对我很好，只是我特别想念你。 有一件事，我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告诉你。周家大哥病重已久，恐怕撑不过这个秋天了。 写下这段话，我心里很难受，也很纠结。我该告诉你吗你会有什么样的感想我这样做，会不会增添你的负担 周大哥很坚强，度过了很多危险。我去看他时，他的床头还放着三毛的书。没记错的话，那是你送给他的。另外，他身边还有几本《世界风光》杂志，上面有你的专栏。 《世界风光》是一本高端的旅游杂志，来城几乎没有卖的。周大哥说，那是拜托同学给他寄过来的。我翻了几页，看到了你的文章，还有你拍摄的照片。 从种种迹象来看，他应该非常思念你。 你还记得他吗我很忐忑……我本来不想参与到你们之间，可是，周大哥对我帮助良多，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流逝，却没有任何办法，这种感觉很难受。如果在他临走之前，能得到你的回应——哪怕只是听听你的声音，他的遗憾会不会减少很多 我绝对不是在强迫你做出回应……裕琳，你有答应或者拒绝的权利，你内心的想法，不要因为我的请求而动摇。 《世界风光》太贵了，我舍不得买，学校的图书馆也没有订。我在周大哥的床头看见了两本，记住了你的电子邮箱。我很早就想给你写信了，犹豫了这么久，发现‘周大哥’依然是绕不开的一个话题，我决定坦诚地将我的想法告诉你。 裕琳，如果你收到了我的邮件，请你给我写信，或者打电话吧！我会把地址和电话写在信的末尾。因为我没有电脑，来上一次网，够我一天的生活费。我还是那个抠门的靖怡，我舍不得把钱花在网络上面。 你留给我的磁带，我好好地收藏着，小虎队的每一首歌我都会唱了，可惜他们解散太久了。还有，多亏你留给我那一千元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上大学后，我打工赚到了钱，可是我联系不上你。我曾尝试着把钱还给华叔叔，可是他说不是他的钱，他不能收。你一定要跟我联系，我一共欠你一千零十块，心里一直不踏实。 三年未见，思念从未停止。亲爱的裕琳，我等着你的回复。 友靖怡 1999.8.30”  70 第216章 瞬移 邮件发出一周后，汪靖怡收到了华裕琳打来的电话。 华裕琳居然瞬移到了港城！在港城机场给她打的电话！ 汪靖怡激动得语无伦次。华裕琳却像连珠炮一般说道：“来城什么时候划入港城了港城机场居然开通国际航线了这些年来，我都错过了多少啊！” 华裕琳还是那么风风火火，只是嗓音低沉了一些。在少女时期，她的嗓音还是很清亮的。 汪靖怡正在琢磨着从何说起，华裕琳又问道：“靖怡，暑假还没有结束吧你在儒林街吗一想到要见你，我就很激动。” “啊……的确还没有开学，不过我很快就回北京打工了。要是你给我打电话，咱俩就不会错过了。” “我打了好几个，都没打通。索性先回来了。” …… 这下汪靖怡也无话可说了。 因为太过失望，华裕琳一个劲儿地喘粗气。“那，你短时间内不回老家了” “我没办法回去了……”汪靖怡苦笑道：“我刚刚回去看了我弟弟，赚的钱全花在路费上了。实在没有条件再回去了。” “好吧……”华裕琳闷闷地说道：“我给你带了礼物，还幻想着跟你拥抱，我的计划全都泡汤了。等我看完周可为，再回北京看你。”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尽管多年没有联系，但她们之间完全没有疏远客气。时光在流转，唯有情义不变。 华裕琳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机场，凉爽的海风迎面而来，带着熟悉的海腥味。她陶醉地闭上眼睛，只有回到故乡，才会有如此放松的感觉。 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儒林街。这次回来，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要给舅舅一个惊喜。 出租车开过市区，曾经简陋的来城市区居然有了两座立交桥，市中心颇有些车水马龙的感觉。华裕琳举起相机，拍了一张照片。司机问道：“你是来我们这儿旅游的” “不是，这里是我的老家。”华裕琳笑意盎然：“我妈妈可是来城的大名人。” “哦” “我妈妈是华爱君。”华裕琳自信地喊出了妈妈的名字，说道：“她可是来城第一位知名主持人。” “啊！原来你是华爱君的女儿啊！”司机激动起来：“你妈妈知识渊博，嘴皮子利索，很厉害！就是这几年没怎么出现了，人们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嗯……有的说我妈被抓了，还有的说她不在了。”华裕琳完全不在意，笑道：“可谣言终究是谣言，散布谣言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司机干笑了两声，问道：“那你妈妈现在在干嘛呢” “我妈退居幕后，常驻西班牙。”华裕琳简单地说道：“她好得很，只是不出镜了而已。” 若在几年前，华裕琳听到妈妈的闲话，非要撕了对方的嘴不可。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她坦然了很多。妈妈是公众人物，“谣言”是公众人物必须要承担的痛苦，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而她能为妈妈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澄清谣言。 穿过市区鳞次栉比的楼房，回到儒林街，时光仿佛停在了这里。华裕琳穿着白t恤，牛仔短裤，戴着一顶巴拿马帽，手里拖着沉重的行李。在五年之前，她也是类似的装扮，出现在了舅舅面前。 晚上六点半，天就开始黑了。华爱国睡醒了觉，正打算做点儿东西填饱肚子，一打开大门，却发现外甥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揉揉眼睛，是的，没有看错。 华裕琳一把抱住了舅舅：“舅舅，我好想你啊！” “你说回来就回来了” “怎么可能我先坐大巴车到圣地亚哥，从圣地亚哥转飞机到马德里，然后从马德里飞到上海，又从上海飞到港城……”华裕琳掰着手指头，说道：“这几天的旅程，都够我写一本了。” 华爱国听不懂那些地名，但是他知道外甥女是经历了很多波折才回来的，一时间很是心疼。华裕琳摘下帽子，眼角的伤疤还是那么显眼，他的心里更难受了。 “哎呀……什么风把裕琳吹过来了”赵念花惊喜地握住了华裕琳的手：“奇怪了，平时很难回来的人，怎么接二连三地都回来了。” 华裕琳调皮地笑了笑：“要说实话吗” “当然！还要跟我们撒谎不成” “为了周可为。”华裕琳骤然伤感：“我以为他好端端的，直到靖怡给我写信，我才知道他病得那么重。” 华裕琳说得实在，华爱国心里却不是滋味：“你专程为了他，才奔波这一趟” 华裕琳点点头：“舅舅，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谈情说爱。” “哎……”华爱国长叹一声：“我还以为，这么多年没联系，你和他之间都没什么感情了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华裕琳愣愣地说道：“可事到临头，我反而更能看清楚我的心意。” “明天再去看他吧。”华爱国说道：“今天太晚了。” 舅舅不像以前那样热情了，动作像是加了慢镜头，可能是老了，也有可能是对她有意见。华裕琳跟在舅舅身边，不停地跟舅舅说话：“舅舅，三年了，你是不是很想我啊” “我想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想我。” “我怎么可能不想你呢除了妈妈之外，你和舅妈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平时不敢跟你们联系，万一我撑不住，就要逃回来找你们。” 华爱国的气消了一大半，可他还是冷着脸：“我还以为你和你妈在外面太逍遥了，把我们都给忘了呢。” “怎么可能”华裕琳伤感地说道：“你们都不知道，我妈抑郁症，直到去年才有好转。” 华爱国都不知道“抑郁症”是种什么病。他不咸不淡地说道：“你妈就是多愁善感，闲的没事就想哭。要是像我一样操劳，就没工夫哭了。” …… 跟舅舅沟通确实比较麻烦。华裕琳丧失了倾诉的欲望，她不想描述妈妈发作时痛苦的样子，也不想提起妈妈几欲轻生的过往。因为舅舅听不懂。她索性坐在院子里，说道：“我饿了，谁做饭给我吃”  70 第217章 享受孤独 华裕琳三年未归，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华爱国的意思是，先让她见见家中长辈，再去探望周可为。 华裕琳还在逃避着见亲人。一是不想提起当年被退学的往事，二是担心无话可聊的尴尬。但是她不想让舅舅面子上过不去，便顺从地答应了舅舅的要求。正好她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只是一腔热血地跑了回来，至于怎么面对周可为，她尚且没有头绪。 华爱国骑着摩托车，先带她去看望了二舅一家。华裕琳的姥姥住在二舅家里，她的年纪很大了，拉着华裕琳的手直抹眼泪。华裕琳心里也不好受，姥姥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可是她们错过了陪伴彼此的时光。 姥姥问道：“从一中退学之后，你妈没再给你找个学校读书” “没有。”华裕琳说道：“我妈也看出来了，我并不适合呆在学校里。” “可是你不上学，以后就没有文凭了。” “嗯，那就干点儿苦力活儿呗！”华裕琳并不在意：“没好好读书，也没有做生意的头脑，我只能靠力气吃饭了。” 姥姥当即捶了她几下：“怎么能这么说你一个小姑娘，得考个公务员，当老师，这样稳稳当当，才能过好这一辈子。” 华裕琳并不认同的姥姥的话，她强装笑颜：“我都说了嘛，我在年轻时选择了安逸，以后可能会过得很辛苦。不过，我一定会努力赚钱，好好孝敬你的。” 姥姥冷着脸，说道：“你不读书，不当公务员，也不当老师，总得进个好一点儿的单位吧这些都做不到，你怎么孝敬我” 华裕琳真的无法跟姥姥交流。不过，她知道姥姥是对她好，所以她只能好脾气地笑，没有呛姥姥一句。 姥姥指挥着两个儿子，说道：“你们都打听打听，有没有哪个好单位正在招人就算裕琳坐不了政府的办公室，也当不了老师，但是她也能进个国企，过年过节，单位能分一大堆东西，这样我们面子上都有光！这才是有出息！” …… 华裕琳悄声说道：“那我还是不要有出息了。” 不过，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反驳过姥姥。她说的最重的话，莫过于“我的人生我自己规划”。姥姥无奈叹气：“你呀，是个好孩子，就是不听大人的话！” 华裕琳比少女时期沉默了许多，二舅妈打趣道：“是不是跟我们无话可说了” “倒也不是……”华裕琳很诚实地说道：“我愧对你们，这是真的；我不想听姥姥继续唠叨，这也是真的。” “我们不像你那么有见识，但是都希望你好。” 二舅妈的真诚发言让华裕琳很感动，她紧紧抱住了二舅妈的脖子。 回到华天龙家，华爱国问道：“你确实没有再读书的念头了你妈那么有名，可你只混了个初中毕业” “嗯，没有了。”华裕琳坚定地说道：“我想学的东西，在学校里学不到。” “那你想学什么呢” “我想知道拉丁美洲各种奇特的风俗，想学习怎么在沙漠或者海边建一座房子，还想学习生存的技能。” “真奇怪，你说的是中国话，可我什么都听不懂。”华爱国苦笑道：“看来我是真的管不着你了。” “为什么管不着我你是我的舅舅，只要发现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就可以管我啊！” “我连你怎么想的都理解不了。”华爱国失落地说道：“除了给你钱，好像也给不了你别的支持了。” “我不需要钱！我有稿费！虽然很微薄，但总有一天，我会养活我自己的。” 华爱国给儿子打了电话，说是表姐回来了，让他回家一趟。华天龙正在学校里无所事事，一听消息，立刻请假回了家。谢冲心痒难耐，要找个什么理由回去一趟呢 华裕琳在儒林街住了两年，跟华天龙相处得像亲姐弟一样。后来她失去了联系，华天龙失落了好长一阵子。他回到家后，姐弟俩热切地拥抱在了一起，华裕琳说道：“你长得像舅妈，越来越像一个小帅哥了！” “嗯，我知道，还有女同学偷偷给我写情书呢。”华天龙毫不谦虚地说道。“姐，我以为你把我们全给忘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嘛……大概习惯一个人生活吧！”华裕琳说道：“相比起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生活，我更喜欢一个人呆着，这是我的性格决定的，我没有办法改变。” “不过……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记着你们的。”华裕琳生怕亲人失落，急忙补充道。 华天龙张着嘴巴，说道：“姐，你是不是特别适合去寺庙里清修啊” “哈哈……你也可以这样理解。虽然不是在寺庙，但我的心一直在修行。” 这个对话再继续下去，华天龙也要听不懂了。很显然，他跟表姐的共同语言确实寥寥无几了。 赵念花偷偷问丈夫：“裕琳以前活泼可爱，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在一中过得那么孤独，从一中退学之后就去了西班牙，在那里继续孤独。所以，她喜欢一个人待着，我很理解她。”华爱国闷闷地说道：“但她也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听说周可为病重，她就立刻回来了。” 天凉了，华裕琳跟表弟在院落里坐着，即便穿着外套，她还是打了好几个喷嚏。白天热得穿短袖，晚上冷得瑟瑟发抖，华裕琳搓着手，说道：“这个时间，大海一定是波涛汹涌的。天空黑黢黢的，海浪又那么猛，大海像要吃人一样。” “我们这里离海边远着呢，少说也有十几公里。”华天龙说道：“要是你想看海，明天让我爸带你去。” “我之前就是在海边流浪。”华裕琳说道：“不用去南极洲，就能看见企鹅。” “姐，你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不害怕吗只有你一个人，会不会很孤独啊” “完全不害怕，只要到了陌生的地方，我就很兴奋。”华裕琳的眉梢弯弯的，嘴角也弯弯的：“天龙，我真的很享受孤独。”  70 第218章 烟火气息 华裕琳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长袖衬衣，搭配一条高腰牛仔裤，活力无限地出现在了医院里。 她的个子又长高了一些，脸庞被晒黑了。周明理夫妻俩倒是一眼认出来了，惊喜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知道可为住院了” 华裕琳干脆地说道：“就是因为知道他住院了，所以我才回来的。” 如此直爽，把老两口给整不会了。 他们手忙脚乱，又是让华裕琳坐会儿，又是要给她倒水，步履蹒跚，撞到一起，互相埋怨。华裕琳说道：“周老师，薛老师，我是来看望病人的，不是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在大哥旁边坐会儿就好。” 周可为吸着氧气，沉沉地睡着。哪怕他们说话声音很大，他也没能醒过来。 “是他自己要求的。”周明理的眼睛黯淡无光，说话有气无力：“他恳求医生，不要给他做任何治疗。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上着止痛，人倒是舒服了一些，就是精神不好，天天睡着。” “只要他舒服就好。”华裕琳喃喃说道：“疼起来真的太痛苦了。” 周明理两口子的头发全白了。 华裕琳带了一束百合过来，薛琴很是喜欢。来探病的人不少，华裕琳是唯一一个带花来的。盛开的鲜花让人心情愉悦，薛琴难得放松了一些。“裕琳，可为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我见到他，也很高兴。” “来看他的人并不多。”薛琴伤感地说道：“病魔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别的病人见了他都害怕。还有一些邻居感觉晦气，从来都没有来探望过。” “我一点都不害怕，更不会觉得晦气……”华裕琳盯着周可为的脸庞，低声说道：“在我心里，他还是那个才华横溢的少年。” 薛琴忍不住哭了。 “周老师，薛老师，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们的。”华裕琳说道：“这些仪器上的数字我都看得懂，我妈当年死里逃生，我天天盯着这些数字看。心电，心率，血氧，脉搏，呼吸……我都看得懂。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的看护水平，安心休息一会儿吧。” 周明理夫妻俩去了病房外面，不敢走远了，也不敢睡着。仔细地聆听着病房里的动静。 他们都在纳闷儿，华裕琳是专程回来看周可为的他们俩的关系非常亲密他们怎么没有看出来 华裕琳坐了快一个小时了，周可为还是没能醒过来。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叫他“社会青年”，他的眼皮抬了一下，依旧没能醒过来。 华裕琳说道：“我飞了大半个地球才到你身边，结果你就一直睡……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病房里一片安静，只有仪器滴答作响。 “我这次可是放弃了签约的机会……”华裕琳叹气道：“我谁都没有告诉，我本来是可以成为《世界风光》的签约作者的。可是我为了回来看你，拒绝了他们的约稿，我就不能成为签约作者了。” “算了，我也不跟你说这些了，等你醒过来，再跟你发牢骚。” 第一天探望，就这么遗憾地结束了。薛琴轻轻喊过华裕琳，让她回家。华裕琳跟她约好，明天再来。 薛琴诧异地问道：“你还要来啊” “啊！我不能来吗还是说，你们不欢迎我来” “那倒不是，你不要误会……来看望可为的年轻人寥寥无几，我巴不得你来跟他说说话，只是我确实没想到，你会对我家老大这么上心。” “嗯……”华裕琳低头苦笑：“我也没想到啊，听说他病了，我第一反应就是飞回来。” “裕琳，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姑娘。但是，如果你有别的事，就不要总是耗在这里，有时间过来看一眼就好了。我知道你的心肠好，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同情而留在这里……我说话比较直，你不要介意。” “薛老师，您多虑了，周可为固然值得同情，但他更值得我敬佩。我很喜欢在这里陪着他，哪怕不说话，我的心情也很好。我相信，即便他在睡着，我的心意，他也是明白的。” 薛琴握着她的手，热泪汪汪：“好孩子，我该怎么感谢你这份心意啊……” “薛老师，我和他错过了很多，接下来的时间，我不想错过了。” 为了省钱，华裕琳乘坐公交车回了家。到晚饭时间了，家家户户都飘出来饭菜的香气。华裕琳在外流浪许久，风餐露宿是常事，很久都没有吃过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了，自然也感受不到人间烟火气。她站在儒林街的入口，看着暮色四合，炊烟袅袅，突然就对这股烟火气产生了强烈的向往。 她很庆幸，最美好的少女时代，她是在这股浓烈的烟火气息当中度过的。 谢靖受奶奶差遣，把烙好的饼分给邻居。谢靖一手拿着塑料袋，一手拿着一张饼，陶醉地啃着。华裕琳慌忙从背包里拿出了相机，将这幅画面拍了下来。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走在夕阳斜照的老巷里，一边给邻居送温暖，一边狼吞虎咽，氛围实在是太美好了，华裕琳迫不及待要把照片给洗出来了。 华裕琳就站在舅舅家门口，谢靖歪着脑袋想了想，在记忆中搜索到了这位姐姐少女时期的模样。他像电影里的郝劭文那样，入神地打量着这位姐姐，不由自主地赞叹了一声：“哇喔！” 华裕琳被逗笑了。“谢靖，你长成大小孩了。” “我都上一年级了！”谢靖自豪地说道。 “嗯！你哥哥姐姐读书都很好，你要加油，争取早日加入少先队。” “那是！”谢靖吸了吸鼻子，问道：“你刚才拍我的照片了” “嗯。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洗照片了。虽然你还是小孩，但你也有肖像权，肖像权是不能被侵犯的。” 谢靖听不懂“肖像权”，他懵懵懂懂地说道：“要是侵犯了，要被罚款吗” 华裕琳哈哈大笑：“你这个小脑袋瓜子，想得倒挺多的！呃，这么给你解释吧。要是我侵犯了你的肖像权，那我要给你赔钱。” “哈哈！原来拍照片还能赚钱。”谢靖开心地说道：“那你多拍我几张，好不好” 华裕琳佯装生气，说道：“你刚上小学，就算计钱了我才不要拍你呢！”  70 第219章 最特别的女生 谢冲刚返校半个月，就回到了家，家人总觉得蹊跷。 按照惯例，他经常是三到四周回来一次，改善伙食，拿生活费，拿换洗的衣物。这次刚开学不久，他就回家了，他的父母感到很不安。 尽管谢冲跟父母说清楚了，他就是学累了，想家了，回来住一晚上。谢庆收却仿佛被侦探附体，脑补出了很多情景——儿子被同学孤立了，被老师批评了，或者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心态崩了。 最后一点，谢庆收是不太相信的。儿子坚毅的品格人尽皆知，困难越大，越能激发出他的潜力。他不会那么容易崩溃。 谢庆收甚至偷偷给儿子的班主任打了电话，班主任否认了种种可能，跟谢冲说得一致——“谢冲各方面都挺好的，就是想回家了而已，没有别的原因。” 谢庆收这才放下心来。 谢颖偷听到了二叔打电话的内容，酸溜溜地跟哥哥说道：“二叔真的很疼爱你啊！” 谢冲得意地笑了笑。老爸虽然粗犷，但是对自己的疼爱，谢冲是深有体会的。也正因如此，他将回家的原因瞒着老爸，心里很过意不去。 无论如何，这次都要见华裕琳一面。 三年没见了，只要一想到她，谢冲心里就小鹿乱撞。 本来见华裕琳是件很容易的事，只要去找华天龙就好了。但是华天龙那厮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回家，谢冲没有了去华家的理由，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谢靖！”是奶奶在喊：“你去华叔叔家借点酱油，快去快回。” 谢靖正懒洋洋地不想动，谢冲只好“勉为其难”地替弟弟去。他一边风风火火地往外走，一边嘟嘟囔囔：“谢靖真是懒死了！白白浪费我的时间！唉！” 可是他的脚步轻快地快要飞起来了。 到了华家，华裕琳正在院子里剥蒜。她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可她的气质就是与众不同。她惊喜地打量着谢冲，说道：“哎呀，谢冲长成大小伙子啦！这么帅气啊肯定有不少女生给你写情书吧” “那倒没有。身边没有一个同学谈恋爱。” “唔……”华裕琳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说道：“我听华天龙说了，你在港城二中的重点班谢冲，我真没看出来，你那么厉害！以后肯定能考个名牌大学。” 谢冲得到了女神的表扬，好像扬眉吐气了一般，腰杆挺得笔直。 “裕琳姐，这次回来，你要待几天” “不确定呢。”华裕琳惆怅地看着天空：“我想陪伴周可为最后一程。” 以前暗生情愫，都是偷偷摸摸的；现如今，华裕琳几乎跟所有人都挑明了——我就是喜欢周可为，你们谁也别拦着我。 奇怪的是，谢冲一点都不生气。他的心是向着华裕琳的，至于华裕琳喜欢谁，他好像并不在意。 也有可能，是他崇拜周可为，也发自内心地感谢他。所以，他才不至于“吃醋”。 这也不太准确。谢冲高傲地想着——“吃醋”这类词，并不适合用在他和华裕琳之间。他对华裕琳只有单纯的喜欢，没有任何杂质，也不受任何外物的影响。 谢冲问道：“那你白天都待在医院里面” “也不是。我在整理流浪时写下的手稿，准备投给旅行杂志。医院嘛……我至少过去待半天。不过周可为神智不清醒，甚至整天睡觉。只是我跟他说，他很少做出回应。” “周大哥的病，彻底没有转机了，是吗” 华裕琳苦笑道：“只要骨转移，那就没有任何希望了。周老师和薛老师比任何人都明白，但他们还是尽力维持儿子的生命。当父母的，没有一个愿意送走孩子。” “嗯……”谢冲难过地低下了头：“周大哥帮了我很多，我也舍不得他离开。” 谢颖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不满地说道：“哥！奶奶让你快去快回，你怎么还没有回家” 谢冲如梦方醒，这才说道：“我奶奶让我来借一瓶醋。” “行，你稍等。” 华裕琳刚要回屋子里去拿，谢颖却无奈地说道：“奶奶让你借酱油！” 谢冲脸红，华裕琳则毫不留情地调侃道：“看来谢冲是属金鱼的，记忆力只有七秒。” 谢颖拿着酱油，飞快地跑回了家。谢冲依旧赖在华家的院子里，慢吞吞地，半天也没能挪到大门口。夜幕完全降临，华裕琳拉开了院子里的灯。她站在昏黄的灯光里，有种朦胧而又原始的美。 谢冲跟她站得很近，看到了她眼角的那道伤疤，便想起了歹徒袭来的那个夜晚。或许，也就是从那时起，谢冲才彻底迷恋上了华裕琳。她不仅时尚漂亮，还有着超凡的勇气。虽然谢冲比她年纪小，但是他愿意保护这个姐姐一辈子。 华裕琳伸了个懒腰，说道：“小颖走了，你还不回家吗” 谢冲答非所问：“姐，你没有考虑过把眼角的疤痕去掉吗” “我一点都不在乎。”华裕琳洒脱地说道：“这是我的勋章，我为它自豪，从来都不会觉得它丑陋。” 这个姐姐，应该是谢冲见过的最酷的女生了。 谢冲笑道：“不管有没有那道伤疤，你都很漂亮。” “诶……”华裕琳并没有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赞美，正色说道：“不要恭维我，我并不觉得漂亮是多么了不起的资本。” 谢冲又觉得自己肤浅了。几年不见，华裕琳比以前更加潇洒了。 在谢冲认识的女生当中，没有一个女生跟华裕琳类似。华裕琳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聪明的，但她肯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若生在古代，她一定是个仗剑天涯的侠女。 “谢冲……” 华裕琳冷不丁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把谢冲给拍醒了，原来他俩已经来到胡同里了。华裕琳捂着嘴，咯咯笑道：“你不准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你一定要考个很好的大学，知道了吗” “裕琳姐……” “你不允许想我。”华裕琳换了神色，凶巴巴地说道：“同样的话，三年前我就说过了。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弟弟而已。我只喜欢比我年长的人。” 70 第220章 心理疾病(上) 秋风吹着树叶哗啦作响，街上的行人更加寥寥，儒林街就更加寂静了。 每当华裕琳凝望高远的天空，不停地发呆时，华爱国就会说道：“你真是像极了你妈妈，一有空闲就伤春悲秋，一朵花谢了，你妈都能念首诗，就像林黛玉一样。” 华裕琳便笑嘻嘻地问道：“舅舅，你不喜欢林黛玉吗” 华爱国并不了解《红楼梦》，他只是在几年前和妻子一起看过电视剧。妻子尚且会为剧中的爱恨情仇、兴衰荣辱而哭泣，而他经常看着看着就呼噜震天。被妻子一巴掌拍起来，懵懵懂懂地，继续硬着头皮看。 所以，他只是囫囵吞枣般看了个大概，至于其中的细枝末节，他根本就不知道。 他挠了挠头皮，说道：“不是喜欢不喜欢，而是吧……林黛玉那种性格，在社会上很难生存的。” “是因为她爱哭吗” “不是。”华爱国斟酌着，说道：“我也说不上个好坏，反正她就是特别直，没什么心计，很单纯，爱较真。这种人在社会生活中很容易碰壁，也容易被人算计。” 华裕琳又咯咯笑了：“哎呀，舅舅，你总说你没读过什么书，可你看得特别透，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 华爱国害羞地低下了头：“瞎说的，别往心里去。” 华裕琳很喜欢舅舅。虽然舅舅无法完全理解她的精神世界，但是舅舅有他自己的智慧。在舅舅身边，就有足够的安全感。 谢冲在家里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准备回学校上自习了。他收拾行李的动作很慢，跟他平时的表现判若两人。而且他去了好几趟大马路旁边的公厕，他平时都嫌那里脏兮兮的，可他为什么要一遍遍地去呢 就好像……他专门要路过某个地方。 要走了，谢冲无精打采，跟妹妹说道：“好好读书，照顾好谢靖。家里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你也照顾好你自己。” 十六岁的少年心潮澎湃，他有一种告白的冲动。如果这次错过了，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哪怕被华裕琳拒绝也好，至少要让她看到自己的决心和勇气。 所以，临走之前，谢冲跟家人说道：“华天龙让我给他带香肠来着，我去趟他家再回走。你们在家，别送我了。” 他跑得飞快，生怕家人追上，也生怕华裕琳不在家。 华裕琳正准备坐车去医院。 “谢冲你来做什么” “姐，你要出门吗”谢冲答非所问：“你等我一下，我正好也要坐公交车。” 华裕琳笑道：“咱俩坐的车都不是同一辆……” “没关系，你下车后，我再换乘一辆就是了。”谢冲说得很急促：“你让华叔叔装几根肉肠给我，我们就走，好不好” 华裕琳很坚决地摇了摇头：“虽然这样会让你没面子，但我还是得拒绝你。” 谢冲同样固执：“反正公交车又不是你家开的，我愿意坐哪辆，就坐哪辆——华叔叔，华天龙想吃肉肠，让我给他带过去。” “咦”华爱国从门市里探出头来：“他妈妈前天刚给他送了肉肠，这么快就吃光了” 谢冲心里咯噔了一下，华裕琳则用拳头堵住了嘴巴，轻笑道：“看吧，穿帮了吧” 谢冲郁闷地说道：“华天龙这家伙太不讲义气了，也不给我分点儿。” 说话间，华爱国已经把肉肠给包好了，递给谢冲：“天龙应该是把肉肠分给同学了，我多带了点儿，你和浩川也拿几根。” “好嘞，谢谢华叔叔，我走了。” 华裕琳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 谢冲在她后面追着，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别跟得这么近，省得别人说闲话。” “什么闲话‘我喜欢你’之类的闲话那就让他们说去呗。” 少年的表白来得猝不及防，见过大风大浪的华裕琳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华裕琳的脚步慢了下来：“谢冲，你是儒林街有名的好孩子，可我在这里声名狼藉，如果别人说闲话，那样我会连累你的。” “那，如果别人说你和周可为的闲话，你就不顾忌了吗” 华裕琳又被他问住了。这个少年，真是直率而又唐突。 在公交车站牌下面，华裕琳抄着手，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周可为是成年人了，就算被人说闲话，他有足够的应对能力；你不一样，你对谣言的威力一无所知，它足以摧毁你的一切意志，粉碎你对这个世界的美好向往，让你的世界变得湿漉漉，灰蒙蒙的，你不想跟任何人接触，只想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里，你会无比渴望死亡，腐烂，渴望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你变得清醒一点，可你又很麻木，甚至懒得去死……” 华裕琳的语速越来越快，声调也越来越激昂，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谢冲听完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姐，你是不是生过病” 华裕琳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她甩了甩头，喃喃道：“我疯了！我跟你说了些什么” 谢冲说道：“姐，你一定是得过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是不是当年……在来城的那些流言蜚语，让你痛不欲生，是不是” 华裕琳强装笑颜：“你说什么呢我这么潇洒，根本就不在乎那些瞎话。” 公交车来了，华裕琳一个箭步跨了上去，谢冲紧随其后。华裕琳在一个单人座位上坐下，谢冲就站在她的旁边。 华裕琳怔怔地看着窗外，说道：“很奇怪，给我很多伤痛的地方是这里，治愈我的地方，同样是这里。” “姐，你接受过治疗吗你的心理疾病好些了吗” 华裕琳默不作声，不想再把自己的情况透露给谢冲。 谢冲自顾自地说道：“我还记得，我在广州上学时，每个星期都有‘阳光课堂’，心理老师给我们上课，让我们把生活中的烦恼说出来。她说，人一定要学会倾诉，否则那些不好的事情就像一粒粒小石子，在你心里堆成一座大山，不知哪一天，你的心就被那座大山给压垮了。” 华裕琳苦笑道：“你们学校真好，那么早就开设了心理课。” “小时候并不懂那是心理课，反正那节课不用读书，就是跟老师聊天，听老师讲故事，大家都愿意上。长大之后，反而有点儿后悔了，当时没好好珍惜上课的时光，错过了很多有用的心理知识。否则，我会用专业知识来开导你的。” “哈哈，那估计你要学很多年，才能开导我。”华裕琳说道：“除了医生之外，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起‘心理疾病’的普通人。谢谢你啊，谢冲，被人理解的感觉……真好。” 70 第221章 心理疾病(下) 每到周末，谢庆云总要到大学里上课，她读的是教育学的研究生，接触到了很多跟学生有关的案例。 周日傍晚回到家，不想做饭了，就去华家随便买点儿吃的。她跟赵念花聊着天儿，在说到“一个学生因为抑郁症跳楼”时，华爱国突然凑了过来，问道：“抑郁症真是一种病” “那当然！”谢庆云说道：“很多人以为抑郁症就是心情不好，或者像林黛玉一样哭哭啼啼，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人的身体会生病，情绪也会生病。情绪生病了，就是抑郁症。要是不及时治疗，那是很危险的。” 华爱国有点儿着急了：“那……都有什么危险” “我听教授说，抑郁症发作期间，整个人都是闷闷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严重失眠，浑浑噩噩，只想离开这个世界……但这个时期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抑郁症好转时期，大多数自杀都是发生在这个时期。” 华爱国双腿发软：“这个病……能让人自杀” “嗯。病人本身就很痛苦，但是，更痛苦的是没有人理解。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抑郁症就等同于心情不好，等同于软弱怯懦……还有很多家长觉得孩子是在装病，或者只要坚强起来就没事了。这是一个很大的误区。身体生病了，得吃药才能好，甚至还要住院开刀；情绪生病了，可比身体生病更麻烦，不光得吃药，还得不停地接受心理疏导。” 华爱国恍恍惚惚，问道：“这病……真的不是多愁善感” “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能及时发泄情绪，反而不容易得抑郁症。特别善良，特别单纯，又特别敏感的人，才更容易得抑郁症。” 完了，华爱君母女俩就是这样的人。 华爱国手足无措。在外甥女刚回来那天，她很明确地告诉过他，她的妈妈得了抑郁症，所以才减少了跟家里的联系。华爱国完全没当回事，可是听谢庆云这样一说，他才明白过来，原来抑郁症不是个时髦的新名词，而是一种很可怕的病 华爱国依旧无法完全理解，但是他担心妹妹的安危，因此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谢庆云吃着凉拌猪耳朵，喝着啤酒，诧异地问道：“大哥，你有抑郁症的症状” “那倒不是……”华爱国焦躁地走来走去：“那为啥会得这个病” “这个嘛……我不是专门研究心理学的，我也说不清楚。而且老师讲的都是跟学生有关的，所以我对这个病只是一知半解。老师说，有的学生长期被孤立，被欺负，或者被老师辱骂什么的，都有可能得抑郁症。不过，这个问题现在刚刚提出来，大多数人都对此缺乏认知，还需要更多的科普。” 华爱国瘫坐在马扎上，喃喃道：“这么说来，裕琳也有可能得抑郁症” “嗯”谢庆云喝完最后一口酒，说道：“裕琳那时候也就十六七岁，在学校里遭遇了那么多很不好的事情……华大哥，过去的事无法挽回，从现在开始，多关注裕琳的心理健康吧！——那个，我喝酒的事，不要告诉我妈爸哈！我走了！” 华爱国已经追悔莫及了。 华裕琳在外面晃荡了一天，直到晚上才回到了家。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应该也是喝完酒回来的。 华爱国正等得焦躁，一闻到外甥女身上的酒味，更是暴躁：“你一个小女孩，人生地不熟，这么晚了，还敢在外面喝酒” “心情不好……”华裕琳摇摇晃晃：“一醉解千愁！” 华爱国拉着她坐下，问道：“裕琳，你妈妈得过抑郁症，这是真的吗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华裕琳笑道：“舅舅，你怎么了你不是不在乎抑郁症吗” “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所以我很着急啊！” 华裕琳原本不想说，但是她喝了酒，借着酒劲儿，她一股脑地将往事说了出来：“我妈出车祸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去的。我妈受了很严重的外伤，一半脸骨折了，右脸还被玻璃划破了。” “嗯，我知道。你妈妈是主持人，破相了之后，她确实崩溃了。不过她在我面前表现得很坚强，她说，只要捡回一条命，她就很感激了。她还说，现在医学很发达，那些伤疤可以抹掉……她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也就这样相信了。” “在人才济济的国家台，谁会用一个脸上有伤疤的主持人”华裕琳伤感地说道：“我妈虽然有意往制片人的方向发展，但主持人是她的老本行，她偶尔还是想过一把主持人的瘾。但是她再也回不到舞台上了，她拼搏了十几年的心血全都没了。好多个夜晚，我睡着了之后，我妈就在客厅里哭个不停，揪自己的头发，扇自己耳光。但是转头看到我，她又装作像没事人一样。” 华爱国紧紧地闭上眼睛，他的心都快碎成渣渣了。面对命运的捉弄，妹妹怎么可能那么乐观呢是他脑袋太简单，忽略了妹妹的真实感受。 华裕琳托着脸腮，说道：“我妈不仅破相了，还因为脑出血留下了后遗症，左半边身子不听使唤。我妈一生要强，可是她连上楼梯都很费劲。好不容易回单位一趟，她收到的都是同事同情的目光。她本来有外派的机会，可是被派出去的都是精兵强将，哪个单位会把一个半残疾的人给派出去呢于是，我妈就抑郁了。为了救我妈，我主动提出让她换个环境。于是妈妈办了停薪留职，去西班牙读书了。” 华爱国瞳孔地震：“你妈妈不是去工作，而是去读书了” 华裕琳这才紧张地捂住了嘴：“哎呀，我妈让我保密来着……” “你妈在读书，那她有经济来源吗你姥姥生病，她还往家里寄了好多钱……”华爱国越说越后悔，不由得跺起了脚：“我怎么这么笨！我什么都没察觉到！” “我妈出过书，一直有稿费进账。另外，她学了很多年西班牙语，平时做一些口译和笔译，也能补贴家用。我也长大了，能赚钱了。我和我妈过得很节俭，我妈常说，把钱省下来，寄给姥姥和舅舅。因为她不能在身边尽孝，所以只能从金钱上补偿你们。” 身材魁梧的华爱国，男子汉气概爆棚的华爱国，懊恼地砸自己的脑袋。他自诩为好哥哥，孝敬父母，扶持弟妹，把整个华家的气氛带动得特别好。可是他连妹妹身上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他无比心疼和后悔。 70 第222章 知己 至于华裕琳的抑郁，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在妈妈情况好转了之后，华裕琳发觉自己不对劲了。只要有人三五成群，她就觉得他们是在议论自己；晚上睡觉，她经常能梦到那个又胖又大的中年妇女。在一中的走廊上，那个妇女满脸横肉，掐着她的脖子，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珠子，咒骂道：你这个小子！小妇！下流！” 华裕琳从梦中惊醒，满头都是冷汗。 睁开眼睛，目之所及，她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她必须要面对的情况是——语言不通，经济拮据，孤独，无聊。 渐渐地，她也出现了跟妈妈相似的症状，经常无缘无故地流眼泪，不愿意与任何人交流，一整晚都睡不着觉。头疼欲裂，却不想找解决的办法。由于长期睡不好，她精神恍惚，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在世间游荡。 她比妈妈坚强，她很快就展开了自救。她每天都给自己洗脑——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好姑娘。她强迫自己找一份兼职，让自己忙碌起来。她努力地学语言，让自己不那么孤独。 在做出了种种努力之后，她发现抑郁症并不能自愈，便瞒着妈妈去了诊所。她操着磕磕巴巴的英语，连比划，带画画，医生也没有听懂，自然也就没有及时地治疗。 华裕琳偷偷吃妈妈的药物，吃了之后感情毫无波动，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平静，平静得像个木头人。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在攒了一笔钱，学会西班牙语的基本会话之后，华裕琳再次逃跑了。她去了拉丁美洲，在孤独的冒险中，她发现自己又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她沉浸在各种节日庆典中，她背着行囊走在昏黄的落日余晖中，她在海边等待一只被冲上岸的小鲸鱼，她会因为看到企鹅而兴奋不已。 她以为自己好了。可是在回到原来的环境之后，她又开始抑郁了。 所以，在公交车上，她跟谢冲说：“我恐怕没有办法停下来了，我要救我自己，就必须不停地走路。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拼命暴走。那样，我才能活下去。” “可是，你心里的伤口并没有长好，说不定里面全都是脓水……长此以往，你不怕这个伤口会腐烂吗” “不会的。”华裕琳笃定地说道：“逃避能治好我的病。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谢冲的目光逐渐暗淡。他不希望华裕琳远走高飞。如果每天都能见到她，那该多好啊！ “在你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你不准喜欢上我。”华裕琳又严肃了起来：“喜欢我，那就是你不幸的开始。” 谢冲置若罔闻：“姐，那你下个目的地是哪儿” “谢冲，我再跟你说一次！我对年纪比我小的男生没有兴趣，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姐……”谢冲笑嘻嘻地说道：“你该不会去非洲吧” “真拿你没办法。”华裕琳双手插兜，酷劲十足。“我跟你说的那些话，跟抑郁症有关的那些，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舅舅，也不能告诉华天龙。” “封口费！”谢冲伸出了手：“多少表示一下。” 华裕琳狠狠地弹了他的手掌心一下：“不要调皮！” 谢冲甩着手，不死心，继续追问：“姐，那你要在来城待到什么时候” “无可奉告。” “没关系。”谢冲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华天龙肯定会知道。” 华裕琳扮了一个鬼脸，好像以前那个鬼马精灵的少女又回来了。 好不容易把谢冲赶走了，华裕琳去探望周可为。这次运气很好，周可为正靠在床头喝粥。吃饭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痛苦，吃了两口，他就不想再吃了。 薛琴愁容满面，打心眼里希望儿子再多吃几口。可是华裕琳一来，她便很识趣地刷碗去了。 周可为露出笑容来：“今天来得这么早” “嗯。”华裕琳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你今天精神不错。” “啊，这大概是回光返照。” …… 华裕琳攥紧了拳头，可是不能打他。周可为确实异于常人，哪怕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他也能乐观地开玩笑。 周可为大喘了两口气，说道：“其实，我以为你恨透了我，再也不理我了。” “当年你不辞而别，我确实恨你。但是我联系不上你，也不知道你的病情复发了，只是隐隐猜到了你有什么事，否则你不会这样一走了之。那时我还得整天看着我妈，防止她自杀，也就没再跟你联系。”华裕琳郁闷地说道：“我本来想揍你几下，或者冲你发顿脾气的。可是你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等你醒过来，我的气全都消了，再也不想发脾气了。” 周可为往被子里缩了缩：“看来，我还是适合长眠。” “……周可为！你再这样讲话，我真的要打你了！” 周可为便温厚地笑：“说实在的，你来看我，比任何人来我都高兴。哪怕老二来看我，我都没这么开心。” 华裕琳脸红了：“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是的，我担心你生着气，不肯来见我最后一面，那我死了也会有遗憾的。但是你来了，而且陪了我这么多天，我死而无憾了。” “周可为！你能不能别老说那些晦气的字眼让人心里怪难受的！” “我无数次死里逃生，在阎王殿门口来回蹦跶，早就不害怕死亡了。我之所以经常提起来，是为了让你们熟悉。”周可为难得正经起来，说道：“裕琳，你们都该练习怎么告别。” 华裕琳咬紧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才不要。如果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提前防备起来，那就不叫人生了。在不幸到来的那天，我才要难过；像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我就好开开心心的。” 周可为躺在了床上，用尽力气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嗯，就是这么个道理。”华裕琳兴冲冲地，充满期待地问道：“喂，社会青年，护士有没有问起过我你是怎么介绍我的好朋友，还是女朋友” 少女的表白，同样来得猝不及防。 “知己。”周可为轻声道：“我就是这样介绍你的。” 70 第223章 落叶 落叶飘得越来越多了，华裕琳时常怀念儒林街的夏天。那时她在房间里吹着风扇，放着小虎队的歌。老人小孩在阴凉里里打牌，叫嚷声此起彼伏。水桶里浸着熟透的西瓜，冰箱里有满满的冰棍儿，蝉在一树绿叶里高歌，白云在天上飘飘荡荡。 那才是夏天，悠闲自在的夏天。 在那些年的夏天，周可为还是健康的，是潇洒不羁的。他大喇喇地把汗衫撩起来擦汗，不拘小节，像个绿林好汉。谁能想到呢，那时候癌细胞正在酝酿着发芽，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身体击垮。 天气晴好时，华裕琳想带他去外面透透气，但是根本不可能。虽然他嘴上开着玩笑，但是他的身体衰弱到了极点。周可为说，他以前见过一个老人，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稍微动一下就骨折了。老人临走时，大口吐血，还吐出了很多不可名状的脏东西，那股味道的威力堪比生化武器。 华裕琳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周可为笑道：“要想走得体面一些，那可真是不容易。” “社会青年，我求求你，说句好话，好不好”华裕琳削着苹果，手不停地颤抖。“我的性格就是明日愁来明日愁，你还没有到最后一刻，不要老是吓唬我。” “好。”周可为说道：“那就继续说你记忆中的夏天吧！” “我再怀念也没有用，根本就回不去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别那么悲观。你才二十一呢，人生才过了五分之一，你的好日子都在后头。” “借你吉言，要是我活得没意思，活到一百岁也并不值得高兴。” “不错，还能算过账来，我还以为你不会算数呢。” …… 华裕琳的手悬在空中。真是的，每天都想暴打周可为一百遍。 “我最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周可为提了提精神，说道：“老二说，某国一个空军飞行员，在空中上厕所，结果坠机身亡了。我就在想，如果老二在天上内急，他该怎么办呢” 周可为在认真地思索，华裕琳被他的真挚感染，也思考了一会儿，继而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这样的天之骄子，考虑的都是有意义的国家大事呢！” “虽然我是天之骄子，但是我更愿意琢磨一日三餐吃什么。学校附近出了什么好吃的，我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暑假的时候，几个同学千里迢迢地来看望我，他们对我最深的印象，居然是每天吃的早餐都不一样。”周可为休息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很纳闷，我平时那么用功，我以为他们会一本正经地说出一大堆溢美之词——坚强不屈，意志坚定，勤奋刻苦，等等……没想到，他们居然只评价我是个吃货，我的努力，他们都看不到吗” 华裕琳又哈哈大笑：“我反而觉得他们很佩服你。毕竟，你每天都活在复发的阴影里，还能乐观地寻找各种吃的，这本身就很不容易做到啊！” “你真善良。”周可为感叹道：“恐怕我真的时日不多了，你都不顶撞我了，还变着法夸我。人之将死，周围人也会善良起来的，不忍心说一句坏话。” …… 华裕琳再度举起了拳头。周可为缓慢地滑进了被子里。“华小姐，我很虚弱，要休息了。” 他像只蜗牛一样缩进了壳里，华裕琳又被他逗笑了。 真是奇怪，自从华裕琳回来之后，周可为的精神头好了，华裕琳的抑郁也好多了。 偶尔踩到一片落叶，她也不再那么悲伤了。 不在医院时，华裕琳就在舅舅家里帮忙。舅舅保护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以免她再听到那些难听的话。华裕琳理解舅舅的苦心，配合着舅舅的种种保护措施。 她很想告诉舅舅，她没什么事了。因为她跟“知己”久别重逢，有个懂她的知己，她非常幸福。 周可为说，在童年时期，妈妈会牵着他和弟弟的手，在马路边上捡落叶，回到家里，把落叶黏在白纸上，就可以做成一只恐龙。周可为自豪地说道：“我妈是幼儿园老师，她会做很多手工，她的手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华小姐，我突然想回到小时候，我们用落叶做几只恐龙吧！” 他如此自然地说“我们”，华裕琳便欣然帮他完成梦想。 她开始收集好看的落叶。这个季节的落叶尚且没有完全变黄，也没有干枯，华裕琳便将它们夹在记事本中。每次翻开那个本子，她都能看到那朵干枯的石榴花。 在几年前的夏日傍晚，她和周可为面对面说着话，一朵石榴花落在了她的头上，周可为帮她摘了下来。那时的少女情怀真是浪漫得不得了，她像供奉着宝物一样，小心地将石榴花收了起来，一直珍藏在她最重要的记事本里。 周可为曾说，石榴花就像是他的吉祥物。可是，石榴花早就凋谢了。 华裕琳的手并不巧，她无法将落叶变成恐龙，便拿着落叶和白纸去找周可为。可惜，连去了两天，周可为都在睡着。薛琴的眼睛红肿着，她很久都没睡个好觉了。她跟华裕琳说着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周可为多活一分钟都是赚的。 薛琴嗓音沙哑，说道：“裕琳，如果不是你在这里，他恐怕早就走了。他很喜欢你，舍不得跟你分开。” “不光是我，他最舍不得的肯定是你们。”华裕琳说道：“薛老师，他还活着，那我们就要跟他一样，开开心心的。” 就在华裕琳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周可为缓慢睁开了眼睛。华裕琳便伏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把落叶都收集来了，你告诉我怎么做恐龙，好不好” 周可为费力地眨眨眼，算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在秋风带走一大片落叶的傍晚，周可为还活着。他拿不动剪刀，便指挥华裕琳，如何在落叶上画出恐龙的身体，然后剪下来，贴在白纸上。华裕琳的手很笨，浪费了好几片树叶。周可为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说道：“幸亏我现在没法儿发脾气，要不你早就被我骂了。” “太难了。”华裕琳沮丧地说道：“为什么非要做一只恐龙做别的不行吗” “别的我也不会做。”周可为气若游丝：“我想做三只恐龙，一只给我妈妈，一只给老二，还有一只，我要留在身边。华小姐，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吧！”  70 第224章 恩情 谢冲带着一包肉肠回到了学校，出现在华天龙面前。华天龙眼前一黑：“我爸妈想撑死我不能因为我想吃，就天天给我吃吧” “哦……”谢冲硬着头皮，说道：“我还以为你喜欢，特意去你家拿的。” “你和汪浩川分着吃了吧。近三个月我都不想吃了。” “好。”谢冲心虚，巴不得快点跳过这个话题。 “多谢咯！”华天龙说道：“你居然还记得我喜欢吃的东西，我感动死了。” 谢冲更心虚了。头都要低到尘埃里去了。 还好他俩不在一个班，要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谢冲会尴尬死的。 更尴尬的是，华天龙说，他们班有个女同学喜欢谢冲，因为华天龙是谢冲的好朋友，所以她打算让华天龙传纸条。 华天龙问道：“我把纸条给你，你会看吗” 谢冲果断地摇了摇头：“我对你们班的女生没兴趣。” “好的，我会告诉她的，你对女生没兴趣。” …… 谢冲差点儿打死他。 进入高二之后，重点班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重点班也不再是固定的了，而是根据大考的成绩来调整。谢冲和汪浩川在安全区内，不过，他俩还是挺忐忑的。每次考试，只要差个两三分，就能差出好几个名次。 不知不觉，谢冲不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地踢球了。 在业余选手里面，谢冲绝对算得上高手，二中的球迷都知道他的水平最高。也正因为如此，不少女生喜欢上了这个追风少年，谢冲收到过很多情书。 为此，谢冲被老师提点过很多次——一定要一门心思读书，不能谈情说爱，以至于葬送了大好的青春。 言下之意，谢冲形象良好，球技出众，这些反倒成了他的弱点了。 谢冲的逆反心理越来越重，他不知道谈恋爱跟学习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他默默喜欢华裕琳很久，也为这段感情而费心劳神，但是他的成绩没有出现明显的波动啊！老师越强调，他反而越坚定地喜欢华裕琳。 谢冲觉得大人们太紧张，他的心态好得很。他不喜欢被老师约谈话，也不愿跟父母说太多。 期中考试前的一次月考，两个女生被淘汰出了重点班，她俩伏在桌子上痛哭，像是被赶出宫的宫女，天都塌下来了。谢冲挺同情的，但是没有办法。老师早就强调过了，重点班就是优胜劣汰，这就是规则，如果受不了，那就自行离开。 同学们大多都对此不满。更有同学在作文里面控诉，说是学校把他们都逼成了毫无感情的考试机器。同学之间不再有美好的友情，只剩下了竞争关系。 谢冲问过汪浩川：“咱俩之间也只剩下竞争了” “你是这么想的” “不是。”谢冲坦率地说道：“但是，在班里待久了，我感觉自己的心理也出现问题了。” “我也是。”汪浩川闷闷地说道：“而且我在怀疑，我们这么辛苦地读书，到底会不会有收获。” “往好处想。”谢冲说道：“我也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过上好日子，但是考上一个好大学，至少可以安稳地过四年。” “那就先为了那四年奋斗。” “是。”谢冲成熟地说道：“至于以后的目标，那等上了大学再寻找吧。” 上第二节晚自习，谢冲头昏脑涨，到厕所里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空荡荡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细细的呜咽声。毫不夸张地说，像是一个女鬼在哭。 谢冲纵然胆子大，但是听到了那股幽怨的哭声，他的心里毛毛的。他只想快点儿回教室，可是他看到走廊尽头有一个人影。那里是一个朝向西边的小阳台，平时几乎不会有人去那里。难道，刚才闪过的真是一个鬼影 谢冲浑身发抖，走到教室门口，又朝西边看了一眼。这次他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了一个甩来甩去的马尾巴，还有一件二中的校服。站在那里的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鬼魂。而且谢冲认出了她，她叫张佩佩，刚被淘汰出重点班的女生之一。 她在那里做什么 想起华裕琳说的“抑郁症”，谢冲心头一紧，快步走了过去。 张佩佩已经坐在阳台的边缘了。 谢冲心急如焚，但是不敢大声呼叫，怕惊扰了这个女生。他灵机一动，说道：“张佩佩，我刚从校门口过来，你妈妈在那里等你。” 张佩佩的后背一挺，缓缓转过来身来，她哭得满脸都是泪痕。谢冲继续演戏，真挚地说道：“你妈妈带着一大包东西，应该是好吃的，你先去看看吧。” 张佩佩擦干眼泪，缓缓跳到阳台里面。谢冲生怕她反悔，一把把她从阳台拽进了走廊，利落地锁上了门。 “我知道你是在骗我。”张佩佩沉静地说道：“我妈妈早就去世了，她不可能来，你只是想把我骗下来。” 被识破了，谢冲无话可说。“你猜得对，我的目的就是不让你做傻事。” “谢谢你啊，谢冲。”张佩佩愣愣地说道：“来来往往的同学那么多，别人都在看笑话，还有人视而不见，你是唯一一个对我伸出援手的。” 谢冲跟她同班一年多，几乎没有说过话。但是在这个女生最脆弱的时候，他这个“陌生人”挺身而出，把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谢冲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我也觉得这样竞争很残忍，但是，人生不止只有学习这一件事，你不要因为这个想不开。” “太丢人了……”张佩佩捂着脸说道：“我没脸面对家人，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 “成绩有波动很正常，说不定下次你就考回重点班了。” “不会的。”张佩佩绝望地说道：“从高一下学期开始，我就学不进去了。竞争太累了，我没有那么坚强，我坚持不下去了。” …… “谢冲，谢谢你救了我。”张佩佩说道：“虽然我心里很难受，但是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内心还是不想死的，你把我拉了回来，我再也没有勇气跳下去了。” “同学一场，不用客气。”谢冲说道：“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哪怕没有学习的动力了，也可以试着找其他的出路。” “嗯。”张佩佩轻轻点头：“你救了我一命，这个恩情，我会一直记住的。” 70 第225章 没事儿! 谢冲收了心，用功读书，突然收到家人通报，爸爸出车祸了。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谢庆收骑着摩托车，后座上带着一个人，连人带车一同翻进了路边的沟里。 谢庆收浑身剧痛，但后座的人悄无声息，他吓得要死，以为害死了朋友，又哭又嚎，挣扎着跑到马路上拦车求助。直到上了救护车，他才知道，原来朋友只是睡得太死了。 在救护车上，朋友鼾声如雷，睡得安稳又踏实，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谢庆收的裤子全被血给染红了，强撑着说“没事儿”。 救护车上的护士很紧张：“我还是先给您处理一下。” “没事儿！”谢庆收毫不在乎地说道：“就一点儿小伤而已。” 骨头歪了，还是小事儿明明疼得快要晕厥了，还不肯认怂，这是小事儿 医护人员直咂嘴，没见过这样的“硬汉”。 所以，谢庆收如何拖着一条骨折的腿，还能跑到大路上拦车，这是一个未解之谜。 按照家人之间的约定，无论好事坏事都要及时沟通，所以谢家人决定不对谢冲隐瞒。在车祸发生的第三天，谢庆收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谢庆云亲自到学校找到了谢冲的班主任，给侄子请了假，让侄子回去看望父亲。 正在教室里奋笔疾书的谢冲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浑浑噩噩地领了请假条。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最近请假有点儿多。” “哦……” “快去快回，要是耽误了进度，就很难赶上了。” “谢冲在家里也很用功的。”谢庆云陪着笑，替侄子说道：“回家之后，我也会好好督促他的。我很快就带他回来。” 谁知，刚出了校门，谢冲突然往马路牙子上一坐，气呼呼地说道：“我不回去看他了。” “啊！你爸出了车祸诶，蛮严重的。”谢庆云不解地问道：“你是生我们的气，因为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那是因为我们担心你急急火火地出事……” “不是，我爸自作自受。”谢冲怒道：“他肯定是喝醉了酒，才出的车祸。” 这下谢庆云无话可说了。知父莫如子，谢冲一下子就猜出了爸爸出车祸的原因。在得知谢庆收酒驾之后，全家人都很生气，谢宏轩更是暴跳如雷，扬言要跟儿子断绝关系。但是，给谢庆收动手术的医生，还是他给找的。 谢庆云劝道：“谢冲，你爸爸不懂事，我们都很生气。但是生气归生气，他躺在床上那么惨，还是可怜可怜他吧！” “我早就让他不要喝酒！可他就是不听，还嫌我多管闲事！”谢冲背起了书包，开始朝着车站暴走：“见了他之后，我非要骂他一顿不可！” 谢庆收跟周可为住在同一家医院，他的病房里没有一个家人，都是他的酒肉朋友，像是电视剧里面演的黑帮聚会一样，来探病的几个中青年男子把别的病号吓得不敢进病房。谢庆收则跷着一条腿，在跟他的朋友们吹牛。直到儿子进来了，他才消停了一些。 他偷偷把烟藏在了枕头底下。 谢冲眉头紧锁，吸吸鼻子，说道：“我去找警察来，把抽烟的人抓起来。” “你这是干啥呢”谢庆收端着父亲的架子，喝道：“见到你的叔叔们，也不打声招呼。” “我不认识。”谢冲毫不留情地说道：“我只想把抽烟的人找出来。在医院里面抽烟，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也是对公共秩序的一大挑衅。” 几个中青年男子居然站直了，仿佛是被谢冲给教训住了。其中一个干笑道：“二哥，你这儿子原则性挺强啊！是个有素质的好少年！” “小孩子有什么原则——谢冲，在家是怎么教你的你就这样跟大人说话” 谢冲固执地说道：“我只知道，原则的东西不能碰。” 要是谢庆收能动弹，估计早就踢儿子一腿了。这小子怎么说话的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其他人讪讪地，七嘴八舌地说道——这小孩以后肯定是个当警察的好料子，正义感这么强；哎呀，这个小孩这么讲究，以后都不敢在他面前犯错啦；二哥，你这儿子，真不好驾驭啊！ 总之他们走了，把烟味也给带走了。 谢冲冲着他们的背影，小声说道：“为什么要驾驭孩子就因为孩子小，好欺负，好打压” 谢庆收不停地清着嗓子，谢冲没好气地说道：“别指望我会同情你，你是怎么出的车祸，我很清楚。” “谢冲，你不该用这种语气跟你老子说话……” “那我应该怎么说好声好气地劝你不要喝酒吗劝了你多少回了，你听过吗”委屈骤然涌上心头，谢冲难过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你要多赚钱，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顾危险，你也不考虑你出事之后我和我妈怎么办！” 谢庆收心虚了，嘴上还是倔强：“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受了点儿轻伤而已……” “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谢聪失望地说道：“你的意识出了问题，从前会犯错，以后还会继续犯错；而你只盯着这次犯的错误，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嘿！你还真是小大人，教训你老子，一套一套的。” 谢冲环顾四周，冷笑道：“看来你现在是孤家寡人了，家人都不来照顾你了。” 正好谢庆云办完缴费的手续，回到病房了。她拍着侄子的肩膀，说道：“你数落够了没有要不要我再给你提供一点素材” “还有什么事” “港城市妇联要跟你家公司联手，办一个下岗女工再就业培训班。妇联还想借助你家这个平台，跟港城市几家大酒店达成合作关系，长期为他们派遣保洁人员，这对你家来说是个更上一层楼的大好机会。可惜，在这个节骨眼，你爸出了车祸，你妈急得忙前忙后，也顾不上妇联抛来的橄榄枝，所以，人家就选择别的家政公司了。” 谢冲闭上眼睛，攥紧了拳头，爸爸真是让人失望到家了。难怪妈妈不来照顾他。 下一秒，谢冲的火山就该爆发了。谢庆收撇过头，不敢触碰儿子的目光。儿子没什么动静，他便说道：“没事儿！没事儿！这次没机会了，还有下次！再说了，这个利润又不是很大……” “什么时候才算’有事儿‘！”谢冲忍无可忍，大嗓门把爸爸给吓了一跳：“天天把’没事儿‘挂嘴边！可咱家到底出过多少事了，你还不长记性！”  70 第226章 分居 谢家人之所以执意让谢冲回家，是想让他劝劝他的妈妈。王吉英气得收拾东西去了公司，就算在外面打地铺，也不肯回家了。 谢宏轩对此很是担忧：“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你爸妈闹矛盾了，而且这个矛盾不好解决，多半是你爸的问题。紧接着，所有人都会嘲笑你爸，你爸没了面子，咱们家也就没面子了。” 坐在住院部外面的长椅上，谢宏轩愁得直叹气：“谢冲，你妈确实是个好人，但这件事她有点儿草率了。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她不管不顾，让别人嘲笑你爸，嘲笑咱们家，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劝劝你妈，让她回家。” 谢冲低着头，一言不发。 谢庆云站在一旁，冷笑道：“说多了我都觉得好笑，面子有什么重要的……” “面子就是咱们一家在这里立足的根本！”谢宏轩陡然提高了音量：“面子就是名声，就是德行，没了这两样，那我们还为什么活着呢” 谢庆云频频点头：“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反正，像你这么爱面子的，放眼港城也找不出几个——谢冲，你妈妈吃住都在公司，肯定不舒服。你劝劝她，让她回家来。就算她真要跟你爸离婚，那也得把话说清楚了，财产要分割，你的抚养权也是个大事。对了，你可得想好了，到底跟着谁。” 谢冲一下子跳了起来：“离婚谁允许他们离婚了他们要是敢离婚，那我就不读书了，打工去！” 谢冲撒腿就跑，谢庆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等等，我骑车带你去！” “不用，我有钱，我打车去！” 谢庆云得意地看向父亲，谢宏轩笑道：“还是你有办法。” “唉，虽然我只是为了激谢冲一把，不过……万一二嫂真铁了心离婚，那可怎么办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嫂子去” “不会的。”谢宏轩惆怅地说道：“这个家里有太多的牵挂，她不会走的。” “咦，她是因为牵挂才不会走……”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谢庆云苦笑道：“要是因为这个家对她太好了，她才舍不得走，那该多好。” 谢宏轩呼吸一滞，立刻反思了起来。难道，王吉英默默付出了这么多年，他们真的习以为常，没有好好珍惜吗 谢宏轩直起身来，蹒跚着朝外面走去。谢庆云不知道自己的话给了父亲多大的刺激，默默地跟在父亲身后。她必须得为二嫂回家尽一份力。 上高中之后，谢冲第一次来自己家的公司。虽然家政公司开在了地标性建筑物群英大厦里面，但办公室并不算大，里面只摆放了三张办公桌，除了爸妈之外，只雇了一个会计做账。谢冲去的时候，会计正好出去了。 王吉英在接电话，电话那段正在发脾气，谢冲都能听清楚。对方说，在他家做事的阿姨手脚不干净，家里少了东西，又联系不上阿姨，他们就让中介赔。 不管对方的声调多么高，王吉英都耐着性子，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知道，家里丢了东西，你肯定很着急。我这里有阿姨家的地址，等会儿我就去她家里问问。您也再在家里找找……我不是在包庇阿姨，只是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我们也不能随便冤枉阿姨，是不是……如果真找不到了，我替您报警。咱没有搜查家里的权利，但是警察可以，对不对……我真不是在推卸责任，不信您就来我这个店里等着……啊算了不追究了让我再给您找一个阿姨……我想想啊，那在你家做事的王阿姨很容易被人怀疑是小偷，我看这事还是报警吧……” 对方把电话挂了。 王吉英苦笑了一声，也把电话挂掉了。 谢冲说道：“妈，你做这样的工作，肯定受了不少夹板气吧” “我就是靠沟通来赚钱的，受气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王吉英问道：“你爷爷让你来的他们劝不动我，就让你来劝我” “我刚才去医院把我爸骂了一顿。我讨厌他喝酒，更讨厌他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一起喝酒吹牛。但是，我不希望咱们家散了……”谢冲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我爸有再多不是，他对咱俩是好的，赚的钱全都给家里，过节还会给你买礼物——花姨她们都很羡慕你呢。妈，人无完人，我爸的错误没有那么不可原谅，你千万别离婚，好不好” 在懂事的孩子面前提“离婚”，的确会给孩子造成很大的心理阴影。 王吉英后悔了，拉过椅子，让儿子坐下：“我虽然没有考虑到结婚那一步，但我的确想跟你爸爸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分居” “算是吧。”王吉英蹙眉说道：“你长大了，我不想瞒你。你爸爸这个人……我真的忍了他很久了。他并不只是小时候不懂事，现在还是不懂事。但是他闯了祸之后，总有家人为他兜底，所以他就不会做出实质性的改变。这次他出车祸，医药费就得上万，我们还得负责他朋友的医药费。他的摩托车坏了，不管是买还是修，又是一笔开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不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 只要爸妈不离婚，那就有挽回的余地，谢冲松了一口气，顺着妈妈的话茬说道：“这次出了严重的车祸，我看他也没有反省过。妈，就让他自己在医院里待着吧！……但是，别缺了他的医药费。” “就算我不给他，你爷爷奶奶也会给他的。”王吉英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总有人给他兜底，他就没有长进。我真羡慕你爸，你爷爷奶奶只是嘴上嫌弃他，实际上一直宠着他，不忍心让他受委屈。” “妈……” “嗯” “爷爷让我劝你回去，他担心你俩离婚。但是，我想告诉你，如果你在奶奶家待得不开心，那就先不要回去了。” 王吉英眼前一亮，骤然感动。 谢冲说道：“只要你没有离婚的心思，你在外面住多久，我都支持你。因为，爷爷奶奶肯定更在乎爸爸难不难受，却很少顾及你的心情。你要等着我爸彻底反省，来找你回家。妈，你找个好点儿的宾馆住着吧！别太委屈自己了。”  70 第227章 数落 谢冲又返回了医院，奶奶在爸爸身边守着，乱糟糟的床铺变得干净整洁，床头有了倒好的热水，也有了削好的水果。桀骜不羁的谢庆收，也有了一点病人的样子了。 冯玉珍关切地问道：“谢冲，你要回学校去了” “嗯。”谢冲接过奶奶递过来的苹果，说道：“奶奶，我爸就拜托你了。” “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 “我刚才见过我妈了，她给了我两千块钱。”谢冲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说道：“她着实被我爸气着了，应该不会来照顾他了。” “这事的确怪你爸。”冯玉珍无奈地说道：“我理解你妈妈的心情，我也被你爸气得半死。” “那我妈不来照顾我爸，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冯玉珍说道：“你爸刚出事的时候，还有动手术前后，都是你妈照顾的。等你爸完全脱离了危险之后，她才走了。她要是真对你爸不闻不问，那就太绝情了。你妈不是个绝情的人，她是把你爸安顿好了之后，再发脾气的。住院的押金也全都是她交的。她知道家人不会对你爸坐视不管，所以她才走了。” 谢冲安心了。原来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谢冲说道：“我妈对我爸的失望积累了很多年了，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气。” “顺其自然吧。细数起来，你爸的确做了很多对不起你妈的事。” 奶奶苍老了不少，六十多岁了，还要照顾壮年的儿子，谢冲心里很不好受。爷爷奶奶的态度越缓和，他越觉得妈妈有些无情。不过，他没有感受到妈妈的压力，也就无法彻底理解妈妈的愤怒。所以，他暂且保持中立，有机会的话，他会劝妈妈早点儿回家。 谢庆收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疼得脸都扭曲了，再也说不出“没事儿”了。他和儿子都冷着脸，他先说道：“你是在幸灾乐祸因为我终于出事了” “要是我幸灾乐祸，我打电话奚落你一顿就是了，何必跑这一趟呢”谢冲在爸爸床边坐下，说道：“老爸，你听医生的话，早点儿好起来，把我妈接回家。” “哼，我才不！”谢庆收傲娇地盖住了脸：“我动完手术，她就跑了，我对她的一片心意，全都白费了。” “我妈想要的是苹果，你非要给她一个梨。”谢冲一针见血地说道：“我妈想要的是一家人平安过日子，可你只给她钱，她最想要的’安稳‘，一直都得不到。” 谢庆收这才泄气了。 “老爸，跟爷爷奶奶一样，我和我妈都是最关心你的人。你一定早点儿好起来，别再让我俩难过了。”谢冲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下午三点了：“我回学校去了，再请假，我就真跟不上进度了。” 谢庆收把脸上的毛巾拿了下来，说道：“你回去吧，不用记挂家里。要是有什么事，我肯定告诉你。对了……” “怎么了” “我给你两百块钱，你去买个电子手表吧！”谢庆收说道：“高中生的时间那么金贵，可你连块手表都没有。” “不用。”谢冲说道：“我就在学校里待着，上课下课吃饭睡觉都有铃声，我不需要手表。” 谢庆收床头就放着一块手表，他平时戴在手上的，可是出车祸那天晚上摔坏了，屏幕被摔出了好几道裂痕。那场车祸有多严重，他是从这些细枝末节中感知到的。要说不后怕，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妻儿生他的气，他也无话可说，他确实做了一件非常荒唐的事。 “儿子，等我好了，我去商场给你买块儿好的手表。”谢庆收只能想到这样的补偿方式：“能准确地看到时间，才能更好地读书。” “不用了。”谢冲说道：“老爸，你还是琢磨琢磨，怎么提高你的安全意识，让我妈消气吧！” 谢冲背起书包，在等电梯的间隙，他看到了周可为住院的楼层。电梯来了，可谢冲却走开了。他从楼梯间下楼，想再看华裕琳一眼。 上次送过东西，他直到周可为的病房在哪里。在生命进入倒计时之后，周可为转到了设施良好的单人病房。据说只有老干部才有资格住那样的病房。周家在来城有钱有势，他们有办法让周可为舒适地度过最后一段生命旅程。 门关着，往里望了望，华裕琳不在里面，周可为戴着氧气面罩睡着，他的妈妈在一旁安静地凝视着他。看一眼，少一眼，母亲要把孩子的样子深深地记在心里，无论看多少次，都是看不够的。 那种眼神令人心碎，谢冲不忍看下去，便匆匆离开了病房。走过熙熙攘攘的医院门口，沿着长长的院墙走了一周，才到了坐公交车的地方。在马路对面，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华裕琳在那里捡树叶。 她依旧穿着那件红色的外套，拿了一个塑料袋，专心致志地捡着。似乎，树叶的形状和颜色都很重要。 谢冲过了马路，她吃了一惊：“你那么悠闲天天在街上闲逛” “不是，我爸出车祸了，你不知道” “又是车祸，听到这两个字，我都有心理阴影了！”华裕琳把拢了拢头发，说道：“我听说了，不过……大家都说，你爸爸出车祸，有点儿……呃……” “大家就是说他活该呗！”谢冲苦笑道：“他喝多了，走着夜路，还骑那么快，家人都快被他气死了。” “听我舅舅说，只是伤了筋骨，静养就行了。这算很幸运了。” “嗯。”谢冲指了指塑料袋，说道：“你怎么捡起了树叶是在拯救地球的环境吗” “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就是想用落叶做几只恐龙。”华裕琳说道：“周可为的愿望之一，就是用落叶做恐龙，说是小时候妈妈教他做的。走到人生边上，他返璞归真了。也有可能，是恐龙对他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反正我没什么事，那就帮他做呗！”  70 第228章 小癞皮狗 “姐，如果你去医院的话，我就把你送到医院，然后我就走，行不行” “谢冲……拿出你当年那股酷酷的劲头来，不要当一只小癞皮狗，行吗” 谢冲置若罔闻，固执地说道：“你只说行不行。” “不行。”华裕琳坚决地说道：“我不能给你任何趁虚而入的机会。” 谢冲惨笑一声，很快便明朗了起来：“反正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华裕琳泄气了：“谢冲，你真的很像一只小癞皮狗啊！” 谢冲毫不在意。 华裕琳往医院正门的方向走去，看也不看谢冲一眼，便说道：“我对你的忍耐是有极限的。我的身手你又不是没见过。” “我又不是坏人，你的身手怎么会用在我身上” 谢冲人小鬼大，总能让华裕琳说不上话来。 进了医院大门，华裕琳说道：“人多眼杂，还要我再复述一遍流言蜚语的威力吗” “不用了……”谢冲失落地说道：“我说过了，只送你到医院。你到了，我就该走了。” “好，说到做到，算是个男子汉。” “姐，你总说我是小孩子，你不会把我看在眼里，可是我想跟你说，以后我一定会变得很厉害……我会让你刮目相看。” 华裕琳抄着胳膊，饶有兴致地听完，说道：“然后，在我面前扬眉吐气，让我后悔错过了你这个大好青年转而抱紧你的大腿” “那倒不是，我得自己争一口气。” “那就好，你努力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为别人，更不是为了炫耀。”华裕琳平静地说道：“谢冲，我无比相信你，你一定会大有作为的。而我……曾经辉煌过，但这一辈子恐怕不会有什么成就了。居无定所，四处游荡，碌碌无为，闲散度日，恐怕就是我以后的生活了。” 华裕琳到底比谢冲年长几岁，她看得更远，想得更深。谢冲无法想象她那种“流浪”的生活，也无法理解她对“自由”的渴望。 朱方阁穿着白大褂，低着头，急匆匆地走。他先看到了谢冲，又看到了华裕琳。他明显有些惊讶——华裕琳什么时候回来了她为什么和谢冲站在一起 华裕琳恨透了朱方阁和他的妈妈。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她的妈妈就不必心急如焚，以至于出了车祸，事业毁于一旦。如果再次见到朱方阁的母亲，华裕琳恐怕无法控制自己的恨意，会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就像她当时掐自己那样。 朱方阁同样憎恨华裕琳，都怪她从中作梗，彻底毁了他的形象，高考成绩成了一个笑话。朱方阁硬着头皮，硬生生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华同学。” “嗯。”华裕琳皮笑肉不笑：“没想到啊，你居然当医生了。” 言下之意，朱方阁当医生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从他高中时期的人品来看，做他的患者可不是什么好事。 朱方阁说道：“还在实习，忙得要死，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在啊！” 华裕琳挑着眉，冷笑道：“嗯，我暂时不必考虑生计问题。人得从事适合自己的职业，是不是” 他们俩的问候都带着一股火药味。谢冲站到了华裕琳前面，说道：“姐，咱们先走吧。” 华裕琳的双眼中射出了两支寒箭，朱方阁也不甘示弱地瞪大了眼睛。谢冲拉着华裕琳走开：“姐，大哥在等你，走吧。” 华裕琳埋着头，一声不吭。匆匆走了两步，又默默折了回去，拿出一股拼命的架势来。如果不是谢冲拦着，她势必要跟朱方阁决一死战。 “姐，他已经受到惩罚了。”谢冲劝道：“靖怡姐说，他只上了一个很普通的本科，高中毕业以后，他很少来儒林街晃荡了。” “那是命运对他的惩罚，不是我对他的惩罚！”华裕琳较了真，逐渐激动起来：“我妈那笔账怎么算我这一辈子，又怎么算！” “那你要打他一顿，然后去派出所里坐坐吗”谢冲安慰道：“姐，来日方长，那些账，我们慢慢来算。” 话虽如此，但是该怎么算，谢冲一筹莫展。一提起朱家，他也恨得牙根痒痒。最痛苦的是爷爷奶奶，他们选择的是逃避，将仇恨长埋在心底，但谢冲不想这样子。 华裕琳冷静了下来，走进了周可为的房间，看样子不可能跟朱方阁起冲突了。谢冲心疼被耽误的两个小时，这一天只能回去上晚自习了。 在一楼大厅，谢冲又遇到了朱方阁，他正在跟同事高谈阔论，言辞之间，满是对中医的嘲讽和鄙视。或许是因为看到了谢冲，朱方阁夸张地叫道：“在以前科学不发达的年代，人们信中医也就算了。现在西医这么发达，还有人相信中医……那些人简直就是傻瓜！不知道中医就是招摇撞骗吗中药没有高级别证据，缺乏试验，吃了有什么用不像西医，西医都是建立在实验和科学的基础上，有明确的标准，能真正做到对症下药。相比之下，中医的体系真是一塌糊涂。” 朱方阁昂起了头，眼睛里满是精明与傲慢。在他眼中，他就是最厉害的医生，他可以随便指点江山。 他在贬低爷爷的职业，谢冲气昏了头，可他只是个高中生，不能用专业的只是反驳他。当谢冲走过身边时，朱方阁越加猖狂，说道：“中医就是一门伪科学！骗子越来越多。岁数大的人，留几根白胡子，立一块‘中医’的门匾，就能自称是神医了。还有些中医，神神叨叨的，看个病，还要跟你扯周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这是看病呢，还是算命呢” 谢冲猛地看了他一眼，朱方阁却毫不在意，摇头晃脑，洋洋得意：“我们学西医的总是谦虚地说自己刚入门，还有很多未知的领域；可是学中医的就有一股傲慢——我们上下五千年，中医凝结了老祖宗们的智慧，世界上唯有中医才是最厉害的！” 谢冲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明目张胆地攻击中医，直到他看到了白发苍苍的爷爷。谢宏轩正在排队给儿子拿药，朱方阁说的话，全都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的脸色铁青，身体微晃。谢冲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爷爷。 谢宏轩指点着朱方阁，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侮辱中医”  70 第229章 用文字反击 朱方阁并没有把谢宏轩放在眼里。他用手中的《来城晚报》扇着风，跟朋友讨论着晚报上的新闻和文章，对谢宏轩的愤怒嗤之以鼻。自从他看到谢宏轩排队开始，就酝酿着这一场嘲讽了。谢宏轩气得眼前发黑，声音也在发抖：“你的眼光这么狭隘，你是不会当一个好医生的。” “老人家，我刚才那番话，没有指名道姓。可你这样说我，就算是人生攻击了啊！你可是来城有名的讲道理的人，不会欺负我这样一个小辈吧” 在谢冲印象里，朱方阁还是有点儿君子气息的。可是在高考失败后的几年中，他彻底撕下了“伪君子”的面目，变得越来越刻薄。 谢宏轩稳了稳神，说道：“你侮辱我的职业，满口胡言。你崇拜西医，但不能贬低中医……” “师兄，等会儿晚饭吃什么”朱方阁根本没把谢宏轩放在眼里，故意在他说话的时候打岔，他笑嘻嘻地跟他的师兄说道：“对面刚开了一家羊汤馆，晚上我请你。” 他的师兄却觉得冷落一个老人并不妥当，不自然地笑了笑，没有接茬。朱方阁和师兄一起朝电梯的方向走去，不忘得意地鄙视谢家祖孙一番。 谢冲很生气，但是更心疼爷爷：“爷爷，你没事吧” “没事。”谢宏轩的胸口生疼，他居然被一个年轻人气得胸口疼！“谢冲，你快点儿回学校去。你奶奶说你早就走了，怎么现在还没走” “有点事情忘记了。”谢冲随便搪塞道：“爷爷，刚才朱方阁说的话，有道理吗” 谢宏轩连连叹气，不得已找个地方坐下。“他说的是有道理的，但是，他说的方式不对，让人受不了。而且，他的目光很狭隘，完全容不下中医。因为几个庸医，就把整个行业贬得一文不值。这样的心态，怎么可能学好医术呢” “他就是故意说给咱俩的。”谢冲气愤地说道：“因为你是中医，他就故意贬低你的职业。” “我知道。”谢宏轩已经平静了下来：“要是我真生气了，那就是着了他的道了。” 谢宏轩并不打算跟朱方阁计较。用他的话说，他这辈子经历了那么多事，早就看开了。遇到这种小人，就像是脚底踩了一块口香糖，粘在鞋底上肯定不舒服，把它从鞋底上蹭掉，丢得远远的，然后大步向前走。 谢冲懂得这个道理，但未必会认同这个道理。 在回到学校之后，他脑海里也一直琢磨着这件事。朱方阁就是想羞辱谢家——甚至可以说是“挑衅”。汪浩川问他怎么了，他也说不出来，跟爷爷一样，他也气得胸口疼。 谢冲呆坐了半节课，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奋笔疾书，写好了一篇文章。 文章的题目叫做《所有球队的球迷》。 “童年时期，我喜欢广州太阳神足球队，在转学到来城之后，同学们都是泰山队的球迷，只有我一个人喜欢太阳神。为了在气势上不输给同学们，也为了凸显我的某种优越感，只要跟同学们在一起，我便说尽太阳神的好话，把泰山队贬得一无是处。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压制别人的快感。至于同学们开不开心，他们如何看待我，我却从来都没有在乎过。 时光荏苒，联赛进行了几年，我依然不肯改变我对太阳神队的偏爱。父亲对我说，就算你喜欢太阳神，但是你不要贬低泰山队，这样显得你太小心眼了。一个小心眼的人喜欢的球队，别人会喜欢吗 父亲的意思是，我的行为会拉低别人对太阳神队的印象。可我听不进爸爸的话，要是我承认了泰山队的优点，那我在同学面前还有什么优越感呢不行，我必须要压制住他们，我支持的球队才是最厉害的。 年少的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偏执和狭隘给朋友们带来了很多伤害，因为我总是贬低别的球队，我被同为球迷的同学孤立了。渐渐地，他们不再跟我聊足球了，我也就没有办法展示自己的优越感了。 在去年，太阳神队在甲a联赛中排在最后一名，降级了。那一天，我难过极了，虽然没有人嘲讽我，但是我失落了很久。太阳神仿佛是我的影子，我的高傲自大，狭隘偏执，会使我固步自封，失去朋友，变得毫无价值。 我苦恼了一段时间。在家里看球赛也提不起精神来。在我的带动下，年幼的弟弟也成了一位铁杆小球迷。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问弟弟：你是哪个球队的球迷 弟弟说道：‘只要是踢得好的球队，我都喜欢。不对，哪怕是成绩不好的球队，我也喜欢。’ 我很惊讶，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只要踢得精彩，我看得过瘾，那我就喜欢啊！’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我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远远不像小孩子那般洒脱。我喜爱的应该是足球带给我的快乐，而不是某一支球队带给我的优越感。我要是早点儿明白这个道理，我就不会失去朋友了吧 我又想起了不同地方的文化冲突，也想起了中西医之间的对立与矛盾，如果用包容的心态看待，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得更加美好；反之，如果一味地用高傲、鄙视的目光看待陌生的文化，那就会让对方很受伤，自己也会失去朋友。说不定，朋友看我，就像看一个刚愎自用的傻瓜。 从今天开始，我要像弟弟那样，做所有球队的球迷。我相信，我一定会走出自己的小圈子，去面对更广阔的世界。” 几百字的文章，谢冲几乎一气呵成。然后，他从教室后面的报刊栏上取下了一叠报纸，仔细地把地址摘抄了下来，他要把这篇文章投稿。如果刊登在《来城晚报》上面，那朱方阁就极有可能看到，只要看到了，就会被气到。 谢冲第一次给这家报纸投稿，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但是，哪怕仅仅是写出来，他的心里就畅快多了。如果能让朱方阁看见，那就是意外收获了。 70 第230章 落叶的意义 在二叔住院、二婶离家出走的日子里，谢颖当起了少年家长，和姑姑一起照顾谢靖。督促谢靖洗脸刷牙换衣服，熟练得像个小大人。就算家里的人手少了很多，谢靖依然打扮得干净整洁。 偶尔，谢靖会来一句灵魂发问：“二叔二婶不会真的离婚了吧” 不当着他俩的面，谢靖经常称呼他俩为“二叔二婶”。 谢颖撇了撇嘴巴，纠正道：“那是你的养父养母，你应该喊他们爸爸妈妈。” “那是谢冲的爸爸妈妈。”谢靖固执地说道：“他俩最喜欢的是谢冲，然后是你，最后才是我。” 小孩子不说谎。他感受到的，就是最真实的。 “那你也应该感谢他们。”谢颖说道：“如果不是他俩把你捡回来，那你早就冻死在铁路边上了。” “也说不定我会被别人捡到，我的命会更好。” 谢靖时常语出惊人，但是他说这样的话，谢颖并不觉得好笑，反倒有些难过。刚收养谢靖时，正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家人闹了那么大的矛盾，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才把他养到这么大。他这样说话，未免太没有良心了。 谢颖生气了，谢靖追上来赔不是：“姐姐，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你应该不会撒谎吧……”谢颖说道：“如果你不是撒谎，那你刚才说的话，哪怕是无心的，也足够伤人了。” “你看我这张嘴哟！”谢靖笑嘻嘻地，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我的嘴巴不听话，我打了它一下。” 谢颖勉强笑了笑，说道：“谢靖，不好的话就像一根钉子，钉到人的心里，那听到的人就会很伤心的。” “姐，我以后不那样说了。” “嗯，你真乖。” 话虽如此，可谢颖还是觉得不太痛快。捡来的孩子，身上流着别人的血，不管对他再怎么好，一到关键时刻，他流露出来的，还是跟他亲人相似的一面。 这些年里，关于谢靖的身世，邻居们做出了种种猜测。流传最广的说法，是一位未婚先孕的姑娘生下了他，她家住在火车站旁边的村子里，她在外面打工几年，大着肚子回来了。但是，邻居们都没有看到过她的小孩，她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家乡，再也没有回来。邻居问起来，她的父母对她的去向讳莫如深，更是不承认她有孩子一事。 但是她的邻居说，他们确实听到过孩子的哭声，但是几个月后，哭声就消失了。孩子要么夭折了，要么送人了，要么就是被她亲生母亲带走了。 流言传到谢宏轩的耳朵里，他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私下里打听了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家。谢家人都对那家人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希望那是一个体面的人家，但现实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谢靖那传闻中的姥姥姥爷，似乎比汪玉春和郭爱云两口子更加冷漠，不愿意跟人接触。而且，他们几乎跟所有邻居都闹过矛盾，因为锱铢必较，一点亏都不肯吃，邻居家的车从他家门前过，女主人都能骂骂咧咧一整天。因为一些利益分配而产生的矛盾，就更不用说了。 总结起来，那户人家就是冰冷，爱财，小心眼，独来独往。 所以，村里没有一个人说他们好的。 谢靖上幼儿园时，只要一不开心，就躲在角落里，不理任何人；他喜欢钱，小小年纪，却经常把“钱”挂在嘴边。 这些特点谢家人不寒而栗，忧愁时常笼罩在心里。 谢庆云开导过家人：“我妈说他是我大哥的转世，他身上的任何特征，我妈都能往我大哥身上靠。现在呢，既然你们在心里认定了他就是那户人家的孩子，那不管他有什么缺点，他们都能把他归结到那户人家身上。这就是心理作用。” 大家便点头称是。 冯玉珍担心谢靖被他们偷偷抢走，为此总是睡不好觉，叮嘱家人一定要亲自接谢靖上下学。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谢宏轩又带回一个消息，让老伴不用瞎操心——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去世了，女主人不知道去哪儿了，有可能是投奔女儿去了。 冯玉珍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事还是得瞒着谢靖吧” “嗯，告诉他没什么好处。” “如果真是他姥爷，那谢靖就跟他完全错过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嘿，你这就是妇人之仁！就算他是谢靖姥爷，他活得好好的时候，人家都没想过来看外孙一眼；他去世了，你反倒心疼他没见过外孙……啧啧，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也是。反正从种种迹象看，谢靖是被亲生家庭彻底抛弃了。冯玉珍决定要加倍对谢靖好，以后即便他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他也会因为留恋谢家而不肯离开。 周末，谢颖给弟弟打扮好，带着弟弟去等公交车。自从二叔住院之后，他俩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周末，谢颖便带着弟弟去医院探望。下了公交车，她还用攒的零花钱买了一点水果，十足的小大人做派。 在人多的地方，她习惯性地牵着弟弟的手，不能让谢靖走丢了。 华裕琳买了一些白纸回来，跟谢家姐弟俩一起等电梯。谢靖嘴贱，开口说道：“买白纸是不吉利的，人死了门口才贴白纸呢。” 气得谢颖想要扬手打他。 华裕琳笑道：“这是用来粘贴树叶的，白色的背景更好看一些。” 谢颖问道：“为什么要在纸上贴树叶这算是手工吗” “嗯……我想用落叶做恐龙，可是做出来的都不好看，费了很多纸了。” “做恐龙这倒挺新鲜的。”谢颖说道：“我在幼儿园做过，我房间的抽屉里应该还有。可当时怎么做的，我忘记了。” “我也会做。”谢靖插嘴道：“我去年刚做过呢，那天还是薛老师和我们一起在幼儿园里捡的树叶。” 谢颖点点头：“没错，就是薛老师教的。我幼儿园是跟着她上的。” 华裕琳怔怔地听着，跟他们一同下了电梯。原来，跟薛琴读书的孩子们都学过怎么做恐龙；恐怕，这只小小的恐龙对他们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华裕琳俯下身子，问谢靖：“那薛老师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谢靖昂着头，大声说道：“她说，不要小看了这些落叶，它们不光能变成泥，变成土，还能变成一只威风的大恐龙！嗷呜！” 70 第231章 又一名运动健将 在谢庆收的病房外面，谢靖娴熟地帮华裕琳做了一只恐龙。 他先在一张不干不湿的杨树叶子上画两道曲线，剪出恐龙的轮廓；然后再找了一片桦树叶子，在叶子中间见了一个圆圈，当做恐龙的脑袋；最后拿起一片叶子，剪出锯齿状，贴在恐龙的后背上，恐龙就完成了。 华裕琳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你真棒！你的秘诀是什么” 谢靖得意地昂起了头：“叶子很重要，千万不能找干的叶子，要不很容易就碎掉了。” “谢谢你了，不愧是跟着冯奶奶长大的，手就是巧！以后我再也不叫你小财迷了。” 谢靖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这算什么再复杂的手工我也会做。” 华裕琳只需要做恐龙。在谢靖的指导下，她终于能做出完美的恐龙来了。她喜滋滋地带着自己的作品下楼去了，她想，终于能送给周可为一份他想要的礼物了。 病房门口围着一群人，周可为的妈妈趴在门上，哭得浑身都在发抖。华裕琳暗叫不妙。这样的情形，就说明周可为在抢救。而从他家人的反应来看，他的情况非常不好。 华裕琳头脑一片空白，眼泪先流了下来。她不想错过跟周可为的最后一面，她还想听听周可为说话，要是这样错过，那该多遗憾！ 周明理倚着门，老泪纵横。别人都在劝他，他含糊不清地说道：“孩子说不要再抢救了，抢救过来也是遭罪，可是我怎么可能放弃呢孩子就是我的命啊！” 薛琴不过五十多岁，可她的背影像极了一个苍老的妇人，她呢喃着儿子的名字，敲打着门上的玻璃。无论她练习了多少遍分别的场景，可那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依然手足无措，难过得不能自已。 医生走了出来，华裕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生怕医生说——我们尽力了，你们节哀。 这个医生很爽快，说道：“血氧都掉到零了，还能恢复过来，只能说明他求生的意志很强烈。但是，你们不要掉以轻心，他的情况随时都有可能恶化。” 他暂时没有死！还能听他讲笑话！华裕琳差点儿跳起来感谢上苍，这真是一份最珍贵的礼物啊！ 这番死里逃生之后，没有人能把薛琴从儿子身边拉开。任何人说的话她都听不进去，她只顾拉着儿子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华裕琳也想那样凝望着周可为，但是她很清醒，她知道此时此刻要为他的至亲让步。 周可为的胸膛起伏得很慢，慢得很平稳。华裕琳出了病房，靠在墙上，头疼欲裂。她觉得自己应该给周可为的父母买点儿吃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俩的身体垮下去。 谢靖在食堂里面跑来跑去，横冲直撞，身边没有一个大人。华裕琳一把抓住了他，问他姐姐在哪里。谢靖调皮地吐着舌头，翻着白眼，说道：“我又不是犯人，为什么要天天看着我” “你姐姐以前差点儿被拐走哦！”华裕琳严肃地说道：“如果不是你哥哥出手，你现在就见不到你姐姐了。” “我姐姐是女孩儿，我是男孩儿！我跑得快，谁也打不过我，也不可能把我带走！” 说罢，谢靖又跟几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疯在了一起，华裕琳看得直摇头——到底是收养来的小孩，一点儿都不像沉稳踏实的谢家人。 华裕琳买了几个包子，打了两碗粥，然后就上楼告诉谢颖，她的弟弟正在食堂里玩儿。谢颖以为弟弟走丢了，着急地挨个病房打探，华裕琳带来的情报很及时，她便急忙去了食堂。谢靖和几个男孩子靠墙站了一排，正在被医生训斥。 男孩子们跑得太疯了，撞到了一个病人。人家本来就生病了，虚弱得不行，被几个男孩子一撞，直接被拉到急诊室里去了。这几个男孩子闯了祸，必须得有家长出来负责。 谢颖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就是上了个厕所的工夫，谢靖就偷偷跑了。她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谢靖就在原地等她，可谢靖却跑得飞快，很明显，他就是要跟姐姐对着干。 他渐渐长大，日渐叛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乖顺体贴的小男孩了。 谢靖看到姐姐，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把抱住姐姐，连珠炮似地抱怨道：“这里的过道太窄了！我们几个人根本跑不开！我跑得那么快，没看清背后有人，这怎么能怪我呢” 谢颖严肃地问道：“那在公共场合能这样跑步吗” 谢靖一愣，又摇头晃脑，耍起了赖皮，假装听不明白。谢颖拽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墙边一推：“你在那里站好了，要是被你撞到那个人真出了事，那我就把你扣在食堂，让你在这里打工还钱！” 谢靖蔫了，可旁边的医生却笑了：“这个小女孩，还真是会带弟弟。” 幸运的是，被撞到的那位叔叔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他没有大碍，不想追究几个孩子的责任。他说，放过他们，等于为自己积德，希望自己能早日康复。 谢颖对那位叔叔感激不尽，让弟弟道歉，下保证，确保下次不会再犯。谢靖认怂认得快，可是一听说自己没事了，他又像飞起来一般，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谢颖费了半天力气才把他拽了归来，气冲冲地拉着弟弟往回走，却被一个中年人给喊住了。谢颖很紧张，警惕地看着他，将弟弟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小姑娘，我看着你眼熟，你是不是儒林街谢家的孙女” “是……您是……”谢颖也觉得他面熟，回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来城体校的教练，我姓刘，你想起来了吗” 谢颖这才恍然大悟：“好几年前，您来我家好几次，劝我哥哥练体育，对不对” “是，你哥最终选了读书这条路，我感觉很可惜。不过，他成绩那么好，读大学也是很好的出路。”刘教练热情地说道：“那时候你还挺小的呢，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个子高了许多，样子倒没怎么变。还有这个小不点儿，是不是上小学了” 谢靖对此人毫无印象。只知道姐姐刚才很生气，他在心里盘算着回家后可能受到的惩罚，愁眉苦脸，闷闷不乐。 刘教练说道：“虽然你哥哥没有练成体育，但你也是个好苗子！我刚才看见你在食堂里的矫健身姿，你不当运动员，真的可惜了！” 让谢靖去体校训练，这可是个大事。谢颖完全做不了主，要回家跟爷爷奶奶商量。刘教练很痛快地答应了，并约好几天后上门拜访。他指了指自己的摩托车，说道：“我送你俩回家坐公交车挺折腾的。” 谢颖果断摇头：“谢谢您的好意，公交车有直达的，很方便。” 时隔多年，谢颖依然不敢跟别人走，她必须得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在人群里才能感受到安全感。 在公交车上，谢颖虽然跟弟弟坐在一起，但是完全不想跟他说话。谢靖几次想讨好姐姐，可是都被她的冷漠给劝退了。他不该趁姐姐上厕所偷偷跑掉，也不该在食堂里大闹天宫。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他又没有足够的勇气承认错误。 一路沉默着到了家，家里也是安静的。二婶还没有回来，姑姑在医院陪护，爷爷奶奶想着事情，谁也不肯说话。 谢颖没有先告状，而是将偶遇刘教练一事告诉了爷爷，笑道：“听说有的明星是在大街上被星探发现的，看来是真的。食堂里面那么多人，可是教练偏偏看中了谢靖，让他去体校试试。” 谢靖完全不知道去体校有什么好处，但是他意识到自己挺厉害的，教练都看中自己了。 谢宏轩说道：“要是谢靖愿意，让他去试试吧。我舍不得孩子吃那种苦。不过，读书也苦，练体育也苦，人要是上进，就没有不累的时候。” 谢靖问道：“爷爷，我去了体校，就不用读书了” “那倒不是，听说半天训练，半天读书。”谢宏轩说道：“你哥哥当年也有机会去，但是他自己放弃了。你要是想去，我们支持你。” 谢颖在一旁帮腔：“要是去了体校，你就有可能当足球明星。” 这个诱惑太大了。谢靖高冷而又迫不及待地点头答应，并跟爷爷约好，明天一早就去体校找刘教练。 自从被朱方阁给呛了一顿之后，谢宏轩心里的疙瘩就没有消除。这几天他去市图书馆借了几本新的医学书籍回来，认真钻研起了现代流行病学，也第一次对“循证医学”有了浅显的认识。 在那个年代，“循证医学”还没有被普罗大众接受，就连朱方阁这样的大学生也只是一知半解，但这个词新鲜而又时髦，挂在嘴边，就显得自己很有学问。 那天谢宏轩没有做准备，被朱方阁给打懵了。要是他提前做了功课，就不会输得那么狼狈了，至少能从专业的角度去碾压他。 “看来，不管什么时候，都得保持学习的态度。”谢宏轩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给孙辈们上课：“要是不学习，就会被淘汰，就跟不上时代了。” 谢颖翻着当天的来城晚报，哥哥的文章被发表出来了，她开心地跳了起来。哥哥是个善于反省的好少年，他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错误，字里行间都让人感觉到真诚。 但是谢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我怎么觉得哥哥话里有话呢他并不只是在说足球这一件事。” —————— 近期搬家，可能以单更为主哈！过了九月初，就能稳定下来啦！  70 第232章 回家即永别(上) 谢宏轩几乎不会空着手回家。因为童年时期的谢颖最喜欢扒拉爷爷的皮包，只要从里面找到她想吃的零食，谢宏轩就能收获无数个“爷爷最好”的欢呼声。小颖开心，他比小颖还要开心。 下班回家，包里藏一点小零食，就能得到最淳朴的天伦之乐，何乐而不为 后来谢颖长大了，懂事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执着地翻爷爷的包了。但是谢宏轩依然带好吃的零食回来，谢颖和谢靖都喜欢。迈入老年之后，谢宏轩的幸福感是从孩子们身上得到的。 刘教练来到了家里，谢宏轩又说了一番“练体育太苦”之类的话，但是他并不阻止谢靖去体校。谢靖懵懵懂懂的，就被带到体校去了，第一天回来就哇哇大哭，说什么也不去了。 “还是念书好。”谢靖抽抽搭搭地说道：“我一点儿都不想当运动员。” 他说，到了体校，先绕着操场跑圈，人家跑十圈都没有人掉队，他勉强跑了三圈就感觉自己要死了；仰卧起坐，俯卧撑，他都做不来。在教练的嘶吼声中勉强坚持了一下，然后就躺在地上摆烂，说是肚子抽筋了；别人能在单杠长挂很长时间，他最多坚持一分钟，胳膊就要断了。 他不能吃苦，也没有坚持的意志，别的教练都不看好他，刘教练却拼命跟他们解释：“他第一天来，不适应高强度的训练。只要给他一点时间，等他适应了，肯定会练得特别棒。” 但是谢靖却毫不留情地拆台：“我不要再练了，我不适合练体育。” 刘教练极负责任心，他苦口婆心地劝他“坚持”，谢靖却怎么也听不进去。刘教练没办法，只能把他送回家，因为太过失望，他都没有跨进谢家的大门。 谢靖累得起不来，躺在炕上哼哼唧唧，又惨又好笑。谢颖拉他起来吃饭，也拉不动他。谢宏轩则笑道：“你跟你哥差远了，你哥去试训了三天，一点儿都没叫苦，脚磨破了也不吭声。你啊，真是一点儿都不能吃苦。” “不能吃苦，那绝对当不了运动员呢。”冯玉珍说道：“你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就安心读书吧。” 谢靖嘴上答应了。但是家人心知肚明，这小子也不是读书的料。至于他以后能干什么……快成年的华天龙都没着急，所以，谢家人也就不逼迫谢靖了。 从体校回来后，谢靖短暂消沉了两天，仿佛在消化“球星梦破碎”这一事实。他被教练选中的时候，还跟几个朋友嘚瑟了一番。如今灰溜溜地回来了，还不被人笑话死谢靖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也不翻爷爷的包了，谢宏轩也有点失落了。谢靖稍稍显示出疏远的痕迹，谢家人的心情都不好。 谢庆收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终于出院回家了。回到熟悉的西厢房，儿子不在家，媳妇也跑了，他拄着拐杖，心里面回荡着一首凄凉的《二泉映月》。 谢宏轩说道：“在医院里我们照顾你，现在出院了，你得想办法把你媳妇给哄回来，这么多年来，我们谢家——更确切地说，是你亏欠她太多了。” 谢庆收可怜巴巴地说道：“爸，你把吉英喊回来不行吗你是咱家的顶梁柱，吉英最尊重你，你出马的话，她肯定会回来的。” “哼！亏你说得出来！”谢宏轩冷冰冰地说道：“你闯了祸，就让你老子替你擦屁股你还当你是三岁小孩呢你都快四十了！你自己犯的错，你自己承担！” 谢庆收一句话都不敢回，愁眉苦脸地蜷缩在炕上。 谢颖带着谢靖给院子里的花浇水，两个人互相往对方身上喷水，嘻嘻哈哈的声音不绝于耳。两边的环境一对比，谢庆收更觉得冷清了。 更冷清的是，儿子早已表明态度了，他要站在妈妈那一边，希望爸爸能反省自己的行为。 反省啥呢 谢庆收不可能彻底戒酒，也不可能跟他的好朋友们断了来往。想到这些，他便生媳妇的气——那么朴实、宽容的她，怎么就容不下他的酒和朋友呢 谢颖给二叔送饭，把他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给他晒被褥，该吃药的时候，给他倒好水，把药放到他跟前。如此过了两三天，谢庆收格外感动，真诚地跟侄女说道：“小颖长大了，真是辛苦了，谢谢你啊！” “我还好，不怎么辛苦。”谢颖说道：“这些事情，二婶每天都做，还要做饭，去公司工作，隔三差五去给哥哥送钱送好吃的，她比我辛苦得多。” “嗯……” “二叔，你觉得婶婶辛苦吗你跟她说过‘谢谢’吗” 谢庆收脸红了：“嗐，一家人，用得着那么客气吗” “一家人，为什么就该不客气呢”谢颖认真地问道：“你觉得我辛苦，跟我说谢谢；可是二婶默默付出了那么多年，你感激她吗” 谢庆收抬不起头来，苦笑道：“哎呀，现在连小颖都来教训我了！” “我不是教训你，就是替二婶难过。她对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就你自己不珍惜。” 谢颖做了个鬼脸，一转身就跑开了。谢庆收呆呆地看着自己受伤的腿，一遍遍回味着侄女刚才说的话。 谢庆云劝了二嫂两次，每次都是灰溜溜地回来。二婶要么在忙工作，要么匆匆扒几口饭，就差把“不欢迎”三个字写在脸上了。谢庆云面子上挂不住，但是她能理解二嫂的做法。二哥酒驾纯属自己作死，劳民伤财，不值得原谅。 谢宏轩要去趟医院，把周可为给接回家。周可为随时都有可能走，回家是非常危险的，但他执意要回家，他不想死在外面，他想在熟悉的环境中、在亲人的簇拥中，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 考虑到路上可能发生的种种意外，周明理拜托谢宏轩，让他把儿子护送回家。既然儿子要求回家，那就要平平安安地到家，不能在半路上出岔子。 秋风卷起了几片落叶，每个人的心境都很凄凉。明天就要阅兵了，这本来是振奋人心的大事，但是周可为就要去世了，这片阴影笼罩在谢家人的头上，他们的心情都很沉重。回家即永别，这么残酷的一幕，就发生在他们身边。  70 第233章 回家即永别(中) 或许真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了，周可为的精神头很好，想坐起来看看窗外的风景，还主动要求吃一点东西。家人强颜欢笑，一一满足他的要求。八壹中文網 几个医生来到了周可为的病房，交代着回家的事项。主治医生说，如果有紧急情况，要拨打120。周可为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回家就是等死的，不会再占用医疗资源了。” 医生笑不出来，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已经跟周可为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生病，周可为必然能成为一代名医。医生深感惋惜，见惯生死的他，却不愿面对周可为的死亡。 谢宏轩来到了病房，医生认识他，很恭敬地打了招呼。周可为回家后有谢宏轩帮忙看护，医生便放心了许多。 他们俩在门口寒暄，朱方阁刚好路过，跟主治医生打了招呼。谢宏轩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医生并不知道他俩之间的过节，还把朱方阁介绍给谢宏轩认识：“他是滨江中医大学的学生，挺努力的，是中医的后起之秀啊。” 啊！ 谢宏轩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中医黑”，居然本身是学中医的 朱方阁维持着面子上的客气，并没有因为身份被拆穿而羞恼。他说道：“叔，我可不想学中医，那是我爸给我选的专业。中医嘛，骗子太多了，整个行业就是个大染缸，我可不想被污染了。” 医生扶了扶眼镜，尴尬地直咳嗽。朱方阁却毫不留情地说道：“前天还有个女的在这里闹呢，说是回家喝中药，结果没什么效果，还一个劲儿地拉肚子。中药就是中医师随心所欲开的，没有经过消毒，更没有经过测试，开多少也是随意，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副作用。换作你，你敢吃吗” 这次他压根不提“循证医学”这个概念了，谢宏轩气得想要吐血，战术全被打乱了：“你这个小孩，学了一点皮毛，就敢乱说话……” 医生拦着谢宏轩，让他不要吵吵。朱方阁却低下头，得意地笑个不停。谢宏轩突然感觉头晕目眩，硬生生地靠在了墙上。朱方阁非但不害怕，还火上浇油：“我又没有说你怎么样，我只是说这个行业不好。你一个老人家，就那么一点气量，气出毛病来，可别赖我身上啊！” 这下好了，谢宏轩本来是护送周可为回家的，还没走出病房，他倒是先倒下了。 周可为在病床上听到了动静，把爸爸招呼过来：“我想跟那个年轻人聊聊，你就跟他说，我想跟他进行学术方面的交流。” 朱方阁走进了病房，毫无感情地“啧啧”了两声，说道：“学长，我差点儿没认出你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癌症真的太可怕了。” 周可为一点都不懊恼，笑道：“我这不马上就要去阎王府报道了吗先变得半人半鬼，好适应死后的生活啊！” 朱方阁讪讪地，笑也不是，反驳也不是。 周可为斜躺在床上，说道：“我刚才听你批判了中医的某些弊端，觉得你很有见识。那么，在你看来，我们应该怎么改善这些弊端” 啊朱方阁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而形容枯槁的周可为则微笑着，期待他给出圆满的答案。 朱方阁犹豫了好几次，方才说道：“把中医取消掉就好了。” 周可为笑道：“取消掉你老祖宗给你留下了一件几千年的宝贝，上面长了一点绣，你就要把它扔掉” 朱方阁辩解道：“那不一样！中医会害死人的！” “哦……看来你的确是做了很多研究。你能把你的研究成果告诉我吗” 朱方阁又默不作声。 周可为缓了缓气，说道：“你就告诉我你是怎么统计的就行，中医和西医的疗效如何，作为医科生，我也挺好奇的。” 朱方阁硬着头皮说道：“这是秘密，我不能把我的研究成果告诉别人。” “好吧……”周可为失望地说道：“看来生前最后一次做学术的愿望也要泡汤了。” “反正，中医肯定是会被淘汰的。”朱方阁强硬地说道：“一切不符合循证医学的学科，都会被淘汰的。” “真不简单，居然还知道循证医学！”周可为有气无力地赞叹了一句：“那你知道‘循证’医学这个名词是怎么来的吗” 朱方阁并不知道，尴尬地抠手指头。 “循证医学的创始人之一曾说过，‘循证’这个概念的灵感来源于中国清朝乾隆年间‘考证’的方法。”1） 完了，遇到行家了。朱方阁的脸都绿了。 “在汉代的《伤寒杂病论》中，张仲景就已经在有意无意当中运用了符合循证医学的方法，从证据分级来判定六纲病症药方，这不符合循证医学的方法吗中医的智慧，通过每个朝代的积累，已经日臻完善。诚然，它不比西医普及，也有一些弱点，但这个行业也是可以救死扶伤的……咳咳”2） 朱方阁哑口无言，嗫嚅了半天，说道：“行，你厉害，我才疏学浅，让你见笑了。” “我没有笑话你，你一个医学生，保持批判的精神是好的，但是在批判某一样东西之前，就要彻底地了解它。咳咳……” 朱方阁还是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周可为的父母却十分紧张，生怕儿子一口气上不来。待周可为缓了过来，朱方阁似笑非笑地说道：“难为学长教导了。病得怪厉害的，还不忘教导后辈。” 周可为笑道：“我快走了，最后耍一次威风。难不成，我还能把我这一肚子知识说给小鬼听不成” …… 朱方阁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骂自己，挤出了一个讪笑，迫不及待地想要溜走。 谢宏轩“大仇得报”，神清气爽，跟那位主治医生嘀咕了几句。医生从刚才就很不满，也不顾众人在场，便冲着朱方阁说道：“刚才这位老先生被你气晕了，晃了一下，你不管；躺在床上的病人咳嗽了，你也不管。你是未来的医生，病人就在面前发病，你却在这里干站着，像话吗” 朱方阁彻底低下了头。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在众多同门面前丢了人，丢得他想逃离地球。 参考文献： 1)《循证医学与中医学的反思》，何俊余，河北中医，第41卷第10期，2019年10月。 2）《汉传中医是最古老的循证医学》，景方建等，中华中医药学刊，第28卷第11期，2010年11月。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34章 回家即永别(下) 在周可为回家那天，华裕琳并没有跟去医院。她自己不想添乱，在家里等着就好。舅舅还问她，在最后关头，守在医院里的都是周可为的至亲，你不是他的妻子，甚至不是他的女朋友，你去医院做什么 华裕琳恍恍惚惚，难道送别的时候还要讲究“名分”吗在周可为家人面前，她的头衔是“知己”，她很喜欢。以“知己”的身份陪他走完最后一段路，不行吗 周可为回家了，路过的邻居都在围观，他们都砸着嘴，很可怜他。周可为帮谢宏轩出了气，便耗尽了所有精力，偶尔睁开眼睛，眼神也是空洞的。 谢宏轩给他把了好几次脉，眼神一次比一次暗淡。无需多言，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薛琴把儿子最后时刻要穿的衣服全都拿了出来，还是紧紧地握住儿子的手，如果能把儿子揉进心肝里，那该多好！ 鹤发童颜的周老爷子仿佛被人抽走了精气神，失魂落魄地坐着，浑浊的眼里都是泪水。豪迈利落的周姑妈也精神不济，家中所有女眷都在啜泣着。 华裕琳站在周家门口，安静地张望着，她能看到周可为。她迫切地想为他做点什么，但是又什么都做不了。 周家是个大家族，亲戚们全都来了。去谁家报丧，谁招待宾客，谁联系殡仪馆，谁负责把他送往老家墓地，这些早就有族里的老人安排妥当了。每个人都很难过，但是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华裕琳听他们说，能为这个后生做的，就是让他体面地离去。虽然是小辈的丧事，但一定要办得妥帖风光。 因为哀伤，谢宏轩也苍老了几分，他冲着华裕琳招了招手，说道：“裕琳，你进来，跟他说说话吧！” 看来，家人们都跟他告别了，终于轮到华裕琳了。 华裕琳凑近了，心也疼了。看样子，周可为又吐了几次血，被子上还有血迹。疾病和死亡都让人恐惧，华裕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眼泪了。薛琴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把儿子的手交给华裕琳，沙哑地说道：“好孩子，你跟他说说话吧。” 说什么呢 那双干枯的手还是有温度的，也是有知觉的。他想握紧华裕琳的手，但是他没有力气。 华裕琳的眼前像是过电影一般，回忆起了二人相遇相知的点点滴滴。在1995年那个火热的夏天，年少的他们充满了活力。他们的眼睛都像星星那样明亮，像湖水那样澄澈，夏天的风吹过，吹落了一朵鲜艳的石榴花，让年少的心充满了悸动。 华裕琳伏在他的耳畔，说道：“我常抱怨命运的不公平，可是我遇到的最大的不公平，就是你的英年早逝。周可为，我不想明白什么生命的真谛，也不想通过你的死亡来学会珍惜生命，我希望你活得更久一点，至少，让我们可以像别的情侣那样牵着手逛街，说好听的情话……可是我们拥有的太少，连回忆都是苍白的……” 周可为缓缓摇了摇头，费力地说道：“你在身边，我很知足……” “我爱你。”他轻微的呢喃声，只有华裕琳才能听得见。 华裕琳的嘴唇轻轻碰到了他的额头，“我爱你。” 生死关头的告白，也是他们俩唯一一次告白。 华裕琳曾抱怨他不会主动，可是这一句“我爱你”，便胜过所有甜言蜜语了。 周可为的嘴角又渗出血来，他仿佛喘不过气来了。 众人急忙把谢宏轩喊了过来，可是他们也明白，人要走了，就是这样，没得治。 周可为已经处在弥留之际了，却还硬撑着，艰难地转动着眼珠，众人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牵挂。 华裕琳却一下子就看明白了：“电视！打开电视！今天有阅兵式！” 周家人都忘了，那天原本是个普天同庆的好日子，是周可行为周家长脸的好日子。 周可行依然是替补，从来都没有跟家人说过他会参加阅兵。但是，周可为却坚信弟弟会出现在飞行的队伍中，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弟弟开战斗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见识弟弟的风采。 开着电视，就能感知到弟弟的存在。他们俩是双胞胎，他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感应。周可为相信自己的直觉，弟弟肯定也在想着他。 众人手忙脚乱地打开了电视，阅兵式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出现在电视屏幕里，那些气血方刚的小伙子挎着枪，踢着正步，昂首阔步。他们的脸庞满是坚毅，他们的吼声铿锵有力。 周可为气息微弱，眼皮似有千斤重，可他还是尽力瞪着眼睛，聆听电视机传来的声音。 薛琴见儿子实在痛苦，便说道：“儿子，太累的话，就休息一会儿吧。” 周可为并不想休息。 方阵全都走完了，战斗机飞起来了！众人这才跟着激动起来！ 周可为却睁不开眼睛了。 华裕琳捂住嘴巴，大声哭了起来。她明白周可为的心思，即便他今天要走了，但这也是弟弟在国民前亮相的大好机会。他不想让家人朋友遗忘弟弟，在弟弟最光荣的时刻，他想让家人一起见证。 海军轰炸机先飞了过去，周可为还有一丝气息，每一口气都喘得很艰难。 十二架空军强击机飞了过去，周可为依然撑着最后一口气，呼吸的频率越来越低。 二十四架新型歼击机飞了过来，巨大的轰鸣声仿佛让电视机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周可为骤然激动。 他仿佛看到了弟弟在高空自由翱翔，弟弟年轻的脸庞是那样沉稳，他手握操纵杆，自信飞扬。他应该是很多男孩子都想成为的模样。那样的弟弟，是他永远的骄傲。 周可为的睫毛轻轻晃动，两行热泪顺着脸庞流淌，是自豪，也是思念。他轻声呢喃：“老二，加油！” 他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他的面容很祥和，一点都没有遗憾。 谢颖放了学，和胡宝珠一起匆匆赶回家。就在巷子的入口，她俩听到了哭天抢地的哀嚎声。两个小女孩愣在了原地，继而拥抱着大哭了起来。 ———————— 薛琴给儿子换好了衣服，整理好儿子的遗容。她喃喃说道：“你出生，是妈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你离开，妈妈也亲手送你走。儿子，你先去那边探好路，不要记挂我们，不久以后的将来，咱们一定会再次重逢的。” 话虽如此，当别人来给周可为盖上白布时，薛琴却发了疯，哭喊着，不肯离开儿子身边，她也要跟儿子死在一起，不能让儿子孤零零地走。她哀恸过度，晕了过去。 华裕琳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收拾起了书包里的东西。周可为最后的日子里，他口述，她代笔，给所有人都写好了遗言。唯独给华裕琳的遗言，是周可为自己写好的。他叮嘱华裕琳，只有他走了之后，她才能打开看。 华裕琳说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个急性子，你让我忍这么久，太残忍了。” “就算残忍，也要忍住了。”周可为说道：“记住，只有我死了，你才能看。你打开的瞬间，我就走了。” 吓得华裕琳把那封信捂得严严实实的。 周可为真的走了。华家和周家就隔着一条小路，周家的哀嚎声源源不断地传到华家。华爱国到周家帮忙去了，华裕琳却蜷缩在炕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周可为写给她的信就握在手中，但是她却舍不得打开。仿佛……只要不看，周可为就没有死。 华裕琳的姥姥并不知道周家的丧事，在周可为离开的第二天，她就到了儒林街。听说周可为去世了，老人家在门口呆坐了半晌。她跟周可为不太熟悉，但是听说过他的大名。那么优秀的青年离去了，她也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善良的老人抹了半天眼泪，给周家送了一墩黄纸。 这次来儒林街，她是给外孙女介绍工作的。老人家迫切地希望外孙女能安顿下来，为此不惜四处奔走，到处打听关系。在港城有一个很不错的国企在招女秘书，要求高中毕业，会打字，有眼力劲儿，最重要的是，要长得要漂亮。 华裕琳呆呆的，听完了之后，才苦笑一声：“还要漂亮的这是找秘书呢，还是选美呢” “人家有头有脸的领导，肯定想找一个形象好的秘书，带到哪儿都有面子。我都打听清楚了，人家老总非常正派，你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哦……可是人家要求至少高中毕业，我初中都是混下来的，达不到人家的要求啊！” “你不是会打字吗又写过游记什么的，是个人才呢！人家一听你那么有见识，就想给你安排个面试。”姥姥苦口婆心地说道：“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女孩，我疼爱你还来不及，不可能把你往虎口里面送啊！这可是你二舅妈的姑父托关系才找到的，一般人可没这样的机会！” 亲人为自己付出了很多，这些华裕琳全都知道，而且她也很感动。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脑子里没有任何想要工作的念头。她勉强跟姥姥说道：“姥姥，谢谢你，我现在很累，我什么都不想做。” “哎呀，你生病啦”姥姥摸了摸她的额头，惊呼道：“不得了，真的发烧了” 华裕琳都不知道自己发烧了，脸色也苍白得像一张纸。她难过得要死，心里的疼痛远远超过了身体的不适。.jujiá?y.??m 姥姥蹒跚着步伐，又是找体温计，又是让赵念花烧生姜茶。一想到周可为不在了，华裕琳还是想哭，她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放声大哭，姥姥心疼坏了，抚摸着她，说道：“生病了，你妈妈又不在身边……哎呀，可怜的小乖乖，姥姥心疼极了……” 华裕琳生病了，家人让她好好休息，没有人打扰她。华裕琳烧得直打哆嗦，朦胧中，她打开了周可为写给她的遗书，上面只有两行字。 “致此生唯一的爱人： 忘掉我，幸福地生活，这是我的期盼与祝福。” 笔触透着浓浓的深情，可落款却是一个丑萌丑萌的肖像画，应该是周可为的自画像，他故意把自己画得很丑，丑到让华裕琳破涕为笑。 “周可为，不愧是你。”华裕琳又哭又笑：“在生命最后关头，还这么搞怪的人，除了你之外，找不出第二个了。” —————— 今天一更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35章 学医的诚意 悲伤就像一场大病，极度的痛苦之后，就是抽丝般的恢复期，而这个恢复期会持续多久，没有人知道。 树叶完全黄了，风一吹，树就秃了一大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完全褪去了，儒林街被覆盖了一层昏黄的滤镜，安静地沉浸在旧时光里。 谢颖经常站在巷子口，静静地凝望着周家。不知不觉，泪水就会湿了眼眶。爷爷告诉她，长大就是一个学会告别的过程。像他这个年纪，参加葬礼就变成了稀松平常的事。 谢颖抓着书包的背带，呆呆地问道：“爷爷，难过也会变得稀松平常吗” “会变得平常，但不会稀松。”谢宏轩慈爱地抚摸孙女的头，说道：“见证死亡，原本就是一件很沉重的事。” 谢颖擦了擦泪水，说道：“我要当医生，我要攻克癌症。” “有志向，很好。”谢宏轩说道：“先考上一个好高中吧！” 周可为在家里养了很长时间的病，把自己的遗物都整理妥当了。他以前不怎么爱收拾东西，笔记早就扔了，翻箱倒柜找出几本，全都送给了谢颖，希望能在她以后的学习中助她一臂之力。 另外，在去世之前，他把自己的专业书送给了谢家，他上了三年大学，书有三大箱子。有学校发的，也有他自己买的。那些书名义上是送给谢颖的，但目前只有谢宏轩才能看得懂。 每本书的扉页上都写着“这本书属于谢颖”。那么多书，一本不落。谢靖说，这是因为周大哥养病无聊，每本都写上这么一句。但谢颖却说道：“才不是呢，这是因为他很有诚意。” 谢颖想当医生，她早就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周可为跟她说了很多学医的难处，每天都像高三一样。他故意吓唬谢颖：“你看，我这不是被累病了吗” “你生病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基因。” 谢颖一板一眼地说完，周可为睁大眼睛，一脸吃惊：“乖乖，你连我生病的原因都知道！” “四十岁以下的人得癌症，多半是因为基因。”谢颖侃侃而谈：“虽然我没有深入了解过，但你们聊天的时候我都听到了。” 周可为彻底感受到了谢颖学医的诚意，这才毫无保留地把书全送给她。 谢颖将那些书全都摆放好，看懂那些书，就是她努力读书的动力。 周可为刚去世那几天，谢颖经常拿起书来看。周可为读书极为认真，在书上做了各种标记。翻着翻着，谢颖还有很多意外收获。 比如，在一本中草药书上出现了“马齿苋”三个字，周可为画了一个圈，在旁边加了一道批注：“用来炒蛋，甚好。” 在“陈皮”旁边，他也加了批注：“炖汤，泡茶，都好。”八壹中文網 在“药食同源”那一章，作者罗列了很多食谱。周可为在章节名旁边写了大大的三个字：看饿了。 翻着书，谢颖就忘记了悲伤，仿佛看到了那个跳脱而又欢快的周大哥。可是那么乐观的他却死了，老天不开眼！合上书，谢颖又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周可为下葬十天有余，周可行才风尘仆仆地赶回家。这次他是正儿八经地休假回来的，没有紧急情况，他可以陪伴父母一段时间。 听说，周可行一回来，就直奔老家的墓地，在哥哥坟前痛哭不已。 谢颖从来都没有看到二哥哭过，无法想象他失声痛哭会是什么模样。他一定是肝肠寸断，才会哭得那么伤心。在谢颖看到他时，他的眼睛还是红肿的，手指头满是伤口。他应该是深深地抠坟前的泥土了。 他很少上街，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当他出现在谢家的院子里时，谢颖撂下作业本，毫不犹豫地抱住了他。 周可为以前总是很欢快地摸谢颖的头，可这次回来，他的关节像是生了锈，无论做什么动作都是僵硬无力的。他也不会笑了，整个人散发着冰冷的气场。 谢颖却执着地抱着他，说道：“二哥，我好想你啊。” 周可行这才勉强笑了笑：“前几天不是刚见过一次吗虽然只有几个小时。” “二哥，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不确定，尽量多待几天。”周可行惨笑道：“我大哥不在了，我爸妈需要我照顾。” “大哥走得很安详。”谢颖眨着大眼睛，说道：“当时所有亲人朋友都在身边，虽然你不在，但是他是看着阅兵式离开的，就好像你在身边一样，所以他一点儿遗憾都没有了。” “对了！”谢颖补充道：“他下葬的时候，身边还有你给他的那副手套。他特意叮嘱过的。大哥一定很想你，就像你想他一样。” 周可行痛彻心扉，却佯装平静：“所以，我把阅兵的勋章给他看了。放在他生前的房间里，如果他的灵魂回来，他会为我高兴的。” 谢宏轩老两口去赶集了，谢庆云去港城上课了，谢靖上了一个武术的特长班，所以只有谢颖独自在家。周可行本来打算放下东西就走，但是谢颖却不让他走。她模仿着爷爷奶奶的样子，尽力招待好客人。在院子里支起小饭桌，泡了茶，硬拉着周可行喝茶。 周可行被她逗乐了：“总感觉你还是伸手跟我要糖的小女孩，一眨眼，都成小大人了。” “明年我就上高中了。”谢颖神气地甩着马尾辫，说道：“上高中，我就住校了，我就要独立生活了。” “哟，看样子，你想跟你哥哥一样，考港城二中” “嗯。”谢颖悄声道：“你不能告诉其他人，要是我没考上，那就丢死人了。” “好！”周可行朗声答应：“我对你有信心，小颖那么用功，肯定会考上的。” “我数学不太行。”谢颖苦恼地说道：“每个假期都补课，可就是没什么长进。” “那……可能就是没什么天赋吧。”周可行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上了高中，你可以选文科，文科的数学会相对简单一点。” 谢颖一点儿都没有被他的耿直伤着，说道：“我一定要学理科，因为我以后是要当医生的。而且，我要考上军医大学，像我爸那样，当个英姿飒爽的军人。” 谢颖拉着周可行东拉西扯，特意避开了跟周可为有关的话题。周可行短暂遗忘了失去哥哥的痛苦，跟这个小妹妹在一起，他脸上也有笑容了。 谢家的大人陆续回来了，周可行来家里，他们都很惊喜。周可为指了指放在地上的篮子，说道：“我姑妈做了很多大馒头，让我给邻居分一分。我哥从生病到去世，你们照应了很多……我爸妈精神不济，到现在都没有答谢你们。” “哎哟，跟我们客气什么啊！”谢宏轩老两口异口同声地说道。“你们家真是太讲究了。” “你们收下吧。”周可行说道：“我姑姑做了很多，专门分给邻居的，我们家根本就吃不完。” 谢宏轩将一袋子苹果递给孙女，让她洗几个来吃。他在马扎上坐下，问道：“你爸妈还好吧” “我爸还行，我妈去了好几趟医院了。”周可行叹气道：“我哥一走，她的心也跟着死了。我回家她都没有什么反应。” “你不要太伤心了，总有一天，你妈会缓过来的。她照顾你哥那么多年，付出了所有心血，你哥一去，她的难过是没有办法形容的。而且，她也会愤怒，不甘——为什么死的是我家儿子等过了这个阶段，她接受了现实，慢慢就好了。” 谢宏轩之所以这么有经验，是因为他经历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比谁都清楚。 周可行说道：“谢大夫，虽然这样说有点儿冒昧，但是……您曾经失去过儿子，能不能劝我爸妈，让他们早点儿走出来” “正因为如此，我才刻意躲着你爸妈。”谢宏轩悠悠说道：“你妈妈的痛苦，你能感受万分之一就不错了。这个时候，她心里是扭曲的，你跟她摆事实，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你哥哥刚走没几天，你冯奶奶去过你家，你猜你妈说什么她说——这下好了，咱们两家都死过儿子了，你们不孤单了。” …… 周可行瞠目结舌：“这是我妈说的话” “如果你不来，我都不想说。”谢宏轩苦笑道：“你妈妈的意思是，我们都失去过儿子，所以，我家心理平衡了，可以从你家身上找到共鸣了。说实在的，你妈妈这么想，我们肯定是很生气的。我们都是看着你哥哥长大的，他英年早逝，我们也很难受，宁可不要这种‘失去儿子’的共鸣。但是，我们也都理解你妈妈，没法冲她发脾气，慢慢熬吧，这种痛苦，只能熬出来。” 冯玉珍拿了几样瓜果蔬菜，让周可行带回家里吃。周可行推辞不掉，只好收下了。冯玉珍这才看到他指头肚上的伤口，惊呼道：“这该多疼啊怎么也没包扎” 那种伤口，谢宏轩两口子再熟悉不过。当年大儿子下葬时，他们也拼命扒过泥土，把儿子的骨灰盒抢回来，紧紧地抱在怀里，片刻舍不得松开。 谢宏轩很心疼，但是没有再揭周可行的伤疤，而是让孙女拿出碘酒和绷带，细心地给他缠了起来，叮嘱道：“可行，虽然坚强很难，但是你一定要坚强。你父母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36章 笨手笨脚 周可行回家之后，主动帮家里干活，同时也在努力拆家。 周家的院子里有一个火炉，需要柴火。周可为自告奋勇地劈柴，一斧头下去，歪了，把炉子旁边煎药的小火炉给砸了。 一声巨响，反倒让形容枯槁的薛琴惊醒了。往窗外一看，原来是二儿子闯祸了。她毫无兴趣，又歪在了炕上。 周姑妈制止了周可行：“老二，别弄了，你也歇会儿吧。” 周可行闲不下来，他捣鼓了半天，也没把小火炉重新拼起来。于是，他便出门去，想找个人回来修。 于是，一天过去了，炉子还是处于被分尸的状态，沉默而又无辜地瘫在院子里。 周可行心想，还是重新买一个比较划算。 自从周可为走后，周姑妈常住儒林街，这样能更好地照顾周明理夫妻。周可行见她辛苦，便给她帮忙。 做午饭，煤气灶上有两个锅，周姑妈手忙脚乱，看不清楚，让他往炒锅里加一点水。周可行径直把水倒进了油锅里，蹭！火苗瞬间蹿到了屋顶。 周姑妈急得跺脚：“我滴个乖乖！让你把水倒进炒锅，谁让你倒进油锅！” 周可行很纳闷：“可是这个锅里正在炒着葱花，它不是炒锅吗” …… 周姑妈无奈了：“你呀，还是别帮忙了吧。你越帮越乱。” 周可行便在院子里正襟危坐，像是在部队开会那般坐得笔直，他在反思自己为何会如此笨手笨脚。他明明是好心帮家人做事，可到头来他却只会帮倒忙。 周姑妈洗好了衣服，用抹布擦拭晾衣绳上的灰尘。她个子矮小，周可行便很自然地接过抹布，卖力地擦着绳子。可是，他的力气太大，啪嗒，绳子断了。 周可行和姑妈同时傻眼了。 完了，又闯祸了，这双手怎么就不听使唤呢 周可行刚要道歉，周姑妈却爽朗地笑了起来：“你呀，天生就是闯事业的，不是干家务活的料。唉，以后结婚可难咯！你本来就不着家，还得让人家姑娘做家务，人家谁愿意嫁给你啊” “那就不结婚了呗。”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周姑妈急忙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光要结婚，还要挑个好姑娘结。你这么优秀，我可得好好为你把关。不会做家务又怎样学会了不就得了！学不会就找个保姆。至于为这点儿事不结婚吗” 周可行温柔地笑了，说道：“姑，你比我爸妈都关心我。” “现在是特殊时期，你爸妈顾不上你。要是我再冷落了你，那你也太难过了。老二，姑姑永远最心疼你，你知道吧” “嗯！” 有姑姑在身边，周可行确实好受了很多。 虽是双胞胎，但周可行和哥哥有各自的房间。在他回来的第一天，当他走进哥哥的房间时，母亲却有些激动地告诉他，他的房间不在那里。言下之意，她并不希望周可行踏入哥哥的房间。 周可行的心脏像是被拧了一下，但是他没有做任何的计较，而是好脾气地跟妈妈说道：“我就是想看看老大的房间，我不会睡在这里的。” 周可行睡在堂屋西边的房间，被褥都是姑妈给他准备好的。每个夜晚他都睡不着，而在每个夜晚，他都会听到周姑妈劝妈妈的声音——可行回来了，你好歹给孩子一个好脸色。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这样冷落落的，他心里不难受吗八壹中文網 而妈妈永远都是一言不发。 周可行心想，哥哥从小便跟着妈妈四处求医，妈妈自然跟他的感情更深。就算妈妈偏心，他也不生气。 把晾衣绳扯断了之后，周可行终于消停了一些，开始做些剥葱、剥蒜这样细致的工作。身材高大的他捏着那些细小的蔬菜，充满了可爱的质朴感。若是被谢颖看到了，她便要咯咯笑半天。 谢颖经常来周家找他，只要在数理化上遇到了麻烦，她就毫不犹豫地来找周可行。周可行总怀疑自己把初中学的知识全给忘光了，可每次他都会很顺利地把题解出来。 只要他能讲清楚，谢颖便会偷偷地跟他透露一些信息。 “靖怡姐姐变得可漂亮了，长发飘飘的，特别有气质。” “为了供汪浩川上学，靖怡姐打了好几份工，可辛苦了！” “对了，过年的时候，有个男生来找过靖怡姐姐。那个男生戴着眼镜，斯文秀气，很有书生的气质。” 周可行干咳了两声，低声道：“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靖怡姐姐吗” “呃……” “二哥！你都二十四岁了，你可以谈恋爱了！”谢颖替他着急：“你要是喜欢靖怡姐姐，那你就要追求她。不要因为她是北大的就不敢追！你是上天入地的飞行员，你别不自信！” 周可行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说中了心事。的确，在汪靖怡考上北大之后，他主动退却了。倒不是不自信，而是想让汪靖怡过上更好的生活，一种富足而又稳定的生活。 在谢颖走了之后，周可行给汪靖怡打了电话。为了不让家人听到，他特意跑到公共电话亭打的。 幸好，汪靖怡很快就接到了电话。“二哥，你还好吗” “我还好。一家四口，只剩下我一个正常人了。” “等我寒假回去，再给周大哥烧纸。”汪靖怡低沉地说道：“往好处想，大哥终于不用受折磨了。这几年，他过得太痛苦了。” “这点我想得开，我家人也能想得开……但是，想得开并不一定能接受得了。这是需要时间的。” “嗯，我明白。你们一家多保重，要是我能做点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 “嗯。”周可行想了想，说道：“回来之后，我一直没什么胃口，特别想吃糖糕……你还记得吧我差点儿饿死在你家的那次，你给我的糖糕。” “哈哈！想吃东西，这可是一件大好事！”汪靖怡咯咯地笑道：“那家店可能开倒了，你往北去，过了富川桥，在成德饭馆旁边，那里有一家卖糖糕的，物美价廉。” “好，等会儿我就去看看。”周可行鼓足了勇气，问道：“靖怡，你没有谈恋爱吧” “啊！谈恋爱！” “如果你有男朋友了，我这样给你打电话，是不是不太好” “我怎么可能谈恋爱”汪靖怡大笑道：“别的先不说，就是约会的钱，我都拿不出来我连买张电影票都会心疼好几天，怎么可能谈恋爱” “那就好。”周可行脱口而出，终于不那么紧张了。汪靖怡不谈恋爱，那他就安心了。 挂了电话之后，周可行欢快地跳出了电话亭，他很久都没哟这么轻松过了。 他一路往北走，想去买汪靖怡推荐的糖糕。走了没多久，他就遇见了华裕琳。华裕琳再也不是那个鬼马精灵的少女了，她背着大大的挎包，罩着一件大码格子外套，看起来懒洋洋的，一点都没精神。 她义无反顾地陪哥哥走完了最后一段路，周可行非常感激她。 就是所有人都没料到，脱缰野马一般的华裕琳，居然留下来上班了。 华裕琳摘下耳机，冲着周可为挥了挥手，挤出笑容来：“你好啊，飞行员同志。” “你好，旅行家同志。”周可行罕见地开起了玩笑：“我以为你早就离开这里了。” “没能走得成，我姥姥辛辛苦苦给介绍的工作，不管怎么着，都得去试一下。”华裕琳挠着头，苦恼地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份工作根本不适合我，可我不能毫不留情地拒绝我姥姥的一片苦心。就算装装样子，我也得给大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我以为你那么酷，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我确实不在乎。”华裕琳一本正经地讲起了大道理：“不过，人生在世，总要对别人保持最起码的礼仪。对我姥姥，对现在的同事，都要保持礼仪。” “对我哥哥，那是出于朋友的礼仪吗” “这个嘛，无可奉告。”华裕琳说道：“总之，你哥哥最后的时光过得充实又快乐，这就足够了。” “华小姐，真的很感谢你。”周可行正色说道：“我听姑姑说，你回来之后，我哥又多撑了好几天。” “我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华裕琳说道：“他之所以撑着不闭眼，应该是想看你参加阅兵式。大概是你的飞机刚飞过去，他就走了。我和你哥哥的爱情固然纯粹，我们之间难舍难分，不过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你哥哥想的是你。” “这个，我确实没想到……” “你哥哥对你的感情很深厚。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为你感到自豪，又担心你的安危。虽然长大后你俩聚少离多，但他一直在努力当个好哥哥。”华裕琳说道：“对了，他让我做了三只恐龙，说是你们兄弟俩和薛老师一人一个，你收到了吗” “还没有。我妈精神恍惚，估计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说，你手很笨，不会做手工，在幼儿园时期，他几乎每年都要用落叶做一只恐龙，做好了送给你，你就不会哭了。还四处跟人炫耀，这是哥哥给你做的。”华裕琳沉浸在回忆里，目光变得无比温柔：“他常说，你很强大，他为你做不了什么，只有童年时做的恐龙能让你破涕为笑。所以，他决定留一只恐龙给你，以后遇到困难了，就这样想——你老哥还在你身边，为你加油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37章 扰民 周可为去世之后，谢宏轩和两个好朋友在一起喝了几次酒。 谢颖在屋里看着书，三位爷爷就在院子里喝酒。天凉了，他们打着哆嗦，发一段感慨，就散开了。 他们感慨的内容各不相同。爷爷为医学的不够发达而惆怅，宋爷爷为周明理夫妻凄凉的晚年生活而惆怅，胡爷爷则为人生的无常而惆怅。 听得多了，谢颖也跟着唉声叹气。 爷爷们的“惆怅”都是人之常情，完全能引起共鸣，但谢颖无法忍受的是汪玉春那股故作深沉的忧虑。他经常跟别人说，儒林街的风水不好，很多正值壮年的男子莫名其妙就去世了。在很久之前，他便听说过，儒林街底下有一条“脉”，这几年大兴土木工程，把那条“脉”给破坏掉了，以后肯定还会有更离谱的惨事发生。 谢颖一点儿都不想跟他起冲突。但是他并不收敛，逢人便说，谢颖便忍不住打断了他：“汪叔叔，你不要诅咒我们，可以吗” “诅咒！” “是！生老病死，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你总是跟封建迷信扯上关系，还诅咒这里以后发生更惨的事情……你说这些话，不是诅咒是什么” 汪玉春讪讪地笑了两声：“我这是预测，怎么能说是诅咒” “天气预报能预测，人世间的事情，怎么可能预测反正你说那样的话，我很不高兴。我们家祖辈就在这里生活了，听了你说的那些胡话，我们还能在这里好好生活吗” 汪玉春哑口无言。冯玉珍把孙女“喝”回了家里，谢颖还以为奶奶要训斥自己，没想到奶奶悄悄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说得好！不能让他一天到晚胡咧咧。” 冯玉珍又说道：“真想不明白，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养出靖怡和浩川这样两个好孩子。以后，这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很让人头疼，除非他俩都从外地找，要是咱们这里知根知底的人，谁愿意跟他这样的人结亲家” 谢颖倒没考虑得那么多，就是很心疼汪浩川。 汪玉春并没有因为谢颖的怒怼而有所收敛，他甚至郑重其事地谋划起了搬家，经常在巷子口跟熟人交谈，劝别人也离开这里。好像只有把别人说动了，方才能证明他是正确的。那样，在谢颖面前失掉的面子，他又可以捡回来了。 但是他跟别人说这里“晦气”的时候，正好被周可行听到了。 周可行外出跑步回来，身上像是被煮熟了一般，热气腾腾地冒着汗。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汪玉春条件反射般地闭上了嘴。 周可行冷着脸，说道：“汪叔，我刚才全都听到了，你什么意思因为我哥那样的青年死了，你觉得这里很晦气” “没有……没有……”汪玉春怂得很快：“我就是觉得这个地方不怎么太平，所以想找个机会搬出去。” “哦……”周可行挑了挑眉，说道：“我正在给我爸妈打听楼房。听说，并入港城之后，来城的房价也上升了不少，整个来城没有比这里性价比更高的住处了。要是你打听到了合适的地方，跟我说一声，我过去看看。” “好，好。”向来冷着脸的汪玉春，居然全程陪着笑容。 周可行埋着头走了，又往回退了几步，说道：“汪叔，我哥去世了，我们一家人都很难过。您就不要再说些不好听的话，让我们家的情形雪上加霜。” “你多虑了。”汪玉春红着脸辩解道：“我从来都没有说过难听的话，我像是那种人吗” 周可行的眼睛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汪玉春灰溜溜的，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还有啊，汪叔，这事儿我憋了好几天了，一直想跟您说来着……”周可行憋着一股气，一股脑地说道：“你晨练的时候在胡同里来回溜达，总是开着录音机，声音很大，才早上五六点钟，很多人都在睡觉。华叔叔一家起得早，不受影响，但是我爸妈经常失眠，睡不好觉，也就是凌晨才能眯一会儿。被吵醒了，他们很难受，但是碍于邻居的面子，他们不好意思开口。我心疼他们，想替他们说几句。我也不是不让您晨练，您以后把声音放小一点儿，可以吗” 汪玉春其实是知道自己“扰民”这一事实的。但是他知道周围知识分子多，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他便不在意。但是，周可行却耿直惯了，不会弯弯绕绕，也不惯他毛病，直截了当地把他的问题给指出来了。 汪玉春讪讪地，语无伦次地说道：“你爸妈要是早跟我说，我就不这样了……真是的，怎么都没人跟我说呢，害我当了一个坏人。” 周可行没再吭声。他很讨厌汪玉春。因为他是汪靖怡的父亲，便更值得讨厌。在周可行看来，汪玉春实在不配当汪靖怡的父亲。 周可行确实在考虑给父母换一个环境。这里熟人多，到处都是哥哥生活过的痕迹，所以，他们很容易触景生情。但是他的建议并没有得到母亲的支持，薛琴有气无力地说道：“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了，对这里也有感情了。再说，你哥的房间还保留着，要是他的灵魂回来，看到我们都不在了，那他也会很失落的。” “妈，可是你和爸年纪都大了，住平房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马上冬天就到了，上个厕所还要到院子里。这一片的下水道也不怎么通畅，一到了冬天，经常就冻坏了……” 周明理动了要搬家的心思。就算再怎么难过，他还坚持上班，只要一到学校，一忙碌起来，他的心情就好受多了。所以，比起妻子，他更加相信，换个环境，心情就会好一些。 薛琴懒懒的，只会列举一大堆问题：“你哥病了那么久，家底早就被掏光了。再说了，我和你爸年纪都大了，楼房也爬不动了，在平房住着，就挺好的。” 周可行说道：“我攒了一些钱，再跟姑妈借一点，应该能凑够……妈，再过几年，我也该结婚了。结婚的话，咱家是不是该换个新房子” “那是你的房子，不是我和你爸的。” 这话一出来，周可行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薛琴自知说得过分了，急忙说道：“我是说，你结婚的房子，我和你爸肯定会准备的。就算你不住在这里，但是，结婚总得有个结婚的样子。这事以后再说吧，我这个样子，实在没有精力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38章 打破了平衡 在凌晨，汪玉春的收音机更响了。 他正在转悠，一家住户忍无可忍地喝住了他，让他把音量调小一点。汪玉春便故作惊讶，说道：“哎呀，我戴了帽子，听不见声音，都不知道声音有多大，不好意思啊！” 可是他继续很大声地放音乐，直到每家每户的灯依次亮了起来。 儒林街的人们都在想，汪玉春真是个很讨厌的人。 他突然又迷上了唱戏，在院子里面咿咿呀呀地练嗓子。两个孩子都不在家，老婆跑回娘家常住，没人管着他，他便越发猖狂。 宋金泉就在他家隔壁，被吵得什么都做不下去。可是他脸皮很薄，只会冲着儿子发脾气。在外人面前，他大气不敢吭一声。 实在被吵得受不了了，他才会冲着围墙那边大喊一声：“别唱了！我都睡不着了！” 可是没人理会他。 宋金泉便跑到谢家诉苦：“哎呀，汪玉春是疯了吗受什么刺激了我真要被他吵死啦！” 谢宏轩便有些幸灾乐祸：“嘿嘿，幸亏我家不靠着他家，要不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切！”宋金泉佯装生气：“你就不会给我出个好主意。” 谢宏轩说道：“以毒攻毒的法子倒是有，你会用吗他唱京剧，你就放流行歌，他的声音大，你的声音比他更大。这样还治不了他” “那可不行，那样就吵到你们家了。” “所以说啊，没法子。”谢宏轩悠悠说道：“为什么好人磨难多就是因为好人太讲道理了。”.jujiá?y.??m 汪玉春下了晚班之后，就更让邻居闹心了。他十点多回到家，洗漱完毕，睡不着觉，就打开了收音机，有模有样地跟着唱，好像就是故意激怒邻居们。宋金泉想着——忍一忍吧，忍一时风平浪静，可是他的忍让并没有换来邻居的退让，汪玉春干脆在院子里拉起了京胡。 宋金泉彻底怒了，翻箱倒柜，找出一瓶二锅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便敲响了汪玉春的门。汪玉春并不理会，他陶醉在自己的音乐中无法自拔。 酒劲儿上来了，宋金泉砰砰砰地砸门：“汪玉春，你给我出来！” 汪玉春这才慢悠悠地走到院子里，远远地问道：“是谁在吵啊” “明明是你先吵的，你还倒先发制人了”宋金全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大半夜的，吹拉弹唱，还让不让邻居睡觉了” “我又不是在外面嚷嚷，我在我家里，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汪玉春不紧不慢地打开门，昂着头，得意地说道：“你可倒好，来我家里兴师问罪，太平洋警察都没你管的宽。” 宋金泉原本就怂，再加上酒劲一上来，大脑就宕机了，被怼得一句话也上不来。正在这时，华家的大门被一脚踢开，华裕琳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 只要一生气，运动员的霸气就回来了。 “晦气！”华裕琳往地上啐了一口：“大晚上的，哪儿来的哀乐！” 哀乐…… 汪玉春一下子就被激怒了，自己最心爱的音乐，居然被人说成哀乐！ 汪玉春指点着华裕琳，眼睛斗在一起，嘴巴撅成一团：“你这个女孩子，怎么说话呢你爸妈和你舅舅就这么教的你” 华裕琳冷笑道：“在别人都休息的时候，你不睡觉，在院子里面扰民，那也是你爸妈教的你” 噗…… 汪玉春差点儿吐血。 华裕琳抄起了胳膊，哈了一口白气，说道：“我都这么大了，该怎么做，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跟我父母没有关系。你比我大了很多岁，你做这么没素质的事，那也是你自己选的，赖不到别人头上。” 汪玉春打断了华裕琳的话：“我没素质你有素质！以前你在这里放音乐，比谁都响！” “大叔，我放音乐的时候，这里有很多人打牌……”回想起当时热闹的情景，华裕琳突然难过了一下：“我放音乐的前提，是不会打扰到别人。而你深夜放音乐，目的就是为了打扰别人。” “你……！”汪玉春被气得不来话，只能骂起了华裕琳：“你小小年纪，嘴巴却那么狠毒……” “你要是继续扰民，那我就会变得更狠毒！”华裕琳目露凶光，说道：“我舅舅舅妈心善，不和你计较，我可不管。以后你放一次音乐，我骂你一次！骂不动你，我还有别的方法整你。看谁斗得过谁！” 突然遇到了一个“不讲理”的人，汪玉春就没辙了。 华裕琳说道：“看在靖怡的份上，我对你忍让了很久，以后再也不会忍了，反正撕破脸皮了，大不了打一架，再大不了去公安局，谁拍谁你要是怂了，我还瞧不起你！” 直到骂得成熟了，华爱国两口子才像约好了一般，把华裕琳拖回了家。宋金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活了六十多岁，居然还不如一个女孩子厉害。虽然华裕琳替他出了一口恶气，但是儒林街上这么多年的平静被打破了，邻居之间的和谐也被打破了，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直到凌晨，汪家一直都是安静的，或许是汪玉春正在憋着大招，在思索着反击的办法，不管怎么说，巷子里暂时是平静了。 华爱国夫妻俩把华裕琳说了一顿，他们跟宋金泉有着同样的担忧。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知道汪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但是所有人都选择了忍耐。因为大家都觉得，邻里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弄僵了，谁都不好过。 华裕琳不服气地说道：“那他变相地欺负我们，我们还要忍” 欺负！ 华裕琳说道：“他就是在挑战邻居的底线，甚至是在践踏这条底线。他在社会上活得没有存在感，那至少要在邻居面前耍耍威风。宋爷爷被他吵了那么久都不敢吭声，你们也被他吵得睡不着觉……只要一提起’扰民‘这个话题，他就打太极，表面上看起来很谦逊，可内心猖狂得要死，我就看不惯他！我就不忍他！”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39章 宣战(上) 在华裕琳大闹了一场之后，儒林街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汪玉春搬了一台更大的录音机回家，邻居们半夜的噩梦又开始了。 华裕琳是个暴脾气，在汪玉春以更大的声响宣战的当天晚上，她就有了一种磨刀霍霍的冲动。但她也就是放狠话厉害，她是绝对不会动手的。 华裕琳气哼哼地坐在家里，想象得出来，汪玉春肯定摇头晃脑，得意洋洋。一想起这幅情景，华裕琳就怒火中烧。舅舅无奈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招惹他了吧他不犯法，警察又没法抓他。说到底，在他自己家，他愿意干嘛，那就干嘛。你激怒了他，他就更放肆。咱们有底线，不能像他那样。” 于是，华裕琳又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华爱国用自己的方式反击着。汪玉春半夜扰民，那白天必然要睡觉。既然如此，那华爱国白天就在院子里使劲儿吆喝，弄得妻子被吓到了好几次，责怪他为什么喊那么大声。 既然彻底撕破了脸皮，宋金泉也不跟他客气了。只要一到了白天，他就在院子里练习打太极拳，喇叭故意朝向汪家的方向。 这样过了两三天，汪玉春受不了了，晚上消停了一些。但是，他很快又找到了新的办法——白天去单位里睡觉，晚上就有精力闹了。 于是，到了晚上，宋金泉又被精力旺盛的汪玉春折磨了个半死，他又不想像汪玉春那样昼伏夜出，没办法，只能再次跟老朋友求助。谢宏轩把堂屋东侧的杂物间收拾了一下，说道：“你要是住得惯，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唉，杀千刀的汪玉春，发什么疯！害得我有家不能回。” “你既然知道他是发了疯，那就更没办法了。”谢宏轩说道：“你就别刺激他了，万一他再疯狂，对你捅刀子，那你可就得不偿失了。” 宋金泉很惜命，不寒而栗，后悔招惹了一个疯子。 华裕琳被气得睡不着，一大早就站在巷子口，看架势，她想跟汪玉春干一架。不过，她直接被谢宏轩给拖走了。谢宏轩说道：“你才二十出头，没经过多少事。遇到这种事，的确很郁闷，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人。但是，人生是很长的，等走过一段路，你再回头看看，就会发觉不可思议——我居然会跟这种人生气我怎么会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谢大夫，我不能跟你比呀！你饱经风霜，见怪不怪，可我年少气盛！我就是要生气！” “是，我说了，我理解你，你不是已经报复他了吗” “还不够解恨。”华裕琳跺着脚说道：“他要是能搬出儒林街就好了！” 谢宏轩哈哈大笑：“他的脸皮有多厚三刀砍不透。你劝他，骂他，他都不当回事，你还想让他搬出儒林街，做梦呢吧” “那该怎么办我直接认输好气啊！” “办法总会有的，裕琳，你得沉得住气。” 华裕琳一生气，脚下的石子便遭了秧，石子们被踢得晕头转向。华裕琳打着哈欠去上班，在每天的上班路上，灵魂都不在身上。周可行晨练归来，正好遇见了她，问她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华裕琳如实说道：“我们就不能联合起来，把汪玉春赶出儒林街吗” “肯定不行。”周可行断然拒绝了她：“群起而攻之，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杀伤力很强的暴力。他固然讨厌，但我们不能用极端的方式来对待他。那样对他不公平，对我们更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千万别把我当成一个不讲理的人。”华裕琳说道：“我就是被气昏了头。” “我明白……”周可行说道：“我跟他打交道的时间远长于你，我更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华小姐，别跟他来硬的，那样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 对待这种无赖，大家好像都没什么好办法。 谢宏轩想跟汪玉春谈谈，可是汪玉春根本不给他机会。就在汪家门口，汪玉春委屈而又隐忍地说道：“您是方圆几公里之内最讲道理的老人，所有人都念着您一声好，你也知道你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所以你才敢这样教训我吧” 好家伙，谢宏轩还没开口，就被堵得心口疼。 汪玉春眼望天空，悠悠说道：“我命苦，小时候那么想学音乐，可是穷人家的孩子哪儿配得上学我就熬啊熬，熬到现在，晚上下了班，回到家，我就想放松放松，难道这点儿权力也要被无情地剥夺吗我就不配有自己的生活吗” 谢宏轩的战术又乱了。他总是这样不战而败。 但是他又不想败得这样快，挣扎着说了几句：“那个，也不是不让你享受，只是这个时间和音量嘛，该注意还是得注意。不止一两个邻居争吵过这个问题，那就说明，你影响的不是一家两家。” “那就让他们报警好了。”汪玉春毫不在意地说道：“既然我那么十恶不赦，那就让警察把我抓走算了。” 谢宏轩便彻底没辙了，灰溜溜地回家去了。他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为什么要出头呢以什么样的名义出头呢难道，自己真有一种“德高望重”的优越感，只要遇到不平事，就要站在道德高地上指手画脚一番 谢宏轩仰天长叹——谢宏轩啊谢宏轩，你可消停一点儿吧！别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还不自知！ 难得可以休息一个周末，儒林街的三个男孩结伴回来了。汪浩川是不想回家的，但是宿舍要施工，他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不情不愿地回来了。他一下公交车，就敏锐地感受到了众人异样的目光，他的心猛地一沉，难道家里又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很不好的那种事 在胡同里遇到了宋金泉，三个男孩都打了招呼，但宋金泉的反应却不冷不热，甚至冲着汪浩川翻了一个白眼。在好朋友不解的眼光中，汪浩川迈着沉重的步伐踏进了家门，他直到，未知的大麻烦正在等着他。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40章 宣战(中) 谢冲一回到家，就从家人口中得知了近期发生的矛盾。谢颖叮嘱道：“你知道就行了，可千万不要为难汪浩川。” 谢冲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为难他” “因为他爸爸是个万人嫌，你不能因为他的爸爸嫌弃他。”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小心眼”谢冲不悦地说道：“他的爸妈是什么样的人，我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一样跟他是好朋友” 谢颖这才放下心来，一口把疙瘩汤喝了个精光。 谢靖故意气姐姐，说道：“我就不喜欢汪浩川。” 谢颖一点儿都不生气：“你喜不喜欢，我也不在乎。” 谢靖便投降了。 到了穿毛衣的季节了，冯玉珍给三个孩子织了好看的毛衣，谢冲穿着很合身。这两年来，奶奶的眼睛越发坏得厉害，经常需要谢颖和谢靖帮她把线穿到针上。 谢冲心疼奶奶，让她不要做了。冯玉珍捶着腿，说道：“时装店越来越多了，我的生意就越来越少了，闲着干嘛呢不如多给你们做几件衣服，你们不嫌弃就成。” “奶奶，瞧你说的，你做的衣服那么好看，我们班主任还问我在哪里买的，她想买给他儿子穿呢。” “那也是因为我家谢冲长得帅，是个衣服架子！” 冯玉珍笑盈盈地看着孙子，怎么看也看不够。初来乍到时，那个暴躁、冲动的谢冲，何时出落得这么开朗呢他站在阳光里，就能让人们联想起所有跟“少年”有关的美好词汇。 天气凉了，谢冲稍稍有点感冒，不想踢球，就躺在爷爷的藤椅上看书。他喜欢卫斯理的科幻，爸妈便给他买了全套，前提是他不能耽误学习。 谢冲已经习惯了，除了正常读书之外的一切活动，在获得许可的前提，所有人都会加上一句“不能耽误学习”。 谢冲的爸妈在很早之前就和好了。谢庆收跟家人说，是妻子生病了，他便厚着脸皮鞍前马后地照顾，这才换来了妻子的原谅。 但是，谢庆云听到的版本却并不是这样的。听公司里的会计说，是谢老板非要瘸着一条腿去上班，赶都赶不走，厚着脸皮赖在那里。老板娘没办法，就把他当成空气。 但是谢老板在公司里还是有用的，他破天荒地学会了打扫卫生，也学会了给两位女士端茶送水。灯泡坏了，他几下就修好了。两位女士搬不起来的重物，他轻而易举地就给摆弄好了。 他做这些并没有换来老板娘的原谅，老板娘反而嫌弃他没养好伤就干这干那，要是伤口再恶化了，到头来还是给她添麻烦。谢老板就陪着笑脸，说自己钢筋铁骨，哪怕骨头断了，拿电焊焊死，就没事了。 老板娘被他逗笑了。 再后来，是老板娘在外面租了房子，房东无缘无故要求涨价。老板娘不肯，要按照合同来办事。房东却并不买账，嘲笑她离了婚，又买不起房子，快四十了还要寄人篱下。要是不同意涨房租，他就把她的行李全给扔出去。 在老板娘气得半死的时候，谢老板挺身而出，把房东大骂了一顿，还让他打听“谢二哥”的名声。老板一边后退，一边骂骂咧咧，最终做出了让步，让王吉英租到合同结束，下次续签的时候，就要涨价了。 两口子就这样和好了。等租房子的合同到期，他们就搬回来。暂时在外面住着也挺好的，没有那么拥挤，两口子也拥有了自己的空间。 在谢庆云看来，二嫂并没有完全原谅二哥。在种种矛盾中，二嫂选择的是接纳和包容，但愿二哥能学会珍惜，收敛自己的性情。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谢颖洗完了头发，正在教谢靖写作业。跟哥哥多日不见，谢靖似乎更害怕谢颖一些。 听奶奶说，谢靖抢了小朋友的玩具，谢颖听说了之后，顺手操起了一根棍子，挥着棍子，让弟弟去道歉。在棍棒的驱使下，谢靖不得已给小朋友道了歉，把东西还给了人家。 从那儿之后，谢颖“棍棒教弟”的名声就传开了。 谢冲觉得挺好玩的。他可没想到，像朵向日葵一样温暖灿烂的妹妹，在有了弟弟之后，居然也会变得泼辣又大胆。 谢靖写不好作业，心里很烦躁。在姐姐的逼迫下，他居然抹起了眼泪，哭唧唧地说，要找哥哥替自己报仇。谢颖冷笑道：“那你拿着你的作业本去找你哥，看你哥会不会站在你这边。” 谢靖太过委屈，嘴巴被拉扯成了两条曲线。他衡量了一番，默默收回了刚才的狠话。姐姐还只是凶巴巴的，要是换做哥哥，哥哥肯定还会再嘲笑他一顿。.jujiá?y.??m 就这样，三个孩子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谢家一片祥和。 隔壁宋爷爷开始打太极拳了，听到那熟悉的口令声，三个孩子无奈地苦笑了，肯定是汪家又吵闹了起来，宋爷爷要做出反击了。 谢颖忧心忡忡，不知道汪浩川会不会受牵连 不一会儿，汪浩川妈妈的哭声又传了过来。谢靖生气地放下铅笔，说道：“姐，这不怪我，真的太吵了！” “那你就去房间里写作业。”谢颖端着姐姐的架子，毫不松懈：“写不完作业，就不准迈出大门一步！” 谢靖把头埋在了作业里，发出了一阵哀嚎。但是没有人能救得了他，哥哥也板起了脸，说道：“咱们家就没有学习不好的，你可不能丢人啊！” 谢靖的哀嚎声比刚才更厉害了些。 谢颖偷偷溜到了汪浩川的家门口，郭爱云回家了，正跟丈夫扭打成一团，她哭着控诉道：“我回娘家，连买水果的钱都没有，你可倒好，搬回来这么大的录音机。我要砸了它！让你只顾自己享受，不顾家人死活！” “你要是敢动我的录音机，我就揍死你！”汪玉春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自己赚的钱，我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 汪浩川站在东厢房门口，做一个冷静——更确切地说，是做一个麻木的旁观者。他回过头，看到谢颖，他露出了一丝惨笑，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我的父母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41章 宣战(下) 谢颖冲着汪浩川招了招手，汪浩川便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 谢颖悄声说道：“浩川，没有任何人怪你！” “……嗯，谢了。” “浩川！你千万不能再离家出走了！我知道你很生气，可你还有我们这些好朋友，我们都能理解你。” “嗯……”汪浩川温柔地笑了笑：“谢谢你。” “真是的！除了谢谢，你就没有别的想跟我说了吗” “除了谢谢，还是谢谢。” 谢颖便和他一起嘿嘿傻笑。 “汪浩川，你饿不饿我奶奶蒸了好多包子，我给你拿几个好不好” “……好。”汪浩川不跟谢颖客气：“从早上到现在，我都没吃饭。” “那你先来我家好了。”谢颖跳着高说道：“反正大人们都不在家。” 父母激战正酣，汪浩川疲倦地看着他们，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华天龙正要去二叔家里玩，眼睁睁地看着汪浩川去了谢家，他便把自行车一扔，也钻进了谢家。 汪浩川饿极了，三两口便能吞下一个大包子。他吃得香，华天龙看饿了，也啃了起来。不得不说，冯奶奶的手艺就是好，包子实在是太好吃了。 谢靖被关在东厢房，烦闷地说道：“我那韭菜豆腐馅儿的大包子哟！全被你们给吃光了！” 谢颖根本听不到，不过，她严厉地看了谢靖一眼，谢靖便低头写作业了。 他在心里默念，姐姐真是一只母老虎。 华天龙是个话匣子，喋喋不休地说着校园里的趣事，并不断询问谢颖的想法。谢冲打趣道：“我们上的不是一个高中吧我和浩川苦哈哈地读书，就你那么开心。” 华天龙辩解道：“我也努力了，我在学画画呢！不过，我的目标没有你们那么高，只要能上一个普通的本科，我就很满足了。” “你一定要考上啊！”谢颖说道：“要不你对不起你爸妈！他们对你投入了那么多，还不计回报，我都很感动！他们虽然不要求你考多好，但是你得为他们争口气！” “知道啦！”华天龙头也不抬地说道：“谢颖，自从有了谢靖之后，你越来越像个成熟的大人了，最喜欢教导我。” “要是你不喜欢我这样，以后我不再说你就是了。” “不，不……”华天龙陪着笑，说道：“你说什么，我都好好听着。” 傲娇的华天龙，目光变得友善且宠溺。上了高中之后，他很在意如何让谢颖开心。 谢冲清了清嗓子，仿佛对这句话有意见。华天龙天天在学校里混日子，跟不同的女生搭讪，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谈恋爱。华天龙是一个很好的伙伴，但谢冲可不愿意他跟妹妹走得太近。 “你管管你爸妈。”华天龙没有得到谢颖的回应，便跟汪浩川说道：“你爸天天晚上载歌载舞，吵得我爸妈睡不好觉。我这次回来，我妈的白头发都多了不少。” “我要是能管，早就管了。”汪浩川淡定地说道：“像我爸这种油盐不进的人，你怎么可能说得动他” “也难为你了。”华天龙同情地说道：“昨天刚回来，宋爷爷就对你没有好脸色。” “华天龙，你别说了。”谢颖说道：“浩川够难过了，你是他的好朋友，就更不应该让他难堪。” “呃……”华天龙打了一个饱嗝：“就因为是朋友，我才敢这样说。浩川，你要是难过，我就收回刚才的话。” 他们是发小，彼此之间都很坦诚。汪浩川并不往心里去，他呆呆地说道：“我在恨我自己。” “啊！”华天龙不安地说道：“我确实没有怪你的意思。” “父债子偿，这是有一定道理的。我爸犯下的错，我理应承担。如果我不想承担，就只能让我爸付出相应的代价。可我……唉！我没有办法惩罚他！” 谢冲劝道：“浩川，你有这样的想法，已经足够提现出你的担当了。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你做好自己就行了。” 可是汪浩川痛苦地捂住了头：“我昨晚一点儿都没睡着。我想挨个给邻居们道歉，可是我没有勇气。” 汪浩川一痛苦，谢颖就心碎了。她对哥哥和华天龙怒目而视，仿佛是他俩给了汪浩川莫大的压力。她还没来得及跟哥哥算账，胡同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华天龙下意识地挡在了谢颖前面，而汪浩川已经蹿出去了，直觉告诉他，肯定是父母又出事了。 不出所料，郭爱云终究是把丈夫的录音机给砸了。她发了疯，力气奇大无比，录音机的零件摔得到处都是。 汪玉春则变成了一只被激怒的野兽，瞪着通红的眼睛，掐住了妻子的脖子。汪浩川急了，拉不开父亲，他便冲着父亲的肩头咬了一口。汪玉春惨叫一声，甩开了肩膀，汪浩川被他推到在了地上，后脑勺磕在了门槛上。 谢宏轩常说，脑门摔得鲜血直流，通常也只是外伤；可后脑勺就不一样了，就算没有外伤，摔一下也是很危险的。 谢冲和华天龙一齐跑了过去，将汪浩川扶了起来。谢冲冲着汪玉春发怒：“汪浩川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不怕他摔出什么问题来” “你们都来逼我！”汪玉春坐在地上，愤恨而又委屈：“我用我赚的钱，来满足我的兴趣爱好，你们非要来阻挠我凭什么我没有伤天害理，可我为什么活得这么憋屈！” “你打扰别人的生活，还不算伤天害理”谢冲怒不可遏：“你儿子还没有成年，你有赡养他的义务。他连生活费都凑不齐，可你却把钱花在娱乐上。你这样是犯法的，你懂不懂” 汪玉春冷笑道：“犯法那你们就去告啊！要是我坐了牢，在牢里反而清净了，养家糊口的压力终于不在我身上了。” 无赖！真是无赖！ 跟他讲道理，简直就是愚蠢的行为。 谢冲关切地扶起了好朋友，让他去家里休息一会儿。可汪浩川却摇了摇头，甩开了两位朋友的手，将散落在地上的录音机碎片全都捡了起来。他的动作很慢，但是很认真。尤其是崩到华家、宋家门口的碎片，他全都捡了起来。 周围的邻居都在看热闹，赵念花心疼汪浩川，拉住他的手，说道：“好孩子，你不要这样，等会儿我扫干净就是了。” “不，这是我们一家制造的垃圾，我来清扫。”汪浩川执拗地说道：“平时已经亏欠你们很多了，这次我在家，只要我能做到的补偿，我都会做的。” 大人们都动容了。 华爱国颇有些难为情，好像平日里苛待了汪玉春，让汪浩川也受到了牵连一样。可他还没开口，便被汪浩川给堵了回去：“华叔叔，让我打扫干净吧，那样我心里更好受一些。” 华爱国指着汪玉春，说道：“你啊，真对不起这个好孩子！” 汪玉春回到家里，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摔摔打打，将院子里的东西踢来踢去。汪浩川并不害怕，父亲把哪里弄乱了，他便重新整理好。汪玉春骂他是个“贱骨头”，因为他低声下气的，把汪家的脸全给丢干净了。 汪浩川平静地问道：“咱家还有面子吗” 汪玉春抄起一块碎砖头，冲着儿子砸了过去。汪浩川头一偏，砖头把一个啤酒瓶给砸碎了。 郭爱云倒也没有担心儿子，而是远远地站着，冷笑道：“果真发疯了，六亲不认了。” 汪玉春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要跟我宣战了，是不是” “爸，我们能好好说话吗” “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你成天跟谢冲他们混在一起，你跟外人更亲近，什么时候把我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过你走吧！你跟我不是一家人，跟他们才是。” “你以后还会继续扰民的，是不是” “要你管，小兔崽子！”汪玉春骂骂咧咧：“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不嫌丢人，我嫌！”汪浩川冷峻地说道：“你要是继续败坏汪家的名声……那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这句话，也是汪浩川在向父亲宣战。 汪家父子目光灼灼，谁也不服谁，已然成了敌人。 还没有等到上学的时间，汪浩川就离开家了。这次他主动给两个好朋友打了招呼，让他们不用担心。 汪玉春冲着儿子的背影得意地笑个不停：“还冲我放狠话呢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这么快就怂了！哼！” 但是汪玉春再也不敢在家里吹拉弹唱了，也再也不敢带着收音机在凌晨转悠了。 因为汪浩川不声不响地拿走了他的集邮册。那里面收藏着他十几年的心血。他收集邮票，可比培养子女用心多了，邮票才是他真正的命根子。 汪浩川留了一张字条：“你再跟邻居闹矛盾，我就把邮票烧个精光。” 儿子真狠啊！ 怎么就大意了呢怎么就没提防着他呢哎，太小瞧他了！ 汪玉春急得发疯，第一反应是杀到二中把集邮册拿回来。但是汪浩川肯定不会见他，他也不可能冲进封闭式管理的校园。 怎么办断了这个逆子的经济来源！可是逆子根本没花他的钱啊！ 他只能坐在家里哀嚎：“汪浩川！我算是看清你了！你给我等着瞧！”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42章 秀气的男子汉 汪家的一场大战，让邻居们看了很多笑话。但是没有人笑话汪浩川。 他愣是用自己的勇敢和担当，在声名狼藉的家里杀出一条光明之路，让人赞叹不已。 用华天龙的话说，汪浩川真是一个秀气的男子汉。 谁也不知道汪浩川用什么办法制服了他的父亲，看到汪玉春失魂落魄的样子，小伙伴们反倒挺开心的。唯有谢家和华家高兴不起来，他们都心疼汪浩川。 硬刚自己的父亲，就算赢了，也是一件令人心酸的事吧。 周六晚上，谢冲去华天龙家吃烧烤，他出神地说道：“看来，一个人有没有男子汉气概，的确不能从他的外表来判断。” 华天龙撕着肉串，说道：“确实。老子干的缺德事，跟儿子有什么关系没想到啊，汪浩川居然有勇气挑战那个不靠谱的爹！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看来还是谢颖更了解他。”谢冲说道：“只要我一说汪浩川怎么怎么着，她就会急得跳脚——你不准说汪浩川，他是个特别好的人！——我还没说一句坏话，她就搞得我像个坏人一样。” 从小到大，谢颖对汪浩川的爱护被众人看在眼里，就算被别人调侃，谢颖也觉得无所谓。不知从哪个瞬间，华天龙突然惆怅了起来，嘴里的肉也不香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忧愁什么，但是在不知不觉间，他好像……越来越在乎谢颖的一举一动了。 当天晚上，谢冲的爸妈回到了家。王吉英很久都没有回来过了，在面对家人时，她颇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家人什么都没说，冯玉珍提前叮嘱过家人了，只要一家人团团圆圆，比什么都强。过去的事不要提，不好听的话，一律不要讲。 所以，谢庆收夫妻俩双双把家还，家里的气氛好得让外人羡慕。 一回到家，王吉英就忙着干这干那，一刻也闲不住。在和婆母一起做饭的时候，她轻声说道：“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不要说对不起，一家人嘛，只要把话说开了，就没事了。”冯玉珍说道：“要真算起来，也是庆收对不起你。唉，他鲁莽，毛躁，我们都拿他没办法。打过，骂过，他也改不了。跟他过日子，你一直都在担惊受怕。” “我是生他的气，但是我离家太久了，冷落了你和爸……” “哎呀，你不要担心我们。你们小家的日子过好了，我们就开心。至于我和你爸……等你们的关系好了，再考虑我们也不迟。”冯玉珍絮絮地说道：“能把自己的小家经营好就不容易了，你们年轻人都很累。” 王吉英便更内疚了。就算她对丈夫有诸多怨言，但是公婆待她都是极好的，幸好这段时间她拜托丈夫和小姑子给家里带了很多东西，要不然，她真的没有脸面面对公婆。 直到回家，王吉英才知晓了汪家发生的事情。汪玉春的自私和顽固她是领教过的，但是汪浩川的勇敢她却是第一次领教到。于是，她也发出了跟公婆同款感叹——汪玉春真不配有这样一双好儿女。 王吉英顺口问道：“谢冲，汪浩川没说以后想考什么大学” “他不告诉我。”谢冲说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俩还是竞争对手呢，每次排名就差几个名次。” 谢颖着急了，说道：“汪浩川不是担心和你竞争，他说过了，他之所以不谈理想，是他担心自己实现不了。” “好好好，打住！”谢冲急忙说道：“要是再说下去，你又要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为了汪浩川，净给我安排些莫须有的罪名。” “哼，你知道就好！” 在大人们看来，汪浩川以后肯定更适合当一名“大官”，因为他有知识，还有相当多的心眼，再加上青少年时期过得坎坷，他练就了一双看透世事的慧眼。要是真走上仕途，他一定会走得很稳当。就算背后没有人扶持，他也会取得一番成就。 谢颖不赞成这样的看法，但是她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其实，汪浩川想做什么，她大约能猜到，但是汪浩川很低调，她也要为他保密。 第二天一早，谢家人正在吃早饭，汪家又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很快，郭爱云带着一个大大的包袱，离开了家门，看样子不准备回来了。汪玉春倒一点都不担心，冷笑道：“都走了才清静呢！” 王吉英回到家，感叹道：“他俩真是的，一点儿都不为孩子考虑。汪玉春但愿别做什么犯法的事，要不，他两个孩子的前途就全都毁了。” 就连谢靖都知道，如果汪玉春不住在这条胡同里，那邻里关系就会特别好。他希望离开的那个人是汪玉春。但是谢宏轩纠正了他这个想法：“他住在哪里，是他的自由。一个人没有钱，就不准赶集吗一个人不聪明，就不准说话吗咱们不能有那么霸道的想法。” 谢靖不服气地说道：“可就是因为他，这里才闹哄哄的！周老师刚刚失去了儿子，就因为汪玉春乱说话，周老师更难过了。” “我们要想办法改变他，但是更得想办法接纳他。”谢宏轩说道：“不能因为他有缺点，就全面否定他，排挤他。” 谢冲插嘴道：“可是我真没看出来他有什么优点。” “汪叔叔特别执着！”谢颖来了劲头：“当初他为了集齐十二生肖的纪念邮票，在来城各个角落溜达，转了好久才收集齐了。靖怡姐、汪浩川那么执着，认定目标不放松，肯定跟汪叔叔的这种性格有关系。”八壹中文網 “……行吧。”谢冲无奈地说道：“你这小嘴，简直无敌了。” “唉，如果汪叔叔能把这股劲头用在工作和生活上，他们家的日子肯定会特别红火。”谢颖惆怅地说道：“可惜我们改变不了他！” “人越老，缺点就越突出，性格也越顽固。”冯玉珍说道：“就比如汪玉春，年轻时压抑的感情全都释放出来了，年纪大了，没脸没皮了，豁出去了，什么也不在乎了。并不是他一个人这样，放眼周围，有多少到了老年反倒分居的老年人还不都是因为某些人臭毛病一大堆，还固执地不想改” 老年人的事情，谢颖尚且没有太多共鸣。不过爷爷急了，他问道：“我呢我也是臭毛病一大堆，还很固执吗” 冯玉珍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身去厨房了。奶奶表现出了与年龄严重不符的娇俏，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爷爷却很着急，他甚至跳下了炕，追问道：“你就说嘛，我真的很讨人嫌你嫌弃我了” 奶奶嫌他烦，轻轻地将他推开，去厕所了。 爷爷站在原地怅然若失，似乎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一块儿又臭又硬的石头。 不过，吃了早饭之后，爷爷奶奶就挽着胳膊，一起去诊所了。奶奶的订单骤减之后，她每天都去诊所打扫卫生。 谢庆云羡慕不已：“要是我也能找到这样的伴侣，那我也愿意结婚。” 谢冲周日下午要回学校。吃完早饭，胡宝珠就来找他了。为了见谢冲，胡宝珠已经来过一趟了，她似乎比以前瘦了一些，眼睛更大了。再加上整天在体育馆里面训练，皮肤都变白了。 她训练那么辛苦，还偷偷跑出来见谢冲。用华天龙的话说，就算谢冲是块臭石头，也应该被捂热了吧 但是谢冲偏偏捂不热。 谢冲的课外书放在院子里，胡宝珠随便翻了翻，问道：“这是你喜欢看的书” “哦……”谢冲生怕她买来送给自己，便急忙说道：“我爸妈给我买了全套，我得看好久才看得完。” 翻了几页，毫无兴趣，胡宝珠失望地说道：“这个卫里斯一定是个老外，就算书里面全是中文，我还是看不懂。” 卫里斯……老外…… 没有一样是对的。 谢冲装作没听到，不忍心拆穿她。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眼大漏神，马马虎虎，读书一点都不用心。 “这个老外写了些什么啊”胡宝珠追在谢冲身后，笑嘻嘻地追问道：“你跟我讲讲呗！” “太复杂了，讲不明白。” “那我就自己看，不就是卫里斯吗”胡宝珠扯着脖子，说道：“你喜欢的东西，我就是想要了解。” “随便吧……”谢冲笑道：“那你就去找他的吧。” 王吉英一回来，就把院子彻底打扫了一边，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她接上水管，冲得干干净净。谢冲假装帮妈妈的忙，且忙得不亦乐乎。胡宝珠并不觉得他冷漠，只要远远地看到他，她就乐开了花。 “谢冲，你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了，我看到了。”胡宝珠像小猫一样凑到了谢冲跟前，说道：“我语文的成绩还不错，阅读理解更是不在话下，我猜，你一定是想含沙射影地讽刺谁，才写那篇文章吧！” 这次倒被他说中了。王吉英敏锐地问儿子：“那篇作文不是你的自我反省” “反正……就是有感而发吧……”谢冲含糊其辞：“学习太苦了，偶尔写点儿文章，心里就舒坦了。” “你的文章发表了，我和你爸爸都很高兴，你爸还拿着报纸给别人看。”王吉英思索道：“你不是跟同学闹了矛盾，写文章讽刺同学吧” “不是……”谢冲心虚了，不敢讲话。 胡宝珠冲着谢冲做了个鬼脸，转身去找谢颖玩了。她不由得跟谢颖吐槽：“谢冲会唱粤语歌，会足球，学习好，还爱看卫里斯的，为了更了解他，我得做出很多努力。” “那个……宝珠……”谢颖小声提醒道：“我哥喜欢的作家叫卫斯理，不是卫里斯……” “啊！”胡宝珠的脸一下子红了：“我在他面前失误了我连他最喜欢的作家都说错了天呐，这真是丢死人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43章 贴心的妹妹 那天，胡宝珠伤心地跑出了谢家的大门，谢颖拦都拦不住。谢冲一头雾水，难道，是两个小女孩又吵架了 谢颖哀怨地看着哥哥：“都是你干的好事！她读错了作家的名字，你给她纠正过来就是了。你故意不告诉她，她还以为你在嘲笑她。” “我真没那么想。”谢冲努力地解释道：“她本来就对科幻没兴趣，根本没有必要读啊！记错了名字，她就找不到作家的书了，正合我意。” 唉，真是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 “反正，你不告诉她，就是你不对！”谢颖较起了真：“你最好跟她说声对不起。” 丫头片子真是麻烦。谢冲叫上谢靖，出门踢球去了。他才不愿意追上胡宝珠，特意跟她说对不起呢。 谢颖拿哥哥没办法，只好亲自出马安慰小姐妹。胡宝珠愤愤地收拾着行李，把背包的拉链都快扯烂了，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对谢冲好了。谢颖便顺着她的意思，也愤愤地说，谢冲就是块不通人性的臭石头，不要理她了。 于是，直到哥哥离开家，谢颖都在生他的气。一直到妈妈回来，谢颖的心情才好了。 暌违了三年之久，妈妈完成了学业，在国内某所大学谋到了教职，一切都稳定下来了。时光好像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优雅有气质。 谢颖都长成大姑娘了，可是一见到妈妈，还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甩着两只手，像只可爱的小哈巴狗。 范玉琢眺望着儒林街，说道：“这里好像都没怎么变。” “妈妈，这里的变化可大了！你听我慢慢给你讲！” 范玉琢温柔地笑道：“我更想听听你的变化！小颖，你长成大姑娘了！” 谢颖把头埋在妈妈怀里，笑嘻嘻地滚来滚去，像小时候一样撒娇。范玉琢很欣慰——女儿并没有因为长久的分离而疏远她。 谢颖很担心妈妈的身体，自从周可为去世之后，她做了好几个噩梦，梦到妈妈病情恶化，她便从睡梦中哭醒。妈妈健健康康地回来了，从外表看，完全不像是一个癌症病人，可是谢颖还是不放心，一个劲儿地追问个不停。 范玉琢无奈，说道：“你看，我好好的，确实不用担心啊！” “周大哥好了快十年呢！可他还是复发了啊！” “我的病，发现的时候就是极早期，性质不一样的。”范玉琢耐心地解释道：“小颖，妈妈真的没事。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有什么情况，我不会隐瞒你的。” 谢颖便扑进妈妈怀里，又冲着妈妈撒娇。 范玉琢在街上遇见了薛琴，第一眼居然没认出来。直到女儿拉扯她的衣袖，她才恍然想起来，这个满脸皱纹、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的老妇人，就是当年那个活力无限、脸上总是挂着亲切笑容的幼儿园老师。她曾是女儿幼儿园的班主任。 范玉琢无法掩饰自己的尴尬，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同情。 薛琴勉强跟她问了好，问她在哪里高就。范玉琢一一回答了，忍不住拉着薛琴的手，说道：“薛老师，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帮我帮着我痛苦吗”薛琴苦笑道：“这个劫，我只能自己渡过。” “您多保重。”范玉琢说道：“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的。” 薛琴没有回应，蹒跚着回了家。 谢颖问道：“妈妈，我爸爸走的时候，你也像薛老师这样吗” “痛苦是没有办法比较的，也是没有办法用数字来衡量的。” “妈妈，你也是吃过很多苦的人。”谢颖紧紧抱住了妈妈的胳膊：“妈妈，你还有我呢，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每次回来，范玉琢都要去烈士陵园看望丈夫。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一看到丈夫的名字，她还是会热泪盈眶。谢颖贴心地给妈妈递上纸巾，说道：“二叔二婶在家的时候，我就特别羡慕谢冲哥哥。要是我爸爸还活着，咱们一家三口该是多么幸福啊！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还有妈妈呢，我还是幸福的。” 范玉琢无比欣慰。 这一次回来，范玉琢带着女儿去了港城市中心，她们一起吃了洋快餐，去了游乐场，谢颖开心得不得了。到了下午，谢颖想去二中看望哥哥，她记得哥哥也喜欢吃汉堡薯条。 她征求妈妈的意见：“妈妈，买汉堡薯条会给你增加负担吗” 范玉琢噗嗤一声笑了：“跟妈妈这么见外” 谢颖便害羞地低下了头：“咱俩毕竟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妈妈不是外人。”范玉琢温和地说道：“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跟妈妈提。不要跟妈妈客气，知道了吗” “嗯……那么，我们先去接哥哥吧！” 要找谢冲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虽说周日下午可以出校门，但一般情况下，谢冲会待在教室里学习。谢颖拦住了一位正在出校门的小姐姐，让她去高二一班，带个口信给哥哥。小姐姐满口答应，但是谢颖等了很长时间，才看到了哥哥的身影。 原来他去澡堂洗澡了，洗完澡之后，回到教室，方才听说妹妹在找他。谢冲拔腿就往校门跑，还好，妹妹没有走。 范玉琢苦笑道：“有手机就好了，打个电话，就能把时间地点说清楚了。” 手机很贵，整个谢家，只有谢庆收有一部手机。他用得很节省，因为话费也不便宜。 谢冲好几年都没有见过二婶了。但是二婶一回来，他又很紧张：“二婶，你不会把谢颖带走吧” “我当然愿意跟她生活在一起，不过，这要看谢颖的意见。” 谢颖说道：“妈妈回来的时候，我的确犹豫过，但是我打听过了，省城用的教材和我们不太一样，我去了之后，恐怕会不习惯那里的学校。我想清楚了，我还是留在来城上学，寒暑假就去妈妈那里住一段时间。” “耶！” 谢冲突然的欢呼让范玉琢母女俩都愣住了。谢颖嘿嘿地笑了：“我哥很少这么高兴，看来，你还是希望我留在家里的，对不对” 谢冲傲娇着不肯承认：“你在家的用处大大的，能看着谢靖，还能给我通风报信，让我知道我爸妈有没有吵架。我当然舍不得你走。” “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你舍不得我就是了。” 那是。妹妹吃好吃的汉堡，还想着跟哥哥分享，在校门口等了哥哥那么久。这么好的妹妹，谢冲肯定舍不得放她走。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44章 欺负与被欺负 在最近几年，谢颖和朱方亭基本处于相安无事的状态。二人之间并不是没有矛盾，而是谢颖心比较宽，很多时候都不计较。 比如，学校举办晚会，在谢幕的时候，朱方亭把谢颖往旁边一推，她若无其事地站了c位。学校宣传栏贴出来的照片上，还没站稳的谢颖只露了半边脸，身子是扭曲的，而朱方亭笑靥如花，像个小公主一般尊贵倨傲。 胡宝珠气炸了，但是谢颖反倒没那么生气。“我也不是完全不生气，只是……我能在台上吵吗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同学等着拍照呢。我在台下跟她吵吗照片都拍完了，我再跟她争吵，能改变什么呢” “打她一顿啊！”胡宝珠气得跺脚：“她这么欺负你，你要反击啊！” “我在等待时机。”谢颖说道：“这点小事，还犯不着我出手。” 胡宝珠直翻白眼：“你就该出家，吃斋念佛，对仇人也说一声’阿弥陀佛‘。” 谢颖便哈哈大笑。 再比如，开学大扫除，朱方亭跟她的小团体在一旁谈天说地，半天也拔不起一根草，谢颖和胡宝珠吭哧吭哧地拔了半天，累得腰酸背痛。老师走过来，不满地说道：“你们得加快速度啊！你看别人都拔得那么快。” 朱方亭便娇弱地擦汗水：“老师，我恐怕是中暑了，口干舌燥，一点力气都没有。” “哦哦……”老师一看到朱方亭，便和颜悦色地说道：“那你赶快去一边休息，多喝点水。” 胡宝珠沉不住气，怒道：“谢颖身体还不好呢，她都没你毛病多。” 老师很不喜欢胡宝珠，当下也没了好脸色：“谢颖什么都没说，你着什么急——谢颖，要是你不舒服，也别干了。真是的，干点儿活，毛病真多。” 胡宝珠被气得胸口疼。同样是不舒服，两个人的待遇怎么相差这么大她把草撕得粉碎，愤恨地说道：“不就是因为朱方亭家有钱有势，老师就跟着势利眼吗你还是烈士后代呢，就让他们这么欺负” “再等等嘛……”谢颖劝道：“你这么冲动，只会招老师嫌弃。” 胡宝珠便气鼓鼓的。她不经常在学校，她想，谢颖肯定受了更多的欺负，只是她没有看到而已。 有时候，她被谢颖的“懦弱”气得半死，一个英雄的后代，却被欺负得死死的，一点都不像话。 在分别的日子里，范玉琢问过女儿几次，学校里有没有人欺负她。每次谢颖都说，她的绝大多数同学都很好，她的校园生活很愉快。 这次回来，还是冯玉珍告状，说是朱家那个小女孩不懂感恩，经常在学校里面排挤小颖，小颖的爸爸还是朱家的救命恩人，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感谢过谢家，还说些不好听的话让人难堪。 范玉琢便认真地问女儿：“小颖，你说实话，在学校真的没有人欺负你” “算是有吧……”谢颖说道：“可是我也没有让她们白白欺负。” “你不能被欺负啊！”范玉琢心疼地说道：“你是全家的宝贝疙瘩，家人都把你捧在手掌心里。我们那么宠你，更不允许外人欺负你。” “妈妈，我特别爱听这样的话。”谢颖甜甜地笑了：“我就喜欢被你们宠着的感觉。” 谢颖和胡宝珠一起上学去了，拒绝和妈妈一起去学校。范玉琢想来想去，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参加过女儿的家长会，对女儿的情况一无所知。于是，她换上了最漂亮的一身衣裳，化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妆，悄然来到了学校。 谢颖的班主任姓曹，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老师。曹老师并不算冷漠，但她的热情早就被职业化了，范玉琢没有感受到多少温度。 “谢颖各方面发展都挺好的。”曹老师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师们对她的评价也很高。总的来说，是一个很让人省心的孩子。” 范玉琢心花怒放，笑道：“那肯定是老师教得好。带出好学生，老师肯定也很欣慰吧” 曹老师又露出了职业假笑，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从目前的情况看，谢颖考来城一中的重点班毫无压力，但是她眼光很高，想考港城二中。她目前的成绩能稳定在年级前五，但港城二中最多从我们学校招三个人，还不一定能进重点班……您作为她的家长，一定要让她慎重考虑，不要辜负了好成绩。” “好的，让您费心了。”范玉琢露出了得体的微笑：“谢颖有主见，我会跟她沟通的。” 曹老师又喝了一口茶，没再说什么。她客气而又冷漠，就好像谢颖是她不受待见的学生一样。 范玉琢想不明白，也微微有气。 “曹老师，谢颖的人际关系还好吗她回家报喜不报忧，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学校开不开心。” “据我观察，她应该挺好的吧”曹老师握着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她跟别人闹矛盾。” 下课铃响了，办公室里热闹了起来。一个女生走了进来，曹老师立刻换了一副模样，对那个女生嘘寒问暖，热情得不得了。范玉琢纳闷了，难道品学兼优的谢颖不值得老师喜欢吗 那个女生打量着范玉琢，来城还没有这样优雅漂亮的女人。范玉琢眼见，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正在跟老师撒娇的女孩子，不正是朱方亭吗 朱方亭一下子就没了好脸色，好像是担心跟范玉琢说话，她没说两句话就匆匆走了。范玉琢自言自语道：“她害怕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曹老师还要上课，范玉琢也不便久留。在走廊上，她忍不住拉过一位年轻的男老师，悄声问道：“您好，请问，谢颖没有受到老师冷落吧” “冷落我们为什么要冷落谢颖”八壹中文網 “我刚跟她的班主任聊过天，感觉班主任对她并不上心。” “哈哈……”男老师大笑道：“这个嘛，你得问问谢颖，曹老师应该很害怕谢颖吧”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45章 两肋插刀(上) 范玉琢回到家，几乎每天都带着女儿去不同的饭馆吃饭。在相聚的日子里，只要女儿想吃什么，她都会满足。在女儿面前，她花钱从不吝啬。 “小颖，你跟妈妈说说，曹老师为什么不喜欢你” 谢颖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你学校了。”范玉琢如实说道：“我是你的妈妈，去你学校了解情况，这是应该的吧” 谢颖放下鸡腿，说道：“我不太希望家长去学校。” “为什么” “爷爷奶奶，二叔二婶，甚至姑姑，都要强调一遍我是谢庆义的女儿。这么多年来，爸爸的故事都快被人淡忘了，像谢靖的同龄人，甚至都不知道大英雄谢庆义。但是，家人们总是提起爸爸，就是故意让我的老师同学不要忘记他，也在强调我是他的女儿……”谢颖低下头，失落地说道：“说实在的，我不太喜欢那种感觉。” 原来如此。 谢颖忽闪着大眼睛，说道：“妈妈，要是爸爸完全被人遗忘了，你会不会难过” “呃……不管别人记不记得他，反正我是记得的。只要他一直被我怀念，那他就不会孤独。”范玉琢说道：“所以，我不会太难过。” “我也是这样想的，谢庆义是我的爸爸，别人记住他也好，记不住也好，都没有关系，反正在我心里，他就是我最亲的人……”谢颖说道：“我不愿意爸爸刻意被人记住，也不希望家人总是跟别人强调这一点。” “我明白了。”范玉琢说道：“幸好今天我没有提起你的爸爸，以后也不会再在你的老师面前提起来。” 谢颖这才笑开了花。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曹老师为什么不喜欢你了吧” “呃……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过，妈妈，我不在乎她喜不喜欢我！” 时间往前拨，谢颖刚上初三。曹老师在班会上宣布，胡宝珠不再担任文艺委员了，她的职务改由朱方亭接任。 胡宝珠正在偷偷对着镜子卷头发，听闻此言，立刻急了：“凭什么都没有提前跟我说一声！” 胡宝珠跟多位老师的关系都不甚好，曹老师也不怎么待见她，草草说道：“你总是去体校训练，离开学校是迟早的事。所以，不适合再担任班委了。” 胡宝珠转了转眼珠，心想，班主任说得也有道理，参加健美操的训练的确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她心里依然有气，不服气地问道：“咱们班有文艺特长的那么多，为什么要找朱方亭她哪一项能拿得出手” 敢正面跟老师刚的学生，恐怕只有胡宝珠了。就连平日里专门跟老师对着干的男同学，也忍不住要喊她一声真汉子，纯爷们儿。 曹老师下不来台，说道：“朱方亭入选过少年宫的合唱团，参加过很多大型演出……” “呵，那让她站在台上假唱吗……” “胡宝珠！”朱方亭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指着胡宝珠说道：“你不要这样侮辱我……” 但是她还没有为自己辩解清楚，就委屈不已，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她哭得伤心而又哀怨，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相。 曹老师从教多年，几乎没见过这样的情形。她阴沉着脸，让学生上自习，把胡宝珠叫到了办公室。 胡宝珠回来时，脸颊上挂着两条泪痕。肯定被班主任给骂惨了。但是她大大咧咧，硬生生地把眼泪给憋了回去。说来奇怪，男生们大多都心疼楚楚可怜的朱方亭，女生们反而更关心坚强的胡宝珠。 班里的女生分成了几大阵营，胡宝珠有自己的闺蜜团。因为胡宝珠受了委屈，好朋友们都对朱方亭怒目而视。明明是她抢了胡宝珠的文艺委员——而且是没有经过任何选举、任何竞争，她就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这个位置，可她还哭得那么伤心！这让胡宝珠到哪儿说理去 胡宝珠擦干眼泪，低声道：“朱方亭的妈妈肯定给老师送礼了！哼！从小就会这一套，我瞧不起她！” 胡宝珠跟朱方亭的深仇大恨，从1994年来城春晚就开始了。从当时来看，是胡宝珠占了上风，但是朱方亭憋着大招，不过几个月，胡宝珠被莫名其妙地赶出了舞蹈团，再也没有参加过官方组织的大型演出。m.jujiá?y.??m 越想越气！ 胡宝珠可没谢颖那么好脾气，她气势汹汹地走向朱方亭，先发制人，掀了她桌子上的书，指着她的鼻子骂：“你欺负我家没钱没势，一次次抢我的位置，抢上瘾了，是吧” 朱方亭泪珠盈盈，目光里满是隐忍：“宝珠，这些都是老师的安排，如果你心里不痛快，就尽情朝我发泄吧！我本来就占了你的好处，被你骂几句，也是应该的。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你骂得再狠，我也不会跟你计较的。” 好家伙，胡宝珠的重拳打在一团柔软娇弱的棉花上。她的冲动让她变成了蛮横无理的胡大壮，专门欺负弱小无助的朱小花。 胡宝珠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了，正在这时，谢颖劝住了她，拼命把她拉了回来。回到座位上，谢颖悄声说道：“宝珠，你以后可能成为明星呢，可不能留下欺负同学的黑历史。” 胡宝珠哪儿有这样的远见她还是气得脑壳疼，说道：“我就想图一时痛快，怎么了” “可是你痛快了之后，会被学校记过的。你就参加不了健美操比赛，上不了二中，也就不能跟我哥在一个学校里了。” 噫！这个问题比较严重！ 胡宝珠果真不暴躁了。她心烦意乱：“那我要怎么才能出这口气她把我赶出舞蹈队，这个仇我一直记着呢，她又骑在我头上拉屎了！” 谢颖宽慰道：“你放心，宝珠，你为我受了很多委屈，我一定会帮你的。” 胡宝珠不太相信这些话。因为谢颖就是一只和平鸽，她到处播撒和平的种子，劝了很多次架，才不会跟同学起冲突呢。 时间来到了九月底。东海初中要举办一次大型文艺晚会，为祖国的五十华诞庆生。以往胡宝珠要忙着排练各种节目，忙到飞起，今年她一身轻松，彻底罢了工，什么都不干。就连好朋友邀请她一起排练舞蹈，她都很傲娇地拒绝了。 往年谢颖都要来一首独唱，但是朱方亭当上文艺委员了，她怎么可能给谢颖出风头的机会呢在开班会的时候，她站在台上说着排练节目的计划，初三二班要排练一支舞蹈，还有一个合唱。 这个决定，把那些有乐器特长的同学全都排除在外了。众人愤愤的，但是都忍着不敢说。 朱方亭装模作样地说道：“谁想参加节目，举手报名，我们再进行投票表决。” 曹老师立在讲台的一角，对朱方亭的能干表现出了极大的赞赏，不停地点头称是。 谢颖举起了手。 她还没说话，朱方亭就紧张了起来，把纸都给搓皱了。 谢颖站起来，问道：“我想报个独唱的节目，可以吗” 朱方亭立即摇了摇头：“不行，我们商量过了，要出一个合唱的节目。” “我们是谁班里的同学吗” 朱方亭更紧张了，把圆珠笔摁得咯噔咯噔响。她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曹老师，曹老师也很为难，含糊其辞：“反正节目都定下来了，我们提高效率，不要再反复了。” “为什么不能独唱呢还有，王俊生拉小提琴特别棒，朱艺的二胡过了十级，每次文艺汇演他们都有单独的节目，这次为什么没有了呢”谢颖执着地问道：“朱方亭，你是想体现班级合作的精神吗那一个集体舞蹈还不够吗” 朱方亭不知如何作答，支吾了半天，才说道：“我觉得，咱们全班一起上，挣得的荣誉都是大家的。所以，集体节目比一个人出风头更好，你不想为合唱出力吗” …… 好家伙！如果不是被谢颖按着，胡宝珠又要掀朱方亭的桌子了。 若是再说下去，就要破坏班级的团结了。谢颖闷闷不乐地坐下，而朱方亭得意洋洋，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咬着嘴唇，暗自开心。 既然朱方亭是文艺委员，那排练节目就是她的任务。谢颖忍受着“耻辱”，报了合唱。其他人都想让她当领唱，但是谢颖却谦虚地推辞了。她极力推荐朱方亭当领唱，因为她是组织者，也一直学唱歌，所以，她当领唱是很合适的。 面对谢颖突然的示弱，朱方亭感到很不安。但她依然是得意的，因为她压制住了谢颖，让她乖乖听自己的话。这次文艺汇演，她一定要大出风头。 朱方亭要求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型，谢颖完全没有意见。胡宝珠对此深表不满，甚至骂谢颖是个没骨气的狗腿子。谢颖劝她再耐心一点，她有自己的主张。胡宝珠每天都处在暴躁的状态，每天都在幻想暴打朱方亭。 到了演出那天，谢颖并没有穿上朱方亭要求的白衬衣、红裙子，而是穿了妈妈给她寄的红毛衣、格子裙。 朱方亭大吃一惊，怒道：“谢颖，就算你对我有意见，但是你不能破坏咱们班的节目！你又不是领唱，你为什么要穿得跟大家不一样。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能上台了。” “等会儿我会换衣服的。”谢颖说道：“我先参加完独唱再说。” 独唱！ 朱方亭傻眼了，急忙确认手中的节目单。没错，谢颖排在第一个节目，女声独唱，《唱支山歌给党听》。 谢颖的“单位”并不是初三二班，而是校艺术团。 朱方亭彻底傻眼了。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她脸上来回扇着，她感觉双颊火辣辣得疼。 谢颖不卑不亢地热着身，准备上台。朱方亭的表情却扭曲了起来，嫉妒、愤恨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她几乎有一股冲动，要拦住谢颖上台。她没有意识到，她对谢颖的痛恨完全隐藏不住了。 “我等会儿还有一个节目。”谢颖说道：“就在我们班的节目前面，校合唱队的歌曲串烧。不过，我还是第一个唱，唱完了之后，肯定来得及换衣服。所以，大家不要担心啊！我们班的节目一定会大获成功！”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46章 两肋插刀(下) 在餐厅里，谢颖天真地问妈妈：“妈妈，那天我们班的演出一塌糊涂，朱方亭还没开口，就把歌词全给忘光了，这怪我吗” “她肯定是被你气的！不过，这也只能怪她心眼太小！”范玉琢摸着女儿的头，说道：“你们谢家一家都是没心眼的，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小机灵鬼” “你这是夸我吗” “呃……我们不能算计别人。但是受了欺负，要做出适当的反击。所以，我觉得你做得很勇敢，也很有策略。” 谢颖放下心来，笑道：“妈妈，你这样说，我就没有思想负担了。” 在二班表演之前，谢颖先上台唱了两首歌，一首独唱，一首歌曲串烧。谢颖有着丰富的演出经验，只要一上台，她就变成了那个爱唱歌的小百灵鸟。她热情欢快的情绪感染着台下的观众，一众校领导都露出了慈爱的微笑，跟着她的歌声打着拍子。 在轮到初三二班上场时，朱方亭的脸还是气鼓鼓的，音乐响起来，可是她迟迟没有开口。她揪着裙子，一个劲儿地眨眼睛，她越来越着急，控制不住情绪，飞快地跑下台，抱着班主任大哭了起来。 曹老师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她无法责怪任何人，只能怪她宠爱的学生不争气。 班级出了糗，胡宝珠却乐开了花。她冲着谢颖做“爱心”的手势，心想，好姐妹果然让她刮目相看。 几个留在舞台上的孩子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重新放音乐，他们要把这首歌唱完。没有朱方亭，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发挥，他们甚至发挥得更好。 谢颖一走下舞台，朱方亭劈头盖脸地斥责了她一通：“谢颖！你不顾班级荣誉，只顾自己出风头，把我的计划全给打乱了！” 她尖锐的嗓打乱了晚会的节奏，正在念稿的主持人也被她吓了一跳，嗓音都失真了。校领导们也侧过身来，不满地看着这幕闹剧。 “出风头”谢颖低声说道：“最想出风头的人是你吧要不，你怎么会那么执着地打压别人，非要当领唱呢” 曹老师拼命拉住朱方亭，让她别闹了，可是朱方亭根本就听不进去。她似乎有愤怒调解障碍症，脸上充血很厉害，在灯光的照射下，她的脸扭曲而又诡异。她挣脱开曹老师，使出全身力气大喊大叫：“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谢颖，你真是太狠毒了！你太有心机了！啊！！！” 像小时候那样，朱方亭捂着耳朵，放声尖叫起来。 曹老师无奈，只能硬把她拖走。谢颖被骂哭了，学校艺术团的老师心疼坏了，把她抱进了怀里。几个校领导低声细语，都露出了不满的神色。艺术团的老师拉着谢颖，坐在了第二排的边上。有个女老师回过头来，好心地把纸巾递给谢颖。 晚会还算圆满结束了。第二天的班会，曹老师并没有出现在班级里。胡宝珠幸灾乐祸，说道：“她肯定是在挨批！嘻嘻，自己的得意门生给她惹出了那么大的麻烦，活该！” 但是谢颖却笑不出来。她坐立不安，小时候被冯老师打压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她心烦意乱，看书也看不下去，拉起了胡宝珠的手，说道：“你跟我来一趟。” “谢颖，你个怂包！你不会是想找姓曹的道歉吧” “你跟我来就是了。” 来到校长办公室外面，开着窗户，里面传来了讲话的声音，看来老师们是在里面开会。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学生在外面。快下课了，也散会了，胡宝珠不想被老师抓包，要带着谢颖快点跑，但是谢颖却不害怕——更确切地说，她只是面子上不害怕。 曹老师看到自己班上的学生，很诧异，问她俩在这里干什么。胡宝珠紧张得头皮发麻，不知要如何作答。谢颖也有点语无伦次：“我……我想看看我姥爷在不在这里……” “你姥爷” 谢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我姥爷给我打电话，说是国庆节前后会来我们学校……我很久没见他了，就想偷偷看他一眼。” 曹老师更诧异了：“你姥爷为什么会来我们学校” “这个嘛……” 谢颖忸怩着不敢说，可是胡宝珠却得到了灵感，大声道：“您不知道谢颖的姥爷叫范立仁，是省里的领导。” 曹老师瞳孔地震了一番。 “什么”一个副校长听到了，说道：“啊，原来范立仁是你的姥爷！我的天……他好像前天到港城了吧本来说是要到来城新区看看，可是他来这里的行程早就取消了，你不知道吗” “我姥爷很忙，平时跟他联系很少。”谢颖脸颊发烫，声音越来越低：“关于我和他的关系，他不让我多说……他来学校，肯定也不会来见我。所以……我就想偷偷看他一眼。” 谢颖绞尽脑汁，继续往下编：“刚才我听班里同学说，学校里来了几辆小轿车，我就想偷偷看看，是不是我姥爷……结果……” 这段话经不起推敲，但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都落在了“范立仁”身上。他们或许知道谢颖是谢庆义的女儿，但没有人知道她是范立仁的外孙女。 谢颖的待遇突然好了起来。尽管她原本就受到老师的喜爱，但是老师们更疼爱她了。就连看她不顺眼的曹老师，也对她客客气气的。文艺汇演那天发生的事情，曹老师更是只字未提。 但是朱方亭咽不下这口气，她一直跟不同的人说，谢颖就是故意算计她。在某一天，她又在跟她的小姐妹们吐槽谢颖，谢颖瞥见了窗外的曹老师，忍无可忍，大声说道：“朱方亭，你说我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你当我聋吗我会一直容忍你吗” 朱方亭毫不客气地回敬道：“你别以为你爸是烈士，你姥爷又是个当官的，你就目中无人……” “目中无人的是你！”谢颖回呛道：“从小到大，你的父母一直给不同的老师送礼，你以为我不知道！” 朱方亭涨红了脸：“你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你等着，总有一天，那些被你贿赂的人，会被你坑惨的！” 门外的曹老师大喝一声，制止了这场争吵。可是她的脸色极不自然，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从那时起，她又对谢颖冷落了起来。虽然没有苛待她，但是态度却冷冰冰的。 让谢颖放心的是，曹老师再也没有为难过她和胡宝珠。 这就是事情的始末。 范玉琢听完了，觉得不可思议，女儿比她想象得强太多了，但是她也心疼女儿。 谢颖自豪地说道：“妈妈，刚开始我也没有勇气，可我就是想为胡宝珠出一口气！从小到大，宝珠一直保护我，为此受了很多苦，所以，这次我一定要为她出头！” “你这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 “嗯！我讲义气吧” “跟你爸很像！你爸就是个很讲义气的人。”范玉琢问道：“你一个人应对不良老师和同学你没有告诉爷爷奶奶” “没有啊！”谢颖说道：“我就是借用了我姥爷的名声，这点我感觉特别不好意思。”.jujiá?y.??m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用一个名声，就能免受欺负，你姥爷应该会很欣慰吧”范玉琢说道：“小颖，其实你姥姥姥爷也很疼爱你的，但是他们疼爱的方式不一样。在你上初中时，他还叮嘱我，要跟初中老师打好招呼，因为你的父母都不在身边，他很担心老师同学会欺负你。我把这些话转告给了你爷爷，但你爷爷有多耿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口回绝了我的请求，说道，只要行得正，坐得正，就不会收到欺负！——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就是这样一套说辞，我也不好意思说他们。” “所以，我借了姥爷的名字，就更不敢跟爷爷说了，我怕爷爷说我心术不正，净想一些歪心思。”谢颖闷闷地说道：“可我真的受够了朱方亭，她处处针对我，我又不像她那样，到处说坏话；而且她演出失败，那也是她自己技艺不精……我之所以提姥爷的名字，是因为我担心老师会针对我……妈妈，你不知道曹老师的名声有多差！她虽然教学挺好的，但是她经常收家长送的礼。我学习成绩好，胡宝珠挣了很多荣誉，可我爷爷和胡爷爷为人耿直，从来没有在私下里贿赂过她，所以，她对我俩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 “你能利用姥爷的名声保护自己，这点我很欣慰。”范玉琢仔细地整理着女儿的头发，说道：“小颖，你主动跟我提要求，提姥爷的名字，我特别开心，我们终于能为你做点儿什么了。可是你才十几岁，就要想方设法应对老师的不公平……妈妈真的很心疼，你都没有跟我说过！” “妈妈，我觉得自己可牛了！”谢颖昂起头，叉着腰，笑道：“妈妈，以后我的能力越来越强，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在此之前，我还是先保护你！” 谢颖并没有听进去，她开心地说道：“妈妈，以后，我还要赚很多钱，给你买很多好吃的，给你买最新款的大衣！你想用什么化妆品，我都给你买！” 范玉琢很感动，说道：“妈妈不图那些……” “那不行！你在我身上花钱从来都没有吝啬过，可是你的这件大衣，穿了至少五年了！”谢颖突然很想哭：“你的毛衣也磨得起球了！” …… 范玉琢尽量打扮得光鲜亮丽，可这些小细节，却没能逃得过女儿的眼睛。她以为她掩盖住了在国外的窘迫，可女儿却一眼就看穿了。 谢颖抱住了妈妈：“妈妈，你每年都给我寄很多钱，给我买漂亮的衣服，但是你一定过得很苦，很苦……妈妈，爷爷奶奶一家都对我很好，他们都把我宠得像小公主一样。所以，你不要在我身上花太多钱，对你自己好一点！” 范玉琢更舍不得跟女儿分开了。 在当天夜晚，她翻来覆去，脑海中浮现着瘦小的女儿跟老师周旋的场景，心脏一阵阵绞痛。她抚摸着熟睡的女儿，下定了决心——她要辞掉已经找好的工作，她要离女儿更近一点。 —————— 今天还是一更哈……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47章 贴心的管家婆 周可行很快就要回部队去了，他想带上父母，去他所在的城市住上一段时间。但那根本就不现实，周明理走不开，而薛琴则不想走。八壹中文網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哥哥拜托华裕琳做了三只恐龙，都由薛琴保管着。薛琴将一只恐龙给了周可行，顺便想起了两个儿子的童年往事。老大心灵手巧，帮助笨手笨脚的弟弟做手工。那些温馨的画面都变成了锥心刺骨的催泪弹，薛琴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周可行拿着那张落叶做成的恐龙，也一次次湿了眼眶。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汉，手里拿着一个幼儿园孩子才会做的手工，他却爱不释手，不舍得松开。这次离开家，他势必要将这只恐龙带走。 他要回部队的消息不胫而走，街坊四邻都邀请他到家里坐坐，因为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谢宏轩亲自来周家邀请，说是他请了几个朋友来家中吃饭，让周明理父子俩作陪。周明理不想见任何人，周可行便只能自己去了。 说实话，他也不想接受别人的问询，不想被别人同情。但是他得给谢大夫一个面子，人家郑重地邀请，他就要郑重地赴宴。 在路过汪家时，周可行的心里很复杂。汪玉春算是消停了，代价是跟儿子彻底闹崩了。如果能再见汪浩川一面就好了，周可行想当面称赞他的勇气，顺便问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的姐姐过得那么艰难，他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不见面也好，见了面，反而会尴尬。 那是一个周末，谢靖在外面上武术课，谢颖在家里帮忙。最爱的二哥来了，谢颖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周可行温柔地笑道：“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见了谁都要抱。” “才不是！我只抱我喜欢的人！” “那我很荣幸，能当小颖喜欢的人。” 谢颖笑得更开心了。 谢靖累得半死不活地回来了，一进家门就嚷着饿死了。厨房的案板上放着切好的火腿和猪头肉，他毫不犹豫地用手抓了一把，结果被谢颖揍了好几下：“客人还没吃呢，你倒先惦记上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我饿……”谢靖可怜巴巴地说道：“你能眼睁睁地看我饿死吗” 谢颖从橱柜里拿出一包钙奶饼干，又给他倒了一碗温开水，说道：“你先蘸着水吃点儿饼干吧！别吃多了，等会儿还要吃饭。” “好嘞！” 周可行称赞道：“小颖，你越来越有姐姐的样子了！” “没办法……”谢颖小大人一般耸了耸肩膀：“老师常说，谢靖太顽劣，需要家长严格管教。谢靖最听我的话，所以，我管得最多。” “我才不想让你管！”谢靖的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我就要自由自在！” “谢靖，有人管你，可是件幸福的事呢！”周可行突然感觉很不是滋味：“在我小时候，我哥也经常管我来着。” 在遥远的童年时期，周可行的作业还是哥哥帮忙检查的。哥哥爱读书，只要翻开书本，他就像钉在椅子上一样。去亲戚家做客，一本连环画没看完，他不顾家人催促，执意看完了再走。做数学题，他就给自己规定好时间，哪怕该吃饭睡觉了，他也不为所动，一定要把设定的目标完成。 别人都说周可为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可是周可行眼中的哥哥，却是一个聪明且自律的人。从小到大，周可行跟哥哥学到的是认真、专注、刻苦。 于是，周可行又叮嘱谢靖：“你哥哥姐姐都是很用功的好学生，你要抓住机会，多跟他们学习。” 谢靖不耐烦地眯起了眼睛：“知道啦！你们每个人都那么说，烦不烦！” …… 在儒林街，还没有人敢这样跟周家老二讲话呢。 话说回来，周可为是七零后，谢靖是九零后，他们之间有着巨大的代沟，确实不太好沟通。 过了十二点，大人们都来了。来做客的人手里都提着一瓶酒，那是他们最珍惜的酒，只有跟亲近的人在一起，他们才想把最好的酒分享给彼此。周可行是最年轻的，谢宏轩特意喊了本家的一位侄子过来陪酒。侄子刚退伍没几年，跟周可行有很多共同语言。 谢宏轩做了种种周密的安排，周可行从心底里感激他。 谢颖和谢靖在小桌上吃饭，谢靖眼盯着大人那桌，对那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谢颖把他的脑袋给掰了回来，说道：“那桌是喝酒的！你还是个小孩子呢，能喝酒吗” “不能。”谢靖很听话地摇了摇头：“我不想被他们灌醉，也不想一顿酒从中午喝到晚上。” 来城人喝酒确实很“磨”，要是喝得开心了，或者喝到动情处，他们确实能横跨两顿饭。二叔的脸红得像富士苹果一样，还在大声嚷嚷，给别人倒酒。周可行不喝酒，二叔佯装生气，但很快便释然，替周可行解释道：“我喝了酒，在陆地上都能出车祸。周老二在天上开飞机，更不能喝了！” “你也不能喝酒！”谢颖插嘴道：“二叔，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还有高血压呢，能喝酒吗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告诉哥哥。” “嘘！”谢庆收的笑容带着浓浓的醉意，虽然是在责怪谢颖，但他的眼神却并不可怕。“你要是敢告状，以后我就不给你开家长会了。” “那正好！我让婶婶和姑姑去开！” 周可行笑道：“谢颖像个小管家婆一样，把你们每个人都管得严严实实的。” “但她是个贴心的管家婆！”谢庆收发自内心地说道：“她是暖和的小棉袄，我儿子是漏风的皮夹克！” 众人哄笑。而谢庆收喝完那一杯酒之后，果真听了谢颖的话，再也不喝了。酒后亢奋，他指着侄女，笑嘻嘻地说道：“老二，你从小看着小颖长大，以后找媳妇，就得找这样的，漂亮，聪明，能干……” “啪！” 谢庆收脸上轻轻挨了一个嘴巴子，他被打懵了。 是谢宏轩打的。他真的有点儿生气了，跟儿子说道：“你再胡咧咧，我撕碎你的嘴！”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48章 充满英雄气概的秘密 男人们聊了一会儿国际形势，“侄子”跟周可行讨教了飞行机的问题。说起了谢冲差点儿被坏人报复，周可行立刻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一股杀气陡然而起：“坏人敢这么猖狂还专挑我不在的时候报复” “抓起来了！”谢庆收说道：“我记得好像是判了七年吧” 周可行还是愤愤地：“那次的歹徒是我制服的，可他们找一个小孩子报复，真是太过分了！要是下次被我遇到了，我定不轻饶！” “不想了！”谢庆收给周可行倒满了茶水：“法律已经严惩过他们了。你啊，专心保家卫国，这些虾兵蟹将，就不要放在心上！来，喝！” 磨了两个小时了，男人们都喝得醉醺醺的，爬到炕上睡觉去了。只有周可行还是清醒的，清醒的人最惆怅。 在谢颖的督促下，谢靖端着盘子，和姐姐一起，把他俩吃饭的小桌子给收拾干净了。谢靖洗干净了手，迫不及待地凑到周可行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你长得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噗…… 周可行问道：“我为什么要长得特别” “大家都说开战斗机的很了不起，说你是个上天入地的大英雄，还说你无所不能！”谢靖摇头晃脑，说道：“我就是不服气！” …… 周可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子逆反心理极重，最不愿听大人说教。只要大人夸赞谁，他就不服气谁。 周可行叉着腰，问道：“我会开飞机，就像你爸爸会开车一样，都是操纵机械。难不成，我还得长两只翅膀” 原来这个哥哥还挺幽默的，谢靖这才露出了笑容，对周可行产生了一点好感。 谢靖天真地问道：“开飞机很难吗” “……很难。” “可是，飞机只有那么一点点！”谢靖仰望着天空，比划道：“还没有我巴掌大！” 周可行哑然失笑：“你从来都没有见过真的飞机” 谢靖不肯说“不”，便转动着眼睛，狡猾地说道：“我还小呢，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见过真的飞机吗” “呃……这个确实没有。” 谢靖可得意了。周可行却觉得这个小孩确实挺好玩的，一点都不肯服输，谁比他好，他都不服气。 可这么个要强的小孩，居然是个学渣！jujiá?y.??m 周可行决定逗一逗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虽然没有见过真的飞机，可我每次考试都考第二名——第一名就是我哥哥，只要他参加考试，我就只能考第二。” 这下谢靖可找不到话说了。名列前茅的感觉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倒数第二倒是考过。 谢靖吃瘪，脾气也跟着暴躁起来。谢颖却幸灾乐祸，说道：“就这条胡同里，还没有人比你的成绩更差呢。” 周可行说道：“那对你来说，飞行员可是难上加难了。考不上一本，那连飞行员的门槛都够不到。” 谢靖低着头，哭丧着脸。他成绩不好，这个确实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周可行语重心长地说道：“飞机很大的，普通人乘坐的大飞机，得有两三层楼那么高，比这条胡同还要长。我开的飞机也很大，比我要大得多。等你长大了，你自己去看看吧。” “哦……”谢靖不肯承认自己“没见识”，强行辩解道：“可是舒克开的飞机也很小……” “哈哈，动画片是给小孩子看的，当然要符合小孩子的想象……咦，你对飞机这么感兴趣，难道你确实想当飞行员” “不不不……”谢靖快速而坚决地否定了：“我一点都不喜欢飞机。” 周可行和谢颖偷偷地笑。 周可行说道：“想看到真的飞机，先要好好学习，再就是锻炼好身体，不能看很多动画片，保护好眼睛。要不，你是开不了飞机的。” 谢靖傲娇地说道：“我都说过了，我不喜欢飞机，我也就是随口问一问。” 谢靖生怕别人不相信，又补充道：“我哥才想当飞行员呢，我不想当。” 周可行忍着笑，说道：“好吧，我刚才算是对牛弹琴了。等你有兴趣的时候，我再跟你讲。” 谢靖很想听，但是他装作毫无兴趣的样子：“那好吧，那就等你下次回来再说——不过，我不一定感兴趣哦！” 周可行便再次忍着笑。 亲爱的二哥要走了，谢颖非常舍不得。二哥的变化非常明显，以前的二哥带着一股憨直的热情，风风火火，虎虎生威；可是在哥哥去世之后，二哥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活泼了，他的脸上时常笼罩着一层忧愁。谢颖不再翻他的口袋，也不再跟他要糖了。 “小颖……”周可行召唤过她，翻了翻口袋，拿出了一根棒棒糖：“来得仓促，只在小卖部里买了这一根。” “哇！二哥，你还记得我爱吃糖呢！” “嗯……现在长成大姑娘了，要好好爱护牙齿。” “我知道！”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我知道！” 周可行诧异地问道：“我都没说呢，你就知道了” “不就是让我照顾好周老师和薛老师吗”谢颖舔着棒棒糖，说道：“这么艰巨的任务，只能交给活泼可爱的我了。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周可行一下子笑开了，这个小妹妹真的很可爱，不枉他疼爱一场。 谢颖说道：“二哥，大哥走了，你没考虑过回来吗毕竟，周老师和薛老师以后只能依靠你了。” “怎么可能没考虑过呢不过，家人都不同意，我自己也确实舍不得。我爷爷说，国家培养一个飞行员，不知得花多少钱，咱们至少得把这个恩情还了，再考虑别的。” “嗯，我知道！你以前说过一句话，我觉得特别帅！就是说，’如果哪天祖国需要，我提着头盔就能上‘！” 谢靖也被这句话帅到了。他愣愣地，仰望天空。似乎是在幻想自己也要做一个像周可行那样帅气的男人。 “嘘！”周可行悄声跟谢颖说道：“虽说这是一句豪言壮语，但是被别人听到的话，我会不好意思的。” 谢颖便吐了吐舌头，说道：“这是一个充满英雄气概的秘密。” 谢靖又凑了过来，似乎还想再听一遍那个“充满英雄气概的秘密”，谢颖笑道：“你要是想当飞行员，就得从现在开始努力。否则，只有谢冲有可能，你没有可能！” 谢靖不服气地说道：“我没说我想当！我就是没说过！”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249章 酝酿着告别(上) 周可行离开之后，华裕琳也酝酿着离开了。 那时还没有到寒假，距离汪靖怡回来还有一段时间。华裕琳在港城上班，差不多一周回来一次。每次看到华裕琳无精打采的样子，谢颖便觉得这个姐姐的灵魂都被工作给吸干了。 华裕琳答应去做秘书的工作，华爱国非常吃惊。像外甥女那么有个性的人，怎么可能乖乖地当一个上班族但是华裕琳的表现出乎意料，据同事们说，她待人接物非常有礼貌，工作完成得很好。除了不怎么爱笑，跟同事保持距离之外，简直就是个完美的员工。 她表现得太完美，不像是华爱国不认识的华裕琳。 外孙女乖乖地上班，越来越接地气，姥姥是很欣慰的，逢人就说外孙女有多好。工作稳定下来了，下一步就要结婚生子了。姥姥迫不及待地为她做各种安排，但是她也敏锐地发现，外孙女并不快乐。 华爱国提前跟母亲打好了预防针：“妈，要是裕琳提出辞职，你千万别惊讶，也别着急上火。” “我看出来了，她之所以去上班，就是为了给我一个交代。”姥姥不停地叹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安定不下来，这叫我怎么办” 在华裕琳的童年时期，没有人预料到她会长成一个有勇气仗剑走天涯的侠女。 树上的最后一片树叶掉光了，华裕琳仰望天空，感觉自己背负着一座山，怎么也喘不过气气来。 回到舅舅家吃晚饭，家里的大人都在，小孩们都在学校寄宿。华裕琳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心情很沉重。二舅把她的嘴角往两边扯，她也毫无触动，呆呆地坐在那里，腰都直不起来。 她不想工作。姥姥很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她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不想做，那就辞职，不要唉声叹气，腰也直不起来，看起来比我还要老。” 华裕琳勉强坐直了些，怯怯地问道：“要是我辞职，你不生气” “生气归生气，但是你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好像我强迫你一样。” “姥姥，我也不全是为了你才去上班的。”华裕琳说道：“人嘛，总要做不同的事情，来丰富自己的人生。” “哼！我没你那么多想法，也不像你那么能说会道。你想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姥姥，我确实动了辞职的念头，并不是因为工作太累，或者同事难相处，而是……按部就班地生活，的确不是我想要的。”华裕琳说道：“如果以前这样说，那纯粹是我自己的想象；现在我经历过了，有发言权了，我更加明确自己想要什么了。” 姥姥不想听她讲这些，蹒跚着步伐，帮儿媳妇做饭去了。因为做菜的意见不同，她罕见地提高了分贝。华裕琳很难过——姥姥肯定是心里难受，才用那种语气跟舅妈讲话的。在此之前，姥姥跟舅妈都是和和气气的。 华裕琳的妈妈打来电话，她已经回国了，正在筹划着回老家一趟。华爱国接着电话，姥姥听到了电话的内容，故意高声说道：“回来做什么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让我半夜犯嘀咕！” 华裕琳听了，心里又是一冷。 挂了电话，华爱国坐在外甥女身边，说道：“你妈刚才问我，你怎么惹姥姥生气了有时间你跟你妈说清楚吧。” “舅舅，我脑子里面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说，姥姥和舅舅肯定是为你好，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应该循规蹈矩地生活；另一个小人说，人生只有一次，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那有什么意思呢就算这条路走得头破血流，但那也是自己的人生啊！” 华爱国噗嗤一声笑了：“那你想干什么就干呗！不用考虑我们。” “可是……你们不会难过吗” “会难过，但是你不开心，我们更难过。”华爱国一把将外甥女揽进怀里：“我听谢庆云说，一心为别人考虑的人，往往更容易得抑郁症。你呀，少为我们考虑，多想想你自己。” “要是我离开这里，那我就更自私了。” “裕琳，年轻的时候不自私一点，以后肯定会后悔的。就像我，我在华天龙那个年纪，天天幻想着去当兵，可是我又想着你姥姥姥爷，又牵挂你二舅和你妈妈，想来想去，唯独没有考虑我自己。这一辈子，我就这一个遗憾，怎么也弥补不了。” “谢谢你，舅舅。”华裕琳调皮地笑了笑：“虽然你默认了我的自私，但是我知道，你支持我的想法，这就足够了。” “自私不自私，你自己掂量着，反正做选择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华裕琳深以为然。舅舅虽然留下了一辈子的遗憾，但是赢得了家人的敬佩与尊重，整个家族都以他为轴心，有条不紊地运转，每家的日子都蒸蒸日上。华裕琳选择出走的话，那随之而来的，就有可能是数不尽的孤独、无助，还有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 吃饭时，姥姥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华裕琳试着打破沉默，又担心被骂。还是姥姥先开口，说道：“我听你二舅妈说，总经理的儿子还追过你” “哦……消息传得倒挺快。”华裕琳说道：“但是我对他没什么兴趣。” “人家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长得好，家里又有钱，你呢这样的好对象还不赶紧抓住，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华裕琳佯装生气，说道：“姥姥，你是在嘲笑我的学历吗姥姥，虽然我没钱，学历也不高，但我也很优秀的，我的眼光很高！” 姥姥这才被逗笑了。 二舅妈好奇地问道：“裕琳，要是真辞职了，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难道你还想出去流浪吗” “我还没想好。”华裕琳如实说道：“我漂泊惯了，对每一个地方都没有归属感。但是，儒林街是我的根，只要浪荡完了，我肯定会回来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50章 酝酿着离别(下) 华裕琳在儒林街待了几天，谢颖便看出来了，这里还是没能留住这位姐姐。 回想起来，儒林街最热闹的时候，正是裕琳姐姐来到这里的时候。那时爷爷们还年轻，他们这一代人还很小，乐观幽默的周大哥还在。他们打牌，欢呼，叹息，争吵，一切都是那么有活力。 那时的夏天，树叶都要更茂密一些，蝉鸣也更加响亮。 儒林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萧条的呢 不知不觉，谢颖时常背着书包，惆怅地站在巷子口眺望。 华裕琳收拾好了行囊，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发呆。她凝望着周家，谢颖凝望着她。 华裕琳突然转过头来，笑道：“你有话就说嘛，不要在那里干站着。” 谢颖这才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说道：“姐姐，你想得太入神，我不忍心打扰你。” “唔……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在发呆而已。”华裕琳苦笑道：“我姥姥在生气，舅舅舅妈心情也不好，所以，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姐姐，自从周大哥走后，你比以前沉默多了。就连整条儒林街，都不像以前那么热闹了。” “那是因为你长大了。”华裕琳笑道：“不信问问谢靖，他才不会觉得这里寂寞呢。” 也是。长大了之后，整个世界就安静下来了。但孩子的世界还是喧嚣的。 谢颖一点儿都不希望华裕琳走，她很喜欢这个姐姐。哥哥对华裕琳的一往情深，谢颖也都看在眼里。但是她什么都不说。感情上的事，她说不清是非对错。 华裕琳的妈妈回国了，她先去北京跟妈妈团聚，然后再决定接下来的行程。另外，她还期待着跟老朋友的重逢。这么多年都没有见面了，她确实很想念汪靖怡。 谢颖忍不住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这个周末。”华裕琳干脆地说道：“既然决定离开了，那就早点儿走。” “我哥还有两个星期才能回来。”谢颖脱口而出：“也就是说，华天龙也只能在那个时候回来。” “这个嘛……”华裕琳笑道：“我会去学校跟华天龙打声招呼的。” 谢颖心想，哥哥又要很长时间见不到裕琳姐姐了，他应该很难过吧 华家的大门打开了，华裕琳赶紧站了起来。姥姥说道：“外面怪冷的，你不怕冻感冒了” “还没那么冷。”华裕琳说道：“我在让自己清醒清醒。” “你还要清醒你那小嘴吧嗒吧嗒的，全家都没你能说，我还以为你早就活成了大明白呢！” 姥姥嘴上说着尊重她的意愿，可每句话都夹着刺，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汪玉春路过，华裕琳心想，反正都要走了，那些不愉快，就全都忘了吧！更何况，他还是好朋友的父亲。闹得太难看，靖怡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华裕琳清了清嗓子，说道：“汪叔，我要去见靖怡了。” “哦……”汪玉春的脸色毫无波澜：“你舍得离开这里” “当然舍不得，以后我还会再回来的。” 汪玉春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啊，你相好的埋在这儿呢，你肯定会回来看他的。” 华裕琳都主动示好了，可他说话还是这么难听。华裕琳忍了又忍，算了，既然决定不闹得那么难看，就不要计较了。 可是姥姥却冲到前面，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说话呢什么相好的这样的话能用在孩子身上吗” “嘿嘿！你家这孩子不是总标榜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么不是要浪迹天涯吗在这个小破地方耗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给她相好的——不对，不就是为了给男朋友守灵吗” “你可闭上你那张嘴吧！”姥姥吐了一口唾沫，说道：“儒林街是她的老家，她待在老家，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汪玉春自讨没趣，背着手，哼着京剧，缓步走了。华裕琳一把抱住姥姥，撒娇道：“我就知道，姥姥对我最好了！” “你呀，可长个心眼吧！”姥姥回过头来教训外孙女：“就是因为你跟男的走得太近，才让人说闲话！一个女孩子，得爱护自己的名声！” 华裕琳想跟姥姥解释，在周可为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俩互相认证了爱人的身份，他俩确实是男女朋友。 但是她决定乖乖听姥姥的话：“遵命！孙女士，我以后一定跟男生保持距离。” “多为你妈考虑。”姥姥说道：“她一个人把你拉扯大，要是你哪里做得不好，别人会说得很难听的。” “我知道，姥姥。” 华裕琳把辞职的决定告诉了妈妈，妈妈很快就接受了：“你已经坚持得够久了，你也是有工作经验的人了。” 从小到大，妈妈都是自己的精神支柱，也是自己永远的依靠。在妈妈出车祸昏迷时，华裕琳每天都伏在妈妈身边，一遍遍地唱beyond乐队的《真的爱你》。每一句歌词，都是她想跟妈妈说的话。 华裕琳抱住了姥姥，说道：姥，我给你唱首粤语歌好不好” “不好，粤语是什么语我又听不懂。” “你就听听嘛！就是一首歌颂母爱的歌。” 姥姥默不作声，华裕琳便唱了起来。 “是你多么温馨的目光， 教我坚毅望着前路， 叮嘱我跌倒不应放弃。 没法解释怎可报尽亲恩， 爱意宽大是无限， 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 华裕琳的眼泪落下来了。 姥姥为她擦眼泪，自己的眼圈也红了：“唱就唱嘛！把自己感动了” “姥姥……你和妈妈，都是很伟大的母亲。”m.jujiá?y.??m “别这么夸我，我承受不起。”姥姥抹了一把眼泪：“我不像你们那么有文化，但是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 华裕琳把所有行李都收拾好了，躺在炕上，静静地听随身听里面的歌。那首《真的爱你》，是在1996年跟谢冲学的，她抄了歌词，让谢冲标上拼音，《真的爱你》就成了她唯一会唱的粤语歌。 想到这里，她心里很复杂。 但是她不打算将这些告诉谢冲。既然决定走，那就走得干脆一点，不要给他留任何念想。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51章 明天和意外 元旦临近，谢靖却高兴不起来，他被“世界灭亡”的传说吓得睡不着觉，只要一想起来，他就会追着姐姐问—— “姐，要是地球爆炸了，我们全都会被炸死吗我们都会变成灰吗还是被炸得一块一块的” “姐，要是爆发大地震，地上裂开很多大口子，我们掉下去，是不是就被底下的岩浆给烧死了” “姐，要是彗星撞地球，或者地球被吸进黑洞里面，我们会不会死得更惨” …… 等等。 谢颖无奈地说道：“地球不会爆炸，也不会发生大地震，地底下没有岩浆烧我们。” 谢靖钻了牛角尖，说道：“那彗星有可能来撞我们咯！地球也有可能被吸进黑洞里。” 谢颖默不作声。她也听到了很多关于世界末日的传闻，本来心如止水，但是被谢靖说得毛毛的，不知如何安慰弟弟。 在元旦那天，谢冲回来了，谢靖又缠着哥哥问。谢冲可不像谢颖那么有耐心，他把头埋在大骨头汤里，说道：“你说的那些灾难，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要是能预测到，就没有‘意外’这一说了。说不定明天地球就没了，不一定非要等到千禧年。” 谢靖当场就傻眼了，仿佛第二天真要死了。 谢冲大大咧咧地说道：“如果真是大灾难，咱们谁也躲不过去。所以，别想太多，过好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走在大街上，到处都在播放迎接千禧年的歌。孩子们被动地学会了“千禧的龙年就要到了，我真幸运，两千年，你好吗” 可是谢靖一点儿都不觉得幸运。他愁眉苦脸，整天担心1999年的最后一天世界走向灭亡。他还没有看过真的飞机，没有吃够洋快餐，他还有太多的眷恋，他不想死。 想着想着，悲从中来，饭也吃不下去了。 谢冲好奇地问道：“你不想死，难道不是因为你想看看你的亲生父母” 哦，对！谢靖怎么能把这茬儿给忘了呢看来，寻找亲生父母，还不如吃顿好吃的来得迫切。 谢颖始终记得周可行的嘱托，经常去周家探望两位老师。周明理还好，薛琴始终懒懒的，甚至出去住了一段时间。在元旦前一天，谢颖假装到周家借菜刀，给周家带去了很多大蒜。 这是谢颖的奶奶想出来的办法。以“借东西”之名，给周家送东西。这次送大蒜，是因为周姑妈去谢家借过蒜。冯玉珍特意跟老家人要了几斤蒜种，让谢颖给周家送过去。 周明理不在家，谢颖喊了几声，屋子里静悄悄的。她本来想放下东西就走，但是又觉得不对劲儿。她趴在堂屋的窗户上往里看，顿时尖叫一声，双脚发软——薛琴正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床单已经被染红了！ 谢颖吓得差点儿精神失常，跑到街上找大人帮忙。正好朱方亭骑着自行车路过，见谢颖慌张失措，她翻了个白眼，说道：“见鬼了吗” “有人自杀了！”谢颖的嗓音发颤：“快点儿叫大人来帮忙！” 朱方亭的脸色也变了。她一蹬自行车，飞快地走了。谢颖无暇顾及她有没有听到，她着急地站在街口大喊：“快来人！薛老师出事了！” 周边只有爷爷一个医生，可他去诊所了，诊所距离这里太远了。谢颖又毫不犹豫地跑了回去，踹开房门，顺手抓了一块毛巾，沉着地拉过薛琴的手，在近心端给她把手腕包扎了起来。她一边死死地按住伤口上端，一边喊着薛老师的名字，让她不要睡过去。可是薛琴失血过多，已然不省人事。 来了几个大人，可他们完全被吓傻了，不知该怎么办。正在谢颖绝望之际，救护车的声音回荡在了胡同里。几个医护人员飞快地走进了院落，用担架把薛琴给抬了起来。一个医生一边抢救，一边说道：“有医生来过了” “没有……”谢颖冷静地说道：“只有我陪在薛老师身边。” “伤口包扎得不错。”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说道：“我也以为有医生来过了。” 大人们一窝蜂地涌进了院子里，薛琴被担架抬走了。周明理在回家的路上听到了消息，差点儿一头栽进沟里。好不容易回到了家，见到了面无血色、如死人一般毫无动静的爱人，他当即崩溃了，抓着老婆的手大哭起来。 救护车走了，人也散了。谢颖被家人扶着，跌跌撞撞地往家的方向走去。远远地，她看见朱方亭站在公共电话亭那边，朝着周家的方向张望。 原来她并没有跑掉，而是打急救电话去了。谢颖很想对她说声谢谢，可是朱方亭不给她这个机会，又骑上自行车，飞快地离开了。 谢颖心想，大概，这位老对头也有善良的一面吧！ 谢颖浑身都是血，家里的大人看得都心惊胆战。谢宏轩却赞许地说道：“临危不乱，有大将风范——不过，急救知识是谁教给你的” “我从小就跟着你在诊所里混了……”谢颖的魂魄依然游离在身体之外，她有气无力地说道：“爷爷，‘耳濡目染’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 “有天赋，以后会成为一个好大夫！” 周可为去世有几个月了，周明理可以强装笑颜，见到邻居，也能打招呼了。薛琴虽然蔫蔫地，但是她跟周姑妈出去玩了几天，回来之后，每天都绕着儒林街散步。正在众人以为他们一家的生活即将回到正轨时，薛琴却毫无征兆地走了极端。 全家人都在担忧薛琴的安危，一家人都坐在炕上发呆。谢靖喃喃自语：“我哥说得真不错，好端端的人，可能第二天就没了。” 就在那个夜晚，六岁的小朋友仿佛也嗅出了“人生无常”的味道。 已经很晚了，谢颖还不肯睡。白天受到的冲击太大，冲击的余波正在徐徐地袭来。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的眼前就是一大滩触目惊心的红色。她必须要抓着姑姑的胳膊，要不她很快就会从睡梦中惊醒。 “薛老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自杀呢”谢颖半睁着眼睛，喃喃道：“她又不是只有一个孩子，要是她死了，二哥该有多伤心啊！” “钻牛角尖里了呗……”谢庆云说道：“那么多年来，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老大身上了，老大就是她的命。” “二哥肯定很伤心，也很寒心。”谢颖说道：“他那么挂念妈妈，还让我照顾她的妈妈。可是薛老师一点都不在乎二哥。” “她未必不在乎，只是精神不正常了而已。”谢庆云说道：“你爸爸走的时候，你爷爷奶奶也是一样啊。虽然他们还有两个孩子，也有了孙子，可他们只盯着牺牲的老大，看不到我们。等伤心的劲头过去了，他们还是很疼爱我和你二叔的。” 谢庆云打趣道：“小颖从小最喜欢黏着二哥，二哥受了冷落，你一定很难受吧” “嗯！”谢颖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虽然二哥和靖怡姐姐两情相悦，可我就是替他鸣不平！他受伤了，薛老师也看不见。他对家人那么关心，可是薛老师不领情！我就是心疼他！”八壹中文網 “小颖，我再说一遍，不要苛责薛老师。”谢庆云说道：“她心里的苦，不是你能想象的。” 元旦过去了，2000年来了，谢靖一睁开眼睛，发现世界还是好好的，没有任何意外。他忍不住欢呼起来：“真是太好啦！我们进入两千年啦！” 小孩子的快乐来得莫名其妙。谢冲和谢颖反倒没有太大的感觉，2000年的元旦，像是一个普通的阳历新年一样到来了。他们长大了一岁，互相跟对方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谢冲难得对妹妹温柔一次，站在院落里，跟妹妹说道：“新年愿望，希望你考上二中，跟我做室友。” “谢谢你啊，老哥。也希望你能通过层层选拔，顺利当上飞行员。” 谢冲不置可否。飞行员只是家人对他的期望。他真正想做什么他还没想好。 新年过去一周了，薛琴回到了家，谢颖和奶奶一起去探望了她。很早之前，薛琴对奶奶说过不太好听的话，但是奶奶不计前嫌，戴上一套新织的围巾帽子，想要送给薛琴。 华裕琳做的恐龙被薛琴挂在了墙上，想儿子了，她就抬头看两眼。无论外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谢颖说道：“薛老师，‘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句话还是你教给我们的呢！你还说，落叶也是一样的道理！” “……唔……”薛琴的眼珠子转了转：“太久了，我都忘记了。” “每年秋天，你都会带着我们一起捡落叶，做各种手工。你还说，以前的诗人总是为秋天感到难过，看到叶子落了，也要难过一场。可是落叶能做很多东西啊！而且，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我们又会跟绿色的叶子重逢啊！” 道理薛琴都懂，可她还是走不出来。 谢颖从书包里拿出来一张白纸，上面也用落叶粘着一只恐龙。谢颖说道：“薛老师，这是我在幼儿园做的最好的手工，我一直保留到现在。你当时写在黑板上的两首诗，我还抄在了旁边。虽然……每个字都是错的，还都是歪歪扭扭的，但是你说的话，从我再到谢靖，我们全都记着呢！” ———————— 今天一更有月票的给投下月票啦，谢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52章 眼里只有足球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孩子们跑得飞快，可小城却慢慢发生着变化。进入2000年之后，更多人用起了手机，上网也不再是一件稀罕事了。不过，东海初中的孩子们还是过着跟以前相差无几的生活，按部就班地上课，很少有人会上网，最有人气的地方是学校门口的租书店。 胡宝珠应该是店里的vvip会员，言情被她借了个遍。老板劝她好好读书，马上就要中考了，胡宝珠却很骄傲地说道：“我肯定能上港城二中！” “哟，这么厉害！我还以为你考个来城一中就不得了了！” “本来我也不想去港城二中，那里离家太远了。但是呢……”胡宝珠神神秘秘地笑了：“我非去不可！——对了，老板，有卫斯理的科幻吗” “有，很多呢。不过，你一个女孩子，能看懂科幻吗” “怎么看不懂你瞧不起女生呢女生就不能喜欢科幻了” 胡宝珠借了好几本卫斯理的书，兴冲冲地回了学校。可她的确对科幻毫无兴趣，随便翻了几页，困意袭来，她就枕着刚借来的书睡着了。 借了，就相当于看了。胡宝珠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一想到即将跟谢冲出现在同一所学校，胡宝珠就乐开了花。她在自习课上看各种课外书，反倒督促同桌要努力读书：“谢颖，加油，要是你考不上二中，我就不跟你好了。” “你不要催我！”谢颖愁眉苦脸地说道：“我的压力已经够大了，我家人都没你着急。” “平日里都是你催我好好读书，好不容易轮到我催你了。”胡宝珠开心得手舞足蹈：“也让你尝尝这种被催促的压迫感！” 学习成绩总是在中游晃荡的胡宝珠已经提前被港城二中录取了，因为她在健美操比赛中拿了一个特别有份量的省冠军。 别人都说她运气好，选择了一个冷门的项目，几乎没有什么对手，拿冠军很容易。这些“别人”当中的主力军，肯定有朱方亭。但是胡宝珠究竟付出了多少，谢颖最清楚。她练软度的时候疼得哭天喊地，狂砸地板，腿上青一块紫一块，袜子上全都是磨出来的洞，脚指头都变形了。 但是胡宝珠从来都不会说自己有多辛苦，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拿一个省冠军，当二中的体育特长生。只要能达到这个目标，暂时辛苦一些也没关系。很快，她就能跟谢冲在一起了。 想想就心动啊！ 谢颖读书很用功，但是体力和脑力有限，教过谢冲的老师也说，要是谢冲也跟妹妹一样努力，他肯定能在二中拿第一名。言下之意，是谢冲比妹妹聪明太多了，但是没有妹妹那么用功。 胡宝珠看过的言情，谢颖也想看。但胡宝珠每次都很无情地拒绝她，像老师一样语重心长地说道：“谢颖，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只要你考上二中，那么长的暑假，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咬紧牙关，剩下最后两三个月，冲刺这几天，幸福一辈子，加油！” 胡宝珠还真是个当演员的料，无论模仿谁，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老师的语调被她拿捏得很准。 谢颖幽怨地长叹一声，疲倦地趴在桌子上。二中为什么不招声乐特长生呢如果招的话，她是否就能轻松一点 胡宝珠提前锁定了二中的名额，朱方亭是十分不服气的。在她的小姐妹们围住她的时候，她会带着一股酸味说，她小时候跳舞如何优秀，要不是爸爸心疼她太累，她早就考上专门的院校，学舞蹈去了。 越说声音越大，她的目光时不时地看向胡宝珠。胡宝珠正沉浸在她的言情世界里，沐浴着阳光，醉心于文字里的爱恨情仇当中，什么都听不到。到时间了，该去训练了，她收拾好东西，欢快地走了。 走到教室门口，她又退回来，开心地笑道：“做白日梦，一定要开心地做哦！” 朱方亭便被气得半死。 一个女生不怀好意地问道：“你不当职业运动员吗干嘛要去二中，占着一个名额” “二中需要体育人才，我还想以后上大学，我们各取所需。”胡宝珠粲然一笑：“而且我想考最好的大学！” “做梦！”一堆女生异口同声地说，但是胡宝珠根本不在乎。 谢冲放月假了，没跟妹妹说两句话，把书包一扔，去市民中心踢球去了。谢颖积攒了一堆问题想问他，还有升学的压力压得她快要崩溃了，可是哥哥一点都不体谅她的烦恼，对哥哥来说，她还没有足球重要。 于是，谢冲回到家，就遭到了妹妹的漠视。他跟妹妹说话，妹妹也不理他。 天气暖和了，谢靖搬了一把椅子，坐着小马扎，把椅子当成桌子，正趴在上面写作业。他笑道：“女孩子的心，就是海底针，你把姐姐得罪了，都不知道错在哪里。” 谢靖长得虎头虎脑，脑瓜子聪明——就是没用在正道上。周围的人都说，看到谢靖，仿佛看到了《笑林小子》里面的郝劭文，他俩都是人小鬼大、鬼马精灵的模样，神态有几分像。不过，在谢冲看来，弟弟没那么胖，而且更机灵一些。m.jujiá?y.??m “那你说我哪儿做错了” 谢靖继续写作业，说道：“那你问你的足球去！” 谢冲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他先冷落了妹妹。他三两下把脸上的灰尘洗干净，毛巾随意耷拉在脖子上，把谢靖赶到一边，拿起了谢颖的错题本，认真地翻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长大后的谢冲越来越有男子汉气概了。谢颖虽然嫌弃哥哥，但是也为这样帅气的哥哥而自豪。哥哥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却能把儒林街的小女孩们都迷得神魂颠倒，好多人排着队要当谢颖的嫂子。 但是在众多女孩中，只有胡宝珠才有接近谢冲的机会，并且毫不掩饰她对谢冲的喜爱。只要谢冲一回来，哪怕逃掉训练，胡宝珠也要黏在谢家。如果胡宝珠快速收拾东西、连澡都懒得冲，她的队友们也就知道了——准是二中放假了。 下午的阳光暖融融的，谢冲在给妹妹讲题。胡宝珠趴在门框上，变成了星星眼。那就是她喜欢了很多年的男孩子呀！他出落成了一个又高又帅、品学兼优的好少年。都怪相逢在最美好的时节，胡宝珠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她爱慕的少年正在给妹妹讲题，他还一手抓着企图逃跑的谢靖。他是很有威严的哥哥，让弟弟妹妹都听他的话。 胡宝珠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她无法表达对谢冲的喜爱，就想牵着他的手，挽着他的胳膊，或者干脆钻进他的怀里。 她靠在门上犯花痴，谢冲已经把题全给讲完了，看到她，谢冲甚至都没正儿八经地说声“嗨”，就跑出去踢足球了。他一路带球，一边呼喊着两位好朋友，背影充满了活力。 谢颖生怕好朋友生气，便替哥哥说起了好话：“宝珠，我哥就这样，眼里只有足球，没有别人。” “没关系。”胡宝珠倚在门上犯花痴：“能看他踢球，也是一种幸福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53章 做梦的空间 谢冲回来了，家人都想改善他的生活。周日一大早，冯玉珍就带着谢靖赶集去了。 谢靖最喜欢和奶奶一起出去，他可以从头吃到尾，菠萝烤串糖葫芦一个都不落下。冯玉珍经常抱怨：“我滴个乖乖，你这么个吃法，谁家养得起你” 抱怨归抱怨，冯玉珍还是喜欢牵着谢靖的手，从街南一直走到街北。买新鲜的食材，去熟悉的店铺里挑选布料，再给谢靖买好吃的，那一天就是闲适幸福的。 谢靖最喜欢的环节是买鱼。刚刚打捞上来的海鱼还是鲜活的，奶奶让他拿着捕鱼网捞，捞到哪条，就把它买下来。 谢靖非常重视这个好玩而又艰巨的任务，每次都能捞起最肥的那条鱼。谢颖跟着去了几次，她说，谢靖拿着捕鱼网捞鱼的形象，宛如瓜田里拿着钢叉的少年闰土。 谢靖回了家，哥哥姐姐都在学习，他闲着没事干，就跑到街上玩。华爱国叫住了他，他肚子疼，让谢靖帮他看着家门，一会儿就好了。 这事谢靖很熟悉，他坐在西厢房里，顺手抓着猪耳朵和火腿肠吃，塑料袋里的樱桃他也吃了一大半。华爱国解完手，回到厢房，顿时就傻眼了。 乖乖，这哪儿是找了个看门的，明明遭遇了一场小型抢劫。.jujiá?y.??m 谢靖生怕挨骂，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帮你看家，吃你的东西，那不是应该的吗” “哈哈，就算你不帮我看家，来吃我家的东西，也没关系。” 哦！ 谢靖渐渐停了手。华叔叔真好。 “你们谢家啊，就数你最精明，以后肯定吃不了亏。”华爱国拉过椅子坐下，说道：“小时候，我最喜欢和我弟弟去看果园，而且专挑中午的时候去，那时候没人，我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一树的樱桃都被我俩摘光了，还吃了数不清的杏儿。我俩吃了个痛快，这才想起来，万一被大人骂该怎么办结果，还没等大人来骂，我俩的肚子就疼起来了，疼得想满地打滚儿，又拉又吐……如果不是大队书记路过那里，我和我弟弟就没命了。” 谢靖最怕“出人命”，他呆呆地说道：“我刚才就吃了很多樱桃……” “我和我弟脱离危险之后，才知道老祖宗留下一句话，‘桃养人，杏害人，樱桃树下埋死人’。” 谢靖彻底绷不住了，五官都皱了起来，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难道，他凉了，要被埋在樱桃树下面吗 华爱国笑道：“没那么吓人。以后别吃那么多就行了。” 谢靖受到了惊吓，顿时觉得华叔叔一点儿都不好了。樱桃吃多了会死人，那是真的，还是编出来吓唬他的 等到中午，谢靖没有又拉又吐，更没有倒地不起，他便稍稍放心了。到了下午，他跟哥哥一起去踢球。谢冲嫌弃他：“我带你踢球那么多年，你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带球不行，力量也不行，出去别说是我教你的。” “哥，我跟我同学一起踢，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谢靖不服气地说道：“你不能以大人的眼光来要求我。” “人不大，嘴倒挺灵光的！走吧，不知道球场上都有谁。” 他们从来都没有凑齐过一支完整的足球队，谢冲每次踢球，两边加起来能有十一个人就不错了，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踢球的热情。他们到了足球场，一群小学生在踢球，谢靖厚着脸皮要到了一个位置，很快便进入角色了。 哥哥最喜欢的位置是前锋，谢靖也喜欢踢前锋。谁不喜欢进球的感觉呢 谢冲坐在场边，像是谢靖的私人教练，指挥他怎么跑动，怎么突破。他为弟弟错失良机而懊恼，也会为他不错的表现而欢呼。他越来越有“大哥”的风范了。 哥哥坐在场边，谢靖也踢得更带劲了。一个小朋友断了谢靖的球，狠狠地朝界外踢了一脚。这一脚发了狠，势大力沉，要是场边坐着别人，肯定会被球给砸中的。 但是谢冲用胸口把球给拦了下来，停球之后，再利落地踢了回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足够帅气，场上的小学生们都鼓起掌来。 谢冲一直没有注意，身后有人惊悚地抱住了头，在他把球踢回去之后，那人才把手放了下来，眼中的恐惧渐渐变成了崇拜，又变成了爱慕。 那人正是朱方亭。足球场离她家很近，她经常在这里骑自行车。从小到大，她见证了谢冲蜕变成少年的过程。他身上的孩子气，已经完全成了“少年气”。 少年，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啊！ 朱方亭默默地凝视着谢冲，不敢走近，更不敢跟他讲话。她只是坐在看台上休息了一会儿而已，只是恰巧被谢冲挡了一下球而已。谢冲压根没有看到她，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朱方亭静默着走开了。她恋恋不舍地向后张望，那张年少帅气的脸庞，又给了她很多做梦的空间。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54章 消除紧张的办法 不管压力有多大，谢颖还是隔三差五地去周家看望薛老师。家人劝她不要太殷勤了，人家有自己的家人，你一个外人小丫头，跑去凑什么热闹 “呃……”谢颖想了想，说道：“那我怎么完成二哥交给我的任务呢” 谢家人便不再说话了。周可行可能只是随便一说，可谢颖却在很认真地完成他的嘱托。 用范玉琢的话说，谢颖跟她的爸爸一样，对“一诺千金”四个字看得非常重。别人一句无心的话，她都能在心里记很久。m.jujiá?y.??m 自杀失败之后，薛琴不再绕着儒林街遛弯了，她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谢颖来找她，她也不热情。谢颖一点都不受挫，她明朗地说道：“薛老师，二哥学会打电话了！” “嗯” “以前他不是经常闹失踪吗很长时间都不会往家里打电话。但是，他现在学会关心人了，经常给你打电话呀！” 薛琴勉强笑笑。就这！这有什么好说的 谢颖笑道：“薛老师，二哥都有进步了，你也要有进步呀！” “……你让我有什么进步” “呃……”谢颖想了半天，说道：“要是你能主动给二哥打个电话，二哥能开心地在天上飞十圈！” 薛琴终于被逗笑了。 谢颖扶着书包带，正色说道：“薛老师，我是认真的，你一定给二哥打电话！他一直都在等着呢！他训练又苦又累，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多难受啊！” 薛琴面色有所缓和。对二儿子，她确实亏欠了太多。 “薛老师，我走啦！过几天我再来！你一定要给二哥打电话呀！” 薛琴苦笑。谢颖给她布置的“作业”并不难完成，只是她跟二儿子疏远太久了，就算打通了电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周可行有没有给家里打电话，谢颖一点儿都不知道，她信口胡说的，但是她相信二哥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家人。至于薛老师会不会给二哥打电话……那就不好说了。 中考马上就要到了，谢颖紧张得睡不着觉，白天的状态又很差。她跟胡宝珠寻求帮助，好姐妹经历过那么多比赛，她从来都没有紧张过 胡宝珠从里抬起头来，努力想了半天，说道：“我为什么要紧张呢” “你为什么会不紧张呢” “因为我很厉害啊！”胡宝珠说道：“我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就是冲着夺冠去的。我心里只有一个目标，夺冠！夺冠！只想着这个目标，就不会紧张了。我根本就看不见那些对手。” 的确，胡宝珠从小就很自信。小时候，她的外形并不算出众，可她只要往舞台上一站，那她就是最惹眼的那个。 都说自信会感染别人的，可谢颖一点都没被感染，对即将到来的中考，她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胡宝珠低头看书，谢颖就把手放在好姐妹的头顶上。胡宝珠一脸诧异，不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谢颖眨着大眼睛，说道：“吸星大法！” 啊！ 谢颖张牙舞爪：“我要把你的自信全都吸到我身上来！” 胡宝珠合上书，正色看着好姐妹。突然间，她像白素贞一样绕了一圈漂亮的画手，迅速地在谢颖的身上点了好几下，喝道：“自信，传到谢颖身体里去！” 要是被谢冲看到了，又要说她俩是神经病了。 谢冲偶尔打电话回来，大多数都是问家里如何，或者学校突然需要交钱，总之没谢颖什么事。但是，在谢冲再度打来电话时，谢颖忍不住抢过电话，问道：“哥，你中考前没紧张吗” “应该紧张过吧毕竟是一场很重要的考试，怎么可能不紧张” “我也紧张，我睡不着觉！白天就老是犯困！” “怎么可能睡不着呢初三多累啊！我有时候做着卷子就睡着了。” “我做的卷子比你多多了，可我就是睡不着！”谢颖都快急哭了：“我该怎么办去医院开点儿安眠药还有，万一我中考前生病了，就像小时候那样，病得很重，没法参加考试，那该怎么办”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啊你好端端地，怎么可能生病”谢冲为妹妹着急，但是他不会安慰人，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失眠。他说道：“睡不着就数羊呗！数累了，肯定就睡了！” 哼！作为儒林街的知名学霸，却说不出一点儿有用的建议来！谢颖对着话筒喊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 谢冲只能哀叹，今天也是无辜被骂的一天。 让谢颖没想到的是，两天后，她就收到了汪浩川寄来的信。 汪浩川的信写得很短，可是每一个字都能写到谢颖心坎里。 “小颖： 见字如面。偶然听到你与谢冲的通话，我深知你的压力有多大。在中考时，我也紧张到手脚发麻，夜不能寐，以为自己肯定没戏了。但环视周边，几乎所有人都有相同的症状，大家也有相同的担心。小颖，并不只有你一个人参加考试，每个人都很紧张。在我中考前，我因为紧张，肠胃都出现了痉挛，我还无法医治，只能硬扛。第一天考试，我爸妈早上大吵了一架，在考试开始后，我还因为头疼在课桌上趴了一会儿。你看，我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还考上了二中，你比我强太多了，所以，你考二中肯定没问题的。 友浩川” 谢颖眼前浮现出当时的情景，深感汪浩川的不易，同时，她也对自己有了更强的信心。她不会遇到汪浩川那么多极端的情况，她可以稳稳地考上二中。 那天放学后，谢颖发现周家的大门开着，心里犯嘀咕，便凑过去看了一眼。还好，这次薛琴没有寻短见，她在院子里晒衣服。 薛琴问道：“你是来检查我的作业的” “不是……”谢颖说道：“我是来求安慰的。薛老师，你能抱我一下吗我现在很紧张。” 谢颖从小就喜欢抱着喜欢的人撒娇，薛琴原本也喜欢抱着她，但她确实没有心情，没有理会谢颖的要求。 谢颖却突然抱住了薛琴的腰，说道：“薛老师，你就抱我一下嘛！你在幼儿园里天天抱我，现在不好意思了吗” 怀里的小女孩香香软软的，她的心肠也是热情柔软的。薛琴犹豫了半天，最终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来，抱紧了怀中的小女孩，像是抱着一株热情盛开的向日葵，她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温暖又明亮。 在儿子走后，薛琴第一次主动抱人，第一次给别人鼓励：“小颖，你那么聪明，又那么用功，你肯定会考上二中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55章 最佳经纪人 谢颖中考，胡宝珠比她还要紧张。她细心检查了谢颖带的各种文具，准考证，还贴心地为她准备了矿泉水和毛巾，仿佛谢颖不是去考场，而是去打比赛。 考试当天，谢颖的家人没有在外面等，胡宝珠早早交了卷子，几乎第一个冲出考场，就到谢颖的考场门口等着。谢颖还在考场里收拾东西，胡宝珠就从好姐妹的表情来判断她考得好不好。 谢颖疲倦地说道：“你比我妈还操心，我妈也就昨晚给我打了个电话而已。” “你又不是跟你妈做同学！”胡宝珠急得跺脚：“小颖，你一定要去二中，咱俩继续做同学！” “要是我考上重点班，咱俩就做不成同学了！”谢颖毫不留情地说道：“我跟我哥打听过了，重点班里没有体育生。” “你要是进了重点班，我就想办法，去你旁边的班！总之，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胡宝珠几乎要落下泪来，可怜巴巴地说道：“虽然我是冲着你哥哥才一心想去二中的，但是你也要陪我一起去啊！你不去的话，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了。” 谢颖便抱住了好朋友：“乖，咱俩肯定会在一起的。” 考了三天，胡宝珠就提心吊胆了三天。她担心有人使坏——比如，谢颖的准考证被偷走，谢颖的水杯里被人下药，等等。胡宝珠像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症，同学咳嗽一声，她都担心会耽误谢颖答题。 她像个最优秀的经纪人一样，无微不至地保护着她最珍惜的艺人。 考完了之后，学生们都在教室里收拾东西。朱方亭和她的姐妹团聚在一起，时而神神秘秘，时而声音很高，胡宝珠很清晰地听到其中一个人说——她爸爸不是烈士吗就算她考不上，烈士也能保佑她上啊！ 这里的“她”，肯定是指谢颖了。 胡宝珠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了，谢颖也很难过，但是她平静地说道：“她们说得也没错，我爸爸的名声本来就带给我很多好处，这还不能说了吗”jujiá?y.??m 那堆姐妹团又七嘴八舌地说道：“烈士子女得加多少分啊……我听说，烈士子女随便挑学校，根本就不用考……别说了，人家姥爷不是经常出现在省台新闻里面吗那省里面的好学校不是任由她挑吗……唉，本来咱们学校考二中的名额就少，还得让一个走后门的占着，真是不公平……” 砰！ 一声巨响打破了教室的平静，原来胡宝珠把自己的水杯摔碎了。谢颖吓得浑身一颤，突然想起了《水浒传》。好汉们搞事情之前，通常会喝一大碗酒，然后把碗摔得粉碎。 这样一摔，气势就上来了。 胡宝珠瞪着血红的眼睛，怒气冲冲地走到讲台上，俯视着那些说闲话的女同学，喝道：“用你爸的命换十分，你愿意吗” 一个叫吴心蕾的女生抚弄着头发，说道：“当然愿意啊！哪怕不给我分，我也不想留我爸的命。” …… 这可把胡宝珠给整不会了。 众人便耻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 是谢颖的声音。她几乎从来都没有用如此低沉而又愤怒的语气跟同学们说过话。 谢颖走近那群说闲话的同学，说道：“吴心蕾，你爸是什么样的人，我爸又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装糊涂吗用我再强调一遍吗” 吴心蕾撇了撇嘴巴，低声道：“你爸不就是运气好，救了几个人吗你倒像是得了免死金牌一样，到哪里都横着走。” 胡宝珠又气炸了，把讲台上的桌子都快踢散架了。 谢颖又问道：“那你的命值多少钱用你的命换八条人命，你愿意吗” 吴心蕾摇头晃脑，不以为然，甚至无视了谢颖的话，故意转头问起了朱方亭，问她的发卡是在哪里买的。可朱方亭却担心谢颖的反击，心不在焉，说话也没底气。 “人命是无价的！”谢颖陡然提高嗓音：“我爸爸的命是无价的，他救了那一车人的命，他们的命也是无价的！你不要用你爸爸的价值，来贬低我爸爸的价值！吴心蕾，你记住了，我爸是烈士！如果你再乱说话，那我就去告你污蔑烈士！” 一众同学都被谢颖的气势给吓住了。她应该很愤怒吧要不她的身体不会抖得那么厉害。朱方亭被吓到了，她想澄清——刚才她没有说任何跟谢庆义有关的谣言，让谢颖不要误伤她。可是谢颖指着她周围那一圈人，说道：“你们这些人，我全都记住了。要是我再听到有人侮辱烈士，我马上去报警，绝不姑息！” 还有人在不服气地撇嘴巴，但是跟谢颖严厉的目光一交汇，又立刻怂了。 教室里恢复了平静，等人全都走光了，谢颖才趴在桌子上，伤心地哭了起来：“我连我爸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那么想我爸爸，可是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他，我们家连一张全家福都没有……我爸爸那么好的一个人，所有人喜欢他，尊敬他，可是他救了些什么人啊……他们会感激我爸爸吗还是觉得我爸爸替他们死了，就是他活该……” 谢颖泣不成声，胡宝珠慌了。她不知所措，索性先将大英雄谢庆义歌颂了一番：“小颖，被你爸爸救的那几个人，不是每年都去你家里送节礼吗他们肯定是很感激你爸爸呀……提起大英雄谢庆义，全国都知道，那几个嘴臭的就是嫉妒你有个英雄爸爸而已！……小颖，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最崇拜的就是谢庆义！他永远是我心目中地大英雄，以后我有了孩子，我也会这样跟他讲！” 谢颖不为所动，桌子上的卫生纸全都用来擦眼泪鼻涕了。 胡宝珠转变策略，开始咒骂那堆说闲话的女生，把她们的名字骂了个遍。一骂起来，她就战斗力爆表：“那群狗娘养的小兔崽子，天天不学无术，满口喷粪，也就是遇上了你这只和平鸽，要是她们敢惹我，我就把她们的头按进粪坑里，让她们尝尝到底是屎尿臭，还是她们的嘴臭……” 谢颖忍不住干呕了。 胡宝珠立刻凑上来问：“解气了” “算是吧！”谢颖忍不住笑了：“你长得那么漂亮，不要说那么难听的话。” “得令！”胡宝珠调皮地敬了一个军礼：“谢颖怎么开心，在下就怎么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56章 分享好运气 成绩还没出来之前，谢颖在家里看谁都不顺眼。 哥哥放暑假回来了，她嫌弃哥哥又脏又臭。洗衣服时，非得把哥哥的衣服挑出来；哥哥洗完澡，她又说哥哥胡子拉碴，不懂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谢冲被针对得莫名其妙，不由得产生了自我怀疑——老子真的那么差劲 谢靖更惨。要是学习，就会被姐姐骂不专心；要是不学习，就被姐姐骂游手好闲；好好吃饭，被姐姐批评狼吞虎咽；不好好吃饭，又被姐姐说毛病多…… 谢靖气得要离家出走，跟姐姐放了狠话：“你着急上火，但是不要把火气撒到我的身上“”。” 直到那时，谢颖才知道哥哥和弟弟承受了太多。 但她真的很焦虑，又没有地方发泄。 在中考完之后，妈妈回来看望她，跟她说，就算考不上二中，她愿意交一笔高昂的赞助费，来圆女儿的名校梦想。 谢颖却拒绝了妈妈的好意：“用钱买来的，那就不叫梦想了。” “那就不花钱买。妈妈相信你，你都那么努力了，肯定能考上。” “每个人都这么跟我说，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范玉琢无奈了，只能苦笑：“哎呀，妈妈第一次知道，原来小颖也是个有脾气的孩子啊！” “我脾气可大着呢！”谢颖不开心地说道：“为什么不能快点儿出成绩我等得好煎熬啊！” 胡宝珠把她最喜欢的言情全都带到了谢家，多看“闲书”，谢颖的注意力就不会集中在成绩上了。谢颖翻着书，还是满脸忧愁：“要是我考不上，就没有资格看闲书了吧” “谢颖，你振作一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考不上大家都对你有信心！”胡宝珠心一横，说道：“再说了，你还有烈士子女那十分呢。你知道十分能拉开多少名次吗只要你正常发挥，加上那十分，你肯定是年级第一。” “如果不加分，我就是年级第一，那该多好啊……”谢颖惆怅地说道：“那样，别人就不会说闲话了。” 在等待成绩的日子里，华天龙也变成了谢颖的出气筒。他把游戏机搬到了谢家，本意是想让谢颖玩游戏，可是谢颖却并不领情，说道：“你快把它搬走，要是谢靖玩上瘾了，那可不得了。” 谢靖本来就想玩游戏机，等得猴急猴急地，让华天龙给他连接到电视上。可是华天龙很听谢颖的话，语重心长地跟谢靖说：“你呀，还是老老实实写作业吧！等你姐姐同意了，你再到我家里去玩。” 谢靖一屁股坐地上，放声嚎哭起来。 谢颖无奈地两手一摊，似乎是在责怪华天龙——都是你干的好事！净给我添乱！ 华天龙说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本来是对你好的，结果你还不领情！” 谢冲在一旁说道：“她最近性情大变，像吃了火药一样，你还是躲得远点儿，别被炸死了。” 华天龙果真带着游戏机灰溜溜地逃跑了。但是过了个把小时，他又回来了，大概买了二十只雪糕，直接放到了谢颖家的冰箱里。他说道：“你不是吃了火药么吃点儿凉的降降火！——谢靖，过来，看我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真是的，玩不成游戏就哭，真不够爷们！多大点儿事，过来吃雪糕！” 谢靖就不哭了。他从来都不跟华天龙客气，不一会儿就把一根雪糕吞下肚了。世界一下子变得很清凉，每个人都不暴躁了。 有时候谢颖挺佩服华天龙的，他就像华叔叔那样，总是乐呵呵的，几乎从来都不发脾气。就算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他们也能笑着面对。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似乎真没有“太大的事儿”。 当天晚上，谢颖就拿着几个黄桃去给华天龙道歉了。她伤了华天龙的心，就用她最喜欢的水果来弥补。华天龙眉开眼笑，用水龙头冲了冲，在衣服上擦干了水，就把桃子塞进嘴里了。.jujiá?y.??m 谢颖说道：“桃毛很多的，等会儿身上该痒痒了！” “不怕！”华天龙大大咧咧地说道：“等会儿洗澡就好了。你那么喜欢吃桃子，还舍得分给我，我可开心了。” “切，就跟我多小气似地！”谢颖在小马扎上坐了下来，说道：“我好怀念以前的暑假！立秋之后，周姑妈给我们带很多山桃子，那个小桃子真好吃啊！” “唉，周大哥走了，他的姑妈大概不会再给我们送吃的了。”华天龙已经把桃子吞了，在谢颖身边坐下，说道：“小颖，周大哥英年早逝，给我的刺激挺大的。我觉得好好活着，家人都在一块儿，比什么都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现在就很幸福啊！家人那么宠你，你妈妈为了你，特意找了一个离你很近的工作，我以为你会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满意是满意，满意不代表没有追求啊！”谢颖说道：“我不想辜负了家人的宠爱，也不想辜负’谢庆义‘的名声。” “小颖，成绩还没出来，一切都有可能。”华天龙难得正经起来：“我这样的都能混到二中，你肯定没问题。” “华天龙，你不要妄自菲薄。什么叫做’我这样的‘，你除了成绩不好之外，其他的都挺好的。你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多少人都比不上你呢。要是你哪天开窍了，想学习了，肯定能学得特别好。” “哟，感谢感谢！你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华天龙害羞得低下了头：“果然，还是小颖说话最好听。” “不跟你说了，我回家去了。但愿我今晚睡得着。” 放暑假之后，汪浩川一直住在姨妈家，靠着给表弟辅导功课，帮姨妈姨夫干活，换一口热饭吃。要是回到自己那个冷冰冰的家，除了受气，还有忍饥挨饿。所以，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汪浩川不会回到儒林街的家。 那天他骑着一辆自行车回来了，特意挑了一个父母都不可能在家的时间，拿了几本以前的教材，便匆匆关上了大门。他还没有跟父亲和解，父亲只会跟他要集邮册。要是发现他回家了，说不定能把他绑起来，严刑拷打一顿，让他把集邮册交出来。 他回来一趟，险象环生，但还是进了一趟谢家，打听谢颖的中考成绩。大人都外出工作了，谢冲去华天龙家打游戏了，只有谢颖看着弟弟写作业。 汪浩川安慰谢颖道：“我等成绩的时候也很煎熬，但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如果我也能这样就好了。” “小颖，我的好运气不多，但是我愿意分给你。”汪浩川说道：“让我把今年在学习上的好运气都分给你，那样你肯定能考上二中。” “才不要！”谢颖像泼水那般，朝着汪浩川摆了摆手：“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学习上的好运气，你可得收藏好了，你要一鸣惊人，考个特别好的大学！” “嘘！”谢靖一溜烟地跑进来了：“都别说话！汪玉春回来啦！” 胡同里回荡起京剧的声音，众人都知道汪玉春回来了。汪浩川还是心有畏惧的，他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谢靖本来想敲他一笔“封口费”，不过他也知道汪浩川有多穷酸，所以，他只能失望地摇摇头。谢颖让他到外面放风，汇报汪玉春的行踪，以便汪浩川能顺利脱身。 谢颖说道：“你要是表现得出色，老姐我会给你买五包干脆面！” “十包！” …… 谢颖咬牙切齿，还是妥协了：“成交！” 汪浩川温柔地笑了笑：“谢谢你啊，小颖。说实在的，我确实挺怕他的。” “我知道！我不喜欢他，也怕他。” 两人没说几句话，胡同里又响起了谢靖的声音。他模仿着古装剧里的场景，跑得飞快，拖着长长的“报————”，仿佛真有十万火急的军情一般。 谢颖紧张地问道：“汪叔叔发现浩川回来了” “那倒不是。”谢靖卖起了关子。“有人找你。” “谁来找我” “你们学校的政治老师。” 政治老师跟谢家住得很近，两家关系也不错，所以谢靖认得他。 “你看见老师有什么好汇报的”谢颖不解地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嗯……他一会儿就来了。他说，让咱家准备庆祝吧！” 谢颖又紧张又激动，谢靖透露的信息足够让她对中考成绩充满期待。但是她又不敢太高兴，万一谢靖只是顽皮地逗她玩呢 谢颖问道：“老师是怎么说的他说我考得不错” “岂止是不错啊老姐，老师说，你考了你们学校第一名，全区排名第三，这是东海中学最好的成绩了！” 政治老师快步走进了谢家，跟谢颖表达了祝贺。谢颖尚且不敢相信这些，但汪浩川却欢呼了起来：“谢颖，你真的太棒了！我就说嘛，你肯定没问题的！” “耶！太棒了！”谢颖一蹦三尺高：“汪浩川，你果真把好运气带给我了！偏偏你一来，我的好消息就来了！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57章 最朴素的道理 考出了史无前例的好成绩，谢颖几乎可以在街上横着走了。 但她并没有横着走。在跟汪浩川庆祝过了之后，谢颖又跑到了周家，她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薛琴。那时，薛琴正在大儿子房间里睹物思人，谢颖疯跑进来，也没说话，一把抱住了她。 这个房间，连周可行都不能轻易进来。可是谢颖才不管那么多呢，她用自己的冲动和热情，打破了这个房间和外界的结界。 薛琴感到唐突而又错愕，但是怀里的小女孩是如此甜美柔软，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小女孩。毕竟，谁不喜欢一朵灿烂而又饱满的向日葵呢 谢颖抬起头来，眼睛明亮闪烁：“薛老师，我考了我们学校的第一名！” 薛琴也惊讶了：“天哪，原来你的成绩这么好啊！” “原本没有这么好，可是你给我鼓励了啊！”谢颖的眼睛眨呀眨，宛如一颗星星倒影在清澈的湖水中，她再度抱紧了薛琴，说道：“薛老师，你一定很难过，很难过，可是在我考试之前，你还是拥抱了我，给了我很多鼓励。你一定是把积攒了很久的鼓励全都给我了！连带着大哥的那一份，所以我才会考得这么好！” 薛琴的眼泪簌簌掉了下来。她爱怜地抚摸着谢颖的脸庞，说道：“是你自己争气！我就是随口说了一句话而已……” “不！你以前很消沉，我努力了好几个月，你终于振作了一点，还能真心地鼓励我，这让我觉得，付出肯定会有回报的。凡事不能灰心，只要再坚持一点点，就一定会有回报的！学习是这样，打动人心，也是这样。” 薛琴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谢颖用手背给她擦着眼泪，说道：“薛老师，不要轻易放弃，要坚持到底——这些最朴素的道理，都是在幼儿园的时候，你教给我们的呀！” 薛琴拥抱着谢颖，嚎啕大哭。 在哭声中，谢颖听到了一声清晰的“谢谢你，小颖”。她轻轻拍打着薛琴的背，在小时候，她大哭时，薛琴也是这样安抚她的。 等哭够了，谢颖带着泪珠笑开了：“薛老师，你为我高兴吗” 薛琴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当然，你呀，一定会成为我最得意的弟子！” “那我努力！”谢颖开心地说道：“我一定会把大哥留给我的那些书，全都读得透透的。” “好，我相信你！你大哥……肯定也相信你！” 第二天，王吉英来到了周家，说是市里刚成立了一家私立幼儿园，是一位做外贸的老板投资的，据说引进了国外的什么教育体系，才成立了这一家高端的私立幼儿园。开园半年，招生情况不错，但是管理却不行，园长无法很好地处理各种关系。所以，这位老板迫切地需要一位有经验的人，来辅助园长的工作。 王吉英说道：“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但是，薛老师，你当过那么多年园长，去做人家的副手，会不会有点儿那个……” 薛琴说道：“你能想到我，我很感谢你。但是，我在这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关头徘徊了这么久，工作什么的早就不想了……” “那不行，你刚五十出头，人家小颖姥爷六十多了，还在镜头前生龙活虎呢。你必须得工作，我这么跟人家说了，这个礼拜六，你就去面试。人家大老板给我介绍了很多客户，你要不去，那我这损失咋办说好了啊，礼拜六上午九点，爱之蒙幼儿园。” 王吉英风风火火地交代完，风风火火地走了。薛琴呆坐了半晌，她有机会到谢家拒绝的，但是，她没有那么做。到了周六，她久违地梳妆打扮了一番，去了爱之蒙幼儿园。 谢颖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胡宝珠简直要乐上天了，天天跟好姐妹腻在一起。家长们满口称赞，谢颖尚且会谦虚几句，胡宝珠却毫不客气地说道：“谢颖就是最厉害的！赶紧带着你家小孩来拜拜她，拜了之后，肯定能考上二中！” “瞎说什么呢！”谢颖及时制止了胡宝珠：“要是我能当个高考状元，那我才有嘚瑟的资本呢！” 胡宝珠说道：“谢颖，你已经创造了东海中学的历史了，下次再创造二中的历史吧！” “好！”谢颖憨憨地笑道：“我暂且把这个当成目标！” 胡宝珠终于能跟好姐妹手拉手进入梦想中的学府了，走着走着，几乎就要飞起来了。只要跟谢颖在一起，无论见到谁，她都是一脸自豪：“见到没，这是我姐妹儿！今年东海初中中考第一名！” 谢颖考得好，胡宝珠的姐妹团面子上也有光。胡宝珠得意洋洋地告诉她们——你们看，还是我们有实力，我凭着健美操，谢颖凭着成绩好，都考进二中了，我们不比那些花钱走后门的强多了 “花钱走后门”的都有谁，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jujiá?y.??m 朱方亭的成绩也不错，上来城一中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她始终没有透露要去哪所学校，胡宝珠提前“内涵”她，她便更不好透露了。 之前拍的集体照终于制作好了，胡宝珠细细端详着照片，喃喃自语：“朱方亭确实挺漂亮的哈，像朵小百花似地，骨架那么小，白白净净的。等等，她该不会是为了把我比下去，提前化妆了吧” “可你还是最漂亮的！”谢颖痴痴地笑道：“胡宝珠是东海初中的校花，这个没人反对吧” 胡宝珠便得意地笑了。 自从长开了之后，胡宝珠很早就意识到了“漂亮”这一优势，她收到过不少情书，但是从来都没有被打动过。她跟谢颖说道，都是因为谢冲不在身边，所以不知道她有多迷人。她被男孩子追，谢冲也无动于衷。等上了高中，她变成了更加明艳动人的大美女，谢冲发现了她的美，肯定会被她打动的。 梦想总是很美好的。谢颖忍不住提醒道：“可是，我哥哥有喜欢的人啊……” “谁除了裕琳姐，他还喜欢别人” 乖乖，胡宝珠居然不吃醋 “没了吧……”谢颖说道：“据我所知，我哥在学校里没有谈恋爱，他就是单纯地喜欢裕琳姐。” “我也喜欢裕琳姐啊，她真的很潇洒，很酷，又那么善良讲义气，就像古代的侠女一样，仗剑走天涯。”胡宝珠想起了那段羞于启齿的往事，想起了华裕琳对她的保护与包容，也想起了华裕琳的嘱托，她的羞愧和感动便一齐涌上心头。华裕琳是她的偶像，所以，她一点都不吃华裕琳的醋。 更重要的是，她相信华裕琳不是“俗人”，不会走上结婚生子的“俗路”。更更重要的是，华裕琳肯定对周可为情深意笃，要不然，她为什么能停下流浪的步伐，一直照顾到他去世呢 谢颖听明白了，说道：“你压根没有把裕琳姐当成竞争对手，所以才不吃醋吧” “也不全对！”胡宝珠颇有气势地说道：“归根结底，还是我对自己有信心。我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58章 狼狈逃窜 初中最后一次家长会，谢颖拉着妈妈的手走进了校园。范玉琢感慨学校变化好大，谢颖好奇地问道：“我上初中你都不在这里，你是怎么看出变化来的” “这也是你爸爸的母校。”范玉琢缓缓说道：“我第一次来你爷爷奶奶家，你爸爸就带我来了。那时，这里就是四排平房，一个土操场，几个破旧的篮球架子。现在学校多好啊！全都变成楼房了，操场也都是塑胶跑道。” “妈妈，我爸爸成绩好吗听爷爷奶奶说，如果不是为了圆军人的梦想，我爸会考上很好的大学。” “嗯，除了你二叔，你爸爸和你姑姑的成绩都很好。”范玉琢说道：“你爸爸突然牺牲，最受耽误的就是你姑姑了。好在她勤奋好学，靠自己努力读到了硕士，真不容易。” 给中考状元开家长会，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谢颖第一时间邀请姑姑来，但是姑姑却借口上课，婉拒了。她主动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谢颖的妈妈，这么多年来，范玉琢第一次参加女儿的家长会，她必然是最光彩照人、最受人羡慕的家长。 姑姑的苦心，谢颖全都知道，妈妈也很感激姑姑。 得知外孙女考出好成绩之后，谢颖的姥姥姥爷也非常开心，逢人便说谢颖没有辱没家族的名声，将来肯定会跟她的两个舅舅一样，考上最好的大学，有一个光明的前途。姥爷打来电话，表示会在暑假期间去儒林街看望谢颖。具体时间，还要看他的工作安排。 姥爷要来看望自己，谢颖当然很开心，不过，她也感觉很有压力。姥爷当领导当惯了，就算他去公园散步，看到一堆人下象棋，他也要指点一番。环卫工在打扫卫生，他也要背着手，跟人家聊几句“白色污染”的危害，弄得人家莫名其妙，以为他是个怪老头。.jujiá?y.??m 家长会很快就开完了，一堆家长围着范玉琢，跟她说着恭喜的话，讨要着谢颖的学习方法。范玉琢如实说道：“谢颖很自觉，读书从来都不用人催促。有什么不会的，直接问周边的哥哥姐姐。在她上学期间，我漂泊在外，几乎没有过问过她的学习。她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全是其他家人的功劳。” 范玉琢年纪轻轻，女儿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她脸上几乎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她的神态依然年轻，腰肢依旧纤细，在一群家长堆里，她年轻得像是一个还没有走出象牙塔的研究生。 于是，众人再度感叹她的命好——生了孩子，又不用自己养。家境好，一点儿生活的压力都没有。 这些话清晰地传到了谢颖的耳朵里，她很想为妈妈辩解几句，可是妈妈却一点都不在意。“小颖，活得舒不舒服，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不必跟外人强调什么。在他们眼中，我确实算是顺风顺水了。如果再跟他们说我有多苦，那在别人看来，我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嗯！妈妈，等我长大了，我也要跟你一样，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只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不用等长大，你现在就可以这样做。” “嗯！” 谢颖拉着妈妈参观学校，很自豪地跟妈妈介绍学校的“荣誉墙”，哥哥的照片贴在这里，等过几天，她的照片也会出现在这里。她们母女俩正看得起劲儿，忽然就遇到了朱方亭和她的妈妈。 谢颖关心朱方亭的去处。如果主动问她，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有优越感可是不问她，就那样走过去，优越感是不是更强了谢颖很为难，开口也不是，直接走掉也不是。倒是妈妈，大大方方地跟朱母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朱母一如往昔，浑身上下都胖胖的，一看生活条件就很好。终归是中年人了，她的脸皮没那么薄，也算大方地跟范玉琢问了好：“确实好久不见了。听孩子说，你去国外读书了” “嗯，本来想带着谢颖一起去，可是她不愿意。” 朱母的表情很微妙，有些酸楚，但更多的是羡慕：“谢颖学习成绩好，真让人羡慕。” “听说，你家孩子读书也挺好的。确定上哪个学校了吗” 这正是谢颖最关心的问题，她不由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朱母砸了半天嘴，才说道：“我们想让她进来城一中的重点班，可是她非要进港城二中。她想去，我们肯定得想办法。” 范玉琢点点头：“好学的孩子，进了一个更好的环境，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激励。” “但愿吧。”朱母不像之前那样斗志昂扬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反正感觉她比以前佛系了很多。 朱方亭一刻都不想多待，看向谢颖的眼神很不友好。而谢颖的表情不会说谎，她一点都不希望继续跟朱方亭做同学。但是没有办法，开学之后，她又要跟朱方亭出现在同一所学校里了。 朱方亭催促着妈妈快点走，朱母表现得很无奈，但她巴不得快点儿走，她挤出笑容来，跟范玉琢说道：“家里还有很多事，忙得不得了，我先走了。” “忙是好事，忙就有盼头。”范玉琢意犹未尽，说道：“如果谢庆义看到你繁忙的样子，他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的。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刹那间，朱母变得非常窘迫。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感谢”的神色，范玉琢也没有强迫她感谢，但是她说一句话，就能彻底击穿朱母的心理防线，让她狼狈逃窜。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59章 墙头送药 谢冲的暑假非常短暂，还不到一个月，就要回到学校奋斗了。他已经上高三了，每天都是高考倒计时了。 胡宝珠经常问他，需要准备什么行李，行李箱买多大的合适，宿舍的条件怎么样，等等。问着问着，谢冲突然就消失了。胡宝珠仔细一想，她提出了那么多问题，好像谢冲就没有认真回答过。 也好像……她也不记得自己问过什么了。 她最后一次到谢家的时候，谢冲的妈妈面色不善，说道：“宝珠，谢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的心可不能乱啊！” “要是他的心能乱，那才好呢！至少说明我的存在能让他心里有点儿波澜。”胡宝珠懊恼地嘀咕着，她可不敢让谢冲的妈妈听见这些话。她只能故作明朗地说道：“您什么意思啊我也要考个好大学，我的时间一样宝贵。” 高中生的时间都很宝贵，华天龙也有点儿着急了。从小到大，他的爸妈每年总会感叹好几次——他长大了能做什么呢谁知道呢，可能到了明年，他就知道了吧！ 一年又一年，马上就要高考了，华天龙依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按照他目前的成绩，能考上一个专科就不错了。华天龙并不想上专科，在这个暑假，他像个大人一样成熟了很多，在跟谢冲一起吃饭时，他居然说——如果我考不上一个很好的大学，跟你和浩川就疏远了。 谢冲吃了一惊，说道：“我可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难道你已经跟我生分了” “那倒不是……”华天龙幽幽地说道：“我姑和我爸，就是很好的例子。我姑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从来都没有瞧不起我爸，还给我奶奶寄了那么多钱，但是……她跟我爸在一起，就是没话说啊。” 谢冲也沉默了。 “哎……”华天龙烦恼地扯头发：“我得跟上你们的步伐，才能找到共同语言。” 谢冲并不否认这种说法，但是又觉得有点凄凉。华天龙人缘不错，但是他最喜欢的朋友还是谢冲和汪浩川。用爸妈的话说，这么单纯善良又努力的孩子，确实不好找。 谢冲没喝酒，但是反射弧却很长。直到躺在床上，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华天龙很珍惜他们之间的友谊啊！ 想到这一层，他很感动。第二天，他又到了华家，询问华天龙，有没有具体的计划最重要的是，要考哪所大学 华天龙很茫然：“除了清华北大，我就知道海大港大……但是我能考上哪里呢” 他们三个从小到大都在同一所学校里面，只要是休息时间，几乎形影不离。如果能在一起上大学就好了，在外面有个照应，他们的友谊会得到延续，而这段关系，在他们当地也会传为一段佳话。 谢冲说道：“我爸想让我当飞行员，我自己还没想好。至于汪浩川……他心眼那么多，谁也不知道他想去哪里。” 快开学了，汪浩川回家住了几天——当然，是跟他姐姐一起回来的。有姐姐在身边，汪浩川对父亲的恐惧就会减少一些。即便如此，汪家跟华家只有一墙之隔，华天龙还是经常听到汪家传来的争吵声。m.jujiá?y.??m 汪浩川感冒了，他的咳嗽声清晰地传到华家的院子里。赵念花在干着活，听到剧烈的咳嗽声，她便蹙起眉头，说道：“夏天感冒最难受了，他的父母不会给他买点儿药吗” 汪浩川没有什么好转。汪玉春似乎也没什么关心，他天天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你要是不把我的邮票还给我，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吼得华家人浑身发抖。 在家里吃饭，华天龙不由得降低了嗓音：“以前没觉得汪叔那么吓人，小时候觉得他绵呼呼的，怎么年纪越大，反而越暴躁了呢” “在自己家呢，说话大点声！”赵念花说道：“我和你爸都在你身边，你有什么好怕的” 华天龙便坐直了些。 “年轻时还要点儿脸皮，现在老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呗！”华爱国拍着大腿，叹气道：“我只希望他别弄出更多幺蛾子，影响浩川考大学。” 华家的东墙上有一截梯子，听到汪玉春重重的出门声，赵念花便爬上梯子，正好能看到汪浩川在东厢房里读书。赵念花踩着梯子，颤颤巍巍地晃了半天手，汪浩川才发现了她，慌忙朝她跑了过来。 赵念花将一个塑料袋扔到了汪浩川的怀里，小声道：“感冒药，还有梨膏，冲水喝！” 花姨一定是担心妈妈在家，免得他尴尬，才在墙头送药的。汪浩川很感动，说道：“花姨，我爸妈都不在家，不用那么紧张。” “哦……”赵念花的腿不抖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花姨，我姐给我买感冒药了，我好得差不多了。” “我说了，里面还有梨膏。你喝了梨膏，就不咳嗽了。”赵念花趴在墙头上，说道：“这个是你华叔叔老家的人手工制作得，特别厚，你喝了之后，很快就好了。你咳了好几天了，咳得晚上睡不着觉，难受！还耽误你学习！” 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谢谢”。赵念花站在梯子上，露着一个脑袋，样子很是滑稽，甚至有些狼狈。但她的热情与温暖，足够让汪浩川铭记一辈子。 赵念花说了好几遍“不要客气”，刚要下梯子，突然发现汪浩川的眼角通红。她又凑近了看，惊呼道：“你的眼角怎么受伤了” “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 “你爸打你了” “没有。”汪浩川低着头，掩饰道：“算是被他的手表误伤了。” “这可不行！你都多大了，还快要高考了，你爸怎么能下这么重的狠手” “花姨，你千万别管。”汪浩川恳求道：“我下次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就别找我爸了，行吗” 赵念花气得鼓鼓地，从梯子上蹦了下来，结果扭着老腰了，半天动弹不得。她真的很想狂揍汪玉春一顿，这么好的孩子，他怎么下得了手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60章 两份礼物 谢颖跟哥哥借了高一的书，正在房间里读书。华天龙矫健地跨过谢家的门槛，草草跟院子里的人打了招呼，然后突然来谢颖她的窗户，咧着嘴说道：“小颖！你看！山桃子！就是你想吃的那种野桃子！” 谢庆收翘着二郎腿在院子里抽烟，笑道：“天龙，院子里有好几个大人呢，你都看不到” 华天龙这才说道：“二叔，我家买了桃子，要不要一起吃” “不要。”谢庆收傲娇地说道：“不是送给我的，我才不稀罕。好像我跟小孩抢好吃的似地” 谢颖可开心了，原本以为再也吃不到山桃子了，没想到华天龙给她准备好了。华天龙说，这是二叔拜托了老家的人到山上摘的。谢颖咬了一口，那桃子果真香甜可口，带着一股自然的香气。 谢颖问道：“不是立秋后才有这种桃子吗” “反正……我就是想办法搞到了。”华天龙大大咧咧，但处处都在显露自己的能干：“你要是想吃，我想办法，再给你送。” “不用了。能吃到这些，我已经很知足了。回到学校，你就专心读书吧！”.jujiá?y.??m 谢颖吃得笑眼弯弯，华天龙也咧着嘴笑了。他这才想着把桃子分给其他人，谢靖毫不客气，说道：“天龙哥，你是在讨好我姐姐吧” “我对你姐姐好，怎么能算是讨好”华天龙说道：“就是几个桃子而已，也就是熟人才不嫌弃，送别人还送不出手呢。” 谢靖笑而不语。 “谢谢你啊，华天龙，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就记在心里了。”谢颖说道：“夏天吃到山桃子，再也没什么遗憾了。” 华天龙喜滋滋地回家去了，一路上蹦着高，不知有多开心。 为了能上个好大学，华天龙继续学着绘画。他跟父母明确表示过很多次了，他在绘画上没有什么天赋，他也没有兴趣，肯定会辜负父母的期待，还是不要学了。 华爱国说道：“可你总得有一技之长。” “我知道，爸，我很苦恼，不知道该学什么特长。” “天龙，我和你妈对你够宽容了，没有强迫你学过什么。但是，你不能因为不能吃苦，就什么都不学。” 华天龙便沉默着。放眼周边，没有比爸妈更好的父母了。华天龙强迫自己“努力”一点，不能让父母的钱打水漂。而且，已经上高三了，无论如何，也得拼搏一把了。 三个男孩子约好一起回学校。出发的当天早上，汪浩川来到谢家，说是有礼物要送给谢颖。他穷得叮当响，谢家人都不让他破费，汪浩川红着脸，拿出了一摞笔记本，说道：“小颖，这是我在高一上学期记的笔记，你应该用得着……但是，可能过一阵子我也得用……” “哇，真是太好了！老师让我们预习高一的课程，我有很多地方看不明白，你的笔记肯定会帮我大忙！”谢颖开心地说道：“等我看完了就还给你。听我哥说，高三要进行好几轮复习呢，你肯定得用以前的笔记。” “嗯……”汪浩川扶了扶眼镜，羞涩地说道：“这只是个暂时的礼物，还好你不嫌弃。” “我怎么可能嫌弃呢这明明是最好的礼物！” 谢家人也过来围观汪浩川的笔记。他的字迹非常工整，笔记就像是被印刷的书一样，要是卖给高一新生，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大人们都在夸着汪浩川，就连谢冲都说，论写字，他肯定赶不上汪浩川，每次考试，汪浩川的卷面分都能比他高好几分。 华天龙在门外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给谢颖送了桃子，得到了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和感谢，他以为自己送出了一份最好的礼物，没想到，居然被汪浩川抢了风头。 原本斗志昂扬的华天龙，两条腿像是有千斤重，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颖让汪浩川等一下，她回到房间，拿出了一个新的文具盒，说道：“为了奖励我考上二中，亲戚们给我买了很多文具，反正我也用不完，你拿一个用吧！这里面有好几支圆珠笔。” “那就谢谢你了。”汪浩川并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接过文具盒，说道：“我一定会好好用的。” “嗯！”谢颖甜甜地笑了。 在华天龙看来，她的笑容比吃桃子时还要甜蜜好几分。 坐在返校的公交车上，华天龙倚着车窗，一言不发。那些桃子是他跟二叔软磨硬缠了好久，二叔才找人给他摘的。二叔嫌他毛病多，市场上的桃子那么多，为什么偏要到山的犄角旮旯里摘些无人问津的野桃子 华天龙承受了很多怀疑和非议，可他不愿把这些分享给谢颖。他将摘桃子的经历说得轻描淡写，谢颖便信以为真了。 华天龙有些心疼自己，他的热情被浇灭了，人生索然无味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61章 闯红灯惯犯 在二中读书的日子苦吗当然很苦，没有人愿意再来一次。但是谢冲的高中生活却并不是枯燥无味的，他和同学的关系很好，寝室里的氛围也不错。几乎每个人都在埋头读书，环境非常单纯。 刚刚返回学校，学校召开了一场招飞总动员。动员会结束之后，谢冲给家里打了电话，家人全都让他报名，要把握好机会。飞行员选拔标准极其严格，谢冲还不一定能选得上。 挂了电话之后，谢冲还是拿不定主意。回到寝室，汪浩川说道：“你已经得到答案了，可是你还在找理由否定这个答案，那就说明那个答案并不是你想要的。” 这几句话引起了谢冲强烈的共鸣。他说道：“我从心底觉得，当飞行员是个很好的职业，但是，我对这个职业几乎一无所知……当飞行员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我很好奇，但是心里没底。” 寝室里的另一个男生说道：“你要是不当飞行员，可惜了你这双眼睛。” 另一个男生也打趣道：“也可惜了你这么结实的身板。” 谢冲便只能干笑。 室友看过的报纸放在了窗边的桌子上，谢冲随手拿过来看，在上面发现了朱方台的名字。来城少年朱方台摇身一变，成为国内最值得期待的短跑新秀，在一次全国范围的田径比赛中获得了金牌，顺利进入了国家队。 “我的目标就是取得一次亚洲冠军，并且在全球性的赛事中取得优异的名次。”短跑小将朱方台在采访中如是说道。 照片上的朱方台晒得黝黑，瘦瘦高高，壮硕的肱二头肌仿佛在阳光下发光，目光坚定有力，说话也很得体。总得来说，他比小时候出挑太多了。 童年往事真像一场梦，谢冲梦到了他和朱家兄弟起了好几次冲突。但原因是什么好像……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吧 谢冲并没有马上报名，班主任便再次劝说他，让他不要错过这次招飞的机会。谢冲的大伯父还是大英雄，谢冲更应该继承家族的荣光，当一名合格的飞行员。 “我再考虑一下，老师。”谢冲执拗地说道：“事关前途，我一定得考虑清楚了。” “嗯，只是留给你犹豫的时间不多了，要尽快做决定。” 阅读课上，谢冲心烦意乱，不像往常那样抄录书上的名言警句，只是拿几份报纸看，关注最新的足坛战况。 汪浩川读完了一份《来城晚报》，把它折叠了起来，放到了一边。谢冲伸出了手，汪浩川却低声说道：“没什么好看的，不看也罢。” “我想看体坛快讯。” 汪浩川迅速地把报纸递给别人，就是不给谢冲看。他如此反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谢冲的怀疑，谢冲一把抢过报纸，草草过了一遍，便在社会民生半年发现了问题。 有一则新闻的标题，叫做《争创文明城，但他们为何不遵守交通规则》。 谢冲在里面发现了“谢某某”的名字，新闻配图是一张打码的照片。即便如此，谢冲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个摆着手、想逃跑的路人“谢某某”，不是自己的父亲是谁 更要命的是，四周交警环绕，把爸爸团团围住，他想逃都逃不掉。 那条报道中写道，谢某某长期不看红绿灯，好多次直闯红灯，而且他闯红灯的速度特别快。这次被抓住了，要交一笔不菲的罚款，摩托车也被交警给拖走了。 除了汪浩川之外，没人能看出“谢某某”是谁。但谢冲依然感觉无地自容，脸颊上有烈火在燃烧。而且，爸爸缺心眼吗还是他胸怀磊落，主动把闯红灯的过往全都交代清楚了 下了课之后，谢冲迫不及待地回到寝室，打通了爸爸的手机。谢冲劈头盖脸地问道：“老爸，你上新闻了” “啊……你怎么知道”谢庆收十分不好意思：“这个，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闯红灯被交警抓个正着，这难道不是事实”八壹中文網 “不是这样的。”谢庆收急切地说道：“被抓的人有好几个，只有我上新闻了。没有摄像机，也没有话筒，我怎么知道他们是记者那个负责采访的女的特别年轻，我就跟她多聊了两句。没想到，直到交警把我给教育完了，她才说自己是记者。” 原来是这样。谢冲一点儿都搞不懂老爸，有时候他很老练，有时候又很傻很天真，随便就把自己的底牌透露给了别人。 “你被警察罚了也好，被记者耍了也好，反正你就是闯红灯了，这个是真的吧” “这个吧……谢冲……规则这个东西，你要是老老实实遵守，你这辈子就被套牢了。我虽然闯过红灯，但是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屁数！”谢冲打断了爸爸的话，怒吼道：“你就是对家人不负责，对别人也不负责！就因为闯红灯这件事，我跟你吵了多少次，可你根本就不往心里去。既然这样，那你以后就别联系我了。” 谢庆收被儿子的怒气给震慑住了。他还想辩解几句，可是儿子已经把电话挂了。 谢冲想不明白，爸爸明明闯过那么多祸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上了新闻，受了那么多耻笑，可是他一点儿都没有反省自己的行为，还把锅甩到别人身上。谢冲烦闷地想，总有一天，他会被爸爸给气死的。 不知从哪里传开了消息，很多人都知道谢冲的爸爸闯红灯上瘾，被记者给爆出来了。虽然没有人当着面说，但是谢冲感受到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就连班主任都找谢冲谈话了，她委婉地说，如果谢冲想圆飞行员的梦想，那家人也要注意言行，千万不能留下犯罪记录，否则谢冲这辈子都会被毁掉的。 谢冲无比汗颜，跟老师下了保证。可是回到教室，一个念头却愈发清晰——如果他决定当飞行员，那爸爸会不会就此恪守法规，再也不敢做狂徒了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62章 好日子 谢冲打电话告诉家里，他决定报考飞行员了。前提是，他的家世必须得保持清白，任何人都不能有违法犯罪的行为。 “尤其是我爸，你要是再酒驾，闯红灯，那就是在毁我的前程！我这一辈子都被你拖累了！” 谢庆收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他连声说道：“你不要这样说，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你的前程。你就放心去考，家里什么都不用操心。” 大人都不愿意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谢冲心想，还是给爸爸留个面子好了，别把他逼得太急了。 报完名之后，谢冲感到有些好笑——自己的梦想从光宗耀祖，变成约束家人了。要是说出去，别人会相信吗jujiá?y.??m 汪浩川依旧在食堂里面打工，只是时间缩短了一些。念着他即将上高三，餐厅经理并不想让他继续工作了，还不如多花点儿钱雇一个全职的。 经理还没有跟汪浩川沟通这些事情。他好几次想说，但是看着汪浩川忙碌的背影，他又不忍心说。汪浩川虽然只做两个小时，但是他干的活一点都不少。而且，只要他工作过的地方，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就连洗碗工大爷都说，汪浩川可比以前那个打杂的女孩子都爱干净。 在暑假期间，三楼的餐厅是不开的，汪浩川也就短暂失业了。临近开学，三楼食堂准备开业了，汪浩川主动找到餐厅经理，询问他是否有意重新找一个全职工。 餐厅经理什么都没说，可汪浩川一下子就猜透了他的心思。经理心想，这其实是个摊牌的大好机会，他在琢磨着怎么说才能让汪浩川少受一点伤害。 犹豫着，踟蹰着，他脱口而出：“你说什么呢” 话一出口，经理也傻眼了。他暗暗叫苦，不知不觉，他怎么变成了一尊活菩萨呢 汪浩川说道：“我感觉，我在这里，给您添了很多麻烦……” “不会不会！”经理好像没有经历过之前的犹豫，他忘记了自己做过的思想斗争，爽朗地说道：“你干活很好，大家都夸你呢。你就在这里干着吧，一直干到上大学之前都行。” 经理不仅变成了一尊活菩萨，头顶还佛光闪闪的，他愣是把自己给逼成了一个大好人。 汪浩川深深地给他鞠躬，说道：“谢谢您了。” “嗨，客气啥……” 经理嘴上装作无所谓，可是心里却暗暗叫苦。在汪浩川高考之前，他是没有办法辞退他了。那就养着他吧！经理劝自己，多大点儿事！ 噫！不想了，不想了！抽几支烟，把之前的思想斗争全都忘干净！ 每天中午食堂的窗口异常忙碌，汪浩川很自觉地帮忙打饭，同学大多都挺友好的，几乎没有人嘲笑他，有几位同学还跟他开玩笑，让他多给一点儿，汪浩川便笑眯眯地多盛一点。 不知从何时开始，餐厅里多了几个面色不善的男生。他们凑在汪浩川的窗口打饭，不怀好意地问道：“你家住在儒林街那边是吧” 汪浩川不回答，问道：“你们打什么菜” 几个男生随便一指，打了几份菜，嘻嘻哈哈地走了。他们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就是他的父亲，有一个歌手的梦想，经常在广场上唱歌，唱得不好听，可他真把自己当成大腕了。 丢人吗确实挺丢人的。汪浩川不声不响，可他的表情却不会撒谎。他的失落，身边人全都看在眼里。 还是那群男生，某天吃完晚饭，到汪浩川的窗口来找茬，说是饭菜里有苍蝇。汪浩川疲倦地说道：“苍蝇被煮烂了吗” 啊！ 汪浩川的眼镜片虽然很厚，但是他的眼睛里射出来两道锐利的光：“我问你们，苍蝇是生的，还是熟的”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似乎是在用眼神交流——生的熟的该怎么回答 汪浩川说道：“你们可以把苍蝇带给我看看吗” 其中一个男生抿了抿嘴唇，说道：“算了，算我们倒霉。看你也没钱，别赔了。” 汪浩川执拗地说道：“不行，你还是把苍蝇给我看看吧。如果是煮烂的苍蝇，那就是后厨的责任，苍蝇想不开，自己掉油锅里去了；如果苍蝇还是生的，那就是我的责任，苍蝇飞着飞着，突然坠机身亡，掉到菜里面了。” 其中一个男生居然被逗笑了。 还有一个男生不服气，据理力争：“那也有可能是苍蝇中了毒，掉到菜里了呢。” 汪浩川静静地看着几个男生，男生们也看着他。 “那你们一点儿都不着急”汪浩川问道。 “啊！” “既然你觉得那是毒死的苍蝇，那你们不怕中毒吗” 几个男生眨眨眼睛，好像没想到这一层。 一同卖饭的宋阿姨说道：“别闹了，整个学校都没有比我们更干净的窗口了。其他的窗口我不知道，我们这儿别说苍蝇了，就连小蛾子都没有。我们这儿也不可能打药，我们都是有孩子的人，给孩子做饭，怎么可能不讲究！” 男生们自讨了没趣，嚷着“懒得跟你们计较”，便骂骂咧咧地走了。宋阿姨安抚汪浩川：“浩川，总有些人找茬，你不要往心里去。你把东西放在这里，快回去学习吧！” “谢谢你，宋阿姨，我把餐具送到后厨，然后再走。” 学生应该自己把餐盘送到窗口，但还有些餐盘被丢弃在桌子上，汪浩川穿梭在桌子间，将那些餐盘全都收了起来。他做事麻利而又稳重，没有半分颓靡与自卑的神色。 宋阿姨直叹气：“真是个好孩子，可是命怎么这么苦！” 从那儿以后，每次打饭，宋阿姨都不动声色地站在汪浩川前面，不让他直接面对同学。 所有的感激，汪浩川全都记在心底。 汪浩川可不觉得自己命苦，至少姐姐能接济他，在交学费时，不必再看亲戚的脸色。没有人欺负他了。他遇到了好心的餐厅经理，还有好心的阿姨，一日三餐有了着落，省下来的钱，可以买各种复习资料和文具。 啊，文具也不用买了。谢颖给他的文具盒一共有两层，每一层都装满了笔，有自动笔，也有各色圆珠笔。每一支笔，都隐藏着她的温柔和体贴。 汪浩川时常抬头仰望星空，他想，除了读书，他什么都不必想。现在的日子，真是好日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63章 无法委曲求全 华天龙对美术没有兴趣，但并不是完全不喜欢画画。他不喜欢老老实实地坐在教室里上课，每次上课就是应付，他更喜欢在素描本上画简笔画，然后配上他自己写的一些话。那些话如实地反映了他的精神世界，充满了童真童趣。 比如，他画了儒林街上的一个小卖部，门口热闹非凡，大人在抽烟，小孩子在吃雪糕，旁边的大树上还趴着好几只蝉。他画得鲜活生动，充满了生活气息。 他在一旁写道：“小卖部里不再出售我最喜欢的大板了，原来，夏天已经过去了；下课铃声从《童年》换成《土耳其进行曲》了，原来，我的童年也远去了；我把水浒英雄卡束之高阁，开始收集各色水彩笔，原来，我已经长大了。” 他的作文写得并不好，他也不明白什么叫做“童诗”，就是一时心血来潮，他便将自己的感悟记录下来，不知不觉，已经记录了很多了。而这些画和灵感，是华天龙最宝贵的东西。 他只给谢颖看过。因为谢颖纯真善良，能为他保守秘密。就算他的精神世界很单纯，也只有谢颖才能很好地理解他。 教速写的吴老师是一位新锐艺术家，言行举止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傲气。他对学生要求非常严格，自然很不喜欢华天龙这样自由散漫的学生。华天龙跟他交流过了，让他不必在意自己，反正他升学无望——至少考名牌大学是没有希望了，让他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同学身上就行了。 可吴老师却并不买账，他经常高昂着头，指点着华天龙，说道：“不能吃苦的学生，以后必然是没有大出息的。你们只有吃得苦中苦，才能取得一个很好的成绩。而且，只有吃苦，你们才对得起父母在你们身上的付出。你们对父母最好的回报，就是拼尽全力，考上理想的学府！” 华天龙心里很不舒服。但是他觉得吴老师说得是对的，他的确没有吃过苦，或许他就享受不到成功的喜悦了。所以，哪怕华天龙不服气，也没有做反驳。对老师的批评，他全盘接受。 华天龙交作业也不积极。拖拖拉拉，交上去的作业还要被当做反面教材，被吴老师批评半天。有一次，华天龙被训得眼冒金星，人也有点儿傻了，不由得问道：“老师，艺术创作不是最讲究自由吗” “唔……你毫无根基，就想自由自由创作可是艺术的最高境界，你的基础打好了吗就敢自由创作”吴老师嘲讽道：“就好像，你连楷书都没写好，就想练狂草人呐，不能浮躁，更不能一步登天。” 华天龙自讨没趣，反驳不成，反而沦为笑柄，浑身上下都难受得不行。 他经常跟谢冲和汪浩川一起吃饭，他认真地跟朋友们讨论了退学事宜。谢冲说道：“都已经上高三了，再坚持一下，就可以毕业了。裕琳姐在高中的最后关头被退学了，她很后悔，也有很多遗憾，她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嗯……”华天龙摆弄着餐具，愣愣地说道：“的确，坚持到底，有个高中文凭，以后肯定很有用。” “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想想你爸妈。”汪浩川说道：“华叔叔和花姨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父母了，他们不给你任何压力，但是你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 华天龙痛苦地捂住了头：“就是因为他们为我做的太多了，所以我才很苦恼！我不希望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也不希望他们为了我那么努力地工作……” 华天龙打住了，因为汪浩川的脸色变了。 汪浩川苦笑道：“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直接说完嘛！” “浩川，我的意思是……” “哎，人类的悲欢真的没有任何相通之处。”汪浩川继续苦笑：“我的苦恼是父母根本不管我，哪怕他们给我一丁点儿支持，我的日子就会顺畅很多；而你的烦恼是父母为你做了太多，这让你感受到压力……我真的很想体验一下你的苦恼。” 华天龙真诚地说道：“浩川，我并没有显摆自己的优越感，我说出来的，就是我的想法。” “我知道，我也没怪你啊，我只是说，咱俩的苦恼没有任何共鸣。” 那天晚上，华天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耳畔回荡着汪浩川说过的话。他没有好好珍惜父母提供给他的帮助，反而责怪父母付出了太多，是不是有点儿不识好歹 他使劲揉搓着脸颊，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清醒的结果，就是他努力了两三天，然后又陷入迷茫了。 华天龙还是喜欢通过画画来表达自己的情感的，他只是不喜欢在教室里对着一堆静物画，也不想把画画当成一种任务。他有自己的衡量标准，他想画下那些可爱的、灵动的人或物，他不想让自己的灵感受到拘束。 于是，每次上吴老师的课，他都像上刑场一样，内心充满了忐忑与不安，还有深深的厌倦。 在一次课上，华天龙睡着了，在迷迷糊糊中交了作业，直到清醒过来，他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他把自己的涂鸦本交上去了！ 吴老师饶有兴致地翻看着作业本，尤其在看到华天龙的作业时，他更是隐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翻着本子，轻声念道：“在睡梦中的婴儿，一定都在跟小怪兽搏斗。要不然，他们为什么会紧闭双眼，胡乱挥舞着小拳头” 那幅画的主人公应该是一个以“投降”姿势酣睡的婴儿。而那个婴儿，正是华天龙记忆中的谢靖。在谢靖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他经常在睡梦中伸着两只小拳头，不知道在打谁，反正打一顿拳，他还在睡着。 在华天龙眼中，那时的谢靖简直可爱死了。他念念不忘，便画了下来。婴儿握着拳头，拳头高举过头顶；两条肉乎乎的小腿弯曲着，像是一只可爱的小青蛙。谢颖看到过那幅画，她觉得非常治愈，还夸华天龙是个细腻温柔的好画家。 那时华天龙还沉浸在谢颖的夸奖中无法自拔，可是没过多久，就被吴老师当众批判了。 吴老师翻着本子，继续念道：“当我还是个孩童时，你教我数星星，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数着数着，你突然不见了身影。如今我坐在巷子口，仰望天空，依然不自觉地数星星。一颗星，一颗星，还是一颗星。因为，你变成了那颗最闪亮的星星，我只看得到你变成的那颗星星。” 吴老师笑道：“哎呀，前面写得像流水账，怎么到了这首，感觉变成诗了呢华天龙，你这是失恋的时候写的诗吧” “不是。”华天龙冷酷地回答道：“这首诗是为了纪念一个哥哥。” 华天龙没有说谎。他之所以写这首诗，是为了纪念周可为。周大哥去世时，他尚且在学校中。回到家后，他看着空旷寂寥的天空，不由得有感而发，才写下了这首诗。 他的同学并不知道这首诗的来历，一个女生双手合十，陶醉地说道：“哇，这首诗真的好美哦！从’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变成‘一颗星’的时候，真的好感人！华天龙，我可以把这首诗抄下来吗” “随便……”华天龙疲倦地说道：“反正这又不是什么有名的诗。” 吴老师草草翻了一遍，收起了笑容，严厉地说道：“华天龙，你把心思全都用在了这些歪门邪道上，要是对学业稍微用点儿心，也不至于学成现在这个样子。” “老师，我说过了，学成什么样子，我自己负责。就算我以后穷困潦倒，我也不想改变自己的想法……你说我懒，那就算我懒吧！我已经没救了……” “华天龙！”吴老师突然提高了分贝，将华天龙的涂鸦本摔在了桌子上：“你以为画这些很好玩是不是你以为自己很有想法，很有个性，是不是你画画不行，学习不行，你到底有什么底气，敢这么为所欲为” 因为爸妈就是我最大的底气。华天龙在心里说道。 “华天龙！以后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乱写乱画，制作这些垃圾，别怪我心狠，我一定会给你没收……” “老师，我已经说过好多次了，让你别管我了，我考不上大学，那是我自己的问题……” “可是你会拉低我的升学率！”吴老师忍无可忍地说道：“要不你就别当美术生，彻底别上我的课，那样我就不管你了。” 华天龙要回了自己的涂鸦本，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教室。他要找到教务处，退掉吴老师的课。他承认自己有诸多不足，但是吴老师当着全班师生的面，公然嘲笑他的作品是“垃圾”，这让他无法接受，他的心碎成了渣渣。 他知道，要是退了课，他的高考就彻底没有希望了。但是华天龙无法委曲求全，他有自己的想法。他想保护好自己的即兴之作，他不允许别人践踏他的真诚和纯真。 ———— 搬家到最后关头，最近几天都是一更哈！大家见谅！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64章 新生明星 华天龙陷入了对未来的迷茫（其实他什么时候不迷茫呢），接着便迎来了新生军训。他趴在走廊上，在乌央乌央的新生当中，他几乎一眼就找到了谢颖。 她的个子不矮，可是跟同学一比，她的身板却格外瘦弱。毕竟早产了一个月呢，自小就比同龄人弱一些。 华天龙心疼得不行。谢颖这么小小的身板，却要承担那么多的压力，她要是活得轻松一点就好了。 可是转念一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那样无忧无虑。绝大多数人都在为生活拼搏，而爸妈为他创造了“轻松”的条件，别人应该都很羡慕他吧 华天龙天天溜达到操场看望谢颖，给她递纸巾和矿泉水，甚至还买了几个藿香正气水，防止她中暑。还有一次，他从学校小卖部买了一管防晒霜，他说，他军训的时候，女生全都抹这些。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还是买来试试吧。 谢颖很感动。其实早在军训开始之前，妈妈就给她准备好防晒霜了。妈妈也是军人出身，知道风吹热晒的滋味。而且妈妈买的防晒霜肯定都是最好的，谢颖不显摆而已。 但是谢颖没有跟华天龙说这些，而是收下了他买的防晒霜，说道：“一个大男生想得倒挺周全。不过，你还是个学生，都是花家里的钱。你画画还需要很多钱……” “行啦，你简直比我爸妈还要唠叨！” “家人都叫我管家婆呢！”谢颖笑眼弯弯：“我管得确实挺宽的！” 华天龙对谢颖的关心，引起了同学们的关注。谢颖很早就告诉同学，她的哥哥也在二中读书，而且跟她一样，都在重点班就读。所以，同学们自然而然地以为华天龙就是她的哥哥，并且很羡慕她有这样体贴的哥哥。 谢颖无奈地说道：“他只是我邻居家的哥哥，我哥在那儿呢……”八壹中文網 谢颖顺手一指，追风少年谢冲正在足球场上驰骋。风吹起了他的头发，他甩了甩脸上的汗水。谢颖的女同学们一阵花痴：“你哥哥好帅啊！” 胡宝珠及时出现在好姐妹身边，挡住了女生们的视线。她双手叉腰，凶巴巴地说道：“你们谁都不准看他！” 女生们满脸诧异，不知道这个野蛮女子是何方神圣。谢颖柔柔弱弱的，怎么会有这么强悍的朋友呢 自从进入高中之后，胡宝珠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追求谢冲了。 谢冲跟朋友们一起吃午饭，胡宝珠端着餐盘，在他身边坐下。如果他身边没有位置，那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于是，军训还没有结束，谢冲的朋友就开始揶揄了：“我们是不是要主动回避以免影响你的桃花运” “千万别！”谢冲慌忙说道：“你们可得替我拦着她！” 胡宝珠在军训期间就积累了大量的人气。能歌善舞的她居然是“体育生”，这着实跌破了很多人的眼镜。 军训拉歌，十五六岁的高中生们大多都羞答答的，胡宝珠却敢“出风头”，带领她的班级一起唱，把对方班级的气焰压得死死的。胡宝珠很骄傲，心想，唱歌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可是从小就在少年宫的艺术团里混，她见识了足够大的舞台。 在军训结束的那个夜晚，新生们齐聚在草坪上，跟教官难舍难分。教官们让新生表演节目，绝大多数同学都在忸怩着，胡宝珠又举起了手，大大方方地走到最前面，自己哼着《失恋阵线联盟》，来了一段热情似火的拉丁舞。 同学们的掌声几乎震翻了天。 谢颖一边鼓掌，一边自豪地跟同学们说道：“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她肯定会成为一个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在港城二中2001级，如果有人没有听说过“胡宝珠”的大名，那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个人没有参加过军训。 在军训结束之后，胡宝珠就收到了很多情书。二中虽然管得很严，但管不住少男少女们躁动的心。胡宝珠一点儿都不稀罕情书，她在初中时就已经收到过很多次了。跟之前一样，她几乎都没有仔细看一遍，便随手扔在一边，只要不是谢冲写的情书，她都不愿意回应。 一个痴情的男生对她着了迷，开学半个月，就在宿舍楼下拦住了胡宝珠。他说，为了跟胡宝珠表白，他甚至喝了二两二锅头。 胡宝珠想不起他姓什么，犯难地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男生正在深情告白，被突然打断，内心颇为不爽，但是他好脾气地说道：“我姓孙。” 孙同学身上确实有酒味，他在喋喋不休地诉说着他对胡宝珠的爱慕之情。胡宝珠耐着性子听完，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行诶，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我就是为了他才考进二中的。” “谁”孙同学痴情而又霸道，宛如琼瑶剧中的男主角，一激动，便吟唱了起来：“还有谁比我更喜欢你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你不知道吗你一点都不想了解我吗” 胡宝珠果断摇头：“我只对那一个男生有兴趣。” 孙同学自尊心受挫，气愤且哀伤。胡宝珠说道：“下次不要再这样拦着我了，影响怪不好的。老师会说我不检点。天地良心，我才是被骚扰——不，我是说，我才是被打扰的那个啊！” 听说孙同学要找谢冲单挑——说是“单挑”，但是他集结了一批人马，在下了晚自习之后，浩浩荡荡地堵在了谢冲的宿舍门口。孙同学筹划的是横刀夺爱的戏码，他要让谢冲感到畏惧。可是当谢冲回来时，他们不由自主地让出了一条路。 谢冲比他们高一个头，胸膛结实得像石头，可能是刚踢完球，头上还冒着热气。他用余光扫了一眼，那些人便唯唯诺诺的，你看我，我看你，把堵门的初衷都给忘了。 谢冲问道：“你们有事” 孙同学鼓足勇气，说道：“你就是谢冲” “正是在下。”谢冲说道：“你是来找我踢球的这周不行，周末要跟十班的踢。” …… 孙同学便沉默。紧接着，头一低，飞快走了。 谢冲感到莫名其妙，问室友：“不是找我踢球的那他们是来找谁的又要欺负汪浩川吗” “不，他们是来找你算风流账的。”室友揶揄道：“我们还想看一场好戏来着。” “无聊！”谢冲脱下臭烘烘的鞋袜，往床上一躺，说道：“快高考了，谁有心思谈情说爱啊！他们爱跟谁谈，就跟谁谈，来找我干嘛！” 谢冲又想了想，那群人想跟他夺的，大概是胡宝珠。尽管他一直对胡宝珠冷若冰霜，但是一想起那几个男生流里流气的样子，他又感到很恼火——他们怎么配得上胡宝珠谁给他们的勇气，让他们敢追求胡宝珠 第二天一早，上完早读，胡宝珠就在谢冲的教室外面等他，可怜巴巴地祈求她的原谅。因为孙同学跟她坦白了，他找谢冲决斗过了。 啊！ 谢冲惊讶地问道：“他已经跟我打过一架了谁赢了” “他没说谁胜谁负，他只是警告你，一定要好好待我，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心意。” 噗…… 谢冲实在没忍住笑。这男生真有趣。不仅撒谎，还上演深情戏码。他这样说，是想让胡宝珠愧疚从而获得她的关注 谢冲弹了胡宝珠的脑门一下，说道：“你可长点儿心吧！千万别被那个男生追到手。” “他肯定追不动我的。我就是感觉很不好意思，好像给你添了麻烦……” “那个麻烦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谢冲潇洒地说道：“这些麻烦，我自己来解决，你为啥要感到内疚。” 妈耶！这话也太爷们儿了吧！ 胡宝珠被他迷得不行。每跟他接触一次，内心就要沦陷一次。 新生入学晚会定在正式开学的一个月后，胡宝珠要表演两个节目，一个是拉丁舞串烧，另一个是健美操。胡宝珠很早就跟谢冲发出了邀请函，让他一定来捧场。 谢冲说道：“没空，老师不一定让走。就算没课，也要在教室里上自习。” “可是谢颖的节目，你也不打算看了吗” “谢颖表演什么唱歌吗”谢冲眼前浮现出妹妹期待的样子，便无奈说道：“那行吧，我就在门口站几分钟。” 胡宝珠心花怒放。男神要来看她的演出了，她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朱方亭也是二中新生。在军训期间，她亲眼目睹了胡宝珠出尽风头，内心早就扭曲成了一个柠檬精。她一点儿都不希望胡宝珠上台表演节目，要是她能出什么意外就好了。 可是胡宝珠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在表演拉丁舞之前，她还在后台比划着步伐和手势。轮到她上场了，她强大的气场吸引了所有观众的目光。她本来就自信昂扬，再加上画了一个极具攻击力的妆，更像女王一样了。 她的舞步快速而又沉稳，两只修长的胳膊甩出很好看的弧度……场上只有她一个人，可是舞台却很满，到处都是她的身影。若以后站上更大的舞台，她一个人也不会怯场。 胡宝珠表演得很好，但她并不是很专心，她不停地看着门的方向，期待谢冲会推门进来。但是一个节目表演完了，谢冲还没有出现，这让胡宝珠很是失望。她如此卖力地表演，就是为了给谢冲看的。 还好，还有一个节目，但是胡宝珠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个节目是健美操队一起上的，要是别人跳得比她好，那她的风头就会被盖住。她只希望谢冲看到自己所向披靡的一面。 音乐响了，灯光亮起来了，一束灯光正好打在了胡宝珠身上。在那一刻，谢冲正好推门进来，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胡宝珠身上。 只有她身上有灯光，她出落得腿长胳膊长，黑色运动服很好地衬托出她曼妙的身姿，她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在人群中，她伸长脖颈向别处张望，像一只清纯而又优雅的天鹅。 她什么时候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那是谢冲第一次认真打量胡宝珠，也是第一次，领略了胡宝珠的美好。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65章 陌生女孩的来信 朱方亭在二中上学之后，哥哥朱方阁过来看望她。宝贝妹妹瘦了一大圈，这让他很心疼。都说二中的学习强度很大，妹妹这样瘦弱的小身板，怎么能撑得下来 朱方阁真心建议道：“应该让咱妈过来陪读，多给你做好吃的。” “得了吧，咱妈最挂念的就是你，就算过来陪我，她心里想的也是你。”朱方亭说道：“我才不要自讨没趣。” “话不能这么说。咱俩都是她的孩子，她也没有重男轻女啊！只不过，我高考考得不好，她对我有愧疚，平时照顾我多些。” 朱方亭还是摇头：“我之所以上二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离开家里。我好不容易梦想成真了，可不想再往火坑里跳了。” “我高考考得太差了，老妹，你肩上的担子很重，要为咱家争一口气。”朱方阁说完，又微微叹气：“算了，你也别有那么大的压力，小女孩嘛，别学得那么累。” “我心里有数。” 兄妹俩在二中的食堂里坐了半天，朱方阁还特意给妹妹带了她喜欢吃的奶油蛋糕。但是，朱方亭胃口不好，只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朱方阁很着急，可是妹妹闷闷的，不愿意多说话。 上了二中之后，妹妹变得更加内向了。 朱方阁只能没话找话：“你们学校有几个在二中读书” “不太清楚，算上我，应该有五六个吧。”朱方亭懒懒地说道：“反正没有跟我关系好的。” “老妹辛苦了，在这里上学，没什么朋友，肯定很孤独。” “唉……”朱方亭像个老人一样叹气：“反正，人生免不了孤独。” 朱方阁哈哈大笑：“才十五岁，说话像五十岁一样。” 谢颖和同学们有说有笑地走过去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活泼明朗，很快就交到了好朋友，压根没有注意到朱家兄妹俩。朱方阁扭头看她，随口说道：“这就是谢家那个小女孩。” “嗯……很让人倒胃口。”朱方亭说道：“我一见她就烦。” 可是见到她的哥哥，我又很喜欢——但是当着哥哥的面，朱方亭并没有这样说。 “他们一家人，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确实让人讨厌。”朱方阁说道：“只要谢家还在港城，就会有人来骂咱们家。” 朱方亭不想提起那些往事。可是在跟谢颖相处时，她总有一种局促感。也就是因为这种局促感，她一直不敢靠近谢冲。 “谢家的名声会越来越好吧……”朱方亭泄气地说道：“等谢冲当上了飞行员，他们家又会变成光荣之家了。” 朱方阁竖起耳朵，说道：“你怎么知道谢冲要当飞行员” “整个二中只有两个人入选那个培养计划。”朱方亭说道：“老师都说过了，他们以后都是二中的功勋校友，都是学校的骄傲。” 正因为谢冲很优秀，朱方亭才更加迷恋他。但是朱方阁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高考失败了，沦为笑柄了；可谢冲却有可能当上飞行员还有可能成为二中的骄傲朱方阁琢磨着，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除了朱方阁来过一次之外，朱方台带着高飞也来过二中一次。他俩没进学校，就在传达室里将好吃的带给了朱方亭。朱方亭在校园里受了莫大的委屈，见到哥哥们就想哭。这个备受宠爱的小妹妹泪眼汪汪，可把两位哥哥给心疼坏了。 朱方亭想让堂哥出手，教训胡宝珠一顿，让她不要那么嚣张。朱方台苦笑道：“老妹，你以为我是黑社会打手呢我马上就要去国家队集训了，不可能再打人啦！不过，要是真有人欺负你，你可以找高飞，他认识的人多，能帮你出气。” 朱方亭偏偏看不上高飞，在她眼里，高飞就是哥哥们的小跟班，什么事情他都做不了主，更别提为胡宝珠报仇了。 高飞感觉到了她的鄙视，强笑了一声，说道：“或许我真的可以帮上忙呢” “还是不用了吧！”朱方亭高傲地说道：“我可不希望让一个打手来解决问题。” “打手”这个词让高飞更加受伤。但是他没有反驳朱方亭，她说得也不算错。 朱方亭送走了哥哥们，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游荡。学号是按照入学成绩排列的，她排在班级最后一位，班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交了赞助费才有机会入学的。朱方亭想考一个好成绩证明自己，但是二中高手如云，普通班的竞争也异常激烈，她努力的余地非常少。她越发觉得来错了地方，对谢冲也产生了几分怨恨——如果不是为了多见他两眼，她何必在二中受这么多罪呢 胡宝珠训练完了，跟她的女伴们迎面走来。小时候胖墩墩的胡宝珠，在经过青春期的洗礼之后，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她的身材苗条而又紧致，从头到脚都有着优美流畅的线条。说实在的，朱方亭虽然很讨厌她，都着实羡慕她的容貌和身材。 胡宝珠瞥了朱方亭一眼，大声跟女伴们说道：“虽然走后门能上二中，但是进来又有什么用呢跟不上进度，还是白搭呀！” 众人哄笑，朱方亭却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以前她还有姐妹团，尚且能跟胡宝珠一决高下。但是她现在孤身一人，气场远远比不过胡宝珠，只有受气的份儿。 在高中生活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朱方亭的日子着实艰难。她学会了写日记，但是写着写着，她又觉得，还不如把心事写给她在乎的人呢。 就这样，谢冲收到了很多“陌生女孩的来信”。 “谢冲，你肯定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默默地喜欢你很久了。我鼓足勇气，第一次给你写信，希望我的唐突不要打扰到你。在如今的环境里，我真的太孤独了。我想来想去，心事只能告诉你。” “谢冲，昨天晚上下雨了，窗外的梧桐叶落了，天气越来越冷了。我很不喜欢秋冬季节，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冰冷。就算夏天炎热，而且有很多蚊虫，但我还是最喜欢夏天。因为夏天生机勃勃，充满活力。”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人生没有意思。其实我一点儿都不爱跟人交往，只想找个角落安静地待着。因为我的内心很自卑，甚至有些扭曲。看到那些活泼开朗的人，我会很嫉妒。但是这些想法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就连我的家人，我都没有告诉。”m.jujiá?y.??m “我给你寄了几封信了，你会好奇我是谁吗还是毫不在乎，一门心思搞学习我一直关注着你的成绩。如果成绩下滑了，那我就不再给你写信了。虽然我渴望你的关注，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平静地生活。” 为了不让同学们起疑心，所有的信件，朱方亭都是跑到学校附近的邮局寄出去的，她相信谢冲一定收到了她的信。刚开始她忐忑不安，但是成了习惯之后，她就平静多了。 刚开始收到信时，谢冲激动了一下子。因为信封上并没有寄信人的地址，他满心希望那是华裕琳寄来的信。打开信之后他就失望了，写信的人感情真挚，但谢冲却无法给她任何回应。他只能感叹，这年头，女孩们引起关注的花样越来越多了，居然都有人给他写匿名信了。 谢冲拿着信纸研究了半天，没有想起一个可疑的人。他和汪浩川之间没什么秘密，便将这件怪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好朋友。汪浩川听完，说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在这些事情上浪费精力了。” “我也不想啊，但是你收到这样的信试试，你能不犯嘀咕吗” “万一这封信的目的就是浪费你的精力呢” 啊！这点谢冲倒是没有考虑到。 汪浩川说道：“我姐跟我说过一些事。为了把她从年级第一的宝座上拉下来，她的竞争对手们想了很多办法，其中一条就是撮合我姐和一个男生谈恋爱。那个同学两头传纸条，让我姐和那个男生在校园里面见面。幸亏我姐根本就没有见面的心思，压根就没有理会那张纸条的内容。那个男生也是，他直接给我姐回了一张纸条，跟我姐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想考上大学之后再考虑谈情说爱。我姐这才觉出异常来，主动找到那个男生，结果，两张纸条上的笔迹一模一样。你可能觉得这件事很荒唐，很不可思议，但这的确是发生的。我姐说，回忆起这件事来，很多细节她都想不起来了，的确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是，就是这样的小事，很可能动摇你的心智，你的人生轨迹就发生变化了。” “谢谢你啊，汪大师……”谢冲感叹道：“原来你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汪浩川便闭上了嘴巴。 “我是真心感谢你的。”谢冲说道：“你再一次让我领略到了人心险恶，我差点儿就要掉到这个圈套里头去了。” “你掉进去才好呢。”汪浩川波澜不惊地说道：“那样我就很容易超过你了。” “想得美！”谢冲立刻燃起了斗志：“只要我不放水，你肯定超不过我。”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谢冲收到了四封陌生女孩的来信。他并没有将信扔掉，而是将它们全堆进了桌洞里。万一那些信件不是用心险恶的设计，而是一位女孩的真心呢 所以，在真相大白之前，谢冲决定尊重那些信件。 ———— 中秋节快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66章 为父亲感到丢人 谢颖上高中之后第一次回家，是跟哥哥一起回去的。 谢颖一通电话说要回家，老人和大人们都忙翻了天，忙着准备各种好吃的，冯玉珍要把织了一半的毛衣快点儿弄完。谢宏轩的皮包里面装满了谢颖喜欢的零食，谢庆云去必香居订好了桌子。 他们忙忙碌碌，赵念花跟谢庆云打趣道：“谢颖回来一趟，像是元妃回来省亲，你们都打起了十分精神来招待。” 谢庆云笑道：“可不是嘛谢颖可是我们家的小公主啊！” 万事俱备，就欠谢颖回来了。冯玉珍给院子里的花浇水，跟老伴讨论着要做什么菜，三句话不离“小颖”。谢靖坐在堂屋的门槛上，说道：“我哥也要一起回来呢。”.jujiá?y.??m 对哦！家人都忙着招待谢颖，反倒忘记谢冲了。 冯玉珍说道：“你哥哥是男孩子，不像姐姐那么金贵。谢颖喜欢吃的，他都爱吃。” 谢靖又问道：“奶奶，我也是男孩子，以后你也会随便应付我吗”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可从来都没有随便应付过孩子。你姐姐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我多照顾她一些，这也不过分吧” 说话间，哥哥姐姐已经回来了。他们刚一走进胡同，谢靖就听到了他们俩的说话声。他飞快地跑了出去，又飞快地跳了回来：“报我哥的腿瘸了！” 啊！ 谢冲一瘸一拐地进了家门。他不想让谢颖搀扶，但是谢颖却执着地照顾哥哥。 王吉英急坏了：“什么时候伤的怎么伤的你也没在电话里告诉我！那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老妈，我就担心你这样，所以才不肯跟你说。”谢冲在小马扎上坐下，说道：“昨晚扭了一下，今天早晨才发现肿了，应该没什么大事。要是骨折了，那就完全不能动了。我感觉还好，就是走路吃力。” 每天晚上下晚自习，只要天气状况良好，谢冲都要去操场踢一会儿球，这已经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了。每次最多踢二十分钟，所以他大多都是跟几个交情不错的好朋友踢球。踢了两年多了，大家都有了默契，从来都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昨天晚上跟一群高一新生踢球，有一个男生踢得特别狠。如果他是职业球员，那他肯定会得很多红牌，经常被罚出场外，并且频繁停赛。在跟他交手的过程中，谢冲不止一次喊停，他呼吁道：“别太较真！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不要那么拼，咱们都不能受伤！” 但是，那个男生却说道：“再小的比赛也是比赛，不拼命怎么行呢” 谢冲感觉他不太正常，就不想跟他踢了。他把足球停在脚底下，喊着熟识的同学离开，但是，那个高一新生冲撞了过来，看起来是想断球，可他却把谢冲给撞到了。谢冲毫无防备，径直跌落在草坪上，浑身酸疼。 谢冲的好朋友们立刻恼了，七嘴八舌地指责他，说他是故意撞人的。谢冲爬了起来，拉开为他抱不平的同学，说道：“算了算了，没什么大事，以后不踢了就是了。别闹些不愉快，快回寝室吧！” “sorry！”那个男生毫无诚意地敬了个礼，笑嘻嘻地道了歉，跟他的同学扬长而去。 谢冲心很大，没有太往心里去，回到寝室后，随便洗漱了一下，便跳上床睡觉了。直到脚踝的疼痛把他从睡梦中叫醒，他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 谢冲跟妈妈说完这些经历，王吉英火了，怒道：“你认识那个男生他为什么要撞你” “不认识……可能……”谢冲寻思着，难道那个男生也是胡宝珠的追求者也在上演“横刀夺爱”的戏码但是考虑到妈妈会怨恨胡宝珠，所以谢冲简单说道：“他就是看不惯我霸占着足球场，故意找茬呗！” “以后不要踢球了！”王吉英说道：“等高考完了再踢。真是的，足球有什么魅力啊，把你的魂都给勾走了！听你班主任说，你一天不踢球，那就浑身不得劲！要是把时间全都节省下来，你能考年级第一！” “不踢了，也踢不了了。”谢冲苦笑道：“听说我受伤之后，我们班主任就把我的足球没收了，以后不让我踢了。” “没收得好！我倒要谢谢你们班主任。踢球那么危险，我早就不想让你踢了！” 话说回来，到底是谁把谢冲撞到了是出于什么目的撞的他谢冲不想把这件事闹得太大，王吉英却愤愤地说道：“万一那个人是故意撞你的呢你一受伤，就没法好好学习，万一这就是他的圈套呢” “……妈，你把人心想得太险恶了吧在你们眼里，高中生就那么有心机为了不让我考个好大学，就对我下狠手至于吗” “你别太单纯了，谢冲。当年，你大伯在部队干得很好，你爸也想去当兵，他各项条件都符合，长得人高马大，身手也好，征兵的干部指名道姓要他，但是当时的村干部却拼命说你爸的坏话，还说无论如何不会给你爸盖章。就这样，你爸当兵的梦想就破碎了。从那儿之后，你爸性情大变，原本他只是性格冲，当兵失败后，他变得暴躁易怒，甚至变成了东海镇有名的混混。”说着说着，王吉英也来气了：“谢冲，你不要低估你同学的嫉妒心理。我特别担心你像你爸一样，遭到小人嫉妒陷害，错过原本属于你的机会。” 谢颖在一旁好奇地问道：“二婶，那个给二叔使绊子的人怎么样了他没有受到惩罚吗” “好像已经去世了吧年纪不大，算是英年早逝。”王吉英说道：“可就算他遭到报应了又能怎么样你二叔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了。所以说，你们千万别小看身边那些小心眼的人，他们使一点儿坏，咱们的日子就会不好过——谢冲，你仔细想想，那个同学是不是故意把你撞到的如果他是故意的，我一定饶不了他。” “我也说不清楚……我之前并不认识他。” 谢冲感觉背后凉凉的。他虽然有防人之心，但是从来没有怀揣着恶意来揣摩同学的心思。如果妈妈说得是真的，那他的确要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 谢颖洗完了衣服，正在院子里晾晒，俏皮地插嘴道：“二婶，你是不是特别心疼二叔，所以才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我奶奶说，当时二叔的名声可不算好，你有勇气嫁给他，说明你确实看上他了！” 王吉英微微脸红：“都是一个镇上的，我肯定更了解他的为人。在他变成混混之前我就认得他了，所以我知道他的本性并不坏。” 谢颖揶揄地笑了：“哈哈！原来是二婶先喜欢的二叔！” 王吉英刚要否认，谢庆云却插嘴道：“那可不！你二叔年轻的时候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帅哥，就连电影明星也赶不上他好看。在加上他个子高，力气大，特别有男子汉气概，不知多少女孩偷偷喜欢他呢！” 王吉英回忆起了年轻时的往事，不由得老脸一红，迅速躲到房间里去了。 谢庆收回来之后，发现儿子瘸了一条腿，不由分说，也不听儿子的解释，便立刻带着儿子去医院了。摩托车的轰鸣声还回荡在家人的耳畔，他们父子俩已经回来了，这看病速度简直绝了。 面对家人们关心的眼神，谢冲无精打采地说道：“拍片子了，没伤到骨头。” 那就好。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冲却不满地瞪了爸爸一眼，说道：“我的腿本来没事，可是我差点儿被我爸气出毛病来！” 不用说，肯定是谢庆收骑车太快，且连闯红灯，把谢冲气得几乎要跳车暴走。谢庆收却熟练地穿梭在车流当中，说道：“我都骑了这么多年的车了，我知道哪个路口有红绿灯，哪个路口人多。我虽然不爱等红灯，可我比那些老老实实等灯的人更认真，因为我得提高警惕，不能伤着别人啊！” 爸爸的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谢冲气昏了头，忍不住教训爸爸：“老爸，不是我诅咒你，你这么目无法纪，总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的。” “小兔崽子，你这不是诅咒是什么你敢这么跟你老爸讲话信不信我抽你一顿” 父子二人差点儿吵起来。谢冲拿出“飞行员”的梦想来约束爸爸，谢庆收却不以为然：“你放心去考，我绝对不拖你后腿，我这边绝对不可能出问题，就看你能不能达到分数线了。” 谢冲气得要死。他应该跳车逃走，不理会爸爸。去了医院，爸爸用超大的嗓门呼唤着熟悉的医生，引得病人们纷纷侧目。谢冲很难为情，不想待在医院里了，可爸爸却把他拖进了医生的诊室。谢冲问道：“老爸，这算插队吧” 谢庆收却置若罔闻，只是焦急地问医生：“大夫，我儿子的脚肿了一天了，不敢下地，你赶紧给他看看！他以后要当飞行员，可千万不能留下病根！” 原来父亲的担忧是在这里，谢冲理解了她，却并不支持他的做法。就算再着急，也应该老实排队，而不是光明正大地插队。 谢家人轮番批评谢庆收没有概念，眼看都四十的人了，还是不知轻重。谢庆收就在院子里抽烟，家人说什么他都听着，绝对不做任何反驳，但是他也没有听进去。他打了半天电话，终于找到了撞儿子的那个男孩，他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那端的家长似乎十分无理，坚称他的儿子没有问题。而谢冲没有当场提受伤的事，那就有可能是在别处受的伤，回过头来诬陷他的儿子。而谢庆收之所以打来电话，就是看他们一家好欺负。 好家伙！又会卖惨，又会耍无赖。谢庆收最不愿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他静静地听着，可是他的思绪已经顺着电话线爬了过去，他在臆想中将那位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 思绪收回来，谢庆收握着电话筒，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预告一下。你儿子很有可能突然摔倒，也当场看不出伤来。我儿子怎样，你儿子便怎样。” 不等对方回应，谢庆收便挂了电话，对儿子说道：“你呢，就正常去上学，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让你平白无故地受欺负，当然，你老爸我不会乱来，肯定不会耽误事，这些你放心好了。” 可谢冲还在生着爸爸的气。爸爸闯红灯的姿态亢奋而又神勇，仿佛在做一件十分好玩的事情，他是在大马路上探险的勇士。可谢冲却无比担忧父亲的安危，那对同一条路上的行人感到抱歉。他已经竭尽所能来约束自己的父亲了，可父亲还是没有改变。难道，他只能以绝食相逼吗 “我不用你给我出气。”谢冲冷冷地跟父亲说道：“你以后不要来开我的家长会，也别说你是我爸爸，我同学都知道你闯红灯被抓了，你不嫌丢人，我嫌弃！”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67章 告状 谢庆收到了儿子学校，把儿子约了出来，说道：“那个撞你的人叫李俊明，家里有点儿小钱，所以他的性格很冲，不怕惹事……” “我知道。”谢冲不想跟父亲对视，懒懒说道：“他是故意撞我的，这个我也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告诉老师啊！在学校闹了矛盾，不找老师找谁” 谢庆收抿了抿嘴唇，说道：“你是小学生吗吃了亏就告诉老师，你那不相当于打小报告吗” “那也比你恐吓别人强。” 谢庆收被儿子堵得心慌，像个小学生一样跟儿子斗嘴：“我上学的时候最讨厌成绩好的学生打小报告了。老师可不管青红皂白，只要成绩好的一告状，那肯定就是我的错。” “那是你的老师不讲理。”谢冲固执地跟爸爸吵架：“我们老师至少会问一下来龙去脉。” 谢庆收终于没话说了，憋得脸通红，给儿子丢下两百块钱，气哼哼地走了。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他以后肯定不敢欺负你了。他撞你一次，我就骑摩托车撞他一次，哼！只要他撞你，你就告诉我，知道了吗” 谢冲肯定不会再告诉爸爸了。 说实在的，爸爸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还像呵护小孩子一样呵护着自己，谢冲还是非常感动的。他没有跟爸爸说实话，他压根就没让老师知道这件事。就这样一点小事，他犯不着跟老师“告状”，但是他也并没有傻傻地受欺负。 刚一回到学校，谢冲就准备找那位同学聊聊了。打听他的信息并不难，谢冲瘸着一条腿，在那位李同学的教室门口等他，让人意外的是，李同学居然跟朱方亭是一个班的。 谢冲找上门来，那位李同学也不掩饰，如实相告——他就是看不惯谢冲狂傲的劲头，想挫挫他的威风。在面对谢冲时，李同学高傲地说道：“我听同学说，上高中几年来，你一直霸占着足球场，你是不是觉得你是二中踢球最厉害的那个” “你说错了，我从来都没有霸占足球场，我也从来都没有说自己是二中最厉害的。足球场是大家的，谁想踢都可以。二中还有那么多体育生呢，我怎么敢自称自己是最厉害的” 李同学讪讪地，说道：“反正我每天晚上去踢球，总能看到你在那里。” “那你是为了不让我踢，才把我踢伤的” “不，那只能算我失误。”李同学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你把人想得太坏了，我怎么可能故意把你踢伤” “反正，你是不可能跟我道歉了，对吗” 李同学不耐烦地说道：“你倒地之后，我不是跟你说了一句’对不起‘了吗你还要怎样我跪下来吗” 谢冲才是受害者，可是李同学却更加理直气壮。谢冲怎么可能不生气不过，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淡淡地说道：“要是我脚伤好了，你敢跟我踢球吗” “怎么不敢” “要是我赢了，你肯跟我道歉吗” “我凭什么道歉搞笑！” 谢冲很想讲道理，无奈对方确实不是一个讲理的人。谢冲忍了又忍，说道：“我总有办法让你道歉的。” 李同学哈哈大笑：“像你爸一样威胁人吗” …… 那时谢冲才知道，原来爸爸已经找过李同学了。 李同学忍不住笑意，嘲讽道：“你爸还不如直接揍我呢！他只会说些吓唬人的话，真让人看不起。” 李同学扬长而去，谢冲留在原地生闷气。爸爸一定很想保护他，但是在无意当中，他又帮了倒忙。 所以，当爸爸来找他时，谢冲又一次为爸爸的幼稚而感到丢人。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跟一个高中生放狠话，还不够让人笑话的。 送走爸爸，捡起爸爸放在桌上的二百块钱，谢冲怏怏不乐地回了学校。脚上的伤还没有好透，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走到教学楼里，突然听到有人喊他。谢冲诧异地回过头，居然是朱方亭。 在长大了之后，好像跟她没什么交集。在谢冲印象里，她就是一个另类的“小偷”，偷走了堂妹好几次很重要的机会。但是他真的讨厌这个“小偷”吗好像并没有那么讨厌，只是绝对喜欢不起来，很难对她产生好感。 朱方亭忸怩地走了过来，鼓足勇气问道：“你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你找我有事” “嗯……”朱方亭害羞地说道：“我想跟你说个秘密……” 谢冲陡然紧张了起来，难道她要踮起脚尖，偷偷地在他耳边说“我喜欢你”吗 谢冲沉浸在脑补中，很抗拒地摇了摇头。 如此一来，朱方亭更加抬不起头来了，她的声音越来越细：“谢冲，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我不是故弄玄虚……” “那你就直说吧！”谢冲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她靠近似地。 “你是不是跟李俊明约好一起踢球了他说，下次踢球，一定要踢断你的腿。”朱方亭小声说道：“我跟他一个班，我可以保证我听到的都是真的！” …… 这个消息确实有很大的冲击力，过了好一会儿，谢冲才完全消化掉，喃喃说道：“谢谢你啊……原来他还有这个打算啊……” “能帮得上你，我很开心。”朱方亭害羞地笑了：“依我之见，你还是别跟他一起踢球了，太危险了。” “嗯，他居心不良，确实比较危险。我会注意的，再次感谢你。” 谢冲对她很客气，一点儿都没有因为那些陈年旧事对她心怀芥蒂。朱方亭心花怒放，越看谢冲，越觉得他帅气，而且他完全不像哥哥那样小心眼，哥哥是一点儿小事都要耿耿于怀好几年。 朱方亭担忧地问道：“谢冲，你非要跟他踢球吗” “这个……不太好说。”谢冲犯难地说道：“话已经说出去了，就很难再反悔了。” “如果你为难的话，我可以先找人打断他的腿。” …… 谢冲目瞪口呆，瞳孔地震。 她说得如此自然而又轻松，好像只是扔掉一个破旧的布娃娃而已。 谢冲断然拒绝了她的提议：“你千万别这样，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不需要你插手，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已经很感激了。” 朱方亭后悔自己说错话了，或许在谢冲心里，她已经变成一个残忍的女孩了。她不该说出那样的话，让谢冲误会自己；更不应该让谢冲面子上过不去。他们都是从小地方来城出来的，他们都好面子。 二人即将分开，胡宝珠气势汹汹地赶来，劈头盖脸地问道：“朱方亭，你凭什么跟谢冲说话” 朱方亭被吓得浑身哆嗦。胡宝珠走近了，冷笑道：“你的胆子这么小你欺负我和谢颖的时候，可不是这种表现啊！” 朱方亭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在谢冲面前，又得维持着面子，只得好声好气地说道：“胡宝珠，我在跟谢冲说很重要的事，不信你问他。” “呵！我才不相信呢！”胡宝珠挡在谢冲前面，说道：“你怎么好意思跟谢冲说话你忘了你怎么算计谢颖了还是忘了你妈是怎么藐视救命恩人的” 这几句话像是几把刀子，精准地插在了朱方亭的胸口上。她愤恨地瞪着胡宝珠，胡宝珠同样瞪着她，丝毫都不退缩。两个女生吵作一团，谢冲也很为难。他硬着头皮说道：“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们先别吵了。马上就要上课了，快回教室里去吧！” 朱方亭心里有无数个不服气，但是迫于胡宝珠的气势，她敢怒不敢言。胡宝珠则变成了谢冲的小跟班，跟着他爬楼，追问他朱方亭到底说了些什么。谢冲不愿意回答她，她便絮絮地说道：“你的脚都变成这样了，汪浩川怎么能让你自己走动呢他不是你的同桌吗他不应该好好照顾你吗……真是的……”jujiá?y.??m “胡宝珠！”谢冲忍无可忍，喝住了喋喋不休的她：“少说两句，我还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 胡宝珠便乖乖地闭嘴。只要看着谢冲，哪怕不说话，她也隐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胡宝珠……”谢冲皱着眉头说道：“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爱听，所以一直没说出来。” 胡宝珠骤然紧张，可怜巴巴地说道：“只要不是让我离开你之类的话，你但说无妨。” “我大伯因为救人牺牲了，那是他作为军人的使命，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为了让别人感激他、铭记他……所以，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更不要在朱方亭面前提。” 胡宝珠不能完全理解，她不服气地说道：“可是朱家人对你们家毫无感恩之心，朱方亭还经常欺负小颖，你们就不生气吗” “生气，但是我们不能强求他们感激。”谢冲缓缓说道：“我姑姑常说，不要对别人要求那么高，更不要用理所当然的道德标准去要求别人……每个人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很不容易了。” 胡宝珠打了个哈欠，说道：“反正我理解不了你们一家人，你说再多，也无法阻止我对朱方亭的厌恶。想起她对小颖做的一切，我就恨得咬牙切齿。谢冲，你可不能被她纯真的外表给欺骗了，她心里可阴暗了。我跟她同学这么多年，我能不清楚吗” “好吧……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的提醒” 胡宝珠大大咧咧地说道：“那倒不用，你只要记住，我永远站在你们谢家这边就好了。” “这个我一直知道——胡宝珠同学，你再这样耽误下去，上课就要迟到了。” 胡宝珠的付出得到了“官方”认可，她忍不住开心地搓手。在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她忍不住提了一个要求：“谢冲，你能为我做一件事情吗” “又是什么事” “不要喊我‘胡宝珠’，就喊我‘宝珠’，行不行” 胡宝珠一改往日泼辣大方的形象，害羞得抬不起头来，非常期待谢冲喊她一声“宝珠”。谢冲张了张嘴，却发现嘴巴像生了锈一般。他想起来了，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温柔地喊过一声“宝珠”，都是粗鲁地喊她“胡宝珠”。 他酝酿了半天，还是喊不出来，正好数学老师来了，谢冲找到了台阶，说道：“下次再说吧——胡宝珠，你要是逃课，我可就再也不理你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68章 柔弱的小计谋 自习课上，朱方亭掰断了两根圆珠笔，总算下定决心。下了晚自习之后，她直奔宿舍的公用电话区域，拨通了堂哥的电话。 “哥，我想让你教训一个人。” “啊！谁惹我家小公主了” “一个女的。”朱方亭委屈得声音都沙哑了：“从小到大，她一直欺负我。” 朱方台立刻提高了警惕：“是谁这么嚣张敢欺负我妹妹你居然忍了这么久” “反正，你来一趟就是了。”朱方亭擦了一把眼泪：“我实在受不了了，才给你打电话的。” 朱方台马上要去国家队集训了，可是妹妹的电话就跟圣旨一样，他接到之后，就马不停蹄地来找她了。 见到堂哥之后，朱方亭先是哭了半天，然后才抽抽搭搭地说道：“被人欺负了之后，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 “那可不！你哥哥我人高马大，浑身肌肉，谁见了我不害怕”说罢，朱方台还握紧拳头，秀了一下自己壮硕的肱二头肌。 朱方亭将这些年来受的欺负和盘托出，一把鼻涕一把泪，有时还能被气得说不下去。朱方台眉头紧锁，说道：“老妹，我听了也挺生气的，可是……欺负你的是个女生啊！我不能打女生啊！” 朱方亭气愤地说道：“我只管好人坏人，可不管什么男人女人。” 朱方台犯了难，忍不住想抽烟。朱方亭问道：“哥，你是运动员，能抽烟吗”八壹中文網 “运动员为什么不能抽烟”朱方台压低嗓音，说道：“背着教练，偷偷抽。” “抽烟会不会影响你的成绩啊” “不会！你别瞎操心，我有数！” 朱方亭很不喜欢哥哥抽烟。在她的意识里，运动员应该是健康向上的。堂哥抽烟，必然会影响他的竞技状态。虽然……他抽烟的样子还挺帅的。 “亭亭，你把那个女生的名字告诉我，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你呢，就安心学习。你爸妈好不容易把你送进了咱们这儿最好的高中，你得好好学习，才对得起他们啊！” “知道了！”朱方亭不耐烦地说道：“我一点儿都不想听这样的话。” 朱方台刮了妹妹鼻子一下：“是你自己闹着要来港城上学的，我督促你好好学习，都不行” “不行就不行！”朱方亭的公主脾气上来了，跺着脚说道：“你要是再教训我，我就不理你了！” 朱方台举手投降，什么都不说了。这可是家族里面唯一的妹妹，得捧在手掌心里宠着。 回到教学楼，胡宝珠迎面走来，朱方亭单枪匹马，确实有点儿怕她。不得不说，胡宝珠的气场真的太强大了。朱方亭心想，要是放在古装剧里，胡宝珠肯定是那个恶毒女二，把小百花女主欺负得死死的。这样的女二，就该万人唾骂！ 胡宝珠跟同学有说有笑地走过去，把朱方亭当成空气。朱方亭更加愤怒了，无视她可比奚落她更让她难过，这说明胡宝珠彻底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朱方亭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瓦解胡宝珠的势力，不能让她继续嚣张下去了！ 爸爸不用的手机，她拿来使用。在班级里，老师都没有手机，而朱方亭是最先用上手机的。这样一来，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了。原来，这位柔弱的女同学，才是真正的隐形富豪啊！ 不仅如此，朱方亭把最昂贵的文具全都摆在了桌子上，可惜同学们不识货，所以此举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水花。但是朱方亭并不气馁，她买了很多杂志，从少女漫画，到影视歌坛，再到纯情，学校图书室里绝对不会出现的“闲书”，她这里应有尽有。在同学们还为伙食费发愁的时候，她已经实现杂志自由了。 同学跟她借杂志，她就大大方方地借给人家，甚至借到外班去，书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她都毫不心疼。凭借出手阔绰、温柔大方的形象，朱方亭很快就建立起了自己的小圈子。 渐渐地，男同学们也发现了这个白净柔弱的漂亮女生，她楚楚动人的模样很招人怜爱。在收到情书时，朱方亭也不像胡宝珠那样高傲，而是羞羞答答地跟追求者说道：“我还以为，男生们都喜欢胡宝珠那样泼辣的女生呢！” “哈哈哈哈……胡宝珠算什么呀，眼睛都要瞪到天上去，总是用鼻孔看人，谁喜欢她啊” 朱方亭温柔一笑，低头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魅力……你能喜欢我，真的谢谢你。” 追求者便心花怒放，谁能拒绝这样一个温柔似水的小美人呢 胡宝珠的精力分成四块，分别投入到了谢冲、谢颖、健美操、言情上面，所以她对胡宝珠的小动作一无所知。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原本跟她亲近的女生都跟她疏远了一些，胡宝珠还在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可是一转眼，她便看到了朋友借的杂志，上面赫然写着“朱方亭”的名字。 而且，在名字下面，朱方亭还加了一行描述：“落落大方，亭亭玉立。” 这几个字是用荧光笔写的，字体十分文艺，写在非常显眼的位置，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胡宝珠沉不住气，抢过好朋友的书，怒道：“你们不知道我跟朱方亭的矛盾吗为什么还要借她的书就是让我不痛快吗” “还给我！”好朋友也生气了：“胡宝珠，你一直都是这么强势，强势到让人难以接受！” 胡宝珠愣了，就在前几天，好朋友不还说，她最喜欢自己身上那股大姐大的气质吗这才过了几天，“大姐大”就变成“霸道”了 胡宝珠喃喃道：“我……霸道吗” 好朋友说道：“你长得漂亮，会跳舞，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吗在你以前的学校，你就是这么打压你的朋友，让所有人都把你当成公主，是吗” “谁说的屁话！”胡宝珠暴躁了，把水杯朝地上一扔，巨大的破碎声把同学们都给吓了一跳。“你跟我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好朋友默不作声，但是嫌弃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胡宝珠冷静下来，呆坐在凳子上，心想，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身边的朋友都不再喜欢自己了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69章 大姐大(上) 好像在一瞬间就失去新结交的朋友了，胡宝珠的心空了，只能找谢颖了。 谢颖为了安慰胡宝珠，翘掉了一节自习课。她握着好朋友的手，说道：“宝珠，你一直都是保护朋友的那个大姐大，你只在一件事情上霸道……” 胡宝珠正在猛女落泪，听到这话，哭得更汹涌了：“那你不早点儿告诉我我宁可你给我指出来，也不愿意让别人对我说三道四。” “我早就告诉你了，可是你不改，我有什么办法”谢颖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我让你不要霸占着我哥，你能同意吗” “那绝对不行。”胡宝珠擦干眼泪：“谢冲只能是我的！” “嗯，所以说，你在这件事情上很霸道。谢冲对你冷若冰霜，也改不了你的霸道！” 胡宝珠破涕为笑，开心地搂住了好姐妹的脖子：“还是小颖最好，你这样说，我就开心了！” 夜晚的校园还是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教室里上自习。快入冬了，学校的小花园日益冷清，一片树叶飘落在眼前，谢颖捡了起来，说道：“时间真快，大哥走了一年了。” “是啊！想起他痛苦的模样，我就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那些让我生气的人，或者让我生气的事，跟他的死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了。” “有时我真的很想念大哥，虽然在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他会走，可是他真的走了，我花了很长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谢颖仰望天空，伤感地说道：“我爸变成了星星，大哥也变成了星星。这样想着，虽然心里面会感到一些安慰，但我还是觉得很不好受。” “他们俩都是那么好的人，变成星星，能照亮更多夜路。”胡宝珠抱着小姐妹，安慰道：“他们还在守着你呢。” “你真会说话！” 谢颖的目标一直没变，就是要考上军医大学。从她目前的成绩来看，达成这个目标并不难，她甚至可以冲击更好的大学。但是谢颖却并不贪心，她说，她并不算聪明绝顶，跟那些一点就透、甚至无师自通的同学相比，她的理解力并不算好。她的身体也不算强壮，不想拼命到最后，连健康都丢了。 总得来说，她承认自己的差距，并坦然接受差距，然后朝着既定的目标去努力。 胡宝珠可喜欢这个好朋友了，恨不得每天都跟谢颖黏在一起。她把头靠在谢颖肩膀上，说道：“小颖，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但是我不一样，真心实意对待我的朋友大概只有你一个。小颖，你千万不能抛弃我啊！” 谢颖说道：“你瞎说什么呢宝珠，或许别人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是他们都在心里喜欢你。像你这么真诚的人，在世界上能找出几个来呢要是你以后成了大明星，一定会有更多人喜欢你的。” 胡宝珠把头埋在好朋友的肩膀上，眼泪哗哗往下流淌。 话说，谢颖的肩膀原来就这么瘦小吗 这么瘦小的女孩子，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失去了跟亲人一样的榜样哥哥，她还在默默努力着。她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命苦”，可是胡宝珠却替她感到命苦，哭得更汹涌了。 该回去上晚自习了，二人手拉手往教学楼走去。一走进人群里，胡宝珠就挺胸抬头，又变成了大姐大的模样，强大的气场让人不敢小觑。她绝对不能暴露出脆弱的一面，她自己不能受欺负，也不能让谢颖受欺负。 胡宝珠疯狂追求谢冲，几乎成了公开的事实。班主任找她谈过话，话里话外让她注意影响，谢冲可是重点班的天之骄子，胡宝珠也是学校重点培养的体育人才……每次没等老师把话说完，胡宝珠就说道：“老师，已经变成习惯的事情，会影响学习吗” “什么意思” “我喜欢谢冲，就像每天吃饭睡觉喝水一样，都成为习惯了，这些习惯，会影响到我们吗” 老师想了想，完蛋，居然又说不过学生！胡宝珠调皮地吐舌头，说道：“老师，你放心啦！就算是证明自己配得上谢冲，我也不会放任自己，我一定会考上一个特别好的大学，也成为一个为二中争光的学生！” 老师拿胡宝珠没办法，虽然很生气，又很无奈，但是她能感受到胡宝珠的努力与热情。她只能冷冰冰地说道：“我不希望自己班级的学生被别人说闲话，也不希望班里的风气被带坏……” “老师，我一定会特别低调的！”胡宝珠抢先说道：“我不再那么明目张胆地追求谢冲，我不会让您为难的。” 老师彻底没辙了。这个女学生真的太机灵了，老师要说什么，她都能提前感知到。这也从侧面说明，她已经被别的老师教训过太多次了，能游刃有余地应付各种说教。 哎！头痛！为什么要遇到这种难缠的学生呢！ 胡宝珠每周有三次要去市里体校训练，为了将来考个好大学，跟谢冲长相厮守，每次训练她都会认真对待。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开始在更衣室里受到排挤了——更确切地说，是被人明目张胆地欺负。.jujiá?y.??m 比如，有一次，她存放衣物的柜子上，被人写上了一些不堪入目的话，这把她气得半死；还有一次，她正在冲澡，她的衣物被人拿走了。她在浴室里骂了半天，然后哭了起来。如果不是一个好心的姐姐把衣服借给她，她没有办法从浴室里走出来。 哭完了之后，她想起了华裕琳。曾经的天才运动员华裕琳，将自己早早退役的原因简单地归结为“受人排挤”。但是她具体受过什么样的排挤也是这样的吗只有经历过，才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时隔好多年之后，胡宝珠才理解了华裕琳当年的处境。 但是，她在体校训练的时间很短暂，短暂到根本没有时间跟别人接触，是谁在捉弄她气完了之后，胡宝珠振作了起来，她是大姐大，她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受欺负！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70章 大姐大(中) 为了报仇，胡宝珠翘了课，在更衣室里面坐了一下午，直到可疑的人走进来，她才一脚把门踹上，抄着胳膊，颇有气势地说道：“今天咱们把话说明白了，在说明白之前，谁都别想迈出这个门一步。” 几个面色不善的女生，神情更加暗沉了。 胡宝珠冷笑道：“我在这里等了好几个钟头了，你们一进来，我就知道是你们干的。要是你们心里没有鬼，也不至于见到我就想走啊！” 几个女生的身材都很壮硕，看起来应该是练投掷类项目的。胡宝珠走近她们，问道：“说吧，到底为什么针对我我跟你们无冤无仇……” 哗啦…… 一个女生用力拧开矿泉水瓶子，把水全泼到胡宝珠脸上了。 女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脸也扭曲了。她叉着腰，说道：“就凭你欺负人，不要脸！” 胡宝珠甩干净脸上的水，怒道：“我让你把话说清楚。” “我偏不！你自己干的好事，反倒问我们” 胡宝珠一把揪住了女生的头发，另外几个女生一哄而上，一边骂着不堪入耳的话，一边暴打胡宝珠。胡宝珠不甘示弱，跟她们扭打成一团。 论美貌，胡宝珠完全可以进入“校花”的行列，但是她一点都不矜持，该出手的时候丝毫不犹豫。她虽然寡不敌众，但那几个女生也没有占到大便宜。乱打一通之后，一个教练踹开了门，制止了这场乱斗。 几个学生全被叫到了操场上。每个人都披头散发，脸上都有抓痕。其中胡宝珠受的伤最重，眼角青了，额前的头发被薅下来一块。她经常登台演出，她的脸是非常宝贵的，可是她好像完全不在乎，她更在乎的是气势有没有弱下去。 女教练在体校待了很久了，对那几个女生的名声有所耳闻，平时她们就有些流里流气的，再加上她们之前确实欺负过胡宝珠，所以教练基本能断定，这场冲突是那几个女生挑起来的。 那几个女生七嘴八舌地数落着胡宝珠的不是，说是她先动手的。她们仗着人多，把胡宝珠的火力全都压制了下去，除非胡宝珠扯着嗓子大声尖叫，否则根本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 还好女教练是个明事理的好人。 她严肃地喝住了那群女生，让胡宝珠说几句话。胡宝珠气哼哼地，说道：“我只问一句话，你们凭什么针对我我从来都没有跟你们起过冲突。”.jujiá?y.??m “因为你骚！你贱！” 一个女生伸长脖子骂，胡宝珠却冷静地怼了回去：“把这些又脏又臭的字眼挂在嘴边，你肯定不是什么好学生。” …… 差点儿又起冲突。 女生们早就商量好了，至于为什么欺负胡宝珠，她们要将这个秘密守口如瓶。女教练问不出什么来，只能暂时罚她们跑圈。胡宝珠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跑，一个女生回头嘲讽道：“你看她跑起步来那个熊样！就这样怎么会有很多男的喜欢她是她自己吹出来的吧” 又是一阵哄笑。 另一个女生倒着跑步，大笑道：“哎呀，还是别奚落她了。万一她把她那些相好的喊来，揍我们一顿，我们未必能承受得起啊！” 胡宝珠装作听不到，可是越想越气，又想揪住她们打一顿。女教练及时招了招手，把胡宝珠召唤到身边，说道：“你是二中的吧” “嗯……” “最近不要来体校了。” “为什么挑事的又不是我，我只是保护自己而已。” “我也是在保护你。”女教练叹气道：“你被她们盯上了，而且你反抗了，以后绝对不会有你的好日子的。” 胡宝珠这才惊醒了。 可是她依然很倔强：“我不怕她们！就算每天都要打一次，我也不会退缩！” 女教练欣赏地打量胡宝珠一番，说道：“要是我的弟子们都有你这股劲头，恐怕他们早就冲击奥运会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夸奖，胡宝珠低下了头，不像刚才那么冲了。“教练，她们以前就这么横吗” “嗯，她们欺负过室友，说是室友偷东西，把人家小姑娘逼得差点儿跳楼。她们还跟别的教练闹过矛盾，把教练逼得差点儿辞职。” “她们为什么这么冲就没有人能收拾她们吗” 教练苦笑道：“人品有问题，但是她们几个的成绩还不错。也就是说，她们有在学校里横着走的资本……怎么说呢，只有我一个人想管，也没有办法。” 胡宝珠完全听明白了。 教练又说道：“你们都是从来城来的，算是老乡，你在老家的时候没有听说过她们” “完全没听说过。” “也是，她们一直在体校，你上的是普通学校，应该不认识她们。” 胡宝珠说道：“就因为完全不认识，我才更郁闷。要是我得罪她们了，她们揍我，那我也认了。” “难道你得罪她们的朋友了” 胡宝珠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咬着手指头，说道：“难道……是朱方亭让她们来收拾我的我记得，她堂哥上的就是体校，在来城还挺有名气的，难道这些女的是她堂哥派来欺负我的” 教练听不懂，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希望你不要再跟同学起冲突了。在学校打架是要受处分的，一旦背上处分，这就成了你一辈子的污点。” 胡宝珠郑重地向教练鞠躬，教练吓了一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行这么大的礼。胡宝珠诚恳地说道：“谢谢教练，感谢你给我主持公道，要不然，我肯定会对这个世界失望的。” 这女孩肯定是看多了，说起话来都像女主角。教练笑了笑，说道：“你很努力，教练当然愿意帮你。先去医务室上点药，女孩子的脸还是很重要的。” 胡宝珠草草答应，但是她没有心情去医院。她匆匆洗了把脸，燃起了斗志，便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车上所有人都在看她，但是胡宝珠一点儿都不在乎。她浑身杀气腾腾，一定要回去杀个天昏地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71章 大姐大(下) 胡宝珠单枪匹马，杀到了朱方亭的教室。教室不能乱进，但胡宝珠不管，她就是要找朱方亭算账。 朱方亭正在跟同学们交流杂志，抬头看见胡宝珠，瞬间便怂了，甚至一把拉过身边的女同学，把人家当成防弹衣了。 胡宝珠还未走近，声音先到：“朱方亭！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你打不过我，就找打手你是黑社会吗” 朱方亭心乱如麻，堂哥不是说，胡宝珠只有被收拾的份，不会露馅吗她胡乱搪塞道：“你自己闯的祸，少来冤枉我！” “你敢对天发誓，我脸上的伤跟你没关系吗要是你敢撒谎，你就马上毁容！” 胡宝珠拨开脸上的碎发，草草扎了一个马尾，露出了满脸伤痕，女生们见了，全都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胡宝珠破相了，一定很疼吧她那么爱漂亮，一定伤心死了吧 压力来到朱方亭这边，女生们齐刷刷地看着她，她越来越窘迫，面色通红。她摇着头，否认这是她干的，但是胡宝珠大喝一声：“对方都招认了，你还否认什么” 朱方亭瑟瑟发抖，连躲都没有地方躲。 胡宝珠往前跨了一步，气势汹汹地说道：“你找黑社会打我，我也要打你！” “胡宝珠！！！” 一声有力的呼唤回荡在教室里，那声音和朱方亭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一同折磨着胡宝珠的神经。 不是老师，而是谢冲在叫她。 听到谢冲的呼唤，胡宝珠无法动手。她看向谢冲的方向，就在一瞬间，眼泪就迷糊了双眼。 委屈！太委屈了！ 谢冲也闯进了教室，很自然地拉起了胡宝珠的衣袖，说道：“你这样闹，不值得。跟我来。” 谢冲居然拉起了胡宝珠的衣袖！还是当众拉的！ 乖乖，这在民风保守的二中，简直可以让所有女生都发出土拨鼠尖叫了！ 朱方亭“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她更加痛恨胡宝珠，谢冲为什么要拉她的手 谢冲扭过头来，对朱方亭说过：“虽然我已经跟你说过一次了，但我还是想再跟你强调一遍，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请你千万不要动用人手给我添乱，行吗” 谢冲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很多。 朱方亭干涉他什么事了还要动用人手“帮”他难道，朱方亭真的跟“黑社会”勾结！ 关注点又转移到朱方亭身上了，她难堪到了极点，眼睁睁地看着谢冲和胡宝珠扬长而去。 从教学楼到医务室那么长的距离，谢冲一直拉着胡宝珠的手腕。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也不知回头给她擦一擦。胡宝珠不想让他松开手，于是，哪怕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也努力地忍耐着。 谢冲都拉她手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他把她拽进了医务室，校医吃了一惊——天呐，这个女孩是跟同学打架了吗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谢冲问道：“大夫，这里能做伤情鉴定吗” “那得去医院做，还得警察陪着一起去吧”校医说道：“我这里只能帮她消毒。” “伤情鉴定是什么”胡宝珠茫然问道：“做了有用吗” “不一定有用，但是能作为证据，以后告那些欺负你的人。” “哦……”胡宝珠小声说道：“那还是别做了，我也把别人打伤了。” “我就猜到是这样。”谢冲叹气道：“天下无敌胡宝珠，怎么可能吃亏呢” 胡宝珠笑了笑，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得疼。 “谢冲，我不能报警，更不能跟他们打官司。”胡宝珠说道：“我爸妈赶不回来，爷爷奶奶身体又不好，要是他们知道我受了欺负，肯定会很伤心的。要是急火攻心，生病了，那我就变成最不孝顺的人了。” 谢冲第一次心疼胡宝珠。 她家境不错，有充足的零花钱，有呵护她的爷爷奶奶……谢冲从来都没觉得她可怜。在第一次回老家过年时，胡宝珠趾高气昂地给了他一把酒心巧克力，那种优越感十足的小公主做派，一直深深地印在谢冲脑海里。jujiá?y.??m 那个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还有眼前这个鼻青眼肿的小女孩，她们俩的形象不断重叠，谢冲有种恍惚的感觉。 胡宝珠苦笑道：“你发什么呆是被我的懂事感动了吗” “我在想，我好像一直不够关心你。” 完了，这一句话，再度刺激了胡宝珠的泪腺。这么多年来的付出，终于捂热了这块石头吗 然而谢冲的话，硬生生地把她的眼泪给逼回去了：“你跟我妹形影不离，按理说，你也跟我的妹妹差不多。要是我妹妹受了欺负，我是绝对不会这样翻篇的。” 胡宝珠很想大喊大叫——你这块臭石头！老娘捂了你这么多年，你只把我当妹妹！老娘都快委屈死了。你看不见！ 但是脾气火爆的胡宝珠，对谢冲的冷漠却有着很好的耐性。她自嘲般地笑笑：“不错啊，以前眼里都没有我，现在可以把我看成你的妹妹了，这说明我的地位还是有提升的！” 谢冲不再接话。对胡宝珠的关心，就应该到“妹妹”这里吧！ 二人并肩走回了教学楼，谢冲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几个女生，体校的老师都拿她们没有办法，毫无依靠的胡宝珠，又怎么跟她们抗衡呢 谢冲问道：“你必须要去体校训练吗” “嗯，咱们学校没有专业的健美操教练，全市也只能找到两三个……如果不去体校的话，我就只能全凭自学了。” “既然这样，你当时去体校就好了，那样你就能成为更高水平的运动员了。” 胡宝珠哀怨地看着这块石头，他似乎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上普通高中。 “胡宝珠，你该好好想想你的前途了……不要为了别人改变你的初衷。” 可他这样说，又好像知道她来二中的目的 胡宝珠真是快被他折磨死了。 谢冲盯着地面，清了清嗓音，说道：“那个……其实……你跳舞挺好看的——你别想多了，我只是实话实说……” 算了，还是不说了，免得她胡思乱想。 胡宝珠却心花怒放：“你想让我继续练舞蹈” “我不知道……我只是把你当成小颖，如果小颖当运动员，我应该会很心疼。我练足球那几年吃过很多苦，所以我知道你有多累。学舞蹈也不轻松，但是，会比体育轻松一些吧……还是那句话，我是外行，你要自己拿主意。” 胡宝珠可开心了，虽然面目狰狞，但她还是露出了微笑。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谢冲也忍不住笑了。 “胡宝珠……”谢冲还是不习惯叫她“宝珠”，硬着头皮说道：“我知道你是大姐大，很多事情都想自己解决。但是你别忘了，咱们有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不要一个人自己扛……” “我以为你喜欢独立的女生……” “打住！这跟我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没关系，我只是希望你把我当成哥哥。” 这样……也行吧！ 胡宝珠眼波流转，俏皮地笑了笑：“那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说。” “我想让你抱抱我。” 胡宝珠张开双臂，谢冲却愣住了。 “哈哈！傻瓜！我们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胡宝珠笑得很大声，那样就没人能听到她的心酸了。“傻瓜，快回去上自习，别让老师批评你！”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72章 两次社死 朱方亭感觉自己完蛋了。 自从胡宝珠被打了之后，全校都在流传着她是“黑社会”的传闻。她好不容易拉拢起来的圈子，转眼间就分崩离析了。不仅如此，她在谢冲心目中的形象也彻底崩坏了，她觉得，谢冲再也不会给她好脸色了。 只要一想到这些，朱方亭就哭个不停。 堂哥已经去外地集训了，但是他还挂念着妹妹拜托他的事，主动打电话询问进展。朱方亭冲着堂哥发了一通脾气，甚至骂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把事情全都搞砸了，她在学校里几乎要混不下去了。 朱方台为妹妹的事尽心尽力，可是却不讨好，这让他很生气，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哄妹妹：“我跟我那些同学交代得好好的，让她们给胡宝珠一点颜色看看，并且要绝对保密，她们也全都答应了，谁知道她们会把咱俩供出来呢好妹妹，这事的确怪哥哥考虑不周，你别生气了，等我回老家，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补偿又有什么用补偿能挽回她在谢冲心目中的形象吗谢冲好不容易对她笑了，还温柔地跟她说了很多话……可是她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谢冲的脚康复了，很快又能在绿茵场上驰骋了。班主任虽然没收了他的足球，勒令他不准再踢球，但是谢冲怎么会乖乖地听话呢用他的话说，要是一点儿都不叛逆，那就不叫少年了。 就是这个既听话又不听话的少年，让朱方亭念念不忘，无论怎样都放不下。 朱方亭无心学习，在自习课上，偷偷给谢冲写匿名信。好巧不巧，偏偏遇上年级主任来班级巡查。朱方亭正写得投入，完全没有察觉到老师就在身后。等她发现时，主任几乎全都看完了。 朱方亭慌张不已，急忙把信纸揉成一个团，塞进了口袋里。主任似笑非笑，说道：“原来你也是谢冲的追求者。” 目光从四面八方齐聚而来，同学们都在用八卦的眼神看着她。朱方亭羞愧不已，最大的社死莫过于此。 主任倒也没有训斥，也没有嘲讽，而是让她坐下，说道：“看来谢冲的班主任还是说得保守了，什么全年级的女生都喜欢她……你们看，就连刚入学的高一新生，都会给他写情书。得亏谢冲定力好，要不早就没心思学习了。” “你还挺执着。”主任补充道：“从你写的内容来看，你这情书写了不止一次两次啊。” 揶揄的笑声四起，朱方亭恨不能从窗户上跳下去。 主任笑道：“行了，也别多想了。你想追求谢冲，至少得跟他一样优秀吧！别写情书了，先把学习成绩搞上去再说。” 朱方亭羞愤交加，自习课都没上完，就匆匆跑回寝室了。班主任害怕她想不开，派了两个同学回去陪着她。朱方亭就想一个人待着，可是她甩不掉那两个同学，同学还劝她不要做傻事。 朱方亭又经历了一次社死——在同学眼中，她已经丢人现眼到需要去死的地步了吗如果不寻死觅活一番，就会辜负老师同学的期待吗 可朱方亭才舍不得死呢。 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她突然在食堂门口偶遇了谢冲，这一次又是无处可逃。谢冲正在跟华天龙等人讨论即将到来的世界杯预选赛，他们都在猜测中国队能否打进世界杯。 华天龙瞥见了朱方亭，便立刻跟谢冲打趣道：“你要不要安慰这位女同学” “嗯”谢冲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安慰她” “听说她给你写情书，被老师抓到了。对女生来说，这事特别伤自尊，是不是”华天龙低声说道：“她写了不止一次，消息可靠，绝对保真。” “你确定她是写给我的”谢冲还是一头雾水：“我从来都没有收到过她写的情书啊！” “那就不知道了。”华天龙说道：“反正我听别人说，她给你写了不知多少封情书呢！” 谢冲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不相信朱方亭喜欢自己。更何况，他对朱家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华天龙在一旁感叹道：“要是你们俩谈恋爱，那可真是罗密欧和朱丽叶，冤家凑在一起了。” “瞎说什么呢！我们两家只是交情不好，又不是仇家。再说，我是绝对不可能跟她谈恋爱的！绝对不可能！” “那是，你还对我姐念念不忘呢。” 这话倒是说到谢冲心坎里去了。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华裕琳的消息了，可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华裕琳带来的惊艳。少年时期遇见了惊艳的人，这辈子都很难忘记。 华天龙说，华裕琳在杂志上发表了很多游记，有一家旅游杂志社很想聘用她当编辑，条件都谈好了，但最后杂志社的老板还是没有要她。原因很简单，他们杂志社再怎么破格录取人才，那也得是高中毕业。可华裕琳没有高中毕业证，很遗憾，她没办法被录用。 华裕琳给舅舅打电话时，说得非常诚恳。她说，杂志社已经给了她很多机会了，她也的确很感激，而且老板录用她的条件也不苛刻——别人都是大专以上的学历，只要她是高中毕业，老板就会用她。可惜，就连这个条件她都达不到，所以她都没有哀求，跟杂志社的人道了谢，接着流浪去了。 华裕琳之所以告诉舅舅这些，就是为了提点华天龙——学历不是万能的，但是它可以给人选择的机会。她再三叮嘱表弟，一定要读完高中，不要像她一样，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所以，为了不像姐姐一样遗憾，华天龙就算死撑，也得撑到高中毕业。 谢冲不解地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裕琳姐完全可以通过自学拿到文凭啊！那样她就不会这么遗憾了。” “要是乖乖地向命运低头，那就不是我姐了。”华天龙双手插兜，仰望天空，说道：“不管发生什么，我姐总是表现得很无所谓。无论得到什么，还是失去什么，她都像随波逐流一样，波澜不惊的……我爸说，不知道这是懒散，还是潇洒。反正我们都看不懂她，她愿意怎么生活，那就怎么生活吧！” 就因为华裕琳与众不同，谢冲才觉得她很特别。他的眼中，也只有华裕琳。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73章 球场屠夫 跟李同学的足球赛，约在一个初冬的午后。二中的球迷圈子几乎将这场比赛看作高三和高一的年度重头戏，在比赛的当天下午，场边聚集了很多观众，也包括谢冲的专属啦啦队。 如果谢冲当了职业球员，那他应该像贝克汉姆一样，当个人气爆棚的大球星吧！ 说实话，招女孩子喜欢，这事说起来确实挺风光的，但谢冲也挺不好意思的。大多数男孩子的性格还是比较内敛吧！追求者多了，反倒变成一种负担了。 往场边一看，平日里无比矜持的女孩子鼓足勇气为谢冲加油，而谢冲大部分时间低着头。胡宝珠冷眼瞅着她的情敌们，真想把她们全给轰走！ 可踢球的谢冲那么帅气，胡宝珠又想向全世界的人炫耀——看，这就是我从小到大都喜欢的男孩子，他厉害吧！ 想到这里，胡宝珠便不跟自己较劲了。让更多女生欣赏到谢冲帅气的一面，这就相当于“粉丝福利”吧！ 朱方亭低着头，坐在离足球场很远的看台上。她跟两个女伴坐在一起，看似是来操场散心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偷瞄谢冲。说来也奇怪，她是因为给谢冲写情书才丢人的，可她还是执着地喜欢谢冲。 朱方亭不想让谢冲大放异彩。她在二中并不起眼，要是谢冲跟她一样默默无闻就好了，那样她追求的时候，底气就更足一些。要是谢冲考不上大学就更好了，她可以哀求爸爸，给他谋一个好职位，那样她就更有理由跟他在一起了。 朱方亭掐着指甲，咬着嘴唇，心想，该怎么做，才能让谢冲不那么优秀呢 谢冲对这些心思和算计一无所知，他忙着在球场上排兵布阵。让他没料到的是，同学们似乎都不愿意跟李同学一起踢。还没开始呢，一看到李同学的身影，就有两三个人走了：“不行，他的球品特别差，我可不想受伤，耽误学习。” 临阵逃脱，居然没有人责怪他们，队友们齐刷刷地将幽怨的目光看向李同学。李同学却很无所谓，一直颠着球，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无所谓都是装出来的。 谢冲一边热身，一边跟队友们讨论起了当年中国足坛发生的那起骇人听闻的车祸。他们讨论得很大声，有人说z姓球员就是故意出车祸的，“做掉”他的竞争对手q。说这些的时候，他们有意无意地看向李同学，在他们眼中，李同学也会成为一个可怕的肇事者，除掉他的眼中钉谢冲。 谢冲说道：“车祸的真相还没有调查清楚呢，不管是故意的，还是失误，车祸都是赛场外发生的。在赛场上的屠夫才是真正可恶的。” 这次李同学被内涵到了，他也在大声跟他的队友讨论：“在以前的学校，我就以球风彪悍闻名。足球是对抗很强的运动，要是不敢拼，不敢抢，那还不如在场下当观众。” “在赛场上免不了受伤，但如果不是蓄意谋划的犯规，就可以理解；如果犯规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只要肇事者诚恳道歉，也是可以得到原谅的。但是有些人，他们就是天生的罪犯，比如1982年世界杯赛场上的舒马赫，直接把人都给撞晕了，他还洋洋得意；还有把马拉多纳的腿都给铲断的那个西班牙后卫，我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但他们就是故意犯规的，就是冲着杀人去的。这种人，在生活中就是恶人，根本不是勇猛。在足球场上，他们更加亢奋，就像是杀手摸到了一把匕首，他们控制不住犯罪。” 谢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显然是有备而来。李同学脸色铁青，将一瓶矿泉水给踢飞了。高三队的一名队员见状，下意识地看了看谢冲被踢伤的脚，他很怂地脱下了背心，说道：“对不起，我觉得，还是安全第一……” 高三队又走了两个。 比赛还没开始，高三队就频频减员，同学们好心地劝谢冲：“你别踢了。那个李俊明真不是什么好人。你还要当飞行员呢，要是踢伤了，那就当不了了。” “没事！”谢冲胸有成竹，张口就来：“我现在是储备飞行员，算是半个国家的人了。要是谁敢伤害我，那就是想坐牢了。我倒要看看，谁有这样的胆量。” 谢冲满嘴胡说八道，但这话却能镇住场面。正在用力颠球的李同学，动作突然温柔了很多。 热身完毕，高三队只剩下七个人了，不知道能不能踢下去。谢冲说道：“没关系，我们的对手是高一的，少几个人，就当让他们一把好了。” 一听这话，高一的可不愿意了，好像谢冲把人看扁了一般，嚷嚷了半天，场边啦啦队都要打哈欠了，谢冲果断地开了球，说道：“踢呗！踢到哪儿算哪儿！” 李同学就是专门盯防谢冲的，他踢得很粗糙，空有一身蛮力，在跟他对抗的过程中，谢冲着实感受到了他的粗野。还好提前做好了准备，要不谢冲肯定会被撞飞。 虽然在赛前做了充分的部署，但是高中生们根本没有时间磨合，基本都是各踢各的，很难见到流畅的配合，像谢冲这样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完全处在无敌的状态，可以称得上降维打击。哪怕高三少了好几个人，谢冲也能以闪电的速度进了三个球。 李同学懊恼不已，队友纷纷指责他，说好了他专门盯谢冲，怎么还能让他进球李同学揪了一把草皮，怏怏说道：“只要我一靠近，他就恐吓我，如果他受伤了，我就得去坐牢……我虽然不服气，但是我也不能坐牢啊！” “他就是吓唬你的！他就一个普通高中生而已，你怕什么！”八壹中文網 李同学不知道该听谁的。不远处，谢冲正在跟几个队友们击掌相庆，女生们在为他欢呼，他春风得意，是二中球场上最闪亮的球星。 真是让人恼火啊！ 被戏弄的感觉涌上心头，李同学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下一次，他一定要抢得更加凶狠一些。“裁判”刚吹响口哨，李同学就像头猛兽一样扑了过来，谢冲体力消耗得很快，一下子被撞飞了。 谢冲半天没爬起来，场边爆发出了一阵惊呼，胡宝珠花容失色，已经冲上前去。正在这时，一位校长突然走了过来，因为太焦急，声音都发颤了：“谢冲又踢球了谁让他踢的他受伤的话，你们能负责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74章 心服口服 那位校长后面，还跟着气喘吁吁的汪浩川。 不用说，肯定是汪浩川跟老师告状——老师，谢冲又去踢球啦！快把他抓回来！ 所以，见面之后，谢冲还没爬起来，先埋怨了汪浩川一通：“你怎么跟个女孩子似地，还跟老师告状。你不让我踢不就行了吗真是的，还拿老师来压我！” 汪浩川淡定地说道：“我说漏嘴了。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我说你去操场踢球去了。” 他们俩早就串通好了。开场十五分钟，汪浩川就喊老师过来。因为谢冲信心满满，开场十分钟他肯定会进三个球，李同学会恼羞成怒，像野兽一样发起攻击。就在开场十五分钟前后，李同学必然会出狠招。 汪浩川一点儿都不想让谢冲踢球，但是他拦不住同桌。别看谢冲平时很低调，但他骨子里争强好胜。李同学不服气他，他就非要让对方心服口服。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他也不在乎。 还好，事情顺着谢冲的预料发展了。去了办公室，汪浩川跟老师强调，谢冲在跟李同学踢，就是上次让谢冲受伤的那个男生。 班主任一听，马上急眼了，谢冲是傻子吗明知道有危险的事，非得去做他怎么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怎么能违反跟老师的约定 校长正在办公室里巡查，一听说未来的飞行员正在跟一个“球场屠夫”比赛，他跑得比班主任还要快，颠着小碎步，气喘吁吁地到了操场。 二中好几年才出现一个飞行员苗子，学校上下都对谢冲给予厚望，领导们曾经把谢冲和另一个被选上的同学叫到会议室，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飞行员。这才过去几天，谢冲就忘了 于是，粗鲁的李同学惴惴不安，生怕老师们将自己臭骂一顿；但他没想到的是，老师们直奔谢冲，先把他骂了一顿。若非亲眼所见，李同学根本就无法相信，谢冲真成了学校的宝贝疙瘩 谢冲也刷新了对自己的认知。原来，学校真的很重视自己。 李同学有过一次前科，这次又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把谢冲撞飞出去，可谓百口莫辩。老师们把谢冲教育了一顿之后，又把李同学喊进了办公室，把他批评了一顿，还让他写检查。 李同学垂头丧气地走出办公室，谢冲和两个好朋友正在门外等着他。李同学蔫蔫的，而谢冲则精神百倍，问道：“这次心服口服了吗” 李同学完全不想说话。 “我早就说过，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谢冲得意地说道：“虽然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在二中，的确没有人能防得住我。” 李同学有一万个不服气，又不得不承认，谢冲说的是事实。 “以后不要再针对我了。”谢冲说道：“我很快就高考了，确实没有时间踢球了。你可以尽情磨炼球技，等我高考完，再跟我切磋。” “哼，好像你把足球场让给我似的。” “确实是让，这又没什么丢人的。”谢冲诚恳地说道：“我年纪比你大，球龄比你长，我让着你，你不能接受吗” “谁稀罕……”李同学低声反驳，但是他的想法已经松动了很多。 “’足球屠夫‘之类的话，本不应该说给你听的，抱歉。你踢球的时候，确实挺勇猛的。要是国家队的球员有你这股拼劲，中国队杀进世界杯也不是不可能。加油吧，等我们有时间，再约一场球。” 李同学还是感觉不舒服。他不喜欢被谢冲谦让，也不喜欢谢冲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但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在说——难怪二中的男生都喜欢跟谢冲踢球。 他的确有过人的人格魅力吧！ 谢冲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比赛，成功让李同学受挫，曾经被欺负的恶气也出完了。儒林街的三个好朋友聚在食堂三楼，华天龙豪气地请客。很多时候，他也挺佩服谢冲的。谢冲有勇有谋，总有办法让人服气。要是当了飞行员，他一定能当一个有大将风范的军官。 “先别说我了……”谢冲将一瓶饮料一饮而尽：“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对未来，你还没有什么计划吗” “我还能有什么计划最近我连美术课都不上了。”华天龙忧愁地说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我父母，也不敢想象他们有多失望。” “既然早晚得告诉，你还不如早点告诉他们。”汪浩川说道：“他们会失望，但是他们也能帮你规划以后的道路。” “以后的路，以后再说。”在这一点上，华天龙很像姐姐，明日愁来明日忧，他拥有足够的乐观。 “咱们老家那边，很多上不了大学的男生，都被父母送去当兵了。”谢冲说道：“上次回家，华叔叔还打听当兵的门路呢。” “我可不是当兵的料！”华天龙急忙说道：“我自由散漫惯了，哪个部队敢要我要是我受不了纪律的约束，当了逃兵，那我们家的名声就完蛋了。” 谢颖和胡宝珠飞快地跑了过来，谢颖佯装生气，说道：“我办黑板报，吃了一肚子粉笔灰，你们可倒好，躲在这里吃烤串！” 华天龙二话不说，又豪气地点了一盘子，供两个女生填饱肚子。胡宝珠用两只手扇风，把饭菜的香气全都扇进了鼻子里。她习惯不吃晚饭，体重就是她的命。 汪浩川好奇地问道：“你运动量那么大，就算多吃一点，也会消耗掉吧” “白天吃还行，晚上基本上什么都不敢吃。哪怕就重一两，教练也会让你减肥。减下来之前，就不能训练。” 啧啧，原来她过得这么苦。 华天龙又问道：“减肥很痛苦么” “就是穿着不透风的衣服在操场上跑。别人都去训练了，只剩你一人在那里跑。身体累，心也累，可丢人了呢！” 胡宝珠不会卖惨，她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过得有多苦。说完之后，她偷偷看向谢冲，终于在谢冲的眼睛里找到了一点类似“心疼”的东西。 这样就足够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75章 童心大王 华天龙觉得自己最大的天赋就是玩，就算快成年了，他也像个孩子一样爱玩，文具店里出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他一定要买回来研究一番。除此之外，他真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 可是人肯定不能玩一辈子啊！那样就跟咸鱼没什么区别了。想到未来，华天龙心里一片茫然。 但是他的天赋，却被谢颖给发现了。 谢颖吃完他买的烤串，说道：“你们发现了没华天龙特别适合做幼儿园老师。” …… 此话一出，众人目瞪口呆。 放眼他们的老家来城——不，哪怕放眼整个港城，也没几个男老师在幼儿园里工作。在大众的认知里，幼儿园小朋友当然需要更有耐心、更加细心的女老师来照顾。 谢颖说道：“可华天龙就是比我更有耐心，很多时候也比我细心。” 谢靖两岁多，迎来了第一个叛逆期，一言不合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撒泼，打滚，耍横，更要命的是，这样的情景每天都要上演好几遍。谢家人被他折磨得头皮发麻，可都拿他没办法。 最可恶的是他经常在外面哭，哭嚎声在整条胡同里回荡，简直丢死人了。谢冲恨不能上去踹他两脚，为了控制自己，他蹲在地上揪自己的头发。谢颖也没辙了，就差坐在地上跟谢靖一起哭了。 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有人看热闹，有人安慰两句，只有华天龙蹲下来，不管谢靖哭得如何厉害，他都是笑眯眯的，摸摸谢靖的头，给他擦鼻涕，等他不哭了，华天龙才问他为什么哭。 谢靖哭得浑身哆嗦，指着哥哥，断断续续地说道：“他把我的石头扔了。” …… 就好像谢冲扔的不是石头，而是他积攒了一年的压岁钱。他简直恨死了哥哥。 谢冲简直无语了，一块破石头而已，有什么宝贝的把石头扔了，谢靖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吗连最爱的哥哥都不要了 华天龙顺着谢靖的想法，说道：“哥哥不识货！那哪儿是破石头啊，那是金坷垃！” 大鼻涕还挂在脸上，但谢靖却笑开了花。 华天龙扭过头来教训谢冲：“你不能随便扔小孩子的东西！就算他捡块狗屎，那也是他的宝贝。” “……小孩子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我们小时候不都这样吗你那些球星的海报，在你爸妈眼里一文不值，可对你来说却是宝贝；小孩子也一样啊，你不能用你的想法，去判断他们捡到的东西好不好。” 行吧，这通教育，谢冲心服口服地收下了。 “还有……”华老师的说教还在继续：“小孩子在哭的时候，你别跟他讲道理，也别继续打他。你哭得那么惨的时候，别人说什么，你能听进去吗有什么话，等他哭完了再说。” 谢冲点头如捣蒜：“行行行，我知道了，感谢华老师提点。” 整条胡同里，只有华天龙是独生子，可他却是最会带孩子的。他比谢靖大十岁，可谢靖还是很喜欢跟他玩。在带孩子方面，华天龙简直无师自通，常常让大人们自叹不如。 可是当幼师……华天龙自己先否定了这个提议：“我还真没见过男幼儿园老师。” “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谢颖说道：“如果你以后当了幼师，那你就是港城开天辟地第一个，说不定还能载入史册。” 华天龙哈哈大笑：“小颖也会说大话！” 谢颖认真地说道：“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你喜欢孩子，又有爱心，为什么不能当呢”.jujiá?y.??m 谢颖的提议引起了朋友们的共鸣，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起了童年往事，在他们印象里，华天龙一直都是最会玩儿的那个。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一起玩，而大孩子们多半看不起小孩子，不屑跟他们玩。但是华天龙就是个特别好的大孩子，他经常牵着弟弟妹妹的手，带着他们一起玩。 “我还记得华天龙给谢靖编故事呢！”胡宝珠笑道：“我去谢颖家玩的时候，华天龙还在讲，说什么一只小公鸡迷了路，想找个爸爸妈妈，然后被爸妈抱回了家，就变成了谢靖……” “啊！那是谢靖最爱听的故事！”谢颖抢着说道：“有一只小公鸡迷了路，到处找妈妈，他沿着大路走啊走，一边走，一边哭。后来，他看到了一对爸爸妈妈，看起来很慈祥，小公鸡就问他们，可不可以照顾他，做他的爸爸妈妈他有漂亮的鸡冠，还有大大的尾巴，爸爸妈妈很喜欢他，就把他抱回了家，很用心地照顾他。他在新家里特别开心，因为太可爱了，他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小宝宝，大家都叫他谢靖……” “啊……那是跟谢靖解释，他为什么属鸡……”华天龙捂着通红的脸，害羞地说道：“都是我瞎编的，我都忘了，你们怎么都记得” “我姑姑说，这是一个温暖的故事。”谢颖认真说道：“我们小时候看的连环画，都是教我们怎么做个好孩子，很少顺着我们的天性讲故事，可是华天龙自己编的故事更有童心，所以谢靖才会那么喜欢……当然，我也很喜欢。” 华天龙突然觉得很感动。 他画的那些不得章法的画，写的那些像白开水一样平平无奇的“童诗”，都被老师贬得一文不值，可他的朋友们却都记在心里，并给了他很高的评价。 胡宝珠托着下巴，笑道：“说真的，要不是谢颖提醒，我根本发现不了华天龙的特长。哪怕你不当幼儿园老师，也特别适合跟孩子在一起。” 华天龙再次陷入了沉思，或许……朋友们说的都是真的 汪浩川说道：“从小到大，我最羡慕的人就是华天龙。你爸妈对你太好了。咱们小时候去春游，你妈给你准备的盒饭，让全班同学都跟着流口水。在那个年代，大多数家长都给孩子一两块钱，买包方便面火腿肠吃，那就不错了，可华天龙带的饭菜比饭店里的还要好。华叔叔还给你做风筝，做弹弓，全班只有你才有。出去春游一次，全校最出风头的可能就是你了。” 华天龙别提多自豪了，在所有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人比他的童年更幸福了。他说道：“我是最出风头的，那你就是第二出风头的。我的玩具是不是都给你玩了我妈做的盒饭，是不是也给了你一份” 赵念花时常偷偷给汪浩川塞东西。她在门口潜伏着，等汪浩川路过她家门口，她才隐秘而又迅速地将好吃的塞进他的书包，她飞快地说一句“做得太多了，你帮忙吃掉它”，然后用力一推，把汪浩川推开，她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家，把街门关上，让汪浩川无法推辞。 这样做，她就不会得罪汪浩川的妈妈，也不会让汪浩川为难。她常常偷偷地告诉汪浩川——他就跟她另一个儿子一样，一个完全不同于华天龙的、懂事的、乖巧的、勤奋的儿子。 所以，汪浩川完全能感觉得到她发自内心的关爱，而不是出于同情的施舍。 一想到花姨，汪浩川的眼眶总是温热的。他急忙喝了一口水，跟华天龙说道：“你啊，还是当幼师吧！把你爸妈的爱心传递给更多的孩子。” 华天龙更自豪了。别人都说他天生会带孩子，说是天生的，还不如说，他只是把他接受到的关爱，原封不动地还给别的小朋友而已。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76章 本性顽劣 谢庆收关心儿子，没过几天又来看望儿子。在学校门口的洋快餐店里，谢冲和谢颖大口啃着汉堡包，谢庆收则慈爱地看着两个孩子，在一旁吞烟吐雾。 他努力赚钱，给孩子们买好吃的一点都不心疼，工作的意义不就是这些吗 可这美好的氛围很快就被谢颖打碎了：“二叔，旁边还有小宝宝呢，你不能在这里面抽烟。” 若是换做别人这么管他，谢庆收肯定要炸毛，但管他的人是小颖，他立刻缴械投降：“好啦好啦，我不抽就是了。” 谢颖说道：“二叔，我小时候经常咳嗽，闻不了烟味，你怎么忘了呢” 谢庆收赶忙作揖：“你二叔就是个大老粗，还长了个猪脑子，都忘了小颖有哮喘了，二叔对不住你啊！” “二叔，是我毛病多啦，你不要怪我呀！” “小颖最好了。”谢庆收笑嘻嘻地说道：“小颖说什么，二叔都答应。” “那我让你别喝酒，你就不喝了吗” “嗯，已经喝得很少了。不信你问你二婶。” 谢颖抿着嘴笑。或许二叔在其他事情上可以妥协，但是在喝酒这件事上……要是他不喝酒，那才奇怪呢！所以，他说的话，谢颖根本就不相信。 谢庆收问儿子：“那个撞你的人怎么样了跟你道歉了没这段时间有没有欺负你” “我都说了，你不要管。”谢冲不耐烦地说道：“我这不好端端的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庆收刚要板起脸来教训儿子，谢颖抢先说道：“二叔，哥哥自己解决了，而且解决得很漂亮。他跟那个同学约了一场比赛，在比赛之前扰乱那个同学的心态，让他踢得一塌糊涂。刚开场十分钟，我哥进了三个球，那个同学的心态就彻底爆炸了，他想伤害我哥哥的时候，我们学校的一位校长出现了，把那个同学狠狠地批评一顿。” 谢颖语速贼快，说完之后，谢庆收缓了一会儿，才将所有信息接收完毕。儿子有勇有谋，不像他，遇到这种事情只想暴力解决。 谢庆收为儿子感到欣慰，但是心里也有点酸酸的——儿子越来越厉害，以后依靠他的地方就越来越少了，他就会越来越像一个无用的老父亲。 谢庆收问道：“那你同学究竟有没有跟你道歉呢” “老爸，并不是所有做错事的人，都会给别人道歉。有多少人执着地’要个说法‘，结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赢了他，心里爽了，那就行了。要是还让他道歉，那就得继续跟他打交道，耗费我的精力……这事不值得。他不道歉，我心里是有个疙瘩。不过，并不是所有的疙瘩都能被解开啊！”谢冲深沉地说道：“你都四十了，还没活明白” 谢庆收越来越说不过儿子了。 谢冲很关心谢靖。哥哥姐姐都离开了家，也不知道他在家里乖不乖。一提到收养的小儿子，谢庆收又忍不住要抽烟了。有太多糟心事，一时半会儿吐槽不完。 在过去的一年，谢靖的学习态度有所改变。他的脑袋很聪明，只要态度端正了，成绩很快就有起色了。至少，他能挤进中游圈了。 谢靖太顽皮了，跟懂事的哥哥姐姐不一样，他疯起来毫无节制，也不计后果。在学校里，跟一群男同学疯跑，他追赶一名男同学，人家摔倒了，嘴巴磕在砖头上，当即变成了兔子嘴，门牙还少了一块儿。 这事儿没什么好抵赖的，谢宏轩给人家道了歉，痛快地赔了钱，回家就把谢靖给揍了一顿。谢靖很委屈，玩了那么多次，偏偏轮到他追赶的时候出事了，这能完全怪他吗 爷爷阴沉着脸，说道：“不怪你还能怪谁” 谢靖便更委屈了。 奶奶疼爱他，让爷爷停了手，还给谢靖买了火腿肠，给他压压惊。幸亏家里有奶奶，让他在这个家里有所留恋，要不谢靖早就离家出走了。 “门牙事件”过去没多久，谢靖又闯祸了。儒林街附近建了一个小型的公园，里面有块区域铺满了鹅卵石，谢靖偏偏带着一群小孩在鹅卵石的区域疯跑。小孩儿玩起来全都疯了，谢靖只顾着追赶别人，没看到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宝宝，谢靖一转身，把他撞到了，小宝宝的后脑勺磕在鹅卵石上，登时鼓起了三个包。 家长吓得声音都变了，抱起哇哇大哭的孩子，冲着谢靖一阵指责。其他小孩早就四下逃散了，谢靖却被扣在原地，人家家长说了，谢靖的家长不来，这事就没完。 谢靖急哭了，拼命辩解，这事不怪他，要怪就该怪小孩的家长，这么小的孩子，不好好看着，摔倒了反倒怪别人他吵得越凶，对方家长就越气愤，争吵了半天，谢宏轩才慌里慌张地赶了过来。 爷爷一出现，谢靖更绝望。屁股尚未开花，但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八壹中文網 但是这一次，爷爷并没有气势汹汹地训斥他，而是跟对方家长理论了半天，再加上围观群众的调和，他们最终决定每人出一半的医药费。对方家长让谢宏轩当场支付，谢宏轩却很沉稳，让家长去医院做检查，做完了之后，拿发票找他报销。 谢靖都看出来了，对方家长并不想带孩子去医院，只是想让谢宏轩给钱。谢宏轩耐心说道：“孩子磕着后脑勺了，万一有脑出血呢你还是抓紧时间带他去医院做个脑ct……” 争论的内容，谢靖记不太清了，反正他跟在爷爷身后，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爷爷还是没有骂他，但是他心里更惆怅。夕阳把他们祖孙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谢靖的惆怅那么长。 回到家，谢靖跟爷爷说了“对不起”。谢宏轩仰天长叹：“你生性顽皮，不爱受约束，像匹脱缰的野马……这是你的本性，就算我继续打骂，也改变不了你的本性啊！” 原来，爷爷不打骂他，是因为绝望了。 “我以后会注意的……”谢靖低声道：“爷爷，我以后不会闯祸了。” 谢宏轩噗嗤一声笑了。 顽劣如谢庆收，都没有谢靖能闯祸。就连谢家的亲戚，也找不出像谢靖这样让人头疼的来。谢宏轩不止一次跟二儿子吐露心事——这么顽劣的孩子，到底该怎么教长大以后，又该拿他怎么办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77章 幸福的瞬间 “不一样的种子，就会长得不一样。”谢庆收惆怅地说道：“谢靖跟你们俩的成长环境一样，你俩茁壮成长，可谢靖却长歪了。用竹竿把他给撑直了，过不了两天，又歪了。这个种子就是很差劲。” “二叔，不能这样说谢靖，他只是调皮过了头，本性还是不坏的。”谢颖为弟弟说起了好话：“他长得好看，人又机灵，裕琳姐姐在的时候，经常把他当成小模特，拍了很多照片。我和哥哥都喜欢他，说实话，你不喜欢他吗” “小丫头，大人的感情很复杂的，很难说喜不喜欢……” 也是。谢冲和谢颖不用承担养育的责任，单纯地喜欢谢靖就好了。可是谢庆收不一样，他们是大人，要花很多钱养活谢靖，还要收拾他的烂摊子。很多人对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没有多少耐心，更别提捡来的孩子了。 谢颖握住了二叔的手，说道：“二叔，你不喜欢谢靖也没关系的，你和二婶已经为他付出很多了。等我和哥哥长大了，会替你们分担的。” 谢庆收差点儿热泪盈眶。 为了不流眼泪，他特意敲了儿子的脑袋，谢冲被打得浑身一机灵，差点儿被可乐呛到。 谢庆收说道：“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善解人意，我也会把你宠成宝贝疙瘩！” “我堂堂男子汉，当什么宝贝疙瘩”谢冲愣愣地说道：“我怎么不善解人意了我也是这样想的，从来都没有强迫你对谢靖好啊！” 唉，儿子是块不开窍的榆木疙瘩。算了，不打他了。儿子长得那么结实，打他一下，手还怪疼的。 谢庆收又笑眯眯地看向谢颖，忍不住揉搓着侄女的小脸：“小颖，你想要什么，跟二叔说——喏，二叔身上还有一百块钱，你拿去买点儿好吃的。在二中读书太累了，你得多吃点儿。” “不用了，二叔，我妈一个月给我六百块钱的生活费，我每顿都吃大鱼大肉都花不完，爷爷奶奶还给我三百块钱，我可是同学当中的小富婆呢！” 谢颖确实是个隐形的小富婆，但是她自己很节省，省下来的钱，都接济谁了呢 谢冲看破不说破。还是替妹妹保守秘密吧！ 谢颖把钱还给二叔：“二叔，你们不是打算买房子吗房子好贵啊！你还是把钱攒起来吧！” 一提买房子，谢冲就一肚子火。 如果不是因为老爸酒后骑车出了事故，他们一家也该搬进新房子了，那样他就有单独的房间了，也会有自己的隐私。可是那场车祸让家里损失了很多钱，过了一年，家里好不容易宽裕一点了，谢冲只能祈祷家里别再出什么事，他无比渴望住进属于自己的家里。 谢庆收干咳了半天，笑道：“买房也不差这一百块钱，没多少，你收下吧！” 谢颖无奈地看向哥哥，谢冲说道：“收下吧，别推来推去的——老爸，我和小颖都特别听话，也很努力，你也要听我妈的话，别再闯祸了，知道了吗” “这小子，你还花着我的钱，就敢这么跟我说话……要是以后翅膀硬了，你会不会揍我啊” 谢冲默不作声。他理解爸爸的心思。爸爸的大男子主义非常严重，把面子看得比天还要大。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已经让爸爸很没面子了。于是，谢冲缓了缓口气，说道：“老爸，我知道你和妈妈都很辛苦，我只是希望……咱们一家能搬进新房子。”jujiá?y.??m 谢庆收隐藏不住歉意。儿子都成人了，还跟父母一起挤在爷爷奶奶家，这么多年来，真是委屈儿子了。谢庆收倒是想租个房子住，但是妻子不同意，为此他们吵了很多次。无奈家里的财政大权掌握在妻子手里，谢庆收没办法，只能和妻子一起省钱。 这么多年来，王吉英专门做中介，谢庆收则从事了多种销售行业，在水果成熟的季节，他经常和朋友一起到乡下收水果，每个季度都能赚上一笔钱。 他要和妻子一起打理中介公司，还做着贩卖水果的兼职，确实很辛苦。但是家里的条件变好了，无论参加哪个亲戚的聚会，妻子不再畏畏缩缩，而是打扮得光彩照人；儿子在学校里不必节衣缩食，每个月的生活费能处在班级中上游，不必再像小时候那样干啃方便面和火烧，买学习资料也不必心疼钱了；每个月给父母一笔钱，算作伙食费和谢靖的抚养费，谢庆收自己都有底气了。 每每想到这些，谢庆收就觉得再累也无所谓。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了，他就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有意义的。可是，每当他想出去租房子住时，妻子总会反问他：“租房子的话，每个月都要交房租，这样一来，你和那些狐朋狗友的酒菜钱从哪里来你的烟钱从哪里来” 谢庆收便不做声了。他戒不了烟酒，烟酒钱可节省不下来。 两个孩子要回去上晚自习了，谢庆收也要回去赚钱了。谢颖让他们父子俩在外面等自己，她要给胡宝珠买汉堡。谢庆收忍不住要掏钱，谢颖却急忙说道：“胡宝珠给我钱了。” 谢冲心知肚明，邪魅一笑，问道：“真的是胡宝珠让你带的” “嗯……”谢颖不擅长说谎，脸色通红，低声道：“你能不能出去” “我倒要问问胡宝珠……”谢冲笑道：“她到底有没有吃到汉堡。” 幸亏哥哥只是比较皮，嘴还是很严实的，要不然，二叔肯定会追问个不停。 谢庆收迫不及待地去外面抽烟，跟儿子聊会儿足球和家常。谢庆收说，2002年世界杯预选赛，国足还是没戏，不能抱希望。谢冲却说道：“职业联赛都进行好几年了，我们国家队也有好几名留洋球员，实力肯定比以前强很多，说不定这次能进世界杯呢。” 谢庆收说道：“这次东道主就占了两个名额，中国队的机会更渺茫了。” “老爸，虽然咱俩都是ac米兰的球迷，但是，我们还是应该对国家队有点信心。” “行，要是国足能踢进世界杯，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看着高大帅气的儿子，谢庆收别提有多幸福了。跟儿子在一起的瞬间，也是幸福的。他豪气地说道：“那时候，你也该进大学了，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你的愿望也就更大了。你可以提前想想，老爸都满足你！”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78章 探讨学习 谢颖把汉堡带给谁了谢冲心里很清楚。等汪浩川打工回来，刚刚坐稳，谢冲便说道：“等会儿我妹肯定会来问你问题。” “好，我知道了。”汪浩川打开书本，简单说道：“都怪你没耐心，她才来找我。” 谢冲头也不抬，说道：“那是因为她看你什么都顺眼，看我什么都不顺眼。” 哦！ 谢冲又说道：“或许，等会儿还有好吃的，你可以期待一下。” 汪浩川并没有吃饱。虽然食堂管饭，但是他吃得很斯文，生怕别人说他家里太穷，没吃过好东西。所以，他每次都是勉强能吃饱。 果不其然，下了晚自习之后，谢颖就在门口等她了。她拿着一套数学练习册打掩护，书的后面隐藏着汉堡和薯条。 汪浩川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说不定，还真有问题要跟你请教。” 谢颖约他去操场散散步，汪浩川笑道：“操场的灯光昏暗，可能看不清书上的字。” “看不清就不看了呗。”谢颖毫不在意：“本来我就已经学得头昏脑涨了，数学这门课，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 谢颖考上二中之后，她和汪浩川都特别开心。他们都在隐隐期待着什么，但上高中之后，他们单独散步的机会并没有几次。他们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各自的教室里度过的。 走到看台上坐下，谢颖才把食物递给了汪浩川：“我傍晚的时候买的，可能早就凉透了。我一直揣在口袋里，我同桌闻了一晚上呢！你快吃吧！你肯定喜欢吃。” 汪浩川便一口咬掉了一大半。 谢颖笑眼弯弯，汪浩川不跟她客气，她太高兴了。 汪浩川问道：“你和你同学相处挺好的” “嗯，挺好的，大家都很努力，很善良……”谢颖说道：“就是有的时候太压抑了，每个同学都那么用功，搞得我很紧张。” “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就好。你身体不好，千万别累病了。只要一生病，就会耽误很多功夫。再说，学习好坏并不能根据时长来判断，而是要根据效率来判断。你的效率一向很高，肯定强过你大多数同学。” 汪浩川不愧是个聪明人。他完全知道谢颖是在担心什么，也知道如何安慰她。听了他的话，谢颖果真就不焦虑了。 所以，每次心情不好，她都想找汪浩川聊天。 汪浩川很快就把汉堡吃完了，这一个汉堡，就相当于他一天的工钱。如果不是谢颖给他买，他肯定舍不得吃。他吃光了，谢颖也开心了，托着腮，嘿嘿地傻笑。 汪浩川也傻笑。二人不说话，只是傻笑，就觉得很美好。 从下晚自习到熄灯，只有短暂的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里，那些青春萌动的少男少女们纷纷涌上操场或者小花园，用这短暂的时间来做些浪漫的事。 听说上大学就能自由自在地谈恋爱了不用担心被老师抓了谁知道呢，得先考上大学再说啊！ 谢颖问道：“靖怡姐姐读研究生了” “嗯。她打算一口气读到博士。”汪浩川说道：“在读书这件事上，她历来所向披靡。她想怎么读，就怎么读。” “那你爸妈肯定很生气。他们更希望她赚钱供你上学。” “他们一生气，就会把火气发到我身上。为了让我过得舒服一点，我姐给家里寄了很多钱。她拿着很高的奖学金，每个月都有补助，还有平时打工赚的钱……但是除了供我上学，还得接济爸妈，她自己过得很苦。所以，我上大学，一定不能再给我姐增添负担了。” “靖怡姐姐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谢颖说道：“她过得很苦，可是从来都不跟我们抱怨。一定会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好好呵护她的。” “嗯，等我长大了，我也会保护她。从现在开始，就少给她添麻烦。” “有你这样的弟弟，她一定很自豪，很愿意为你付出。因为……人和人之间的付出，都是相互的。” “谢谢你，小颖，你这么说，我的心情轻松了很多。” 操场上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哨声，还夹杂着女生们的尖叫声。原来，老师们来抓“约会”的小情侣来了。 有很多对被抓了，他们正在低着头挨训。可谢颖和汪浩川却淡定自若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谢颖苦恼地吐槽着数理化，尤其是数学，真的太难了，她必须得把大量的精力都花在数学上。 汪浩川便问道：“具体哪部分听不懂” “我们刚学了集合，我连概念都理解不了，做题全靠死记硬背，做错了好多。”谢颖扬起了手中的练习册：“我觉得自己太笨了，要是你能把数学上的天赋给我一点就好了，我也想像你一样，几乎每次都考满分。” “也有很多时候考不到满分，不着急，慢慢来，等这周末我抽时间，好好给你讲讲。”.jujiá?y.??m “嗯。”谢颖笑盈盈地点头：“你比我哥有耐心。” 他们大声讨论着，从老师身边路过，老师转头教训小情侣们：“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 其中一个学生不服气地说道：“我们也是在探讨学习。” “探讨手拉手探讨搂搂抱抱探讨手里一本书都没有，对着空气探讨！都给我回去写检查去！” 谢颖和汪浩川虽然肩并肩走，但是他们始终隔着一本书的距离，他们很好地维持着这份距离，那份距离写满了温柔与克制。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79章 被改掉的口头禅 所有生活需求基本上都可以在学校里得到满足，所以汪浩川一般不会出校门。在寒风乍起的一个周末，他约上华天龙，出校门配眼镜去了。 要问谢冲去哪儿了那还用问，他肯定是偷偷摸摸踢球去了。 华天龙理解不了好友对足球的狂热。他和汪浩川也有兴趣爱好，他们看了很多军事杂志，但是从来都没有萌发亲自驾驭兵器的想法——至少他是这样的。但谢冲不一样，他是彻底将爱好融入到生活中，哪怕老师不让他踢，他也要找机会踢。 华天龙跟汪浩川一起出了校门，打了个哈欠，说道：“踢球大概也会有点儿作用吧！人家高俅就是通过踢球才平步青云的。” “谢冲没想那么多。”汪浩川淡淡地说道：“他就是发自内心地热爱足球而已，这点我可以作证。” 说来也奇怪，谢冲错过了当职业球员的机会，别人都以为他会恨上足球，再也不踢了，以免想起那些伤心事。但是谢冲完全没有那种想法，他依然执着地爱着足球。 那份热爱，还挺让人感动的。 到了眼镜店，老板接过汪浩川的眼睛，“啧啧”了好几声，问他这副眼镜戴了多久了。汪浩川不卑不亢地说道：“上高中之前，我姐姐带我配的，有两年半了吧！” “镜片都磨得不像样子了，眼镜腿也断了……这副眼镜能看得清楚吗我建议你还是重新配一副吧！高三了，视力很重要的。” “不用了。”汪浩川说道：“老板，你把眼镜腿修好就行。” 汪浩川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衣，里面穿着二中校服，虽然他的气质挺好的，但一看就是家境贫寒的孩子，老板便没有多嘴。华天龙凑过来，悄声说道：“你干脆配一副新的眼镜吧！我可以先把钱借给你。” “不用了……”汪浩川还是选择了拒绝：“我昨晚太困了，把眼镜腿给压坏了……要不，连眼镜腿也是不用换的……” 他的言辞之间充满了自责，华天龙理解他，对汪浩川来说，每一分钱都是来之不易的。他的失误损坏了眼镜，他肯定很难受。 老板翻来覆去地看眼镜，还没有找到修补的好办法，又不忍心为难这个穷学生，只能唉声叹气。华天龙则毫不犹豫掏出钱包来，说道：“老板，干脆给他换个镜框吧！——汪浩川，你不准说‘不用了’，要不我跟你绝交，明白了吗” 汪浩川的口头禅“不用了”被硬生生地堵在了喉咙，被迫接受了华天龙的好意。华天龙说道：“穿开裆裤的时候咱俩就混在一起了，比亲兄弟相处的时间还要长，你跟我客气啥” “不是客气，而是愧疚……”汪浩川低声说道：“我一直在接受你们家人的好意，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报答过。” “等你成大器了，再报答也不晚。更何况，咱俩好兄弟，我又不图你报答。” “谢了。” 除了谢谢，汪浩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配好眼镜，正要出门，一群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走了进来。一看到他们，汪浩川的目光陡然紧张了起来。而那群少年也认出了他，其中一个人说道：“汪浩川华天龙” 华天龙也莫名紧张：“你是高飞你怎么在这里” 高飞的个头跟谢冲的差不多，身材很壮实。他似笑非笑，说道：“怎么，二中的地盘，不允许外人进来” 童年时期被欺负的阴影笼罩上心头，汪浩川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缩了几步。他想召唤自己的勇气，可是他翻遍了心底，却发现那里被“怯懦”占据着。 高飞笑嘻嘻地问道：“汪浩川，听说你在二中混得不错还考上重点班了” “凑合吧，混得好不好，得高考完再说。” “你以前跟个小弱鸡似地，现在出息了啊！”高飞在一张沙发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说实在的，你的家境那么差，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有今天这样的成绩。” 汪浩川紧张地咽唾沫：“这话……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你紧张什么啊都是老同学，难得见面，咱们好好聊聊。难不成，你还怕我吗” “不是怕，只是不喜欢。”汪浩川平静了一些，说道：“咱俩的恩怨又不止一天两天，有什么好聊的” 高飞尴尬了，冷笑了几声，说道：“你倒直爽。” “我还要上课，不能奉陪了。” 高飞拦住了汪浩川的去路，说道：“我还有话没说完呢，你那么着急干吗” “对高中生来说，一分一秒都很宝贵。” 高飞冷笑道：“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吧我也是高中生，跟你一比，我是不是挺游手好闲的” 汪浩川不愿意回答，冷眼看着老冤家。 高飞凑到他耳边，问道：“你和谢颖发展到哪一步了”八壹中文網 他言语轻佻，就算谢颖不在跟前，汪浩川也感受到了浓浓的戏谑。他突然间不再害怕了，目光炯炯，直视着高飞，问道：“你打听谢颖做什么” “哟，一说到谢颖，你就跟换了个人似地！我就是对她有好感。她长得怪机灵的，学校一有活动，她就登台唱歌，喜欢她的男生多了去了，我也对她感到好奇啊！” “你不准好奇。”汪浩川愤怒地说道：“谢颖善良单纯，一门心思考大学，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打扰。” “你算老几你说不打扰，别人就得乖乖听着” “你要是敢靠近她半步，我就跟你拼命。” 别说高飞了，就连华天龙都没有见过汪浩川那样凶狠的样子。汪浩川是一个白净内敛的书生，从来都没有跟同学发过脾气。可是一提到谢颖，他就像一只蛰伏已久的狼，竖起了毛，低声咆哮着，随时准备出击。 华天龙也对高飞充满了嫌恶，更不想让高飞提起谢颖。他插嘴道：“谢颖的爸爸还是烈士呢，她从小就被保护得特别好。高飞，你要是敢打歪主意，那后果就会很严重，别怪我没提醒你。” 高飞笑道：“你这算威胁我” 华天龙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汪浩川拉着华天龙离开了眼镜店，尽管高飞并没有追上来，可他还是惴惴不安，脑海里做着各种猜想。他受的欺负都是过往，可那些场景一旦激活，他还是感到周身不适。他不希望再被高飞欺负，更不希望高飞打扰谢颖平静的生活。 华天龙说道：“高飞最后一次欺负你，那次谢老师动了真格，管了他好几年，一直到小学毕业，高飞都没再惹事。可是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他还是没能走上正道啊！” “他不是在一个乡镇高中上学吗怎么跑到二中门口了”汪浩川越想越不安：“他不会是专门等着我吧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他是不想让我好过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80章 潜伏计划 如何才能打乱谢冲等人的步调，让他们考不上理想的高校呢朱方阁想了又想，发现谢颖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朱方亭是朱家的小公主，而谢颖不仅是谢家的小公主，儒林街乃至整个东海街道，几乎所有大人都是无条件地宠着她。朱方亭讨厌谢颖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谢颖比她还要受宠。跟谢颖在一起时，她没有任何优越感。 朱方阁盘算着，要是谢颖受到了侵犯，那谢冲肯定会变成一头愤怒的狮子，将侵犯谢颖的人活活咬死。跟谢颖青梅竹马的汪浩川也不会袖手旁观，肯定也会参与其中，那他的成绩就会直线下降，也就考不上好大学了。 当朱方阁把这些计划告诉高飞时，高飞觉得这个大哥脑子还挺聪明的，不愧是来城（曾经）有名的神童。可高飞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想让谢冲考上好大学呢” 朱方阁板着脸，问道：“那你希望汪浩川考上好大学吗” 高飞想了想，摇了摇头。 朱方阁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想让他过得好” “就是看不惯他。他家里那么穷，可他学习成绩很好，老师们经常表扬他，顺带批评我——高飞，你家的条件那么好，可你不珍惜，要是你有汪浩川一半努力，你也不至于混成这个熊样！”高飞喝了一口啤酒，愤愤地说道：“所以，一提起他来，我就觉得倒胃口。” “我跟你的感受差不多。别人一提起谢家，必然会说我们家怎么怎么样。我家是招他还是惹他了我爸妈、二叔二婶无辜被骂了那么多年，在来城抬不起头来。所以，只要一想到谢家，我就气得心口疼。现在他家混得不好不坏，尚且让我家很难受；如果以后谢冲他们几个都成了大器，那肯定会把我们都踩在脚底下，狠狠地踩死。” 高飞对汪浩川的恨意并没有多深，只是单纯地讨厌他，但是听了朱方阁的话，他发现自己更讨厌汪浩川了。再说，汪浩川是个闷葫芦，看似不声不响，但是把所有情绪都隐藏在心底。当年，自己把他欺负得那么狠，万一他某天报复，那该怎么办 高飞有些不安，心想，可不能让汪浩川有出息。 酒喝得差不多了，朱方阁说道：“只要你能骚扰谢颖，咱们就能达到一石三鸟的效果，谢冲、谢颖、汪浩川肯定都考不上好大学。” 高飞认同他的计谋，但是对他的派遣感到不满：“大哥，凭什么让我去骚扰啊我没你机灵，说不定会把你的计划给搞砸。” “首先呢，我平时得上学，还得实习，时间不够。你呢，反正在学校里面也不干事，还不如帮我这个忙；另外，你和谢颖年龄相仿，很长时间都在一个学校里，你去搞她，合情合理。我比她大太多了，跟她都没什么交集，我凭什么去追求她啊”朱方阁说道：“你放心，事成之后，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别的不说，就冲着咱们两家这交情，你忍心不帮我吗我家有多照顾你家的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高飞被说晕了，再加上喝了酒，稀里糊涂地点了头：“大哥，就冲着咱们之间的义气，我也该站在你这边。你说，我该怎么做” “我给你一笔钱，你就去二中门口待着。看到谢颖，你就死缠烂打，跟她说说以前在学校发生的事，就说对她有好感什么的，可能的话，试着拉她的手，或者抱住她——但是别太过火了，要不就成耍流氓了。” 高飞犯了难。虽然他更喜欢朱方亭那样漂亮柔弱的小女孩，但是谢颖长得也挺好看的，逢年过节上台唱歌，她扎着马尾辫，或者梳两条长长的辫子，精气神十足。有不少男同学喜欢她呢，要是能拉她的小手，或者把她揽进怀里，也算赚到了吧八壹中文網 高飞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可以接受。他又问道：“大哥，要是谢颖喜欢上了我，那我该怎么办” 噗嗤…… 朱方阁差点儿没忍住嘲笑。 且不说谢颖的二叔、哥哥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帅哥，就连汪浩川、华天龙都是白白净净、模样周正的好少年。而高飞呢空有个大个子，长相确实不如人家。长相倒是其次的，更要紧的是，高飞愣头愣脑，一点儿想法都没有，跟谢冲、汪浩川完全没法比，她凭什么会喜欢上高飞 但是朱方阁不能嘲笑，他强忍住笑意，说道：“如果她真喜欢上你了，那你就冷酷一点，跟她说，我就是要搞你们一家，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可以滚远一点了。” 高飞却觉得有点残忍，他跟谢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朱方阁生怕他动摇，又添了一把火：“别忘了，谢颖喜欢汪浩川呢！打击谢颖，就是为了报复汪浩川！” 高飞便点点头，明白了朱方阁的意图。但是真要行动了，他却又犹豫了：“说实在的，谢老师对我挺好的。我以前不希望她管我，可是混到现在才明白，肯管你的老师，才是好老师。现在没有任何人管我，也就是说，所有老师都放弃我了。” “要是你再啰里啰嗦，找各种理由，那你就别跟着我了。”朱方阁说道：“咱们又不是谋财害命，只是出于自保的目的，给他们一点教训而已。你要是怕了，就等汪浩川骑在你头上拉屎吧！” “大哥，我干，我干还不行吗”高飞急忙表明心迹：“我问得多，也是为了彻底下定决心，豁得出去啊！” 朱方阁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给了高飞一个信封，作为他“潜伏”在二中的活动经费。高飞不收，他家里也很有钱，不缺这一点儿。朱方阁却像个大佬一样，说道：“你叫我一声大哥，跟着我混，我能让你吃亏吗” 二人在朱家拉拉扯扯了半天，惊动了在楼上休息的朱方亭。她并不喜欢哥哥去算计别人，更不喜欢高飞瞎搅和。但是，她却戴上了耳机，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81章 珍惜清纯 自从见到高飞之后，汪浩川就心神不宁，转着圆珠笔，半天都写不了一个字。谢冲以为他家里又出了什么闹心的事，汪浩川小声说道：“我看到了高飞。”八壹中文網 “高飞”谢冲回忆起了老同学的形象，问道：“他辍学了来这里晃荡什么” “不知道，反正挺奇怪的，他还跟我打听起了小颖……”汪浩川思忖道：“越想越奇怪，他跟小颖都没什么交集，打听小颖做什么” “他皮痒痒了！”谢冲声调陡然升高，正在埋头苦读的同学被吓了一跳，可谢冲还是很生气，低声道：“他要是敢靠近小颖，我就敢揍他！” “也许，他就是这样想的呢……”汪浩川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打人，学校会记处分。那样，你就当不了飞行员了。” 谢冲跌坐在椅子上，还是旁观者清，汪浩川一下子就说中了。谢冲蹙着眉头，说道：“那就不当飞行员了，反正，我也是为了家人才报考的。” “就怕你当不了飞行员，连其他学校也考不了。”汪浩川说道：“对高考，咱们了解得太少了。” “那怎么办要是他敢动小颖，我就什么都不做” “谢冲！汪浩川！”班主任气势汹汹地站在教室后门，严厉地喊他俩的名字：“你们俩说什么话呢我在走廊就听到你俩窸窸窣窣的。要是不想学，到后面站着去！” 两个男生浑身一机灵，顿时噤若寒蝉。还有什么比趴在后门上的班主任更恐怖呢 下课之后，谢冲第一次出现在了妹妹的班级门口，谢颖惴惴不安，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要不，她那尊贵的哥哥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谢冲说明了原委，谢颖才松了一口气：“我小心点儿就是了，反正没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出校门。” “你一定要听话。”谢冲叮嘱道：“别忘了我妈说的那些话，有些人小心眼，你别小看了他们。防人之心不可无。” “知道啦！知道啦！！！” “有个叫高飞的，小学时跟我一个班的，你应该记得他吧要是碰见他，你就绕道走，别惹麻烦上身。记住了没” “高飞我只听说过这个名字，好像没跟他讲过话吧要是他突然冒出来，那我才感觉到奇怪呢！” “你能这么想，很好。他要是跟你说花言巧语，或者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你统统不要接受，他没安好心，谁也不知道他想打什么歪主意。” 谢颖若有所思：“原来是他想骚扰我啊可是为什么呢我跟他没有任何交集。” “我也想不透啊，都多少年没有联系过了，他突然出现在校园外面……我虽然不害怕他，但是感觉心里毛毛的。他一出现，准没什么好事，咱们提高警惕就是了。” “知道啦！”谢颖不知说了多少次了：“我又不是傻瓜，我会离他远远的。你就别再唠叨了。” “好吧，我好心提醒你，你还不耐烦，难道是我白操心了” 虽然对妹妹的态度有所不满，但谢冲难得护送妹妹回宿舍。谢颖忍不住问道：“那到底是谁想害你啊不会就是高飞本人吧” “我怎么知道你老哥我这么优秀，眼红的人太多了。” 走了一路，朱方亭就跟在他们身后，一直走到宿舍楼门口，谢冲回过头，才发现了她的存在。朱方亭知道哥哥所有的计划，她不忍心谢冲受到伤害，可如果谢冲考不上好学校，那跟她在一起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所以，朱方亭什么都没说。 朱方亭喜欢谢冲，在看向谢冲时，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但是谢冲对她眼中的千言万语视而不见，只想避开她。胡宝珠一路尖叫着冲了过来，夸张地大叫道：“太阳从西边出来啦！谢冲居然送妹妹回寝室啦！” “能不能别咋呼！”谢冲说道：“说得我好像一点儿不关心我妹似地。” “啧啧，你关心过吗在你心目中，你妹妹可比不上足球更有魅力。” “好吧……随你怎么说。” 胡宝珠有段时间没去体校训练了，她倒不是想逃避跟那群女生的冲突，而是有了新的目标。自从跟谢冲聊过之后，她发现自己的确更喜欢跳舞，就跟谢冲喜欢足球是一样的。胡宝珠做了很多研究，跟父母摊牌了——她想做艺考生，想通过舞蹈来上大学。 参加艺考集训是非常烧钱的，胡宝珠虽然家境不错，但是支持她走艺术道路还是有点勉强。不过，她的爸妈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过段时间，她的妈妈会回来一趟，陪她找机构，找老师，争取把她送进理想的学府。 父母虽然不在身边，但是他们对自己的支持，胡宝珠还是非常感动的。但这些计划，只有几个好朋友知道，胡宝珠没有跟同学们说，更不想让朱方亭知道。寻梦之路，她只想安静地走完，不想节外生枝。 朱方亭躲着胡宝珠，生怕她再骂自己“黑社会”，可是胡宝珠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嘲讽她的机会。胡宝珠刚要冲着她的背影开炮，谢冲拦住了她，说道：“你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也没有留下疤，还是别再招惹她了。她也受到惩罚了，你还不满足吗别把她逼上绝路了，行不行” “行！你当和事佬，有什么不行的” 到了周末，胡宝珠想去学校附近的一所舞蹈培训机构打探一番，特意喊上了谢颖。谢颖正好需要外出买些生活必需品，就跟胡宝珠一起出去了。她把哥哥的叮嘱记在心上，但是并没有很害怕。因为一到周末，二中附近人挤人，谁敢做坏事 走在大街上，呼吸着校外的新鲜空气，胡宝珠感到神清气爽。她看到一个打扮靓丽的都市丽人，便挪不动腿了，一直盯着人家看，仿佛要把人家的妆容研究透彻。她很羡慕那些可以自由化妆的大人，她在学校里偷偷涂抹口红，都会被班主任训斥半天。 胡宝珠哀怨地说道：“我真想化妆，要是我能化妆，我一定会像那位姐姐一样，惊艳整条街！” 谢颖把她拉走了，说道：“你羡慕那位姐姐，可是那位姐姐也羡慕你。” “为什么呢” “因为你很清纯啊！”谢颖说道：“我们被关在二中里，除了学习之外，什么都不能干。我们所处的环境很枯燥，但是也很单纯。过了这个阶段，我们就会变得复杂了，就再也不像现在这样纯洁无瑕了。你现在的清纯，才是最最宝贵的。” 胡宝珠心花怒放，一把搂住了好朋友的脖子：“小颖，你真是我最喜欢的好朋友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82章 自取其辱 谢颖和胡宝珠打探完了师资和价格，刚从楼上下来，高飞和他的好朋友们便迎面走来。 谢颖紧张地握住了胡宝珠的手。她尚且没有告诉胡宝珠，高飞正在打自己的主意。 胡宝珠使劲眨了眨眼睛，才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小学和初中的学长。她不解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高飞把嘴角往上扯了扯，做了一个邪魅的表情：“你们二中的学生，都会问这一句” “确实很奇怪啊！”胡宝珠直言说道：“难道是你转学过来了还是在这里找到工作了每个高中都抓得挺紧的，我们只能趁周末出来两三个小时，你的时间就这么充裕” 高飞只好尴尬地笑：“我上的学校不如你们，抓得也不如你们严格。” “哦……”胡宝珠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么多。” 高飞拦住了谢颖的去路，用眼神告诉她，她无法轻易从这条路走过去。两个女生努力了半天，也没能走过去，胡宝珠生气了，说道：“你是在装古惑仔吗” 那几年《古惑仔》系列电影盛行，大街小巷的不良少年们都在模仿古惑仔们的神情。高飞故意装出一副很拽的模样，额前的头发定了型，夹克衫上的花纹让人眼花缭乱。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弟，小弟们的舌头不安分地转来转去，眼珠子尽量流里流气，就差把“小混混”三个字刻在脸上了。 胡宝珠忍不住笑了：“你们装得一点都不像。” …… 三个人的面子瞬间跌到了地上，跌得粉碎。 胡宝珠说道：“你们该对着镜子练习一下，怎么样才能更像古惑仔。现在这个样子，一点都吓不住我们。” …… 胡宝珠在他们那跌得粉碎的面子上，又狠狠地踩了一脚。 的确，要说演技，那胡宝珠可以称得上儒林街的天才影后。在别的小女孩玩洋娃娃的时候，她就已经对着家里的镜子练习影视剧里的情节了。让她做这几个“小混混”的演技指导，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高飞抬不起头来，只能大声呵斥道：“看在谢颖的面子上，我放过你。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看着谢颖的面子难不成，你对谢颖好想追求谢颖哎呀呀，你也太自不量力了……” 一个小跟班恼羞成怒，举起了拳头，谢颖急忙挡在了胡宝珠面前。可是胡宝珠一把把好姐妹扒拉开，傲然说道：“你敢打我来，打我一拳试试！二中田径队，跑步的跳高的跳远的扔铅球的全是我哥们儿，你敢动我一指头，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二中的地界！” 胡宝珠怒目圆睁，大姐大的气势再度覆盖全身。谢颖不由得拽进了她的手，跟胡宝珠在一起，真的太有安全感了。 高飞做梦也没想到，在骚扰谢颖的途中，会遇上胡宝珠这只巨大的拦路虎。他喝退了小弟，让他守点儿规矩，接着又深情款款地跟谢颖说道：“谢颖，我害怕你上大学之后就没机会跟你说了，所以，我在二中门口等了你好久了，你出了门，我特意跟你过来的。” “你觉得这样我会高兴吗”谢颖始终跟他保持着距离，说道：“我跟你不熟悉，可是你跟踪我这么久，我能不害怕吗” 高飞又词穷了。 胡宝珠忍不住笑了。 高飞继续胡编乱造：“在上小学的时候，我就对你有好感了，你在舞台上唱歌，唱得特别好听，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首……那首……” “哪首啊我经常唱的，是《红星照我去战斗》” “对对对，就是这首……” “可我没唱过这首……”谢颖狡黠得笑了笑：“我瞎编的，我唱的是《闪闪的红星》。” 胡宝珠又忍不住笑了。 而高飞则尴尬得直挠头。这两首歌有区别吗不都是电影里放的吗 谢颖失望地说道：“看来你对我并不了解，我白期待了一场。这样吧，等你彻底了解我了，再来跟我说话，好不好”jujiá?y.??m “不，谢颖……” 高飞抓住了谢颖的胳膊，谢颖愤怒地甩开了，怒道：“你算什么谁允许你碰我的” “哎呀，都是校友，别那么紧张嘛！”高飞舔着脸，尬笑道：“别那么保守。” 说话间，他的手又伸向了谢颖的胳膊，这次是胡宝珠毫不犹豫地阻拦了下来，就差把他的胳膊拧起来了。胡宝珠严肃地说道：“你要是再碰小颖一个手指头，我就会把你的胳膊拧成麻花。” 这两个小妞都不好惹，高飞的斗志反倒被激了起来，说道：“我只是想带谢颖去一个地方。我花了很多钱和心思准备的，保证她会喜欢的。去过那里，二中的女生都会羡慕她。” 胡宝珠又急了，可是谢颖却拦住她，说道：“可以，不过，在去之前，你要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高飞很紧张，可是又不能怂：“好，你是女生，那就依你，要说到做到。” 谢颖拉着胡宝珠的手，昂首阔步地往前走。胡宝珠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是找她哥哥求助谢颖走得飞快，但是很快停了下来，她笑意盈盈，往前一指，说道：“这就是我想带你们来的地方。” 他们几个傻了眼，那里写的是什么 “吉祥路派出所！” 谢颖拍着手，说道：“你去打听打听，这里有个人叫赵振国，是这里的副所长，我喊他叔叔。” 高飞已经想逃了，可是腿发软，逃不了。 谢颖继续说道：“这其实是我的一个秘密，除了几个朋友，没有人知道。赵叔叔是跟我爸爸一起参军的战友，我来港城上学后，他特意叮嘱我，让我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 三个男生的腿都在发抖。 一辆警车停了下来，几个肤色黝黑、神色庄重的大汉走了过来。走在最前头的那个汉子停住了脚步，狐疑的目光在几个高中生身上来回停留，谢颖脆生生地喊了声“赵叔叔”，那位赵叔叔却警惕地问道：“怎么回事，小颖有人找你麻烦你是来举报他们的” 高飞已经快哭出来了，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他无比后悔，他为什么脑袋一热，就答应了朱方阁呢来找谢颖的麻烦，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谢颖酝酿了好几次，才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什么事，赵叔叔，这几个都是我老同学，偶尔路过这里而已。” “哦，那就好。”赵叔叔面色铁青，不苟言笑，目光犀利：“小颖，上高中了，不要跟别的男生走得太近。要是有人图谋不轨，一定告诉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83章 可靠的惯犯 在警察叔叔强大气场的震慑下，三个“古惑仔”瑟瑟发抖。谢颖并没有将他们交给赵叔叔，他们也并没有向谢颖表示感激，而是恶狠狠地瞪了谢颖一眼，然后就跑开了。 胡宝珠失望不已：“我还以为他们会像古装剧里演的那样，跪下给你磕头，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呢。” “怎么可能他们不恨我就不错了。毕竟，我让他们没面子了。对他们来说，没了面子，就给丢了命差不多。” 胡宝珠说道：“这几个人也真是太没良心了，尤其是高飞，你姑姑对他那么上心，让他在学校里乖了好几年，可是他怎么又变成这幅德行了呢” “本性难移，大概就是这样吧……”谢颖失落地说道：“我很生气……我姑姑的辛苦全都白费了，真让人难过。” 谢颖机智地化解了这次危机，但是并没有觉得很痛快，在回学校的路上，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只是一个安静读书的高中生而已，从来都没有害过别人，为什么会被算计 谢颖去了卫生间，把衣袖挽了起来，反复冲洗着手腕。刚才高飞拉了她一把，她觉得很恶心。她不想跟陌生的男生有任何肢体接触，尤其是被强迫的接触，她一次次感到反胃。 胡宝珠想找谢冲，但是谢颖不同意。或许高飞并没有走远，如果被哥哥追上了，再被哥哥狂揍一顿，那哥哥会受什么样的处分谢颖说，她肯定会告诉哥哥的，但是得等她冷静了之后。八壹中文網 熬到晚自习结束，谢颖去找哥哥。哥哥正站在走廊上，低着头，被班主任训话。汪浩川走上前来，跟她说道：“你哥被罚站两节课。” “啊！” “你哥不是一次被罚了……”汪浩川说道：“他的罪名可大了，在教室里流传‘非法’出版物，而且流传的规模颇为庞大。” 谢颖都傻眼了：“那他会不会被警察抓走啊” “不会。他流传的出版物是不是非法的，那是由老师决定的。老师觉得那些东西不该出现在教室里，那就是非法的。” 谢颖被逗笑了。哥哥还在垂着头，挨老师的骂。哥哥好惨，可是很好笑。 谢颖说道：“那我哥哥流传的，肯定都是跟足球有关的了” “嗯，据不完全统计，应该有《体坛周报》，《足球报》，《当代体育》……等等，在全班十几个球迷当中流传。在班主任看来，这些出版物会占用我们的学习时间，影响学习效率，堪称精神鸦片，必须予以禁止。而且你哥是个惯犯，别抓了好几次了，这一次，老师是真的生气了。刚才老师在班里发过脾气了，让我们把闲书全都拿出来，统一交给她保管。”汪浩川笑道：“我们都说，这是’二中硝书‘事件。” “别这样说，把我哥说得像个大毒枭一样。”哥哥肯定被骂得很惨，可是谢颖却忍不住笑：“我哥受到惩罚，这就成为了一种把柄，我要好好敲诈他，要不我就告诉二叔二婶。” 谢冲被教训完，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汪浩川笑道：“这次是写检查还是被罚值日” “写检查。”谢冲说道：“反正我写得快，不用一节自习课就写完了。” “就算是重点班，你们管得也太严了些……”谢颖说道：“我们班男生也看杂志，要是被老师抓到了，老师也就是把杂志没收了而已，不会太生气。我们班主任还说，你们学习太紧张了，是需要换换脑子，但是不能影响学习。” 谢冲说道：“在上高三之前，我们管得也没这么严格。上了高三，真跟坐牢没什么区别。也不对，坐牢应该不用像我们一样整天埋头苦读。” “熬过去就好了……”汪浩川说道：“虽然我也觉得又苦又累，但是，高考是我唯一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我必须得抓住了。” “我也一样啊……”谢冲懒懒地说道：“学习的乐趣早就被消磨掉了，我已经变成做题的机器了。这种生活我早就厌倦了，不还在咬牙坚持吗” 谢颖同情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们都不会厌学呢原来你们都过得这么累啊……” “每次周考，我都会这样想，无论如何，撑过这一次，不管考得怎么样，只要能撑下去就是胜利了……我以为我的想法已经够消极了，没想到其他同学都是这样的想法。大家都很累，没有那么多冲劲儿了，都是抱着’撑下去‘的想法，一直走到现在。”谢冲一口气说了很多：“看来，当运动员也好，当普通学生也好，都是’贵在坚持‘，看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谢颖有点儿被吓到了。哥哥们现在的状态，就是她两年后的状态。汪浩川打趣道：“谢大师悟了！等高考结束，你就成佛了。” “切，老子才舍不得出家！——话说，谢颖，你来找我干啥不会是围观我罚站吧” “唔……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跟胡宝珠一起上街的时候，看到高飞了。不过你别紧张，他没把我怎么样，我把他带到赵叔叔那里去了。” “你指望我夸你一句聪明灵巧吗你这样做，会让他恼羞成怒，以后再找个机会报复你！那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见到他，要躲得远远的，你惹不起他，那就躲起来，我来收拾他……” 汪浩川轻轻碰了好朋友一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因为谢颖的眼圈红了，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谢冲最怕妹妹哭，急忙说好话：“当然，你今天没受伤，就是万幸了。以后上街喊着我一起，行不行你哥就这一个要求，你会答应吧” 谢颖点了点头，委屈地说道：“我们又没有手机，你让我怎么找你我保护好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嗯嗯，是我刚才说错话了，别哭了啊……记住了，下次出校门，一定喊着我一起。” 谢颖哭唧唧地点了点头。哥哥虽然顽劣，但关键时刻，他还是很可靠的。就像她小时候差点儿被拐走那次一样，以后出门，还是得让哥哥当自己的保镖。那样，她才会有十足的安全感。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84章 低迷 在放寒假之前，高飞都没来找谢颖的麻烦，谢冲反倒又被老师批评了两次。一次是因为聚众踢球，另一次是借倒垃圾之便，帮同学代购校外的土豆丝饼。 话说，校外的土豆丝饼确实好吃，那个摊位是夫妻俩共同经营的，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他们把那土豆饼煎得金黄金黄的，酥脆可口，让人回味无穷。而且价格很公道，一个饼才卖两块钱，谢冲一次能吃十个。 当然，他也不是每次都买十个。只有在考好的时候，他才买那么多土豆丝饼，作为给自己的一种奖励。 重点班的同学都知道那家土豆丝饼，走读的同学，还有到校外到垃圾的同学就成了香饽饽，一次能给好几个同学搞代购。更有甚者铤而走险，避开在校内巡逻的老师，透过铁栅栏跟老板交易。被抓到的学生会被老师无情地批判一番——要是你们学习也有这股劲头，清华北大都不在话下。 老师们说话也太不严谨了，要是把吃土豆饼的精力节省下来，就能上清华北大，那谁不愿意 学生们以后上了大学，迈入社会，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美食，恐怕那时候就没人能记起二中门口的土豆丝饼了。但谁让他们是没什么见识的高中生呢在一片美食荒漠中，土豆丝饼就是他们的美食天花板。 谢冲给好朋友们带了土豆丝饼，正分得欢畅，班主任又出现在了教室后面。当友军们把这个敌情传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谢冲又被面色铁青的班主任叫到教室外面，被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班主任痛心疾首：“上高三之前，你是个很听话的学生。怎么越临近高考，反而越叛逆” “因为压力太大，无处释放。”谢冲低着头，诚实地说道：“我必须得做一些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老师不希望你惹事。你向来很稳重，剩下的几个月很关键，一定要坚持到底，不能松懈，明白了吗” “明白了……” 谢冲的回答很无力。在高强度的学习下，他有点魔怔了。他不知道自己学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学。他麻木地坚持着，实在太困了，就去卫生间洗把脸。冷水浇在脸上，他能短暂清醒一会儿。jujiá?y.??m 谢冲感觉自己的状态一点儿都不好。考完一次周考，惴惴不安地等着公布成绩。要是成绩下滑了，班主任又要找他谈话了。不过，让谢冲意外的是，他考得不算差，大概其他同学也到了一个倦怠期，抱着跟他同样的想法，消极地对待一次次考试。 而且，因为学生们考得都不太好，每一科的老师都发飙了，学生们好像也不怎么在乎了。属于高三的斗志，不知道什么才能回来。 胡宝珠倒是容光焕发，仿佛她从来都没有被学业所累。她在外面上课，可以出入校门，每次回来，都会给谢冲带点儿好吃的。 谢冲并不想接受她的好意，他不想耽误她。但是胡宝珠也没说什么过火的话，就是把东西递给他而已。谢冲无奈收下，羡慕地说道：“真羡慕你，你一点儿学业的压力都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我打算考大学，肯定得很努力才行。虽然我的分数不用考那么高，但是我得两头跑，比你们更累。” 胡宝珠完全放弃了数理化，只在文科科目上下功夫。她并非完全不努力，所以她的成绩不至于沦落到最后几名。她说，数学老师每天都骂她，但是她早就有抗体了，把老师的话当成耳旁风。她有自己的个性，不想学就是不想学，谁也强迫不了她。 同时，胡宝珠也充满了野心，她跟谢冲说道：“我一定会考上特别特别好的大学，让那些算计我、看不起我的人全都对我刮目相看。哼！他们必须要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代价！” 胡宝珠想考电影学院，这个目标，大概只有谢颖、谢冲等寥寥几人知道。她之所以这么早就参加培训，就是为了志在必得。 在一个星光稀疏的夜晚，胡宝珠上课回来，给谢冲带来了他最爱吃的土豆丝饼。这次谢冲没有推辞——反正也推辞不掉。胡宝珠的恒心和毅力，在追求谢冲的过程中得到了很好的锻炼，谢冲对此深有体会。 胡宝珠搓着手指头，充满期待地问道：“那么，我们可以一起回宿舍吗” “你愿意跟我一起回，那就一起走呗……”谢冲不自然地说道：“腿长在你身上，我管不了你！” 啊！又前进了一大步！胡宝珠差点儿高兴得飞起来！ 如果她跟谢冲肩并肩一起走，那很有可能被老师抓到，从而被狠狠地训斥一番。所以，胡宝珠就跟在谢冲后面，二人之间大概隔了两米的距离。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胡宝珠就很满足。 “等你去了电影学院，以后就是大明星了吧”谢冲突然回过头来，笑道：“我居然跟大明星一起长大，挺不可思议的。” “我还没考上电影学院，也不知道能不能当上大明星。要出道的话，家里得有很多钱吧你想啊，当年来城市的春晚，就是很小的一个舞台，朱方亭的家人都是花大价钱才让她站上去的。如果我想在屏幕上露脸，肯定要花很多钱，或者，我必须牺牲一些什么东西……”说到以后的梦想，胡宝珠也不像先前那样生龙活虎了。她惆怅地说道：“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偏偏选了一条很烧钱的路，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会不会有奇迹……所以，有时候想想，我觉得我挺自私的。” “你肯定会考上的，也会当上大明星的。”谢冲说道：“我对你有足够的信心。” “哟，冷若冰霜的谢冲，居然会跟我说好话了……” 胡宝珠很感动，谢冲也有所动容。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用热情来融化他的冰冷，谢冲的确没有见过比她更执着的女孩子。他虽然并没有接受她的追求，但是他很真诚地说道：“你那么执着，肯定行的。有志者，事竟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85章 哥哥的变化 谢冲的低迷持续到了寒假。期末成绩还跟以前差不多。从目前来看，考清华北大彻底无望了，但是考飞行员的话，他的分数还是很稳当的。.jujiá?y.??m 成绩单邮寄到了家里，全家人都看了一遍，不约而同地叹气，接着不约而同地叮嘱谢冲：“一定得稳住啊！最后几个月，变数还是很大的。千万不能懈怠！” 谢冲很烦躁，但是他又不会对家人发脾气，他只能闷声答应：“我已经很努力了好吧” 家人想方设法给他补充营养，列举了很多名人的事迹给他打气，但谢冲的斗志就是不像以前那么旺盛。王吉英偷偷问儿子：“你不会早恋了吧” 谢冲没忍住，大声说道：“老妈，你听不见风就是雨，我上哪儿早恋去那么多人给我写情书，我都没动摇过，你怎么胡乱给我安排些罪名呢”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生气嘛……”王吉英急忙安抚儿子：“妈妈把你生得这么帅，不知多少女孩子盯着你呢。每次去开家长会，你们班主任还总是夸你定力强，我又心疼，又欣慰……” 谢冲不想再听了，与其听妈妈喋喋不休，还不如多做几道题。 谢靖尚且不明白“高考”对哥哥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最能感受到哥哥的巨大变化。就在放暑假时，哥哥还有心思开玩笑，经常笑嘻嘻地逗他。但是，当“高考”那家伙来临之后，哥哥就完全变了一个人。这次寒假回来，谢靖完全看不到哥哥脸上的笑容了。 谢靖七岁了，还是喜欢翻包。哥哥姐姐一回家，行李就被他翻了个遍。虽然弟弟的行为像土匪，但是谢颖并不生气。她笑吟吟地说道：“翻吧！找找我给你的礼物。” 谢靖先从哥哥包里翻出了一个文具盒，上面印着《灌篮高手》的图案。文具盒是崭新的，还没有拆封，谢靖便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嗯。” 可是谢靖一点儿都不稀罕这个礼物，随手往旁边一扔，继续扒拉姐姐的书包。姐姐的书包收拾得井井有条，不像哥哥的书包那样乱糟糟的。谢靖很顺利地找到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辣条和干脆面。 谢靖手舞足蹈，不停地欢呼：“哇！这是给我的吗老姐最好了，谢谢你！我爱你！” 谢冲很郁闷：“这个铅笔盒很贵的，比你姐的零食贵多了，臭小子一点儿都不识货。” 谢靖毫不在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大口吃了起来。谢颖说道：“你送给他文具，就是想让他好好读书。他又不缺文具，当然不会喜欢你送的礼物了。” 谢冲悻悻地，说道：“以后再也不给这小子买礼物了。” 尽管放了寒假，但是谢冲依然有写不完的卷子，每天都在挑灯夜战。谢靖喊他出去踢球，但是根本喊不动他。谢庆收从外面回来，简单提了一嘴——昨晚十二点，汪浩川房间的灯还亮着。他说这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可谢冲就跟赌气似地，学到了第二天凌晨一点。 所有人都觉得谢冲变了。大人尚且理解他的压力，但是谢靖却不能接受哥哥的变化。那个名为“高考”的东西，把哥哥变成了一个怪异的陌生人。在大人都不在家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道：“哥，既然高考那么累，你不参加不行吗” “啊！上了十二年学，就是为了高考，我怎么能不参加” 谢靖也呆了：“为了一次考试，居然要准备十二年” “嗯……” “那这十二年的努力，只有一场考试说了算” “算是吧……” 谢靖撇了撇嘴巴，说道：“那我才不要高考呢。” 谢冲终于被弟弟逗笑了：“但愿你一直这么有个性。但是……不高考，你能干什么呢” “不知道，我的梦想就是赚很多很多钱……” “这话就不要当着爷爷奶奶的面说了，他们不喜欢这样的话。” 谢靖玩弄着谢冲的文具盒，说道：“哥，等我有了钱，我就给太阳神队投很多很多钱，让他们东山再起，那样你就开心了，就能像以前那样笑了。” 谢冲很感动，这个弟弟没有白疼。可惜，太阳神队已经不复存在了，谢冲的童年也早已走远了。只有小孩子的玩笑话才能安慰他。 这次回家，谢冲也不带着弟弟踢球了，几乎每天都在房间里刷题，做多了就很烦躁。他如此用功，家人很欣慰，但是又担心他的眼睛受不了。毕竟，眼睛就是飞行员的命。 当家人提醒他注意眼睛时，谢冲更烦躁了，把笔扔在了桌子上，不悦地说道：“不学习你们就嫌我不用功；学习你们又操心我的眼睛，你们到底要我怎样” 在高考的重压之下，谢冲真的炸毛成狮子王了。一句话就能让他爆炸。 谢庆收很想让儿子懂事一点。因为儿子一发脾气，他就感觉没有教好儿子，儿子让他丢人了。他刚板起脸来，谢颖就替哥哥说起了好话：“二叔，我在阅读课上看到过一篇文章，叫做《鼓励比批评更有用》。” 谢颖一发话，谢庆收就不好训斥儿子了。 谢颖说道：“哥哥放弃了足球，考上了二中重点班，这在别人身上是了不起的成就。可是你们却把这些成就都当成理所应当的，都没有好好夸过他。每次亲戚来吃饭，你们就表现得特别谦虚，也没有夸过我哥哥很厉害。如果我是二叔二婶，我肯定要把哥哥夸上天，从踢足球到读书，我哥从来都没有让人失望过，我哥好厉害的。” 谢庆收不服气地说道：“我不夸他，主要是怕他骄傲……谦虚使人进步嘛！” “话虽如此，可是我哥哥肯定更渴望鼓励。” 好吧……既然谢颖都提出来了，谢庆收就决定不发脾气了。谢冲很傲娇地说道：“我没那么小心眼，我才不计较你们说什么呢。” 话虽如此，可妹妹替他说话，把他的付出全都看在眼里，谢冲还是很开心的。这个小妹妹，确实比她更细心，也更贴心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86章 姥姥家(上) 谢颖回家住了两天，跟爷爷奶奶一家人汇报完了学校里的情况，就坐上了去省城的大巴车。.jujiá?y.??m 若赶在春节之前回来，谢颖能在姥姥姥爷家住一个星期。在往年的假期里她也会去姥姥家，但这次是她第一次自己坐车去的。 她跟家人说，以往都是二叔或者姑姑送她，怪麻烦的。上高中以后，她都过了半年住宿生活了，自己出门绝对没问题。更何况，大巴车司机是二叔的好朋友，一路上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谢颖信心满满地坐上了车。可是自从离开家的那一刻起，谢宏轩老两口的魂都掉了。 小颖童年时差点儿被拐走，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坐车去省城——还好她平安到了。可是她会不会乐不思蜀啊——小颖说春节一定回来唉，就算她想回来，她姥姥姥爷也未必想能让她回来啊！ 总之，老两口就是后悔，非常地后悔。 谢颖到了姥姥家，刚开始肯定是非常拘谨的。姥姥家有很多她从未见过的好吃的，夹着核桃仁的大枣，各种色泽温润的果干蜜饯，像指甲盖那么大的葡萄干，还有在老家几乎买不到的新鲜草莓。 这些东西应该算不上名贵，都是姥爷去外地出差时带回来的。若是亲人朋友觉得好吃，姥爷就把购买的方式告诉他们。早在21世纪初，姥爷就已经在践行“助农带货”了。 姥姥把各种好吃的都摆放在了茶几上，不停地让谢颖吃。谢颖很客气地吃一点，然后就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要么看书，要么看新闻，总之腰板挺得笔直。 姥姥无奈苦笑：“是不是你爷爷奶奶叮嘱过你，到了我们家，不能随便吃东西” 谢颖不会撒谎，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了。 姥姥说道：“要是你随便吃，就会让人觉得没见过好东西会让人瞧不起别人就会批评你爷爷奶奶，说他们不会教导孩子” 谢颖继续默认。 姥姥慈爱地说道：“怎么会呢你是我们的乖宝宝，你在我们家，自由自在地，我和你姥爷才开心。你这么拘束，我会伤心的。” “姥姥，你不要伤心，等我在这里待习惯了，就不会这么拘束了。” 谢颖说得真诚，姥姥有点无奈，但是也很欣慰，不由得摇头叹息：“你爷爷奶奶，真是把你们管教得太严格了。这样也好吧，无论走到哪里，你们都是规规矩矩的。” 可是谢颖觉得，姥姥姥爷家才更严格啊！ 两个舅舅都已经大学毕业了，都回到了省城工作。他们本身就很优秀，进了很有前途的政府单位，再加上姥爷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很快就成了后起之秀。 他们回省城之后，说亲的人络绎不绝，两个人很快谈上了女朋友。据说，他们的女朋友是姥爷精心挑选的。在他俩的追求者当中，不乏巨富之家的千金，但是姥爷不允许儿子跟她们交往。 姥爷做事很谨慎，生怕这种“联姻”会给儿子们带来事业上的烦恼，如果儿子们的岳父母想借他们的职务之便谋取利益，那该怎么办姥爷列举了很多案例，让儿子们无法产生任何贪念。最终，谢颖的舅舅们都选择了体制内的女朋友，一个是大学教授的女儿，一个是军官的女儿，他们都不会成为富翁，但这一辈子都会稳稳当当。 “稳”字是姥爷为人处世的首要原则，在谢颖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人比姥爷更谨慎了。哪怕跟谢颖说话，他也是滴水不露。比如，他家的书房里有很多哲学类的书籍，他研究了一辈子马克思主义，但是他也涉猎了其他哲学家的思想。 谢颖好奇地问道：“姥爷，听说哲学很难，是吗” “哲学就是思考，最难的形成自己独有的思考。” “那……姥爷，你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思考了吗” 姥爷不置可否，说道：“我有很多研究成果。” 谢颖想了想，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手指尖划过黑格尔、康德、费希特、席勒，谢颖又好奇地问道：“姥爷，你的脑子里一定装了很多很多的书，这些思想会在你脑海里发生碰撞吗你会不会感到混乱” “哲学总是让人感到困惑，不管谁的作品都是这样的。”姥爷斟酌着用词，说道：“但他们的著作会开阔我的视野。” 其实谢颖还有很多想问的，但即便她问，姥爷也不会给出明确的答复，他也不会明确地说明他对某个人、某件事的观点。姥爷已经习惯了四平八稳、滴水不漏的说话方式，不论说什么，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但是谢颖感觉到了心累，她更喜欢率真直爽的爷爷。 两个舅舅经常回家吃饭，他们的腰杆比谢颖还要直，坐在沙发上陪父母看电视，就像陪领导开会一样，正襟危坐，克制有礼。 某天饭后，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姥爷问大舅舅，关于结婚，有没有具体的计划 大舅舅把手扶在膝盖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说道：“婚房装修已经完成了大约百分之八十，再添置一些柜子、床品，就可以入住了。婚礼的费用我和小王打算自己承担，就目前的进度而言，我们俩攒的钱只能承担宴席费用的一半。所以，我俩打算再攒几个月，如果攒够了，我会跟您汇报。如果有其他事项，我会及时跟您沟通。” 姥爷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筹备婚礼是件大事，整个事件就想一棵大树，最惹眼的就是婚房、酒席、彩礼等显眼的树枝，但是凑近了看，会发现很多细枝末节。所以，你一定要提前筹划好，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因为突发的小事手忙脚乱，让外人看笑话。” “您说得是，我一定会注意的。” 姥姥欣慰地笑着，看向谢颖，说道：“你大舅舅沉稳吧做事很有条理吧” 谢颖陪着笑，点了点头，可是心里累得慌。这哪里是家人之间的谈话，明明就是开会好吧爷爷奶奶虽然对他们三个要求严格，但是在家里边，他们三个经常造反，在屋里屋外跑来跑去，爷爷奶奶顶多提醒他们不要太调皮，只要别上梁揭瓦就行。 唉，姥姥家真是太严肃了，严肃到谢颖都感觉不到人情味了。难怪妈妈跟爸爸结婚，姥爷会那么生气。在他看来，妈妈可真是叛逆得无可救药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87章 小颖宝宝 范玉琢回家之后，谢颖总算在姥姥家放轻松了一些。 妈妈带着她去了省城最大的百货店，给她买了一套过年的衣服，带着她吃了好吃的火锅，甚至还问她要不要去室内游乐场玩一会儿。谢颖笑道：“妈妈，我都十五岁了，过了年就十六了，你还当我是小学生呢！” “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现在虽然经常看到你，可在妈妈心里，你还是个小宝宝呢！” “小宝宝”三个字有巨大的魔力，一生要强的谢颖差点儿化身嘤嘤怪，钻在妈妈怀里撒娇。 考虑到谢颖要回老家过年，妈妈买了很多礼物，让她带给家人。谢颖去姥爷书房写作业去了，范玉琢在房间里整理行李，谢颖的姥姥凑过来，偷偷问道：“你真打算送小颖回老家过年” “不是说好了吗我公婆眼巴巴地盼着她回去呢！” “可小颖也是我们的孙女，不能因为她是’外孙女‘，就不留她在这里过年啊！” 范玉琢温柔地说道：“妈，咱家的人都齐全了，可是我公婆家呢我是小颖的妈妈，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留她在身边。可是，一想到我公婆，我无条件地做出让步。” “唉，也是，他们确实可怜。”姥姥叹气道：“可你的心肠也太软了，自己的闺女，偏要让你公婆养着。小颖乖巧又懂事，我是真舍不得她走。” “妈，小颖不是主动过来陪你们了吗每个假期，她不都过来吗这也是我公婆主动把她送过来的，他们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可姥姥还是不服气：“她跟她爷爷奶奶那么亲，可来我家就像个生疏的小客人……每每想到这些，我就会想，她真的是’外‘孙女，就是跟咱家亲近不起来。” “妈，小颖之所以跟咱家不够亲近，可不因为您是’外姥‘。”范玉琢悄声道：“咱们应该从咱家的氛围上找找原因。” 二人安静下来，侧耳聆听，姥爷正在跟谢颖讲《资本论》。 范玉琢摇头苦笑：“别说一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了，就连我这个历经沧桑的中年人，都不见得能理解呢。” 两个舅舅带着各自的女朋友回家吃饭了，谢颖总算不用接受姥爷的课外辅导了。姥爷在书房里亲切接见了来访的贵客，询问了他们近期工作情况，并对他们下一阶段的感情、事业等相关事宜做出重要部署。四个年轻人静静地听着，谢颖则溜到房间里磕起了瓜子。 姥姥姥爷家那么多好吃的，可她最想念的还是爷爷下班路上买的糖葫芦，还有揣在怀里的烤地瓜。那才是属于冬天的美食。 吃饭时，谢颖才看到了两个（未来的）舅妈长什么样。她们虽然年轻貌美，打扮得端庄得体，可在谢颖看来，还是妈妈最漂亮。 大家都在安静地吃着饭，沉默得有些尴尬。谢颖又想起了爷爷的小院，客人来家里喝酒时，院子里总是闹哄哄的，劝酒声、欢笑声不绝于耳，就连内敛的周二哥，都能被热闹的气氛所感染，跟大家一起吵吵嚷嚷。 “你就是小颖你舅舅经常跟我提起你。” 大舅妈的话打破了谢颖的思绪，她匆忙说道：“我大舅都说我什么呢” “他说你乐观坚强，学习成绩很好，唱歌也很棒。” 谢颖害羞地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没有大舅说得那么好。” 大舅妈温柔地说道：“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愿不愿意为我们唱一首祝福的歌《约定》就很好。那样我们都会很开心的！” “我当然愿意！那是我的荣幸！”谢颖看到了妈妈鼓励的眼神，便笑嘻嘻地说道：“只要我赶得上，我就会为你们唱的。” “我也经常听你二舅说起你来。”二舅妈也插嘴道：“为了照顾爷爷奶奶，你一直留在老家。就算省城的环境再好，你也没有动摇过。你二舅说，你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很讲义气，也很有孝心。” 二舅妈大学毕业没多久，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大学生模样，可能她不如其他大人那样稳重，但是她说的话却是最真实的。谢颖跟两个舅舅的交集很少，以为他俩对自己的夸奖只停留在表面的客套上。没想到，他俩居然挺了解她的。.jujiá?y.??m 二舅不好意思地说道：“小颖确实招人喜欢，如果不是因为她对爷爷奶奶感情太深，我很愿意让她住在我们家里。” 谢颖嘿嘿傻笑，回答得很得体：“养小孩子很不容易的，我爷爷奶奶为了养我，付出了很多辛劳。我来姥姥家这么几天，姥姥姥爷也比平常辛苦很多。我以后会经常来的，因为我长大了，不用给大人们增添太多负担了。” “哎哟哟，小颖这小嘴啊，怎么这么会说话”姥姥举起了酒杯，建议大家都喝一杯酒：“这一杯酒，为了聪明可爱的小颖宝宝。” ……又是“宝宝”，谢颖的心都快被融化了。姥姥姥爷虽然一板一眼的，但通过这些称呼，谢颖能察觉到他们的心意——他们确实很疼爱自己啊！ 大人们都夸谢颖会说话，她被夸得脸红了，说道：“我爷爷奶奶热情好客，经常在家里招待客人。每次客人一来，我们都得学会敬酒。谢靖那么小，还知道端着酒杯说吉祥话呢！” 收养谢靖一事，谢颖的姥姥家是有不同意见的。更何况他们收养谢靖的理由那么离谱，要是说出去，别人未必会相信，反而会嘲笑他们。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谢靖也长大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那天的晚饭，是谢颖在姥姥家吃过的最自在的一顿饭。但是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两位舅妈跟妈妈并不亲近，她们不怎么跟妈妈说话，是因为同情妈妈，还是看不起妈妈 躺在被窝里，谢颖跟妈妈探讨了这个问题，范玉琢笑了，问道：“难道，不是因为她们羡慕我” “你的命好苦，她们为什么会羡慕” “因为我跟你爸爸的爱情很浪漫，简直浪漫到骨子里。”范玉琢望着天花板，眼睛亮晶晶的：“他们的婚姻会很圆满，因为那是双方家长精挑细选后促成的。而我和你爸爸，那可是轰轰烈烈……更重要的是，有了你这么可爱的宝宝，她们怎么会不羡慕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88章 姥姥家(下) 谢颖跟妈妈有说不完的话，跟妈妈睡了两晚上，每晚都是在说话中睡着的。睡着的小女孩带着一种天然的清纯与恬静，范玉琢怎么看都看不够，对女儿爱得越深，对丈夫的想念就更加强烈。 背着谢颖，家人讨论过很多次，希望在不算苍老的年纪，范玉琢还能考虑一下自己的婚姻问题。但是范玉琢不同意。刻骨铭心的爱情，一辈子拥有一次就足够了，除了谢庆义，她这辈子不想跟任何人交往了。况且她还有小颖，她已经很知足了。 在姥姥家，谢颖找到了几张爸爸妈妈的老照片。那时爸爸还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当兵，妈妈跨越千山万水，千里迢迢地去看他。他们的背影有山川湖泊，有美丽的蓝天白云，有穿军装的爸爸，还有穿花裙子的妈妈。他们都那么年轻，那么好看。 范玉琢给女儿讲照片上的故事。她和丈夫相恋三年，但是相处的时间不到一个月。每次休假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她要先坐飞机，然后再转火车，甚至有一段路还要骑马，一路上非常辛苦，攒的钱几乎全都花在路费上了。 谢颖好奇地问道：“那爸爸有没有犹豫过呢姥姥家的条件比奶奶家好太多了，我爸爸又在偏远的地方当兵……我猜，他一定劝过你，让你找一个条件更好的男人。” “嗯，你爸爸的确这样做过。所以，我才坚决地走那一趟，想告诉他，我就是这么坚决，我铁定了心要嫁给他。” 谢颖一把抱住了妈妈：“妈妈，你好酷啊！” 回忆起年轻时的坚定，范玉琢也颇有些感慨。 谢颖的目光落在了一张泛黄的报纸上，那是一张剪报，标题是“xx文工团赴xx演出好评如潮，战士们士气高涨”。照片的配图是翩翩起舞的女战士，在女战士的缝隙中，隐约能看到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台下一位战士的视线，正好落在一位女战士身上。 谢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惊呼道：“妈妈，你快看，我爸正看着你呢！你俩的缘分，从那时就开始了！” “嗯，这的确是你爸爸，他在看我，我在看他，我们俩互相吸引，这才觉得缘分妙不可言。” “妈妈，你那时候好年轻啊，像个小姑娘一样。” “我第一次见到你爸爸的时候，比你大不了多少，那时我才十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范玉琢脸颊微微泛红：“确实就比你大了两岁而已。” 范玉琢抚摸着照片，说道：“小颖，如果你在最美好的年纪遇到了让你感到很惊艳的人，我绝对不会阻拦你谈恋爱。但前提是保护好自己，不能让自己受到侵犯；然后，不能耽误自己的人生，一定要记住，永远把你人生的主动权掌握在手里，不要因为恋爱而失去自己。” “我明白，妈妈。我就是想考上军医大学，我要穿上你和爸爸都穿过的军装，还要救很多人，这就是我的人生目标。” “嗯，妈妈感到很欣慰。” 过了腊月二十八，谢颖真的要回老家了。她心里很舍不得，她想跟妈妈在一起过节。范玉琢也很纠结，但她还是选择了让女儿回去：“一来，我们跟爷爷奶奶约好了，一定会回去过年，我们不能不守信用；二来，在大年初二或者初三，我就去爷爷奶奶家了，到时候我们又在一起了，所以，我们只分开几天而已。” “那好吧……”谢颖失落地说道：“要是我们能天天在一起就好了。” “那也是我的愿望。”范玉琢柔声说道：“现在，你的任务是安抚你的爷爷奶奶，我的任务是陪你姥姥姥爷，咱们俩的任务都是逗他们开心。” 谢颖感觉到了姥姥的不舍。姥姥给她收拾了很多好吃的，让她带给爷爷奶奶。回去的车票是大舅舅买好的，所有的东西都由大舅舅带上车，跟司机交代好，到了儒林街的入口，帮谢颖把东西全给搬下来。 家人为她做好了种种准备，让她在路上不必受到任何苦楚。谢颖感受到了家人的关爱，更不想走了。 谢颖一点儿都不贪图姥姥姥爷家的好东西，她主动提出要带走的礼物，是爸爸妈妈的老照片，因为爷爷奶奶家没有那些照片，她想带回去送给奶奶。并且，她决定年后再给奶奶看。因为奶奶看到爸爸的照片，必然会伤心落泪，过不好这个春节，家人也会跟着伤心的。 在姥爷家吃完最后一顿早饭，姥爷不停地叹气，忍不住问道：“小颖，你的老师们对你好吗”m.jujiá?y.??m “好啊！我听话，又努力，老师肯定对我好。” “有没有同学欺负你” 谢颖停顿了一下。 姥爷冷笑道：“果然有同学欺负你啊！谁这么不开眼，敢欺负我家小颖啊你说来听听，我来解决。” “解决”两个字说得平淡，但颇有气势。 谢颖犹犹豫豫地说道：“姥爷，我自己解决了。同学之间的小矛盾而已，还用不着您出马。要是我真受到欺负了，肯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姥爷冷着脸，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你受欺负，我就很不开心。” “我也不开心，但是……高中生活也是社会生活，不会一点矛盾都没有的。姥爷，你要相信我，我没有那么脆弱。” 姥爷没说话，径直起身去了书房。姥姥悄声告诉谢颖：“他不是生气，只是因为你要走了，他难过了一晚上，他又好面子，怎么能让你看到他难过呢” “我还以为，姥爷对我的感情一般般呢……” “怎么可能一般啊你姥爷跟我说，他给很多人讲过那些书，但是没有一个人有兴趣。你虽然也听不懂，但你一直很认真地听，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孩子的尊重，所以，他才更舍不得你。” 啊……原来是这样。姥爷没有嫌弃她的愚钝，反而欣赏她的认真。她的点点滴滴，姥爷都是看在眼里的。或许是因为长大了，谢颖渐渐感受到了姥姥姥爷对自己的好。他们比爷爷奶奶内敛得多，但是他们对她的爱，却丝毫没有减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89章 落寞的军火商 谢颖从大巴车上下来，和司机、乘务员一起，把姥姥家准备的东西全给拖了出来。汪浩川和华天龙在华家门口张望，谢颖一回来，汪浩川从石凳上跳了下来，欢呼道：“我打赌赢了！” 看来二人正在打赌，赌谢颖会不会回来。华天龙赌输了，很痛快地掏了十块钱。汪浩川拒绝了半天，只说是在开玩笑，华天龙却硬塞到他的口袋里，说道：“愿赌服输，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虽然华天龙输了十块钱，但是他输得很开心，因为谢颖回来了！谢颖整理着带回来的东西，心想，自己可是个守信用的小孩，她说了会回来，就必然会回来。这有什么好打赌的大概，华天龙是故意输给汪浩川吧！ 有两个大男生帮忙，谢颖很快就把东西搬回了家里。她按时归来，家人全都乐开了花。冯玉珍忍不住把孙女抱进了怀里：“我还以为，你会和你妈妈一起过年。” “奶奶，我确实有这个心思，是我妈妈强制我回来的。”谢颖诚实地说道：“我想跟我妈在一起，但是我妈妈跟我讲了道理，让我回来陪你们。” 冯玉珍摩挲着孙女的额头，说道：“你妈妈……真是个明事理的人啊。” 堂屋窗外立着一个稻草墩子，上面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还有各种水果做成的糖葫芦。谢颖开心地跳了起来：“是爷爷给我买的吗” “是啊！我们都说，小颖不一定会回来过年，不要买了，可是你爷爷还是把这个稻草墩子扛了回来。他说，万一小颖回来了，家里没有零嘴吃，那该多难受啊” 爷爷准备得很周全，可是却并不想让别人说出来。他红着老脸，说道：“那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你脸皮那么薄我说句实话都不行小颖，不信你问问谢冲和谢靖，他俩想吃，你爷爷都不让吃，这是专门为你留的。” 爷爷的老脸更红了，可谢颖却感受到了被宠爱的感觉，开心得不得了。她立刻把糖葫芦分给了哥哥弟弟，还有两个帮忙的小伙伴，并且跟爷爷提要求：“爷爷，我不爱吃那些水果做成的糖葫芦，你给我买最传统的糖葫芦就好了。” “好嘞，知道了！” 谢颖一回来，谢家的春天就回来了。还没到春节，但是整条胡同里都充满了春天的气息。华天龙说，妈妈炸了很多丸子，还有麻花，无论如何要请谢颖去家里吃饭。谢冲和谢颖也要去，华天龙面露难色，但是又没法拒绝。还被迫立起了“好客”的人设，拉着汪浩川一起去了家里。 电视里正在播着《少年包青天》，谢颖被“暴雨梨花针”吓得不敢看，谢冲一边嘲笑她，一边坐在她旁边，生怕她在惊吓的状态下，被哪个小子给占了便宜。 恐怖的情节过去了，谢颖刚反应过来：“咦，我哥今天不学习了吗还有汪浩川，不是说时间特别紧，每天都学到半夜吗” “今天放假。”谢冲淡淡地说道：“你一回来，家人开心，我就有了一张特赦令，不管干什么，都不会有人说我。” “今天我也想休息。”汪浩川揉了揉太阳穴：“我要是再不休息，就要走火入魔了。” “还是小时候好，无忧无虑。”华天龙惆怅地说道：“放了寒假，我们天天在胡同里玩，也没想过以后上什么大学，会过什么样的人生。” 想起小时候，几个少年又是深深地叹气。 谢靖好奇地问道：“你们居然还在胡同里玩过那都是哪辈子的事了你们还记得吗我就记得你们苦哈哈地读书了。” “小时候玩得可疯了呢！”谢颖说道：“以前每到过年，华天龙就会成为我们这一片最大的军火商，谁也不知道他买了多少烟花爆竹。我们一起玩，闯了不少祸。” 谢靖不开心了：“可是我听说，今年在城区就不让放鞭炮了，以后过年就没有年味了。” 港城市中心确实发了禁放的通知，但是儒林街这边还是跟以前一样，临近过年，孩子们都在街上摔响炮。谢靖经常跟朋友们一起玩，不过他本来就容易焦虑，去年焦虑世界末日，今年就担心以后过年不好玩。 谢冲他们已经被新的烦恼取代了，他们不再关心过年的时候可不可以玩鞭炮，而是担忧明年高考能去哪里，未来的路通向哪里。这样想着，原本很有趣的电视剧，他们也看不下去了。 谢冲和汪浩川的自制力很强，他们决定不看电视了，还是应该回去学习。华天龙怅然若失：“跟他俩在一起，压力好大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用功啊……弄得我也很焦虑。” 谢颖笑道：“要是他俩真能影响你就好了，你也努力一把，考个好大学。” “我是没什么指望了。”华天龙说道：“我也知道，要是以后走上社会，就没有比读书更轻松的事情了……可我就是不愿意努力，我大概是真的没救了。” “你才十七岁，这一辈子长着呢。你们一家人都那么好，你怎么可能没救呢”谢颖跳下了炕，说道：“我也要回去读书了。要是你今年还购入了大量军火，一定要通知我，我来帮你消灭干净！” 华天龙勉强笑笑。朋友们都在为前程奔走繁忙，即便他做回军火商，他们可能玩一会儿就要走了。长大了，就连做军火商都不快乐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90章 差生的优点 在儒林街有个很重要的亲戚要走动，高飞不得不在春节期间来到这里。他在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碰上谢家人，可儒林街就这么一点点，碰到熟人的概率可太高了。 哪怕遇见谢颖、谢靖都没关系，可好巧不巧，高飞偏偏遇见了谢冲。 谢冲给奶奶跑腿，往一个亲戚家送一块布料，他刚从亲戚家出来，正好遇见了同样从亲戚家出来的高飞。 四目相对，沉默中孕育出了尴尬，尴尬中流淌着杀气。 高飞有种想跑的冲动，但是理智告诉他，要是跑了，他这辈子都会沦为儒林街的笑话。况且，他犯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跑 谢冲可不管他那些心理活动，大喝一声，高飞便立在了原地。 谢冲快走几步，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敢骚扰我妹” “我是真心喜欢她。”高飞狡辩道：“我连跟她表白都不行” “喜欢你对我妹了解多少，就敢说喜欢”谢冲冷笑道：“你喜欢的是朱家的那个妹妹，你以为我不知道” 高飞确实一直都喜欢朱方亭，从小喜欢到大。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更不想让谢冲说出来，他很容易恼羞成怒。 “还好我妹机灵，没让你占到便宜。要是下次你还敢出现在我妹身边，那我就算被学校开除，也要揍得你满地找牙！” 高飞不服气地说道：“我喜欢谢颖，那是她的荣幸……” “呸！你给我闭嘴！”谢冲怒道：“你靠近谢颖，不知是谁的阴谋诡计。我没跟你问到底，算是给你保留了一丝颜面。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敢对小颖做什么，这学就算不上了，我也得跟你拼命！” 高飞浑身冒冷汗，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能抖，也不能怂。他特别讨厌谢冲身上的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正气，就跟讨厌汪浩川的刻苦好学一样。一想起童年发生的那些事，他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真想一拳头把谢冲的头给砸个稀巴烂，或者拿砖头拍扁，或者飞起来踹他一脚，让他来一个狼狈的狗啃屎…… 高飞在脑子里想着那些场景，可眼前却浮现出被谢冲推到粪坑里的往事……呸呸呸！那些丢人的场景可不能想，一想就要炸毛了。 “高飞！” 听到这声呼唤，高飞浑身一激灵，不由得转过了身。 原来是谢老师。 谢庆云骑着自行车，自北向南而来，骑到高飞身边，她跳下自行车，严肃地问道：“你和谢冲闹矛盾了” “啊……那个……” 高飞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谢冲想了想，说道：“不算新矛盾，都是旧仇恨。” “同学一场，有什么深仇大恨是解不开的小时候那些事，还能记一辈子不成” 谢冲很想跟姑姑告状，说明高飞是怎样骚扰妹妹的，但是那种做法不太够爷们儿，所以他暂时选择了沉默。 谢庆云摘下手套，问道：“高飞，你在四中挺好的” “嗯……挺好的。” “在班里能排多少名” “反正，算是倒数吧……”高飞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不由得埋怨谢庆云——她明明知道自己成绩不好，还要来为难自己 “四中能考上本科的大概只有二三十个人。”谢庆云不愧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在跟学生谈话时，她熟练地抄起了胳膊，继续说道：“如果你在班里倒数，那考专科都很够呛。” “我知道……” “你知道有什么用啊要是考不上大学，你干什么去帮家里做生意去南方打工闯荡还是去当兵” 谢冲哈哈大笑：“高飞去当兵搞笑吧！人民子弟兵那都是最可爱的人，高飞呢……” “笑什么！”谢庆云严厉地喝住了侄子：“你又没发现过高飞身上的闪光点，你怎么知道他不行” 高飞突然很感动，谢老师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他充满了爱护和信任。他跟谢庆云相处多年，深知谢老师的为人，她表现出来的，肯定是最真诚的。 谢冲撇撇嘴，不服气地说道：“小时候打不过我，就让他妈妈来压我……他不爱学习，就看不惯我和汪浩川，就因为我俩努力，而他不努力……他跟朱家的孩子混在一起，讽刺挖苦我，前不久还……算了，反正我对高飞没有任何好印象，你愿意拯救他，那就拯救吧！” 谢冲对老同学有诸多不满，更不满姑姑对他的袒护。他双手插兜，扬长而去，一点儿都不想听姑姑讲的好话。 谢庆云说道：“谢冲就是说话不好听，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人无完人，你虽然有缺点，但是也有很多优点。你讲义气，对朋友尽心尽力，老师说的话你也能听得进去，这不都是优点吗” “谢老师，您别夸我了……有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很糟糕……” “不要妄自菲薄。以前我跟你分析利弊，你就能控制住自己不打架。你的自制力很强，这也是你的优点啊！” 高飞红着脸说道：“谢老师，谢谢你……但是没必要费尽脑力来找我的优点……”.jujiá?y.??m 谢庆云打断他的话，说道：“你真的想去当兵吗” “反正没有更好的出路了……但是，来城每年都有很多当兵的，竞争很激烈，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选上。” 谢庆云又问道：“那你的父母支持吗” “我爸很支持，我妈不太行。她不想让我吃苦。不过，我愿意去锻炼一下。” “你的想法很好。你要是去当了兵，应该很快就成长起来了。军营也是一座大校园，你会学到很多知识，也能学会为人处世。我支持你去。” “谢谢你，谢老师。” 谢庆云爽朗地笑道：“谢颖的爸爸是烈士，在来城有很多战友。如果你真想去，我可以帮你找找门路——我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想帮你。” “太感谢你了，谢老师……其实你不用帮我那么多……” “老师肯定觉得你值得帮，所以才帮你的。你叫我一声‘老师’，那我就有义务帮你啊！”谢庆云说道：“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谢冲和汪浩川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91章 不能失败 高飞对汪浩川的厌恶由来已久，以前他说不太清楚，但这是一个很好的倾诉的机会，他一股脑儿地说道：“刚开始，是因为老师夸他的时候，总会骂我一顿；后来，只要看到他拼命的样子我就烦。他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发了狠一样地努力他为什么就不能……” 谢庆云说道：“为什么不能当一条咸鱼，自暴自弃，人生不要有任何目标” 高飞撇了撇嘴：“别看他文文静静的，可他有一股特别狠毒的劲儿，只要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成功。不管前面有多少艰难险阻，什么都挡不住他……” 谢庆云开玩笑道：“就连你欺负他，也无法动摇他” 高飞不想承认自己的小心眼。 “高飞，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力。有些人起点比较高，生活的环境很好，他们追求梦想时，就会轻松一些；像汪浩川那样条件很恶劣的，他追求梦想之路自然很曲折，也很痛苦。他要是没有一股狠劲儿，怎么可能成功” 这些道理高飞也明白，但他就是不希望汪浩川能成功。要是汪浩川那样的穷人都成功了，他上哪儿找理由来解释自己的碌碌无为要是汪浩川无法成功就好了，那样他就能嘲笑汪浩川的努力都是作秀，人是不可能通过努力来成功的。 谢庆云说道：“你现在不是我的学生了，我不能要求你怎样怎样做。但是，老同学在努力的时候，即便你不能为他鼓掌，也不要再对他说什么。就做一个旁观者，看他能不能成功，行吗” 这还不算提要求吗高飞心里很不爽。念在谢老师照顾他多年的份上，他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谢老师，您不用老想着教育我。人家汪浩川早挑着高枝飞走了，就算我跟他是死对头，我也够不着他啊！” 哎！看来，让高飞转变他对汪浩川的看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谢庆云再也不提“参军”一事。高飞心眼比针眼还要小，而且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看来，还是谢冲看得更加透彻。他跟高飞相处的时间更长，自然更了解他的为人。 谢庆云回到胡同里，汪浩川正要跟姐姐一起出门。读了研究生之后的汪靖怡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身材依旧很清瘦，但是长发飘飘，衣服的材质不算好，但是整洁合身，整个人散发着温柔而又清爽的气质。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汪家两口子吵不动了，在两个孩子回家之后，家里没有爆发出吵架声。汪浩川跟父亲的关系依旧不好，但是二人能艰难维持着面子上的平静，只要不提起“录音机”“集邮册”等关键词，爷俩还是能在一张饭桌上吃饭的。m.jujiá?y.??m 汪家姐弟俩很有礼貌地跟谢庆云拜了年。谢庆云打趣道：“汪浩川，姐姐回来就是不一样哈，原本就是个小帅哥，姐姐一回来，打扮得更精神了。” 汪浩川便害羞地笑。 “话说，你们姐弟俩去哪儿去拜年吗” “不是。这周围的亲戚早上全都拜完了，我带着浩川出去散散心。”汪靖怡握紧了弟弟的手，说道：“剩下几个月就高考了，我感觉他太紧张了，该适当地放松一下。可他却总担心放松就是浪费时间。” “是呀，浩川和谢冲都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就像一根橡皮筋，扯得那么紧，总有一天会断裂的。浩川，你跟你姐姐多聊聊。像你姐那么会学习的，来城找不出第二个。” “嗯……” 汪靖怡却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老师，您太夸张了……我努力过，也确实是运气好。” “你就别谦虚啦！哪个上北大的会靠运气呢你呀，有时间也给谢冲做做心理疏导，长这么大，我就没见他这么紧张过。” 汪靖怡痛快地答应了，谢庆云注视着姐弟俩的身影，回到了家里。 在大年初一当天，谢靖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掐着手表做试卷。谢颖无奈地说道：“我们都想办法让他出去活动活动，可他总是快去快回，一回来就做题。以前我初中老师我哥不够努力，可我觉得，我哥比我拼命多了。” 自从上高三之后，谢冲搬到了堂屋的东侧房间，跟爷爷奶奶的房间有一墙之隔。那里跟东厢房有一条狭小的缝隙，阳光被遮挡得厉害，光线很不好，冬天阴冷，夏天潮湿，谢宏轩用那个房间当储物间。谢冲主动要求要睡在那个房间，他不想学习被打扰，也不想在半夜打扰家人。 于是，谢家人把那个房间收拾了一番，把杂物堆到地上，在炕上放了一个小方桌。为了保护谢冲的眼睛，谢庆收花重金买了一个台灯。 即便重新布置过了，但那个房间还是有一股霉味。寒假回来之后，谢冲几乎天天待在那个房间里，夜里咳嗽得厉害，谢宏轩便起来唠叨：“说了多少遍了，那个房间空气不好！就算白天开着窗，还是有味道。要是那屋适合住人，我会把它当成杂物间吗” 谢冲就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即便咳嗽，声音也全被遮挡了起来。老两口便叹气：“这孩子，真是倔得要命。” 在大年初一那个下午，等谢冲做完一套卷子，谢庆云端了一杯蜂蜜水给他，让他休息一会儿。谢冲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沉重的学业负担把他身上的少年气都给消磨掉了不少。 谢庆云说道：“你以前对自己没有这么狠。现在是受什么刺激了努力到让全家人心疼” “这有什么好心疼的……”谢冲呆呆地说道：“我现在只干读书这一件事，要是干不好，那我就对不起你们。” “家人从来都没有那么说过。谢冲，我们都知道你尽全力了，没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狠。” “不行，老师说，高三后几个月还能出现很大的成绩波动，我的成绩不能下滑，我不能失败。”谢冲的确是受了刺激，他目光炯炯，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不能失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92章 隐性歧视 每年过春节，谢冲总要失落一阵子。童年时期是因为胡宝珠家豪气地给他酒心巧克力，长大了之后，他想得就更多了。 他跟姑姑说道：“为什么大家都以为小颖不回来了就因为她姥姥家的条件比咱家好太多好到让小颖舍不得回来要是咱家也那么有钱，别人就不会这样说了吧” 谢庆云听愣了。虽然她是大人，但是她从来都没往这方面想。她相信小颖肯定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孩子，就算姥姥家有钱，她也会回来的。所以，谢冲说的，谢庆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她说道：“谢冲，你不要想多了，我们推测她不回来过年，是以为她想和妈妈在一起。而不是因为咱们两家家境相差悬殊。” “以往小颖去她姥姥家，都是你送过去，或者我爸送过去，一般会在她姥姥家吃一顿饭，或者住一晚上再回来。可是，小颖从省城回来的时候，她的两个舅舅，来过咱们家吗” 他们确实没有来过。谢庆云陷入了思索——难道，他们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谢家 谢冲愤愤地说道：“每次去小颖的姥姥家，爷爷奶奶要提前商量好几天，给他们带什么东西，就像去京城进贡一样。一提起小颖的姥爷，我爸妈的态度都会缓和好多，不自觉地就把身段给降低了。你们到了那儿，肯定客客气气的，说很多好话。可是小颖的舅舅们呢他们给爷爷奶奶拜过年吗我等了一早上，他们都没有打电话过来。” 如果不是谢冲说出来，谢庆云可能真就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谢冲做出了总结：“他们理所应当地觉得，我们应该讨好他们。他们对我们的歧视一直存在，而且，这种歧视是隐形的。” 谢庆云半晌没说话。待谢冲心绪平静了，她方才说道：“你的观察力确实异于常人，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之前没有考虑过的。” “我很郁闷。”谢冲说道：“但是我也不服气，我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全家人的腰杆全都直起来。” 谢冲还在房间里学习，谢庆云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当初大哥跟大嫂结婚时，所有人都说大嫂是“下嫁”。奇怪的是，所有谢家人都痛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从来都没有人提出过异议。 更何况，范玉琢刚一结婚就怀孕了，几乎放弃了所有，包括她钟爱的舞蹈事业。谢家人一直觉得有愧于她，所以才加倍对她好。这么多年来，都是谢家主动联系范家，主动到有“讨好”之嫌。如果不是谢冲提出来，谢庆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在范家面前，一直很卑微。 大年初一，谢庆云的心情很不好。二哥出去打牌归来，哼着歌回来了。而谢庆云笑不出来，谢庆收诧异地问道：“大年初一，谁得罪你了” “没什么，二哥……”谢庆云懒懒地说道：“我在想着，咱们家什么时候能飞黄腾达，再也不会有外人小看我们。” “谁敢小看我们”谢庆收敏锐地说道：“咱们家可是东海镇最有名望的人家。” 看来，谢庆收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处在范家的隐形歧视当中。他以家族的名声为自豪，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范家的“隐性歧视”。 谢庆云决定不破坏二哥的美好心情，简单说道：“你就当我在胡思乱想，我本来就经常想多。” “唔……咱家在东海镇住了这么都年，名声传得很远。除非有人嫉妒，否则不可能有人说咱家的坏话。”谢庆收说道：“但是，你如果听到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m.jujiá?y.??m 谢庆云并没有告诉他。他们姑侄二人聊天时，谢颖带着谢靖到小卖部买“小金鱼”去了。自从回到老家后，谢颖就发现哥哥并不快乐。她想了又想，没想到哪里得罪了哥哥。好端端的，为什么她去了一趟姥姥家，他们就生分了呢 跟姑姑倾诉完之后，谢冲的心情好了一些。弟弟喊他一起玩“小金鱼”，谢冲便放下作业，到院子里，跟弟弟妹妹一起摔起了“小金鱼”。谢颖趁机问道：“哥，你要是不开心，可以告诉我。” “现在没什么不开心了。” “是不是因为我姥姥姥爷的态度刺激到你了” 谢颖问得直白，谢冲却感觉很堂皇。堂妹聪颖而又机敏，一点小事都瞒不过她。 谢颖笑道：“看来我猜对了，你果然在为我姥姥姥爷的态度生气。” “也算不上生气，就是感觉比较难受吧……咱们两家的家境确实差得很大，你姥爷又当官当惯了，有点架子也是正常的。” “在外人面前，他可以耍耍威风。可是咱们两家是亲戚，他还端着架子，他确实不对。”谢颖说道：“不光是我姥爷，就连我两个舅舅，他俩也有问题。今天早上，家里来了那么多拜年电话，可唯独没有他俩的。这就说明，他们并没有把爷爷奶奶当成很近的亲戚，对爷爷奶奶缺乏必要的尊重。” 谢颖想起了妈妈，又说道：“别说咱家了，就连我妈妈，我那两个舅舅也未必尊重她。我妈妈是他们的亲姐姐，可是她在家族中的名声不好，现在过得也不算太好，可能在我那两个舅舅看来，这样的姐姐并不值得尊重吧！” “……小颖，你太敏感了，这样很容易受到伤害的。” “不会的，哥……等我妈妈来，我会把我感受到的告诉她的。要是亲戚之间出现了这种‘歧视’的问题，那我姥爷一家岂不都成了势利眼” “小颖，问题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你不要太往心里去，我之所以拼命学习，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争一口气。”谢冲接连摔了好几个响炮，说道：“自从高飞靠近你开始，我就觉得很难受。他肯定不想让咱们家的人有出息。但是，他越捣乱，我反而越要出人头地。我就是想告诉他，我想要成功，谁也拦不住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293章 心里话 汪浩川跟谢冲有同样的想法。他知道很多人都不服气他，也有像高飞那样看不惯他的，可他就是憋着一股气，非要学出个样子来。 姐姐问他想考哪里，他也不告诉：“姐，我说过了，等我考上了再说。” “别人都说你口风很紧，紧到你连你姐都不告诉” 汪浩川笑了笑：“姐，你也知道我脸皮薄，还没有做成的事，我不可能告诉别人。” “我看了你三年的成绩表，以你现在的成绩，除了清华北大有点难，努努力，交大、复旦冷门专业你也够得着。难道，你真的只想考最好的大学” 汪浩川笑而不语。 汪靖怡便心知肚明：“老弟，我知道你要强，但是呢，凡事尽力而为，不留遗憾就行。我只想知道，如果考不上，你难道还要复读一年不成” “我应该不会复读……”汪浩川盯着结冰的河面，说道：“我一定能考上。” 该说的都说了，汪靖怡无法动摇弟弟的心意。她以为弟弟铁定了心要考上最好的大学，以此来扬眉吐气。“浩川，那你就拼命吧！需要什么，就跟姐姐说，千万不要为钱发愁。在学校食堂的工作也辞掉，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对了……”汪靖怡鼓励道：“姐姐都能考上北大，你一定也能考上。” “姐，我的确有野心，但我的野心，恐怕没有那么大……”汪浩川说得模棱两可：“姐，我心里有数，等我考上那天，你一定要为我高兴。” “那当然。这半年来，我还要努力攒钱，不管考上哪里，你都不要为学费发愁。” “姐……”汪浩川欲言又止：“你也就辛苦这半年了，等我高考完，我绝对不会让你再为钱拼命了。我已经拖累你够多了。” “这是什么话咱俩虽然有父母，但一直都是咱俩相依为命。现在我帮你，以后你帮我，这才是兄弟姐妹嘛。” “我明白，姐。” 富川河两边修好了栈道，供市民跑步遛弯。在河的两岸，一栋栋居民楼拔地而起，高高的吊塔耸立在一片萧瑟的冬景中，昔日的小县城渐渐有了新模样。 姐弟俩沿着富川河走了很远，聊着童年时期的趣事。以前他们还在河面上滑冰，在河边钓鱼，现在想来，那时候真是太大胆了，万一掉进河里，那就没命了。 那时他们不知道危险，也没有家长紧盯着他们。衣服、鞋子湿漉漉的，回到家，顶多挨一顿骂，屁股上挨两下，他们继续跑到河里玩。直到有人掉进河里，他们才收敛一点。 汪靖怡说道：“你还记得住在咱们后街上的那个小男孩吗那年夏天他掉到河里去了，没救回来，他妈妈哭得撕心裂肺，几次三番要跳进河里，跟孩子一起走。那时我心里可害怕了，又想着，万一掉下去的是我，妈妈会为我难过吗她大概会哭一会儿，然后就觉得解脱了吧浩川，爸妈对咱俩那么冷漠，你怨恨过他们吗” “怨恨过，但现在想明白了，他俩不算坏人，就是比较冷漠，没什么责任感的人。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期望了，也就不会失望，也不会怨恨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对他们没有期待就好了。”汪靖怡握紧了弟弟的手：“你还有我呢，我来照顾你。” 汪浩川难得开心地笑了：“姐，你也别觉得孤单，你也有我呢。” “我的大学室友大多家境优越，她们的父母都有一种很从容的感觉，不管遇到什么事，说话都不紧不慢的，很和气，就算孩子们有什么失误，或者孩子需要一大笔钱，他们也都是和声细语的，从来都没有说过难听的话，或者像咱爸妈一样大发雷霆，哭哭啼啼，那时我真的很羡慕她们。”汪靖怡缓缓说道：“同时，我也挺同情咱们父母的。在早些年，爸爸为了生计努力打拼，妈妈也怀揣着一个当老师的理想，但是他们全都失败了。再加上咱们俩出生，多了两张嘴吃饭，日子过得越来越紧，他们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如果没有我们，他们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但是为了养活咱俩，他们只能放弃所有挣扎。咱俩相当于他们人生的两道坎，他们怎么会喜欢我们呢” 说着说着，汪靖怡的眼圈红了。 汪浩川轻轻给姐姐擦去泪水，说道：“姐，我长大了，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他们俩是可怜人，这个我也知道。别人的父母尚且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他俩并没有‘心有余’。从小到大，我没有感受到任何关爱，只感受到了冷漠和嫌弃。妈妈对我的照顾，还不如花姨。以后我不会怨恨他们，但是，也不会原谅他们。等我有能力了，我会给他们很多钱，但是很难跟他们亲近起来。” “我理解你的感受，我也是这样想的。同学经常因为想家流眼泪，但我离家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想家’。浩川，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有你，我大概也不会回来住好几天。对我来说，你在的地方，反而更有家的感觉。” 姐弟二人说了很多心里话，汪浩川的心结慢慢打开了，脸上的表情也松弛多了。夕阳西下，姐弟二人一同朝家里走去。在儒林街的入口，一辆面包车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下了车，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包，还背着一个，正站在街口张望。 汪靖怡的心跳突然跳得很厉害。 那汉子扭过头来，正好看到了汪靖怡，他的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他放下行李，用力地挥了挥手：“靖怡，浩川，过年好啊！” “二哥过年好！” 汪浩川紧走几步，帮周可行提起了行李。汪靖怡随后走来，还是红着脸，低声道：“二哥，过年好。你回来啦” “嗯，前天就回来了，在我爷爷家过完年，我回来住两天。” 汪靖怡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周老师回老家过年去了，过年都没见到他，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我父母在老家过得很好，我回来给街坊邻居们拜拜年，马上也走了。”周可行笑容明朗，直爽地说道：“一下车就见到你，真好啊！” 第294章 当飞行员的初衷 周可行刚一回到儒林街，档期就给安排好了。几个亲戚抢着让他回家里吃饭，谢宏轩从半路杀了出来，表示自己的孙子也想当飞行员，应该让周可行和谢冲好好交流一番。 于是，大年初二的中午，周可行就在谢家吃饭了。 谢冲还在为“隐性歧视”而耿耿于怀，即便周可行进了家门，他依然坚持了几分钟，把手头的卷子做完，这才出来迎接客人。正月里的阳光很刺眼，周可行沐浴在阳光里，发丝都在发光。 可谢冲却感觉很别扭。他以前很喜欢二哥，可是在别人都期待他成为飞行员之后，他突然不想见周可行了。家人都让他跟周可行取取经，仿佛他当飞行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谢冲却执拗地说，他想出去走走。 王吉英真想踹儿子两脚，照顾到孩子的面子，她强堆笑意，跟周可行说道：“他在家里憋坏了，估计想出去透透气。” “那我和他一起去呗！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谢冲一点儿都不想跟他同行。 衣锦还乡的周可行，在谢冲身上碰了冷丁子。但是他一点儿都不气馁，只是跟在谢冲身后，说道：“这么多年来，你还是没怎么变啊！还是那个脾气拧巴的小男孩。” “才不是呢！”谢冲很不服气：“别人都说我听话又懂事。” 周可为憋住笑，开玩笑道：“别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整条儒林街的人都看走眼了！” 谢冲急了眼，周可行却乐不可支，继续逗他：“他们都被你表现出来的假象蒙骗了！你还记得你刚来时的样子么目中无人，骄傲自大，脾气臭得很，还差点儿把小颖给气跑了……” 好久都没人这样跟谢冲说话了，谢冲本应该火冒三丈，急着辩解，可周可行开的玩笑却像是对他进行了一场脱敏治疗，谢冲反而不炸毛了，也跟周可行开起了玩笑：“二哥，难为你了，把我的坏毛病记得那么清楚。” “没办法啊，你本来就个性鲜明，很容易让人记住。” 谢冲不想走了，随便在路边坐下，闷声道：“我的个性已经被高考给磨平了。” “所以你才那么烦躁” “很烦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谢冲说道：“一想到自己变成了做题的机器，就很烦躁；自己没什么个性，也没什么脾气了，更烦躁；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没有比这更让人烦躁的了。” “原来天下无敌的谢冲，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啊！”周可行笑着调侃：“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啊！儒林街的所有小孩，没有一个比你的眼睛更亮。” “唉！高三催人老。等高三上完，我就变成一个暮气沉沉的小老头了！” 周可行哈哈大笑：“我听出来了，你是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大学，让家人失望” “我爸逢人就说，我已经通过飞行员的选拔了，马上就要像你一样成为飞行员了……可前面还有好几关等着我，体检，政审，高考……每一项都得合格。我生怕自己考不上，可我爸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真的恨死我爸那张嘴，除了给我增加压力，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要是非让我给你一点儿信心的话，我只能说，你的成绩肯定没问题。你的家庭出身很好，大伯还是烈士，所以你的政审也会很顺利。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体检，还有心理测试。” “为了参加飞行员的选拔，我已经参加两轮考试了。第一轮考试有体检，还有文化课的摸底考试，这一轮就淘汰了绝大多数同学；过了第一轮，没安生两天，第二轮就开始了。第二轮还有体检，我也参加了心理测试。一点都不轻松，也没有真题可以参考，只能稀里糊涂地上了。这一轮下来，我们学校就剩下我和另外一位同学了……”谢冲苦笑道：“所以学校把我俩当成宝贝。搞不好，整个港城只有我俩能当飞行员。” “不容易，都是这样一个流程。我记得当年我也参加了好几轮考试，每一轮都有体检，而且检查得越来越严格。你一定要当心眼睛，每一次体检都要做很彻底的眼科检查。到最后一关，体检大概查了得有一百项吧！光是体检就把我折磨得够呛。还有一些模拟训练，比如，让你试着操作操纵杆，还有一个抗眩晕的实验，就是坐在椅子上不停地转，当时很多人都吐了，就我忍着没吐。最后，整个来城只有我一个人被录取了。”周可行低调地炫耀道：“其实我真没有做任何训练，也没有跟别人打听过有哪些流程，稀里糊涂地就通过了。” “二哥，原来你也会卖弄！你直接说你很厉害就得了！”谢冲笑道：“我这还提前做了些功课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录取。” “你聪明，努力，身体素质好，家庭出身好，只要你认真对待了，你录取肯定是没问题的。我这样安慰你，你心里好受些了吗” “谢谢二哥，让你费心了，又挖掘出我这么多优点。” 周可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真的对你有信心。谢冲，你从一个很有潜力的足球运动员，到成绩优异的三好学生，就这转折，不亮眼吗你真的很厉害，你要知道自己很厉害。” “嗯，二哥……”谢冲总算真挚起来了：“谢谢你的鼓励，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二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但问无妨。” “你当时为什么想当飞行员是因为飞行员是一份很崇高的职业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报名时，我当时只想离家远远的。而且，以后不要经常回家。” 这个回答倒是很出人意料。 周可行苦笑道：“因为我爸妈眼里只看得到老大。道理我都明白，我不怪老大，也不怪他们。但是我心里的别扭该怎么解开我只能离开家，越远越好，好几年不回来也好……” 原来，周可行也是一个不怎么想家的人。 周可行继续说道：“我当初报名的时候，想的就是这些。所以，整个考试过程，我都是很被动的，别人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当我成了来城唯一一个空军飞行员时，我这才感觉到自己确实有点儿飞行员的天赋在身上，我不能浪费这种天赋。带着这种想法，我迈进了军营。至于责任感，荣誉感，那都是在祖国的上空盘旋时，才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这片土地很美，值得我为它付出，我要好好保护它。” 第295章 大人桌与小孩桌 周可行回到儒林街之后，很多人都问他父母什么时候回来，在谢家吃饭也不例外。被问得多了，他便草草说道：“等他们心情好了，就回来了。” 这也是实话。周可为走了一年之后，他的父母总算恢复到正常生活了。生活步入正轨，并不意味着他们走出了悲伤。只要遇到节假日，他们一般都会离开儒林街，或是去周边转转，或是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总之，在人们最悠闲的时候，一般在儒林街看不到他们俩。 喝酒的时候，谢宏轩问道：“他们俩在你爷爷奶奶家挺好的” “挺好的，他们俩在大棚里种菜，还收养了一条小狗。过年那几天，我妈还露出了笑面，真的太不容易了。” “那就好。在乡下清静自在，要是待在儒林街，一群人打着关心的名号，天天去你家聊天，聊的还都是那些前尘旧事，净让她伤心。” “就是。我爸说，他俩在乡下躲清闲。我就跟他说，只要心情好，怎么做都行，就算是逃避也没问题。我妈的情绪也好多了，她说，就算是念着小颖的那份心意，她也不能消沉下去了。小颖很照顾我妈妈，我得好好谢谢她呢。” 薛琴一辈子要强，不肯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王吉英给她介绍了那家私立幼儿园，她犹豫了很久之后才决定去应聘的。一来，她不愿意欠王吉英的人情；二来，万一应聘失败，那她会觉得很丢人。本来儿子去世带给她的冲击就已经足够大了，难道还要承受面试失败的屈辱吗 是周姑妈给她做通了思想工作：“应聘上了，给谢家送点儿礼物，算是我们感谢她；应聘不上，那就当出去散散心。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为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觉得他希望你怎么做” “如果我去上班了，跟同事们一起聊天，他们问起老大，我该怎么说要是他们可怜我，那我该怎么办” “你这个人，就是想太多。要是能应聘上，这就是一件大喜事，说明你工作能力强，性格也很坚强，人家用人单位信任你。你都这么坚强了，还怕跟同事相处吗你不想说，那就不要说；要是他们问得可恶，你就让他们管好自己。总之，你是去进行社会生活的，不是看别人眼色的。可为肯定希望你变回职场女强人，你不能辜负他的期待。” 薛琴抱着儿子照片伤感了半天，最后还是勇敢迈出了第一步，重新步入社会生活。 周可行说，妈妈在新单位工作得不错，天天和孩子在一起，脸上渐渐有笑容了。同事也都挺好的，她们毕竟都是幼儿园老师，大多心地善良，没有人主动去揭她的伤疤，她的工作环境很舒心。 在工作之余，薛琴报名参加了一个书法班，和老伴一起练书法。薛琴渐渐恢复了活力，还想早点儿进入市里的书法协会。 在谢家的酒桌上，几个男人碰了酒杯，祝贺周家老两口的重生。春天来了，每个人的生活都能欣欣向荣，那该多好。 男人们喝得闹哄哄的，女主人和小孩们依旧坐在另外一桌。谢靖啃着鸡腿，盯着男人那桌，痴痴地说道：“我想过去吃。” “你哥还没过去吃呢！”谢颖说道：“你闻闻那边儿的烟酒味，臭死了！我才不想过去呢！” 谢冲专心吃着菜，大口喝着饮料，看来他还是非常享受“小孩这桌”的感觉。大人喊他过去吃，他都不愿意。 对谢冲浪费的这个机会，谢靖感到非常痛心：“哥，只有大人才能上那桌吃饭呢。” “你愿意当大人，你当去。” 谢靖说道：“等我长成大人，还得好多好多年。” “过去得不停地敬酒，不停地说话，吃不清净。而且，只要我一坐过去，他们肯定让我喝酒。我才不要喝呢，下午我还要刷题。” 王吉英给几个孩子夹了菜，说道：“不过去也好，一群大老爷们喝酒，有啥好的你们就在这边吃，清清爽爽的，多好。” 可谢靖还是紧盯着男人那桌，他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他羡慕不已。“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去那桌吃饭。” 众人便一齐笑他。 周可行依然滴酒不沾，不管别人怎么劝他，他依旧是以茶代酒。谢庆收以为他给谢冲传授了不得了的“招飞秘籍”，所以谢冲的心情才好了起来，他便端着酒杯，给周可行敬酒：“可行，要是谢冲真成了你的小师弟，到时候我就在来城中心大饭店摆酒席，好好请你一顿。” “二叔太客气了。只要正常发挥，谢冲肯定没什么问题的。我没帮什么忙……不过，我很希望谢冲能来投奔我。” “我对我儿子有信心。”谢庆收乐呵呵地说着，突然一扭头，端着父亲的威严，喝道：“谢冲，快过来敬你师哥一杯酒！” 又来了…… 谢冲头痛不已，爸爸还是改不了吹嘘的毛病，他也躲不过敬酒的命运。 谢冲真想扭头就走，但是那样做的话，爷爷和爸爸就会非常丢人。所以，他极不情愿地走了过去，草草敬了一杯酒：“二哥，我朝着你的目标努力。” “记住我说的话，谢冲，一定注意视力！只要你能入学，以后你肯定比我有出息多了。” “二哥，我先努力再说。” 谢冲敬酒并不积极，男人们纷纷表示了不满。一个堂哥喝得醉醺醺的，非让谢冲在身边坐下，让谢冲再喝两杯酒。谢冲努力忍着没翻脸，说道：“我跟浩川约好了，下午找靖怡姐补一下数学课。我要是喝了酒，这一下午就白费了。” 谢庆收指点着儿子，看似责怪，实则骄傲：“这小子，真是一点儿都不给我面子。这才大年初二，就学得天昏地暗。这点儿我确实不如我儿子，在学习上，他从来都没让我们操心过。” 谢冲还算有礼貌地跟众人告了别，立刻钻到自己房间里去了。过了春节，他确实迈进“成人”的行列了，但是他依然不喜欢闹哄哄地喝酒，也不想说敬酒的话。或许，他只想安静地做一个小孩子。 第296章 笨拙的关心 正月里的北方，天气还是很冷。周可行一个人住在家里，不会做饭，不会取暖，连被褥都没有。如果不是冯玉珍过去帮忙，周可行的居住环境不容乐观。 谢颖是和奶奶一起过去的，奶奶给他把炕擦得干干净净，和谢颖一起把被褥拿到外面晾晒。然后，她们把所有的门窗全都打开，空气一流通，家里就舒服多了。 周明理夫妻俩离家太久了，他们也没跟着二儿子一起回来，家里很多地方都需要打扫，周可行又不会彻底清扫，他想凑合两天就行了。冯玉珍忙活了半天，不满地说道：“你爸妈也太冷落你了，就没想着一起回来照顾你两天。” 周可行自己洗着毛巾，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十八岁就离开家了，照顾自己不在话下，我告诉我爸妈，我无所不能，让他俩不用挂念我。” “可你再怎么能干，终究是个大男孩，不像你妈妈一样细心。唉，谢冲的爸妈都成家立业那么多年了，只要他俩不在家，我还会担心他们两口子会不会洗衣做饭，会不会饿肚子……你妈怎么一点都不操心啊” 几乎所有人都说薛琴对二儿子太不上心了，或许只有周可行自己不在乎：“没事，只要他们好好过日子，照顾好自己，我就很感激他们了。我不想让他们跟我一起回来，只要一进这个家门，我妈就会想起我哥，又要伤心一场。所以，她不回来正好。” 周可行每句话都在为父母开脱，可谢颖却听得很心酸。二哥虽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是未必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他长年累月在外面打拼，一年最多回来一次。可即便这一次，他也感受不到父母的关爱。 想到这里，谢颖不开心地说道：“就因为你很强大，周老师和薛老师就不肯在你身上花心思怪不得别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二哥，你要学会撒娇，他们才会更心疼你。” 周可行哈哈大笑：“我从小就不会撒娇，我都快三十了，你让我学撒娇” 这个建议确实不怎么靠谱。谢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冯玉珍说道：“行啦，小颖，别再数落两位老师的不是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就变成挑拨二哥和父母的关系了。等他们两个人回来，我再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俩对你二哥上心点儿。” 周可行嘴上说着“不用”，可是在谢颖看来，二哥确实有些落寞。就算对父母有不满，但他还是不愿意让外人数落自己的父母吧但冯玉珍是有名望的长辈，周可行没有反驳她的说法。 周家到处都是冷锅冷灶，暖气也不怎么热。走在回家的路上，冯玉珍自言自语：“还是让他来家里吃饭吧——唉，这孩子自尊心强，让他来家里吃，他未必愿意——小颖，他住在儒林街的这几天，你早上给他送点儿白米粥包子什么的，行吧” “当然可以啊！”谢颖喜滋滋地说道：“二哥不会挨饿，我就开心了。” 第二天一早，谢颖就带着两个盒饭，一路跳着出了门。一想到饭可能撒了，便放慢了脚步，走得很小心。她想叩响周家的大门，却发现大门开着一条缝，有人在院子里说话。 谢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那是汪靖怡的声音。 那时才早上七点，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谢家人一向起得早，可汪靖怡起得比他们还要早。她肯定是趁着四下无人，才过来给周可行送饭的。 “二哥，这是桥北头那家的糖糕，这是第一锅，炸得焦黄酥脆，我买了好多，给你送几个过来。” “哎呀，你还在读研究生，没什么钱，来来来，我给你报销。” “不用，二哥，我现在生活费足够，买几个糖糕还是没问题的。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肯定惦记这一口了。” “嗯……”周可行貌似已经吞了一个糖糕了，含糊不清地说道：“在外面确实买不到这么好吃的。” “二哥，你慢点吃，他们家还有现榨的豆浆，你趁热喝。” “好……靖怡真的长大了，这么会照顾人。” 汪靖怡便害羞地笑。 周可行难得敞开心扉：“我爸妈都不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他们也没有惦记我有没有吃早饭。” “二哥……我不是为你爸妈开脱，我只是觉得，他们心里很别扭……为了照顾大哥，他们冷落了你很多年，现在想关心你，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就像我妈，有时候，我感觉她还是想关心我和弟弟的，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为此感到懊恼……人吧，有时候就是这么拧巴，会为了不知所措而烦躁……我想，薛老师、周老师大概也是这样的心理。你们错过了很多年，他们不了解你，想靠近你，可是却感到别扭。想关心你，可是却会犯错，你想要苹果，他们可能会给你一个梨……就这样，你心里有疙瘩，他们的心里也很别扭。” 周可行停下咀嚼。如果不是汪靖怡说出这些，他根本想不到，他的父母并不是不关心他，而是因为不知如何关心而懊恼。 他吃不惯妈妈做的饭，性子又直，不会隐藏情绪，妈妈肯定很受伤；妈妈给他买了一件羽绒服，他却耿直地说，部队发的冬装质量是最好的，这件羽绒服还不如给爸爸穿；爸爸跟他一起跑步，他根本不了解爸爸想要跟他亲近的心思，爸爸想跟他说话，可是他满脑子都充满了“跑步”的念头，一骑绝尘，把爸爸甩得远远的。爸爸跟他跑了几次，就不再“打扰”他锻炼了。爸爸亲口说过，一起跑步，只会拖他的后腿，还是让他自由自在地跑吧！ 周可行嘴里塞得满满的，忘了咀嚼，也忘了吞咽。他眼前浮现出相处的点点滴滴，爸妈确实为他做过很多事。他们生疏、笨拙、小心翼翼地靠近过他，可他却像个傻瓜一样把他们给推开了。 细想起来，他真像一个机械的木头人啊！ “怎么了二哥，被噎住了还是糖糕不好吃” “好吃……”周可行赶忙吞了下去，说道：“靖怡，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外面的声音渐渐嘈杂，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汪靖怡并没有听到周可行的答案，便急切地说道：“二哥，你慢慢吃，我先走了。让别人看到，会说闲话的。” 第297章 扫墓 等汪靖怡走了，谢颖才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她躲了好一会儿了，不想突然出现，让汪姐姐尴尬。刚才汪靖怡说的那番话，她全都听到了。谢颖很佩服汪姐姐，她聪慧灵秀，几句话就能让人茅塞顿开。二哥默默喜欢她那么多年，果真是有原因的。 尽管谢颖目睹了二哥吃早饭的场景，但她还是把早饭送给了二哥。周可行已经吃了好几个糖糕了，又喝了一大杯豆浆，撑得都要打饱嗝了，但是他没有拒绝来自谢家的好意，笑着收下了，说道：“等我把餐具刷好了，再给你们送回去。” “不用那么客气，二哥，你吃完了放我家门口就行，我家人手多，不用你干活。” “那不行……还有，小颖，以后不用给我送早饭，我下包方便面，或者出去找点儿吃的，都行。” “你会下方便面吗你会不会把锅碗瓢盆全给弄碎啊”谢颖咯咯笑道：“二哥，别忘了现在是正月，很多早餐铺都不开门……除了桥北那有开着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吧” 周可行郁闷地说道：“难道我真的有那么笨连碗面都煮不了” “大家都说，你除了会开飞机，其他的嘛……”谢颖笑嘻嘻地，偏偏不往下说了。 周可行便惆怅了。 去年回来，他帮忙干活。劈柴，把煎药的小火炉给劈得粉碎；晒衣服，把晾衣绳给拽断了；至于上房顶修烟囱结果踩碎了瓦片、修剪树枝结果踩碎了门口的竹篱笆，那些事迹就更离谱了。一个万里挑一的飞行员，回到老家之后却执着地拆家，他的事迹很快便在儒林街传开了。 “二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靖怡姐姐表白啊”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周可行很慌张，他甚至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谢颖说道：“靖怡姐姐这么多年都没谈恋爱，难道不是在等你吗”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谈恋爱” “我问汪浩川啊！”谢颖狡黠地眨眨眼睛：“你对我那么好，你的终身大事，我肯定很上心啊！” 周可行腼腆地笑了笑：“你年纪还小，别想这些……我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也不会谈恋爱，甚至连怎么开始都不知道……算啦，我跟一个上高中的小丫头说这些做什么。” “你别看不起我这个小丫头！”谢颖不服气地说道：“你跟我说得多，说明你信任我！” 这倒不假。谢颖虽然年纪小，但机灵靠谱。周可行拜托她照顾好妈妈，谢颖也完成得很出色。只要一提起“谢颖”的名字，薛琴就会很感激。 “二哥，一年一年，时光飞逝，岁月不饶人，你可得抓紧时间，别让靖怡姐姐等太久。” “我让你别操心了！”周可行笑道：“等你考上大学，说不定我就谈恋爱了。我都不着急，你也别急。” “我就是提醒你，你可千万别错过靖怡姐姐。” 其实，周可行反倒想“错过”汪靖怡。他知道她有多好，所以他不想让她再吃苦了。 周可行初四就要走了，初三那天，他的父母从老家回来了，给他带了些老家的特产，让他带回去跟战友们分一分。那些特产都是需要加工才能吃的，在部队里面怎么吃 周可行的第一反应还是拒绝，但是他想起了汪靖怡说过的那番话，便欣然接受父母的好意，说道：“谢了，我带回去就是了。” 周明理心里很不是滋味：“老二，跟我们不用说谢谢。” “好……我记住了。” 临走之前，周可行带了很多好吃的上了山，去看望长眠在地下的哥哥。山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乌鸦飞来飞去，夕阳正缓缓地下沉，整个世界的色调都是温暖的，但环顾四周，景色又是寂寥的。 周可行不知道该跟哥哥说什么，把好吃的摆好，便单膝跪在地上，望着墓碑发呆，半天才说：“爸妈挺好的。我也挺好的。你要是缺什么，就到我们梦里来。” 墓碑无言，只有瑟瑟的微风吹过。 周可行说道：“爸妈还是很想念你，他们的余生，恐怕会一直在思念中度过了。” 周可行从包里拿出了一摞稿纸，那是汪靖怡带给他的。她将这些稿纸保管了将近一年了，一直等到回老家，才送给周家人。毫无疑问，稿纸的主人是华裕琳，那上面都是她发表过的游记。她想让周家人烧给周可为。 早上在谢颖到周家之前，汪靖怡还对周可行说了一些话。一年前，她本来约好了跟华裕琳在北京见面，但是阴差阳错，华裕琳回北京时，汪靖怡正在跟着导师在外地调研。等她返回京城时，华裕琳收到了一笔来之不易的赞助费，到欧洲旅行去了，只将这些稿纸留给了汪靖怡。 二人很遗憾地错过了。 汪靖怡感慨地说道：“我们已经迈进网络时代了，交通也比以前发达多了，可我跟好朋友见一面，怎么还是这么难呢自从高中毕业后，我俩一直都没见过面。我不知道她长高了没有，应该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吧” 华裕琳跟周可为的感情清淡而又浓烈，他俩连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都没有，但是华裕琳却一直在缅怀他。周可行曾经以为，华裕琳对哥哥用情极深，或许只是出于少女的浪漫情怀，她这样做只是为了感动自己。但是华裕琳始终记得周可为，特意拜托汪靖怡，若她返回老家，一定将她在世界各地旅行的文章带给周可为。他拥有一个洒脱的灵魂，华裕琳想让他一起领略世界各地的风光。 周可行把那些稿纸全都烧给了哥哥，咕哝道：“你病恹恹的，倒是遇到了一个痴情的女孩。我对感情一窍不通，早知道多跟你学习。” 一阵风吹来，纸灰在周可行面前打着旋，他笑道：“我是唯物主义者，我可不相信显灵之类的说法。但是……如果你真有灵魂，我很想见见你。哥，我挺想你的。” 周可行一般喊哥哥为“老大”，很少喊他“哥”，他觉得“哥”这个字眼太腻味了。但是在无数个深夜里，他都在思念着哥哥。他相信，哥哥在无形当中保护着自己，给自己增添无限的力量。 毕竟，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哥哥的遗言不是留给那位痴情女子的，而是留给他这个弟弟的。周可为有诸多的愧疚、期盼、不舍，全都交融在那一句“老二，加油”里面，那一句遗言，足够让周可行铭记一辈子。 第298章 处女作 周家人正在跟周可行依依惜别，胡宝珠突然一阵旋风似地从马路上跑了过来。看样子，她是坐公交车回来的。 她调皮地给周可行敬了一个军礼，寒暄道：“二哥过年好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能多住几天吧” 周可行张了张嘴，还没回答，胡宝珠就跑得没影了。 周可行说道：“我没看错吧那是胡宝珠吧她都跑出残影来了！” 胡宝珠实在太开心了，要是跑得距离再长一点，她就要飞起来了。 她一把撞开了谢家的大门，先是大喊了一声，把尚在被窝里打滚的谢靖给惊醒了。谢靖的起床气一扫而空，他睡眼惺忪，趴在窗户上看，不满地说道：“宝珠姐又发什么神经” 胡宝珠突然直起身子来，朝着天空大声呼唤：“我拍电影啦！” 这一声呐喊，让所有谢家人都把gif的状态切换成了jpg。 谢宏轩最先反应过来，他坚持把牙刷完，说道：“我没做梦吧宝珠，你当电影明星了” “明星倒谈不上，但是，我真的拍电影啦！” 谢颖替好朋友开心，连头发都没梳，就跟好朋友拥抱在了一起，手拉手跳个不停。谢颖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胡宝珠身上大声了什么喜事，但是先庆祝就对了。 谢靖的头发毛躁得一头狮子，他跌坐在炕上，跟一旁的哥哥说道：“这下你没戏了。要是胡宝珠当了大明星，她肯定就不理你了。” “不理我才好呢！我每天都被她烦得要命！” 谢冲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是，他发自内心地为胡宝珠感到高兴。她从小就喜欢模仿电视剧里的人物，这次终于有机会拍真的了。如果她能一炮而红，谢冲也会为她骄傲的。 但是，大过年的，她去哪里拍电影了呢 在春节前夕，胡宝珠过得很不快乐。这次春节，只有妈妈回来了，爸爸借口工作繁忙，并没有一同回来。但是全家人心知肚明，他们两口子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 也不好说谁对谁错，但是胡宝珠站在妈妈这一边。因为妈妈回来这一趟，要忍受很多非议，她的生活就不再清静了。可妈妈明明知道将要面对什么，还是义无反顾地回来陪她。胡宝珠很心疼妈妈。 在上海打拼那么多年，他们夫妻俩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门店，也赚了一些钱，但是生活在上海依旧很有压力，也无法跟家人团聚。胡宝珠的妈妈想回到老家生活，在港城买一套房子，以后就在港城做生意。这样既能赚钱，又能照顾到家里。 但是胡宝珠的爸爸坚决不同意，他好不容易在大城市站稳了脚跟，乡邻们都知道他在上海赚大钱。他正值壮年，要是回到老家，别人一定会说他在上海混不下去了。胡宝珠的爸爸本来就喜欢大城市的繁华，又不想被家乡人说三道四，所以坚决不肯回来，还嘲笑他的妻子没有眼光。 胡宝珠陪爷爷奶奶过完春节，就到港城陪妈妈了。妈妈看好了一套两居室，楼下就是一排门市房，正好再开一家理发店。胡宝珠支持妈妈的一切决定，坚决跟妈妈站在一边。同时她也告诉妈妈，她离不开爷爷奶奶。每到放假，她一定会回去陪伴他们的。 在胡宝珠身上发生的种种，儒林街的小伙伴们全都知道，并且都挺同情她的——她从小就是留守儿童，熬到现在，父母又要离婚了，真是可怜！ 胡宝珠可不觉得自己可怜，她依然昂首阔步地走在街上，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在面对谢颖时，她才会委屈地哭出来：“小颖，真没想到，我和你一样，只能跟妈妈相依为命了。” “你跟我不一样，你的爸爸还好好的，只是不住在一起了而已。只要你想念他，随时都能去看他啊！” “可我对他很失望，他活得好好地，可是他抛弃了我和妈妈……” 胡宝珠哭得一抽一抽的，谢冲也不由得心生怜悯。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生硬地说道：“或许等你爸爸想开了，他就回来了呢” 胡宝珠并不相信。可谢冲主动安慰她，还是让她感受到了一丝慰藉。 就这样挨到了年后，胡宝珠跟妈妈一起布置新房子，闲暇时就带着妈妈出去转转。转到了曾经训练过的体校，那里有很多并不美好的回忆，胡宝珠并不想走进去。 可是体校门口有一群人扛着摄像机，还有几个演员模样的人在来来回回地走位，看来是在拍影视剧。要说演戏，那可是胡宝珠从小到大的爱好，她忍不住驻足观望，幻想着自己就是女主角。 几个工作人员在商量，下午有一场啦啦队的戏，要找几个身材好、会跳舞的女孩拍，可目前到处都在放假，上哪里去找符合条件的女生呢 胡宝珠听到他们的议论，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说道：“我会跳舞啊！我还会跳健美操！”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胡宝珠身上，导演模样的人频频点头，似乎对胡宝珠的外形非常满意。胡宝珠急切地说道：“我以前就在体校里面训练，我还能帮你找我的队友，你们放心，跳舞我绝对是专业的。” 就这样，胡宝珠帮了拍摄团队一个大忙，还完成了自己的电影处女作。 拍摄结束后，工作人员给了她五十块钱，作为那一下午的片酬。 胡宝珠真的要开心死了。一晚上没睡着觉，第二天坐了最早班的公交车，来跟好朋友分享自己的喜悦。 她坐在谢家的炕上，跟谢颖眉飞色舞地说着拍摄的趣事。她说，在候场的时候，一个男演员很有礼貌地跟她们打招呼，说“辛苦了”。胡宝珠想了半天，直到人家走远了，她才尖叫起来：“哎呀，这不是郭瑞琪吗他真的好帅啊！” 胡宝珠怕耽误人家的拍摄进度，没主动跟大明星要合照，也没要签名，这是让她最遗憾的。其他几个女孩央求着拍合影，副导演这才安排了。每个女孩都把地址写在纸条上，希望他们不忙的时候把照片寄给她们。胡宝珠也写了，但是她压根就不抱什么希望。这个经历已经足够梦幻了，还奢求什么呢人嘛，不能太贪心了。 胡宝珠说着说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谢靖急忙护住眼前的早饭，说道：“你可别传染我。” “哼！谢靖！等我当了大明星，这笔账我可得记着！啊——嚏！” 谢冲撕了一张卫生纸给她，说道：“昨天拍摄穿的是短裙吧” “咦，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说人家找的是啦啦队吗哪个啦啦队能穿着棉衣棉裤唱唱跳跳不都穿得特别少吗” 胡宝珠擦干净鼻子，说道：“还是你聪明。不过，只要能拍电影，就算感冒了又怎么样” 谢冲坏笑道：“你这么热情，你的镜头一定要顺利播出来，可别被剪辑掉了。” 胡宝珠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由得嫌弃谢冲乌鸦嘴，真是不说好话。全家人都数落谢冲，他不应该在胡宝珠这么开心的时候说这样的话。谢颖还说道：“哥，你能不能善良一点” “好吧……我只是把我的担忧给说出来了，既然你们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了。我祝福胡宝珠的电影处女作顺利上映，胡宝珠成为新一代玉女掌门人！” “这还差不多！”胡宝珠得意地笑了：“等我成名了，肯定还跟你们保持联系，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想要谁的签名，我都给你们要。我走红毯，会带上你们一起参观。” 电影还没拍完，胡宝珠把明星梦都快做完了。谢冲真想叫醒她，不过，既然家人都让他善良，那他暂且做个善良的人吧！ 胡宝珠把赚到的五十块钱拿了出来，说道：“今天我请客，小颖，你想吃什么，我都买给你吃。” 大人都让她把钱收起来，开学之后当做生活费。可胡宝珠豪气地说道：“这笔钱是我赚到的第一笔片酬，我肯定是要跟朋友一起分享的！小颖，快点想，咱们一起去买！” 谢颖想了想，说道：“初中门口的烤面筋，老家集市上的烤毛蛋，还有菠萝串，就这些吧！” “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我有五十块钱呢！你这几样加起来还不到十块钱。” 谢颖憨憨地笑道：“等我见识了大世面，我再让你买贵的。” 谢冲摆了摆手，说道：“我就免了，高三的人不配享受生活。这一笔先攒着，等以后你发达了，再请我吃顿好的。” “谁说要请你了真是自作多情！”胡宝珠傲娇地说道：“今天只有小颖才是我的好朋友！” 玩笑归玩笑，胡宝珠还是买了很多好吃的，和谢家的三个孩子一起分享。谢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说道：“还不如把钱给我，我去买自己想吃的。” “你要是不想吃，那你就出去。”谢颖说道：“宝珠姐姐好心请客，可是你的毛病那么多。” 胡宝珠心情好，赏了谢靖两块钱，谢靖便飞了出去，他肯定一头扎进小卖铺里面了。而且，经过谢靖一宣传，所有人都知道胡宝珠去拍电影了。人们都不敢相信，胡宝珠是怎么做到的关于她的传言便流传开来。 等谢冲他们开学，流言的版本已经变成了这样——胡宝珠跟电影导演睡了，才拿到了一个小角色。 第299章 不许见外 按照此前约定好的，周可行会在港城机场的候机楼待上半天。待他的亲友都离开之后，汪靖怡会悄悄地来送他。 周可行等得焦急，差点儿就要过安检了，汪靖怡这才匆匆跑来。瘦瘦的身影却有着大大的能量，她背着一个，手里还提着一个行李箱，还能跑得那么快。 周可行心疼坏了，急忙接过她的行李，说道：“要是太忙了，就给我打电话，不必亲自跑这一趟。” “不，这次分开，又得很长时间才能见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过来送你。” 周可行脸红了，说道：“如果真想我，你可以到驻地来找我。平时我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你来找我，我一定好好带你逛逛。” “可是我们距离太远了。”汪靖怡说道：“我在北京，你在广州，哪怕买最便宜的火车票，这一路上，都得花上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你真是太见外了，如果你真来找我，我还能让你花钱不成”周可行说道：“有时候，我真的挺郁闷的。咱俩从小一起长大，很多时候不分彼此，可是在需要我的时候，你又特别见外，恨不得把我推得远远的，让我很伤心。” “我大姨跟我说过很多次，就算我没钱，也不能花别人的钱，更不能花男人的钱。否则，我就容易被人看不起，还容易被男人骗……” 周可行苦笑道：“你大姨说得很对。不过，你不用提防我。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值得佩服的……就算你没钱，但我总是会高看你一眼。” 汪靖怡笑弯了腰：“二哥，你这话说的……好吧，你的夸奖，我全都收下了。” 汪靖怡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弟弟突然决定返校了。弟弟之所以急着走，是因为她要走了。她不在家，弟弟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要是爸妈脾气上来了，他就成了出气筒，可能每天都要被骂。 学校宿舍还没有开门，汪浩川可以暂时寄居在食堂的宿舍里。那里同样空荡荡，冷冰冰的，但是没人打扰，反而更有利于集中精力。没有吃的，那就啃方便面和面包，就几天时间，很快就熬过去了。 所以，姐姐一走，汪浩川就要跟着走。而且他不想让姐姐担心，等姐姐出了门之后再悄悄出发。结果，汪靖怡的公交车迟迟没有来，汪浩川赶到时，姐姐还在等车。 汪靖怡执意把弟弟送到了学校，给弟弟买了些食物和取暖用品。汪浩川进了校门，已经早上十点多了。而周可行是下午一点半的飞机，要是再耽搁，可能就赶不上了。 汪靖怡破天荒地打了出租车，油表呼呼地往上飙，汪靖怡的心都在滴血。虽然钱花得多了些，但总算见到周可行了，那昂贵的车费就花得值得。 周可行心疼地说道：“既然你送了浩川，就不要再来送我了。带着这么重的行李跑了一个早上，你肯定累坏了。” “还好，锻炼出来了，不怎么累。”汪靖怡说道：“等把你送上飞机，我还要去港城火车站，我得坐火车回学校。” “你这把我弄得不好意思了。哪儿有让女孩子这么辛苦的……” “这是我自愿的，二哥。”汪靖怡害羞地说道：“在儒林街说闲话的人太多，我见你一面都不容易。我想来机场送你。” 他们二人从来都没有说过“我爱你”“我喜欢你”“我很想你”之类的话，可他们却自然而然地分享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在长久的离别面前，他们难舍难分。 还有一点时间，二人可以在机场的咖啡店里坐一会儿。汪靖怡被咖啡的价格吓到了，连说喝杯白开水就行。周可行却花三十块钱给她买了一杯鲜榨橙汁，汪靖怡嗔怪道：“这一杯橙汁，够我三天的生活费！” “你一天才花十块钱” “早饭一碗粥一个鸡蛋，再加一根油条或者包子，一块五足够了；中午吃碗鸡蛋面，或者买个卷饼，三四块钱；晚饭少吃一点，所以一天十块钱就够了。”汪靖怡俏皮地说道：“只有过惯了穷日子，才会对价格这么敏感。像那些花钱大手大脚的人，肯定不会像我一样，把价格记得这么清楚。” 周可行又是一阵心疼：“你对自己太苛刻了，这样吃营养跟得上吗” “我每天都会喝一包牛奶，在每个月难受的那几天，我也会给自己冲红糖水喝。二哥，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我一点儿都不能生病。” 汪靖怡给一个家境优渥的小孩做家教。那个小女孩即将中考，家人给她报了很多补习班，还请汪靖怡给她补语文和政治。 除了去她家里，汪靖怡还经常在五星饭店里给她补课。因为小女孩参加的辅导班，都在酒店豪华的会议室里上课。 小女孩的父母很信任汪靖怡，一周补三次课，有一节课正好卡在饭点儿，那对父母就经常给汪靖怡二百块钱，让她在酒店里吃自助餐。但是，汪靖怡每次都把钱还给他们，跟他们说，等下了课，她回学校食堂吃就好了。 小女孩的妈妈说道：“耽误你吃晚饭，我们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你回到学校，怎么着也得八点了，食堂还有饭吗” “阿姨，感谢您的好意，我已经提前让我室友帮我打饭了，热一下就好。” “你这个孩子……你这样做，我们心里反倒过意不去。” “阿姨，您平时给我的酬劳很高，也会给我拿一些水果面包什么的，我已经很感激了。多余的钱，我确实不能收。” 还有一次，小女孩的父亲有急事要出门，同时又有一份签字的材料，得马上送到公司去。他很着急，打了好几个电话，瞥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汪靖怡，便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她。 小女孩的父亲给了她一百块钱，算是跑腿费。但是他回来之后，发现茶几上面压着一摞零钱。汪靖怡打车送材料，一共花了二十八块钱。送完之后，就坐公交回了学校。剩下的七十二元，连同发票，她一并放在了茶几上。 小女孩的父亲不知说什么好，他称赞汪靖怡——他阅人无数，可是像汪靖怡这样诚恳、朴实的女孩子，他几乎是第一次见到。 汪靖怡得到了这位成功人士的认可，成功人士以高薪职位奖励她，让她到自己的公司来工作，但是汪靖怡却婉言谢绝了。小女孩的爸爸便说道：“说实话，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你应该抓住才是。” 汪靖怡说道：“我的起点很低，我要一步一步，慢慢往坡上爬。也许我这一辈子只能爬到半山腰，但那是我所有的能力和运气，我能坦然接受。” 于是，那一家人就更信任她了。汪靖怡凭借这份家教工作，还有导师发的奖金，足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她还要养活弟弟，支援父母，她的财务状况依旧捉襟见肘，她从来都不敢乱花钱。 ………… 说起这段往事，汪靖怡端着那杯“昂贵”的橙汁，感叹道：“我第一次坐在酒店大厅里等苗苗下课时，有一个服务员过来问我，要不要喝点儿什么。她拿来酒水单，那上面的价格简直要把我吓死，一杯水都能卖到五十块钱。我就跟服务员开玩笑，您看我这打扮，像是来这里消费的吗二哥，我是真舍不得在这些酒水上面花钱，你以后可别买了。” “我工作好几年，第一次迈进这种地方，就是为了想让你尝尝鲜。结果，倒显得我奢靡了。” 汪靖怡笑道：“也不是啦，只是……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大摇大摆地出入那些高消费的场合呢每当我为这个念头而苦恼的时候，我就会想，可是成为有钱人，这也不是我的初衷。我努力读书的目的，也不是过上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有钱人的生活确实很爽，但是，我更想做一个小富即安，但精神生活更丰富的人。” “靖怡，你以后一定会大有出息的。” “哈哈……好多人都这么说，说了好多年，可我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学生。” 周可行说道：“你吃过很多苦，但是你正视那些苦难，不逃避，也不卖惨……你每一步都踏踏实实，不卑不亢，行得正，坐得正，很让人佩服。如果你不成功，还有谁会成功呢” 汪靖怡很感动，嘴上却说道：“二哥，你是不是经常给你手下的战士写评语这些夸人的话，就信手拈来” “我手下没有战士……这些夸奖，我是为你量身定做的。靖怡，以后你肯定值得更好的生活。” 汪靖怡红了脸：“别这样说，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离别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周可行必须要走了，汪靖怡还要拎着大包小包去火车站。周可行刚要进安检，突然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问道：“你坐过飞机吗” “没有……” “那今天就坐一次吧！”周可行不由分说拉起她的胳膊，将她拽到了一家航空公司的柜台，由不得汪靖怡拒绝，他说道：“在金钱上，你跟别人一定要分得很清。但是，我在你身上花钱，我不希望你计较。因为，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 国庆快乐！放假期间以一更为主哈！ 第300章 第一次哀求(上) 高三终于开学了，汪浩川从昏暗逼仄的食堂宿舍里搬出来了。谢冲瞅了他半天，汪浩川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谢冲说道：“你特别像武侠剧的男主角，掉进了山谷里，与世隔绝，默默修炼了好几年。虽然憔悴了很多，但是变得很强大。” 汪浩川淡淡地说道：“马上一模了。有没有变强大，得用成绩说话。” 在重点班里真的是卷生卷死，初八开学，老师便一遍遍强调时间不够用了。即便不用老师强调，高三学生的压力也很大。谢冲和汪浩川一起吃饭时，往往一言不发，眼神里都是焦虑和迷茫。 就在那时，谢冲听到了关于胡宝珠的流言。 不知是哪个班的男生在讨论，说是高一的校花在大年初二拍电影了，而且还是跟大名鼎鼎的郭瑞琪合作。他们大声说笑，调侃着胡宝珠——听说她可浪了，练体育的时候，经常跟田径队的男生勾肩搭背。还有，她穿衣服也可“浪”了，怎么凸显身材怎么穿，虽然才上高一，可是前凸后翘的，不知迷住了多少人。 最后，他们下了结论——她之所以有机会拍电影，肯定是发挥了“浪”的特长，跟导演勾搭得火热，导演才会给她镜头。要不然，小城镇出身的她，凭什么能吸引导演的目光呢 谢冲差点儿把桌子掀了。 他拍案而起，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怒道：“谁说胡宝珠浪谁说她跟田径队的男生不清不楚” 男生们面面相觑，这个男生是谁凭什么打断他们的八卦 谢冲的怒气还没有消下去：“胡宝珠拍电影的机会是她自己争取来的，你们凭空捏造她的丑闻，这属于造谣诽谤，你们知道吗” 几个男生笑了：“那你就去告啊！别在我们身上浪费口舌。别人都那么说，那她本身没有问题吗她的浪，可是人尽皆知的。” “我怎么不知道！” 谢冲提起了拳头，可他很快被汪浩川给拦住了。汪浩川说道：“你要是动手，长久以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就算白费了，我也不允许他们这样说我的朋友！” 汪浩川镇定下来，将男生们的胸牌扫了一圈，拉起谢冲的衣袖，说道：“他们的名字和班级我全都记下来了，五十二级四班的李爱杰，秦山川，徐胜利……走，咱们去找教务主任，你告状，我给你作证。” 几个男生这才有点儿慌了，可他们还是嘴硬：“一点小事就找老师，你们可真爱打小报告，让人瞧不起。” 汪浩川的眼神凌厉，紧盯着他们，说道：“几个大男生在这里嚼一个女生的舌根，捏造一盆子虚乌有的脏水，往人家女生身上狂泼……你们让人瞧得起吗” 一个男生狂喊着“艹妈”，就要扑上来打人。汪浩川定在原地，没有半分躲闪，也没有丝毫畏惧：“你要是敢打我，你的罪名便又多了一条。我巴不得你这样的人被开除，还二中一个清静。” 在众多同学的劝解下，对方没有动手，谢冲和汪浩川也没有去找老师“打小报告”，这事算是无疾而终。谢冲被气了一整天：“胡宝珠自己很努力，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这个机会，别人为什么要说她闲话就因为眼红嫉妒” “大概吧……”汪浩川平静地说道：“嫉妒是很可怕的。” “今天还是不过瘾！”谢冲愤怒地说道：“下次再听到有人那么说，我一定要揍他们一顿！” “你不应该叫‘谢冲’，你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你爸妈给你起了一个火上浇油的名字。” 谢冲哑然，无奈地解释道：“我的名字是纪念他俩相遇的地方，跟我的性格没关系。” 汪浩川便了然一笑。 在食堂闹了一场，室友们也全都知道了。他们大多都是明事理的，也觉得那些嚼舌根的人很可恶。同时，他们调侃谢冲：“你不是不喜欢胡宝珠吗那你还为她出头” “确切地说，我只是不喜欢胡宝珠黏着我。只要她不黏着我，那我们还是好朋友。”谢冲辩解道：“别说胡宝珠了，就算汪浩川、华天龙遇上这样的事，我也会出头的。” 汪浩川还是轻笑。 谢冲一点都不想聊这个话题，说道：“一回学校就要考试，还是把心思用在读书上吧！” 众人便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汪浩川的心情很平静，他经历过最恶劣的环境，就是他的家。只要离开家，他就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情干扰。别人不想面对的考试，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事。 考完一上午，汪浩川正在收拾东西，有位老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道：“汪浩川，你快去校门口的传达室，你亲戚在等你。” 汪浩川有点心慌：“亲戚” “嗯，你先看看，要是家里有事，你就请个假回家。” 在走向校门口的路上，汪浩川的腿都是抖的，脑子里做着各种设想。一看到他，大姨先从传达室里走了出来，急切地说道：“浩川，我本来不想打扰你，但是，这事确实挺着急的……” “大姨，我爸妈病了住院了” “那倒不是……” 汪浩川松了一口气，脚下也站稳了一些。 大姨凑到他耳边，说道：“你妈闹着要出家，离家出走了。” 镇定自若的汪浩川，不由得瞳孔地震了好几下。 他从来都没有发觉妈妈有皈依佛门的倾向，爱发脾气、动不动就嚎啕大哭的妈妈，也不似佛门子弟那般平和，她为什么要出家 大姨不停地绞着两只手，自责地说道：“你和你姐姐同时离开家，她就去了我家，说是你们俩都嫌弃她，她这辈子过得很失败，还不如死了算了。我知道她胆小如鼠，也就是嘴上说说，要是真的想死，她就不会来找我了。在我家住了两天，你大姨夫的脸色不太好看，你妈就睡不着了，天天晚上嘤嘤地哭。你大姨夫白天累得够呛，晚上又睡不好，就发了脾气，朝她吼了两声——就你这个性格，你男人和孩子都受不了你，谁能受得了你！你妈嚎哭了一场，给我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看破红尘，无人收留，要出家去了。” 大姨把纸条递给了汪浩川。妈妈的字迹还是很好看的，她为了当老师，下了很多功夫练字，但是她的努力并没有得到回报。 汪浩川看完了纸条，说道：“大姨，真的对不起，我妈肯定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哎哟！浩川！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难道我会跟你计较吗你今年高考，我想让你安心备考，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啊我昨天找了一天了，到处都找不到她！我心里很慌，生怕出什么意外，这才来找你想办法。”大姨急得跺脚：“你妈也真是的，一点儿都不为你考虑。要是你出去找她，得耽误多少功夫！” 说着说着，大姨忍不住哭了：“你爸那个没良心的，我到你家里去找，他躺在炕上听京剧。我跟他说，你老婆不见了，他也不着急，只说她那么胆小的人肯定不敢死。我让他出去找，他说他得先上班……我那个气啊！我又给你姐打电话，你姐不在宿舍。她的同学说，她一回去，就跟导师去湖南哪个山区调研去了。她的同学说联系一下试试，也不知道联系上了没有。浩川，大姨实在没办法了，要不怎么会来找你啊” 汪浩川很心疼大姨，这两天她过得多焦心！他抱住哭泣的大姨，宽慰道：“大姨，你先别急，我去跟老师请个假，然后我们一起出去找。” “这样能行吗我听门卫说，你们今天考试。” “要是我连亲妈的安危都不顾，就算能考个省状元，又有什么用” 大姨的眼泪差点儿滚落出来。看着汪浩川的背影，她依旧重复着那句话：“你爸妈真不配有你们这样的好孩子。” 汪浩川不能考试了，这让同学们万分诧异，他们只知道他的家境很差，并不知道他们家的奇葩事。可是谢冲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他把汪浩川拉到楼梯的一角，说道：“实话告诉我，你家是不是出事了” “我妈闹着要出家，现在失踪了。” 谢冲目瞪口呆。 汪浩川苦笑着，可眼里却泛着泪花。他一定感到很愤怒，同时也很寒心，但是他很好地隐藏起了自己的情绪，说道：“你什么都别说，我已经感到很丢人了。” 谢冲果真什么都没说，直接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三百多块钱。他把零钱装了回去，当作生活费，把整钱全给了汪浩川：“带上，或许要赶很多路，身上别缺钱。” “嗯……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考试发的卷子我全都给你收着，你回来继续做。老师讲的课，我会记好笔记，你回来抄一下就行。” 汪浩川点点头：“好！” 谢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还是庆幸吧，现在不是一模，这次考试，并不算多重要。不管发生什么事，及时告诉我。我能做的，都会为你做。” 第301章 第一次哀求(中) 郭爱云的下落，是华天龙的妈妈找到的。 自从郭爱云离家出走之后，她的丈夫非但没有感受到焦虑，反而把妻子的出走当成一个莫大的笑话，逢人便要说上几句。没过几天，整条儒林街的人都知道她闹着要出家了。 赵念花真是气疯了，跟丈夫说道：“汪玉春那个没良心的，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即便郭爱云回来了，以后还有脸面在咱们这儿住下去吗” 华爱国郁闷得直抽烟：“他总说别人瞧不起他。就他这个做派，哪儿像个大老爷们儿！” “就是可怜了浩川！哎，今年高考，他该怎么办啊” 汪浩川一回来，就去公安局报了案，然后自己踏上了寻母之路。他沿着富川河一路向北，每个路过的村庄，他都要打听一遍，有没有一个中年妇女路过村里面有没有寺庙河里面……有没有被冲刷下来的女尸 相邻的村子，他就靠走路解决；距离较远的村子，他就坐公交车，或者搭别人的便车。渴了就喝一瓶矿泉水，饿了就啃一口火烧。就这样，沿着河边走了50多公里，可还是没有妈妈的消息。 在路过的村庄里，有些好心的大娘让他去家里吃饭，他倔强地不肯去。他打听过很多人，那些人都会说——你还是得问问你妈妈的亲戚朋友吧！可汪浩川却特别难过。 那时他才意识到，妈妈能依靠的亲戚只有大姨。朋友妈妈一个朋友都没有。 妈妈固然可恨，可是也很可怜。汪浩川心里憋着的那股气，慢慢溜走了。要是找到妈妈，他应该不会发脾气了。他和妈妈都是可怜人。 走到海边，一无所获。汪浩川冲着漆黑的大海放声呐喊，直到呐喊声里带着哭腔，他方才无力地坐到了沙滩上。 这一路的经历，可以拍成《少年寻母记》了。可汪浩川不会把这个故事告诉别人，除非哪个作者把它记录下来。他确实感觉太丢人了，直至中年，这段“家丑”依然是他隐藏在心里的一段伤疤，他不会轻易给别人看。只会在喝醉时，才说起当时的迷茫、无助以及愤怒。 涨潮了，汪浩川悻悻地离开了海边。两天来，他又累又渴，晒得黝黑，一点儿都不像之前的白面书生了。但是他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他只想快点儿找到妈妈。 谢冲给了他三百块钱，再加上他身上还有的二百多块钱，住一个好点儿的酒店绰绰有余。但是汪浩川节省惯了，他沿着海边走了很久，把一路上的小旅馆问了个遍，实在走不动了，才决定回到最便宜的那个。 老板娘想笑话他，但是又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一股安定且不容小觑的魔力，她终究没能嘲笑，把钥匙给了汪浩川。走到房间里，汪浩川方才觉得浑身像散架了一样，肚子里空空如也。书包里面除了几本笔记，再也翻不出一点儿吃的来了。 但是他也没有力气起床去找吃的了。 他只想浅浅地睡一觉，没想到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印象中，他从来都没有睡过这样的懒觉，如果不是因为饿得受不了，他还会继续睡下去。他决定出门吃一点东西，顺便给大姨打个电话。 汪浩川买了一个烧饼，拨通了大姨的电话号码。他和大姨兵分两路，他沿着富川河边找，大姨就在来城市里找。是大姨夫接的电话。大姨夫肯定着急上火，语气也不好。但他还是安慰了汪浩川几句，耐心地说道：“你大姨这几天都住在你家里，让你家邻居帮忙找。” 唉，终究是所有邻居都知道了。 汪浩川又给华家打了电话。恰好，大姨正好在华家，她急切地说道：“浩川，你这几天都没有消息，可算担心死我了！你没什么事，真是太好了！” “大姨，我挺好的，就是没顾上给你打电话，对不起啊！”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浩川，你邻居家的这个阿姨，她好像知道你妈妈去哪里了。” 赵念花接了电话：“浩川，我突然想起来，好几年前了，我和你妈妈在外面闲聊。你爸妈吵架了，你妈一边哭，一边说，如果你们长大了，她就剃了头发，当尼姑去。我说，咱们这儿都没什么庙，你到哪里当尼姑她说，在她还做姑娘的时候，跟村里人去过一趟海城，海边有个观音寺，她去过那里，以后就去那里出家。” 汪浩川迅速在脑海中搜索。家里确实挂着一张老照片，是一张游客照，年轻的妈妈站在一块石碑旁边，没记错的话，那上面的确写着“观音寺”三个字。 大姨在电话那段说道：“当时是村里面有人去海城的纺织厂工作，你妈妈也去了。本来她的条件挺好的，但是人家名额招满了，没要她，她就自己回来了。当年一起去纺织厂的，人家都当城里人了，可你妈没有工作，一辈子就这么耽搁了……那次机会确实很可惜。” 挂了电话之后，汪浩川再也顾不上吃早饭，而是闷着头，去了最近的汽车站。他要去一趟海城，到那个给妈妈希望、但是又让她伤心绝望的地方看看。 在大客车上摇晃了三个小时，才到了海城的汽车客运站。他又开始新一轮的打听，去观音寺怎么走 路过的行人都挺不解的，不由得问身边的人——海城有个观音寺！ 问了好几个，都是这种情况。汪浩川不免有些焦躁——难道花姨提供的信息有误他又问了一个年长的爷爷，爷爷说道：“你去观音寺那里早就荒废了吧” “那……您知道怎么走” “它在洛山的山脚下。那个观音寺有好几百年历史了，我印象里早就没有香火了……那边有很多工厂，估计也有很多居民区了吧不知道那个寺庙被拆了没有你年纪轻轻，去那里干嘛” “听家里人说，我有亲戚在那边，我去寻亲。”汪浩川胡乱搪塞道：“爷爷，您知道怎么去吗” 爷爷只知道大概的方位，让汪浩川先买去洛山附近的车票，那里还挺远的。汪浩川道了谢，马不停蹄地上了车。大客车开出了繁华的市中心，窗外的景色渐渐颓败。汪浩川心想，观音寺大概是妈妈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了……可是，这个地方却是如此的荒凉。 妈妈这一辈子，没有遇到一个珍惜她的人，也没有去过一个好地方。 下了车，再一路打听到观音寺，天色又黑了。这一整天，汪浩川从北边的b海域，走到了南边的h海域，两片海完全不一样。待走到洛山山脚下，一辆车停了下来，原来是华天龙二叔家的车。大姨、花姨、华天龙的二叔相继从车里走了出来，大姨抱着汪浩川就哭了起来。 汪浩川安抚着大姨，说道：“我们先去山上看看吧！——花姨，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没想到，你们也来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是不放心你啊！”赵念花心疼地说道：“你看看你，脸都晒黑了，鞋也磨破了……你一点儿都不像个读书的，倒像是个当兵的，天天风吹雨淋的。” 汪浩川挤出一丝笑容来：“我还好……花姨，你出来一趟，家里的生意肯定会受影响。华叔叔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他本来打算过来的，但是，要是找到你妈妈，再把你带回去，这个车就不够坐了，所以我就没让他过来。这一路上，有你二叔一个大男人照应就行了。”jujiá?y.??m …… 原来，赵念花是考虑“座位”的问题，才没有带丈夫一起来。汪浩川内心受到了极大的触动，花姨这种照顾人的心思，足够他学习一辈子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爬上了长长的台阶，到了观音寺的门口。华爱民一路上东张西望，自言自语：“这个寺庙真不好找，打听了一路才找过来……我还以为这里早就荒了，可我看这台阶挺干净的，不像没人打理的样子……咦这还有个卖票的地方这里变成景点了门票要多少钱” 观音寺没什么人气，四周都黑乎乎的，可是在门口弄了一个售票处。天黑了，肯定没有人卖票了。汪浩川径直走到门口，叩响了大门。 妈妈并没有在寺里面。 众人又是焦急，又是抱怨郭爱云不懂事，但是没有人指责赵念花的错误判断。汪浩川反过来安慰道：“花姨，折腾这一趟，你们都辛苦了。” “这是什么话浩川，我只想快点儿找到你妈妈，然后让你早点儿回学校……我这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不是，花姨……你们先休息，我再找一找。” 下了山，不远处就是原先纺织厂的位置。那里荒废已久，杂草丛生。汪浩川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召唤，几个人跟着他走了进去。 华爱民胆小如鼠，紧挨着嫂子，一阵风吹过去，都能把他吓得尖叫起来。他悄悄问道：“嫂子，这里面会不会有尸体” “有尸体又能怎么样你都是快四十的大老爷们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胆小看人家浩川，他都不怕，你怕什么” 华爱民压制住内心的恐惧，踏进了厂房的大门。汪浩川大喊一声，他被吓得跌倒在地上。 “妈！”汪浩川朝着一束淡淡的光亮飞奔过去：“妈，是你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02章 第一次哀求(下) 郭爱云在废弃的厂房里待了两天，如果不是儿子找来，她打算在厂房里安静地死去。 这一辈子，她受了太多屈辱。就连出家，都不能顺着她的心意来。 因为连十块钱的门票钱都掏不出来，她被硬生生地拦了下来，连寺庙的门都没有摸着。 说来不可思议，且充满了魔幻色彩，一张十块钱的门票断了她出家的念想，也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从山上下来之后，她坐在路边又哭又笑。然后，就钻进了厂房，想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缓慢地将生命完结。 她身上还有少量的水和干粮，所以她还不至于被饿死。在儿子朝她奔来的那一刻，她居然觉得没死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她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在意她，所有人都嫌弃她。但儿子如此急切地来救她，这让她感到了一丝欣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牵挂她的。 汪浩川摇晃着奄奄一息的妈妈，哭喊道：“妈，你醒醒，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不去了……”郭爱云蠕动着干涸的嘴唇，说道：“让我死吧。” “妈，别说气话，我带你回家。” “回家……还不如死呢……” “妈，我知道，你肯定不想死，我们对你的关心也不够……妈……回家之后，我好好照顾你。” 郭爱云噗嗤一声笑了，仿佛儿子讲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儿子说得诚恳，可她依然拒绝：“我不中用，对你们的人生没有任何帮助。我死了，你们各自追求远大前程，我不会再拖累你们了。” “你要是真想死，你就不会喝水，也不会吃干粮了！”大姨忍不住说道：“你明明希望有人来救你，把你救起来之后再关心你，可你就是不承认，是不是” 郭爱云被说中了心事，尽管体力不支，但是羞愤交加，躺在地上打滚，不停地干嚎：“我该死，该死啊！我这样的废物为什么要活着啊” 赵念花被她哭得头疼，朝着华爱民使了个眼色，说道：“老二，想办法，把她带到医院去！” 华爱民撸起了衣袖，开始“捕捉”郭爱云。郭爱云扑楞着，又咬又踢，华爱民捂着胳膊惨叫连连。借着手电筒的光芒一看，好家伙，两排压印，深深地印在华爱民的胳膊上。 大姨怒吼一声：“你疯了！怎么还咬人呢！” 汪浩川感到很气愤，可是还没来得及指责，妈妈就躺在地上了。 也好，她晕过去了，就可以把她送到医院去了。 到了医院，汪浩川把身上仅有的钱塞给华爱民，并对他道了歉：“华叔叔，你先去消毒，别让伤口恶化了。” “哎呀，你这孩子，不用这样……” 赵念花了解汪浩川，便给小叔子使了好几个眼色，示意他先把钱收下，别跟汪浩川掰扯，以免浪费时间，以后她会想办法把钱还给汪浩川。华爱民拗不过这个少年，只好先去包扎伤口。 汪浩川给妈妈挂了急诊，把妈妈的情况告诉了医生。郭爱云正在发高烧，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很显然，她正处于低血糖的状态。挂上水之后，医生说，她的状况很不好，还要做更多的检查。 大姨一听就急了：“那得花多少钱” 医生翻了个白眼：“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汪浩川说道：“大姨，让医生先救我妈，我给我姐打电话……钱的问题，我再跟我姐商量。” 医生说道：“先去把押金交了，办理住院吧！” 住院押金是两千块钱。 这对几个普通人来说，是一小笔天文数字。 几个人摸遍了口袋，才凑了一千五百块钱。赵念花懊恼地说道：“我带了八百块钱，还以为够多了，可还是不够啊……” 大姨也犯了难，她走来走去，犹豫着要不要给丈夫打个电话。并不是丈夫吝啬，而是家里面确实没有钱了。老人生病、孩子上学，把他俩的存折都给掏空了。家里剩了几百块钱，能全都拿出来吗 大姨一着急，便数落道：“浩川，你妈这一辈子，净给别人添麻烦……闹了这一出，我们得搭上多少钱和时间……” 郭爱云悠悠醒转，正好听到这番话，又伤心落泪了，咬着嘴唇，说道：“我说了，我要死，是你们不让我死……” “那你安静地去死！别折腾我们这些人！”大姨彻底爆发了，哭喊了起来：“天底下有你这么不懂事的人吗养了两个好孩子，你珍惜过他们吗考虑过他们吗你儿子再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你就算要寻死觅活，能不能等他高考完你好歹是个当妈的，你一点儿都不为孩子考虑吗” “我就是自私自利，我又蠢又笨，我这种人就该死！”郭爱云从床上坐了起来，披头散发，形如烈鬼：“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行啦行啦！”赵念花劝完这个，又劝那个：“你们都安静一点儿，稍微忍一忍。浩川还在跟前呢，你们给孩子留点儿面子，别让他太难堪了，行不行” 郭爱云还在大哭大闹，而大姨注意到了一旁的汪浩川，他低头沉默着，像一具充满力量的雕像，就在下一刻，他就要在沉默中爆发了。 医患们都在偷偷地看着这场闹剧，赵念花特别难堪，更何况汪浩川呢她悄悄哀求医生：“大夫，我们都是从外地来的，身上没带够那么多钱。在我家那边，交800的押金就能住院……” “乡下地方和大城市是不一样的。”医生倨傲地说道：“我说了，病人的情况很复杂，两千块钱估计很快就花光了……” 正在说话间，郭爱云又软软地跌倒在了床上，手脚抽搐着，眼睛大大地瞪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医生又催促道：“你们还要抢救吗抢救的话，先把钱交上；要是没钱，那就带别人走吧……” 扑通…… 汪浩川直挺挺跪在地上了。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熟人眼中的汪浩川，是一个家境贫寒、但很有骨气的少年。铁骨铮铮的汪浩川，跟父亲闹矛盾、被父亲打到满脸是伤都没有屈服过的汪浩川，毫不犹豫地跪在医生面前，发出了平生第一次哀求：“大夫，我求求你，先救救我妈，行不行” 第303章 扯平 大姨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想把汪浩川给薅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能跪别人！」 可是汪浩川执拗地跪在地上，说道：「我妈都这样了，我能眼睁睁地看她去死吗」 他一边啜泣着，一边掏裤子的口袋，似乎还在寻找有没有多余的钱。但是他掏出来的，只有两个磨破了封皮的单词本。 在找妈妈的路上，只要一坐下来休息，他就会背单词。 无需多言，众人都深受触动，他真是一个很努力的孩子啊！ 赵念花热泪滚滚，哀求医生：「大夫，这个孩子是我们那一片最聪明的，学习成绩也是最好的，他前途无量，又这么有孝心，您行行好，先救人，我们这就筹钱，行不行」 这一阵骚乱引来了别的医生，最后，郭爱云得救了。 当妈妈从重症监护病房出来的时候，姐姐也赶到了。汪靖怡推开病房的门，妈妈正在睡觉，而弟弟正在入神地翻看着自己的错题本。 汪靖怡二话没说，一把抱住了弟弟。姐弟二人都哭了，可是他们的哭声都非常克制。汪靖怡拍打着弟弟的肩膀，说道：「浩川，你受苦了！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姐，你这样赶回来，不会对学业造成影响吗」 「今年你的学业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能让你继续耽误下去了。」汪靖怡说道：「我比你好得多，你不用紧张。」 「姐，妈妈的医药费，是大姨和花姨他们几个人凑的，到现在为止，花了将近六千了。」汪浩川凄然一笑：「医生说，咱妈是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幸亏送医及时，要是再晚一会儿，就很危险了。」 「所以我说，你很了不起。」汪靖怡心疼地凝视着弟弟：「这里交给我，你快点儿回学校吧！」 郭爱云缓缓睁开眼睛，姐弟二人都紧张起来，生怕她又哭又嚎，让人下不来台。但出人意料的是，她的表情很平静，汪家姐弟俩很少看到这样心平气和的妈妈。 「浩川，你回学校去吧！」郭爱云缓缓说道：「医生说，我再有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就坐车回到来城，去你大姨家。」 她这样平静，反倒让姐弟俩不安起来。如果一个人想死，把动静闹得太大，这个人多半是不会自杀的；但是，如果她安安静静的，让人放松警惕，那她自杀的可能性反而很高。新 郭爱云说道：「你为了救我，都跟医生跪下了……尽管我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念头，但是我不能辜负你这一片心意。」 汪靖怡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弟弟：「你居然给医生下跪了」 汪浩川不想再提及这段伤自尊的往事，淡然一笑，说道：「没办法了，救命要紧。我辛辛苦苦地把妈妈找到了，我只想让她平平安安的。」 汪靖怡心如刀绞。她深知自己的弟弟有多么的刚强，他的自尊心有多么的强烈，可是这样有骨气的弟弟，居然给医生下跪她无法接受，她心疼得几乎要滴血。 汪浩川擦干姐姐眼角的泪痕，说道：「姐，没什么的，如果我那一跪，能救回咱妈的性命，那就是值得的。」 郭爱云却冷冰冰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你们不用假惺惺地对我好。」 这一句话，简直比南极的冰川还要冷上一万倍，杀伤力太强了。 郭爱云接着说道：「我对你们不好，咱们母子之间的感情也谈不上好。你们能救我，顶多是出于做儿女的责任。你们尽到这份责任了，这让我很感动。但是，你们不用为了讨好我、让我开心。浩川救了我，我会让他安心高考，这样行了吗」 姐弟俩面面相觑，但是心里都挺不好受的，难道，等汪浩川高考完，他们跟妈妈的关系就要彻底断了吗 郭爱云催促道：「浩川，你快点儿回学校吧！我生了你，你救了我，咱们之间就扯平了。」 从亲妈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虽然并不意外，但姐弟俩的心彻底冷了。 汪浩川说道：「妈，我们之间还没有扯平。你生了我，在我没有生活能力的时候抚养我，我也应该把这份抚养的恩情还给你。你好好养病，等我考完，我会报答你的。」 郭爱云没有做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汪靖怡催促弟弟快点儿走，因为担心妈妈轻生，她不敢离开病房。她给了弟弟一百块钱的路费，让弟弟在路上吃饱。至于以后的生活费，她会尽快寄给他的。 汪靖怡愤愤地说道：「自己老婆成这样了，咱爸不闻不问，真该去法院告他！」 「他不能犯罪……」汪浩川无奈地说道：「要是他成了罪犯，咱俩的未来就完了。」 「也是……」汪靖怡惆怅地说道：「摊上这样的爸妈，真是没办法。」 「姐，我回到学校，有谢冲和华天龙接济，撑一个星期不成问题。所以，你不用急着给我生活费，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我会想办法的。」汪靖怡坚定地说道：「你现在功课太紧了，又耽误了好几天，我不能再让你为钱发愁。」 「姐，你辛苦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弟弟走了，妈妈也睡着了，汪靖怡却为天价的医疗费而发愁。要是小钱，她可以找同学帮忙解决；但是五六千块钱，她只能找一个人帮忙。 她找到了公共电话，拨打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当那个温和的嗓音传到耳朵里时，汪靖怡再也控制不住，握着听筒，大哭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亲亲雪梨的《相逢少年时》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303章扯平免费阅读. 第304章 情报 上了高三之后，一个星期只剩下一节体育课了。只有在体育课上，谢冲才能光明正大地踢足球，不用担心班主任说他不务正业，也不用担心别人来抢足球场。只不过，汪浩川迟迟没有回来，谢冲心里挂念着他，浪费了好几次射门的机会。 下课之后，几个球友坐在场边，回忆着刚才的比赛，七嘴八舌地说道：“就在几个月前，谢冲还能在十分钟之内上演帽子戏法呢，这才过去多久，状态下滑得这么厉害！” 谢冲喝着矿泉水，说道：“我有心事，今天的确不在状态。” “有什么心事不会是想着胡宝珠吧她拍电影了，你有危机感了” 胡宝珠追求谢冲，追得全校人尽皆知，朋友们动不动就拿这个调侃。谢冲烦闷地摇了摇头：“才不是呢，我在担心汪浩川，他走了一个星期了。” “汪浩川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他是初中同学，肯定很清楚吧” 岂止是同学他们两家之间就隔着一户人家。但谢冲不可能透露汪浩川的窘境，便草草说道：“他没有手机，我又联系不上他。等他回来了，我好好问问他。” 其实谢冲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又天天跟华天龙厮混在一起，早就了解了汪浩川的情况。那天，华天龙问道：“如果你摊上这样的妈，你会救他吗甚至是跪下来求医生救他” “这个没法假设，我又不是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妈有多让人难受……”谢冲叹气道：“但是，我们都是有良心的人吧！要是不救父母，那我们肯定会受良心的谴责，这一辈子都过不安稳。” “我也是这样想的。浩川一定恨死了这样的父母，他豁出一切救回他的妈妈，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华天龙说道：“虽然他尽到自己的责任了，但是他心里肯定很难受。我敢打赌，下次考试他肯定会受影响。” “那我就打个跟你相反的赌。”谢冲笑道：“你低估了汪浩川的狠劲儿，越是这样的时刻，他越拼命。有时候我都怀疑，他上辈子应该是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或者是个百战百胜的运动员，压力和挫折能激发他的潜能，什么都打不倒他。” 谢冲猜得很对，在那节体育课之后，他浑身汗津津地回到教室。咦，座位上坐着一个人，不是汪浩川是谁 汪浩川正在旁若无人地翻着书本，聚精会神地解题。 他肯定又饿又累，但他依然能静下心来学习。 谢冲三两步便跨到座位上，仔细端详了汪浩川半天，说道：“真的是你你去挖煤了怎么变得这么黑” 同学也都好奇地打量着汪浩川，他走了一个星期，像是换了一个人种。可他们没有预料到，汪浩川以后再也没有白回来。 谢冲从桌洞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说道：“花姨送来的猪头肉，还有葱油饼，我和天龙中午吃了一些，这是特意给你留的，你快吃了吧！” “谢了。”汪浩川饿得两眼发花，还尽量保持着斯文：“有心了。要是我没回来，岂不是白留了” “我每天中午都会多买一个馒头或者包子，等你回来之后吃。”谢冲说道：“要是你不回来，那我晚上再吃掉，不会浪费。” 一个大男生做到这种地步，可以说是很细心了。汪浩川很感动：“谢谢你。” “咱俩这关系，还用说谢谢吗还有两节课就吃晚饭了，我们和天龙一起吃顿好的。” “好……谢了。”除了“谢谢”之外，汪浩川的确想不出更合适的话。上课铃声响了，他低声跟谢冲说道：“这几天，我要靠你俩生活了。” “没问题。”谢冲没有多问。汪浩川需要钱，而他又有余钱，借给他就是了。 数学老师看到了汪浩川，很是吃了一惊：“汪浩川，刚才老师们还在讨论，你会不会不回来了。” 汪浩川略略尴尬：“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家里的事都解决好了吧你妈妈也安顿好了吧” “嗯……谢谢老师关心……” 或许老师是真的关心他，但是汪浩川并不喜欢这种“关心”。如果老师真的为他好，那就应该像谢冲那样，什么都不要问。但是汪浩川不能奢求所有人都跟好朋友那样好，只求老师不要再碰他的伤口了。 数学老师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妈妈出了事，你肯定很伤心，但是，既然回来了……” “报告！”谢冲及时举起了手，打断了老师的话：“老师，我可以去个厕所吗” 数学老师立刻怒了：“刚打上课铃，你就要去厕所一来一去耽误多少时间你都上高三了，怎么还没有概念……” 可是老师啰里啰嗦，更耽误时间啊！ 只要他不再提汪浩川的家事，啰嗦就啰嗦吧！谢冲陪着笑脸，说道：“上体育课，光顾着踢球了……老师，我快去快回。” “快去吧！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就站在走廊里听课。” 谢冲飞出了教室，数学老师被打了岔，忘记刚才说到哪儿了，便翻开课本，讲起了练习题。 而汪浩川揉搓着圆珠笔，心想，要是以后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感谢谢冲。 汪浩川从来都没有离开学校那么久，更离谱的是，他从班上最白净的同学，一下子变成了最黑的。每个人都有八卦之魂，谁都想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但神奇的是，谁都问不出来。 汪浩川请假的理由是——妈妈生病了，离家出走了，他要把妈妈找回来。老师们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想得太复杂，根本无法料到他这一路上发生过那么多的曲折。回来之后，汪浩川谎称妈妈去了亲戚家，已经找到了，被送去医院了。可他的轻描淡写，无法掩盖他身上的沧桑。 跟两个好朋友一起吃晚饭，华天龙说道：“虽然我妈跟你去了海城，但是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我妈都没告诉我，只说你很不容易。她还叮嘱我二叔，千万不能把你的经历告诉别人。要是说出去了，她以后再也不给二叔做好吃的了。” 虽然花姨的这份心思很让人感动，但谢冲还是忍不住笑了：“你二叔都多大了这套威胁有用吗” “我二叔从小就吃我妈做的猪头肉，很听我妈的话，这样的威胁当然有用。” “这次欠花姨和我大姨一个大人情。如果不是因为她俩，我肯定没办法把我妈救回去。” “那你就把这些人情记在心里，以后再还呗！”华天龙说道：“我妈刚从海城回来，就在来城找了个寺庙烧香去了，据说给你求了个平安符，希望你能高考顺利。她说了，平安符要亲自给你。” “……这个，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华天龙惆怅地说道：“我妈都没给我求平安符！她说，反正你高考又没什么希望，求了又有什么用唉，看来，只有认真读书的人才是她的好儿子。” “花姨心疼我，但是她最疼爱的肯定是你。”汪浩川宽慰道：“毕竟，你才是他唯一的儿子。” 汪浩川久违地吃了一顿饱饭，去学校的澡堂洗了澡，虽然脸庞还是黝黑，但精神头已经回来了。只要一开学，就要进行一模的考试了，那场考试非常重要，汪浩川必须要全力以赴。 晚上给医院打了电话，姐姐说，妈妈的情况已经好多了，很快就能出院了。但是出院之后，她必须得长期服用药物，严格控制血糖，才不会有生命危险。“浩川，医生说了很多，我也跟她说了很多，但我觉得她不会让人省心，她不会好好吃药的。她非得闹出点儿动静来，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我也挺可怜咱妈的。她什么时候得了糖尿病，咱们都不知道。”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俩尽可能对她好一些，能做多少是多少。只要咱俩问心无愧就好。” “姐，医药费解决了吗我一直怪担心的……你毕竟是个还在读书的女孩子，你有什么办法去筹五六千块钱……” “浩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是跟二哥借的钱。” 汪浩川并不意外，但是却很难受。这么多年来，姐姐借过很多次钱，但她都是跟女同学借的。她跟男生借，难免让人联想到“屈服”或者“依赖”之类的词，即便以后她跟二哥谈恋爱，她也在气势上输了一截。 汪靖怡说道：“浩川，我跟二哥是一起长大的，我了解他的为人。我跟他说好了，只是跟他借钱，这笔钱，我一定会还给他的。你姐姐的自尊心，并不比你少。” “那……二哥没有多说什么” “他说——我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很开心，愿意为你效劳——二哥真是个怪人。别人遇到借钱的，绕道走还来不及。他可倒好，还开心呢！他一直在部队里，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社会，太单纯了，都有点儿傻了！” 一个万里挑一的飞行员，一个人精当中的人精，怎么可能是个傻子汪浩川很想说，那是因为他喜欢你，才心甘情愿借给你啊！ 回到寝室，谢冲正好把电话挂上，他说电话是谢颖打过来的。汪浩川心里一紧，他并不想让谢颖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谢颖暂时还没有返校，这让他感到很庆幸。她之所以打来电话，是因为他吗.jujiá?y.??m 谢冲说道：“我妹很关心你，让我照顾好你。” “……好吧……搞得我像个小孩似的。那就拜托了，你来照顾我吧！” “我妹还带来一个情报，一个很紧急的情报。” 汪浩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该不会是爸爸又要作妖吧 果不其然，谢冲同情地说道：“她路过你家门口，听见你爸跟外人说，他一定要来学校问个清楚，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浩川，这个情报非常有用，咱们好好想办法应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05章 不中用的男人 汪玉春气势汹汹地来学校那天，是华天龙接待他的。 他坐在门口传达室，等着儿子的到来，结果，来见他的居然是华天龙。 他们三个好朋友提前商量好了，谢冲和华天龙一致认为，汪浩川不能见他的父亲。谢冲自告奋勇，要代替汪浩川去会会汪玉春，结果两个好朋友都不同意。他们的担忧也是一致的，那就是谢冲的性格太火爆，而汪玉春的某些做法又太让人气愤，谢冲很可能控制不了自己的冲动，将他暴打一顿。结局就是，汪玉春不敢再来学校骚扰儿子，谢冲也就无缘飞行员的梦想了。 朋友们说的是事实，谢冲并不否认，但是他也很不服气：「华天龙就是一个温室里的花朵，你让他怎么面对汪玉春」 华天龙却胸有成竹：「你别瞧不起我。我在教室看课外书，被班主任发现了，在她走到我面前之前，我能做出十个假动作来迷惑她，从而保住我的课外书。你能做到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谢冲能做到，也就不至于被老师没收那么多足球杂志了。 华天龙得意地说道：「那就交给我了。就我这机灵劲儿，对付十个汪玉春都没问题。」 在作战之前，他总要放一些狠话，来提升自己的士气。真正见到了汪玉春，华天龙方才知道，这个面色阴沉、病病歪歪的中年男人，并没有那么好打发。 「汪叔叔！」不管怎么说，该有的礼数不能丢，华天龙热情地跟汪玉春打了招呼：「你怎么想着来看望浩川了难道你知道他生病了」 「唔……」汪玉春不知道三个男孩子提前做好了准备，这话该怎么接 「唉，浩川为了找到郭阿姨，真是吃尽了苦头！」华天龙唉声叹气，替好朋友诉苦：「虽说还没到夏天，可是他在太阳底下晒了好几天，脖子都晒脱皮了，痒得不得了，连觉都睡不着。他的确太累了，感冒发烧，到现在体温都没降下来。我们想带他去医院，可是他心疼钱，又不肯花我们的钱，就在宿舍里面硬挺着。真是太可怜了。叔，你是知道他病了，这才来看他吗」 汪玉春冷眼望着，似乎并不相信华天龙的话，想找出破绽来攻击他，但是华天龙早就编好了，说得天衣无缝。汪玉春撇了撇嘴，说道：「他多有能耐啊！不管好事坏事，都不肯跟我说一声。他生病，也轮不到我这个不中用的爹来照顾。」 华天龙卖了一通惨，可终究是白费功夫了，这个爹真是比想象中还要冷漠一万倍。 汪玉春背着手，说道：「汪浩川找到他妈妈的时候，你妈不也在现场吗她回来没说什么」 「没有。」华天龙心冷了，没好气地说道：「我妈说，浩川很不容易，让我好好照顾他。」 「就这些」 「嗯，没了。」 汪玉春不死心，说道：「可是，汪浩川的妈妈住在医院里头，要是没有押金，医院不可能收她。汪浩川从哪里筹的钱他是不是背着我发了财」 华天龙对眼前的中年大叔充满了嫌恶。还好谢颖提前把情报送了过来，他才能从容不迫地应对：「他就是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发财他当然是跟别人借钱啊！光是跟我家就借了两千多呢。除了我家之外，他应该还跟别的亲戚朋友家借过吧汪叔叔，您是个讲究人，难不成，你是想把借的钱全给还上」 「那是他借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汪玉春急忙撇清关系：「他借的钱要自己还。既然借了，就得想明白后果。要是没有还钱的能力，那还是别借。」 幸好谢冲没来。要是谢冲听了这番话，估计汪玉春已经在满地找牙了。华天龙比谢冲温和得多，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冲动，这才能平静地面对汪玉春。 「汪叔，我妈说郭阿姨生病了，病得还挺严重的，您不打算照顾她吗」 「那谁来照顾我呢」汪玉春的眼珠子浑浊而又冰冷，他冷笑道：「她没有赚钱的能力，只能靠我花钱，可我要是拿钱给她治病，以后谁来管我呢汪浩川和他姐姐，我是指望不上了。他俩不把我当仇人，我就谢天谢地喽！」 悲哀代替了愤怒，面对这样的父亲，华天龙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无力地问道：「那你今天来找汪浩川，是为什么呢」 「你替我转告他，第一，他妈妈需要花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出，以后不要找我；第二，他自己借的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必须自己想办法还。」 「可你毕竟是郭阿姨的丈夫，也是浩川的父亲，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点儿都不管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个不中用的人，我只会连累他们，没办法照顾他们。」汪玉春苦笑着说道，但眉目间却全是狡黠的精明：「天龙，我警告你一句，在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做的事情就是对自己好。因为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你都无法依靠。」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汪叔。」华天龙反驳道：「浩川有亲人，有朋友，我们对他好，他也对我们好。」 汪玉春摇了摇头，仿佛在说「朽木不可雕也」，对华天龙的愚钝而感到郁闷。他哼着京剧，背着手，扬长而去。而华天龙冲着他的背影踹了好几脚，真想冲上去揍他一顿啊！ 华天龙垂头丧气地回到教学楼，因为没有给好朋友带来好消息，他感到非常沮丧。他酝酿了半天，才把汪玉春的意思传达给我汪浩川。 汪浩川的心尖上肯定插着好几把刀子，但是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干得漂亮，天龙，他知道我欠债了，所以他会躲得我远远地，我可以安心准备高考了。」 「你爸妈真的太冷漠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父母啊」华天龙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们不负责任，你应该去法院告他们！」 「不行，他们千万不能犯罪，要不我的计划就会泡汤。」汪浩川真挚地说道：「天龙，真的谢谢你。他们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再为我鸣不平了。上了大学之后，我会离他们远远的，再也不会受这样的气了。」 为您提供大神亲亲雪梨的《相逢少年时》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305章不中用的男人免费阅读. 第306章 明星的气量 二中开学了。 学校重新喧嚣了起来，但是汪浩川却感觉格外平静。爸爸因为他的“债务问题”躲得远远地，妈妈去了大姨家里帮忙，没有父母干扰的世界，真是美好啊！ 谢颖给哥哥带了很多好吃的，里面还有给汪浩川的一份。谢冲小声问妹妹：“老家的气氛怎么样还有人在说汪家的事吗” “怎么可能不说呢那么丢人的事，足够让邻居们嚼上一年的舌根了。”谢颖无奈地说道：“所以，你和汪浩川到港城来读书是非常正确的，汪浩川听不到那些杂音，就不会难受了。” “他们还说汪浩川什么了吗” “这个倒没有……”谢颖仔细想了想，说道：“他们讨论最多的就是郭阿姨，他们都说她比小孩还要自私任性，根本不顾两个孩子的死活。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当妈妈。” “唔……那就好，没人说汪浩川就好。” “哥，浩川去哪儿了我能见见他吗” “他去办公室了。他落下的功课有点多，一到大课间就去找老师补课。” 谢冲胡乱搪塞道。汪浩川故意躲着谢颖，听说谢颖到了教室门口，他便躲到了书海中，让谢冲帮他打掩护。谢冲很不理解，难道他的自尊心那么强烈强烈到让他不见谢颖但谢冲没有多问，按照他吩咐的做了。 谢颖朝教室里张望，失望地说道：“好吧，我还想安慰他几句呢。他不想见我就算了。” “不是不想见……”谢冲着急地辩解：“他真的去办公室了。” “你以为我是傻子！” 谢冲便无话可说了。 谢颖叹气道：“汪浩川回来之后，肯定有很多人安慰他。他那么要强，肯定不想以弱者的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更何况，他爸妈把他辛苦维持的脸面都丢尽了，他恨不得躲起来。” “……小颖，你别这么聪明。太聪明的话，会让人感到压力的。” “东西都给你们了，等他心情好了，让他来找我吧！我走了，拜拜！——哦，对了，你给家里打了好几次电话，但一次都没让谢靖接，他发誓跟你绝交了。” …… “没事……”谢冲说道：“他跟他的小伙伴一天也要绝交个十来次。” 这个倒是真的。一起玩游戏，小朋友们因为规则吵架，要绝交；抢玩具要绝交；吵两句也要绝交。总之，只要一言不合，他们就会把“绝交”挂在嘴上。但是据谢冲观察，谢靖最长的“绝交”期限，不会超过三天。 尽管他知道弟弟不会真生他的气，但谢冲决定专门打个电话跟他聊两句。说实在的，在外面上学这么久，他也很想念那个可爱的小弟弟。 二中的学生太多了，中午都是错峰吃饭。谢颖把奶奶做的饭菜送给了哥哥，谢冲很开心地想，午饭又有着落了。三个好朋友刚在餐厅里坐下，谢冲就听见背后有人叫他，这一声呼唤，足以让整个食堂的时间都静止。 谢冲不情不愿地扭过头去，胡宝珠正在笑容灿烂地向他招手。拍过电影之后，胡宝珠变得更加漂亮了。年岁越长，她的美便更加大气。华天龙不由得感叹道：“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谁能想到，小时候的小胖墩，会变成这样的大美女呢” 大美女朝着他们走来，汪浩川问道：“需要我们回避一下么” 谢冲急忙说道：“别别别，要是你们不在身边，我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妈妈在港城安顿下来了，胡宝珠办了走读后续。她很不客气地拿起饭盒里的煎带鱼，豪气地说道：“以后我出校门就方便了，你们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可以告诉我，我给你们带。” “那你就帮谢冲带杂志吧！”华天龙开玩笑道：“谢冲自己买，总是被老师抓。” 胡宝珠傲娇地摇了摇头：“我才不会帮他带呢。你们都高三了，看什么闲书拼搏这几个月，以后可以打着滚看！这笔账算不明白吗” 三个大男生目瞪口呆。华天龙呆呆地问道：“你被班主任附体了你怎么会演得这么像啊！” 胡宝珠得意地抚弄长发：“本姑娘以后是要当大明星的，演技当然好了——不过，我说的也是真的啊！都到高考的节骨眼了，我才不想让谢冲分心呢……那些杂志什么的，等他考上飞行员再说。” 汪浩川笑道：“看来宝珠姑娘还是很识大体的，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脑子里面很清楚。” “那还用说”胡宝珠更得意了：“要是连这点儿脑子都没有，我肯定考不上二中，也就不能跟谢冲在一起了。” 奶奶做的菜很好吃，谢冲只顾往嘴里扒拉，没有接胡宝珠的话。胡宝珠笑盈盈地看着他。虽然他在狼吞虎咽，吃相并不优雅，但胡宝珠依然觉得他魅力十足，男子汉气息爆棚。 “谢冲，听田径队的说，你为我出头了” 咦 谢冲愣了，打了个嗝，方才想起那次出头的事。 “你拍了个电影，不用那么高调。”谢冲忍不住教训起来：“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你不懂吗你恐怕是二中第一个拍电影的女生，不知有多少人嫉妒你。你低调一点，不要当别人的靶子。要不……” 想起那些人的议论，谢冲就很生气。可他凶巴巴地说了这么多，胡宝珠却一点儿都没听进去，依旧笑嘻嘻地，丝毫不在意。 谢冲诧异地问道：“那些风言风语，你听了不生气” “我以后还要当大明星呢！要是连这点儿气量都没有，出道以后不得被气死”胡宝珠晃着脑袋，说道：“那些人越嫉妒，我就要越努力。” “你不往心里去，那就好……”谢冲怅然若失：“我就担心你难过。” “你都为我出头了，我怎么可能难过”胡宝珠微微叹气：“可惜你为我打架那一幕我没有在场，要不，我肯定会铭记一辈子的！” 胡宝珠摆正了神色，凑近了一些，真挚地说道：“你为了我的事情那么生气，真的谢谢你啊！” 第307章 歧视与偏爱 谢颖第一次跟高中同学发生矛盾，也是因为胡宝珠。 在那些同学口中，胡宝珠是靠出卖色相来获得演出机会的。在开学之后，此类传闻传播得非常快。谢颖很生气，当即喝了回去：「你们凭什么这么说你们亲眼看到了吗谁允许你们造谣诽谤的」 原来像只和平鸽一样的谢颖还会发脾气。同学们不服气地说道：「她平时就很浪！跟很多男生都不清不楚的……」 「高中生就不能追求美了吗她打扮得漂亮，就有罪了吗她拍电影了，你们就那么不服气吗」 谢颖的话精准地揭开了同学们嫉妒的原因，他们恼羞成怒，更有人激动地说——跟胡宝珠那样的人混在一起，可见谢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颖可真是要气炸了，正在这时候，班主任吕老师来了。班主任把她喊道了走廊上，问她吵架的原因。吕老师并没有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冲突上面，而是语重心长地教育谢颖：「你考进重点班，说明你是很优秀的。以后考上好大学，就是天之骄子。你这样的好学生，不要跟胡宝珠那样的人混在一起。」. 谢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老师，您是在贬低胡宝珠吗」 「你怎么能这样跟老师说话胡宝珠是什么样的人，还用我多说吗我陈述事实，怎么就变成贬低她了」 「我从小跟胡宝珠一起长大，我比您跟更了解她。」谢颖固执地说道：「胡宝珠除了爱打扮之外，在其他方面绝对是个很好的人，善良，正直，而且很仗义。」 「谢颖，胡宝珠靠健美操进了二中，跟你们这样考进来的是不一样的！而且，她从来都没有正儿八经地学习过，你跟这样的学生混在一起做什么她喜欢的那个男生是你哥哥吧喜欢到全校师生全都知道，我们老师都很头疼，生怕她把你哥哥拉下水。你跟这样的学生在一起，不怕学坏了」 「老师，只要我内心坚定，宝珠肯定不会带坏我的。而且，宝珠那么好，一点儿都不坏！她是个很清醒的女生，她虽然喜欢我哥哥，但是她更希望我哥考一个好大学。老师，请您不要误解她。您只有跟她接触过，才能判断她是什么样的人。」 吕老师说不动谢颖，非常尴尬。她不死心，继续说道：「谢颖，你是班里的佼佼者。咱班最后一名，到了普通班都能排在最上游。你要有一种自豪感和骄傲感，你交朋友也要更加注意……」 「老师，如果因为我的成绩好，我就瞧不起别的同学；如果因为我在重点班，我就可以看不起别人，那我宁愿不在重点班，我要去普通班当一个普通的学生，一个心态平和的学生。」 「算了，我说不过你。」吕老师无奈地说道：「早就听说你伶牙俐齿，今天总算领教了……」 如果谢颖的爸爸不是谢庆义，如果她的姥爷不是范立仁，老师不会这样容忍她吧 谢颖低下头，难过地说道：「吕老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不过……我有判断的能力，我不会迷失自己的。」 吕老师没有再说什么。谢颖感觉惴惴不安。她顶撞了老师，让老师难堪，这是不应该的。但是她并不后悔，她为胡宝珠说了话，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应该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 告别吕老师，谢颖在走廊上吹风，企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她拼命考进重点班，只是想完成自己的梦想，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更没有觉得普通班的同学有哪里不好。大家不都是普通的学生而已吗 但是吕老师的话让她陷入了沉思，难道在老师眼中，学生真的分三六九等吗谢颖一直都是模范生，从来都没有感受到来自老师和同学的歧视。但是，老师确实是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不同的学生，这让谢颖感到很不舒服。 「想什么呢」 谢颖循着声音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汪浩川。汪浩川的脸庞还是黑黑的，但眼睛恢复了神采，亮晶晶的。春风吹来他的笑容，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温暖了。 谢颖一下子就开心了，向他摇了摇手：「你好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事，只是那几天太累了而已。」汪浩川趴在走廊上，感受着春风，说道：「很少看到你这么忧愁。」 「我在思考……浩川，你觉得进重点班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吗」 汪浩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那当然，进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当然很了不起。但是，这个成绩只是暂时的，从漫长的人生来看，你可能只处在一个小小的山顶上面……所以，目前的成绩，还没有达到让人沾沾自喜的地步。」 谢颖可真是太喜欢听汪浩川说话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班主任刚才说的话很让我难过……我想老师都应该像我姑姑那样，不论学习好坏，只要在教室里听课，那老师就不应该歧视学生，成绩好的、成绩坏的，都应该一视同仁，一同被管教……当然，有些同学教不好，那就另当别论……可是我刚才听吕老师的意思，重点班的同学应该充满优越感，她歧视我那些在普通班的好朋友。」 「大多数老师确实更偏爱学习好的学生，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罢了。」汪浩川说道：「小颖，我们不能扭转别人的想法，但是可以摆正我们自己的态度。你觉得怎样做是对的，那就顺着你的心意去做。」 谢颖笑眼弯弯：「谢谢你，浩川，跟你聊一聊，我的心情就好了。」 二人正说着话，胡宝珠从远处跑了过来。进入少女时期之后，她每时每刻都化身「明朗少女」，爽朗大气的笑容很能感染别人。汪浩川很识趣地离开，说道：「我先走了，要是呆久了，老师又要找咱俩谈话了。」 胡宝珠来找谢颖一起吃晚饭，开心得手舞足蹈。她说，她跟大明星郭瑞琪的合影已经寄到家里了，她一定要冲洗出来，挂在最显眼的位置。谢颖想着班主任说的那番话，不由得苦笑道：「宝珠，你的目标还是想考电影学院，对吗」 「那当然！我定下来的目标，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可是……很多人对艺考是有误解的，不光咱们学校的老师这样想，其他人，应该有同样的想法……」 「随便他们怎么想！」胡宝珠大大咧咧地说道：「他们的想法影响不了我，我想干什么，就一定要干成。」 「好，不愧是我认识的胡宝珠，够酷！」 胡宝珠让小姐妹靠近，悄声道：「王导又联系我了。」 王导就是那部电影的导演，谢颖眨眨眼睛，问道：「他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我不知道。他给我妈打电话，说我在电影里的表现特别好，想多给我拍几个镜头，约我这个周末见面。」胡宝珠又害羞，又得意：「真没想到啊，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谢颖为好朋友开心，可是也有些担忧：「他会不会提过分的要求」 「不会吧……」胡宝珠玩弄着头发，说道：「我和我妈妈一起去。要是他对我图谋不轨，还有我妈为我撑腰。不过，那么有名的导演，不至于手脚不干净吧」 为您提供大神亲亲雪梨的《相逢少年时》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307章歧视与偏爱免费阅读. 第308章 唐突的告白(上) 到了周末，胡宝珠要去见导演了。她化了一个很浓的妆，看起来得有二十多岁了。谢冲在路上瞥见了她，随口说道：“人家看中的是你的清纯，你可倒好，把清纯的气息全给盖住了。” 胡宝珠觉得谢冲说得很对。她便跑到妈妈的店里，把妆全都卸掉了，素面朝天地去见导演。 谢冲说的话，她都能很认真地听进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谢冲却有点怅然若失。 这个周末，姑姑带着谢家兄妹俩出去吃好吃的，谢冲总是心不在焉。谢庆云疲倦地说道：“在家就臭着一张脸，到外面还是这样。你再不高兴，我就不带你出来了啊！都十八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喜怒无常！还是小颖最好！” 谢冲冷哼两声，并不辩解。谢颖替哥哥说起了好话：“姑姑，哥哥压力大，心情又不好，咱们俩还是让着他吧！” 谢冲这才懒懒地喝了一口汤，随她们怎么说吧！他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谢颖调侃道：“是不是因为胡宝珠要成大明星了，你心里不痛快” “怎么说话呢你哥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我是担心她别被导演骗了！她没什么心眼，很容易被人骗。”谢冲总算找到了发泄口：“走之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要是被人占了便宜，或者被同学见到了，学校里面又要谣言漫天飞了！哎，这个胡宝珠，真是不让人省心！” “哦”谢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原来你很在乎胡宝珠——你不用急着辩解，反正现实就是你在担心她！” 谢庆云笑道：“不容易啊，胡宝珠努力了那么多年，你哥总算肯在她身上花点儿心思了。” “没有。”谢冲倔强地说道：“我跟她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我跟李成德曾经也是普通朋友，现如今，不也快结婚了吗” 结婚！ 谢颖瞪大了眼睛：“寒假的时候问你，你还说只是在试着交往的阶段呢！” “那时他的妈妈还没有生病。”谢庆云无奈说道：“她最近在港城治病，我们都宽慰她没什么要紧的，可是她心事重重的，很担心病情突然恶化，见不到我俩结婚，所以催着我俩快点儿结。” 谢冲说道：“姑，是不是李老师的妈妈担心你和李老师分手，才拿自己的病当作威胁你可别被骗了。” “李婶是我见过的最老实忠厚的人了，她不可能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不信，你问问你爷爷奶奶，她是什么样的人。” 在东海实小读书那几年，谢冲被边缘人李成德狠狠“圈粉”，成为李成德的忠实粉丝。他相信李老师的人品，当然也相信李老师的妈妈。但是姑姑要结婚了，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姑姑跟李成德交往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二人青梅竹马，后来成为同事。李老师在东海实小被打压的时候，是谢庆云和周老师当他坚实的后盾；李老师去了大学工作，姑姑也去了那所大学读研究生，二人在校园里重逢，自然倍感亲切。 他们两个都三十多岁了。一个老实木讷，醉心研究；一个事业心重，教书读书两不误，就这样过了好几年，硬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冯玉珍为女儿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经常给她介绍各种男人，搞得谢庆云很烦，下班之后也不愿待在家里。在2000年的某个深秋，她去图书馆借书，出来之后就在铺满银杏树叶的大街上溜达。少女心起，她忍不住蹦蹦跳跳，就在那时，她遇见了同来图书馆看书的李成德。 谢庆云马上就变稳重了。她可是“云姐”，不能让这个小弟小看了自己。 李成德说道：“云姐真是勤奋，周日也出来看书。” “我那是没办法！我妈总是让我相亲，烦死了！” “那你就说有男朋友了，不行吗” 谢庆云更烦躁了：“可我不会撒谎！我不能凭空捏造出一个男朋友啊！万一……她让我带回家，那我怎么办我的交际圈子那么小，除了同事，没有认识的男同志。” “我可以冒充啊！” …… 此话一出，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成德语无伦次：“我开玩笑的，云姐，不过关键时刻你可以把我搬出来。” 谢庆云停止了大笑，思索了几秒钟，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这下轮到李成德愣了。 谢庆云挠了挠头，说道：“那你愿意配合我演戏吗” “云姐，其实，也可以不用演戏。” …… 此言一出，二人又沉默了。沉默是那个起风的秋日，沉默是那天的来城图书馆。 谢庆云又思索了片刻，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稀里糊涂地，算是表白了 二人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将头扭来扭曲，偶尔目光交错，二人便尴尬地笑。 二人傻傻地站了很久，李成德才笨笨地说道：“云姐，你站累了，我们坐下来吧！” “不用不用！”谢庆云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只顾摆手，却一溜小跑，跑到一颗银杏树下面，坐在了长椅上。 李成德也跟着坐了下来。 二人便从傻站着，变成了傻坐着。 风裹挟着金黄色的夕阳，习习而来。他们脚下的落叶翻涌着，所有的色调都是温暖的。 李成德说道：“云姐，还记得小时候吗咱们用冯阿姨给的织毛衣的针线，满大街的穿树叶。” “唔……”谢庆云搓着手，笑道：“当然记得，小时候没什么玩的，一下午就能穿一长串树叶。” “云姐……我打算在港城买房子了。”李成德将话题跳来跳去，没头没脑地说道：“我只能买一个很小的，还得贷款。” “哦……” “我是说，以后我在港城就有立足的地方了。虽然很小，但是能遮风挡雨……这套房子也能证明，我有成家立业的本事了。” 说到这些，李成德格外认真，而谢庆云则莫名害羞。 “云姐，我在大学代课，帮我导师编教材，一个月的收入能有三千块……虽然没法跟大款比，但我挺知足的，我以后……还会努力赚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你赚得不少了……”谢庆云投来一个肯定的眼神：“就在几年前，你在东海实小，一个月才五百多块钱，现在已经翻了好几倍了。李成德，你确实付出了很多努力啊！” 第309章 唐突的告白(下) 李成德在无意当中告白了，谢庆云好像也在无意当中接受了。但是，回家之后，她越想越不是滋味——不应该这么草率！ 第二天，她气势汹汹地去找李成德。李成德的妈妈正在小饭馆里忙活，热情地招呼她坐下，给她端来一碗热汤面，谢庆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了。 “成德送他叔叔去医院了。”李妈妈说道：“他自小没有父亲，他叔叔帮了家里很多，成德长大了，对他叔叔也很好。” 哦，原来是这样。李成德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这样的人，值得依靠。 一碗海鲜面条下肚，李成德急匆匆地回来了。他人高马大，一走进门来，整个小店就显得局促起来。他给妈妈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满满的五仁月饼。他路过一家老字号的糕点铺，便给妈妈买了回来。 嗯，贴心，孝顺，也是他的优点。毫不夸张地说，李成德可是闻名东海镇的大孝子。 李成德跟谢庆云打了招呼，问她怎么一早就来了。他神情紧张，脸颊微红，好像担心他俩交往的秘密会泄露一样。谢庆云帮他打掩护，说道：“想吃婶子做的面了，你不允许我来” “哦哦……”李成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道：“你随时来，我随时欢迎。多吃点儿，我请客。” 李成德的妈妈端出来一些剩下的饭渣，李成德很自然地接了过去。他们母子俩收养了两条流浪狗，喂养了这一片的流浪猫。谢庆云在心里感叹，他们母子俩真的很善良啊！ 谢庆云的气势渐渐弱了下去，眼神渐渐柔和起来——李成德那么多优点，之前怎么没发现 李成德的妈妈也出去喂猫了，她似乎在问儿子什么，李成德却躲闪着，支支吾吾，不肯跟妈妈多说话。谢庆云的火气又上来了——昨天他“表白”的时候不是挺虎的吗怎么在妈妈面前，他又变成这幅样子了 “李成德！” 谢庆云底气十足地大喊一声，李成德立刻一溜小跑来到她身边。谢庆云说道：“在你妈面前，你怎么不像昨天那么莽撞了呢” 李成德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局促地扣手：“云姐，要是对我昨天说的话不满意，你就当做没听到。” 谢庆云拍案而起：“开什么玩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能收回去吗你是个爷们儿吗我真是看错你了！” 李成德的妈妈急忙跑进来，说道：“你俩都多大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爱吵架啊——成德，你是男孩子，要让着庆云。庆云还是小姑娘呢。” “我不是小姑娘了……”谢庆云红着脸说道：“婶子，我都三十三了。” “三十三怎么了在我眼里，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就是小姑娘。” “不是小姑娘了，该谈恋爱了。”李成德突然鼓起勇气，说道：“我要把她变成你的儿媳妇。” …… 妈妈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谢庆云急忙扶住了她，李成德继续说道：“我说真的。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你未来的儿媳妇。” …… 谢庆云也差点儿坐在地上。 她来这一趟，是为了确定自己的心意的，没想到，李成德却越过了很多步骤，直接把她当成未来的妻子了。 谢庆云撒腿就跑了。 去港城上课，李成德在校园里拦住了她，把她带到了海边的西餐厅。西餐厅里的人寥寥无几，气氛优雅浪漫，可是两个“土包子”却浑身不自在，尴尬地躲避着对方的视线。 菜单一上来，李成德的心瞬间滴血。谢庆云也装模作样地看菜单，最后点了一份最便宜的意大利面。她嗔怪道：“怪不得这个餐厅没有人，也就你这个冤大头舍得来这里花钱。” “为了跟你表白，才选了这里。” 谢庆云便赶紧低下头，战术喝水。 李成德清了清嗓子，说道：“云姐，我是认真的。虽然我已经向你表白过心意了，但是，我还要正式地表白一次……” 服务员端来餐前的点心，打断了李成德的话。 谢庆云并不太在意，她不停地喝水，说道：“你不用说，我全都知道……就是来这里太浪费了，我心疼你花的钱。” “我真的偶尔奢侈这一次……”李成德真挚地说道：“我平时很节俭的。” “虽说我对你了如指掌，你也对我很熟悉，但是有些话，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我师专同学的孩子都快上初中了，你现在工作这么好，完全可以找个更加年轻貌美的……”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打断了谢庆云的话。等服务员走了，谢庆云都快忘了自己说到哪里了。 李成德没头没脑地说道：“你知道我嘴笨，吵架从来都没吵过你，我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是，我发誓我会对你好的，这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 谢庆云还攒了很多的忧虑想告诉他，但她终究什么都没说，而是举起果汁杯，说道：“那，今天就是我们交往的第一天” “好……” 那天是2020年10月15号，谢庆云、李成德这对青梅竹马交往的第一天。 他们俩本来想低调一些，但是来城很小，东海街道很小，儒林街更小，两人交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冯玉珍为女儿感到高兴，在初冬的一个夜晚，她收拾着衣服，跟女儿说道：“成德哪儿都好，跟你年纪相仿，工作也好，之前你没跟他交往，我还以为你对他没有意思呢。毕竟，他跟他妈妈一样，太老实了，嘴又笨，家里又穷，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 “当局者迷，在他表白之前，我也不知道我对他的心意啊！”谢庆云说道：“真奇怪，他明明是个很好的人，可我却习以为常，不知道他的好有多珍贵。” “现在知道也不晚……成德和他妈妈都很好，就是家里太穷了，你要是跟他结婚，我舍不得你过苦日子。” “咱家也不是大户人家。”谢庆云信心满满地说道：“虽然奋斗很累，但是我愿意跟他一起奋斗，我相信，我俩会过上好日子的。” 第310章 天赐良机 谢冲和谢颖对未来的姑父很满意。他虽然很穷，但是人穷志不短；虽然木讷，但脑子聪明，是东海镇最早期的本科生之一。尤其是谢冲，他始终没能忘记来城发洪水的那一天，李老师表现出来的果敢和神勇一直都被他记在心里。用谢冲的话说，李老师是关键时刻能靠得住的男人。 在谢颖印象中，李老师做事很认真。东海实小的其他体育老师只教跑步和做操，但李老师会设计很多游戏，让小孩子充分动起来，那时谢颖很喜欢上体育课。可以说，李老师是小学里面最不得志的老师，但他是最认真的。 李成德和谢庆云年纪都不小了，交往没多久，两家就把结婚提上了日程。谢庆云跟李成德沟通过很多次，她还没考虑清楚结婚到底意味着什么，结婚会给她的人生带来什么。李成德尊重她的想法，等她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就这样想着想着，谢庆云在一次体检中发现了子宫肌瘤，需要动手术切掉。这个手术并不难，但还是需要卧床好几天。李成德跑前跑后，只要一有时间就来医院照顾她，跟她说道：“对我们普通人来说，结婚的意义就在于互相有个依靠。你生病了，我来照顾你；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再照顾我。其他的大道理我也说不出来，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谢庆云很感动，但是撇了撇嘴，说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相信你下的保证呢！” “你这话说得太绝对了。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我能做到一诺千金，你信不信” 谢庆云便笑而不语。 其实她想明白了，李成德确实是个可以依靠的人。就这样，她同意结婚，在2001年春节过后，他们开始为结婚做准备了。谢庆云依然不着急，谢宏轩也不着急。他跟女儿说，结婚一定要慎重，一定要看清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不必因为别人催促、自己年龄增长而焦虑。 谢宏轩还说道：“我偷偷给你攒了一笔嫁妆，你结婚后可以轻松一些。你那么好，爸妈怎么舍得你过苦日子” 一向催她结婚的妈妈也说道：“你有结婚的对象了，我反而又不踏实了。虽然我是看着李成德长大的，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他有什么不好的毛病，那怎么办所以啊，小云，不要着急，了解透了再结婚。妈再多给你攒一笔钱，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因为有这样的好父母，谢庆云不知偷偷哭了多少次。 全家只有谢庆收是个二愣子，在妹妹决定跟李成德结婚之后，他抽着烟，派头十足地说道：“李成德那个崽子，怎么敢欺负你要是你有一点不如意，我就敢揍他！你别怕！就算结婚了，二哥还为你撑腰！” 谢庆云哭笑不得：“二哥，听你这语气，别人还以为李成德已经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了，你都把他当成仇人了。” “唔……”谢庆收尬笑：“哥哥看妹夫，总是不顺眼的。” 谢庆收的态度，同样让谢庆云很感动。同时她感觉心里很踏实，有家人做后盾，有什么好怕的呢 谢庆云本来打算在2001年的年底结婚，但是李老师的妈妈身体不好，这几年来频繁生病。谢庆云寻思着，要不就提前几个月吧，等谢冲高考完，全家人都放松的时候，再着手举行婚礼。 谢冲说道：“姑，你想结婚，什么时候结都行。不用考虑我的时间。” “怎么可能不考虑我还指着你俩为我的婚礼出力呢！怎么，你俩不愿意帮忙吗” 两个孩子便相视一笑。家里那么多大人，根本不需要他俩帮忙。姑姑肯定是希望他俩不要有任何顾虑，轻轻松松地参加婚礼。 姑姑点了很多好吃的，谢颖给汪浩川留了一些，要亲自带给汪浩川。还有几分钟就要上晚自习了，大多数学生都坐在教室里了，谢颖快速地把东西塞到他手里，说道：“这可不是剩下的，而是我提前给你留出来的。” “谢了。”汪浩川笑道：“即便是你吃剩下的，我也不嫌弃。” “我怎么可能给你吃剩下的呢”谢颖说道：“这些点心就相当于夜宵，学累的时候就吃一点，快上课了，我走啦！” 谢冲酸溜溜地说道：“我妹真是，什么事都想着你。” “就像胡宝珠什么事都想着你一样。” 汪浩川总有办法堵住谢冲的嘴。谢冲短暂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胡宝珠回来了没有 下了晚自习，胡宝珠就来找他了。她面无表情，谢冲还以为她带来了不好的消息。没想到，她的笑颜突然像烟花一样绽放：“谢冲，下一部戏，我要当女主角啦！” 她一笑，漆黑的夜空都明亮了。 谢冲被她的笑容感染，也露出了微笑：“恭喜你啊！明星梦快成真了。” “是啊，梦想成真的感觉真好！”胡宝珠开心地转起了圈：“所以，梦想成真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想把我的喜悦传递给你。” 谢冲突然感觉心里空了一块儿，那种感觉，是失落吗他渐渐笑不出来了，问道：“你确定这个机会靠谱他不图你别的” “他说得很真诚，那天在片场看见我，他就觉得我特别适合演校园电影的女主角。我们在片场拍的照片，他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他让我协调时间，去南方拍电影。” 谢冲的心脏越来越空了：“你确定他没有别的意图” “管他呢！反正从目前来看，他还是挺真诚的。”胡宝珠说道：“我妈陪我一起去，要是有什么事，也有我妈帮我挡着。” “你没有演戏的经验，也没有什么背景，他为什么找你啊去了陌生的地方，真的怪让人担心的。” “啊，终于从你嘴里听到’担心‘了。”胡宝珠开心地跳着，说道：“他就看重我是一张白纸，在这张白纸上可以画出任何作品。或许，这就是天赐良机，我一定要抓住了！” 第311章 不要闯红灯 在得知胡宝珠要拍电影之后，谢家兄妹俩都为她高兴，而且都提出了同样的期许——在拍电影之前，千万不要声张。不知多少人会眼红她呢，她一定要低调再低调。 胡宝珠骄傲惯了，很难低调，把这个好消息在心里憋很久，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不过谢冲说的话，她完全能听进去，她再也没有对别人说起过这件事。 谢颖为好姐妹感到高兴，但是也很不舍——要是胡宝珠走了，她在二中就没有“死党”了。她虽然有很多好朋友，但是发小只有胡宝珠一个。她们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胡宝珠也舍不得离开谢颖。她要去的地方离家很远，那里没有一个熟人。背井离乡，身边还没有朋友，她一定会因为想念谢颖而流泪的。 谢颖眼泪汪汪地问道：“如果你当了大明星，你还会回来吗” “那当然！你和谢冲都在这里，我肯定要回来啊” “那我就放心了……”谢颖松了一口气：“要是你为了成名放弃了学业，我会觉得很可惜的。” “不可能放弃的！”胡宝珠斩钉截铁地说道：“老师们不都说，谢冲会成为二中的骄傲吗我也得成为咱们学校的骄傲，才能跟谢冲站在一起啊！” 她说得很对，可谢颖却还是有点恍惚。“等你当了大明星，见识到更多帅哥，可能就看不上我哥哥了。” “帅哥有很多，但谢冲只有一个。” 谢颖微微叹气。但愿……胡宝珠会一直记得她说的这句话。 放月假了，胡宝珠培训，哥哥们准备考试，谢颖独自踏上了回家的路。坐车到来城汽车站，二叔就在那里等她，谢颖便省去了倒车的麻烦。二叔对摩托车有一种深深的迷恋，他骑摩托车的时候，还像十八岁那样意气风发。 在上车之前，谢颖叮嘱道：“二叔，你不准闯红灯！” “……行，听你的！” “要是你敢闯一个红灯，我就从车上跳下来。我说到做到。” 谢庆收头皮发麻：“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老是放狠话比你姑姑还要狠” “为了你的安全，为了整个谢家的安宁，我必须得这么狠。” 谢庆收没辙了。他无条件听侄女的话。 谢颖骑上了二叔的摩托车，抱紧了二叔的腰，日渐暖和的春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每一个细胞都是自由的。谢颖不由得哼唱起了《还珠格格》的主题曲《当》，“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啊啊啊！” 谢庆收哈哈大笑：“小颖唱得真好听，这首歌适合小青年唱！” “等我考上大学，我就跟胡宝珠一起去大草原旅行，我要学会骑马，在马背上唱这首歌。” “行，只要你考上了，路费由二叔给你出。” 谢庆收听谢颖的话，果真一个红灯都没有闯，一路上都格外乖顺。只是在等红灯时，他的脚几乎无处安放。过了富川桥，谢庆收指着远处一个楼盘，说道：“那个楼盘叫富川花园，我和你二婶去看过房子，打算就在那里买一套。” “哇！真是太棒了！你们攒够钱了吗” “没呢。两千块钱一平米，我们至少得买个八十平米的。肯定是要贷款的，我和你二婶准备先攒够十万块钱，再打听怎么贷款。” 十万块……那真是一笔天文数字。二叔二婶干着中介，二叔还经常去乡下收水果，省吃俭用，一边还债，一边攒钱，真是不容易啊！ 谢颖说道：“二叔，买那么大的房子，你和二婶的压力太大了，不能买个小一点的吗” “我们得买个三室一厅的，你和谢冲都得有自己的房间啊！” 谢颖心中倏然一暖。原来，二叔二婶买房子，已经自然而然地把她的房间都给考虑进去了。谢颖虽然没有父亲，但这些年来，二叔就像父亲一样，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她。 谢颖将二叔抱得更紧了些：“二叔，我就是心疼你和二婶，你们俩太辛苦了。” “不辛苦，只要你们几个能健康快乐地长大，我们的付出就是有意义的。我夏天再收一季水果，赚个两三万，钱就攒得差不多了。等秋天再收一季苹果，就有钱装修了。争取明年这个时候住新房。” “二叔，你规划得好清晰！你真的长大了！不像以前那样毛躁了。” 谢庆收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个夸奖，真是太别致了……一个小不点儿，夸我长大了，真是好玩啊！” “嗯，大家都说你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现在越来越有大人样了。” 夕阳西下，谢颖回到了家。小时候，都是爷爷用自行车带她回来，现如今，爷爷年纪大了，已经带不动她了。谢颖回头望着胡同，短短的一段路，可是它承载了那么多的回忆。 因为谢颖回家，家人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谢靖饿得饥肠辘辘，可是姐姐不回来，他只能在院子里等着。姐姐一进家门，他便两眼放光，目光越到谢颖的后面去。 谢颖说道：“别看了，你哥确实没有回来。” 谢靖嘴巴一瘪，委屈极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高考冲刺阶段，汪浩川和华天龙也没有回来，大家都忙得不得了。”谢颖宽慰道：“我会有那么一天，你也会有。” 谢靖果断地摇了摇头：“我是绝对不会高考的，你们愿意考，那就考吧！” 谢靖手里拿了一个弹弓，被谢宏轩一把给夺下来了：“谁给你的弹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太危险了，不准玩！” “这个一点儿都不危险，它的子弹头都是软的，能直接粘在玻璃上的。” “那也不行！”谢宏轩威严地说道：“要是你打到别人眼睛，那可就麻烦了。你赔得起钱吗能给人家治好吗” 谢靖很沮丧：“弹弓不让玩，枪也不让玩，同学们都笑话我，都没有人陪我玩了。” “没人玩那就自己玩。”谢宏轩把弹弓藏了起来：“要是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玩弹弓，我打烂你的屁股！” jujiá?y.??m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12章 麻烦制造机 爷爷不让谢靖玩弹弓，谢颖本来心疼弟弟，可是在她回家的第二天，谢靖又闯祸了。 谢颖便一点儿都不同情他了。要说起来，谢靖可是不折不扣的麻烦制造机，不知道给家里增添了多少麻烦。 那天谢靖在街上玩。他的小伙伴，一个可爱的小胖子，养了一窝荷兰猪。小胖拿着荷兰猪上街炫耀，几个要好的小伙伴全都凑过来看。谢靖手疾眼快，一把提起了笼子，没想到，他提的位置正好是给荷兰猪喂食的地方，是可以拿下来的。于是，谢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开了笼子，三只荷兰猪趁机跑得无影无踪，几个男孩子拼命追都没追上。 小胖伤心的哭声响彻在巷子里，谢靖也着急了，他跟小胖下保证，一定会赔的。小胖哭得打嗝，委屈地说道：“你拿什么赔那是俺姐姐从省城带回来的！咱们这里根本就没有卖的！我要跟你绝交！” 谢靖不想失去小胖这个好朋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闯了祸，又不敢回家，一直到午饭时间，他都在街上晃荡。如果不是姐姐出来喊他，他是不会回家的。 他支支吾吾地跟姐姐说明了事情的原委，还没等姐姐发话，他便急切地解释道：“确实不怪我，我怎么知道笼子是那样打开的我真的是运气太差了！” 谢颖生气地说道：“那为什么别人都没有动荷兰猪的笼子，你偏偏要去动” 谢靖答不上来。 谢颖更生气了：“你的手就是贱！什么东西都要摸，都要碰！出了问题，还怪自己运气不好” 谢靖哭了：“我以后再也不动别人的东西了……” “这话我听了不下十遍了，你做到了吗” “我以后一定做到。” 谢颖呵呵冷笑，她才不相信呢。弟弟的嘴，才是骗人的鬼。 谢靖被姐姐拽回了家，这下肯定隐瞒不了了。爷爷气得直接给了他两脚，谢靖屁股生疼，可他只能傻站着，不敢躲，也不敢还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奶奶。奶奶把他搂进怀里，责怪老伴：“都说不要打孩子，孩子会在心里留下阴影的，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孩子犯了错，不应该管教庆收小时候挨过多少打要是不打，他早就走上弯路了。怎么着，现在的孩子就是连根汗毛都不准碰自己做错了事，还不允许家长管教” 爷爷确实很生气。谢靖上学以后，不知闯了多少次祸了，都是爷爷带着他赔礼道歉。爷爷积攒了一辈子的明晚，几乎全被谢靖给败坏光了。很多时候，爷爷都在心里感叹——捡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谢庆收挨了很多打，但是他跟父亲还是亲近的父子关系；谢靖挨了打，就会跟爷爷疏远一些。 午饭也不用吃了，谢靖被爷爷拉着，去小胖家里道歉。小胖家就在谢家后面，谢颖趴在窗户上，仔细聆听爷爷跟小胖家长的对话。碍着谢宏轩的面子，小胖的家长还是比较客气的，说谢靖年纪小，又不是故意把荷兰猪放走的，这事就安静地过去吧。 谢宏轩却说道：“那不行，谢靖闯了祸，就一定要付出代价。老韩，你问问你孙子，荷兰猪多少钱，我们照价赔偿。” “我孙子说了，他不缺零花钱，他就想要荷兰猪。他姐姐在省城工作，姐姐给他买荷兰猪，也算是换一种方式陪着他。荷兰猪跑了，他觉得对不起姐姐。” 谢宏轩神色凝重，唉声叹气，又拍了谢靖好几巴掌，怒不可遏：“你这小子，成天闯祸！你想气死我！” 谢靖还是觉得委屈，低声道：“我买荷兰猪送给他就是了。” 回到家，家人们一起商量怎么补偿小胖，最好的办法还是买三只荷兰猪还给他。但是荷兰猪是什么玩意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贵不贵 谢庆云回家了。她说，荷兰猪就是一种老鼠，宠物店里应该有卖的。谢宏轩听不明白：“老鼠都能当成宠物” “嗯……荷兰猪可不是普通老鼠，是荷兰的老鼠，圆滚滚的，挺可爱的。” 谢宏轩说道：“世道真是变了，老鼠过得比人还舒服。” 谢颖说道：“下午我没什么事，我带着谢靖去市里看看——谢靖，把你的压岁钱全都带上，还不一定够呢。” 谢靖默不作声，谢庆云嗔怪道：“你闯了祸，还有理了” “我又不是故意闯祸的。”谢靖不服气地说道：“可是你们都不站在我这边。” 谢颖蹙着眉头，说道：“做错了事，就要勇敢认错。犯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你要想办法弥补。” 谢靖听不进去，也不想吃饭，就溜达去了院子里。谢庆收的摩托车闯进了胡同里，巨大的轰鸣声让谢靖浑身一凛，他又灰溜溜地逃进了堂屋。谢庆收是最吓人的，谢靖可不想再挨一顿打。 谢庆收的心情不怎么好。他在院子里洗脸，力度相当大，脸上的皮都要被他搓掉了。他说有个找钟点工的人跳单了，他憋了一肚子火，真想把那个跳单的人给揍一顿。 谢靖不明白什么是“跳单”，他只知道谢庆收心情不好，他更不敢惹了。 家人都知道谢庆收脾气火爆，因此他们都对谢靖闯祸一事保持缄默，避免火上浇油。谢庆收却看谢靖不顺眼，瓮声瓮气地说道：“做什么亏心事了怎么见了我就躲我是老虎吗能把你吃了吗” 谢靖很想点头，可求生欲又让他摇头：“没什么，爸，我就是有点儿害怕你。” 这一声“爸”真是极为勉强，不到关键时刻，谢靖不会喊他“爸爸”。谢庆收随口扒拉了几口饭，说道：“我都不要求你好好读书了，只要你不闯祸，就不用害怕我。” 谢靖唯唯诺诺，居然跑到卧室里，装模作样看起了书。谢颖开玩笑道：“二叔，看来你得多管教谢靖，你多吓唬他几次，他就会变成班级里的尖子生了。” “哼，他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别难为他了。”谢庆收说道：“本来还指望他走体育那条路，结果他吃不了苦，训练几天就逃回来了。算啦，走一步，看一步。他喊我一声‘爸’，我就得供着他。” 第313章 恶作剧(上) 吃完午饭，谢颖要带着弟弟去来城“市中心”的繁华街，找一家宠物店，买三只荷兰猪。谢庆收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忘了带饭盒，又折回家里。姐弟俩正在凑钱，商量着去哪里买，谢庆收冷不丁地闯进来，他俩都吓了一跳。 谢庆收黑着脸，喝问道：“你俩要买什么，还需要凑钱” “不，不买什么。”谢靖慌张了起来：“买文具，买辅导书……” “买文具买书家里会少你学习的钱你说实话，到底闯什么祸了” 谢靖哇哇大哭。 谢庆收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正好逮着谢靖了。他刚扬起巴掌来，谢颖急忙挡在弟弟面前，说道：“二叔，你刚才是不是又闯红灯了” 谢庆收的手便放了下来，缓了缓，说道：“小颖，你别打岔。你不知道谢靖闯了多少祸，开学才几天，老师就找了我两趟了。咱家那点儿家底儿，都快被他给赔光了。你要是护着他，以后咱家都让他给败坏了。” 谢颖尚且没有想得那么严重，看到弟弟畏畏缩缩的样子，她忍不住叹气：“二叔，谢靖虽然做错了事，但不至于你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跟他好好说说，保证他会有所改变。” “你不知道这个小孩有多难管！我小时候还没他一半调皮，你爷爷就整天揍我。现在还不允许我收拾他了” 谢靖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从指缝里偷偷观察大人的表情。 他的小动作被谢颖尽收眼底。这个弟弟，真是狡猾又顽皮，难怪大人都发愁！谢颖牵起了弟弟的手，说道：“你别装哭了，你告诉你爸，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虽然是在装哭，但谢靖装得认真，又开始打嗝了。他委屈地说道：“我要回我自己家，我要去找我的爸爸妈妈！” “那你找去！”谢庆收冷笑道：“你要是有骨气离家出走，我倒佩服你了！” 言下之意，谢靖并没有什么骨气。 谢靖生气了，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谢颖赶紧去追，还不忘回头叮嘱二叔：“二叔，你千万别再闯红灯了！你要是闯红灯，我就离家出走！” 谢庆收压根就听不进去。他心烦意乱，拿起了饭盒，骑上摩托车，绝尘而去。从小到大他都没有什么规则感，闯红灯意味着什么，他一点儿都不在意。谢颖说的话，他直接当成耳旁风了。 谢颖好不容易追上了弟弟。谢靖一逃出家门，马上就不哭了，只剩下生气了。他在街上暴走，狂喊道：“我要去找我的亲生父母！他们肯定不嫌弃我！” “谢靖，你要这么说，那姐姐就伤心了。” 谢靖的躁狂症便好了一些。 谢颖趁机拉起他的手，说道：“走，我们去市里，找到卖荷兰猪的地方，买三只荷兰猪给小胖。” “我只有十块钱。” “我身上有钱。但是你得答应我，这是你今年最后一次闯祸了。要是再闯祸，我可没钱替你赔了。” 谢靖默不作声，算是勉强答应了。 谢庆收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至，车虽然停了，但他的发丝还在飘扬，嘴里叼着的烟还在燃烧，如果被哪个电影导演看到了，将这一幕记录下来，肯定会成为一个经典的镜头。 谢庆收乜斜着眼睛，笑道：“不出走了” 谢靖气鼓鼓地，谢颖拼命给二叔使眼色，示意他别再火上浇油了。 谢庆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钞票来，说道：“今年最后一次帮你擦屁股，以后再惹了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别来烦我！” 摩托车又突突突地开走了。 “二叔，不准闯红灯！” 谢颖的呼喊散落在风里，二叔肯定没有听到。 谢颖扬了扬手中的钱，说道：“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二叔这种人。走吧，买老鼠去！” 谢靖嘟着嘴，说道：“要是我也喊他二叔就好了。” “你是他捡回来的，也是被他养大的，喊他一声‘爸’并不过分。” 很快到了市中心的繁华街，刚一下车，谢靖就“城里”的风光给吸引了，每一家小店都想进去逛一逛，谢颖稍不注意，他就不见人影了。好吃的、好玩的，他都想要。谢颖拿他没办法，便严肃起来：“咱们是来买老鼠的，不是来玩的，你懂点儿事，行不行” “可二叔不是给了一百块钱吗”谢靖习惯地称呼谢庆收为“二叔”，大大咧咧地说道：“就几只老鼠而已，肯定花不了那么多钱。” “谢靖！二叔给的钱，必须得用在正事上。剩下的钱，我们不能动，一定要还给他，知道了吗” “知道了。”谢靖蔫蔫地说道：“姐姐真是个死心眼。” “你要是敢动歪心思，我以后再也不给你买好东西了。” 谢靖还是有诸多不服气，不过姐姐说的话，他还是听进心里去了。姐姐牵着他的手，他便被动地走着。他看着两边的店铺，感叹道：“姐，港城的大街比这里还要繁华很多吧” “我不知道……”谢颖说道：“除了学校门口那条街，我哪儿都没去过。谢靖，你得好好学习，要不然，这些繁华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谢靖又闷闷地答应了一声。 一条街从头走到尾，谢颖也没有看到宠物店。她又累又渴，在街角驻足片刻，想买一瓶水润润喉咙，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拐过了街角，谢颖忍不住想躲起来——那人不正是朱方亭吗 朱方亭也挺尴尬的，她正在跟初中同学一起逛街，衣着打扮比谢颖靓丽多了，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她本来想扬长而去，但是初中同学都在场，她还是露出了热情的一面，不咸不淡地跟谢颖打了招呼：“逛街来了” “唔……不是，我在找宠物店，想买荷兰猪。” “宠物店啊……”朱方亭重复着谢颖的话，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她想起了一个恶作剧，便往马路对面一指，说道：“往北边走，靠近中心医院的十字路口，就有一个很大的宠物店。” “好的，谢谢你啊。” “不客气。” 二人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话，谢颖便拉着弟弟过马路了。朱方亭借口买水，让女伴们在原地等她一会儿。她跑进商店，赶紧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高飞，你不是对谢颖怀恨在心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去吓唬她吧！” 第314章 恶作剧(下) 谢颖和弟弟一路向北而去，还是没能找到宠物店。她微微叹息——朱方亭给她的情报能可靠吗说不定人家只是随口一说，可她却当了真。 “回去吧。”谢靖走不动了，蹲了下来：“姐，我的腿都快断了。” “哼，这也算对你闯祸的惩罚！我比你更累。”谢颖把弟弟拉起来，说道：“再找最后一圈，再找不到的话，咱们就回家！” 谢靖哭丧着脸，并不想找下去。可闯祸的是他，受累的是姐姐，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从一家网吧里走出来几个人，迎面向谢颖走来。谢颖紧张地握住了弟弟的手，迅速地转过了身，说道：“快走。” 谢靖却痴痴地看着网吧的招牌，说道：“姐，在这里面打游戏，真的好玩吗” “快走！你要是敢进网吧，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谢靖的脚掌像是被钉在了地面上，谢颖拽不动他，而高飞已经走过来了。朱方亭出来逛街，他像个保镖一样护着她。后来，朱方亭和朋友们汇合，嫌他碍事，就把他打发走了。高飞闲来无事，正好他的好朋友朱方台回来了，他们就约着在网吧打游戏。 接到朱方亭的电话时，高飞在网吧里激战正酣。他确实对谢颖心怀不满，对那次捉弄始终耿耿于怀，但他心有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他打算无视这通电话，可朱方亭在电话那端说道：“谢颖和胡宝珠在学校里打压我，到处说我的坏话，要是你吓唬她一下，我就出气了。” 高飞便下定决心了，搞个恶作剧，替朱方亭出气，自己心里也痛快一些。 高飞阴沉着脸，说道：“好巧啊，在这里碰到了！好学生还有时间逛街吗” “不管你的事！” “哟，脾气真不小！” 高飞轻佻地笑着，伸出手指头，点着谢颖的下巴。谢颖一把打掉了他的手，怒斥道：“你敢对我动手动脚” “你都在大城市上学了，想法不用那么保守吧” “你自己猥琐，还说我保守” 谢颖怒目圆睁，一脸正气。高飞被她呛得尴尬，内心也有几分畏惧。他讪笑着，说道：“不愧是大英雄的女儿，你这表情，就跟那些宁死不屈的女英雄似的。” “不用你夸我——谢靖，我们快走。” “站住，话还没说清楚呢，你往哪儿走啊”高飞站在了谢颖面前，笑容充满了油腻：“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你，会惯着你的臭毛病吧” “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高飞严重受挫，说话渐渐刻薄：“你又不是什么大美女，身材又瘦又平，我凭什么会喜欢你啊我靠近你，不过是想激怒你哥哥罢了！说白了，像你这样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就是我的一枚棋子而已！你是不是自我感觉良好啊但我告诉你，除了激怒你哥哥，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尽管早就预料到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但这几句话像几把尖锐的匕首，刺得谢颖胸口生疼。她的眼泪在眼里打转，她强忍着泪水，冷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很庆幸，我永远不会跟你在一个人群里面，不会被你这样的人喜欢。” 谢家人都有股刚烈的劲头，谢颖虽然是个瘦弱的女孩子，但她身上同样充满了硬气和傲气。她很坚强，可是又很受伤，像是被一场暴风雨袭击、但还傲立在枝头的玫瑰花。高飞虽然喜欢朱方亭，但奇怪的是，他居然被谢颖的这个表情给打动了。 他忍不住对谢颖伸出了手，想抚摸她的小脸。 谢颖躲他躲得远远的，怒斥道：“你再靠近我一步，我就报警了！” 谢颖退到马路边上了，再往后一步就是人行横道了。高飞等人全都看到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提醒她。 谢颖一把扯过弟弟，说道：“谢靖，我们快走。” 谢靖对高飞怒目而视，冲他吐了一口口水。高飞出离愤怒，飞起一脚，揣在了谢靖的大腿上。这一脚，像是启动了谢靖的打架技能，他像只凶狠的小野狼一样，立刻冲了上去。 谢颖生怕弟弟吃亏，赶紧把他拉了回来。谢靖指着高飞骂道：“你算个什么垃圾你敢骂我姐姐还敢来打我回家我就告诉我哥，让我哥来揍你！” “好了，谢靖，我们快回家！” 谢靖骂骂咧咧，刺激到了高飞。他追上了姐弟二人，把手搭在了谢颖的肩膀上。谢颖像驱赶苍蝇一样，说道：“你非要这么恶心人吗” 高飞却笑嘻嘻地，再度把手伸向谢颖，一副“你能奈我如何”的无赖表情。谢颖无比厌恶，松开了弟弟的手，继续驱赶着高飞。她没有扭头看身后，在马路牙子上踩空了，跌落在马路上，还好站稳了，没摔跤。 可是，谁都没料到，一辆闯红灯的摩托车呼啸而来，来不及减速，径直把谢颖给撞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时间像凝固了一般，几个人呆呆地看着，行人也都傻眼了。直到马路上的汽车都在鸣笛，几个当事人才反应过来。 谢靖吓傻了，双腿都在抖，他不顾安危，在车流中穿梭，跑到姐姐身边。几个热心肠的司机已经围在了谢颖身边，鲜血从他们脚边蔓延开来。谢靖当即跪下了，哭道：“姐，你没事吧” 谢颖睁着眼睛，看起来神志清醒，她费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别，别担心……” 幸好旁边就是医院，热心的路人拨打了急救电话，120几乎是光速出动。谢颖脸色渐渐苍白，颤抖着说出了二叔的手机号码。在众人把她抬上救护车时，谢靖瞥见了躲在大树旁边的高飞等人。他们也吓傻了，跟谢靖的目光一交汇，他们不约而同地撒腿就跑。 “别跑！！！” 谢靖怒发冲冠，从来都没有气成那个样子。他龇牙咧嘴，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他之前就因为速度快被体校老师发掘过，此时他跑得更快。他追上了高飞，面对几乎比自己高一半的大汉，谢靖丝毫没有退缩，勇猛地跟他扭打在了一起！ 第315章 复仇女王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谢庆收生平最后一次闯了红灯。 到了医院之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他就签了一系列的单子。他甚至都没有仔细看单子上写的是什么，医生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然后，他拿出来一个鼓鼓的腰包，说道：“这里面有两万块钱，先交押金，不够的我让我老婆去取。我只求你们用最好的药，找最好的医生，把我侄女给救回来。” 医生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谢庆收又说道：“你知道谢庆义吧我侄女就是谢庆义的孩子！还有，电视上经常出来的范立仁，那是我侄女的姥爷……” 医生又张了张嘴，同样没发出声音，又被谢庆收给抢了话。谢庆收激动起来，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是谁不尽心尽力，我这双拳头可是不饶人的！” 三段话，三个层次，从诚恳，到施压，再到威胁，医生被他整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谢庆收是伤者家属，语无伦次也是正常的。医生什么样的家属没见过呢 谢庆收突然又哭了，拉着医生的手，说道：“大夫，求求你救救我侄女……我在急诊室里送走了我大哥，我不能再送走我侄女啊！” “那你倒是让我说句话啊！” 谢庆收这才闭上了嘴巴。 医生说道：“你侄女的内脏有不同程度的出血，送到医院时因为失血过多休克了，右小腿骨折，右手手腕骨折……” 谢庆收忍不住又打断了医生的话：“你就告诉我，很严重吗” “不严重的话，能让你签病危通知单吗” 谢庆收的腿又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医生说，谢颖现在还在icu里，后期还要经历好几场手术，谢家人一定要把钱准备到位。谢庆收连连点头，把医生吩咐的东西全都买了回来，愣愣地跑了一大圈，才发现了鼻青眼肿的谢靖。 谢庆收又忍不住发脾气：“你姐被车撞了，你也被撞了！” 谢靖冷眼瞅着他。还别说，谢靖正经起来，眼神还是很吓人的。谢庆收有些心虚，问道：“你瞪我做什么” “如果那个骑摩托车的不闯红灯，我姐就不会被撞了！” 谢庆收像是当头挨了一棒，难道侄女是被闯红灯的车给撞了 谢靖气愤地说道：“那辆车骑得那么快，我们都在跟前，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你闯红灯的时候，是不是也一个德行” 谢庆收彻底懵了，抓紧了头发，懊悔和后怕同时涌上心头。谢颖天天让他不要闯红灯，全家人就数她叮嘱得最多。可是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被闯红灯的车撞得这么惨 谢庆收发出了一阵呜咽。在他斗志昂扬地闯红灯时，他可曾想过，他的张狂和松懈，可能会伤害到像侄女一样无辜的人 养父真的懊悔了，谢靖心里痛快了一些。可是一想起姐姐浑身是血的样子，他又害怕，又心疼。虽然他被高飞揍得遍体鳞伤，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爷爷奶奶也来了，医生没说完话，奶奶就坐在地上起不来了。爷爷强做镇定地问了一堆，自我安慰般喃喃自语：“苍天有眼，没让小颖伤到脑子，颈椎也没有受伤，她以后留下残疾的概率就少多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说着说着，爷爷也呜咽了起来，趴在icu的门口，从门缝里往里面看。谁都没有在意谢靖，谢靖知道现在姐姐才是家人关注的对象，可是他毕竟只是个不满八岁的孩子，他浑身疼，他渴望被关注。 一个穿着风衣、烫着大波浪的女人匆匆跑了进来，还没有站稳，她便哭成了泪人。谢靖认得她，她就是姐姐的妈妈。家人们都围着她，安慰她，可她毕竟是妈妈，没人比她更焦灼，也没有人比她更心疼。 范立仁应该跟医院联系过了，几个比较权威的医生全都来了，他们全都安慰范玉琢——谢颖虽然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但生命体征已经很平稳了，而且她的求生意志很强烈，她一定会平稳度过危机的。 不仅如此，一位护士走出病房，跟谢家人说，谢颖已经清醒过来了，就是浑身都不能动。她让护士给家人带个话，让家里人不要哭，一定要照顾好谢靖。 谢靖 谢家人这才注意到蹲坐在墙角的谢靖。 冯玉珍快步走了过去，打量着捡来的孙子，心疼得都要哭了。 谢靖似乎一下子懂事了，他也想明白了，若在平日里，全家人都把他当成宝贝，都很疼爱他。但是，当谢家发生危机时，那他就要遭受冷遇了。谢家人最在乎的，还是自家的血脉。 但奇怪的是，即便谢靖想明白了这一层，他居然没有感觉到寒心，他感受到的只有冷静。他比几个小时前的自己成熟了好几个档次。 范玉琢停止了哭泣，也过来看望谢靖。她仔细看着谢靖的伤口，心疼地问道：“你被打了” 谢靖答非所问：“这点伤，不打紧的。” “孙主任，找一位护士过来给他上点药！”范玉琢随便使唤一位颇有些年纪的医生。她使唤得如此熟练而又自然，不愧是昔日的范家大小姐。别看她平时斯文有礼貌，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她的优越感和气度就会显露无疑，让人不敢小觑。 不一会儿就有护士过来了，范玉琢完成了女儿的嘱托，便从谢靖身边离开了。她挺着修长的脖子，红着眼睛，跟警察沟通着。 范玉琢仿佛化身复仇女王，她的气场非常强大，温润的气质荡然无存，她冷冰冰地跟警察说道：“我绝对不接受和解，我必须让肇事者坐牢！只有坐牢，才能让他彻底悔悟，让他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说实在的，谢靖很羡慕姐姐有这样的妈妈。这样年轻漂亮，又有足够的底气为自己撑腰的妈妈。 谢靖脱口而出：“并不是只有司机有罪！姐姐是被人骚扰，才站到马路上的。” 范玉琢的目光严厉地扫了过来，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身上的伤，就是他们打的！” 范玉琢斩钉截铁地说道：“谢靖，你慢慢说，说清楚。谁敢伤害你姐姐，我一定饶不了他！” 第316章 背锅侠(上) 自从谢颖被摩托车撞飞的那一刻开始，高飞就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不管他逃到哪里，都感觉有警察在追他。他在小城里抱头鼠窜，慌不择路，然后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居然跑到朱方亭家里了。 他家和朱家住在同一座别墅小区里。朱方亭开了门，见他慌里慌张的，便心生厌恶。她没好气地说道：“你来我家蹭饭吃” “谢颖出车祸了。” 朱方亭一惊，但脑子转得飞快。她白眼一翻，赶紧撇清干系，说道：“是因为你推她了” “那不叫推……”高飞吓得半死，闯进了朱家的大门：“先进去再说。” 朱方亭家里正在招待客人，跟他们家来往的大多都是当地名流，他们正在谈论着诗词歌赋，高飞这样没头没脑地闯进来，众人的欢声笑语便戛然而止，众人都看向这个唐突的访客。 别看朱家、高家平时走得近，但朱家从来都没有把暴发户高家看在眼里。再加上高飞对朱方亭动了歪心思，大人们就更不待见他了。但面子上还是要客气一下的，朱母虚情假意地邀请他坐一会儿，但高飞魂不守舍，不说话，只摇头。 朱方阁见状，便拉着他到了自己的房间。朱方亭惴惴不安，想躲得远远的，但是哥哥走到楼上之后，让她拿两瓶饮料到房间，朱方亭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高飞语无伦次地说完事情的经过，像个劳改犯一样蹲在地上，不停地说道：“这下我肯定完了！谢颖一家会弄死我的。” 朱方亭想偷偷溜出房间，可是哥哥却说道：“听你的意思，如果不是亭亭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会去招惹谢颖她就不会出车祸了” 高飞抬起头，看了朱方亭一眼。她的目光是如此冷漠，恨不得不认识他。高飞懊悔不已，但是把责任全推给心上人，那种做法未免太不爷们了。他咬咬牙，狠心说道：“谢颖是我招惹的，跟亭亭没有关系。” 朱方亭这才如释重负，好不容易夸赞了一句：“高飞，我没看错你，你可真是个纯爷们啊！” 高飞欲哭无泪。 朱方阁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那你仔细回忆一下，你推谢颖了吗” “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跌到路上的。” “那你有什么责任又不是你骑摩托车撞的她。” 高飞轻松了一些，可是想起谢颖被撞的惨状，他的心又揪了起来。“哥，可谢颖毕竟是跟我拉扯的时候受伤的，要是警察追究起来，我肯定脱不了干系。” “呃……那你再想想，谢颖有没有动手” “谢颖没有动手，她只是躲着我，但是她弟弟动手了。” 朱方阁大笑道：“这不就得了吗你防着她的弟弟，她过来拉架，然后掉到马路上去了，你这样说不就没问题了吗” 高飞于心不忍，但这恐怕是最后一条活路了。他喃喃道：“我这样说，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你们四个人，对方只有谢颖和她弟弟，那个弟弟还是个小孩，谁的话更可信更何况，当时朱方台跟你在一起，他还是国家队的运动员呢！我让他给你作证，你怕什么” 高飞总算摆脱了哭相，说道：“哥，你不愧是我大哥，你这想法，真让人服气！” 朱方阁笑道：“这算什么你只要乖乖听我的，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朱方亭一直没有笑，她催促哥哥给医院打个电话，问问谢颖的情况。朱方阁说道：“你这个傻妹妹，我为什么要问她如果被别人发现了，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死是活，那是她的命，你就别挂念了。” 可谢颖毕竟是谢冲的妹妹，要是她真被撞死了，谢冲应该会很难过吧朱方亭并不关心谢颖，但是她不想让谢冲难过。 镇定下来之后，高飞狂喝了一瓶饮料，不断地吐着脏话，说自己运气不好。幸亏有谢靖这个“背锅侠”，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把责任推给谁了。朱方亭在一旁说道：“你把脏水全都泼到谢靖身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跟谢颖做了那么多年同学，对她家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谢靖天生是个闯祸精，整个谢家都拿他没有办法。” “是啊！”高飞附和道：“看样子他刚上小学，但是看见网吧就拔不动腿，跟一本正经的谢家人完全不一样。” 他们聊着天，渐渐忘记了恐惧和戒备，居然八卦起了谢靖的身世。认识谢靖的人，都默认为居住在铁路边上那个声名狼藉的人家才是他原来的家，朱家兄妹俩和高飞都嘲笑起来。谢家总是觉得自己很清高，可是他们收养了一个“坏种”，这个坏种给谢家带来了无数的灾难，包括这次谢颖的车祸。 他们说得多了，居然真的洗脑成功了。尤其是高飞，恍惚觉得，谢颖之所以出车祸，就是被弟弟给害的。 晚上九点多，高飞回到了自己家里，爸妈都坐在客厅里，旁边还有两个一脸正气的中年男子。两位男子不怒自威，只看了高飞一眼，高飞就走不动路了。 高父喝道：“你干的什么好事！警察都找到家里来了！” 高飞故意装作懵懵懂懂，显得他好像并不知道谢颖受伤一事。警察的态度还算客气，让他把事情的原委讲一遍。高飞按照朱方阁教他的，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我喜欢谢颖，跟她表白过，但是被她拒绝了。今天在街上看见她，我就想跟她套近乎。我承认，我跟她有轻微的身体接触，但我发誓，真的只是用手碰她的。谢颖没有太反抗，但是她弟弟扑上来咬我！不信你们看，这里还有牙印呢！我跟她弟弟打着打着，谢颖不知怎么蹿到马路上去了，然后，就被车撞了。” 一个警察笑了笑，说道：“小伙子，你表达能力不错，说得这么清楚，就跟背课文似地。”jujiá?y.??m 高飞一惊，难道警察能听出来这段话是提前编好的他更加谨慎地说道：“谢颖喊他弟弟走，可她弟弟非要打我！所以，她出事真不能怪我，都怪她弟弟一直缠着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17章 背锅侠(下) 层层反馈到了医院，谢颖的车祸就变成谢靖的错了。 在深夜的医院，谢靖都歪在椅子上睡着了，愣是被养父给拽了起来。他嘴角的口水还没擦干净，就看到养父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谢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 谢庆收凶巴巴地问道：“你说清楚，你姐到底是怎么出车祸的” “我打了那个骚扰姐姐的人。”谢靖疲倦地说道：“然后，我就跟姐姐一起往回走。那个人追上来，又对姐姐动手动脚。姐姐一边赶他，一边躲他，然后就踩空了，刚掉到马路上，那辆摩托车就冲过来了，把姐姐撞倒了。” 谢靖说得很生动，大人们则面面相觑，范玉琢抄着胳膊，跟认识的警察确认：“杜哥，谢靖说的，和那个叫高飞的说的，有很大的出入。” “是啊……”警察也犯了难：“高飞那边都是大孩子，人多，一口咬定是谢靖的错。如果不是因为谢靖和高飞打架，谢颖就不会掉到马路上去了……到底谁说的对啊” 谢庆收执着地“审问”谢靖，语气非常不友好：“你说实话，你就是跟高飞打架了，对不对” “对！”谢靖清醒了，毫不客气地冲养父瞪眼睛：“我姐被那个男的那么欺负，我要是不动手，我还是个爷们儿吗” 呦，这小子还挺有气魄的。难道平时小看他了 范玉琢蹲下身子，和气地说道：“谢靖，你先不要激动，那个男的确实骚扰你姐姐了” “嗯！他摸我姐姐的下巴，被我姐打手了！他还想摸我姐姐的脸，动我姐姐的手，不过他都没得逞！他就是个臭流氓！我能不打他吗” 范玉琢怒火中烧。她把女儿捧在手掌心里，那个男的怎么可以亵渎她范玉琢直起身子来，自言自语道：“就算他没有罪名，我也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谢庆收却跟谢靖杠上了，责备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你不该跟那些大孩子打架。要是不打架，赶紧跟你姐回家，你姐就不会出事了。” “你为什么要冲我发脾气明明是那些人做得不对！” 谢庆收是个没脑子的，愣头愣脑地说道：“谁让你平时闯了那么多祸你少闯点儿祸，我不就相信你了吗” 谢宏轩也附和道：“具体的情况，得等小颖醒了才能知道。谢靖，你爸说得有道理。不管你有没有过失，但你的确不应该跟那些大孩子打架。” 谢靖快要委屈哭了：“我替我姐姐出气，可你们都来责怪我” 大人全都无奈地站在那里，谢靖说道：“我知道，你们就是看我不顺眼！就算我没错，你们也想赶我走！那我就走！你们满意了吧” 谢靖一溜烟地跑了。 不愧是被教练选中的人，他跑得飞快，两只小脚像是踩了风火轮，谢庆收追了几步，便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谢宏轩抱怨儿子没用，谢庆收委屈地说道：“您宝刀未老，您去试试。反正我快累死了。” 冯玉珍后悔了：“哎呀，小颖还没醒过来，你们又把谢靖给训跑了！他才八岁，这么晚了，天气又凉，你们让他怎么过” 谢庆收闷声道：“这小子就是能找事！不知道家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吗还在这个关键时刻闹出走” 谢宏轩急切地说道：“你先给小曹打电话，就说谢靖走丢了，让他帮忙找找！” 谢庆收掏出手机来，说道：“你以为警察很闲得围着咱家转人家整天忙死了好吧——行行行，你别瞪我，我给他打电话就是了，人家找不找，我说了可不算。” 一直到天亮，谢颖没能醒过来，谢靖也没能找到。 谢家老两口的头发，一夜之间几乎全白了。 谢庆云去港城上课了，直到下课返回老家，她才知道家里出了大事。她哭着跑到了医院，想见侄女一面，可是她没法进重症病房。谢颖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对谢颖的感情最深厚，谢颖被装成了重伤，她无法接受。 待她哭完了，才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在得知骚扰谢颖的男生是高飞时，她的表情满是惊讶和失望，她连连摇头，说道：“我在他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全都白费了……我居然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改变一个学生……谁能想到，他会变得越来越坏，还谎话连篇。” 谢庆收说道：“你觉得，是姓高的那个小子在撒谎” “那当然！难不成，你还怀疑自家人吗” 谢庆收突然惭愧，他确实在怀疑谢靖。 谢庆云说道：“谢靖有什么理由撒谎他平时虽然闯祸，但人还是很诚实的。这次他变成小大人，护着姐姐，想得到你们的夸奖，结果你们都不信任他，他肯定心如死灰，不想再回来了。” 谢庆收后悔不已，又开始薅自己的头发。谢庆云数落道：“你不分青红皂白，仗着你是大人，就明目张胆地欺负小孩子，要是谢靖回来了，你一定要给他道歉。” 可是谢靖在哪儿呢 报警了，警察也出动了，可是要找一个小孩子，还真是像大海捞针那样难。 这两天，冯玉珍的眼泪都快哭干了，“减寿十年”之类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她亲手把谢靖养得那么大，在她心目中，谢靖跟亲孙子没什么区别。他要是回不来，冯玉珍的魂也就丢了一半了。 谁都没告诉谢冲，但谢冲却出现在了医院里。原来，妹妹没有及时返校，他就觉得不正常。他给家里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心不在焉。谢冲心里越来越凉，他跟老师请了一晚上的假，要回家看看。 妹妹出了严重车祸，弟弟被家人当成了背锅侠，离家出走了。谢冲被这两个消息冲昏了头脑，一见到家人，就忍不住发了脾气：“你们要瞒到我什么时候就因为我高考，家里发生的这些大事，你们就全都不告诉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18章 世上只有哥哥好(上) 以前离家出走，谢靖大多会躲在门口附近。他对家人了解得很，他躲在角落里，只要数到二十，奶奶必然会急匆匆地出门。这时，谢靖就会故意发出委屈的哭声，好让奶奶循着声音找过来。 奶奶把嘤嘤哭泣的他抱在怀里，跟他一起哭，抚摸着他的头，说道：“哎呀，我的乖孙，命苦的娃，快回家，奶奶给你做好吃的，不让他们说你了。” “他们”自然指的是爷爷和养父，家里对他要求最严格的两个男人。在别人眼里，奶奶对他很溺爱，从来都舍不得打骂他，但奶奶只是在人前不说他，在私下里，奶奶的说教并不比他们少。而且，奶奶说的话，谢靖是能听进去的。 奶奶告诉他，在家里怎么吵闹都行，但是不要轻易提“出走”二字。他来到谢家是如此的不容易，家人都很珍惜他，如果他出走，家人一定会很伤心的。 但是在医院的这次出走，谢靖已经对家人失望透顶了。他不再奢望奶奶会在他数到“二十”那一秒会准时出现。他明明为了姐姐拼命，可是家人都责怪他。真是太让人伤心了，这里真不是自己家。 因为担心姐姐，谢靖就在医院待了一晚上，也没有人找到他。天亮了，谢靖在大街上溜达，街上的人都回过头来看他。有个别爷爷奶奶刚送完孩子上学，看到谢靖，便“啧啧”咂嘴，大声问道：“这小孩，不上学，满大街打架呢” 谢靖摸了摸脸庞，确实，眼睛还是肿的。路过一家早餐店门口，他看到了玻璃门里的自己。那个帅气的小帅哥，变成了一个鼻青眼肿的猪头。谢靖对自己的外形还是很在意的，在他更小的时候，华裕琳还把他当成小模特，给他拍了好多照片呢。 都怪那个叫高飞的！在前一天，谢靖想追上去揍他一顿，结果反被高飞给揍得不像样子。谢靖咽不下这口气，平时哥哥带他踢球，总是教育他不能服输，就算比分落后，不到最后一刻，也坚决不能放弃。 高飞跟哥哥是同级的，那就是比谢靖大十岁左右。就算谢靖输给了比自己大十岁的哥哥，但他依然不服气。他想找到高飞，再跟他比试一番。 他对高飞一无所知，甚至连名字都是大人告诉他的。谢靖唯一能找到高飞的地方，就是那天的网吧。他想直接冲进去，结果被网管给赶出来了。这么小的孩子出入网吧，他们网吧会惹上麻烦的。 谢靖就坐在网吧门口等。这下他更引人注目了，几乎所有的行人都在说——你看，这小孩从小就不学好，满脸是伤，不上学，还坐在网吧门口，长大了以后肯定是要蹲监狱的。 谢靖虽然不好好学习，但最起码的自尊心还是有的。他心中恼火，忍不住往路上扔石子，别人看到了，嘲笑得更厉害了——你看，这小孩素质就是不行！ 谢靖还在生家人的气，要是别人知道了他是谢家的孩子，那他们一定会嘲笑谢家吧谢靖饿得两眼昏花，身上没有一分钱。姐姐被送到医院时，他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让医生救姐姐。他掏出了一大把钱，可加起来不过才几块钱，医生应该是没收下吧但是他把那些钱弄到哪里去了当时太慌张了，他完全没有印象了。 饿得抓心挠肝，谢靖有点儿想回家了，想吃奶奶做的饭菜，他也很挂念在医院里的姐姐。他是如此不经饿，在他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如果不是被养父母抱回家，那他早就被饿死了吧 想到这些，谢靖稍稍有了点儿感恩之心。但是他并不想让家人找到他。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找到自己的人是哥哥，而不是其他人。 转眼过了中午，家人还是没能找过来，谢靖饿得快要昏倒了。但他还是执着地在网吧门口等着，像着了魔一般，要是不揍高飞一顿，他会很不甘心的。 上衣的口袋破了一个洞，谢靖百般聊赖，把手指头了破洞里面。咦，他居然摸到了一个硬币！ 第318章世上只有哥哥好（上） 谢靖赶紧把那枚硬币抠了出来，那一块钱在阳光下面闪闪发光。谢靖举起了那枚硬币，露出了笑容。有了这一块钱，他就可以买面包吃了。他从路边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可就在他看到高飞的那一瞬间，他的笑容荡然无存。 在骚扰过谢颖、嫁祸给谢靖之后，高飞好像更没有什么畏惧的了，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匪气。他比以前更坏了。 谢靖突然紧张了起来。但，就算战死在这里，他也不能逃跑！ 高飞做梦也没想到，那个被自己揍得半死的小男孩，居然还有勇气来挑战自己。 谢靖一跺脚，怒道：“你个混蛋！你欺负我姐，还撒谎！” “你才混蛋！” 谢靖还是跺脚：“就你是混蛋！” 小学生打嘴仗的逻辑，就是把对方骂自己的话给“反弹”回去，翻来覆去只会骂那几句。高飞抿了抿嘴唇，轻笑了一声：“跟小学生吵架真没劲。” 谢靖几乎要把地面给跺烂：“你才是小学生！” “我不想再打小学生了。”高飞倨傲地说道：“把你打成猪头，也没什么成就感。” “你才是猪头！” 谢靖冲了过去，可是扑了个空，反倒被高飞揪住了衣领。高飞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他，说道：“你怎么就不听劝呢你跟你哥哥一样，倔得要死。” “放开我！” 谢靖挣扎着，突然死死地扯住了高飞的裤子，冲着他的腰便咬了上去。无论高飞怎么打他，他也不松开。高飞动了怒，扯住了谢靖的耳朵，谢靖这才“哎哟哎哟”地叫唤了起来。高飞又用了几分力气，谢靖的耳朵都快被扯烂了。 “放开我弟弟！”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高飞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午后的阳光依然灿烂，从阳光里走来的少年光芒耀眼，刺得高飞眼睛都睁不开。少年快跑了几步，然后飞起一脚，精准地踢到了高飞的肚子上。高飞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路面上。 谢靖百感交集，扑进哥哥怀里，积攒的委屈全面爆发，哇哇大哭了起来：“哥，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你哥能不救你吗别哭了！再哭就丢人了！” 第318章世上只有哥哥好（上） 第319章 世上只有哥哥好(下) 谢冲把弟弟往身后一藏，又踹了高飞一脚。高飞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又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谢冲半跪在高飞身上，冲着他的脸一顿狂捶：“你敢骚扰我妹，还敢打我弟，反了你了！” 跟谢冲打架，高飞从来都没有赢过，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儿。谢冲打了一会儿，有点儿累了，才直起身子来，居高临下地指着高飞，充满了压迫感：“你是不是忘了被我揍得有多惨还用不用我再提醒你一次” 谢冲还想动手，但是被路人拉住了。高飞抹去了脸上的血迹，狰狞地说道：“你这个伪君子，你就是假装好学生！今天可算把你的真面目给露出来了！” “那你去学校告我，我不怕你！” 高飞挣脱了路人的束缚，冲着谢冲拳打脚踢，可他的力气全都送给了空气。他咆哮道：“你等着，我会让你好看！” “我等着！你在我眼前出现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高飞被谢冲揍得很严重，而且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他仰天长啸，只想弄死谢冲。可是当他咆哮过后，他看到了谢冲身后站着一个中年女子，他便安静了下来，路人也不拦着他了。 那个女子正是谢庆云。 谢庆云拽着两个侄子的脖子，让他俩跟高飞道歉。谢冲不服气地问道：“那他给妹妹道歉了吗” 谢靖也来凑热闹：“那他给我道歉了吗” 谢庆云便将两个侄子往身后一扒拉，她走到最前面，无比痛心地说道：“高飞，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谢老师，您就别假惺惺地说客套话了。你不要当伪君子，直接骂我一顿，不行吗”高飞冷笑道：“说实话，您现在就想撕了我吧” “……”. 谢庆云无语，高飞却振振有词：“毕竟，我骚扰过你侄女，打过你的侄子，要是个正常人，你该恨死我才对。可你还想感化我吗想以自己的德行来说服我吗” 谢庆云被气得喘不过气来。 高飞笑道：“谢老师，你那套工作方法早就过时了，我同情你的付出，才忍了你那么多年，没有嘲笑你。” “高飞，你以前就这么尖酸刻薄吗” “嗯” 谢庆云步步逼近，说道：：“我没有想感化你，我一开始的问题，就是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高飞不知如何作答。 谢庆云苦笑道：“我从来都没有想感化你，我管你、教育你，是出于一个老师应有的责任，你不要自作多情。你上小学时，你做了坏事，至少是有畏惧感的。可你现在肆无忌惮，犯的错越来越离谱。我只想知道，你这些年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连问都不能问吗我想知道真相，就因为如此，我在你身上倾注过那么多的精力，就值得被你嘲笑吗” 高飞咬住了嘴唇。谢家人真是的，嘴炮一个比一个厉害。 谢庆云说道：“你的表现让人绝望。我不会再对你抱有任何幻想。你骚扰我侄女，打了我侄子，这些都是你无法否认的。而且，你比谢冲他们大一点，你已经满十八岁了，你应该在法庭上承担责任了。” 高飞有点慌了。虽然爸妈已经四处打点过了，可谢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谢家发了狠，那他的处境还是很危险的。 “高飞，为人处世，要慎重一些。作为你曾经的老师，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下次见面，就在法庭上见吧。” 高飞真的慌了，走路都没力气了。 谢冲和谢靖不跟姑姑走在一起。谢靖心里还别扭着，还是很想哭。谢冲示意让姑姑先走，他做谢靖的思想工作。他先带着谢靖去了一家快餐店，买了很多好吃的。谢靖像饿狼一样，吃得不顾形象。谢冲也不催他，让弟弟慢慢吃，他拿出了单词本，见缝插针地背单词。 第319章世上只有哥哥好（下） 谢靖很快便吃完了，又咕咚咕咚把饮料给喝光了。在畅快地打了一个饱嗝之后，他才担忧地问道：“哥，你打了高飞，他会不会去你的学校告你” “告我为什么啊明明是他做得不对。” “你动手打他了，虽然打得很痛快，可是……他会不会告你打人，然后学校就不让你参加飞行员的选拔了” “你这小脑袋瓜子想得挺多的嘛！”谢冲赞许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他要是敢去我学校，我就再揍他一顿。” “万一你当不上飞行员……” “谢靖，哥问你，家人重要，还是理想重要” “呃……还是家人更重要一点吧” “下次我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不要犹豫，行不行”谢冲也喝了一口饮料，说道：“家人是最重要的，是无可取代的，你明白了吗如果我为了自己的前程，就一次次忍气吞声，那我还能算是你们的哥哥吗你叫我”哥“的时候，我还好意思答应吗” 谢靖很崇拜哥哥。哥哥说什么，他都能很好地听进去。但是一想起家人，他就黯然失色：“谢家是你的家，但不是我的家。” “胡说八道！就因为家人说的话让你伤心了，你就再也不原谅他们了照你这么说，爷爷还瞒着我，让我的足球梦泡汤了，我是不是该记恨他一辈子可是人无完人。多想想他们的好处，就不会那么气了。” 谢靖托着脸腮，一直叹气。他担心姐姐，可是不想跟家人打交道。谢冲不催他回去，而是温和地说道：“你姐姐应该算脱离危险了，虽然还要经历几次手术，但医生说风险不大。你没跟老师请假，也没去上学，这是不应该的。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学校，行不行” 谢靖点了点头，说道：“可是，就算回到学校，很快就放学了。” “就算放学，那也得跟老师说明情况。我是你的家长，我来替你说明，行不行” 谢靖喜笑颜开：“嗯！还是哥哥最好！” 弟弟心情好了，谢冲的心情也好了。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谢靖才突然想起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网吧门口” 那还用说吗整个来城就那么一点点大，走到哪里都能碰到熟人。谢靖那么显眼，很容易就被熟人给目击了。谢冲正在儒林街找弟弟，累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邻居告诉他，弟弟正气鼓鼓地坐在一家网吧的门口，还在往马路上丢着石头。 谢冲便立刻赶了过去，在路上遇到了姑姑。但是他不想强调那些辛苦，不想让弟弟对他产生负罪感，他便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哥是谁啊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在这里埋伏着。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这道理不是我教给你的吗” 第319章世上只有哥哥好（下） 第320章 负荆请罪 谢冲暴打高飞的当天晚上，高飞的父母就带着他来医院负荆请罪了。 当时胡宝珠和华天龙都在，他俩都是听到风声后第一时间跑过来的。谢颖还没从icu里面出来，二人便施展了祖传技能——扒门缝。其实从门缝里什么都看不到。 胡宝珠嘤嘤地哭个不停。这次她的哭声一点都不夸张，也不做作。她在学校里听说，谢颖被摩托车撞出了几十米，整条路上都是血，胡宝珠差点儿没吓晕过去。 谢冲对这些传言很无奈。要是妹妹真的被撞出去那么远，估计小命早就交代了。他生硬地安慰胡宝珠，说道：“谢颖已经清醒过来了，就是情况比较严重，还要再观察两天。你要是为她好，就笑一笑，只要你笑了，谢颖也就开心了，好不好” 胡宝珠便勉强挤出笑容来。笑比哭还要难看。 谢冲想等妹妹醒过来再回学校。他安慰了很多人，但是安慰不了他自己。他小小年纪，已经有很多次“人生无常”的体验了。他生怕妹妹的情况突然恶化，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所以，他不敢有任何乐观的想法，他想听到医生的准话，然后再回学校。 他在走廊里翻着笔记和卷子，人声嘈杂，但是吵不到他。看到如此努力的少年，别人的谈话声也低了下来，生怕打扰了他追求梦想的步伐。 正在那时，高飞和他的父母一起来了。 那是时隔多年之后，谢冲重新见到高飞的母亲。在小学时，他和高飞打架，双方家长都被请到了学校里。高飞的妈妈打扮得很时髦，趾高气扬，摇头晃脑，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几年来，她依然没怎么变。她早就酝酿好了哭声，一见到谢颖的家长，她的哭嚎声响彻在整个楼层里。 大人们尚且客气着，但谢冲却重重地合上书本，怒道：“你这么哭是什么意思我妹妹还没事呢，你哭给谁听！” 没有经过任何情绪上的过渡，高母的哭声便戛然而止。众人这才发现，她脸上连一丝泪痕都没有。 高飞的爸爸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的态度还是很谦卑的：“谢老爷子，还有谢二哥，谢颖出车祸，我们都感到很痛心，也没料到那个闯红灯的人会那么猖狂。高飞很后悔，他不应该对谢颖表白。如果不是因为表白，谢颖就不会心烦意乱，以至于溜达到了马路上。这事谁能意料到啊……虽然不是高飞推的，但我们也诚心实意地跟你们道歉……谢颖的医疗费，康复的费用，还有耽误学习的费用，全都由我们出……” 谢冲冷不丁地打断了他：“你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推卸责任的” “瞧瞧你这话说的。要是不到钱，我们一家三口就不来了……” 谢冲冷着脸，说道：“你说了那么一大堆，说了一句对不起吗你为高飞的哪种行为道歉因为他向谢颖表白别逗了，你以为我是傻子你以为我弟弟小，没有话语权，你们就可以颠倒是非——高飞，我问你，那天你找我妹妹，到底说了些什么难听的鬼话如果你有种，你就当着所有大人的面再说一遍！” 高飞低着头，浑身一哆嗦，不敢说任何话。爸妈推搡他，他也一言不发。这是朱方阁教给他的，不利于自己的言论，千万不要说出来。装傻充愣，或者打死不说，就没人能把他给怎么样。 简言之，只要足够不要脸，他就会安然无恙。高飞没有察觉到，在朱方阁的引领下，他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高飞一言不发，谢冲气得跳脚。被谢冲揭穿了之后，高母也不再惺惺作态，倨傲地说道：“你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谢冲还把高飞打了呢，我们说什么了吗咱们都让步，你们说赔多少，我们就赔多少。都痛快点儿，行不行” “不行。”谢庆云抢先说道：“昨晚我们一家人全都商量过了，这事没得商量，必须要走法律程序。我们家不缺钱，也不稀罕你们的钱。或许你们家习惯用钱解决问题，但是我们家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求一个‘理’字。如果没地方说理，那就只能在法庭上见了。” 高母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打心眼里厌恶谢家人。高家的财力足以支撑她在来城横着走，可她偏偏遇上了谢家这块硬石头。什么不要钱，只要理，这些话真是太让人恶心了！谢家人都出车祸才好！ 她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丈夫，高父沉吟了半晌，说道：“谢老师，您先消消气，您是东海实小有名的好老师，孩子们喜欢你，我们这些做家长的敬佩你。高飞跟你侄子一样大，你侄子前途一片光明，可如果我家高飞上了法庭，他这一辈子就全都毁了。你行行好，给你的弟子留一条活路，以后我一定、一定严格管教，再也不让他惹事了。我在此跟你下保证，要是做不到，我就去你家，给谢老爷子跪下请罪，你看行不行” 谢庆云当即冷笑了一声。这种圆滑、狡猾的中年男人说的话，怎么能相信呢他明明知道自己做不到，可是他却能泰然说出来……怪不得他能在短时间内发大财，这种厚脸皮的本事，谢家人永远都学不会。.jujiá?y.??m 压力全给到了谢庆云这边，她犯难地看着家人。范玉琢很冷静，受父亲的熏陶，她也擅长打太极，不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客客气气地说道：“孩子犯下重错，父母的确有过失，这个责任，你们别想推脱掉。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们谈条件，我在尽全力让我女儿快点儿好起来。我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你们不要刺激到我，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爆发……” 高父踹了儿子一脚，催促道：“快点儿跟这位阿姨道歉，然后你就跪在这里，一直跪到谢颖脱离危险为止！” 高飞不愿意跪，但是迫于种种压力，他先说了一声“对不起”。范玉琢脸色铁青，并没有接受他的道歉，而是快步走到窗边，对着窗外的景色抹眼泪。高飞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高父瞥见了谢冲手里的书，便阴沉着脸，说道：“你也像谢冲那样，在这里看书，跪着看！” 谢冲冷笑道：“跪着给谁看是让别人看到我们家有多刻薄么” …… 哎！这个谢冲真是不好对付，最擅长让人下不来台。 谢庆云说道：“如果要教育儿子，你们回家去教育吧。我们一家人在这里，难得清静。” 高父尴尬地说道：“回去我一定督促他好好读书……” “高飞的心思从来都不在读书上。”谢庆云缓缓说道：“他喜欢钻研武器，也喜欢运动，他说想当运动员，可是你们不同意，一直逼着他读书。” 是这样吗高父高母在心里互相埋怨着，高飞则受到了触动。 谢庆云继续说道：“而且，高飞从小就想参军，他说过，他觉得军人很帅，而且能帮助很多人。你们要是真为儿子考虑，那就跟他好好沟通，尊重他的想法吧！” 高父高母更抬不起头来了。他们对儿子的了解，远没有谢老师那么深。 高飞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感激”的神色。他完全没想到，童年时说过的那些漫不经心的话，谢老师居然全都清晰地记在心里。原来，即便他是个差生，谢老师也一直尊重他，用心地呵护他的想法。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21章 休学准备 谢冲跟姑妈一起回到了校园。妹妹这个学期肯定要泡汤了，姑姑要跟学校请长假。 走进书声琅琅的校园，姑姑的心情却很压抑：“你妹妹很喜欢上学，可是……不知道要在病床上躺多久。” 一大早，妹妹就从c里面出来了，她最挂念的就是即将到来的月考。上次期末考试考得不太理想，她憋着一口气，想通过这次月考打个翻身仗，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别说月考了，就连期末考试，她都未必能赶上。 谢颖伤心地哭了。脱离危险是件开心的事，可是她更希望自己能回到校园。华天龙扶住额头，说道：“学校应该给你发好几朵小红花，再给你发个最好学奖状，让我这样不爱学习的学生天天学习你的事迹。” 谢颖愤愤地说道：“华天龙！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你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就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华天龙欣慰地说道：“看你这说话的劲头，感觉你的元气回复得差不多了，我也就放心啦！” 谢冲临走之前，不停地宽慰妹妹，让她不要操心学业，她才十六岁，一定要把身体养好了，不要留下后遗症。只要健康回来了，再努力也不晚。 谢颖虽然很失落，但哥哥说得很有道理，眼下她躺在病床上不能动，除了养伤，没有别的选择。 走在校园里，谢冲突然不想走了，在路边坐了下来，说道：“我想不明白，小颖单纯善良，读书那么用功，为什么这么倒霉路上的行人那么多，偏偏是她出了车祸” “灾难不会绕开好人的。”谢庆云淡定地说道：“你爷爷奶奶做了一辈子好事，可是早早失去了大儿子；你爸妈那么努力地打拼，从来没有亏待过工人，可一把火把你家的家业烧得精光……这些事上哪儿说理去我们能做的只有接纳，消化，然后重新站起来。” 谢冲便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说道：“不就是“百折不挠”吗这事我擅长。” 谢庆云却很心酸，一把搂住了侄子的肩膀，说道：“我多希望你不擅长。要是你一生顺风顺水的，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挫折，那该多好啊！” 谢冲懂事地笑了笑：“你刚才不是说了吗灾难不挑人，我们能做的，就是接纳，消化，然后站起来，继续奋斗。” “孺子可教。你不愧是我的好学生。” 谢冲把姑姑带到了办公室，姑姑把情况跟班主任说清楚了。班主任对谢颖的遭遇表示很痛心，但是她也表示，谢颖的姥爷已经打过电话了，学校这边的手续已经处理妥当了。各个学科的老师都很喜欢谢颖，他们会叮嘱课代表，无论是卷子，还是复习资料，只要是印刷物，都会给谢颖留一份，让谢冲带给妹妹。 谢庆云颇有些惊讶，心想，就算谢颖是个模范学生，但这待遇未免太好了些。又转念一想，给学校打电话的人是范立仁，范老爷子一出马，学科老师亲自去给谢颖上课都没啥奇怪的。这样一来，谢颖的功课不会落下太多，她躺在病床上也不会太焦虑。 谢庆云担心老师不高兴，特意起了个大早，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专程赶来跟老师说明情况。可范立仁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谢庆云挺感谢他的，但是心里也有点儿不是滋味。他做得越多，反倒显得谢家什么都做不了。 谢庆云跟侄子交代了几句，让他安心读书，周末回去看望妹妹就行。谢冲点头答应，问道：“姑，我妹一受伤，不会影响你结婚吧” 如果不是谢冲提起来，谢庆云都要忘记自己还要结婚了。 她宽慰道：“不会的。还有好几个月，到时候小颖好了，你也高考完了，我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嗯！” 等谢庆云走了之后，胡宝珠才从柱子后面探出脑袋来，说道：“小颖也真是的，就害怕跟不上进度。要是我受伤了，我就舒 第321章休学准备 舒服服地在床上躺着，什么都不用干，也不会有人说我！”.c “你以为所有人都有“不用干”的底气吗”谢冲笑道：“你们一家都赚钱，你爸妈赚得还挺多的，你想学什么都能学，可我和小颖不行啊，尤其是我，以后我只能靠我自己。” “我知道！所以我更佩服你们。唉，耽误好几个月的课程，小颖肯定急死了。等你高考完，你会给她补课吧” “那还用说”谢冲背起书包，说道：“我室了，你去哪儿上表演课还是室” 胡宝珠笑得可开心了：“哇，你居然主动问我去哪里这是在关心我吗” “没有。”谢冲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去教室！”胡宝珠明朗地说道：“我也要像小颖那样好好学习，以后还要考电影学院呢。” 谢冲不为所动。可是在胡宝珠看不见的地方，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回到教室，谢冲就奋笔疾书，把落下了一天的功课给补回来。高三的教室就是一片书的海洋，就连过道里也装满了书。谢冲从书海中抬起头来，汪浩川正好回来了。 他行色匆匆，大概又去食堂帮忙了。 他在座位上坐好，很自然地把笔记递给了谢冲。谢冲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小颖怎么样了” “啊！”汪浩川挠了挠头，说道：“你回来了，肯定就没事了啊！” 谢冲扬起了头，觉得同桌有点怪怪的。他脑子一热，说道：“我家里闹得人仰马翻的，爷爷奶奶都倒下了，华天龙留在医院，帮忙跑腿。” 汪浩川翻着书，平静地说道：“那挺好的，反正他在校园里浪费时间，不如去你家帮忙。” 乖乖，汪浩川居然一点都不着急 谢冲说道：“把你高二上学期的化学课本借我用一下，我的找不到了，应该放宿舍了。” “我的也放在宿舍，你跟别人借吧。” 谢冲便扭头跟别的同学借。他压根就没想到，汪浩川把几本高二的教材都送人了。他送的不是别人，正是谢颖。他起了大早，翘了早自习，就是为了躲开众人视线，去一趟医院。 他了解谢颖，只要有书看，那她就不焦虑了。她不焦虑，就能安心养伤了。他想为谢颖休学做好充分的准备，他想着，只要他多做一点，谢颖就会更安心一点。 第321章休学准备 第322章 撒谎成性 听说高飞和父母去给谢家道歉了，朱方亭惴惴不安了一整天。还好，高飞并没有提那通电话的事，更没有告诉谢家人，是她指使他骚扰谢颖的。 朱方亭是信任高飞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高枕无忧。她成天为这件事情走神，尤其是在偷瞄谢冲时，她的心里一直充满了罪恶感。这种罪恶感让她无法集中精力学习。 在央求父母送她来二中上学时，朱方亭下定决心要考个好大学，弥补哥哥当年的遗憾。可是她觉得自己完蛋了，她完全学不进去，只要一想起谢颖的车祸，她就忍不住扯着头发哭泣。 同学都以为她得精神病了。 朱方亭不再拉拢同学了，她刻意独来独往。在吃晚饭时，她一个人去了食堂，没想到谢冲在那里等她。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可此时她却接受不了。当谢冲从楼梯的拐角处走出来时，她就忍不住哭了。 谢冲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等着她哭完。食堂里人多眼杂，谢冲走在前头，说道：“不介意的话，去外面走走。” 朱方亭很听话地跟在他后面。谢冲发火的时候很可怕，可朱方亭并不害怕他。他虽然暴躁，但也很绅士，他从来都没有对女生发过脾气。 “我妹妹昨天早晨醒过来了。”谢冲依然走在前头，说道：“她受了很大的惊吓，一直在哭。我想问她车祸的细节，她也说不清楚。” 朱方亭低着头，紧张地说道：“我也听说她出车祸了……她真是挺倒霉的。” 谢冲突然停了下来，朱方亭差点儿撞上去。谢冲回过头来，说道：“你跟我妹妹不是一个班的，你俩的关系也说不上好……难道，我妹妹出车祸的事，是高飞告诉你的” 朱方亭硬着头皮答应：“嗯，我们两家住得很近，经常互相串门。” “那他骚扰谢颖的念头，你以前知道吗” 朱方亭不敢直视那两道咄咄逼人的目光，嗫嚅道：“他不跟我说这些。” 谢冲并没有继续为难她，而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小学毕业之后，我和高飞没有什么来往，我俩在小学里打过的那些架，也就是普通小学生斗殴，根本不值得他记恨到现在。可是，去年他就骚扰过谢颖一次，今年又骚扰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喜欢的明明是你，可他为什么要招惹谢颖我想不明白。” 朱方亭的心脏狂跳，脸颊也烧得厉害：“你的意思是，我指使他伤害谢颖” “我没那么说。”谢冲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跟你哥哥有很多过节，而高飞是你哥哥忠实的小跟班。我总怀疑，是你哥哥指使他做这些的。” 还好，谢冲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朱方亭松了口气，心想，这是值得庆幸的事吗 朱方亭说道：“男孩子之间的事，我不太了解，你问我也没有用。” “是吗” 朱方亭斗胆凝视谢冲的双眼，很快便心虚得低下了头。 谢冲说道：“刚才你一见我就流眼泪，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隐情呢，看来是我想多了。你不要害怕我，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 可朱方亭又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人在撒谎的时候会有很多小动作。刚才在说话时，朱方亭的身体扭来扭去，不敢跟谢冲对视，她还时不时地摸鼻子。从这些小动作来看，她心里藏了很多事。可她毕竟是女孩子，谢冲并不打算逼问她。他心里很清楚，朱方亭是在为谢颖的遭遇而流泪，只是她哭泣并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恐惧。 “你别哭了。”谢冲生硬地劝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方皱巴巴的卫生纸，递给了朱方亭：“我确实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如果你对我不满，你可以骂我几句。” 朱方亭拼命摇头，擦干眼泪，说道：“你可以告诉我，你跟我哥哥到底有什么矛盾吗” “一开始，我对他没什么意见，是他处处提防着我，打压我，让我承受了很多压力。”谢冲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了解你哥哥吗” “那当然。他特别聪明，成绩很好，人也很骄傲。我们家这一代小孩，都拿他当榜样的。” “那他交了很多女朋友，你知道吗” 朱方亭只想美化哥哥的形象，便撒了谎：“他比我大好几岁，他的私事我不太清楚。” “真奇怪，你刚才还说很了解他，现在又说不了解他的私事……你这让我怎么说下去” 谎言被委婉地拆穿，朱方亭的面子又挂不住了。谢冲笑道：“我刚来来城的时候，街坊邻居都说你哥哥是谦谦君子。可是谦谦君子能强迫女孩子做那种事吗反正我从来都不相信他是君子。我偶然瞥见了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打算说出去，可他却追着我不放，无论我怎么保证，他都不相信我，简直要把我逼疯了。如果你真不了解，那就罢了，不要问他了，别影响你哥哥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朱方亭知道哥哥的为人。哥哥上高中时，就有女同学的妈妈找上门来，让他不要跟自己家的女孩走得太近，家长们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吃亏。那时朱方亭年纪尚小，没有足够的判断能力，还以为那些女孩的家长都是没事找事，故意来敲诈朱家一笔。后来，她偷听到了爸爸妈妈的谈话，才知道原来哥哥对女孩子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家里的大人花了很大力气平息了女孩子的事，坊间没有任何对哥哥不利的传闻。 想必，谢冲看到的那一幕，就是哥哥强迫女孩子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吧！ 朱方亭后悔了，她不该追问谢冲。谢冲说得委婉，可那毕竟是朱家的家丑，是不能外扬的。谢冲应该算比较有道德吧！尽管他厌恶朱方阁，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跟外人提过。如果朱方亭不问，他压根就不会说。 朱方亭急匆匆地走掉了。反正在学校里也静不下心来，她决定回家躲两天。或许逃避几天，能让她渐渐忘掉这些尴尬吧！但是她悲哀地想着，谢冲对她的印象，肯定坏透了。 第323章 噩梦重现 自从妹妹出车祸之后，谢冲的电话卡用得很快。除了每天给爸爸打电话，询问妹妹的情况，他还要打电话给家里，关心心情低落的谢靖。 爷爷奶奶已经回家了。谢冲提前跟家人打过招呼了，所以没有人责怪谢靖离家出走，一切还跟以前一样。不过，爷爷奶奶比之前更关心他，还跟他道了歉。谢靖的心结打开了，也就不闹着出走了。 谢颖脱离危险之后，谢庆收的情绪稳定了。在医院待了几天，他终于有时间回家洗漱。谢靖放学回家，见到养父就想绕道走。谢庆收犹豫了好几次，招招手，把他喊了过来：“我不说你，你别怕我。” “哦……” “你姐姐出事那天，我太急了……你不知道，我一下子想起了你大伯离开那天，我也是急急忙忙地去了医院，结果……算了，这些就不说了，总之，我确实太心急了……但是，不管怎么着急，我都不该冲你发脾气。我跟你赔个不是。” 咦，狂傲不羁的谢庆收，居然肯低头跟一个小孩子赔罪 谢靖吸了吸鼻子，说道：“算了，我不怪你。” 谢庆收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塞到谢靖手里：“去买零嘴吃吧！” 若这钱给了谢冲和谢颖，他俩多半会懂事地还给大人。但谢靖学不会客气，他拿了钱，道了谢，立刻钻进了街边的小卖铺。有了这十块钱，他可以买很多辣条和干脆面，还有跳跳糖和大大卷。买了这些零食，他又能开心地和小伙伴们玩耍了。 哥哥每次打电话，谢靖的心情都会好很多。他悄悄问哥哥，是不是哥哥让家人跟他道歉的要不然，他们那么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放下身段，跟他说“对不起”呢 谢冲的确做过家人的思想工作，但是为了美化家人在谢靖心中的形象，他便说道：“他们好面子，但也讲道理。他们知道自己做错了，跟你道歉，也很正常啊！既然他们低头了，你也大度一些。男子汉大丈夫，不要盯着那些小事不放，行不行” “我知道啦，我早就不生气了。” 谢靖絮絮地跟哥哥说了家中的琐事，谢冲耐心地听着，末了总不忘叮嘱一番：“不准再动别人的玩具了，没有别人的允许，你连碰都不能碰。”八壹中文網 谢靖的手又快又贱，看到别人的玩具，不管新奇与否，他必然要摸上一把。上次放掉的老鼠还没有给人家买回来，谢冲一直惦记着。要是谢靖再因为玩具之类的东西跟别人起冲突，谢冲必然会被他气死。 吃一堑长一智，谢靖比前几天懂事了一些，乖巧地答应道：“知道了！” “还有，别人给你的东西，你不能要。要是你拿了，就显得你没见过世面似地，别人就会笑话咱们，说咱家没钱，不给你买好东西。” 谢靖抱怨道：“……本来，我的玩具就没有多少，这是事实嘛！爷爷奶奶不给我买玩具，总说玩物丧志，说是我有了玩具，就更不爱读书了。” “爷爷奶奶说得也没错，以后我给你买。别人给你的，你就是不能要，要有骨气，知道了吗” “好吧，我知道了。” “上下学，一定要跟别人一块走，高飞他们都是小心眼，你打了他，他会找机会报复你的。” “知道了！现在是姑姑送我上学，放学之后，我去姑姑办公室写作业，再和她一起回家。” “那就好。”谢冲放心了一些，看来，大人的防范意识还是很强的。 说到这里，姑姑把电话接了过去，寒暄了几句之后，谢庆云把谢靖支开，压低嗓音，说道：“我们看谢靖看得紧，不光是为了提防高飞，还为了提防别人……” “姑姑，还有谁啊” 谢庆云的声音更低了：“你还记得小颖差点儿被人拐走那件事吧” 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谢冲的心脏还是突突地跳个不停。“难道，是那个人贩子出来了” “是住在后街的曹警官偷偷告诉我们的，我们也是今天早晨刚刚知道。”谢庆云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些事本来不应该随便说的，但是，你小时候被报复过一次，可见这群人没法被教化，就算接受了法律的严惩，还是死性不改。所以，这次被放出来之后，我们必须得防着。” 谢冲握紧了话筒，说道：“姑姑，那家里会不会有危险谢颖一个人住在医院里，坏人会不会盯上她” “谁知道呢，我们一点儿都不敢疏忽啊！” “姑，千万别让我爸在那儿守着。我爸毛毛躁躁的，一会儿上厕所，一会儿抽烟，哪儿有热闹他往哪里钻，不能把小颖交给他。” “嗯，我们都知道……你妹妹那里有你大伯母守着，有华天龙跑腿，还有她姥爷找的看护，你就放心吧！你自己在外面求学，一定要注意安全，没什么事不要出校门。即便出去，也要跟汪浩川一起，遇到奇怪的人，就远远躲开，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了，姑姑。就我这体格，一般人不敢靠近我。再说我在港城，他们找不到我。你们在老家，得更加注意安全。” “我们都明白。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让你安心高考。” 谢颖差点儿被拐走的那桩往事，成了谢冲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在几年前，他遭到了一次报复，但他阴差阳错地躲过了那次灾祸，只是连累了华裕琳。在跟歹徒搏斗的时候，父母和华裕琳都在身边，谢冲只有勇猛，没有害怕。而且，只要能保护家人，他就不会害怕，只想着如何才能让家人不受到伤害。 那天挂了电话，谢冲躺在床上，很长时间都没有睡着。他想起了遭遇歹徒袭击的那个夜晚，想起了月光下的柔道少女华裕琳，她活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一样，那么勇敢，那么灵动，让谢冲再也无法忘记她。 但是说来也怪，自从她去环游世界之后，谢冲对她的想念若即若离。谢冲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在梦里回到了过去，但华裕琳并没有出现在他的梦里。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24章 激将法 朱方亭回到了家，哭唧唧的，跟谁都不爱说话。她的家长跟学校联系过了，班主任说，朱方亭一直没能适应高强度的高中生活，而且她给一个男生写情书，被巡查的教导主任给发现了。这件事对她打击挺大的，从那儿以后，她的成绩一落千丈。 朱方亭的父母目瞪口呆。 在问及她喜欢的男生是谁时，班主任说道：“是一个品学兼优的男生，重点班的，各方面都很优秀，很多女生都喜欢他。那个男生很有分寸，尽管很多人追，但是一门心思学习，从来都没有让老师操过心。” 如此说来，是朱家小公主遭到这个男生的冷遇了 虽然她早恋不对，但是那个男生也太高傲了吧他有多牛气连朱家小公主的追求都不放在眼里 朱方亭不肯告诉父母那个男生的名字。她看了很多琼瑶的书，自我感觉正在经历一场凄美的恋爱——两家有世仇，但是她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仇家的儿子。而她的心上人出于种种考虑，并没有接受她的心意，她在痴痴地等待。 当然，这只是她的幻想。现实是两家没有深仇大恨，只是关系不睦；她的心上人也没有什么顾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她而已。 朱方阁回到家里，看到妹妹茶饭不思，很是焦虑。妹妹拒绝跟家人交流，他从父母那里得知了妹妹的心思。他又走进妹妹的房间，问道：“你喜欢的男生比你老哥帅” 朱方亭专心画画，并不想回答哥哥的问题。 “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帮你出出主意。” “你少操心。你在医院里，没打听谢颖怎么样” “谢颖她是范立仁的外孙女，全院的好医生都往她病房里跑。就算她伤得重，一条腿迈进了阎王殿，医生们也能把她给拉回来。”朱方阁说道：“挺让人不爽的，为什么她姥爷偏偏是范立仁呢” “在她上高中之前，我都不知道她有个很厉害的姥爷，还以为她只是很普通的孩子。她的家境普通，长相普通，可什么都做得很好，真让人恼火！她那么普通，凭什么比我厉害” “看来，我老妹以前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啊！” 朱方亭撇了撇嘴，说道：“可能她也是运气好吧！现在过得还不错。不过，我一点儿都不害怕她。她和她那些穷酸朋友，不管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过得比我好。” 不愧是朱家小公主，就是有一股傲气。朱方阁丝毫没有觉得妹妹说得哪里不妥，反而觉得妹妹率真可爱。他凑近了些，小声说道：“老妹，我没猜错的话，你喜欢的人，是谢颖的哥哥吧” 朱方亭吃了一惊，好好的一幅画就画不成了。 朱方阁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会责怪你，或者告诉爸妈。谢冲长得人模狗样的，球踢得很好，成绩也不错，你喜欢他，挺正常的。不过，你不是说他家穷吗你不是瞧不起他们一家吗” “他又不是谢颖，跟我没有竞争关系，我一点儿都不讨厌他！”朱方亭放下画笔，缓缓说道：“在小学时，他踢球很帅，比那些胡乱踢球的男生帅多了。我想，那时候我就对他有好感了。后来，听说他从人贩子手上救出了妹妹，在来城发大水那年保护了胡宝珠，还救出了触电的妈妈，我觉得他很勇敢，很有男子汉气概……” 朱方亭绞着手指头，紧张地盯着哥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不幼稚啊！你说的理由很充分。喜欢他确实挺正常的。” 朱方亭永远都忘不了谢冲为自己挡的那一下，就是很简单的几个动作，他一气呵成，戳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从那儿以后，在她心目中，少年谢冲就成了英姿飒爽的代名词了。 朱方亭从幻想中醒来，绝望地说道：“可谢冲注定要成功的，我追不上他。更何况，爸妈应该不会同意我追他。我只是喜欢他，没有希望的那种喜欢。” “喜欢就喜欢，不用有那么多顾虑。如果你真的爱得死去活来，感觉没有他就活不下去，那我也可以帮你啊！” “不用你帮忙。”朱方亭赌气般说道：“你肯定要找高飞，或者找朱方台，这两个人都会把事情办得一团糟。” “你哥哥总有办法。你看，谢颖的车祸，你和高飞不全都全身而退了吗那都是我的功劳。” 不提还好，一提“车祸”，朱方亭又局促了起来。她非常不愿意把自己和谢颖的车祸联系在一起。她不安地问道：“哥，你说实话，你看不惯谢冲吧如果你帮我，是不是就要害他” “你想多了。”朱方阁简单地说道：“他比我小那么多，就算他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会记恨他。” 朱方亭对哥哥说的话将信将疑。哥哥一肚子心眼，就连她都捉摸不透。她很后悔跟哥哥说了那么多，她一点儿都不希望哥哥插手她的事。 后悔也晚了。朱方阁很快便找到了高飞。高飞正郁闷着，因为他被谢冲打了，还被父母逼着跟谢颖道歉，哪儿有这样的道理本来爸妈也是很强硬的，可谁让谢颖的姥爷是范立仁呢高飞不想坐牢，所以，他只能暂时低头。 “振作点儿！你虽然打不过谢冲，但是你可以考虑其他人啊！”朱方阁说道：“他们谢家人很团结。要是你把气撒在谢靖或者谢颖身上，谢冲肯定更愤怒。” “大哥，我有点儿累了，我跟爸妈下过保证了，不会再惹事了，更不会招惹谢家人了。”高飞顿了顿，说道：“更何况，谢庆云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我的老师，我何必跟她的家人过不去呢” “高飞，被谢冲当街暴打，还被父母拽去医院给谢颖道歉，如此奇耻大辱，你都能忍了你真是太让我看不起了。” 激将法还是有用的。高飞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复仇”的念头了。 朱方阁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趁机火上浇油：“你不是喜欢亭亭吗可是亭亭喜欢谢冲！没有谢冲她就过不下去，你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第325章 口头禅 关于姐姐曾经被拐走的传闻，谢靖只是略略听过。那时哥哥姐姐比他大不了多少，哥哥被人贩子打成了猪头，姐姐则好几年不敢独自出门。在这件事情发生不久之后，谢靖就被抱回了谢家。 当时有多惊心动魄，谢靖是从办公室里听到的。自从人贩子们出狱之后，谢靖上下学的自由全都没有了，只能跟姑姑在一起。他一边写作业，一边竖起耳朵听老师们聊天。他听到了老师们对学生的评价，还听到了很多不该他听的八卦。 原来姑姑和李成德很早之前就有交往的苗头了，其他老师都看得出来，只有谢庆云不知道。 比如，李成德穷得叮当响，但是会在冬天给她买一块烤地瓜，让她下课的时候吃，不至于饿得抓心挠肝。 谢庆云忙着开会，让年轻的老师帮忙看自习。调皮的学生起哄，欺负年轻老师，把班级的气氛弄得一团糟。这时候，李成德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教室后面，冲着捣乱的学生大喊：“造反了你们！想不想跟我去操场跑圈啊！” 班级的纪律便会好很多。 同事说起来这些往事，谢庆云羞红了脸。她身上男孩子气比较重，大大咧咧的，竟然把李成德的温柔细心全都忽略了。 谢靖冷不丁地回头，说道：“李老师最大的优点，是不嫌弃我姑姑年纪大！我奶奶都嫌弃得不行，可是他不嫌弃！” 谢庆云便一巴掌拍了过来：“专心写作业！不准胡说八道。” 放学之后，姑姑便带他回家。这么多年过去了，姑姑的交通工具依然是自行车。学校里有好几个老师都买了电动自行车，姑姑已经是学校里的教导副主任了，还是很朴素。她分管高年级的教学工作，只要走在学校里，所有人都尊称她一声“谢主任”。 在谢靖和他的小伙伴眼里，姑姑是很大的官了，可姑姑还是过着简朴的生活。场面上穿的衣服只有那么几件，化妆品也都是很简单的，出行都是公交车或者自行车。爷爷奶奶都说，她在学校大小算个领导，不能太寒酸。但姑姑总是说，她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让别人看不起她。 谢靖喜欢背对着姑姑，倒坐在自行车上。谢庆云并不约束他，尊重他的天马行空，但是她不停地提醒道：“你一定坐好了，不能跳车跑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咱们一家都得特别小心。” “我不会跑。”谢靖说道：“我哥每天都打电话嘱咐我呢。真是的，难道我是不听话的小狗吗你们干脆在我脖子上栓根链子得了。” 谢庆云忍俊不禁。 已经到了2001年的四月，树木褪去了冬日的暗沉外皮，换上了清新的嫩绿色外衣。鸟儿们也从南方飞回来了，在树上叽叽喳喳。调皮的男孩子们用弹弓瞄准了小鸟，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打到。 谢靖跃跃欲试：“要是把弹弓给我，我肯定能打到。” “你死了这份心！你要是敢动弹弓，我就打烂你的手。”谢庆云严厉地说道：“我听说你打弹弓打得不错。但是，学校里面不准玩弹弓，你在校外也不准玩！你要是打到别人的眼睛，那咱们就算倾家荡产，也不一定赔得起。” “哦……”谢靖失落地说道：“反正我想干的事，你们都不让我干。” “那你就干点儿正事！” “姑姑，小胖的老鼠还没买呢，我什么时候去买啊” “咱们欠人家的，是一定要还的。但是你现在就不要想了，我也跟他爷爷说了，等我下次去港城上课，看看能不能找到荷兰猪。” 大街小巷都在播放着《不如跳舞》，那是当年最火的歌了，谢靖跟着摇头晃脑，姑姑让他老实一点儿，他方才坐定了。 谢庆云自言自语道：“大概我也老了，对这些流行歌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趣来了。这样不行啊，我不懂流行，就越来越不知道学生喜欢什么了。” “姑姑，我们班男生都唱《伤心太平洋》，还有《因为爱所以爱》，女生都喜欢唱《我是女生》，你了解了吗” “了解了。”谢庆云随口说道：“我应该听过，但我不会唱。” 这天谢庆云带着谢靖去了医院，看望正在养伤的谢颖。自从女儿受伤以来，范玉琢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最大的烦恼就是女儿太用功了，只要醒着，不是翻课本，就是做卷子。医生让谢颖专心休息，可是谢颖理直气壮地说——我也没耽误养伤的进度啊！ 范玉琢无奈了，让谢庆云劝劝她。谢庆云说道：“我听大哥说，你排练《红色娘子军》的时候，膝盖受伤了，缠上绷带继续跳，以至于小小年纪就落下了腿疼的毛病。你说，小颖这么拼命，她像谁呢” 范玉琢便苦笑道：“可我伤得没那么重，也没有生命危险。” “小颖现在也没有生命危险，她怎么舒服，你就让她怎么做吧！她做梦都想回到学校去，你要是不让她看书，她着急上火，那反而不利于康复。” 范玉琢无奈，暂且不没收女儿的书了。二人在病房门口说话，谢靖则坐在姐姐床边吃好吃的。谢庆云严厉地看了他几眼，可谢靖却毫不在意，说道：“这些东西都是我姐姐的，她让我吃，你为什么不让我吃” “那是你姐姐用来补充营养的，你好意思吃吗快放下，回家的路上我买给你吃。” 范玉琢却丝毫不介意，又从柜子里拿出了很多好吃的，送给了谢靖，说道：“这都是别人送给你姐姐的，她吃不了多少，你帮帮忙，帮我们吃掉，别让它们过期了。” 谢靖对“大伯母”的印象分蹭蹭往上涨。她又温柔，又漂亮，还那么大方，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范玉琢说，再住一个星期左右，要是情况稳定，谢颖就可以回家静养了。谢靖脱口而出：“这么快” 范玉琢笑问道：“怎么，你不欢迎姐姐回家” “不是不欢迎……只是姐姐一回家，肯定有很多人去家里看望她。姐姐那么用功，在病床上还坚持学习，别人一定会夸奖她，然后再骂我一顿的。” 谢庆云笑骂道：“你倒是机灵，想得挺周全，要是把你这些心思全都用在读书上，你不会比你哥哥姐姐差。” 范玉琢蹲下来，凝视着谢靖的眼睛，问道：“你不想读书，可总得有想做的事情吧！可不能学华天龙，高三都快毕业了，还在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谢靖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想玩弹弓！” “不行！”谢庆云说道：“谢靖，我真是佩服你，跟你在一块儿，’不行‘都变成了我的口头禅了。” 第326章 默默关心的人 谢靖做梦都想拥有一支弹弓。 邻居家有个小孩，跟哥哥姐姐年纪相仿，小时候玩弹弓，把小伙伴的眼睛给打瞎了。从此，儒林街的小朋友们基本就跟“弹弓”之类的玩具绝缘了，谁敢玩弹弓，谁就是在跟小伙伴的眼睛作对。 除了弹弓，带有子弹的玩具枪也不能玩，只能玩那种带有声光的枪。谢靖最想玩的玩具，都没法玩。 之前他从朋友那里得到了一把弹弓，把易拉罐排成一排，谢靖可以弹无虚发，把易拉罐全给打倒。但是好景不长，弹弓被爷爷没收了，谢靖再也没得玩了。 以前跟好朋友们在校园里游荡，谢靖还敢找一个僻静的角落翻墙，自从人贩子出狱之后，他就不敢了。朋友们都知道他家发生的事，也知道他在提防人贩子，所以都很讲义气地陪在他身边。他们一起疯，一起闹，一起抓着铁栅栏，大声呼喊“放我出去”。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就在校园西北角的铁栅栏那里，谢靖第一次看到了那个男人。 谢靖跟小伙伴们蹲在地上拔草，眼瞅着那个男人走到铁栅栏那边，目光落在他们这群小朋友身上。 小伙伴们迅速开了一个小型会议，一致认定男人就是出狱以后的人贩子。他们又迅速站成一排，将谢靖挡在身后，有模有样地说道：“谢靖，别怕，我们掩护你撤退！” 说实话，谢靖还是挺感动的。 发生这件事之后，谢靖急忙去办公室告诉了姑姑。谢庆云大惊失色，立刻喊上几位同事，在学校周围勘察了一番，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人。她又给家里打了电话，冯玉珍正在做衣服，有几个街坊邻居在谢家玩儿，一切正常。 谢靖没有撒谎，其他的小伙伴也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这件事。谢庆云心想，只能将谢靖看得再紧一点儿，千万不能让他在街上乱跑了。 在回家的路上，谢庆云仔细询问了那个男人的特征，谢靖回忆道：“他的个子挺高的，就像我哥那么高。穿着一件风衣，头发梳得很整齐，就这些了。” “听你这么一说，他的样貌好像不算坏。” “嗯，他挺像李老师的。” 谢靖口中的“李老师”指的就是李成德。李成德虽然家境不好，但是当大学老师之后，他穿衣打扮比以前讲究了许多，颇有些儒雅的派头。这么说，谢靖见到的那个男人，气质也很儒雅 谢庆云想不明白。 奶奶做晚饭，需要去小卖部买酱油。谢靖想去买零嘴儿，正好姑姑不在家，没人看着他，他便自告奋勇地去打酱油。 那时正是下班高峰，儒林街热闹非凡，坏人应该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动手。冯玉珍给了他五块钱，让他快去快回。要是过了五分钟还没回来，那他以后就再也不能出门了。 好不容易有了这五分钟的自由时间，谢靖欢快地飞出了家门。 然后，在儒林街的入口，他又见到了那个男人。 说实在的，那个男人出现的瞬间，谢靖就像见了鬼一样，吓得站在了原地。 他满心好奇，但不敢停留，迅速地钻进了小卖部。他想快点儿回家，甚至忘了买心心念念的辣条。可是他一走出小卖部，迎头便撞上了那个男人。 谢靖的警惕性还算高，尽管周围人来人往，但他还是撒腿就往家里跑。跑到华天龙家门口，他偷偷往后瞥了一眼。天哪，那个男人居然执着地跟着他。 男人温柔地冲他招了招手，说道：“你不用害怕。” 谢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男人蹲了下来，说道：“你要是害怕的话，我以后再也不来找你就是了。” 谢靖哆嗦着，问道：“你是刚出狱的人贩子” “啊！”男人愣了：“我像是人贩子吗” 他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他的言谈举止也的确不像是人贩子。 男人又和气地跟谢靖说道：“你仔细看看，你不觉得我面熟吗” 不知是不是被他的言语蛊惑，谢靖确实觉得他有几分面熟。但是具体在哪里见过他，谢靖却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男人淡然一笑：“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以后慢慢想。” “那你是谁呢”谢靖好奇地问道：“难道，你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没想到谢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男人明显错愕了一番。他那复杂的神情仿佛说明了一切，谢靖激动了起来，抓住了他的衣领，质问道：“你真是我爸” 男人微微摇头：“孩子，你听我说……” “如果你真是我爸，你为什么要把我扔了让我被别人叫了那么多年的野孩子！” 原本热闹的街道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男人说道：“你一直都知道你不是谢家亲生的” “当然！家人从来都没有瞒着我。” “你在谢家过得很好” “好极了！所有人都很宠我！” 男人轻笑了一声：“那就好，不要动不动就闹离家出走。” 谢靖激动地问道：“我问你呢，你是什么人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男人缓缓摇头，仿佛在掩饰着什么，说道：“你先不用猜我是谁，我很犹豫，我怕认错了人，也怕打扰了你的生活。” “你真不是我爸” “我……应该不是吧” 谢靖失望极了，松开手，说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等以后再说吧！”男人笑道：“你只要记得，我对你没有恶意就行了。” 男人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弹弓来，说道：“我观察你好久了，你最想要的玩具就是弹弓，是不是” “是……”谢靖两眼放光，但是想起哥哥的嘱托，又不敢轻易接过来。别的不说，这个男人确实挺了解他的心思的。 “那你就收下吧！”男人不由分说，把弹弓放进了谢靖的口袋里，说道：“希望你能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来。” “可是……肯定会有很多人看到你，我家人也会知道的。”谢靖心痒得受不了：“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行不行” “一个默默关心你的人。”男人直起身子来，说道：“好好生活，下次再见。”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27章 义气的代价 下班回来的薛琴最先发现了那个跟谢靖交谈的男人，她的警惕性很高，立刻喝问谢靖：“谢靖，你认识他” 谢靖摇了摇头。 薛琴便打量着那个男人，严肃地说道：“我看着你眼生，想不起谢家有你这样的亲戚，你是什么人来找谢靖做什么” 男人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我确实是个陌生人，但我肯定不是坏人。” “那要怎么相信你” 薛琴把自行车停好，一把把谢靖拉到了身后，数落了起来：“你爷爷奶奶平时白嘱咐你了不是不让你跟陌生人说话吗你姐姐当年发生的事，你一点都不害怕是吧” 谢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那个男人追赶公交车去了。谢靖想追上他，询问他到底是谁，却被薛琴给拽了回来：“我告诉你啊谢靖，不能因为他衣冠楚楚，你就放松了警惕……” 薛琴还没说完，冯玉珍便匆匆跑出来了，她是来找谢靖回家的，谢靖在外面晃荡超过五分钟了，她又急又气，捶了谢靖几下。每个人都要数落自己一顿，谢靖难过得低下了头，说道：“真的，你们干脆拿根狗链子，把我锁在家里得了。” 随着家人陆续归来，谢靖跟陌生男人偶遇一事，就在谢家传了个遍。 冯玉珍做了一桌子好吃的，结果谁都没有心思吃。 谢庆云问道：“那个男人，就是你在学校里面看到的那个” “嗯，他跟了我一路，一直跟到家附近了。” 薛琴也目睹了那个男人，她能清楚地说出男人的特征——身材魁梧，个子很高，头发梳得很整齐，穿的风衣很有质感。 谢庆收默默抽着烟，说道：“肯定不是人贩子。那年掳走你姐姐的人贩子是一男一女，个子都不高，也没什么派头，扔进人堆里认不出来的那种。后来还有报复谢冲的那个，个头比我矮，长得一脸横肉，没什么风度。坐了这几年牢，他们不可能修炼得那么精致吧个子也不能拔高那么多吧” 只要他不是人贩子，那就放心多了。家人又追问了很多细节，比如——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跟着谢靖多久了等等。谢靖一个都答不上来，而且有点儿烦躁：“他什么都没说。我想问他，又被你们给拦住了。” 谢庆云问道：“你问过他了，你确定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反正他说不是。” 谢靖说得失落，可谢家人却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谢靖的父亲，那谢靖就不会跟他走。 但是，那个男人会不会是谢靖的其他亲戚 谢靖七岁半了，来谢家也有七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可能找到他的亲生父母。 谢家老两口一晚上没合眼，冯玉珍捂着枕头哭了半夜。当时她坚信谢靖是大儿子的“转世”，力排众议留下了他。这么多年来，不管他是不是谢庆义的转世，谢家人都尽心尽力地带他，跟他培养了深厚的感情。尤其是他的哥哥姐姐，都把他当成亲生弟弟一样疼爱。 “要是谢靖跟着他的家人走了，那我怎么办……”冯玉珍又躲在被子里哭了起来：“我舍不得他啊！” “你哭什么来找他的那个人不一定就是他的家人。即便那人是他的家人，谢靖也未必会跟他走。谢靖这孩子，别看顽劣，可是他讲义气。他不会抛弃咱们的。” 谢宏轩的这番话完全是为了安慰老伴的。他不敢保证谢靖的人品。谢靖自幼就是个小财迷，很容易被好吃的、好玩的给哄骗。如果他的亲生父母家世显赫，那说不定他就会跟着走了。 唉，养育这个小孩虽然艰辛，但谢宏轩也跟他感情深厚。要是谢靖真走了，他也会和老伴一样伤心的。 第二天一早，谢宏轩没有去诊所坐班，而是去了捡到谢靖的那段铁路旁边，再次打探谢靖的家人。那个村庄很平静，近日并。 第327章义气的代价 没有衣冠楚楚的男人造访。疑似谢靖亲生母亲的那户人家，也没有什么显赫的亲戚。至少村里人都没有见过，那户人家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气了。 得到这些情报，谢家人又稍稍安心了一些。 流言在小城传得飞快。谢靖上学后，他的小伙伴们都围着他，问他什么时候离开来城，什么时候跟着亲生父亲去大城市。 谢靖一脸懵：“我没说我要走啊！那个男人也不是我亲爸，他也不是从大城市来的。” 小伙伴们却觉得谢靖是在欲盖弥彰。在离开来城之前，他必然要过得很低调，就算他已经跟亲生父亲相认，也不可能告诉别人的。小男孩们笃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断，甚至在偷偷给谢靖准备离开的礼物了。谢靖虽然顽皮，但为人仗义，要是突然离开，小伙伴们肯定都舍不得他走。 男人留下来的弹弓，谢靖一直很小心地收藏着。那是一把很精美的弹弓，比谢靖看到的所有弹弓都要气派。谢靖想跟所有的小伙伴炫耀，但是又不敢，生怕被老师给没收了。 但他毕竟是小孩心性，大课间打扫卫生时，一个男生正在炫耀他刚得到的玩具枪，小男孩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了。谢靖很不服气，从桌洞里取出弹弓，故意弄出声响来，待众人目光聚焦过来，他又赶紧把弹弓塞进桌洞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小伙伴们都围了上来，对谢靖隐藏起来的玩具十分好奇，但谢靖却卖起了关子，不肯给任何人看。等到放学，只剩下小胖几个人了，谢靖见四下无人，才把弹弓拿了出来，说道：“我只给你们看。首发更新”. 那把弹弓一看就是精品，弓架不是随便砍的枝丫，而是精心打磨过的，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皮筋的弹力也比一般的弹弓更足。小胖他们想抚摸，谢靖却一把收了起来：“这一定是一把传世的宝贝，不是随便摸的。” “谢靖，你让我玩一下嘛！”小胖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渴望：“你就让我试一下，我就不让你赔我的荷兰猪了！” 这个条件似乎还可以。谢靖苦恼了好一会儿，才答应了小胖的请求。几个小男孩装模作样地掩护着弹弓，偷偷摸到了学校的西北角，那里有一片茂盛的小树林，老师们一般不过来。 谢靖把弹弓交给小胖，催促道：“你得快点儿试！我姑一会儿就过来找我了。” “我知道了，别催我！”小胖抿着嘴唇，使出了十足的力气：“我总得瞄准了，才能打中！” 小胖瞄准了一只麻雀，将皮筋拉到最大限度。他松开皮筋，“啪！”一声巨响，几个孩子都傻眼了。小胖居然把学校的路灯给打碎了！。 第327章义气的代价 第328章 无可救药 谢冲在教室里收拾书包，跟同学们争论着这次冲击世界杯到底有没有戏。同学们都瞧不起新上任的主教练米卢，认为他就是冲着钱来中国养老的，谢冲却不这样想，他相信“快乐足球”的理念会给中国足坛带来一些改变，更重要的是，他相信这届国家队的队员。 走出教室，跟班主任告别，班主任严肃地说道：“这次回家，主要是让你们带换季的衣服，心不能飘，不能放纵自己，不要老想着足球赛，要想着学习，知道了吗” “知道了……” “尤其是谢冲，飞行员的选拔马上就要进行最后一轮了……” 谢冲抢着说道：“老师，您就放心吧！既要好好学习，又要保养好身体，这些我都记着呢！” “你知道就好。不要踢球了，千万不能受伤……” “知道了！” 谢冲一把把书包拎在背上，要是被女生看到了，她们又要为这个帅气的动作犯花痴了。 在外面等车，谢冲依然跟同学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同学们说，虽然这几年留洋的球员多了，但是国足的实力还是不行，在亚洲都不算最强的。谢冲却说道：“能出去留洋，本来就是一种进步了，对他们多一点信心。” 直到下了公交车，他们还在讨论，范志毅是不是有点儿老了李铁和李伟峰这一批球员的经验会不会不够亚洲的名额更少了，竞争压力更大了。无错更新 下车后，头顶的阳光正灿烂，谢冲和他的同学们说说笑笑地跳下了车，少年们比阳光还要耀眼。谢庆收正跨在摩托车上等儿子，儿子沐浴着阳光走来，向来大大咧咧的他也不由得感叹：“嘿，不愧是我儿子，真帅！” 谢冲笑着向老爸招手：“爸，我在这儿呢！” “来，上车！” 谢庆收大老远地来接他，谢冲就不用倒车了。坐在爸爸的摩托车上，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和爸爸一起兜风的日子。春风吹来，脸上暖洋洋的。道路两旁高大的桦树哗哗作响，鸟儿在头顶上喳喳叫着，真是美好的画面。 “谢冲，你抱紧我的腰！” “不抱！”谢冲傲娇地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骑得太快了，我怕把你甩出去。” “不会。”谢冲扶住了父亲的肩头：“老爸，再说一遍，我不是小孩子了。” 谢庆收特意选了一条很少有红绿灯的路，遇到红灯时，不用谢冲提醒，他就会主动停下来。谢冲夸道：“我老爸有长进啊！现在都不闯红灯了。” “你妹妹被闯红灯的撞得那么惨，我要是再闯红灯，那我还是人吗” “老爸，你有这觉悟，也很棒。” 到了家门口，谢冲利落地跳下了车，大喊一声“洒家回来啦”！谢颖拿起拐杖，企图站起来，她开心地说道：“哥！你终于回来啦！” 家人纷纷走到了院子里，看到谢冲的表情，他们便笑道：“你笑得这么灿烂，一模肯定考得不错。” “那当然！全年级第三！”谢冲得意地说道：“老师说了，我这成绩，考复旦或者交大完全没问题。” “那感情好！”谢宏轩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飞行员的选拔有什么差池，你这成绩，也足以上个很好的大学了。” “嗯，我们班主任也是这么说的。” 谢冲考得好，家人都很高兴，谢颖费了半天工夫，总算站起来了。谢冲一把拉住她，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坐着就好了。” “我坐得太久了，起来站一会儿。我还不太习惯拄拐杖，总是使不上劲儿。” 王吉英说道：“你妹妹可真是坚强啊！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第一次下床，右腿伤着不能动，左腿又没力气，都不会走路了。回家这两天，就能拄着拐杖走得很好了。” “我还是得快点儿好起来。 第328章无可救药 ！”谢颖说道：“拐杖可比人类的腿差远了。” 众人大笑了起来。谢冲弯下腰，说道：“你要去哪儿在家一天半，老哥当你的腿。来，我背你！” “才不要，我才不是小孩子。” 谢冲说道：“你小时候，我经常背你。你还说呢，只有我背你的时候，才最像哥哥。” “那你现在去背谢靖吧！” 话说，谢靖去哪儿了 周末，谢家人都在家里，唯有谢靖和谢庆云不见了身影。谢庆云去港城上课了，那谢靖呢 王吉英小声告诉儿子：“你姑姑跟谢靖结仇了。” 就在谢冲回来的前一天，谢靖跟小伙伴们炫耀自己的弹弓，然后小胖一把打中了路灯，碎玻璃渣正好砸到了一位同学的头上。那位同学因为随堂测验成绩不理想，躲在小树林里独自悲伤，岂能料到头顶一声巨响，然后就被玻璃碴子给砸了。 幸亏那位同学并没有受严重的伤，只是头顶破了一点点皮。但人家受了巨大惊吓，立刻跑到办公室跟老师告状了。 然后谢靖他们就全部被抓起来了，搬着凳子，在走廊上写检讨。二年级的小孩，会写的字没那么多，也不会遣词造句，但他们的检讨却写得很快，大概是由于“熟能生巧”吧！ 一篇夹杂着汉字和拼音的检讨写完，他们才被各自的家长接走。谢庆云没有将谢靖带回家，等办公室彻底没人了之后，她忍不住狠狠地扇了谢靖的屁股，谢靖不怎么疼，但谢庆云却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这个谢靖啊，无论他闯了多少祸，无论叮嘱他多少遍，他丝毫没有长进，还是照样跟大人对着干，三天不打，上梁揭瓦。他已经无可救药了。无错更新 谢庆云又气又绝望，说道：“要是你回了自己家，你还能这样闯祸吗你会气死你的亲生父母吗” 谢靖默默无语。 谢庆云被气得心口疼，但还是带着谢靖回了家。然后，她就不理谢靖了，直到她出发去港城，她都没跟谢靖说一句话。 谢宏轩老两口有点儿麻木了，因为谢靖闯祸实在是太频繁了，而且怎么管教都不行。他们跟谢冲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为了弟弟生气。 谢冲进了弟弟房间，谢靖一把把自己捂进了被子里面，不想见哥哥。 谢冲把被子掀开，说道：“我听说，你又闯祸了，那你怎么还有理了呢” “我不是有理，我是很难过！”谢靖委屈地说道：“那把弹弓，我一下子都没打，就被老师给没收了！我真是太生气了！”。 第328章无可救药 第329章 找个新出路 谢冲回到家，谢靖就缠住哥哥了。 因为头天晚上赌气，直到第二天上午，谢靖都没有吃饭。他饿得抓心挠肝，但是碍于面子，又不想当着家人的面吃饭。只有哥哥给他台阶下，哥哥说，他很想吃街上的油条，要带着谢靖一起去。 那时是早上十点，谢冲是吃完早饭才回家的。大家都知道他是为了谢靖再吃一顿，但是谁都没有点破。家人都生谢靖的气，也都在默默地容忍他。 谢靖喝了一碗豆腐脑，吃了四根油条，两个茶叶蛋。谢冲笑盈盈地看着，说道：“你小时候，喂你吃一口饭可真不容易，你现在都能吃这么多了。” “我小时候不好好吃饭” “要看你的心情。反正我喂过你几次，挺崩溃的。” “哥，把我养大，是不是很不容易。” “呃……最不容易的是爷爷奶奶，其次是爸妈还有姑姑，我和你姐姐只是心血来潮的时候搭把手。而且，说实在的，我俩更喜欢把你当成小玩具，尤其是你姐姐，洋娃娃都玩腻了，你可比洋娃娃可爱多了，她终于找到一个活的洋娃娃可以喂饭，哄睡……家里大人为了养你煞费苦心，我和你姐只是觉得好玩。” 谢靖叹了口气，说道：“可我还是跟你和姐姐最亲。” “那是因为我俩跟你的年纪最近。”谢冲耐心说道：“我和谢颖更了解你的想法。” “哥，我总是闯祸，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会嫌弃我吧你真的没有嫌弃过我” “不能说嫌弃……”谢冲仰着头想了想，终于找到了一个不让弟弟伤心的说法：“你执着地闯祸，这也从侧面说明你是‘执着’的。” 谢靖听不太懂，但是哥哥说话他就爱听，他跟着哥哥嘿嘿傻笑。 谢靖把偶遇“那个男人”一事跟哥哥说了，谢冲皱着眉头听完，说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你才四五个月大，就被扔到了铁轨旁边，如果不是爸妈好心把你捡回来，你的小命早就没有。你那么小，他们就狠心抛弃你。现在他们找上门来，你还想跟他们回去不怕他们有别的算计” “我不知道……”谢靖诚实地说道：“我肯定舍不得你们，但是我很好奇，我的家人们都长什么样他们是做什么的我还想冲他们发一顿脾气，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扔了” 虽然弟弟还在身边，但谢冲却感觉到了一阵难过。他隐约觉得，如果谢靖的亲人找上门来，那他是留不住弟弟的。 为了让哥哥宽心，谢靖握住了哥哥的手，说道：“哥，你别担心。我向你保证，哪怕是我的亲生父母要带我走，我也就是装装样子。我不会跟他们走，我会搞清楚他们是干什么的，问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扔掉，然后我就敲诈他们一大笔钱，再回到你们身边来。” 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谢冲心事重重，先站了起来。谢靖生怕哥哥不高兴，像只哈巴狗一样跟在哥哥身后。 回到儒林街，小伙伴们正在街上玩，他们喊着谢靖一起玩，谢靖却自豪地说道：“我哥回来了，我要跟我哥玩！” 谢冲说道：“你跟朋友玩去吧，我要回家写作业。” “那我也要回家写作业。” …… 谢靖这癞皮狗的精神，总是让谢冲招架不住。 小胖他们玩着足球，极力邀请：“谢靖，就缺你了，一块儿去踢球呗！” 谢靖高傲地说道：“我哥教我踢球，跟你们这些野路子踢不到一块儿去！改天让我哥教你们踢。” “谢靖，不准这样说话！”谢冲严肃地说道：“咱俩都不是职业运动员，你的优越感是从哪儿来的你也不怕得罪同学” “可我们体育老师说，我就是踢得比他们好，而且我更懂规则！体育老师还认识你呢，他一下子就猜出来了，问我是不是跟你学的踢球。” “行吧……”谢冲无奈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得罪同学，你不比他们好多少，没什么好炫耀的。” “我才没有炫耀呢！” 要说“炫耀”，谢靖也是更想炫耀自己的哥哥，而不是自己的球技。哥哥回来了，他就可以“狐假虎威”了，他真是太喜欢当哥哥的跟屁虫了。 兄弟俩在院子里支起了桌子，一人坐在一头，互不打扰，都在写作业。春日阳光温暖绚烂，谢靖打了几个哈欠之后，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大人们看了直叹气——这个谢靖，真是吃饱了就睡。要是所有人都能像他那样无忧无虑就好了。 谢宏轩回家吃午饭，谢靖还是没醒过来。谢宏轩转了两条街，才买到了三根糖葫芦，幻想着三个孙儿大口吃糖葫芦的情景，眉开眼笑地回了家。没想到，谢冲和谢颖都在认真地读书，唯有谢靖睡得香甜。谢宏轩脾气上来了，忍不住抬起了脚，还没来得及踹，就被谢冲给劝住了。 谢冲悄声跟爷爷商量，反正谢靖不是个读书的料，还不如早点儿让他学点儿别的，将来也好有个出路。 谢宏轩气哼哼地说道：“他不是去体校训练过几天吗试训还没结束，就累得跑回家了。真是太丢人了！他要是有你一半争气，也不枉我养活他一场。” 谢颖插嘴道：“爷爷，这话就说错了。你和奶奶早就说过的，收养谢靖什么都不图，只要他留在咱家，健康快乐地长大，你们就知足了。你们是这么说的，对不对” 谢宏轩哑然失笑：“小颖的记性真好，以后我可不敢乱说话咯！” 谢冲说道：“谢靖不喜欢剧烈的运动，但是可以让他尝试别的啊！” “尝试什么哪项运动不累” “射击。”谢冲认真说道：“让他试试射击怎么样” 谢靖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猛地抬起了头，茫然地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用力吸了吸鼻子，迷迷糊糊地说道：“奶奶炖排骨了，好香！” 谢宏轩还在考虑谢冲提出的建议，可是一看到谢靖那幅没长进的样子，他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指着谢靖，说道：“谢冲，你听见了这小子脑袋里面什么都没有。书也念不进去，道理也听不进去，就喜欢吃喝玩乐。我看，他迟早变成个纨绔子弟。” 谢靖眨眨眼睛，问道：“玩裤子的啥” …… 谢靖连“纨绔子弟”都听不懂，谢宏轩白骂了。上年纪了，心脏本就不太好了，被谢靖一气，更是疼得难受。 谢冲给爷爷捶着肩，说道：“爷爷，还是把谢靖送到体校试试吧！” 谢靖还未了解情况，便急切地拒绝了：“我不去体校！我已经去过一次了，我吃不了苦，我不是练体育的料子。” “你不是很喜欢弹弓吗你不想试试射箭或者打枪吗” 谢靖说道：“我只喜欢玩，要是当职业运动员，我肯定还是天天跑圈。你们不用骗我，我在体校见过射击队的，别看他们打枪的时候站着不动，可每天早上还是要绕着操场跑的。” 谢冲无奈了，这个弟弟真是一点儿苦都不想吃。谢颖合上书本，说道：“谢靖，我觉得你在射击上面有天赋，运动员是很讲究天赋的。别人练十年才能达到的成绩，说不定你练一年就能达到了。别人付出十分努力，你只要三分就够了。所以，对你来说，可能学射击不会那么累，你想不想试试” 谢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他在认真思考姐姐说的话。 谢颖趁热打铁：“你用天赋战胜别人的努力，别人会感到绝望的，但你会感觉很爽。那种感觉，只有你亲自体会到了才能知道。” 姐姐的话让谢靖陷入了沉思，他打了一个响指，说道：“那我就给你们一个面子，我再去体校试试。” 谢宏轩冷笑道：“说得你好像进得去一样。你上次跑回来，把人家刘教练的脸都给丢尽了，你让我上哪儿找门路去我看，你也别去试了，勉强把初中混下来，就到南方打工去吧！” 谢冲笑道：“谢靖在学校里不好混吧再在学校待下去，老师烦他，他的心理也会出现问题的——谢靖，我问你，你的弹弓没收了，你觉得谁是最大的受害者” 一提起弹弓，谢靖就是一肚子的火气。他没好气地说道：“反正我最委屈！那是我的弹弓，我一下都没打，就被老师收走了！” “你虽然很难过，但是我觉得，姑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谢冲缓缓说道：“姑姑是校领导，你是她的侄子，你一直闯祸，让她在学校里很为难。你前不久刚把小胖的荷兰猪给弄丢了，现在又跟学校对着干，偷偷把弹弓带到了学校……你的同学肯定对姑姑有很多不满，姑姑在同事中间也抬不起头来。” 谢靖似乎听进去了一点，回味了半天，问道：“哥，你是说，我在学校里，会让姑姑很为难” 谢冲没有正面回答：“如果你不再闯祸，那就没什么。可是你能保证不闯祸了吗” 谢靖可不敢保证。他最擅长的就是闯祸了。 谢冲抚摸着他的头，说道：“要是你再不找个出路，估计姑姑都要辞职咯！” 第330章 对人生的想法 高三快要结束了，华天龙反而更不想上学了。谢颖住院的时候，他乐得为她跑腿。只要谢颖说想吃什么，哪怕她只说一个字，华天龙也能迈开飞毛腿给她买回来。但谢颖始终对他不冷不热的，不管他干什么，她都让他回去上学。 谢靖目睹过几次，偷偷跟华天龙数落姐姐的不是：“天龙哥，你说我姐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你是不是对她太好了，她就不珍惜你了” “不是……”华天龙惆怅地说道：“她对我不好，有她的道理。要是她对我好，那才有问题。” “为什么呀” 华天龙只能叹气。 他实在不愿意上学，只要一到周末就回家。父母跟他讲了不少道理，他倒是能听进去，但是他也跟父母说了自己的想法：“爸，妈，我不是混日子，我就是不喜欢在学校里上课。你们让我画画，可是老师教的那些，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但是，只要一离开学校，我就特别有灵感。” 华天龙确实不是无所事事，他写了很多“童诗”，并且自己给画了插画，然后瞒着父母，偷偷去了港城的一家出版社。在楼下等了两个多小时，总算等来一个编辑。可人家编辑草草翻了一眼他自制的“绘本”，就轻飘飘地嘲讽道：“你这准备给谁看” “我写的诗都是给小孩子看的，画的画儿……也是小孩子爱看的……这个就是准备给小孩子看的。” 编辑头也不抬，翘着嘴角，冷笑道：“你写的这叫诗” 华天龙的脸上挂不住了，辩解道：“我认识的小孩子们都喜欢我编的故事，写给他们看的诗，也要符合他们的眼光，要浅显易懂……” “你这叫流水账，不叫诗。”编辑冷酷地说道：“你写的这些东西，孩子们学不到任何东西，也没有深刻的教育意义，哪个家长会买呢” 华天龙呆呆地说道：“可是……说不定孩子会喜欢啊……” “我们有那么多唐诗宋词，中国最不缺的就是诗歌，你写的这些，是不会有人喜欢的。” 华天龙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出版社，在公交车站傻坐了半天，自言自语道：“就算出版不了，你也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我还没有成年呢，还是个孩子呢，你们这些编辑，能不能好好呵护一个孩子的心灵啊！” 他呆坐了很久，才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这段挫折，编辑说的话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心，连着好几天，他都是蔫蔫的。青春期嘛，孩子们很少有心情好的时候，所以大人并没有把他的郁郁寡欢当回事，只有谢颖觉得华天龙不正常。 那时谢颖还没有出院，妈妈去找医生了，华天龙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谢颖悄悄问道：“天龙，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挫折了” “咦，你怎么知道” 谢颖得意地说道：“因为我很聪明啊！” “你不愧叫‘颖’，真的很聪明。”华天龙难得敞开心扉：“小颖，我真的迷茫了……等过几个月，谢冲和浩川都上大学走了，我还在这里瞎混吗” “你没有瞎混啊！你不上学的时候，就帮家里干活，还来医院帮忙。不爱学习，不等于混日子。” 原来自己的付出都被谢颖看在眼里，华天龙很感动，心情也好了很多。“谢颖，如果我像我爸一样，一辈子当个卖猪头的，你会瞧不起我吗” 谢颖眨着眼睛，反问道：“那你觉得周围有谁瞧不起华叔叔吗” 华天龙想了想，摇了摇头：“好像……没感觉到……” “华叔叔勤劳能干，古道热肠，是咱们东海镇脾气最好的爸爸，对花姨也那么好，谁会瞧不起他呢天龙，只要你也像华叔叔那样，就不会有人瞧不起你，相反，别人都会佩服你的。” 华天龙又重新露出了笑脸。“可是……我现在切猪头，卖猪头，只是为了帮我爸妈，因为他们太辛苦了，但是如果让我一辈子做这个事情，我还是有点儿不甘心的。” “我不是说了吗你脾气好，对小孩子很有耐心，又会画画讲故事，你特别适合当幼儿园老师！不过，别人说得再多，也只是建议，主要看你自己喜不喜欢。” “嘿嘿，小颖真是个小大人。其实你说得很对，我挺喜欢和小孩子在一起的，我也不排斥当幼儿园老师，但我真正想做什么，一定要想好了。人生就短短几十年，我一定要找个我喜欢的工作，这样我一辈子才能过得开开心心的。” “华天龙，虽然你不爱读书，但是你很聪明，你这样的想法真好！” “小颖，你铁定心要当医生吗一定要考军医大学吗” “嗯，我一定要当医生。我眼睁睁地看着周大哥走了，一直难过到现在。我妈妈身体也不好，以后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要是他们生病了，我会照顾他们的。天龙，我爷爷就是医生，我从小在他的诊所里长大，我亲眼见过他救了很多人。救人可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你的想法也很棒，小颖，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医生的！” “嗯！我不光要救人，我还想攻克癌症，让它不要那么折磨人！周大哥因为癌症吃了很多苦，我妈妈也是。所以，我不想让这个病再害人了！” 谢颖的妈妈回来了，他们的聊天便戛然而止。华天龙晚上回到家，跟往常一样，帮爸妈把店里的东西全都收拾好。正准备去睡觉，爸爸冷不丁地问道：“儿子，你真不想像谢冲他们那样，努力一把试试” “爸，我会努力的，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在学校里用功。” 华爱国抽着烟，说道：“但是你现在不用功，以后可能过得很辛苦，就像我一样。” “老爸，我有这个心理准备。我现在过得无忧无虑，是因为你和我妈给我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以后，等你们老了，干不动了，我就没现在这么自在了。” “唉，道理你都明白，要是你混不好，以后你孩子跟着你，不得吃很多苦吗” “那我就不生孩子呗！” …… 华爱国差点儿拍案而起。 想起谢颖给的鼓励，华天龙笑嘻嘻地说道：“爸，再给我一点时间。也有可能，我这辈子不会过得太差。”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相逢少年时更新，第320章对人生的想法免费阅读。 第331章 比想象中更勇敢 谢冲只能在家里待一个晚上，白天花了太多时间安抚谢靖，都没跟父母好好聚聚。进入青春期后，他跟父母的交流并不多，父母对他很放心，最担心的就是他踢球时会不会受伤。 谢冲执意睡在爷爷奶奶卧室旁边的东厢房，晚上他可以多看一会儿书。妈妈在炕上坐了好一会儿，为他整理好了衣服，谢冲丝毫不为此分心。妈妈想开口说话，可又担心打扰他。谢冲把头埋在卷子里，说道：“妈，想说什么就说呗，跟你儿子客气什么” “胡宝珠没再缠着你吧” 再过几天，胡宝珠就要南下拍电影去了。除了她本人之外，大概只有谢家兄妹俩知道此事。谢颖对好姐妹的秘密守口如瓶，就连家人都没告诉。 谢冲不由得笑了笑——妹妹还是值得信任的。 谢聪潇洒地说道：“妈，追我的人多的是，并不只有一个胡宝珠。你要相信你儿子，我是不会动心的。” “我知道，从上初中开始，就有很多小女孩追你。可我只担心胡宝珠，她像个小疯子一样，那些小女生加起来，也没有她一个人追得猛。” “妈，胡宝珠不仅让我好好读书，人家也有自己的追求。她要考电影学院，难度很大的。” “只要她别耽误你学习就好。” “妈，你怎么总是对宝珠有成见她很努力，人也很好，等过个两三年，她未必能把我看在眼里呢。” “别乱说！我儿子长得帅，成绩又好，对未来的儿媳妇，我要求可高着呢！胡宝珠漂亮是漂亮，但是爱出风头，爸妈又离婚了——你以后可不能找单亲家庭的孩子。” “妈，这话你当着我的面说说就罢了，可千万别当着小颖的面说，要不她肯定会发脾气的！还有，你对胡宝珠有很多偏见。单亲家庭的孩子怎么了她的妈妈很努力地赚钱，胡宝珠也很坚强，你不能瞧不起她们。”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这样替胡宝珠说话，我真以为你对她有意思呢。” “停止这个话题！总之一句话，在上大学之前，你儿子是绝对不会谈恋爱的，这下你放心了吗” 王吉英爱怜地抚摸着儿子的头，说道：“我当然相信你。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呢，有你这个好儿子。” 谢庆收跟朋友一起喝了酒。刚进院子，被谢颖数落了一顿；进了堂屋，被父母数落了一顿；钻进儿子房间，又被妻子给捶了两下：“儿子难得回来一趟，你可倒好，不陪儿子吃饭，去跟那群狐朋狗友喝猫尿，讨厌死了！”八壹中文網 谢庆收一点儿都不生气。他没脸没皮地躺在儿子炕上，舔着笑脸，说道：“给我老婆孩子赚钱，我管它猫尿还是马尿，都能喝个痛快。” 不一会儿，谢庆收就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谢冲抬头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了，爸妈肯定都累了，爷爷奶奶也要睡觉了，但没有人提“睡觉”这回事。谢庆收打了一会儿呼噜，又突然坐了起来，摸着脸，说道：“我怎么睡着了呢” 哎，岁月不饶人，野狼一样的谢庆收，也有了初老的痕迹了。 谢冲担忧地问道：“爸，你喝酒之后没骑车吧” “没有，我打车回来的。”谢庆收说道：“你不用把你老子看得那么紧，我不会那么死性不改。” 妈妈时常说，男人的话是不能相信的，谢冲不知道爸爸的这几句话可不可信，但是爸爸不闯红灯了，就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爷爷催促他们回房间睡觉，谢庆收却赖着不肯走。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舍不得儿子离开家。要是儿子真当了飞行员，那离开家的时间就更长了，想到这些，谢庆收心里不免有几分惆怅。 老人的确要睡觉了，谢庆收夫妻俩离开了堂屋。谢颖还在院子里听录音机，她听完了英语听力，正在听一个男组合唱的歌。夜深了，她把录音机关上了，招了招手，让二叔坐在自己身边。 谢庆收让她回去休息，晚上的空气还是很凉的，不能把关节给冻坏了。谢颖笑嘻嘻地举起了拐杖，说道：“二叔，这个拐杖，二婶用过，你用过，现在我又用上了，谁能想到它的用处这么大呢” “哎，当时你二婶用完，我就该扔掉了，这东西不吉利，留在家里是个祸害。” “嘘！你不能这样说！二叔，意外是不挑人的，怎么也怪不到这个拐杖上面。要是没有它，我走路还困难呢！” 谢庆收在侄女身边坐下，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二叔，我只是猜的……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哥哥当飞行员了” …… 谢庆收很是诧异：“你怎么这么聪明啊只有你猜出我的心思了。” “很好猜啊！前几天，我们的飞机在南海被撞了，飞行员牺牲了……自从这个事情发生之后，你就没有笑过。要是哥哥当了飞行员，以后就飞在保家卫国的第一线，你肯定很担心他。” “是啊。咱家已经出过一个烈士了，我不想同样的事情再来一遍……可是我又不好跟你哥哥说。他参加飞行员的选拔是我撺掇的，要是因为这个事，不让他参加选拔了……哎，我是开不了这个口啊！” “我哥哥之前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当飞行员，但是自从撞机事件发生之后，他反而更坚定了。”谢颖说道：“我哥可能比我们想得更勇敢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32章 第二次…… 汪浩川没有回家，反正他也没有几件衣服，不值得专门回家跑一趟，还要跟父母生一顿气。谢冲和华天龙回来之后，肯定会给他带很多好吃的。汪浩川没想到的是，他们不仅带了好吃的，冯奶奶还给他做了一件新的外套，花姨则给他买了两件长袖t恤。 三个好朋友照例在食堂吃饭。当他们把家人带给华天龙的东西拿出来时，谢冲和华天龙默契地笑了笑：“看来，咱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浩川，我妈去商场给我买衣服，说是搞促销，买两件送一件，我妈就买了两件，把送的那件给我了。”华天龙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在我妈眼里，你还是比我这个亲生儿子更重要一点的。” “替我谢谢花姨……我不讲究吃穿，你随便给我一件就行了……” “那可不行！”华天龙说道：“要是我妈知道了，肯定要扣我零花钱了。” “那……还是谢谢花姨。” “这是我奶奶做的，她专门去店里买的红色面料，给你做了一件红色的衣服。”谢冲把袋子递给汪浩川：“因为你今年高考，我奶奶觉得红色更吉利。” 一件厚薄适中的大红色棉布外套，带着一个帽子，针线和裁剪都极为工整，拉链锃亮。汪浩川几乎没有穿过做工这么好的衣服，他摩挲着衣服，说道：“冯奶奶年纪大了，还特意给我做衣服，这份盛情让我怎么接受啊……” “我奶奶没那么忙了。现在人们都买成衣了，只有老顾客才找她做衣服。前段时间，你找你妈妈找得那么辛苦，我奶奶心疼得流眼泪。眼下换季了，她就给你做了一件衣服。” “要是我考不好，我都对不起这些关心我的人。”汪浩川把东西全都收下了，真诚地说道：“谢了。” “客气啥！”谢冲和华天龙异口同声地说道。 谢颖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汪浩川了，汪浩川也没有同哥哥一起回家，但是她一点都不失落，因为她知道汪浩川在为梦想拼尽全力。汪浩川拜托谢冲，把几本笔记带给了谢颖；谢颖又拜托哥哥，给汪浩川带了文具，还有汪浩川需要用的书。谢冲不由得抱怨——你们俩传递东西，还要让我做苦力。 华天龙则有点难过。 汪浩川暂时不太缺钱，大姨给他送了一次生活费，姐姐也将生活费寄了过来。看来二哥借了不少钱给姐姐，而且不催着她还，所以她最近的压力不大。只不过，在发生南海撞机事件之后，汪靖怡给弟弟打了一个电话，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担忧和牵挂，这些心事她只能说给弟弟听。 周可行好好的，但在撞机事件发生之后，他每天都处于紧张的状态，汪靖怡不可能不担心。就算没有战争，周可行平时训练也有危险。汪靖怡没有一刻是不担心的。 谢冲的飞行员选拔迫在眉睫，汪浩川问道：“眼下局势紧张，你还敢当飞行员吗” “为什么不敢当出了这事，我还非当不可呢！”谢冲正色说道：“我要当那种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飞行员，让他们再也不敢来侵犯！” “好，有志气！”华天龙鼓掌：“不愧是我华天龙的朋友，就是有志气！”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有志气” 华天龙立刻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有志气的事业，你们完成就好，我站在旁边为你们鼓掌。” 华天龙什么都好，人也聪明，小时候还因为玩具众多成了儒林街的孩子王，但是他从不介意做一个为朋友鼓掌的人，要是朋友有了出息，他肯定会为朋友骄傲的。 飞行员的最后一次体检要去离港城很远的一个基地，整个港城只有两个学生，谢冲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全校上下都对他寄予厚望。两个好朋友都叮嘱他，这段时间不要踢球了，上次那个“球场屠夫”虽然没有得逞，但并不代表他心服口服，谢冲参加这么重要的选拔，一定得小心点儿。 “你们全都不让我踢球……”谢冲像是球星退役一样失落，说道：“我已经答应过太多人了，这段时间我肯定不踢了。” 华天龙问道：“二哥没告诉你应该怎么准备最后一次体检” “多运动，跑步锻炼耐力，俯卧撑锻炼力量……这些都好说，最恐怖的是做那个旋转的椅子。二哥说，整个考场，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全都吐了。” “吐了就要被淘汰吗” “要看具体情况吧……反正，通过的人很少。” 吃完饭，就要回去上晚自习了。他们三个走出食堂，胡宝珠突然跳了出来，吓了谢冲一大跳。 两个好朋友很有默契地借口上厕所，飞快走开了。 春天到了，胡宝珠像是在阳光下盛放的玉兰花，身姿挺拔，笑颜动人，清纯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冲双手插兜，昂起了头，尽量装作很酷的样子：“你要把我吓死” 胡宝珠夸张地捂住了嘴：“天哪，未来的飞行员，胆子不会这么小吧” 不知为何，她好像越来越可爱了。 胡宝珠忙着上表演课，很长时间都没回老家了。谢冲转告她，谢颖很好，身残志坚，要是被哪个记者发掘了，拄着拐杖、埋头苦读的谢颖肯定会被塑造成青少年的典范，在电视上轮番播出。 胡宝珠哈哈大笑：“得了吧！小颖才不想呢！要是真有记者采访她，她恨不得躲起来。她这个人，纯粹得很。喜欢唱歌就是单纯喜欢，从来没想过当歌星；喜欢读书也是单纯的喜欢，她就是喜欢知识的海洋，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 谢冲眨眨眼睛：“你比我还了解她。” “那当然，我和谢颖从出生就混在一起了，跟双胞胎一样长大。你才跟她相处几年” “行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先跟我过来……”胡宝珠很想拉谢冲的手，但终究没有拉。“去操场，我跟你说。” 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几分钟，一起走走也无妨。偌大的操场上，只有几个学生在散步。谢冲不禁有些担忧：“要是被老师抓住了，又要训你了。” “你担心我挨训不担心老师训你” “我嘛……皮糙肉厚，又是被经常训的惯犯，我无所谓。” 胡宝珠便开心地笑了。 谢冲说她傻笑，她便笑得更起劲了。 谢冲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找我有什么事趁老师还没来，快说吧！” “我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可是我刚才听到你跟浩川他们说，你去体检，还要坐在椅子上转圈还会吐出来” “唔……”谢冲依旧双手插兜，高傲地昂着头：“他们会吐，但我不一定。” “要不我教你一个妙招” 谢冲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不相信这个咋咋呼呼的小妞有什么绝招。 “你看好咯！数数我转了多少圈。” 胡宝珠突然转起了圈，她转得快速而又平稳，在谢冲看来，她简直像一个正在运转的风车。 但是，她的动作确实好帅啊！ 谢冲根本没数多少圈，只觉得一阵风刮了过去，胡宝珠转出了得有十米的距离。她一点都不晕，甩了甩头发，笑道：“看好了，我还会原地转！” 这次她转得更快了。谢冲看得有点儿头晕，但是她却转得特别轻松。 而且，她在夕阳中翩翩起舞，她修长的四肢和脖颈全都舒展开来，像一只优雅的天鹅，真是太漂亮了。 谢冲看直了眼，又忘了数多少圈。 那是他第二次发自内心地觉得，胡宝珠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第333章 煞费苦心的礼物 胡宝珠能练成这样，平日里肯定下了很多苦功。可是还有人说艺术生很轻松，他们根本就不了解胡宝珠们的日常。 上课铃声响了，谢冲和胡宝珠快步朝教学楼走去。老师吹哨子，企图让他俩停下脚步，谢冲便很听话地停了下来，跟老师说道：“老师，这位同学正在教我不晕的办法。” 咦 “老师，我很快就要参加飞行员最后一轮体检了，我很怕那个抗旋转测试会通不过，所以，就请这位同学教给我一点方法。” 胡宝珠笑嘻嘻地说道：“老师，我小时候学的是中国舞，现在又捡起来了。我会平转，串翻，还会点翻，这些动作都要转很多圈，我也晕过好多次，好不容易有点儿心得体会，就给这位未来的飞行员说了一下。” 老师还是有点儿狐疑，唠叨了两句，就放他俩走了。谢冲和胡宝珠相视一笑，都有种恶作剧成功的感觉。 “虽然……你的技巧我可能用不上，但我还是谢谢你。”站在教室门口，谢冲说道：“不知为什么，以前还有点儿紧张，现在完全不紧张了。” “是吗我能帮到你，真的很开心！我还以为……浪费了你的时间，你会很着急。” “不要这样想，跟朋友在一起，从来都不是浪费时间。” 这几分钟独处的时光让胡宝珠充满了幸福感，她蹦蹦跳跳地回到了教室。她的同桌说道：“是谢冲对你好了，你才这么开心吧” “昂！” “可是……你想考电影学院，他想当飞行员，你们俩没法在一起啊！” “这个嘛……就等以后再说。”胡宝珠明朗地说道：“开心的时候，我就只想开心的事。” 导演给胡宝珠的妈妈打电话了，让她准备好进剧组了，还细心地让她们保存好票据，以后好报销。终于有确切的消息了，胡宝珠也能跟老师光明正大地请假了。班主任老师重复问了好几遍，问她是不是真的要拍电影了。如果是真的，那胡宝珠还真是建校以来的第一位电影明星。 朱方亭勉强回到了学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胡宝珠的消息给震得回不过神来。她收拾着被卷子覆盖的书桌，愤愤地说道：“胡宝珠又不是最漂亮的，家里也没有钱，导演为什么会看中她她肯定是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才得到了这个机会……” 可惜并没有太多人响应她的说法。她的同学不是傻子，她们都知道朱方亭的小心眼。论美貌，全校都没有胡宝珠的对手。论才艺，胡宝珠会跳中国舞，拉丁舞跳得也很棒，健美操还在省里拿过大奖。而且从很早之前她就在外面上表演课。她一直在朝着梦想稳扎稳打，别人虽然嫉妒，但是不得不佩服她的努力。 谢冲比胡宝珠先行离开。在出发前一天，谢冲的父母都来到了学校，父亲会陪他一起去某个基地。班主任跟谢庆收聊了很多，中心思想是让谢冲放轻松，不要有太大压力。报考空军学校，分数只要达到一本线就可以了。从目前的成绩来看，谢冲比一本线高个七八十分是没有问题的。也就是说，只要过了体检，那谢冲就能稳稳地当飞行员了。 谢庆收走在校园里，抽着烟，缓缓说道：“照你们班主任的说法，要是报考飞行员的话，那你这文化课成绩很是浪费啊！” “老爸，你不想让我考了” “很矛盾。以前是我脑子不好使，头脑一发热，就想让你光宗耀祖，可是直到撞机事件发生了，我才害怕了……” “老爸，咱俩的想法正相反。我以前不知道当飞行员干什么，但是这次事件之后我知道了，只要我像二哥一样开着战斗机在我们的领空上面盘旋，敌机就飞不进来，你们就是安全的。”谢冲信心满满地说道：“老爸，你要相信你儿子。你儿子有保家卫国的本事，也有化险为夷的本事。” “我是你爸，我不可能不担心……但是，咱们谢家没有孬种，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当逃兵。不管能不能选上，你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 “嗯，老爸，放心吧！” 谢颖不能送哥哥，但是她在家编了一串手链，说是把幸运带给哥哥。谢冲仔细地装在口袋里，妹妹的一片心意，他一定要收藏好了。 下了晚自习之后，胡宝珠来找谢冲，也给他带了一串手链，跟谢颖编的手链大同小异，甚至连颜色都是差不多的。谢冲对比了半天，笑道：“你俩是商量好的，还是有默契” “当然是因为默契！”胡宝珠说道：“不是说了嘛，我和谢颖就跟双胞胎差不多。” “谢了……”谢冲踟蹰着，说道：“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本来想让浩川转交给你的，既然你来了，那我就给你吧！” “哇！！！你居然会送我礼物！” “可能会有点土气，但是你不能笑话我……” “我怎么可能笑话你呢你给我的礼物，我肯定把它当宝贝啊！” 谢冲拿出了一本厚厚的高考模拟试题汇编。 胡宝珠傻眼了。 谢冲很害羞：“我提前给你打过预防针了，你还要笑话我吗” “不是笑话，而是确实没想到……”胡宝珠接过试题集，问道：“你确定这是送给女孩子的礼物” “我只给你一个女孩子送过礼物。”谢冲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告诉你，就算你现在当了大明星，也不要忘记你要考电影学院的梦想。宝珠，来得太快的名利是很容易让人心浮气躁的，如果你珍惜我送给你的礼物，那你一有时间，就做几道题试试……或许是我管得太宽了，也或许我没有资格提出这种要求……但我确实是真心的。不管什么时候，你人在什么地方，都不要放弃学业，更不要放弃读书。” 胡宝珠收到过无数次礼物，但是从来都没有收到过如此煞费苦心的礼物。她抚摸着书，跟谢冲下了保证：“那我就对你发誓，我一定会参加高考的，我一定要考上电影学院，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334章 当女人不在家 自从弹弓被老师没收了之后，小胖一直觉得对不起谢靖。谢靖虽然弄丢了他的荷兰猪，但他至少跟荷兰猪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可谢靖就惨了，那把弹弓他只摸过，一次都没有打过。 小胖主动跟谢靖说道：“谢靖，你也别老想着给我赔老鼠了，咱俩扯平了——不，等过段时间，我再赔给你一个弹弓，你看行不行” “不稀罕。”谢靖强忍心痛，说道：“我大度，不跟你计较。还有老鼠，等过段时间，我会赔给你的。要是不给你赔，我家人都睡不着觉。” “你还在怪我吗” “不怪，要怪就怪我运气不好。” “那……我也赔个你一个新的弹弓。” “不用了……”谢靖酷酷地说道：“你养老鼠，别人都没说什么；可是我玩弹弓，别人都觉得不应该。所以……弹弓被没收了，那就是它的命吧！” 不知为何，大家都觉得谢靖变了许多。 姐姐出院之后，谢靖以为她在家康复就行了，没想到她只是暂时在家休养，等身体养好了一些，她还要去医院接受骨折的手术。姐姐不仅右小腿骨折了，骨盆也有一些损伤，为了不留下后遗症，家人讨论了很久，决定骨盆部位也通过手术来矫正。 谢靖想象不到这个手术有多大风险，只知道家人都很纠结，姑姑和大伯母都在院子里哭了，爷爷奶奶的话少了很多。最终，他们决定让姐姐去省城接受手术，姐姐的姥爷和舅舅会找省里最好的医生。奶奶决定暂时放下手中的活计，到医院照顾姐姐一段时间，等她出院了，再随她一起回到老家。 奶奶从来都没有离开家那么长的时间，担心谢靖有想法，奶奶一遍遍地解释道：“谢靖，奶奶不是不理你了，也不是不关心你，而是你姐姐动手术有很大风险，而且要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住院，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在家里要听大人的话，有什么事情，给你大伯母打电话，你就能找到我了，知道了吗” “不知道。” …… 小孩气鼓鼓的。 冯玉珍只能再做他的思想工作：“我给留二百块钱，要是吃不惯家里的饭，你就出去买点儿吃的。” “我不需要钱，你们就差把狗链拴在我脖子上了，有钱我也没地方花啊！” “谢靖，奶奶也不想离开家，奶奶这辈子都没怎么离开过东海镇，去大城市，我连路都找不到，饭也吃不习惯，如果不是因为你姐姐动手术，我才不会走呢。” “奶奶，这些我都知道……就是你走了，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哎哟……我可怜的乖孙……”冯玉珍爱怜地将他揽入怀里：“好几天见不到你，我比你更难受啊！” 冯玉珍走之前，做了很多牛肉馅饼，把它们全都冷冻在冰箱里，吃的时候，只要煎几分钟就可以了。她把谢靖要穿的衣裤全都搭配好，每天起床之后不至于手忙脚乱。她还给爱臭美的谢靖做了两件新的t恤，晒在了太阳底下，等天气再暖和一点，谢靖就能穿到身上了。 奶奶做了很多准备，谢靖更舍不得她走了。 在出发的前一晚上，奶奶走到哪里，谢靖就跟到哪里。时不时抱紧奶奶的腰，跟奶奶撒娇。王吉英见了，忍不住打趣道：“难道你在家里，我们还会虐待你不成” “反正……我在家里就是不自在。” 谢庆收“啪”得一巴掌打在了谢靖后脑勺上：“别不识好歹啊！家里谁对你不好啊！外面自在，那你还愿意去外面流浪吗” 然后谢庆收就被家人批判了一顿。要是批评能变成子弹，那谢庆收早已千疮百孔了。 王吉英悄悄跟丈夫说道：“说了多少遍了，谢靖没有安全感，说话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谢庆收瓮声瓮气地说道：“小孩毛病真多！这也说不得，那也说不得，哼！” 冯玉珍和谢颖走了，谢靖的两大靠山不在家里，从上学就开始发愁。小胖和好几个好朋友都邀请他到自己家里做客，谢靖失魂落魄地说道：“我也想去啊，可我脖子上有一根看不见的狗链子，我家人拽着狗链，哪儿都不让我去。” 好朋友们便哄笑了起来。 放了学，谢庆云还有很多事要做，估计要忙到很晚。她先把谢靖送回了家，让谢靖回家里吃饭，然后她再返回学校忙碌。谢庆收问道：“你几点回来” “要是知道忙到几点就好了。” “不管多晚，我都去接你。” 谢庆云心里一暖，说道：“不用啦，二哥，你照顾好家里就行了。” 谢靖插嘴道：“谁让你接姑姑有李老师呢。” 唔……谢庆收倒把这茬给忘了。 谢庆云脸上飞过两片红云：“二哥，我和李老师一起回来，你不用去接我。” 谢庆收还是不放心：“你晚上吃什么” “我办公室里有方便面，凑合一顿。别担心了，我先走了，争取早点儿回来。” 家里就剩下谢庆收和谢靖了。 养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谢靖背着书包干站着，谢庆收一只脚搭在水池上洗脸。谢庆云走了之后，他俩都定格在原地，仿佛变成了一幅静止画面。 谢庆收眨眨眼睛，喝道：“快来帮我做饭！” “我不会做……” …… 谢庆收刚要骂他一顿，才发现自己也不会做饭。 养父子二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谢靖问道：“我妈不回来做饭吗” “她有事。”谢庆收瓮声瓮气地说道：“等会儿我还得去接她。” “爷爷呢” “去市里开会了。” 谢靖心里拔凉拔凉的。无论如何，这顿晚饭肯定要跟养父一起吃了。 谢庆收打开冰箱，取出了牛肉饼，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不知道从何下手，自言自语道：“得等化冻之后才能热吧我拿到太阳底下晒晒，让它快点儿化。” “可奶奶说，直接放在锅里煎就行，连油都不用加。” “胡说！怎么可能呢那些肉，冻得硬邦邦的，都得化了才能做。这个牛肉饼，冻得跟铁饼一样，怎么能直接丢进锅里呢” 养父振振有词，谢靖说不过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牛肉饼放在太阳底下解冻。他饿得没有力气了，就耷拉着脑袋，坐在堂屋门口发呆。想起哥哥说，父亲有个坏毛病，叫刚什么用来着刚愎自用反正就说他蛮横又武断，总是让家里吃亏。哥哥果然没看错，父亲就是这样的人。 谢庆收见状，又端起了父亲的架子，训斥道：“你能不能有点儿精气神儿！别蔫了吧唧的，好好的小孩，活得像个小老头似地。” 谢靖被迫抬起了头，心累得不想说话。 牛肉饼化开了一点冻，谢庆收笨手笨脚地往锅里倒了很多油，然后打开了液化气。谢靖很想告诉他，奶奶特意说过了，不用解冻，不用放油，直接煎就行，可养父什么都听不进去。谢靖就冷眼瞅着他，看他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 牛肉饼在锅里粘成了一团油汪汪的面糊。 谢庆收傻眼了，谢靖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什么！”谢庆收一声大喝，让谢靖浑身一哆嗦。“看我闹笑话，很好玩是不是！” “我都跟你说了，不解冻，不放油！” “小孩儿……”谢庆收刚想说，小孩儿懂什么不过，人家谢靖说得的确是对的，是他盲目自大，把好好的牛肉饼都给祸害了。 谢靖满腹委屈，一眼瞥见爷爷进了家门，便立刻闭上眼睛，大声嚎哭起来。谢庆收生怕别人误会他，一把捂住了谢靖的嘴：“哭啥让街坊邻居以为我打你了闭嘴，不准哭！” 谢宏轩一进大门，就听到了孙子的哭声。他大步走进了堂屋的门，一眼看到了儿子正在锁孙子的喉。老中医顿时化身老当益壮的老将军，飞起一腿，精准地踹到了儿子的屁股。然后，一把抄起立在门边的扫帚，像是拿起了一件趁手的兵器，冲着儿子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你有能耐！你就会欺负小孩！你要掐死他你怎么不掐死我！” 谢庆收被打得躲闪不及，谢靖淌着鼻涕，嘿嘿地笑个不停。 老将军打雷了，扶着灶台，气喘吁吁。“有你这么教育儿子的吗我要是没回来，你真要掐死他” “那你都没搞清楚状况，就来揍我呢！”谢庆收远远地躲着，整个身体还保持着防御的姿势，随时准备应战：“你就是这么教育我的，我才这么教育孩子！” 老将军一下子泄了气，气哼哼地坐在了地上。 这下谢靖不知道该不该笑了。 华爱国走进谢家，怀疑自己走错了门。乱糟糟的院子，狼狈不堪的谢家三代，这还是方圆十里有名的文明人家吗 “叔！”小心越过院子里的障碍物，华爱国走上前来，招呼道：“快去我家吃饭！” “不用，家里有。”谢宏轩爱面子，不肯轻易接受邻居家的好意：“老婆子临走之前做了些现成的饭菜，都放在冰箱里了。” “可是，奶奶做的好吃的，都被我爸给霍霍了！” 谢靖的发言又引起了谢庆收的警觉，他又想锁住养子的喉咙了。华爱国却爽朗地说道：“不碍事，赶明儿我再给你们家送些过来。咱们好些日子没喝酒了，叔，二哥，去我家喝两盅。” 谢靖很想拔腿就跑，去华家狼吞虎咽地吃一顿，不过，他仔细地查看着养父和爷爷的脸色。他们俩不动，他就不能动。 最后，华爱国拉起了谢宏轩，执意邀请他去家里坐坐。到了华家，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谢家的三个男人更饿了。赵念花摆好桌子，调侃道：“家里的女人都不在家，日子不好过吧” 谢庆收吸了吸鼻子，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这次酒桌上没有外人，谢靖终于坐上了梦寐以求的大人桌。他最爱吃华家的猪耳朵，没想到，爷爷和养父同时给他夹了猪耳朵，在放进他的碗里时，筷子触碰到了一起。 谢庆收说道：“快吃吧！你华叔叔家的猪耳朵是一绝，你最喜欢吃的。” 谢宏轩不甘示弱，和蔼地跟孙子说道：“等我再多买一些放在冰箱里，你饿了就吃。” 哟，这俩不会照顾人的大老爷们，居然精准地记得谢靖最爱吃的东西，谢靖挺感动的。 谢庆收喝了一杯酒，苦笑道：“我这辈子就跟火有仇，所以一进厨房就闯祸。我还不如谢靖，他记得怎么做，我都不知道。” 这话，相当于变相地给谢靖赔罪了 谢靖完全不生养父的气了。养父虽然暴躁，但也是个知错就改的大人啊！更何况，他还给自己夹了那么多猪头肉呢！ 第335章 和养父在一起 谢庆收经常发呆，动不动就拿出手机来看。最后一次体检都过去好几天了，谢冲到底有没有通过，到现在也每个准信儿，真是太折磨人了。妻子开导他，要当飞行员，磨炼意志也是重要一环。必须要经历过这些煎熬，心智才会成熟起来。 道理谁都懂，但谢庆收就是着急。 谢靖好奇地问道：“我哥坐那个摇摇椅的时候，吐了吗” …… 摇摇椅！ 谢庆收满脸问号，哪儿来的摇摇椅 谢靖说道：“就是在家乐家超市门口的那个摇摇椅，我哥说，他也要坐这个，就是摇得速度更快，还有很多人要吐，吐了就失败了。所以我问你，我哥吐了没有” “没有，整个考场，就零星几个没吐的。” “那我哥肯定是考上咯！” 谢庆收一把捂住他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谢靖没有反抗。跟养父单独相处了几天之后，他没有那么排斥养父了。 快到五月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谢靖穿上了奶奶做的新衣服，每天晚上都思念着奶奶。姐姐的手术很顺利地完成了，但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奶奶得一直照顾她，没法回来。 谢靖问养父：“不是说，姐姐的姥爷家很有钱吗不能找个保姆照顾她吗” “保姆哪儿有你奶奶细心再说，你奶奶不放心。万一你姐姐的姥姥姥爷对她特别好，借口让她在省城养伤，不让她回来，那你奶奶又得天天哭喊‘减寿十年’，咱家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没办法，那就只能继续等下去了。 谢庆收猛然抬头，问道：“为什么老是找你的奶奶我对你不好吗” “再好也不如奶奶对我好。” …… 谢庆收总是被这个养子气得喘不过气来。 那段时间，谢庆云忙着写论文，王吉云在盯着月嫂培训，谢宏轩入选了港城市名中医名单，同时被两家医院返聘，老年生活反而更加忙碌起来。全家最悠闲的反而变成了谢庆收。也正是因为闲下来了，所以才整天胡思乱想。 谢靖最不想跟养父独处，可眼下又只能接受养父的照顾。 大清早，家人都急急忙忙地走了，谢庆收送谢靖去上学。有一天，谢靖穿反了衣服；有一天，他穿了两只颜色不同的袜子；有一天，他甚至忘了洗脸，被同学们耻笑。 回到家，谢靖冲着养父发脾气，谢庆收却没有办法。他晚上跟妻子商量，要不要他俩把工作换一换王吉英说道：“培训月嫂，你去干啥” “那我就去干点儿别的，我得忙碌起来才行。” “还要怎么忙碌你一年就闲这么几天，刚收完草莓，马上又要去收樱桃，又得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家，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在家这几天，你以休息为主。” “带着谢靖呢，怎么能算休息” “呵，现在知道带孩子不容易了” 谢庆收讪讪地说道：“确实，我刚知道，带孩子太难了。” “你这还算带孩子早上有人做好饭，不用你做饭，谢靖这么大了，也不用你喂；谢靖一天在学校，也就晚上回来你带一会儿，怎么就把你累着了呢” “做我不擅长的事情，就是很累。” “最多再有一个星期，妈就回来了。你就带谢靖几天而已，坚持坚持吧。” 谢庆收也很无语。他确实就这几天悠闲，可偏偏遇上了全家最忙的时候。 他虽然不会给谢靖穿衣服，晚饭也做得一塌糊涂，但是有他看着，谢靖绝对不存在写不完作业的情况。 家人都没回来，谢庆收就坐在谢靖旁边。谢靖一会儿口渴、一会儿上厕所、一会儿削铅笔的毛病全改了，养父一瞪眼睛，他就浑身哆嗦。想问问题也不敢问，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连着两三天，谢靖都把作业完成得非常好。他很困惑：“爸，我哥成绩那么好，都是被你逼出来的吧” “你哥比你自觉多了，他从小就很要强。不管学习还是踢球，他都不让人操心。” “那幸亏我和我哥不是同学。我哥长得又高又帅，学习还那么用功，老师们都喜欢这样的学生。因为他是我哥，我才不讨厌他。” 谢庆收笑道：“你自己不爱读书，还不允许你哥哥喜欢” “反正……学习好的人让人有压力，我不喜欢压力。” “那就看你怎么选咯。要是你以后想过好日子，就必须很努力；要是现在就想过得轻松一点，那以后的日子就不会轻松。”谢庆收说道：“咱就是普通人家，没那么厚的家底，养不了闲人。所以，你以后想过哪种日子，你自己选择。” 养父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道理，还真是有点儿不习惯。谢靖想不出以后想过什么日子，也就没有努力的想法。 写完作业，谢庆收就骑着摩托车，带他去街上搜罗吃的。他骑得飞快，谢靖不得不抱紧他的腰。印象中，他从来没跟养父这样亲近过。养父每次都询问他想吃什么，谢靖能想到的只有路边摊。 谢庆收倒也不勉强他，于是他们一起吃过校门口卖的卷饼，臭豆腐，烤火腿肠。天气暖和，二人就坐在路边吃。谢靖狼吞虎咽，谢庆收问道：“真的那么好吃” “嗯，等我有钱了，我就天天吃。” 谢庆收笑道：“等你真有钱了，就看不上这些路边摊了。” “为什么会看不上好吃的东西我都喜欢。” 谢庆收微微叹气。 谢靖小心地问道：“爸，你是吃不习惯吗” “不是，是觉得对不起你。” “嗯” “要是问你哥最喜欢吃什么，他能说出一堆饭馆的名字来。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有应酬就带着他，广州有名的饭店没有全吃遍，也吃了个七七八八……可你在谢家长大，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说实在的，这是自相识以来，谢靖最感动的一次了。 第三天晚上，谢庆收没有询问谢靖的意见，而是径直把他带到了一家很大的饭馆，一大一小点了四个菜，谢靖都觉得有点浪费了。 不过，饭菜一端上来，他就立刻被饭菜的香味吸引了。他吃着烤鱼和烧鸡，说道：“爸，这家饭店比必香居还要好吃。” “那当然，价格比必香居贵了一倍呢！” “要是被我妈知道了，她肯定会骂你乱花钱的。我妈真是我见过的最节省的人了。” “没事，只要咱俩不说，你妈就不会知道。” 父子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谢庆收指着餐巾纸上的字，问道：“你知道这家饭店叫什么吗” 谢靖认了半天，试探着说道：“单口羊” …… 谢庆收把筷子一撂，又开始郁闷了。 谢靖又看了半天，不知道错在哪里了。 “什么单口羊，是单（shan）国祥！”谢庆收的叫喊声破坏了这父慈子孝的氛围：“这三个字，你一个都不认得” “本来是认得的，可是这个字跟我们课本上出现的不一样，我就不认得了。” 对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来说，认草书确实比较困难。谢庆收默默点了一支烟，说道：“你记下这个名字，以后好跟你同学炫耀。饭店老板就是咱们来城最有名的厨师，饭店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谢靖没什么兴趣，不过饭店的名字，他倒是记下了。 晚上回到家，王吉英下了一包方便面，刚要吃，丈夫回来了。丈夫打包了一份茄盒，还有红烧带鱼，都是妻子爱吃的菜。谢庆收让她别做饭了，难得吃点儿好吃的。 王吉英并不领情，心疼地说道：“你发财了还是去单国祥打包的一共花了多少钱这钱要是省下来，能给儿子买好几套书……” 谢靖突然替养父说起了好话：“妈，你难道不应该先感谢爸爸么” 咦，谢靖居然站在了谢庆收这一边 谢庆收闷声道：“这不是觉得你最近太累了，才想着给你改善伙食吗” “不要乱花钱！”王吉英的语气缓和了很多：“家里到处都要用钱，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买这么贵的菜做什么我放冰箱，等明天咱们一起吃吧！” 谢庆收闷闷不乐，坐在院子里抽烟。 王吉英端着大碗，在丈夫身边坐下：“你生气了” “不是，是自责。我发誓不让你过苦日子，可你现在还是在跟着我吃苦。真想回到在广州的时候，下馆子从来都不用犹豫。” “此一时彼一时，人生嘛，总有起起伏伏。我不在乎吃穿用度，只要咱们一家好好的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谢庆收并不满足。 他到乡下收水果，是借用了朋友的小货车，加上他一共三个人，收到的水果大多都拉到临近的几个大城市卖掉了。虽然每个季度都能赚上一笔，但谢庆收并不是很满意。他想租下一个店面，专门做水果生意。他希望把南方的水果运到北方来卖，甚至，他想进口国外高档水果，满足小县城高端人士的需求。 但是，妻子肯定不会同意的，谢庆收也在犹豫。要是这个生意不成功，那所有的家底就全都赔进去了。 第336章 不想再当外人 谢庆收在“单国祥”里面买了几只黑天鹅酥。这种点心用黑巧克力做天鹅外壳，里面塞着榴莲肉。谢庆收在广州时吃过类似的点心，那时就价格不菲。现如今每只天鹅要十块钱，谢靖都心疼钱了。 请谢靖吃了一顿饭，谢庆收存了点儿私房钱全都花出去了，这个月的烟钱全都泡汤了。要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表现得很无所谓，叮嘱谢靖，让他一定带给他的小伙伴们尝一尝。 第二天一早，谢靖将点心分给了小胖等几个好朋友。听说谢靖去了“单国祥”吃饭，他们都羡慕不已。小伙伴们七嘴八舌地说，能去单国祥吃饭的都是有钱人，某某家的亲戚在单国祥过了八十岁大寿，那说出去都是极有面子的事，他的子女就成了孝顺的典范。 朋友们大口吃天鹅酥，他们都评价说，这个点心的外皮可好吃了，就是里面的馅儿，怎么会又臭又香呢谢靖说道：“这里面装的是榴莲！你们有几个人吃过榴莲买一整个大榴莲，得二百块钱呢！” 小伙伴们把眼睛瞪成了铜铃：“这种水果一点都不好吃，还这么贵！谢靖，你不会在吹牛吧” “你们不识货！不知道这个水果对身体有多好！吃了这么贵的点心，还说水果不好吃！” 小伙伴们更羡慕谢靖了。小胖摸了摸嘴巴，说道：“谢靖，你爸是不是发财了是不是卖水果发大财了一般人怎么可能去单国祥吃饭呢” “没有啊……他带我去吃饭，我回家都不敢别人说。” 说到这里，谢靖心里很不是滋味。养父的袖口都磨成了毛边，一年都舍不得买一双鞋，可是为了让他见见世面，带他去了那么贵的饭店。看来养父还是爱他的，虽然养父的爱经常是毛躁和粗暴的。 养父花了重金，让谢靖在小伙伴们面前威风十足。放学回家后，养父又骑着摩托车来接他，谢靖笑嘻嘻的，一下子就跳上了养父的车，很自然地抱紧了他的腰。谢庆收反倒不太适合这样的亲昵，尴尬地咳嗽了好几声。 谢靖擅长撒娇，但这是他第一次向养父撒娇。他把头靠在了养父的头上，感受着春风拂面。他想，在像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哥哥一定是同学当中最幸福的。爸妈为他创造了优越的生活条件，还陪他练钢琴、踢足球。哥哥家虽然落魄了，但哥哥的童年却是完美的。 谢靖酸溜溜地想，如果自己不是收养的，而是养父母亲生的，那该多好啊！ 谢庆收似乎是铁定了心，要整治谢靖懒散的毛病。反正他也不会做饭，就专心陪谢靖写作业。他把鸡毛掸子插在背上，谢靖一走神，他就抽出鸡毛掸子，狠狠地往桌子上一甩，谢靖便被吓得浑身激灵，握笔的手都在发抖。 谢庆收才不管他怕不怕、哭不哭，只要谢靖表现得不合他心意，他就该出手时就出手。谢靖战战兢兢地写作业，坏习惯渐渐改了不少。 王吉英忙完这一阵子之后，父子俩就不用为吃饭发愁了，谢靖的衣服都穿戴整齐了，上学也不会被人嘲笑了。检查作业的时候，王吉英也比谢庆收温柔许多，会生气，但不会像丈夫一样大吼大叫，背后也不会插一根鸡毛掸子。 谢靖习惯了养父的咆哮和压迫，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喜欢别人严厉地管教自己呢要知道，以前他只能接受家人柔声细语的说教。可是谢庆收跟他不客气，是不是就意味着，谢庆收并没有把他当成外人 谢靖不想再当外人了。 一次小考，谢靖的成绩还是没有什么起色，谢庆收心情烦闷，数落了他好长时间。在当天晚上，谢庆收就给老同学打电话，想把谢靖送到体校去学射击。谢靖吓得连连求饶：“爸，我不敢了，我一定好好读书，我绝对不骗你！我下次能考进班里前二十！” “有没有点儿骨气这点儿小事就哀求再说，你哪次发誓有用” 谢靖无话可说。大家都不让哥哥踢球，可哥哥偷偷摸摸地踢，被家人训斥，他还是“死性不改”，被家人训得再惨也不肯屈服。就这种倔强，谢靖是学不来的。 谢庆收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便带着谢靖去了体校。再次踏入这个熟悉的地方，谢靖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有点儿抬不起头来。他是被当做天才招进来的，可是连三天都没挺过，就逃跑了。要是见到之前的教练，人家肯定会奚落他吧 谢庆收找到了当年一起训练的同学，让同学带着谢靖去试试。谢靖虽然年纪小，但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三，拿枪是没问题的。谢靖喜欢摸枪，“手贱”的毛病又犯了，都没得到教练的允许，他就忍不住想摸枪。但是还没摸到，就被养父给拖走了。 “原来，学射击还要花钱，得进了省队才能免费训练。”谢庆收悻悻地说道：“你哥连足球都没得学。等我再赚点儿钱，再送你来学射击。” 谢靖很无语，刚刚燃起了一点儿学射击的火苗，马上又被浇灭了。不过，养父倒是个直爽的人，没钱就是没钱，也不想其他理由来搪塞他。穷得坦坦荡荡，彻底断了谢靖的念头，这样也好。 谢靖觉得养父挺可爱的。 刚刚过了五月，哥哥终于打来了报喜的电话，他顺利通过了所有的体检和测验，在高考之前，他只有“政审”这一道程序了。 谢庆收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可一股淡淡的哀愁也涌上了心头。儿子很优秀，可他要把这么优秀的儿子上交给国家了。 真的没事吗大哥离家之前，也跟家人说不必担心。可是一想起大哥的音容笑貌，谢庆收的心脏就一阵刺痛。 儿子已经铁定心当飞行员了，谢庆收强忍不舍，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还是说，不用你回来，我替你跑” “爸，我跟老师请假，只要老师准假了，我就回家。你还得去收水果，不用老操心我的事。要是不填表，我都不知道，原来咱家还有那么多亲戚。咱们肯定得回老家一趟。” “我跟你爷爷说声，跟他商量一下怎么回老家。你别担心，剩下这些手续，我和你爷爷一定帮你好好完成。” “好嘞，老爸，要是回家，我再给你打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谢靖凑过脑袋来，眼神里满是期待：“爸，我哥要回来了” “嗯……” “太棒了！” 谢庆收高兴不起来，但是被谢靖的情绪感染，强笑道：“你那么喜欢你哥” “嗯！我哥一回来，我就在街上倍儿有面子！” “切！跟谁学的这些话快去写作业，好好读书，别给你哥丢人。” “早就写完喽！” “那跟你爷爷看会儿电视去吧！” 晚上八点了，谢宏轩泡着脚，准时收看《大宅门》。这几年，家里拉上了有线电视，能收到更多电视台了。在去年，谢庆收还往家里抱回了一台二十五寸的大彩电，家里的休闲娱乐项目越发丰富起来。 谢靖不喜欢看《大宅门》，他的年纪还不足以理解电视剧里的情节。主题曲一响，他就摇头晃脑地唱道“由来一声笑，情开两扇门”。谢庆收便笑道：“嘴上说着不爱看，歌都能跟着唱下来了。” “你们每天都看，我能学不会吗” 谢宏轩说道：“那你就跟着看看，这部电视剧很好看的，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跌宕起伏的，你也学着坚强点儿。” 谢靖扬起了头，说道：“看电视就看嘛，本来就是为了放松的，为什么还让我学东西” 电视剧已经开始了，可是家人都忘了看。谢靖真是与众不同啊，还是说，谢宏轩他们已经跟不上“90后”的思维了 谢靖被“圈养”了一段时间，实在受不了了。而且，小小的儒林街风平浪静，东海街道也没什么波澜，那些坏蛋出狱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那些危险仿佛是大人们杜撰出来的，就是为了束缚他。 听说哥哥回来之后，要跑很多地方，这可是谢靖出去散心的大好时机。谢靖眼巴巴地等着哥哥回来，他要好好央求哥哥一番，让哥哥带自己出去玩，但他万万没想到，哥哥居然直接回了乡下老家，为政审做准备。 姑姑说，哥哥可是整个谢家出的第一个飞行员，这是家族的荣耀，这样的好消息，得让老家人全都知道。 谢靖的愿望落了空，欲哭无泪。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写作业。养母出去买菜了，但是警惕性极高，临走之前把街门给反锁了。 谢靖本就心情不好，此举更是激起了他强烈的逆反心理。只要他想跑，区区院墙而已，怎么可能拦得住他呢 谢靖搬了把凳子，靠在围墙边上，然后踩着凳子，很容易就翻到了外面。跑出了家门，奔向自由，他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可只要在外面，他就是开心的。要是家人能着急上火，他就更开心了。 第337章 从文弱到强壮 谢家人陆续回来之后，发现谢靖不见了，每个人都快急疯了。邻居们都知道谢家面临的危险，因此，一听到谢家人在街上呼喊，便立刻跑出来好几个人，帮忙找谢靖。 宋金泉老了许多，步伐有些蹒跚，走几步，便扶着墙歇一歇。他跟谢庆云吐槽：“那个谢靖，真是比小燕子还能闯祸，净给你们家添麻烦。” 谢庆云心急如焚，还是替谢靖说了两句：“不能全怪他。这段时间把他关得太狠了，他一个人在家也无聊。” 王吉英则不停地自责：“都怪我不好！要是出去买菜的时候带上他，让他出去散散心，别老让他写作业，他就不会偷跑了。” 直到天快黑了，谢靖才鼻青眼肿地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汪浩川，他的嘴角也挂了彩。 汪浩川回来看望母亲，顺便带几件夏天的衣服回去。他坐车坐到火车站，正好在那里遇到了谢靖。谢靖被几个小混混推搡到小巷子里，汪浩川见状，急忙让人去报警，然后义无反顾地钻进小巷子里，把谢靖给救了出来。 谢靖委屈巴巴，又担心家人责怪，躲到汪浩川身后，不肯跟养母和姑姑回家。当着汪浩川的面，谢庆云没有数落谢靖，而是和蔼地说道：“我不怪你，你这段时间已经很听话了，你告诉我，是谁打你的” “哼！”谢靖抄着胳膊，气鼓鼓地将脸转到一边。 汪浩川替他说道：“是高飞他们。” 谢庆云当即火冒三丈：“高飞把谢颖害得那么惨，还敢殴打谢靖！” “是我先骂他的！也是我先动的手！”谢靖倒诚实，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在火车站遇到了高飞，他冲我翻白眼，吐口水，还说我们家仗势欺人。我就骂了回去，说他家才是仗势欺人，把我姐姐害得那么惨，还什么事都没有。他就骂我是个捡来的野种，骂我是谢家捡来的看门狗，我气不过，就撞了他的肚子，然后就跟他打起来了。” 邻居们听到动静，都出来看热闹。住在前一条胡同的人打开后窗，看得津津有味。有个男人大声提醒道：“谢老师，王老板，你们可别被谢靖给骗了！可得好好问问他，不能让他撒谎。” 谢靖跺着脚说道：“我才没有撒谎！” 谢靖性情顽劣，极难管教，这个王吉英深有体会。她正在气头上，要是一开口，火焰能喷得老高。但是谢庆云把她往身后一扒拉，说道：“谢靖，我相信你说的话。” …… 这份信任没有半分犹豫和迟疑。 谢靖眨眨眼睛，泪水便滴落了下来。 谢庆云蹲下身子，擦掉了他的眼泪，柔声道：“而且，打得好。” 谢靖扑倒姑姑的怀里，呜呜大哭了起来。 王吉英心里很不是滋味，被邻里围观，又觉得脸上挂不住，真的太丢人了。她左顾右盼，发现了汪浩川脸上的伤痕，十分过意不去：“浩川，连累你了，你先到我家，我给你上点儿碘伏。” “不用了，我没受什么伤。”汪浩川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笑道：“婶子，我就是嘴角破了，不用上药，过几天就好了。” 汪浩川把外套系在了书包带上，只穿着一件短袖，露出了坚实的臂膀，紧实的胸膛也显露无疑。王吉英有点恍惚——文弱的汪浩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壮了 汪浩川蹲了下来，擦干了谢靖的眼泪，说道：“我也觉得你今天很勇敢，但是，小孩子打架终究是不好的，你还那么小，跟他们打，无异于以卵击石，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了再打。” “嗯。”擅长撒娇的谢靖一把搂住了汪浩川的脖子，说道：“浩川哥，谢谢你了。我第一次见识你打架，原来你一直深藏不露。” “哈哈，我没有什么好深藏的，要是我真的厉害，也就不会被他们打到了。”汪浩川亲切地摸了摸谢靖的额头，说道：“听话，别乱跑，好好读书。” 家就在眼前，可汪浩川却并不打算进去。谢庆云执意留他在家里吃饭，汪浩川的拒绝温和且坚定：“不了，谢老师，大姨还在等我吃饭。我已经晚了好一会儿了，我得马上过去。” “哎呀，这里离你大姨家，还有不少距离呢。” “没关系，现在公交车通到我大姨家门口，很方便。谢老师，我走了，千万不要责怪谢靖。” “好，我知道了，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 “谢老师，你太客气了。” 眼瞅着汪浩川的背影走远了，谢庆云也有些诧异——他还是以前那个瘦弱的少年吗在小学时，他被高飞压得死死的，高飞每天都欺负他。可是，他今天居然敢一个人单挑高飞那么多人还只受了一点轻伤 谢庆云甩甩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她确实没有做梦，汪浩川确实在不知不觉中变强了许多。 直到晚上八点多，谢家祖孙三人才回来了。王吉英心疼他们，连说“辛苦”。谢庆收说道：“我们没什么辛苦的，走访调查的又不是我们三个。我们就是去派出所开了几张证明，正好在老家吃了顿饭。就是吧……我觉得咱家要是有辆小轿车就好了……” “做什么梦呢还没买房子，先惦记上车了”王吉英笑道：“你可以再列一个三年计划，把买车列进去。” 谢靖从屋子里飞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哥哥。众人都为谢靖脸上的伤而惊讶，谢庆云简单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让谢靖出乎意料的是，所有家人都站在他这边，都说他打得好。 在夸赞过后，家人不约而同地说了“但是”，不等家人数落，谢靖便抢先说道：“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下次肯定不乱跑了。你们没有骗我，外面果真有坏人等着我。” 虽说谢靖的承诺并不可信，但他的态度是好的，家人便没再说什么。谢庆云说，她一定会找高飞聊聊，让他远离谢家的孩子。她想起了汪浩川，便问侄子：“谢冲，汪浩川在你们学校练武了吗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练武我们连上体育课的时间都没有，他怎么可能练武不过，他每天跑步倒是很积极，偶尔还会陪我练练球。”谢冲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喜欢上运动了，大概，是不想生病” 第338章 涵养 第二天，谢冲还要继续盖章。妈妈的户口在姥爷家，所以他还得去趟姥爷家的派出所。谢冲很不愿意去姥爷家，姥爷抠抠搜搜的，又想装大方，一点儿都不痛快。 王吉英帮儿子整理好衣服，说道：“要是不想去，就不要去了，你在家学习，我和你爸去就行了。” “不！”谢冲说道：“要是当了飞行员，我就像周二哥一样，一年都不一定能回来一趟。虽然我不喜欢姥爷，但他终究是我的长辈，我应该去看看他。更何况，当年咱家欠了那么多债，姥爷还借钱给咱家了。姥爷和舅舅都是恩人！我现在有事要求他们，我要是不自己去一趟，那像话吗” 王吉英欣慰不已。谢冲抬起头，笑道：“妈，你是不是又想夸我懂事了” “我儿子一直都很懂事啊！” “我听说，我哥刚来的时候，像只刺猬一样，到处打架，看谁都看不惯！”谢靖凑过来，说道：“我哥也有不懂事的时候。” “再揭我的底儿，我不带你玩了啊！” 哥哥的威胁还是有用的，谢靖什么都不说了。他背起书包，准备跟哥哥一起出门。谢冲叮嘱道：“听话，在学校不准捣乱！要是你好好表现，那我晚上回来带你去踢球，还带你去校门口吃烤串。” “耶！”谢靖一蹦三尺高：“那就晚上见！” 谢庆云大清早出了门，这会儿已经回来了。家人以为她跟李成德约会去了，可她气鼓鼓的，谢庆收当即警觉起来，随手操起一根棍子，说道：“李成德欺负你了惹你不高兴了我去教训他” “不是！”谢庆云灌了一大杯水，说道：“我去找高飞了。” “你去找那个小混混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二哥，你看看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拿着一根棍子……我要是带你去找高飞，他恐怕早被你揍趴下了。” 谢庆收扔了棍子，说道：“你找他说什么了” “我好不容易把他从家里喊出来，他吊儿郎当地，都没正眼看过我。他妈妈追了出来，跟我说，你又不是高飞的老师了，你不要再教训他了。要是有时间，还是教育好你那两个侄子吧！”谢庆云又喝了一杯茶，说道：“高飞的妈妈还说，上次谢冲打了高飞，还让高飞去医院给谢颖道歉，可见高家是多么有涵养的人家。不像谢家，借了一个’烈士‘的名头，不管干什么，都没有人管，简直无法无天。” 谢庆收的暴脾气又上来了：“大嫂就不应该放过他！说什么给年轻人一个机会，简直是妇人之仁！高飞那样的孩子，不给他一个彻底的教训，他根本不会发生改变。” 高飞道歉之后，范玉琢之所以没有继续追究，也是考虑到父亲的名声。父亲毕竟身居要职，她不想让别人说范家用权势压人。坐牢的阴影散去之后，高飞就更加放飞自我了。他在街上闲晃的时间更长了，但完全没想到居然被他看不起的汪浩川给打了。 “庆云，别生气了。咱们放过了他，以后自然会有人收拾他。”谢宏轩说道：“准备上班吧，要迟到了！” 他们还没走出胡同，谢宏轩急忙追了上来，喜滋滋地说道：“小颖很快就要回来了！” “啊！这么快” 谢颖动完手术也有十天了，恢复得不错。冯玉珍天天追问医生，小颖什么时候能出院问得多了，谢颖的姥姥不乐意了，不满地说道：“你这么急着回家，可以先回去，不要催小颖出院。你就不怕小颖恢复不好吗” 冯玉珍坚决地摇头：“小颖是我一手带大的，没人比我更熟悉她。我不可能走，我就要在这里等她出院。我不是催她出院，我是想问医生，她什么时候能出这里的院，然后回到老家休养。小颖是我的宝贝疙瘩，我当然想让她完全好利索。” 冯玉珍对谢颖的照顾确实可以称得上无微不至，她那么大岁数了，不肯住宾馆，也不肯去范家住宿，晚上就蜷缩在窄小的陪床上。谢颖的姥姥跟女儿诉苦了好几次，说是亲家变着法逼范家，让范家早点儿送谢颖回老家呢。 范玉琢跟母亲说，谢家想走，范家想留，但最重要的还是谢颖的意见。她问过女儿，谢颖早就想回老家了。 姥姥便很失落：“咱家哪里做得不好她怎么一点儿都不想留下来呢” “妈，不是咱们做得不好，而是小颖是个重感情的孩子。她挂念弟弟，也挂念爷爷。她和奶奶离开家这么多天，姑姑又在最忙的时候，不知道二叔二婶能不能照顾好一老一少她想得太多，晚上都失眠了。” 姥姥便直叹气：“小小年纪，操着大人的心。唉，可惜，心思全都不在咱家身上。我对她的疼爱，全都白费了。” “妈，你对小颖的付出，她全都记在心里，不会白费的。” 医生说，接下来的康复治疗，在来城中心医院做也是一样的。更何况谢颖的爷爷是中医专家，擅长治疗骨病，所以，谢颖回到老家，更利于她康复。 就这样，谢颖就决定回到来城了。 听到这个消息，谢家兄弟俩情不自禁地抱在了一起，开心得不得了。要是谢颖回来，家里就更热闹了。 谢宏轩跟谢冲说道：“快的话，你妹妹晚上就回来了。虽说还得去住院，但是咱们离得近了，就安心了！” “好嘞！我不在姥爷家过夜，办完手续我就回来。” 谢家兄弟兵分两路，都开开心心的。谢靖到了学校，小伙伴们都问他怎么回事，小胖更是担忧地说，要是被班主任看到了，她又要批评谢靖打架斗殴了。 “批评就批评呗，反正我不后悔！”谢靖的嘴角咧到了耳根：“我姐要回来了。” 可小胖还是很担心：“班主任说过，你再打架，就要把你开除！” “我打架都是有原因的，就算告到校长那里我都不害怕。我说，我姐要回来了！” 小胖敷衍地鼓了鼓掌。他在担心好朋友的安危，可好朋友只为姐姐回来而高兴，真是个傻子！ 第339章 陌生的战神 谢颖想在家里住一晚上再去医院，她一点儿都不想去医院，在医院吃不好也睡不好，也见不到可爱的弟弟。家人欣然答应了她的请求，虽然很折腾，但还是先把她送回了家。 谢颖离开家的时候，尚且能拄着拐杖站一会儿。从医院回来之后，就只能躺着了。 谢靖从补习班回到家，一见到姐姐这幅模样，差点儿心疼哭了。奶奶说，姐姐至少要这样躺一个月，到时候还得重新学走路，谢靖就更难受了。 冯玉珍好不容易回了家，但是见到老伴之后，又忍不住想哭：“我是不是应该让小颖留在她姥姥那里这一路颠簸，不知道会不会加重她的伤势” “不会的，小颖没那么娇气，她骨盆的伤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医生都往严重了说。小颖回来之后，精神头不错，没什么问题。” 冯玉珍这才放下心来。在省城待了半个月，谢颖被养得胖乎乎的，冯玉珍却瘦了一大圈，精神也有些恍惚。这么多天没休息好，真是累坏了。 一听到面包车的动静，赵念花就带着一大包吃的来谢家了。一看到谢颖躺在炕上动弹不得，她也很心疼。谢颖俏皮地说道：“花姨，我没有伤到腰，其实我是可以坐起来的，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连书也看不成了，所以我干脆躺着，这样反而更心安理得一些。” “那就好好躺着，一定要彻底养好了。你还那么小，千万不能留下病根。” “嗯……” 赵念花爱怜地说道：“你那么爱读书，又喜欢蹦蹦跳跳的，要是没有这场车祸，你该多幸福啊！……” “花姨，我不能有这样的念头。只要我这样一想，我就会觉得特别不公平。可是我奶奶说，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我被撞了，至少肇事者被抓了，也赔了很多钱……虽然那些钱不足以抵消我的痛苦，但我肯定不是最不幸的。” “瞧瞧，小颖就是爱读书的孩子，心宽，也能想得开，我这个大人都对你刮目相看呐！” 谢颖眨了眨眼睛，笑道：“花姨，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刚煎的五香鲅鱼，炸的萝卜肉丸子，炸的麻花，我还特意跟被人学了怎么熬鲍鱼粥，你尝一尝，要是好喝，我再给你做。” “哇！我真是太幸福了！要是以后在家门口上大学就好了，那样我就能经常回来品尝你的手艺了。” “瞎说！家门口没什么好大学，你成绩那么好，肯定得去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上学！” 谢颖有点黯然。她耽误这一个学期，以后能不能考上本科还是个大问题，她已经不敢奢望能考个很好的大学了。 听闻谢颖回来了，昔日好友们都来家中探望她，以前的小女孩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自从谢颖去港城上学后，她们不像以前那样朝夕相处了。但是，每次休假，只要能碰上，她们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赵婷婷等三人刚走进谢家的大门，就看到华天龙坐在院子里。她们七嘴八舌地问道：“你怎么不进去啊你不是最关心谢颖吗你在这里干杵着干嘛呢” “女生的闺房，还是少进吧……” 华天龙的嗓音很低，可谢颖却听得很清晰。 她转动脖子，看向窗外，不知不觉，华天龙比院子里的晾衣绳都要高一截了。他的侧脸不像哥哥那样棱角分明，却别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在谢颖看来，那真是一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温柔。 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进了谢颖的房间。不一会儿，又有哭声传了出来。华天龙眯着眼睛，蹙着眉头——谢颖的情况，真的严重到了让人落泪的地步了还是小女孩天生夸张，遇到一点儿事就哭哭啼啼的 华天龙出了门。过了几分钟，他买了一大包零食，从窗户里扔了进去。 女生们尖叫了起来，赵婷婷说道：“还是华天龙最了解你啊！你就爱吃这些零嘴。” 谢颖心里暖融融的。再往窗外望去，赵念花还在跟奶奶絮絮地说着家常，而华天龙已经走了。 胡宝珠南下拍电影去了，赵婷婷们全都知道了。她们都很羡慕她，也有点担忧，赵婷婷说道：“胡宝珠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我真担心她以后会不认我们，然后再杜撰一个家乡出来。” 另一个小女孩也附和道：“就是，别说大明星了，就是稍微有点儿出息的人，也很少跟家乡人有来往了。谁不想有个更好的出身呢” “不过，胡宝珠要是成了大明星，见识了更多帅哥，估计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缠着谢冲了吧谢颖，想给你做嫂子的人，能从这儿排到火车站！” 谢颖哭笑不得，但是坚定地说道：“我了解宝珠，就算她当了大明星，她也不会不认家乡的，更不会不认朋友。对我哥的感情嘛……这个我就不好说了。人都是会变的，就算到时候她不喜欢我哥了，但她还是我的好朋友。” 赵婷婷笑道：“你对她真有信心。我可提醒你了，如果她成名了，不认你了，把你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你可别伤心啊！” “宝珠才不会呢！你们跟她的接触不如我多，你们都不知道她有多真诚！” 几个小女生又聊了一会儿别的，吐槽了某些老师和同学，表达了跟学业有关的烦恼和困惑，谢颖都打哈欠了，她们也没有走。谢靖跳进了姐姐的房间，说道：“我哥刚打来电话，说是他姥爷一定要留他们一家吃晚饭，他可能得八点多才能回来吧！” 女生们很难掩饰自己的失落。 谢颖气哼哼地说道：“好哇！原来你们来看我是假，来看我哥哥才是真的，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们了！” “小颖，你别生气。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是很真诚地来看你的。”赵婷婷急忙说道：“要不，我就不用带水果了，也不给你带西城男孩的磁带了。” “这还差不多……”谢颖一看，便知道磁带是盗版的。但是她没有点破，更没有拿出自己的正版磁带来炫耀。朋友记得她的喜好，她已经很感动了。 她喜欢英语，大舅舅就给她推荐了很多英语歌，谢颖就顺理成章地喜欢上了西城男孩。在得知她喜欢上了一个外国组合之后，家人都没有阻止她，过生日时，二舅送给她一个索尼的cd机，大舅给她买了正版的专辑。谢颖很感激舅舅们对自己的关爱，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把这些东西带到学校，平时也舍不得用，只在夜深人静时才拿出来听。 几个好朋友离开了，家里恢复了平静。谢靖趴到姐姐的炕沿上，关切地说道：“姐，你口渴吗饿了吗想不想上厕所对了，姐，你躺在床上，怎么上厕所啊！” 谢庆云走进来，拍了谢靖的后脑勺一下：“你这个问题问得，不会让你姐姐尴尬吗” 谢颖说道：“虽然有点儿尴尬，不过谢靖有好奇心，也是正常的。我还没到大小便不能自理的地步，不过，家里的厕所确实有点不方便，要是有马桶就好了，我可以慢慢挪过去。” “这你就放心吧！听说你动手术之后，你爷爷就把厕所改造好了。家里怎么会让你受委屈呢” 谢颖又是很感动，谢靖则有些醋意：“你们还是对姐姐最好。” “那当然了，姐姐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怎么宠都不过分，你和哥哥长大了之后都要保护好她，知道了吗” “知—道—啦！” 姑姑出门去了，谢靖好奇地问道：“姐，我问你，浩川哥是不是隐藏的武林高手” “啊！怎么可能他哪儿有机会学武术啊” “可是，昨天高飞他们打我的时候，明明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敢管，只有浩川哥跟过来了。我都做好和他一起挨揍的准备了，没想到他特别勇猛，抓着高飞的头发，朝他脸上一个劲儿地捶……哇，汪浩川原来就会打架吗他的力气好大啊！还有……他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高飞那群混混，如果不是曹叔叔他们来了，汪浩川杀红了眼，几乎要把高飞给打死。” 谢颖心里咯噔一下。在她印象里，汪浩川经常被高飞欺负，虽说他没有屈服过，但是也不敢反抗。可是这样的汪浩川，居然有勇气闯进高飞那群混混堆里，还把高飞给打了那是汪浩川吗他怎么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谢靖说道：“昨天汪浩川表现得太勇猛了，我也怀疑我看错了人，可他把我送回家了啊！我妈和姑姑都看到他了。我问哥哥，哥哥说，最近一段时间，汪浩川很积极地跑步，还陪哥哥练球……难道他只是想不生病吗” 谢颖默默地陷入了沉思。在她的想象中——或许，自从她出车祸的那一瞬间，在得知高飞的骚扰是车祸的重要原因时，一颗火种就在汪浩川心里发了芽。他正巧碰上了高飞殴打谢靖，于是，他心中的火种熊熊燃烧，把他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战神。 但这只是谢颖的想象。她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她对弟弟说道：“你看，锻炼身体还是有用的。汪浩川都不害怕高飞了，你也得向他学习，变得更结实一点！” 第340章 春风沉醉的夜晚 谢冲有了出息，姥爷对他疼爱有加，走在村里的大街上，老爷子到处炫耀这个外孙。谢冲不愿意高调地炫耀，但是又没什么好办法。姥爷去这家买了猪头肉，去那家买了二锅头，又去另一家买了些凉菜，每走到一家，他总要说一遍，这是他的外孙，身体好，成绩好，可厉害了。 谢冲记得可清楚了，以前姥爷总说他是“外孙”，不是王家人，可就因为他即将成为飞行员，老爷子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被夸了一圈，谢冲不由自主地昂起了头。 他现在可是全家的骄傲呢。总有一天，他会在过年的时候，给家里买一麻袋的酒心巧克力糖，分给所有街坊邻里的小朋友。他还要继续努力，就算达不到谢颖姥爷那个高度，至少要跟谢颖的舅舅们平起平坐。 随着飞行员的梦想渐渐清晰，这些梦想也变得可以实现了。 谢冲吃不惯姥爷家的饭菜，油汪汪的，又很咸。姥姥姥爷给他夹了很多菜，让他多吃点儿。谢冲吃不下，姥爷便开始攻击奶奶家的饭菜：“谢冲，每次去你爷爷家，我是一点儿都吃不饱，你奶奶做饭跟不放盐似地，没什么味儿。但是你们家西头的那家，姓华的，他家卖的熟食可是真好吃啊！又烂糊，味道又足！好吃！” 王吉英痛快地说道：“那等我下次来，再多给你买点儿。” “嘿嘿，不用不用，我可什么都没要啊！你们还得攒钱买房子呢。” 姥姥用胳膊肘撞了老伴儿一下。 姥爷丝毫不在意，心里乐开了花。谢冲不喜欢姥爷这一点。想要什么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嘛，可他偏偏不直说，曲里拐弯地，让别人把他的心思给说出来，一点儿都不痛快。 谢冲草草吃了几口，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听说妹妹回家了，他很想回去看望妹妹。虽然……妹妹不一定在想他。 他们一直吃到新闻联播结束，谢庆收才发动摩托车，踏上了回家的路。姥姥往车上塞了很多瓜果蔬菜，还有一只咕咕叫的老母鸡，说是带回家去熬汤，给谢颖补充营养。 一家三口勉强坐上了摩托车，摩托车都快被压得不能动弹了。王吉英跳下车，企图把东西全都放下，跟姥姥拉扯了一番，以失败告终。 于是，摩托车几乎以龟速前行，老母鸡蜷缩在谢庆收脚下，委屈而又恐惧。谢庆收笑道：“再叫也没用啦！明天中午就要把你给炖啦！” 他们行走在田间路上，麦田翻涌着浪花，微风吹着杨树叶哗啦作响，头顶有明晃晃的月光，星星在闪耀。谢冲心想，走得慢点儿也没关系，要不，他怎么可能欣赏到这么美好的夜晚呢 哎，高中三年真是太紧张了，紧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觉得奢侈。谢冲仰望星空，心想，高考完之后，他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他一定要跟朋友们痛快地踢一场球，踢满九十分钟，然后躺在足球场上，什么都不做，就那样看着星空，直到沉沉睡去。 虽然走的是柏油路，但是坑坑洼洼的，摩托车时不时就趔趄一下。谢冲警觉地问道：“老爸，你不会趁我不注意，又喝酒了吧” “不可能！”谢庆收大声嚷嚷道：“我再跟你说一遍啊！你妹妹被摩托车撞了以后，我发誓再也不会喝酒骑车了，也不会闯红灯了。要是再犯一次，我就不是人！” 这下，爸爸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丈夫在前面骑车，儿子坐在后面保护自己，王吉英非常有安全感。同时被两个男子汉保护着，真是太幸福了。她说道：“谢老二，只要你乖乖的不闹事，咱家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但是平平安安的，我就知足了。”81zw.??m “遵命！”谢庆收调皮地说道：“谨遵夫人教诲！” 王吉英和谢冲都被逗笑了。 谢庆收稍稍扭头，说道：“谢冲，你还记得小时候带你去兜风吗” “记得！那时候我坐中间，我妈在后面护着我。在我小时候，摩托车可没有这么挤。我们去过江边看船，去过南湖游乐园，还买过周生记太爷鸡……我还记得最开始，你们在巷子里开了一个很小的作坊。赶工的时候，你们俩轮流背着我在里面忙，缝纫机踩得咔咔响，我却睡得很安稳……” 儿子滔滔不绝，谢庆收和王吉英都沉默了。 不知不觉，王吉英的眼眶都红了。 她以为儿子那时尚且年幼，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但是儿子记忆力很好，不论是快乐的时光，还是跟父母打拼事业时吃过的苦，他全都记在心里。而那些时光，已经渐渐走远了。 谢冲抱紧了妈妈，说道：“虽说咱们一家起起伏伏，但是在我的记忆中，咱们一家人都是在一起的。爸，妈，为了让我过上好日子，你们俩过得太苦了。等我以后有出息了，我会报答你们的。” 谢庆收鼻头发酸，他努力吸了吸鼻子，说道：“儿子，你可别想那么多。我和你妈妈努力奋斗，确实是为了你，但是我可从来都没想着让你回报。尤其是在物质上面，我和你妈都能赚钱，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以后等你长大了，有出息了，记得回来看看我们就行。” 王吉英也说道：“要说回报，你早就回报给我们了。你刚上幼儿园，老师发了香蕉，你舍不得吃，带回家给我，可把我给感动坏了。上三年级，写第一篇作文，你写的是《我爱我的家》，你写的爸爸妈妈勤劳、善良，每天工作很累，但是每天都带你玩，你感觉很幸福。哎哟，你作文写了不到一百字，可是把我们俩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到现在我都记得呢。这些回报，那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 谢冲害羞得低下了头。这些事他可真不记得了。看来，爸妈对他的好，他记得很清楚；而他回馈给父母的好，父母记得更清楚。 谢庆收感慨道：“那时我们俩带着你在广州打拼，没有老人帮忙，过得太苦了。可是回头想一想，正是因为咱们三个相依为命，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咱们三个一起面对的。这样一想，咱们一家三口，确实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直都很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爸，妈，等我大学毕业，我会把你们接到身边住的。”谢冲动情地说道：“以后的日子，我也想和你们在一起。”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41章 要成功的决心 谢冲夜晚回到家，两个好朋友都已经返校了。他借口手续没办完，可以在家停留一晚上。难得家人都在，他们吃了一顿久违的团圆饭。谢冲几乎是饿着肚子回家的，正好可以再吃一顿。谢庆收跟父亲喝了两杯酒，脸红扑扑的，生活仿佛都是美好的。 谢冲安慰了谢颖半天，并跟妹妹下了保证，等高考完后，一定会给她补习功课。他和汪浩川，一个擅长数理化，一个擅长语数英，有这两个超级家教，谢颖还能跟不上吗 谢颖笑嘻嘻地说道：“你说了两次数学，那我的数学不得无敌吗” “嗯……”谢冲语重心长地说道：“数学可是重中之重，补多少都不嫌多。” 安抚好了妹妹，谢冲又跟弟弟打闹了一会儿。在他离开家的这段时间，谢靖居然跟谢庆收混熟了，这让谢冲相当意外。谢靖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故意“吐槽”了养父的小气。谢庆收都把他带到体校去了，可他连枪都没摸到，就被养父拽走了，理由是没钱学射击。 谢靖嘟着嘴巴，说道：“要是被选上了，一年可能就要两千多块钱，可他连这笔钱都不肯给我出。” “关键是，就算爸花了钱，你也未必能学得下去啊！”谢冲笑道：“你上着书法班，武术班，还上着数学英语补习班，我和谢颖可没有这待遇。可你有进步吗我可没发现。” “我跟华天龙一样，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你还小，慢慢找目标。我们现在对你没什么要求，只要别离家出走，别惹事，那你就是个乖孩子。” “那……我成绩不好，你们不会感觉钱都打水漂了吗” “这个呢……”谢冲想了想，说道：“是这样的，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收获，投出去的钱也不一定都能收回来，这个大人们都不会计较的。更何况，咱家还出了一个教育学的研究生，她不是经常说，并不是所有孩子都适合学校嘛……” “嗯，姑姑是这样说过。哥，姑姑真好，她跟别的老师一点儿都不一样。同学都给其他老师起外号，可从来都没有人给姑姑起外号。姑姑虽然不教我们，但是我们班那些不爱学习的同学都很尊重她。我听周校长说，谢庆云唯一带不好的学生，就是高飞。” 唉，这个高飞，真没想到他会如此顽劣。谢冲在回忆里查询了许久，在小学毕业前，高飞还是很老实的。但是一离开谢庆云的视线，他比以前还要难管。他总是跟朱家兄弟混在一起，良师的教诲最终还是敌不过朋友的教唆，谢庆云完全拿他没办法。 “来城很小，就算以后遇见高飞，不要跟他硬碰硬。见了他，掉头就跑，那也不丢人，知道了吗” 谢靖点了点头：“知道了。” “还有，之前跟踪你的那个男人，最近没再出现吧” “没有。”谢靖说道：“要是你不提，我都想不起来了。” “忘了就忘了，如果真是好人，那他应该大大方方地来咱家，有什么事，跟大人谈，偷偷摸摸地接近小孩子，还送你弹弓……那人的心思山路十八弯，肯定不是什么敞亮人。” “哥，在你眼里，他一文不值啊” “倒也不是。他可能在某方面是个成功人士，但是，他不该绕过咱家，偷偷接触你。”谢冲突然感觉很难过：“就算他想带你走，他也应该征得大人的同意，而不是先蛊惑你。” “哥，我不会离开家的。”谢靖的语气虽轻，态度却很坚定：“我喜欢这个家。” 谢冲的心思被打动了。但是，他还是充满了不安。万一那个男人腰缠万贯，身价不菲，谢靖跟着他，会有光明的前景，至少不会再为“两千块钱”发愁，那谢家要不要把谢靖送回去 谢冲不敢想。虎头虎脑的弟弟虽然是个闯祸精，可他那么会撒娇，那么依赖哥哥姐姐，给家里带来了很多欢声笑语，谢冲怎么也舍不得把他送走。 他必须要很成功，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让弟弟舍不得离开这个家。 家人为谢冲收拾好了衣物和吃的，谢靖偷偷往哥哥的书包里塞了一块巧克力。谢冲把巧克力还给了他：“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跟小孩子抢巧克力吃。” “这是在单国祥那里拿的。” “单国祥”谢冲想了想：“市里的那家饭店” “嗯！”谢靖压低嗓音：“爸带我去的。” “啊！他发大财了他都没带我去过！” “他偷偷带我去的。你别着急，爸说了，等你拿到录取通知书，他就在单国祥请客。”谢靖把巧克力又装进了哥哥的书包里：“我爱吃巧克力，服务员特意给了我两块，我吃了一块，给你留了一块。姐姐我都没给，她不像你那么爱吃巧克力。” “看来你真是长得挺可爱的，人家偏偏给你巧克力。”谢冲拍了拍弟弟的后脑勺，说道：“等着，哥以后给你买很多很多巧克力。” 带着对家人的不舍，谢冲回到了学校。这次下车，没有胡宝珠像旋风一样跑过来迎接他，他还挺不习惯的。临走之前，他们约好了，有事情一定打电话，谢冲没有接到她的电话，就说明她一切都好。 路过的女同学偷偷摸摸地买明星海报，谢冲有些恍惚，大概……几年之后，海报的主人公就会变成胡宝珠吧！ 第342章 心有灵犀 2001年5月13号，中国队对阵印度尼西亚队，这是世界杯的一场小组赛，广大球迷都极为关心。二中的食堂三楼是被私人承包的，在西北角挂着一台小小的电视，一堆学生挤在那儿，入神地看着比赛。 谢冲缺了一晚上的课，周日下午被数学老师揪到办公室做题了。他记挂着比赛，解得飞快，但数学老师并不满意，改完了踢，又教育了谢冲半晌：“不要以为你所有程序都走完了，那就高枕无忧了。你高考成绩还是很重要的，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知道了吗” “知道了，老师，我知道了。” “你猴急猴急的干嘛呢” “老师，今天中国打印尼。” 谢冲很诚实，数学老师也很通情达理：“你走吧！但是我发给你的卷子，你下晚自习之前必须交上来。” “好嘞！谢谢老师！” 谢冲拔腿就跑，身后几个老师都冲他喊，让他一定把作业交上来，谢冲头也不回地答应了，像是长了飞毛腿一样跑得飞快。 老师们摇头叹息：“这个谢冲，要是不那么迷恋足球，清华北大肯定不在话下。” 数学老师却慢悠悠地说道：“也不一定。人要是没点儿兴趣爱好，就没个盼头，心理就容易出问题。谢冲热爱足球，还经常踢足球，我看咱们班数他的心理素质最好。心态好，遇到大事才不会崩。” 这个倒是真的。 谢冲跑得太快，在楼梯的拐角，跟一个同样飞奔的同学撞到了一起。谢冲把嘴唇咬破了，而那位同学则捂着眼睛，缓了半天才看得清。 谢冲暗暗叫苦，真是冤家路窄。 被撞的人正是被他称为“球场屠夫”的那位李同学。 谢冲硬着头皮说道：“真是对不起，我跑太快了，眼睛没跟得上我的腿。” 李同学本来气哼哼的，可是听了谢冲的话，他噗呲一声笑了。 谢冲又硬着头皮问道：“你跑得也挺急的，也是去看球赛” “嗯。” 李同学的回答冷冰冰的，好在没翻脸。谢冲主动往后退了一步，让他先走。两个人都心不在焉，走着走着，又差点儿碰到一起。李同学为了躲开谢冲，差点儿滑下楼梯。 谢冲有点内疚。难道，是因为之前骂他是“球场屠夫”，他急切地想摆脱这个称呼，所以才冒着受伤的危险，迅速避开了谢冲 谢冲很过意不去：“那个……” “没什么。我可不能伤着你。你不是不能受伤么” 嗯！ 李同学冷冰冰地说道：“你不是要当飞行员了吗要是受伤了，不是很麻烦吗” 原来他有这样的心思，谢冲十分惊讶。 李同学头也不回地说道：“当了飞行员，以后还要当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别再让坏蛋闯进我们的领空。” 谢冲真怀疑自己听错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李同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中。刚才那番话是李同学说的原来他也有热血情怀，也为撞机事件感到愤慨 周围大多数同学可能早就遗忘了一个多月前发生的那场悲壮的事件，即便记得，大约也不会有多愤慨。但是，李同学居然还记得居然还寄希望于谢冲 果真每个人都是多面的。谢冲很想追上李同学，跟他说一声“对不起”，以前是他太片面了。但李同学像是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一样，谢冲没能追得上他，也没有在看球的人群当中发现他的身影。 谢冲飞速跑到食堂，早就在此守候的球友们纷纷抱怨他怎么来晚了。谢冲来不及擦额头的汗，往人群里挤着，跟一圈毛茸茸的脑袋混在一起。他焦急地询问战况，一位球友说道：“咱们落后啦！人家先进了一个球！” “嗯居然能让印尼队先进一个球！” 话音未落，李玮锋进球了！ 那一堆毛茸茸的脑袋全都炸开了，男孩子们的欢呼声足以把屋顶给震翻。 好朋友们抱住了谢冲：“你一来，中国队就进球了，你怎么不早点儿来！” 男生们正沉浸在扳平的喜悦中，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学习了，是不是！” 电视机被副校长给关上了，男生们唉声叹气，谢冲非常失落。他最多看了五分钟，就不能再看下去了。华天龙早已被熏陶成了球迷，他晃了晃手机，说道：“别着急，我爸在家看比赛，等结束了，我给他打电话，然后把结果告诉你。” “哎，真是急死了！”谢冲挠了挠头皮：“刚刚扳平，好戏还在后头呢，这下看不成了！要是以后能在手机上看比赛，那该多好！” 副校长喊住了谢冲，让他不要胡思乱想，要把所有心思全都用在学习上……那一套说辞，早就让谢冲的耳朵起茧子了。他耷拉着脑袋，低声道：“以后我一定要买一个能看到足球直播的手机。” “呵呵！做梦！快给我回去学习去！高考还剩下几天了，还敢在这里瞎晃悠！” 学生们全被“遣送”回了教室。因为挂念比赛结果，谢冲做几道题，便要抬起头来仰望天花板。汪浩川提醒道：“你的爱好已经耽误学习了。” “可是这场比赛很重要！” “再重要，也没有高考重要。收心，收心！做题！” 谢冲抿了抿嘴唇，说道：“你变了。你变得跟老师一模一样了。汪浩川，你以后是不是要考师范你现在太有老师的范儿了。” 汪浩川笑而不语。 不知道比赛结果，谢冲心神不宁。一节自习课被英语老师占用了，谢冲甚至忘了提前去办公室拿卷子。英语老师抱着厚厚的书本走进教室，谢冲才恍然想起来。哎呀，自己这个课代表当得可真不像话！ 英语老师开玩笑般说道：“我还以为我的课代表又回家办手续了呢。” 坐在最前排的同学调侃道：“没有，您的课代表只是在魂游足球场。” 全班哄笑，谢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寒假期间，二中添置了一批新的教学设备，每个教室都安装上了摄像头和电视机。上完课之后，还剩下几分钟，英语老师给他们看了后街男孩的mv《aslongasyouloveme》，歌是很好听的，歌手们跳的舞也让人印象深刻，不少同学都跟着节奏打节拍。 谢冲对这首歌给予了充分肯定：“不错，难怪小颖会喜欢他们。” “你妹妹喜欢的组合是西城男孩。” 汪浩川悠悠说完，同情地看了谢冲一眼。 谢冲眨眨眼睛，很是茫然：“他们不是同一拨人” “西城是爱尔兰的，后街是美国的。”汪浩川说道：“你最好记清楚了，要是搞混了，你妹妹会很生气的。就像罗纳尔多和罗纳尔迪尼奥完全是两个人，要是别人搞混了，你也会着急吧” 谢冲更吃惊了，汪浩川居然懂足球 汪浩川转着笔，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听你说得多了，我就记住了。” 不愧是汪浩川，脑瓜子就是好使。 谢冲不服气地说道：“那么，那两帮组合呢，你是怎么分清他们的” “小颖经常说啊，只要用心听她说的话，就记住了。” 谢冲很惭愧。他自诩关心妹妹，但他好像并没有认真听妹妹讲话。 他觉得这首歌挺好听的，音乐的确有治愈的效果，听完了之后，谢冲就不暴躁了，心平气和地去找华天龙询问比赛结果。华天龙握着手机，激动得语无伦次：“赢啦！我们赢啦！五比一啊！” 谢冲和一众同学都跳起来欢呼，甩头，击掌，不停地喊着“耶”，激动得跟什么似的。要是外人看到了，还以为这帮男生磕磕疯了。华天龙说道：“真不错诶！米卢那老头有两把刷子，说什么要享受足球，果真做到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位老师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华天龙身后，“友军们”未能察觉“敌军”的行迹，眼睁睁地看着老师把华天龙的手机给收走了，然后华天龙被揪着耳朵，一路被拖到了办公室。 众男生们摇头叹息：“唉，真可怜！” 谢冲气得跺脚：“以后，我一定要买个能看球赛的手机！我偷偷摸摸地看，谁也抓不到我！” 中国队获胜了，这终归是一件开心的事。谢冲哼着歌回到宿舍，正好墙上的电话响了，正好是找他的。 电话那端是胡宝珠。 许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谢冲突然紧张起来，手一个劲儿地出汗，他之前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胡宝珠咯咯地笑着，声音像百灵鸟一样欢快。“喂，谢冲，你今天是不是特别开心” “你怎么知道” “中国队大比分赢了啊！” …… 谢冲呆呆地问道：“你为什么看足球啊” “切！难不成足球是你自己的别人都不准看” “那倒不是……”谢冲很想说，你不必为了我改变自己的兴趣爱好，又担心这话说出来有自作多情之嫌，便没再说下去。“你在那边拍戏挺好的” “挺好的！但是这个角色的设定是小时候在国外住过的，英文说得很好，还会唱英文歌。可我最不擅长英语，一首简单的歌唱得磕磕巴巴的。导演说，后期找人给我配音就是了，但是……我这好胜的脾气，我就不信了，我非得用自己的声音。” “嗯，你有这样的觉悟，很好。” “谢冲，你有语言天赋，粤语说得那么好，英语也特别棒，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是个英语白痴。” “我英语也就是语法好一些，其他的……” “谢冲，我每天晚上给你打十分钟电话，你帮我纠正下发音，行不行就三天，三天后这场戏就要拍了。” “……行吧。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话说，你要唱什么歌啊” “叫什么来着，我看看哈……《aslongasyouloveme》，这首歌的意思是’你爱我很长‘吗” …… 谢冲无语。看来，胡宝珠的确没怎么学过英语，只认得最基本的单词。 “喂，谢冲，你怎么不说话我问你呢！你能教我吗” “唔……没什么，我在想，我们挺有默契的，我们今天刚听了这首歌呢。” 谢冲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胡宝珠大概是不理解歌词的意思的。那么，她大概也不知道，这首歌的歌词，跟她的心思很像吧！ 第343章 正气 谢冲一大早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同学们都以为他是因为看球被老师“抓”了，但问题比这个严重得多。 直到早自习结束，谢冲都没能回到教室。 汪浩川很不安，他没去吃早饭，径直去了办公室。谢冲正笔直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满脸的傲气和不屑。 很少有人能把罚站站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来。 汪浩川觉得事情不简单，小声问道：“你干什么事了” 年级主任端着茶杯出来，漱着口，严肃地说道：“汪浩川！你这好朋友干的好事！在政审的关键时刻被人举报当街殴打同学。他承认打人了，但是坚决不肯承认自己错了，连检讨书都不愿意写，你是他好朋友，你说他过不过分” 汪浩川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流转，然后坚定地说道：“既然谢冲坚持说自己没错，那他肯定没错。” …… 噗…… 年级主任被茶水呛得直咳嗽。 而谢冲则格外感动。有友如此，足矣。 汪浩川说道：“老师，是谁举报谢冲打人你们调查清楚了吗” “当然！谢冲也不是故意打人的，在那种情形下，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也可以理解。但是，动手总归是不对的，作为未来的飞行员，他的行为是不能有污点的，以后也不能冲动行事。鉴于他斗殴的情节并不算严重，所以我们让他写个检讨交上来，可是他死活不写。”主任缓了缓情绪，捂住胸口，痛心疾首：“他这是在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没错就是没错，不写就是不写。” 谢冲的话像是往主任胸口上捅了一刀，主任一趔趄，差点儿跌倒在地上。“谢冲，校园里面三千多个学生，你以为老师愿意在你身上花那么多精力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个可塑之才，我们至于这样替你跑前跑后，为你说尽好话吗你这么做，真的太让人寒心了……” 字字泣血，每个字都在敲打着谢冲的心脏。但谢冲依旧昂着头，不肯屈服：“我很感谢老师们，哪怕我当不了飞行员，我依然很感激你们。但是，我不能承认自己错了，我也不会写检讨。” 直到第一节上课铃声响起，谢冲还是站在那里。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谢冲站在空旷的走廊上，像是一棵在春天里努力扎根的树，挺拔而又倔强。 朱方亭远远地看着，心都碎成了渣渣。 她找了一个隐秘的角落，见四下无人，才拨通了哥哥的手机号码：“哥，是你举报的吗” “举报什么” “谢冲把所有政审的材料都交上去了，全校师生都以为他当飞行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被举报殴打同学……”朱方亭握着电话，克制着怒气：“哥，我再问你一遍，是你举报的吗” 朱方阁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嘻嘻地说道：“你不是不想让他成功吗要是他远走高飞了，当大英雄了，你不是更没戏了吗” 朱方亭的确有这样的念头。可她始终在暗处窥探着谢冲，领略到了他对梦想的热忱，并见证了他为梦想成真付出的努力，她不忍心在他昂首阔步大步向前的时候，往他脚下丢石头，让他栽个大跟头。 朱方亭急哭了：“那确实是你举报的谢冲打了高飞，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只有你还记得。” “亭亭，不管是谁举报的，反正，谢冲就是活该。谁让他动手打人了呢” “哥，咱都说好不提这事了，我恨不得所有人都把这件事给忘了。万一，万一有人刨根问底，知道是我让高飞去骚扰谢颖的……” 朱方亭急哭了，再也说不下去了。 朱方阁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妹，不用担心。高飞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就算你一辈子都不喜欢他，但是，哪怕你冲着他笑笑，他就会像只哈巴狗一样围在你身边转悠，他是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朱方亭不像之前那么笃定了，她惴惴不安地挂了电话，似乎觉得身边有人走了过去。她急忙四处查看，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朱方亭惊魂未定，在走回教室的路上，脚下滑了好几下。路过谢冲刚才罚站的办公室门口，他已经不在那里了。朱方亭松了一口气，谢冲罚站，她比谢冲还要难受。 谁知，谢冲从斜对面的卫生间走了出来，跟朱方亭撞了个正着。 朱方亭忐忑到了极点，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原来，谢冲只是上了个厕所，他继续站在办公室门口罚站。 朱方亭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 谢冲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快走吧。在这里，反倒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啊！” 谢冲这才正眼看她：“我能猜出来是谁举报的。你站在这里，我就更坚信我的猜测了。” “那个……” “要是有机会，转告你哥哥，我从来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但是这次我忍到极限了，以后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朱方亭应该急着撇清关系，否认她与这件事的关联，但是她统统忘记了。她语无伦次地说道：“恐怕你和我哥哥之间有误会。上次回家我问他了，他说，他和女朋友约会的时候，只被你看到了。从那儿以后，就有很多流言说他行为不检点。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这么说他可是，你又说这事跟你没关系……” “我再说一遍，确实跟我没关系。我这张嘴，根本不屑于嚼碎舌头。只能说，你哥哥的真面目被人拆穿，只能怪他自己作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朱方亭局促不安，尴尬地抠手指。老师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问她为什么不回去上课，她才一溜烟地跑了。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她那么喜欢谢冲，可她讨厌死了他身上那股“正气”——谢颖身上也有跟他哥哥一模一样的“正气”，那股正气好像显得他们有某种优越感似地。而且，那股正气也在提醒她——她跟谢家人，始终不是一路人。 朱方亭为此感到气恼。可是，她依旧为谢冲着迷。 到了下午，谢庆收急匆匆地进了学校。看来，老师说不通谢冲，只能喊家长了。谢冲和父亲一同坐在会议室里，那里有领导老师，也有两个穿军装的干部。他们轮番劝着，只要谢冲写一份检讨，证明他反省了自己的行为，并保证以后不再犯，那这次“斗殴”就不影响飞行员的选拔。 谢冲低着头，偶尔看一眼父亲的脸色。他对父亲充满了愧疚。这次选拔，也折腾了父母不少趟，为了给他办手续，欠了不少人情。更重要的是，他们都觉得儿子会成为他们的骄傲，他们已经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别人的称赞和羡慕。万一这事黄了，这让他们以后怎么在小城镇混下去 即便如此，谢冲也不肯认错。他心里充满了担忧，生怕老师们把压力都转移到父亲身上，让他承担不住，继而劝自己妥协。谢庆收始终一言不发，看来，他的确受了很大的冲击。他欢天喜地地为儿子办完了所有手续，正着手开辟收樱桃的事业，突然被老师喊到学校，被告知了这个晴天霹雳，他确实接受不了。 该说的全都说完了，老师们都殷切地看着谢庆收，希望他做一个懂事的大人，给孩子指一条明路。 谢庆收清了清嗓子，暗自握紧了儿子的手。父子俩目光交汇，每个人的眼神都很复杂。谢冲冲着爸爸眨眨眼睛，仿佛在说——老爸，你想说什么便说，不要为难。 谢庆收看向老师，说道：“我不觉得我儿子有错，我不会让他写检讨。” …… 谢冲瞬间红了眼眶。 老师们炸开了锅，谢庆收站起来，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没读多少书，我也说不出很多大道理。但是，我分得清是非对错。谢冲打的那个人，先骚扰了他的妹妹，又殴打了他年幼的弟弟，在那种情形下，如果谢冲能忍得了，那他就不是一个热血的汉子。他想当飞行员，想当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如果连最起码的血性都没有，你们会相信他是个勇敢的人吗如果他连自己的手足都不管，那你们凭什么相信他以后会保护人民！” 这一番话，让老师们都沉默了。 谢庆收的眼睛也红红的，他握紧了儿子的手，示意他与儿子同在。他继续说道：“我先跟老师们赔个不是，你们付出了那么多，恐怕全泡汤了。如果谢冲当不了飞行员，我肯定会很遗憾，我们一家都会觉得很可惜。但是，我支持我儿子的想法，他不能为了实现梦想，就出卖自己的骨气。” “爸……” 谢庆收越说越激动：“那个举报谢冲的人，应该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谢冲打人，已经发生了一个月左右了，那人为什么不早早举报，一直等到现在他摆明了就想让我们全家空欢喜一场，让我们的努力全都白费，让我们家在东海镇的颜面尽失。但他打错算盘了，我们要脸面，但是我们不会委曲求全。就算谢冲没当上飞行员，他也是我们家的骄傲。” 谢冲深深地低下了头。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汹涌的泪水。长这么大，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哭过。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44章 坏人就是坏人 谢庆收临走之前，再三叮嘱儿子，当不了飞行员就罢了，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还有高考在等着他，只要正常发挥，上个好大学是绝对没问题的。 谢冲点头答应。究竟斗殴一事能不能成为追求梦想的绊脚石，这个还说不准。“爸，我不会绝望，也不会怨天尤人。人生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嗯，这才是我的儿子。记住了，你永远都是爸妈的骄傲！” 一向要强的谢庆收，在等公交车的时候，眼泪簌簌往下掉。他不明白人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磨难，他们一家都是善良的人，为什么总会遇到小人呢 他回到家，抽了三支烟，几乎要把家人给急死，才把这事给说完了。他以为家人都会很遗憾，但让他意外的是，无论老少，他们几乎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谢庆收父子俩的决定。 谢宏轩说道：“你们俩做得都没错。虽然这件事关系到谢冲的前程，但是不能轻易服软。人要是服软一次，那就会有无数次，这一辈子都硬气不起来了。” “我跟爸想的一样。我晚上再给儿子打个电话，让他不要难过，更不要有心理负担。”王吉英说道：“要是那些小人想看我们出洋相，那他们就想错了。” 谢靖在写作业，默默地为这一家人而感动。他悄声问养父：“爸，你怪我吗如果不是我弄丢了小胖的老鼠，我姐就不会带我去买了；如果我们不去买，那就碰不到高飞了……” “别想这些了，我们都没有怪你。坏人本来就是坏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是你真的觉得自己有错，那就吸取教训，以后别再闯祸了。” “嗯……” 谢庆云匆匆地跑进了家门。她趁着下班去试婚纱了，跟家人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但是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说明她遇到了急事。 “谢靖，你先写作业。”谢庆云把侄子的头摁在桌子上，才跟大人说道：“你们知道吗发电厂家属院丢了一个孩子。” 众人骤然紧张了起来。 谢庆云也很紧张，继续说道：“这还不算，东关幼儿园今天也有个孩子不见了，家人全都急疯了。” 谢宏轩颤声问道：“那是因为……人贩子出狱了” “不太确定是什么人干的，但是咱们东海镇太平了这么多年，突然出了两起这样的案件，很难让人不多想。”谢庆云说道：“我听说警察已经开始调查了，但是什么时候会有结果，这个谁都说不好，咱们一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说话间，赵念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像是受到了惊吓，低声说道：“正好你们都在。我今天早上起床，到外面倒脏水，看到街口站着一男一女。你们不知道有多瘆人，就跟黑白无常似地……他们听到我的动静，回过头来，我吓得掉头就跑……幸亏离我家就几步路，要不，他们肯定就追上我了。我一锁上门，就倒在门口了，怎么站都站不起来。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清楚，爱国趴着梯子，往街上看了看，他们已经不在了。” 谢家人一下子听明白了，谢宏轩说道：“当年绑架谢颖的两个人贩子，就是一男一女。” “我正是寻思到这些，所以才来跟你们说一声。我怀疑自己看到了鬼，要不，怎么会有那么阴森的人啊这么一想，谢冲当年可真勇敢啊！我一个大人都吓得腿脚发软，他还敢跟他们搏斗，把妹妹救了回来，真了不起。” 谢冲一向都是勇敢的。虽然，勇敢有时候也会惹上麻烦。 赵念花絮絮地说完，又说道：“叔，二哥，我感觉这里挺不安全的，我们家倒好说，我总担心那些坏人会来报复你们。要不，你们找个地方躲一躲” 听完谢庆云的话，谢家人本就有些紧张；赵念花带来的情报，让他们更加忐忑。谢宏轩拿出气魄来，怒道：“我哪儿都不去。还有老实人给恶人让路的道理我不害怕，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谢庆收冷笑道：“我也不怕。他们绑架了我侄女，又打伤了我儿子。上次是周家老二揍了他们，我没赶上。这次他们要是找上门来，我非让他们见识我的厉害。” 赵念花急切地说道：“叔，二哥，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我知道你们都很勇敢，不害怕歹徒，但你们是讲道理的人，而歹徒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狂徒，你们……” 谢庆云眉头紧锁，说道：“花姐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得好好研究一下。花姐，真的太感谢你了。我也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歹徒是冲着我家来的，可是把你给吓了一跳。” “哎哟，坏人就是坏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要是我能帮到你们，那我还挺高兴的呢。” 谢庆云感动地说道：“花姐，谢谢你。你们最近也多保重，千万别在夜间或者凌晨出门。” “这个我们都知道。你华大哥今天还特意跟曹警官说了，让警察加强这一带的巡逻，可疑的犯人就在这一带流窜。小曹也说了，巡逻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得有防范意识。” 赵念花走了，谢家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谢庆云突然急得跺脚：“哎呀，我妈和小颖还在医院呢！他们俩不会有危险吧赶紧打个电话问问！” 幸亏范玉琢把一个淘汰下来的手机送给女儿了，谢庆收一打电话，谢颖便接到了。谢庆收担心吓到她，执意要跟她奶奶通话。 冯玉珍一听，立刻就后悔了：“我不应该把小颖带回来，唉，我光想着把她留下了，可是我根本就没考虑到这样做会有后患……搞不好，我会害了小颖的。” 谢宏轩抢过电话，说道：“小颖是我抱回来的，我说过了，只要开口求范家一次，我就会把小颖送回去。老伴儿，咱不求人，咱们决定养她，就得好好养。那些歹徒都是些丧心病狂的，要是他们决定报复，就算小颖躲到姥爷家，他们就找不到了吗你不用担心，咱们老谢家人多，我这就给几个后生打电话，让他们轮流去医院保护你们。” 晚饭之前，谢宏轩就已经把“保镖”全给安排妥当了。他找了三个可靠的侄子，他们都有过参军的经历，他们都爽快地答应帮这个忙。谢宏轩跟他们说，这事会有一定的危险。可侄子们的答复都一样，他们都豪爽地说——谁怕那些鸟人。 谢宏轩很感慨，谢家没有一个孬种。 眼下最安全的反倒是在外读书的谢冲。他们学校戒备森严，外人根本就进不去。王吉英给儿子打了电话，本来是想安慰他的，就算不当飞行员也没关系。但是话到嘴边，全变成了叮咛。 “妈，我在学校里，哪儿都不去，坏人想找都找不到我。” “嗯，我也知道。可你不在身边，我还是担心。毕竟，坏人主要是来找你报复的……” “妈，我再次跟你保证，我跟好朋友形影不离，近期也不会去操场踢球了。我都十八岁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我就算不上懂事了。” “好，你最近不要回来。要是有事，我和你爸爸会去学校接你的。” “嗯，妈，你们一定小心再小心，要是你们不注意，我在学校里心神不宁，什么都干不下去。” 全家人都无心吃饭，也不想做饭。谢庆云在堂屋正门口坐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爸，二哥，二嫂，我们搬到诊所去住吧！” 谢宏轩说道：“咱家这么多人……需要很多东西，你以为搬家很容易呢我那个诊所，就有两张床，也不够咱们一家睡啊！” “爸，我想好了。我每天下班之后，就去医院照顾小颖，我妈也可以休息一会儿，我跟几个堂哥也有个照应。这样，你和谢靖，还有二哥二嫂去诊所里住。现在天气暖和了，没那么冷了，你和二嫂各睡一张床，让二哥和谢靖打地铺，凑合几天，坏人也该落网了。” 谢庆云想得倒挺周到的，但谢宏轩还是不想搬：“要是搬走了，那我岂不是就承认我败给那帮熊玩意儿了” “不是的，爸。你想想，我们住在这儿，花姐他们都受到威胁了。要是我们搬走了，我们能安全一些，邻居们也会清静一点。” 众人都沉默了，王吉英说道：“我觉得庆云想得很好，我同意搬到诊所里面住两天。那里靠近学校，比这里繁华，离派出所也近，确实更安全。” 谢宏轩叹气道：“真是做了什么孽，遇到这群歹徒……唉，好好的日子，不得安生。” 谢靖完全没有想法，大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谢庆云问他可不可以打地铺，他也点头答应了。谢宏轩说道：“谢靖还小，我来打地铺。” 王吉英说道：“我还年轻，你们一老一小睡床吧！” “爸年纪大了，二嫂腿不好，都不能受凉，你们别争了。谢靖，先别写作业了，准备搬东西去诊所住几天吧！” 第345章 不断失去梦想的人生 谢冲罚站的当天下午，学校里面就流传开了，谢颖之所以会出车祸，完全是因为朱方亭指使混混骚扰。 与此同时，胡宝珠之前说过的话，也被同学重新翻了出来——朱方亭从小就喜欢抢谢颖的机会，自己没有实力，可总是在合唱团里站在最显眼的位置，把有实力的谢颖逼到一角。 朱方亭被这些（真实的）流言折磨得很痛苦。她那么辛苦地逃离了小城镇，到“大城市”来读书，也是因为她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往。小城市人多嘴碎，同学总喜欢把那些童年往事搬出来，一遍遍地咀嚼。而到了港城之后，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她的校园生活会更安心一些。 但这下不好了。她之前找人欺负胡宝珠，那件事情还没有完全翻篇，现在又被爆出来捉弄谢颖，她的口碑彻底坏了。 朱方亭寻思着，谢冲身上有一股她很讨厌的正气，可是因为这股“正气”，谢冲不屑于乱传她的坏话。而且，谢冲压根儿都不知道是她搞的鬼。那会是谁传的难道是打电话时，被别人听到了 朱方亭委屈而又愤怒，很想找到那个传播坏话的人，可是她要去哪里找呢 下了晚自习之后，谢冲在她的教室门口等她。朱方亭没想好怎么面对他，磨蹭了半天，才走出教室。谢冲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朱方亭便木然而又顺从地跟着。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谢冲劈头盖脸地问道：“原来是你给高飞打的电话，让他去骚扰我妹妹！” 看来，流言已经传到谢冲耳朵里了。 “不，谢冲，不是这样的……” “那真相是哪样的你倒是说啊！” 朱方亭被吓哭了。可她的楚楚动人并没有换来谢冲的谅解，朱方亭从来都没有见过谢冲发这么大的火：“你抢谢颖的机会，编排谢颖的坏话，我都可以理解你。可你居然安了那么坏的心思，你想杀了谢颖吗” 朱方亭泣不成声：“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那样想过……” “你哥恐吓我，威胁我，甚至在背后阴我，我都没那么气过！可你不一样，你怎么能做到一边给我……一边给我写情书，一边害我的妹妹”.81zw.??m 朱方亭又是一惊。她给谢冲写过那么多匿名的情书，为了不让他识破，她特意跑到外面的邮局邮寄给他。可他居然全都知道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又成了一个笑话 朱方亭抽泣着说道：“其他的你可以说我，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谢冲，我真的很喜欢你……” “不需要！”谢冲不顾及她的颜面，当机立断地打消了她的念头：“我完全不可能喜欢你，连一丁点儿可能性都没有。” 朱方亭忘了哭泣，面如死灰，垂死挣扎一般，她说道：“要是你想当飞行员，我可以找家人帮忙的……” “谁需要你帮忙你不要再拿你家的那一丁点儿势力来威胁我了，行不行”谢冲的怒气达到了顶峰：“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你多说一句话。总有一天，你会和你哥哥一样，因为你犯下的错误，付出惨重的代价！” 谢冲没骂一个脏字，可朱方亭却羞愧得抬不起头来。谢冲很绅士，哪怕在气头上，他也给她留了足够多的面子，没有当着其他同学的面拆穿她。朱方亭茫然四顾，没有人能帮她，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谢冲怒气冲冲地回到寝室，带着一身杀气，室友们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他支持的球队输了。室友们试探着问了几句，谢冲没有回应，汪浩川冲室友们使眼色，示意他们先不要打扰谢冲。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暂时不会跟别人交流。 刚过十点，寝室的电话准时响起。室友们调侃道：“谢冲，快接！大明星给你打电话啦！” 谢冲没有心情，电话便极有耐心地响着。在别人接起来之前，谢冲抢先一步接通了。电话那端的胡宝珠当即跳起来了：“我以为你还没回寝室呢。” “还有十分钟就熄灯了，怎么可能不回来。” “啊……那你要不要先洗漱” “不用……”谢冲懒懒地说道：“洗漱嘛……我一分钟就搞定了。” 胡宝珠怎么也想不明白，刷牙、洗脸、护肤，还要洗脚，怎么可能在一分钟之内完成呢 算了，先不想了。 胡宝珠笑嘻嘻地问道：“你找到了那首英文歌的歌词了吗” “没找到……” “不可能！你要是没答应我也就罢了！可你明明答应我了，你就不可能没有做到。” 谢冲感叹，自己被这小妮子了解得透透的，就很容易被她拿捏。 谢冲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们班有个女生抄了这首歌的歌词，我跟她借了。” “女生！” 胡宝珠的质疑仿佛带着表情，谢冲的眼前立刻浮现出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泼辣形象了。 “对，是女生，而且是关系很不错的女生……”谢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解释这些，室友们的笑声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便叹气道：“我都高三了，我还会在这个节骨眼跟女生搞暧昧不成你要是介意，那我就把歌词还给人家。” 胡宝珠满不在乎地说道：“行吧，你的冷若冰霜，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了。那你唱给我听听，好不好” “唱”谢冲犯难地挠头皮：“我都多少年没唱过歌了。” “我相信你是个多才多艺的少年，要不我就不让你唱了。” 谢冲在广州的时候也混过合唱团，虽然他唱歌不像堂妹那样专业，但是糊弄外行是没问题的。这么多年来，他只醉心于足球，声乐、钢琴、朗诵全都丢下了，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唱过歌了。 谢冲说道：“要不我把歌词念给你听，好不好” “不好，念出来就没有那个味儿了。” “那你就另寻高明吧！反正……我唱不出来。” 最后还是胡宝珠妥协了：“那你就念给我听呗！” 谢冲刚从口袋里摸出记着歌词的纸来，走廊上就铃声大作，提醒学生们马上就要熄灯了。胡宝珠催促他快点儿，谢冲便别扭着念了起来。念着念着，他自己说道：“确实……歌词这样念，的确没什么意思。” “那你就唱呗……” “我不会……”谢冲胡乱搪塞道：“我还没记住这歌怎么唱。” “哦……我还以为，你学过钢琴，记谱子会特别快呢！” “……我那钢琴弹得……” “谢冲，还有两分钟熄灯了，不想再教我一点了吗要是我唱不好，那全国民都会笑话我的。” 噫！这个问题比较严重。谢冲赶紧展开纸，又逐字逐句地念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胡宝珠有没有听进去。他也压根就没想到，或许……胡宝珠并不需要他教，她只是单纯地想让谢冲把这首歌的歌词给念出来，仅此而已。 “谢冲……” 谢冲还没有念完，胡宝珠便打断了他：“你今天有什么心事吗” 熄灯的铃声已经响起来了，电话马上就打不通了，谢冲头脑一热，说道：“你之前……过得好辛苦啊！” 还未说完，电话就被掐断了。 谢冲很想告诉胡宝珠，直到今天，他才领略到朱方亭是个多么冷血而又残忍的女孩。在此之前，朱方亭针对过谢颖，但上高中之后，她更多的是把矛头对准了胡宝珠。胡宝珠在学校被人孤立，在体校被人暴打，都是拜朱方亭所赐。 躺在床上，谢冲不由得脊背发凉。胡宝珠受的苦，她从来都没有仔细地说过，经常是潇洒地用只言片语带过。谢冲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没有往深处想，也就不知道胡宝珠受了多少委屈。 哎，他对胡宝珠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哪怕不喜欢她，也应该多给她一些温暖的。谢冲被这些念头折磨着，不停地后悔，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到凌晨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梦里面胡宝珠正在跟高大帅气的男主角搂搂抱抱。谢冲急切地拉开了他们，让胡宝珠注意影响。尖锐的起床铃响起，谢冲这才从梦中醒来。 他对胡宝珠拍戏的环境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跟她演对手戏的男演员是谁。谢冲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疏忽了。 汪浩川提醒道：“你自己的事还没着落，别为别人操那么多心。” 自从谢庆收来过学校一趟之后，老师们不再逼谢冲做出选择了，谢冲也没有追着老师问。好朋友们问他有没有遗憾，谢冲潇洒地说，人就是要学会放弃的，他放弃过足球，放弃过体校，现在放弃飞行员，也不是不行。 不管这番话是不是真心的，谢冲能有这样的态度，本身就很不容易，好朋友们多多少少都佩服他，只有汪浩川心酸地说道：“你的命运还真是挺坎坷的。” 因为这一句话，谢冲差点儿破大防。 他的坚强是硬装出来的。他只有十八岁，可他已经放弃了足够多的东西了。他的人生，好像是不断失去梦想的人生。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46章 同样是邻居 在诊所住了两天，谢靖就受不了了。他感觉姑姑提出了一个很糟糕的方案，住在诊所里一点都不舒服。 谢靖虽然调皮，但是很爱干净。在诊所里面洗漱都不方便，上厕所还得去外面的公厕。谢靖抗拒上公厕的样子，很容易让家人联想到当年谢冲因为上厕所而炸毛的情形。 诊所里的床是那种硬邦邦的诊疗床，只有一层薄薄的海绵，躺一会儿还行，要是躺一晚上，谢靖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浑身都痛。 睡了两晚上，实在受不了了。他一哼唧，养父就呵斥他不能吃苦。不过，其他家人都站在他这边。姑姑说，哪儿有小孩儿天生就能吃苦突然换了环境，要给孩子足够的适应时间。 谢靖很喜欢姑姑，但他依然不喜欢住在诊所里。 几个要好的小伙伴都对他突然搬家感到好奇，追着问他为什么，谢靖故作高深地说道：“你们不要问了，再问下去，你们也会有生命危险的。” 小孩子们便夸张得大叫。 谢靖无奈说道：“我们一家正在被人追杀，要不，谁愿意搬家啊……” 同学们更害怕了。但是，这群小男生不由自主地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把谢靖包在里面。好像，这样他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谢靖吸着鼻子，说道：“你们不害怕杀手来找你们” “不怕！”朋友们硬着头皮说道。 “要是害怕，你们可以远离我。说实在的，我家也是怕连累邻居，所以才躲到诊所里的。” 小胖模仿着大人的口吻，说道：“谁怕你是我们的朋友，要是因为杀手追杀你，我们就不理你了，那我们就是孬种。没了面子，以后怎么在咱们这片儿混下去” 谢靖便感动地搂住了好朋友们的脖子。 因为要保护家人，这次谢庆收不能帮着好兄弟一起下乡收樱桃了。好兄弟颇为遗憾，他很想跟谢庆收一起做专业的水果生意，但谢庆收只能留在本地，这个季节还做不了生意，好友只能另找别人去帮忙。 谢庆收也很郁闷，本来一个季节至少可以赚上两三千块钱的，现在钱赚不了了，一家人还生活在惶惶之中。没办法，对谢庆收来说，什么也比不上跟家人在一起更重要。 不忙的时候，谢庆收就骑着摩托车在儒林街转悠，寻找着坏人的踪迹。他也经常跟认识的警察打听，有没有那群人贩子的消息。那群坏人不仅心肠歹毒，而且神出鬼没，破案没有那么容易。认识的警察反劝谢庆收，让他不要轻易出门，他们一家都不适合抛头露面。 谢庆收不信这个邪，也不听家人的劝。每天晚上，他都要骑着摩托车，在儒林街附近巡逻上一圈。他在车上藏了一根铁棍，嘴里叼着一根烟，是个妥妥的摩托车战神。只要看到犄角旮旯里有人，他便拿着手电筒照上去，大喝一声：“鬼鬼祟祟地，干嘛！” …… 自从谢庆收开始巡逻之后，儒林街这一片再也没有未婚小青年在深夜幽会了，治安也好了许多。 但谢庆收夜间巡逻的名声传出去之后，家人却并不高兴，都说他疯了，等出了事他就乐意了。谢庆收不服气，扯着嗓子跟家人吼：“坏蛋那么猖狂，都快骑在咱们家脖子上拉屎了，咱们就像丧家之犬一样躲着你们老的老，小的小，还有女人，躲就躲呗！家里就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我跟你们一去躲像什么话我自己的家人，我还不能保护了吗” 谢靖越来越崇拜养父了。他偶尔也会幻想，如果当年没有人使绊子，养父如愿参了军，像他这么骁勇善战、不知后退的人，是不是早就当将军了！ 哎，命运这个东西，真的说不清楚。 在养父的熏陶下，谢靖自告奋勇，要跟着养父一起巡逻。他也是小小男子汉，他也有保护家人的责任。面对家人的阻拦，谢靖大展身手，在家人面前表演起了功夫：“我学拳学了快两年了，我的视力还特别好，我会帮你的忙，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好！” 不同于女人们的心事重重，谢庆收爽快地答应了谢靖的请求。他快八周岁了，是该像个男孩子一样去战斗了。 搬到诊所一个星期了，谢靖渐渐习惯了诊所里的环境。而且，诊所就在大路旁，夜间喧闹，倒也显得安全。大人们决定，要是连着几天都没有情况，他们就搬回儒林街去。 好巧不巧，周一，谢宏轩刚打开诊所的门，一位老街坊便急匆匆地走来，说道：“老谢，昨天晚上十二点多，我家老大下了夜班，看到市民公园那边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在那里喝啤酒。我家老大看了一眼，就吓得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了，今天说什么也不出门了。说是像见鬼了一样，太可怕了。我在想，是不是绑架小颖的那帮人又出现了” 谢宏轩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下又回不去了。他跟老朋友说道：“不知道那些人是谁，老二每天晚上出去巡逻，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也有可能是坏人太狡猾了，在暗中观察我们，偏偏挑选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出现。如果真是那群人，那我还对不住你们……” “老谢，不要这样说，坏人就是坏人，跟你们没有关系。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只是为了让你们更加注意。” 谢宏轩还没来得及感动，汪玉春阴沉着脸走了过来。他一瘸一拐，脸色也不好。他还没走进诊所，就中气十足地大声嚷嚷：“叔，你可得对我负责啊！” “啊你怎么了” “我昨天下了夜班，看到三个人在我们家后面那条巷子张望，我急忙回了家，匆匆忙忙地，被门槛拌了一跤，膝盖都摔肿了。还有，那三个人太吓人了，我做了一晚上噩梦，几乎一点儿都没睡着。那些坏人是你家招来的，我让你负责，不过分吧” 他一点儿都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邻居替谢宏轩鸣不平：“小汪，要说受害者，谁也比不过谢家，他家受的伤害最大。你找人算账，应该去找坏人，而不是找谢家……” 谢宏轩心里乱得要命，同样是邻居，差距怎么这么大。但是他觉得和为贵，便把邻居拉到身后，和气地跟汪玉春说道：“那你先进来，我给你扎几针，让你能睡个好觉。” 第347章 比怪物更可恶 虽然没有跟坏人们见过面，但谢庆收已然感受到了他们的挑衅。他们像耗子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盯着夜间巡逻的谢庆收，发出阵阵耻笑声。谢庆收越想越气，可他就是碰不到坏人，这让他非常郁闷。 汪玉春走了，他没有跟谢宏轩道谢，反而一脸严肃地跟谢庆收说道：“你不是赫赫有名的谢家老二么你不是让很多街坊邻居都怕你么可你不能把劲儿使在自己人身上，光让我们害怕有什么用啊你得去抓贼啊！你说对吧” …… 谢庆收气得心口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他心里憋着一团火，恨不能冲着汪玉春的脸来一套组合拳。汪玉春渐渐走远，还是拖拉着一条腿，努力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来，看样子，他明天还要来。 谢庆收心烦意乱，飞起一脚，把门口的水盆踢出了很远。父亲稍微转了转头，他又默不作声地把水盆捡回来放好，他可不想听父亲再唠叨一顿，说他有“愤怒调解障碍”什么的。 谢靖放学归来，跟着养父一起去医院探望姐姐。姐姐比以前好多了，能扶着东西慢慢走了，她总想着要出院，在家人遇到困难的时候，她当然想跟家人在一起。而且在别人看来，几个堂叔过来保护她，总有点夸张的嫌疑。 “随他们怎么说去！”谢庆收满不在乎地安慰侄女：“只要一家人都平安，咱们一家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无所谓——对了，你那几个堂叔，没有玩忽职守吧” “没有，有时候奶奶让他们休息，他们也不肯。”谢颖笑道：“咱们老谢家的人，还是很靠谱的。” “那你安心在这里康复，等医生让出院了，你再出院。” 为了照顾谢颖，冯玉珍几乎不眠不休。她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长时间休息不好，她的精神状态有点儿恍惚。王吉英一来，便让婆母回一趟家，晚上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再来。 冯玉珍确实该回家换衣服了。她叮嘱了一大堆，才踏上了回家的路。她不在家，谢家人每顿饭都是凑合；她回来一趟，家人总算能在自己家吃顿热乎饭菜了。冷清了好几天的院落，又重新恢复了活力。 谢靖以为全家可以搬回来住了，但是听大人们的意思，他们还要住在诊所里面。谢靖不禁有些烦躁：“反正来城就这么大，躲到哪里都一样，为什么还要住在诊所里面” 谢庆收说道：“住在这里，歹徒们就在这里晃悠，汪玉春那样的人就总是埋怨我们。诊所那边晚上没什么人，就咱们一家子，对邻居的影响会小很多。” 谢靖闷闷不乐地说道：“你们老是想着别人，就像活菩萨一样，到头来把自己搞得很累。咱们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让我们走” “为别人想，不见得是件坏事……”谢庆云惆怅地说道：“谢靖，人嘛，不一定要活在别人的评价里，但更多时候，我们是图自己心安。” “就是……”冯玉珍说道：“也就几天功夫，咱们就不连累邻居了。” 谢靖依然觉得家人们死心眼，磨磨蹭蹭地收拾好书包，继续去诊所窝着。刚到诊所，忽然想起语文课本放在了院子里，忘了收拾。要是没有语文书，那可就惨了。 晚上八点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黑得让人心里发毛。谁愿意回去拿书呢 家人们批评谢靖丢三落四，数落了几句，便让他上床睡觉，明天早上再拿书上学。谢靖不大乐意，因为还有课文没有背完。但是家人都不想回去，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谢庆收提上铁棍，准备出去巡逻。他琢磨着，去家里给谢靖拿书，也不算什么费劲的事。他骑着摩托，哼着小曲，像是散步一般闲适。但是，摩托车一驶入儒林街的南入口，谢庆收的精神便高度集中了起来。他感觉到了不对劲，身后有人在跟着他。 他猛地一回头，却发现了像幽灵一样的汪玉春。儒林街是热闹的，不远处就有人在树底下纳凉。但那些热闹跟汪玉春没有任何关系，他埋着头，匆匆地走。 谢庆收不爱跟他说话，可既然见到了，又不能视而不见。他略略一点头，算是打招呼了。汪玉春却不领这个情，他不满地说道：“都是因为谁啊，我都不敢回家，只能到处溜达。” “你在外面溜达，这笔账也要算在我家头上！”谢庆收气哼哼地说道：“你有完没完别因为我家不爱计较，你就惯出了一堆臭毛病。”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就因为我看到了不该看的，我不敢回家。”汪玉春背着手，摇头晃脑，似是自言自语：“这么狂气，活该你倒霉。” 谢庆收骂了他两句，踩着摩托车，拐进了巷子里。巷子没有路灯，不像前街那么热闹。摩托车的车灯明晃晃地照亮了前面，谢庆收倏然大惊，那里赫然站着两个脸色惨白的人，他们正站在谢家的大门前面！ 那两个人扭过头来，像厉鬼一样面目狰狞，仿佛下一秒就会飘到谢庆收跟前，用尖锐的爪牙把他撕得粉碎。 谢庆收很快便隐藏起了恐惧，他冷静地跳下摩托车，抄起铁棍，大步流星地冲着那两人走了过去。“他奶的，你们这两个小鬼，总算被爷爷我碰上了！看你爷爷不打死你们！！！” 谢庆收像是驱赶着家畜一般，用棍子劈头盖脸地砸向那两个人。他浑身充满了力气，又被仇恨趋势，棍子落到墙上，居然激起了一串火花。两个人躲闪不及，只能逃跑。谢庆收一边大喝，一边追赶，刚追出了巷子口，不料遇到了汪玉春。 两个人碰到了汪玉春，他受到了惊吓，往地上一躺，鬼哭狼嚎：“哎呀我的天啊，他们手里有刀子啊！要捅死我啊！” 他捂着胸口躺在了地上，灯光昏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被那两个人给捅了。谢庆收不能见死不救，遂停止了追捕，一把拉起了汪玉春：“你受伤了” 汪玉春没有回答。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谢庆收气歪了鼻子：“你不是说被刀子捅了吗” “我刚才看到了他们手里拿着刀子，但是刀子没捅在我身上。” “刚才刚才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 汪玉春不想面对这番追问，咳嗽了两声，慢悠悠地回家去了。“黑白无常终于走了，我可以回家了。” 谢庆收恍然明白过来，汪玉春刚才之所以不敢回家，是因为他目睹了那两个“无常”站在谢家门口，并且手里提着刀子。 可他目睹了，又遇到了谢庆收，居然不告诉他！这部明摆着让谢庆收冒险吗！谢庆收简直想宰了他！汪玉春到底是个什么可恶的怪物啊！ ———————— 月初啦，厚着脸皮求月票！谢谢！ 第348章 上辈子是战神 谢庆收突然飞踹一脚，踹在了汪玉春的屁股上。把汪玉春踹到在地之后，谢庆收毫不留情地把他暴打了一顿。 汪玉春在地上打滚，吐了一口血沫，哭了半晌。 正在纳凉的人纷纷赶了过来，仔细一看，哟，汪玉春被揍了！ 几乎每个人脸上都闪过一丝喜色，但每个人都隐藏得很好。他们在嘴上不疼不痒地拉架，但是没有一个落实到行动上。他们巴不得谢庆收再出手狠一点。 谢庆收停了手，但怒气并没有停止：“汪玉春！你明明看到那两个王八蛋站在我家门口，你不敢回家，还不告诉我！这不明摆着让我去送死吗” 汪玉春委屈地说道：“我告诉你了，你没听出来。” “你哪句话告诉我了跟打哑谜似地，让我猜呢！你看到了，报警就是了，可你都干了些啥” 汪玉春擦干净嘴角的血迹，说道：“万一我说了，那两个人报复我，怎么办” 汪玉春故意大声说，好像是在告诉隐藏在黑暗中的坏人——是他自己发现你们的，可不是我告诉的。 谢庆收被气笑了：“要是在抗战年代，你这样的，肯定是第一个当汉奸的。” 汪玉春并不在意，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接着慢悠悠地说道：“人只活这一次，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怪不得你两个孩子都不理你！”谢庆收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道：“你只为你自己活，活到最后剩下你孤家寡人一个！” 汪玉春不还口。但是，只要一到第二天早上，谢庆收暴打好人的消息就会在街上流传开来。 管他呢！就因为他，谢庆收才没有抓住坏人，就算打了汪玉春一顿，他还是不够解气。 腰有点儿疼，可能是刚才扭着了，他毫不在意。谢庆收回到东二巷的家，拿起了谢靖的书，吸了吸鼻子，突然闻到了一阵浓烈的汽油味。刚才太紧张了，什么都没闻到，难道是摩托车漏油了 谢庆收站在门口，四下闻着，脚踩到了一个塑料瓶子，拿起来闻闻，浓烈的味道让他打了个喷嚏，后腰更疼了。谁在瓶子里装油漆再闻闻，整个大门都有汽油味。 谢庆收头皮发麻，啐道：“这群畜生！想放火烧了我们家” “爸！” 谢靖飞快地跑了过来，冯玉珍和谢宏轩在后头跟着。谢庆收惊讶地问道：“你们不在家里待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跟爷爷打赌，说你一定是回来给我拿书了。我没猜错吧“ 没猜错，语文书被夹在谢庆收的腋窝里。 谢庆收把书递给养子，说道：“打赌就打赌，跑出来做什么不怕坏人” “爷爷说，现在街上还有很多人，出来走走。他们打算去富川河那边散步，我就跟爷爷打赌，说你肯定回家给我拿书了——爷爷，给我十块钱！” “嗯！”谢庆收惨笑了两声，欣慰地说道：“你还挺了解我的。” 谢靖察觉到了不正常：“爸，你怎么了说话有气无力的。” 谢庆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我刚才遇见歹徒了，还打了汪玉春一顿。” 谢庆收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说话也很费劲。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谢靖急忙扶起养父，却摸到了他腰间湿漉漉的，哪怕在黑暗中，谢靖也能清楚地看到，他手上全都是血。 谢庆收的左后腰上插着一把匕首。 刚才那场混战，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还以为自己赢了。可是这把匕首什么时候插到他腰上的疼吗流了很多血吗在肌肉极度紧张的情况下，谢庆收居然都没有意识到，他还在巷子口揍了汪玉春一顿。 爷爷奶奶完全慌了，谢靖也怕得要死，但是他很果敢地掏出了养父的手机，打通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谢庆收被抬上了车，一家人都跟着去了医院。谢庆收费力地说道：“你姑姑自己在家，太危险了……” “我姑姑没在家，她跟李老师出去了，我这就给她打个电话。” “好……”谢庆收疲倦地眨了眨眼睛。 进了急救室，把匕首取了出来，刀身大约有十公分。很幸运，匕首没有扎到任何内脏，避开了腰动脉，谢庆收只受了一点皮肉伤。 即便如此，医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扎进去这么深，你都没感觉疼吗” “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疼得不厉害。”谢庆收硬气地说道：“皮糙肉厚，被摔打惯了，不疼。” 谢宏轩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唠叨了起来：“你身上就是有股土匪气！那次骑车把腿都给摔断了，也没觉得疼！你是铁打的吗” “不是铁打的，是从小被你揍惯了……” “……看来真是不要紧，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硬汉谢庆收急着要出院，要是在医院里，所有人都休息不好。但是谢宏轩让他再观察一个晚上，只要他没事，家人吃点儿苦也没关系。 语文课本上还留有养父的血迹，谢靖很想哭。要是养父不回去拿书，就不会受伤了。可家里没有人怪他，谢庆收安慰道：“如果不是给你拿书，那我还见不到坏人呢。没事儿，跟他们交过手，用棍子打了他们一顿，我心里出了一口气。” 在那天晚上，一家人挤在急诊室的椅子上，心情复杂。谢庆收鼾声震天，但只要有一丁点儿声音，他便立刻惊醒，大喝一声：“谁！” 他的警惕性很高，哪怕在睡梦中，也想着保护家人。谢靖靠在爷爷身上，低声道：“爷爷，上半辈子，我爸一定是个战神吧” 谢宏轩默不作声，但是谢靖不忍心看爷爷浑浊的眼眸。没能送二儿子参军，他心里必定有很多懊悔和愧疚。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阳光唤醒了清晨，一家人打了辆出租车，回到了诊所。大清早，诊所外面围了一圈圈的人，谢家人急忙拨开人群，挤到前面，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目瞪口呆。 诊所正在燃烧。 诊所东边的商店，西边的水果店，全被烧了。 谢靖仰起头，又很快低下了头。他不愿看到家人们绝望的眼神。 哭天抢地的哭声传了过来，消防车的声音也由远及近。谢靖不知所措，而谢庆云则云淡风轻地说道：“谢靖，你先去学校。” “可是……” “没什么可是……”谢庆云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块钱：“去校门口买个饼吃吧。” “姑……”谢靖也决定坚强起来，虽然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我的书包还在里面……” “先别进去，等会儿去学校，我跟你们老师解释清楚。”谢庆云镇定地说道：“你不要操心家里的事，只管好好地读书！” 第349章 学会隐忍 谢靖拿着带血的书回到了学校，他只有那一本书了。 姑姑迟迟没有到校，想必是起火之事太过复杂，家人肯定焦头烂额。不过，老师们但也没有责怪谢靖，反而让他不要着急，让别的同学把书借给他。 谢靖家的遭遇，小伙伴们全都有所耳闻，都对他充满了同情。小胖主动把自己的书借给了他，但谢靖并不想读书。 小胖说道：“谢靖，要是你太担心了，你就回家看看吧！要是老师问起来，我就说你拉屎去了。” “不用了……”谢靖趴在桌子上，沉稳地说道：“我姑姑急匆匆地把我送到学校，就是不想让我待在家里。” 家里会是什么样呢 诊所是爷爷的命。当年大伯英年早逝，爷爷一蹶不振，在医院的工作也不干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在朋友的帮助下开了这家诊所。爷爷很珍惜这份重新开始的工作，更珍惜老朋友们的心意。他很喜欢这家小小的诊所。 诊所着火了，爷爷肯定很绝望，奶奶也好不到哪里去，肯定是姑姑和养父在忙前忙后。邻居家也被烧了，他们会不会要赔偿会不会在街上又哭又叫！ 姑姑他们一定焦头烂额，狼狈不堪，他们不想让谢靖看到这一面。谢靖牵挂着养父，他的腰受了伤，还来不及休息，家里就出了大事，他怎么可能养好伤 可恶的人贩子！怎么能把好好的一家人害到这份上呢 谢靖想着想着，就攥紧了拳头。 家里乱成一团，肯定没有人来护送自己放学了，谢靖准备自己回家看看。没想到，小胖的爸爸站在校门口，骑着摩托车，在等着儿子放学。 小胖爸爸冲谢靖挥了挥手：“上车，我带你回去。” “不用，叔叔，走几步路就到了。” “上车吧！”小胖爸爸叹气道：“你还是小心点儿吧！” 小胖跳上了摩托车，说道：“谢靖，你就上来吧，我爸难得来接我一次，虽然，他八成是为了来接你的。” 谢靖推辞不过，只好也上了车。患难见真情，邻居们的情义，谢靖已经感受到了。 火扑灭了，空气里弥漫着烟火的气息。谢庆云正在跟警察说着什么，一看到谢靖，她立刻拦住了侄子，问道：“你回来做什么” “我担心你们。” “没什么好担心的。”谢庆云镇定地说道：“咱家没人受伤，已经非常幸运了。” “姑姑，爷爷的诊所是不是开不起来了” “不会，里面东西没大事，搬出来之后，另找个房子，重新开张就是了。” 姑姑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就好像……这不是起了一场大火，只是厨房灶台的火苗掉落出来了而已。 可谢靖依然不敢直视姑姑的眼睛，就算他不懂事，他也能感受到姑姑的悲伤与愤怒。 “姑姑，邻居有没有让我们赔啊” “现在还没有提这个，这次火灾又不是咱家点的，咱家也是受害者，怎么可能让咱们家赔呢”谢庆云尽量安抚侄子：“谢靖，我让你不要担心，你就不用担心。你还是个小孩子，你只要安心读书就行了。” 谢靖点了点头。他好像一夜之间变沉稳了。 “姑姑，爷爷奶奶，还有我爸呢” “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你爸流了那么多血，不能让他在这里站那么长时间。” 谢庆云拜托邻居送谢靖回家。站在巷子口，谢靖发现了星星点点的血，想必是昨晚养父的伤口流下来的血。等阳光出来，人们才能看清这些血迹。每走一步，就能看到一两滴。谢靖默默咬着嘴唇，眼泪也掉了下来——流了这么多血，养父当时该有多疼啊！ 那本带血的语文书，谢靖会珍藏一辈子。 爷爷奶奶的精神状态尚好，谢靖回到家，他们便急忙做饭。养父正在跟几个干部模样的人聊天，详细地说明了昨天晚上遇袭的经历。谢家是烈属，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政府帮扶。而受到照拂的人家，却被歹徒一而再、再而三地攻击，这实在让人愤慨。警察们已经在全城范围内展开搜捕了，凶手插翅难逃。 就在这几天，冯玉珍的白头发就长出来许多。她徒劳地走来走去，再也不是往昔那个做事利落的“冯老师”了。她一遍遍地问，方便面放哪儿了鸡蛋放哪儿了家里没有青菜了吗 谢宏轩极有耐心地给她拿出种种东西，但是一转身，冯玉珍又忘了：“我刚才把方便面拆开了，可是我随手放哪儿去了” …… 谢庆收扭头冲着厨房喊道：“妈，忙糊涂了不行就坐着歇会儿。” 谢宏轩的心头却笼罩着一抹阴影，他让老伴儿坐在马扎上，说道：“等这一阵过去了，我带你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检查什么我身体好得很。” “检查脑子，咱们都已经到了得老年痴呆的年纪了。”谢宏轩缓缓说道：“你不要急着辩解，也不要讳疾忌医。要是有问题，咱就早点儿干预。要是严重了，只会拖累孩子们。听我的，不会有大事。” “好……”冯玉珍无力地说道：“我感觉精力确实不如以前好了。唉，人老了，只剩下毛病了。” “谁说的！”谢庆收粗鲁地打断了母亲的话：“我爸都说不会有大事了，你别胡思乱想。妈，你身体硬朗得很，就是这一阵子太累了。” 以往做面条，只要一刻钟就做完了，可冯玉珍精力不济，这顿方便面做了得有半个小时。谢靖帮忙把饭菜端到院子里，家人都沉默地吃了起来。谢靖吃不下，机械地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冯玉珍问道：“不想吃面条” “不是……”谢靖闷闷地说道：“就是感觉很郁闷，很生气，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谢宏轩夹了一块香肠给谢靖，说道：“谢靖，你记住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得好好吃饭。吃了饭，才有力气活下去。” 谢靖端起碗来，把头埋在碗里。眼泪全都滴在了碗里，不知不觉，他学会默默流眼泪了。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好像学会“隐忍”了。 第350章 过于华丽的礼物 午休还没有结束，学校里只有寥寥几个人。谢靖独自待在操场上，看着空荡荡的球门发呆。无忧无虑踢球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从现在开始，他是谢复仇者靖。 好朋友小潘利落地跑了过来，趴在谢靖耳朵上，悄声道：“谢靖，那个男人又出现了。” 谢靖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那个男人”成了一个代号，在谢靖和他的小伙伴当中流传。 小潘神神秘秘地说道：“那个男人记忆力真好，他问我是不是你的好朋友，他说他见过咱俩一起踢球、拔草。” 他来干啥呢 谢靖茫然地望着前方，那个男人就站在校门口。好巧不巧，他怎么偏偏在谢家阴雨连绵的时候来呢 谢靖提不起兴趣来，小潘鼓动道：“我陪你过去瞧瞧，你跟他见面，我就在一旁守着。有什么情况，我就去喊人。” “……见他说啥呢” “随便，你不想知道他是谁吗不好奇他为什么来找你吗” 谢靖勉强抬了抬眼睛：“是你自己好奇吧” “那……你不好奇” 谢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朝校门口走去。男人在小巷子里等谢靖，他一把扶住了谢靖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吓坏了吧” 他的关切，肯定是发自内心的。谢靖不认识他，但是能感觉得到他的真诚。 但谢靖心烦意乱，不想接受这份关心，便轻轻拨开了他的手，烦躁地说道：“你不是看到了吗我现在不挺好的吗” “哦，那就好。我刚下火车，去你家看了看，才得知你家发生的事……” “不劳你费心，我们一家都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谢靖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是我爸” 男人摇了摇头：“不，但我的孩子，跟你差不多大。” 谢靖听糊涂了：“那你是我的叔叔，伯伯” 男人依旧摇头：“我不太确定，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拿你的一点点指甲去做个亲子鉴定。到目前为止，我只能从你失踪的时间、地点来判断你是不是我们家的孩子。” “那么麻烦我看电视里演的，往碗里倒水，然后把血滴进去，就能判断是不是亲人。” “哈哈，你还挺天真的。” 谢靖说道：“你是关心我，才故意来找我的” “也不全是。每次来出差，顺便过来看看看你。” 哦，原来只是顺便。 谢靖苦笑道：“看来，我在你的心目中也没那么重要。” “怎么说呢，整个家族大概只有我关心你，我还来这里看你，我对你算不错了。” 谢靖冷笑道：“我不稀罕。我又不缺爱，缺你那点儿关心吗” 男人便笑了笑：“这样便好。” 谢靖有点儿失望。这个男人，好像确实没那么在乎他。 谢靖擦了擦鼻子，说道：“你得告诉你的名字，要不下次我不理你了。” 男人犯难地蹙起了眉头：“这个嘛……” “难道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名人或者说，你犯过罪，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名字” “倒也不是……”男人为难地说道：“你可以叫我欧阳。” “欧阳还是个复姓那我以前也姓这个姓吗” “那你给我一点点指甲，让我去做个亲子鉴定，我才能确定你是不是这个姓。” 谢靖伸出手，指甲有一点点长了。如果家里不出事，养母和姑姑肯定会催自己剪的。但是谢靖心里很矛盾，在心底，他好像并不愿意将自己的指甲交给眼前这个陌生人。 换句话说，他并不像将“谢靖”变成“欧阳靖”。 欧阳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布包，递给谢靖：“上次送你弹弓，我后悔了。小男孩接触到兵器类的玩具，很容易就变野了，你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谢靖不想接受他的礼物，冷冰冰地拒绝了：“对不起，我们家人说了，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 欧阳哑然失笑：“我算是陌生人” “反正你挺可怕的。你对我那么了解，可我只知道你姓欧阳。” “好吧……”欧阳保持着一贯的理智与冷静，并不肯透露更多信息：“可上次咱俩更陌生的时候，你还接受了我送给你的弹弓。” 谢靖哑然。 欧阳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我看，你只是贪玩，不喜欢读书吧——好了，我跟你开玩笑，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文具是我的女儿送给你的，她跟你差不多大，她很想见你，你先收下，行不行” “你女儿……！” 欧阳生怕说太多了露馅，便急匆匆地说道：“我要走了。” “你女儿，是我姐姐吗” 欧阳犹豫着，摇了摇头：“你可以喊我大哥。” 谢靖差点儿笑喷了：“就算跟我套近乎，也用不着这样，你比我爸年纪还大呢。” “你不信也罢。” 欧阳把文具往谢靖手里一塞，便大步离开了。谢靖打开布袋子的抽绳，里面装着一套本子，一个可以变幻各种形状的文具盒，还有一套橡皮。 看得出来，文具应该都挺值钱的。但是，让谢靖不爽的是，本子都是粉色和黄色的，文具盒上的图案是美少女战士，橡皮的形状是可爱的小猫小兔和小象。 在纯爷们谢靖看来，这套文具实在太不爷们儿了。 但是，欧阳应该很尊重他女儿的想法吧女儿想送什么，他便让她送什么，没有要求她必须要送小男孩喜欢的东西。 小潘凑了过来，说道：“这些文具，送给宋娟娟的话，她肯定会很喜欢的。” 宋娟娟是班里最漂亮的小姑娘，也是谢靖经常捉弄的对象。不过，小男孩的心思很怪，他越捉弄得起劲儿，就说明越喜欢她。哥哥曾经告诉过他，捉弄女孩子，可不是表达喜欢的好方法。但谢靖听不进去，他喜欢人家小姑娘，一见她就跟发羊癫疯似地，手舞足蹈，乱跳乱叫，控制不住自己。 这是别人送给自己的礼物，谢靖决定暂且保留着。他回到教室，摆弄着那个过于漂亮华丽的文具盒，突然发现，文具盒的底部，藏着厚厚的一沓钱。谢靖吃了一惊，见四下无人，才重新打开。钱的下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谢家收下。欧阳敬上” 第351章 跟家人坦白 欧阳 谢庆收仔细想了想，整个东海镇——哪怕放眼整个来城，都没有这么洋气的姓，更别提姓“欧阳”的知名人士了。 不光谢庆收，谢家人全都绞尽脑汁，也没有搜索到姓“欧阳”的名人——之所以认定欧阳是名人，是大人们通过孩子们的描述，一点一点脑补出来的。 不光是孩子们，偶尔也有大人目睹过欧阳的风采。欧阳的日常穿着几乎都是大衣、皮鞋，头发一丝不乱，手里拿着一个真皮的公文包。在儒林街，谢宏轩和周明理都算是有风度的知识分子，但是据目睹的人说，那位欧阳先生可比小县城的人挺拔多了，就像播报新闻的主持人似的。 在听说谢家遭殃之后，欧阳往文具盒里塞了一千块钱，这个数目不算少，能有效地缓解谢家的压力，但是谢庆收再三叮嘱谢靖，坚决不能动这笔钱，全家人谁都不能动。他会以谢靖的名义办一个存折，把这笔钱存到里面，等谢靖长大了再支配。 谢家人都是要脸面的，而且是有骨气的，如果动了这笔钱，那就意味着向“欧阳”妥协了。以后欧阳带走谢靖，就会容易一些。谢家人不想放谢靖走，也就不会使用这笔钱。 谢庆收赞许地说道：“谢靖很诚实，而且很相信家人，这点必须得表扬。” 谢靖勉强笑了笑。 下午在学校里，好朋友们都围着他，让他千万不能背叛谢家。在谢家最艰难的时刻，他要是跟着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跑了，那就是谢家的“叛徒”，是个不讲义气的人。而有骨气的来城人，是不能跟“不讲义气”的人做朋友的。 就算他们不说，谢靖也不可能离开谢家。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必须要跟家人共渡难关。 谢靖不想把自己的决心随便告诉别人，该怎么做，他心里有数。他的心在谢家，但是他真的很好奇，欧阳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的亲生父母为什么把他抛弃了 谢靖说道：“爸，那个欧阳说，不能确定我就是他们家的孩子，要剪我的指甲去做什么实验，才能确定我是不是。” “剪指甲”谢庆收很茫然：“不是说用头发吗” 谢庆云插嘴道：“也有可能，是指甲的准确度更高一些——谢靖，那你给他指甲了吗” “没有……他也没强迫我。” 谢庆收松了一口气：“那他倒是个君子。” 谢宏轩不服气地说道：“那也有可能，是他不太想让谢靖回去呢如果确定了谢靖就是他们家的孩子，那谢靖就有继承权。你们都说那个叫欧阳什么的是个有来头的，那家里可能有不少钱。他关心谢靖是真的，可担心谢靖分家产也是真的，人心就是这么复杂。” 谢宏轩说得有道理，家人频频点头。 自从谢靖坦率地说出这件事之后，冯玉珍就没有露出过笑脸。她跟谢靖的感情最深，谢靖只要带回一点儿消息，她就会寝食难安。待家人都不说话了，她方才抬起头，泪水涟涟：“眼下家里不太平，要是你亲生父母能给你提供更好的生活，那你就跟他们走吧……” 家人炸开了锅，纷纷打断了冯玉珍的话，让她不要再说下去。谢靖给奶奶吃了定心丸，说道：“奶奶，只要你不送我走，我是不会走的。” “可是奶奶总觉得对不起你，咱们家里没有足够的钱，也不够安全……” “奶奶，咱们家里有人！”谢靖一把抱住了奶奶的腰：“只要家里有你们，就足够了。” 谢靖这么会说话，家人更舍不得他走了。 诊所里面的东西还没有清理完，吃晚饭之前，谢庆收拖着受伤的身体，和家人一起去诊所搬东西。他忍不住抱怨——这辈子就败在“火”上面了，人生的大风浪，都跟“火”脱不了干系。 谢靖觉得养父确实挺倒霉的。每次股足了劲儿想买房子，可每次都没有买成。这次家中失火，损失惨重，估计又买不成房子了。 邻居商家骂骂咧咧，话里话外都在抱怨自己倒霉，改天该讨个说法，等等。谢庆云心里窝火，把手中的东西一摔，叉着腰，怒道：“你们有什么话不妨大声说！平日里你们有个头疼脑热，都到我家诊所里咨询，我爸都没收过钱。那时你们说得多好听你们不是说，靠着我们家很有安全感，省了不少事吗起火了，我家就变成祸害了” 两边邻居都呛得不敢说话，半晌才有一人嗫嚅道：“我们都是做小本生意的，这把火把我们的元气全给烧没了。这让我们到哪儿说理去如果不是挨着你们家，我们也不会被烧。” “那咱们就齐心协力，把犯人给抓到！” 谢庆云的话掷地有声，可邻居们却只会冷笑：“说得倒轻巧，上哪儿找去” 谢靖站在姑姑身边，为姑姑撑腰。他眯起眼睛，看到了一个迅速逃离的身影。他跟姑姑说道：“姑姑，那是不是汪浩川的爸爸” 可不是嘛！他一边走，一边扭头往后看，生怕谢家人追上来似地。 上午还好好的，没有人跟谢家人为难，可汪玉春来这里溜达了一圈，他们就把矛头对准了谢家。肯定是汪玉春在捣鬼。 谢庆云气得跺脚：“难道，是汪玉春来这里挑拨离间，让你们跟我们家作对！” 没有人吱声，也没有人再嚷嚷了。 谢庆云说道：“这个汪玉春，真是比坏人还要可恶！” 第352章 心事 最近家中遭遇的一系列变故，家人对谢冲严格保密。谢靖对此不满，因为哥哥迟早会知道这些事情。到那时候，哥哥肯定会暴跳如雷。用谢靖的话说，哥哥的吼叫声一定会绕梁三日。 谢庆云带头鼓掌：“听到没，谢靖居然会用成语了，还是个有难度的成语。” 大家便一起叫起好来。 谢靖急切地说道：“我在说很严重的事情，你们居然都在笑！” 谢庆收不甚在意：“你哥生气，就让他生气呗。发过脾气就好了，可要是耽误了高考，这一辈子就毁了。” 谢靖依旧不服气：“可你们明明约好了，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哥。” “要是说到的话都能做到，那我就成神仙咯！”谢庆收说道：“谢靖，你要是告诉你哥，那就是在毁他的前程，明白了吗” “哦……” 于是，谢家所有人全都瞒着谢冲。谢冲每次打电话来，家里总是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氛，像是岁月静好一般。 原先华天龙对谢家的遭遇也是不知情的，高考临近，他依然是最没有压力的那一个，要么睡觉，要么画画，过得轻松自在。可是，只要跟两个好朋友一起吃饭，华天龙却敏锐地察觉到，汪浩川有心事。 而且，谢冲越开心，汪浩川的忧虑就越深。谢冲跟别人聊足球，聊得热火朝天，汪浩川就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他。但是，当谢冲的目光看向他时，汪浩川就勉强笑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华天龙观察了两天，单独把汪浩川约了出来。 快到六月了，天气热了起来。走在学校的小花园里，隐约能听到蛙鸣。 两个少年在这种环境里散步，氛围稍稍有点怪异。虽然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汪浩川沿着花径散步，踢着石子；华天龙则往池塘里面丢石子。总之，他们尴尬，遭殃的却是石子。 华天龙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有事瞒着我，咱俩不至于没话说。” “吁……”汪浩川仰天长叹，并不打算痛快地说出来。 “你跟谢冲闹矛盾了你俩之间那什么……良性的竞争关系什么的，被打破了还是你对谢冲有意见” “都不是……我不想说，我担心你说漏嘴。” “要是我说漏嘴，那就让我再也吃不到我妈做的猪头肉。” 汪浩川这才下定决心：“其实我憋在心里也很难受，我也想找个人分担。” 谢冲家的事，是妈妈告诉他的。为了关心妈妈，汪浩川每周至少要给妈妈打两个电话。妈妈回儒林街的家拿换洗的衣服，正好目睹了丈夫被谢庆云大骂的场景。她感觉太丢人了，急忙低着头走了。 她跟儿子吐槽，别人都在帮谢家，可她的丈夫却不嫌事大，一点儿都不体谅谢家的难处，还一个劲儿给人家添麻烦，难怪邻里们都那么嫌弃他。汪浩川早就习惯了父亲的德行，没有太惊讶，他更担心的是谢家的处境。 可惜妈妈没有再带来更多的情报，汪浩川只听说谢家起火了，谢庆收受伤了，至于谢颖怎么样，妈妈没有关心过，汪浩川也无从知晓。 听完后，华天龙目瞪口呆：“那些犯人发疯了他们这么做，不怕判死刑吗” “要是瞻前顾后，就不会有那么多冲动犯罪了。”汪浩川闷闷地说道。 “我爸妈也真是的，今天早晨我爸还来了一趟，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他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汪浩川苦笑道：“你父母想得多，他们知道你跟谢冲关系好，天天黏在一起，不知哪天就说露馅儿了，所以才不告诉你。我父母不一样，他们不会为别人想，告诉我的时候，也没那么多顾虑。” “那……肯定不能让谢冲知道。”华天龙说道：“谢冲这脾气，一点就着，他就算不高考了，也得跟那群坏蛋拼命。” “所以，我忍得很辛苦。理智告诉我，不能让谢冲参与进来；但是我又感觉很难受，好像我在欺骗他一样。” “没事，咱们是出于善意才隐瞒他。谢冲会生气，但他肯定会理解你的。” 其实汪浩川仔细问过妈妈，谢家为什么会那么生爸爸的气。可父母几乎处在离婚的状态，他们之间很少交流。汪浩川生怕父亲做了什么对不起谢家的事，影响了谢颖对他的印象。他每天都被这些念头折磨着，一会儿憎恨父亲，一会儿又觉得父亲是个可怜人。 汪浩川心想，他必须要离开这里，离父母远远的。就像姐姐说的那样，他会给父母很多钱，但是不会再跟他们亲近了。 跟华天龙坦白之后，汪浩川心里轻松了不少。下晚自习之后，他偷偷给谢颖打了电话。他跟谢颖下了保证，会对谢家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不会让谢冲知道的。 汪浩川忐忑地问道：“小颖……我爸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家的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家人确实挺生气的……”二婶在一气之下，甚至想让孩子们断绝跟汪家的来往，在家人的劝阻下，她才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些事情，谢颖是不会告诉汪浩川的。他跟他的父母不一样，他是明事理的。 汪浩川苦笑两声，说道：“小颖，你还肯接我的电话，我已经很感动了。” “浩川，我也不隐瞒你，就算对你的父母有意见，但我们家的人还是很喜欢你和靖怡姐姐的。家人并没有跟我详细地说，但是，我能感觉到，这次汪叔叔做得挺过分的。我二叔还把他给打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汪叔叔确实做得不对，但是我二叔动手打人，也是不对的。” 汪浩川心里咯噔了一下，匆忙把电话给挂上了。虽然他讨厌父亲，但是他并不想让父亲被打。父亲被谢冲的父亲给打了，这让他怎么面对谢冲 快要熄灯了，汪浩川还没有回寝室。谢冲冲着一楼大喊他的名字，让他别打电话了，快点儿回寝室，别让学生会给抓个正着。汪浩川难过地想，这个朋友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可汪家为什么偏偏要跟谢家结怨 第353章 不想失去朋友 这下，就连谢冲也察觉到汪浩川不正常了。 汪浩川没有跟谢冲吵架，也没有冷战，甚至吃饭、跑步两人还是一起去，但汪浩川就是提不起精神来。只要跟谢冲在一起，他就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 谢冲不止一次问过他怎么了，汪浩川总是懒懒地说“没事儿”。可要是真没事，那他的态度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最近的一次周考，汪浩川都考进年级前三了，谢冲还比他差了好几名。所以，汪浩川不会是因为成绩才生气的。 汪浩川的家庭状况也挺好的，姐姐时常给他寄生活费，妈妈也没闹着离家出走。所以，他也不是因为家庭而闹心的。 难道是他跟谢颖表白，谢颖拒绝了他 不至于吧汪浩川可是谢冲见过的最冷静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跟谢颖表白 谢冲一点儿都不想管这些跟风花雪月有关的事，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给妹妹打了电话，旁敲侧击了一番，妹妹没有跟汪浩川闹任何矛盾。 谢冲松了口气，妹妹还挺感动的：“哥，你居然还问汪浩川对我怎么样，难得你对我这么关心，谢了。” 搞得谢冲一个劲儿地挠头皮。他总感觉自己在无意间八卦了一回。可既然汪浩川跟谢颖挺好的，那他究竟在郁闷什么 谢冲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 周末采购时间，室友们全都出去了，谢冲没什么要买的，就躺在床上看杂志。汪浩川把衣服被褥收拾好，准备去街上买点儿吃的。谢冲突然跳下床，拦住了他的去路，冷峻地说道：“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 “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汪浩川仿佛预料到了这场质问，平静地说道：“我只是对我自己发脾气。” “你少来骗我！”谢冲的脾气又上来了，但是他不可能殴打好朋友，也不会冲着好朋友发脾气：“在面对别人的时候，你有说有笑的。怎么一看到我，你就冷着一张脸咱俩认识也有八年了，要是有什么矛盾，痛痛快快地吵一架，说出来不就好了吗你是真的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吗” 汪浩川很难受，如果能把真相说出来，那也就好了。可他不能告诉谢冲真相，那样谢冲就会了解到家里发生的事情。那样……他就把谢冲往火坑里推了。 汪浩川忍下了所有的委屈和不服气，说道：“你就当我发神经，不要理我，等过一段时间，我就好了。” “好个屁！” 谢冲的怒气让汪浩川浑身抖了三抖。 汪浩川冷笑道：“你这个脾气，谁能受得了你” “我这个脾气，你又不是最近才知道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可咱俩已经在一起八年了……”这话有点儿怪怪的，谢冲停了下来，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你是最近才没法忍受我的脾气吗” 汪浩川从谢冲身旁走过去，说道：“谢冲，你不要怀疑你自己，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也许我不配当你的朋友，也许……我也不想再忍受你身上的优越感了……就这样吧！” 他说了些什么 谢冲冲着床下的收纳柜踢了一脚，柜门应声而落。光是修柜门，就修到了晚餐时间。 晚饭是跟华天龙一起吃的。华天龙的心情也不好，什么都吃不下。他诗兴大发，眯着眼睛看夕阳，吟唱道：“圈养在学校里的高中生啊，靠吃饭铃声来感知时间的变化，我们跟养殖场里的动物，有什么区别呢” “至少我们还有梦想。”谢冲脱口而出。 …… 这句话有点天真，还有点搞笑。但华天龙并没有反驳他。毕竟，他自己没有梦想，不代表别人没有。 谢冲说道：“我跟汪浩川吵架了。” “啊！” 谢冲紧盯着他的脸庞，说道：“回头让胡宝珠教你怎么演戏，你这个惊讶的演技实在太拙劣了。” 确实，华天龙一点儿都不惊讶，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俩终于吵架了。这颗在他心里埋了好几天的炸弹，终于爆炸了。 谢冲吃了一口牛肉面，说道：“你肯定知道原因，对不对” “这个嘛……”华天龙斟酌着说道：“其实我也说不好，但是我觉得，你们吵架的原因，跟你俩无关，或许跟你们的父母有关。” 哦！这个倒有可能。 谢冲吸溜着牛肉面，说道：“可是，汪浩川为什么不能直说” “那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猜的。汪浩川那个闷葫芦，能对我敞开心扉吗” 华天龙才不是猜的。他体内燃烧着八卦之魂，他很早就跟父母打听清楚了。父母都在指责汪玉春不够勇敢，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可他偏偏不说，害得谢庆收差点儿丢了性命。谢庆收流的血滴在华家门口的石头上，现在还没有褪色。如果不是谢庆收命大，那他早就被歹徒戳死了。 几乎所有街坊邻居都在指责汪玉春的懦弱，华天龙却跟父母说道：“可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勇敢的人啊……大家指责汪叔叔，没有人体谅他的胆小……” 华爱国很惊讶地说道：“天龙，难道懦弱就不准别人说了吗” 华天龙不置可否。 华爱国说道：“既然勇敢是值得表扬的，那懦弱为什么就不能被批评再说了，如果汪玉春只是懦弱，那还不至于被人骂得那么厉害……至于他做了些什么，等你回来再说吧——对了，要是你告诉谢冲，我就打断你的腿。” …… 所以，在面对谢冲时，华天龙也不好开口。他玩弄着筷子，决定把这个皮球踢出去：“你问问你的父母呗！他们肯定比我知道得多啊！” 谢冲很珍惜他跟汪浩川的友谊，果真给父母打了电话。他一提出这个问题，好像就打破了家里岁月静好的氛围。谢庆收刚要说，却被妻子把电话抢了过去，王吉英说道：“你爸跟你汪叔叔起了点儿口角，没大事。你们现在压力都大，一点儿小事就容易想多。儿子，大人的事我们会处理。要是汪浩川跟你闹矛盾，你也别太在意。他不理你，你理他干嘛呢” 谢冲可不这样想：“可浩川是我的朋友啊……他跟我闹矛盾，肯定有他的理由。要是我不想办法解决，那我可能就失去这个朋友了。我不想失去朋友。” 第354章 永远的老师 汪浩川迟迟没有回到教室。 临时征用晚自习的数学老师满脸诧异，问谢冲：“汪浩川又不是你，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地旷课，这是怎么了你是他同桌，你什么都不知道” “……老师，我也没有无缘无故地旷过课啊！” “那是怎么回事”数学老师还是想不明白：“难道是你散漫的习气传染给汪浩川了” …… 谢冲简直要吐血。 做人真是一点儿污点都不能有，要不很容易就被人抓住把柄了。 谢冲扭头问道：“那我出去找找” “不用了。”数学老师淡然说道：“他惜时如金，大概只是上厕所了。” 谢冲便埋头做题，但是半天也解不出一道题。 上课已经有二十分钟了，谢冲忍不住走了出去：“不行，我得去找找汪浩川。” 这下全班同学都诧异了，一个室友问道：“他没告诉你去哪儿了” “他去哪儿，还用得着跟我汇报” 于是班里暂时炸开了锅，同学们都说，这对从来没红过脸的发小闹矛盾了。 谢冲乃直男天花板，他肯定不知道很多女生都在磕他和汪浩川的cp——当然，当年还没有“cp”一词，两个少年之间（美好）的感情给了女生们无限的遐想。虽然胡宝珠对谢冲死缠烂打、汪浩川又经常围着谢颖转悠，但磕cp的人才不会在乎这些呢。 现在，女生们磕的cp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她们的又有了新的素材。 不过，大家都很好奇，汪浩川究竟去哪儿了 谢冲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把教学楼上上下下跑了个遍，都没有发现汪浩川的踪迹。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忧虑越来越深。回到教室之后，同学们也着急了。 每逢周日下午，二中门口就会形成一个小型的集市，供学生们买日常用品，很多卖小吃的摊贩也会闻声而来。所以，在那个时段，二中门口总是热闹非凡。有几位同学在集市上见过汪浩川，他正在买土豆丝饼。至于他后面去了哪里，就没有人知道了。 “难道是出什么意外了” 第一节自习课结束了，谢冲决定去校外寻找。没有人想浪费时间，但汪浩川平时人缘还不错，还是有四五个男生愿意和谢冲一起出去寻找的。谢冲还叫上了华天龙，华天龙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汪浩川不会是遇到了高飞他们吧” 如果真是那样，那汪浩川凶多吉少了。 谢冲和朋友们沿着大街小巷找着，尤其是那些阴暗的角落，谢冲打着手电筒过去查看，不让朋友们冲在前面。朋友们便觉得，谢冲这人能处，有了危险，他真的冲在前面。 但他们还是没能找到汪浩川。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最后一节自习还有随堂测验，谢冲让其他几个同学先回去考试，他再找一找。同学们暗暗佩服，谢冲这个朋友够可以的，为了找到好朋友，连考试都能放下。 就算谢冲是个体育健将，跑了这么一圈下来，腿肚子也疼了。华天龙焦急万分，路过门口的派出所，他就想去报警。谢冲却沉稳地说道：“咱们先告诉老师，然后再报警，不差这几分钟。” 也是，此事事关学校声誉，无论如何，得先让老师知道。谁料，他们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对面派出所走出来几个人，不正是高飞和汪浩川吗 紧接着走出来的，不正是谢冲的姑姑谢庆云吗 谢冲和华天龙全都傻眼了。 汪浩川也看到了他俩。不用问也知道，这两个好朋友肯定是出来找他的。 谢庆云招招手，示意让他俩过去。华天龙挡在谢冲身前，他很担心谢冲和高飞碰面。万一他俩再打起来怎么办 谢庆云说道：“你俩看到了，也当做没看到，行不行” 谢冲很纳闷：“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庆云平静地说道：“高飞寻衅滋事，要找汪浩川报仇，反倒被汪浩川给反杀了……” 果不其然，高飞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他耷拉着头，万分沮丧。就算跟谢冲碰面，也没有昔日的张狂劲儿了。 谢庆云偷偷在侄子耳边说道：“高飞刚才跟警察告状，说是汪浩川下手太狠了，打得他的牙都快掉了。他还说，汪浩川以前见了他连个屁都不敢放，突然变得力大无穷，他怀疑汪浩川磕了药……” 谢冲担忧地问道：“高飞他们没有倒打一耙，说汪浩川滋事吧” “不可能，是附近的商户报的警，人家是担心汪浩川被打死，没想到，电话打完了，高飞被打得吱哇乱叫。” 啊！汪浩川的战斗力，已经恐怖到这种地步了确实，汪浩川的身板越来越结实了，不知道他在暗地里下了多少工夫。 “高飞和汪浩川打得激烈，被带到了派出所。警察让他们找老师，汪浩川就给我打电话了。”谢庆云耸了耸肩膀：“虽然我现在不教他了，但我的确是他的老师啊！” 谢冲难以相信：“警察也相信了” “呃，这个怎么说呢反正，汪浩川是正当防卫，不是被教育的对象，我的作用，就是走个过场。” “不……谢老师，你才不是走过场。”汪浩川脱口而出：“你一走进来，我就感觉心里有底了。谢谢你。” “不用谢，我也感谢你。”谢庆云真挚地说道：“能被曾经的学生信任，我这个当老师的，感到很欣慰啊！” 汪浩川羞红了脸：“可惜，这次喊您过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也没那么糟糕。况且，老师相信你。总有一天，我会因为你这个弟子感到骄傲的。” 谢庆云让他们三个赶紧回学校，要跟老师如实说明情况。谢冲这才想起来，还有数学的随堂测验呢！他和汪浩川拔腿就跑，可他又担心姑姑：“姑姑，这么晚了，回来城的公交车都停了，你怎么回家” 谢庆云扬了扬手中的电话，说道：“不要紧，我就在这里等着，李老师一会儿过来了。” “好的，保重！” 三个少年都在狂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汪浩川还是见缝插针地说道：“谢谢你了。” 谢冲潇洒地说道：“嗨，咱俩好兄弟，那么见外干嘛” 考试已经开始一刻钟了，他们同桌俩才匆匆赶来。这次答题意外顺利，还没到时间，谢冲就全都解完了。数学老师敲了他脑壳一下，说道：“做完了就行了不用检查一遍” “不用。”谢冲自信满满地说道：“要不，您给我检查” 数学老师拿起卷子，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又欣慰地放下了。谢冲偶尔狂妄，时常懒散，但他这么做，是有资本的。 交上卷子之后，汪浩川要去一趟办公室，跟班主任解释缺课的原因。谢冲收拾着书包，问道：“要一起去吗” 汪浩川轻轻点了点头。 汪浩川详细地跟班主任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外出购买生活用品，不料遇到了之前一直欺负他的高飞。高飞要跟他单挑，汪浩川不想跟他纠缠，可高飞抢过了他手里的东西，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谢冲气得攥紧了拳头，汪浩川却不卑不亢地说了下去：“高飞说，扔我的东西是轻的，以后见到我的朋友，他会往死里打……” 谢冲忍不住插嘴道：“谁怕他我打死他还差不多！……” 班主任严厉地说道：“你以为谁都喜欢动手谁像你那么好斗你给我老实待着！” 谢冲又赚了一顿骂。自从他殴打高飞的消息传开以后，他就变成了一个骁勇善战之徒——更确切地说，是好斗之徒。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谢冲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汪浩川说道：“没办法，我只能跟高飞打一架。我跟他说，要是我赢了，以后他再也不能出现在我面前，不能骚扰我的朋友。他答应了，我们就去胡同里打了一架。” 班主任叹气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的确不是你的错。但是，你不应该打架，而应该告诉老师。” 呵呵…… 谢冲忍不住冷笑了两声。要是汪浩川能逃出来就好了。但是，即便老师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不痛不痒地教训高飞两句，他能听进去吗那样做，就能保护好汪浩川吗 汪浩川肯定更憋屈，但他比谢冲更加隐忍：“我下次注意，不会轻易动手了。” “还有，下次发生这样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考虑到您最近生病了，还是不要为这些事烦恼了，是我的家人陪我去派出所的。警察也没说我什么，只是教育我以后不要轻易跟混混们动手。” 家人 如此自然的称呼，吸引了谢冲的注意力。原来，汪浩川并不是把谢庆云当老师，而是把她当成家人 “你倒是体贴。不过，我是你的班主任，你的这些事情，我应该第一时间知道。回去吧，快高考了，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谢谢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汪浩川客客气气地退了出来，和谢冲一起往寝室走去。阵阵虫鸣从草丛里传了出来，花香飘散在他们周围。春末夏初的季节很美好。 汪浩川停下脚步，郑重地道了谢：“谢谢你。” “我都说了，不用谢。要是我出去那么久不回来，你肯定也会出去找我啊！——对了，你没受伤吧从表面上看，倒是看不出来。” 汪浩川低下头，温和地笑了笑。 谢冲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我是真的关心你啊！你笑啥呢” “你是真正关心我的人。老师也好，警察也好，他们都站在我这一边，但是他们更关心的是我不能出事，不能给他们惹麻烦。而朋友则不一样，你和天龙都在担心我……被朋友牵挂，挺好的。” 原来如此。谢冲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汪浩川珍惜他的情义，这让他很感动，他嘴上却嫌弃地说道：“不就是感受到朋友的温暖了吗多大点儿事，唧唧歪歪！” “你放心吧，我好得很，没有受伤。” 很快就要熄灯了，二人加紧步伐向寝室走去。谢冲想了想，应该给姑姑打个电话。他记不住姑姑的电话号码，得翻电话本才能想起来。汪浩川却流畅地背出了谢老师的电话号码。 得知姑姑一切平安，谢冲放了心，继而又很困惑：“汪浩川，你怎么知道我姑的电话号码” “谢老师帮了我很多，比你想得还要多。”汪浩川说道：“在我被高飞欺负的那几年，她借给我很多书，让我学会了怎么在逆境中坚强起来；后来，我上了初中，她经常送我文具，问我成绩怎么样。再后来，上了高中，学习压力很大，每次回家见到我，她都会跟我聊几句，给了我很多鼓励。高考该填报那里，她给了我很多建议。她有了手机之后，特意告诉我电话号码，让我有什么烦恼就给她打电话。其实，我的压力真的很大……我很想给她打电话，但是又觉得我可以承受，不用麻烦她……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我第一反应就是找谢老师帮忙，而不是找我大姨……恰巧谢老师就在港城上课，很快就赶过来了，帮了我大忙。在潜意识里，我肯定更信任谢老师吧！她是我永远的老师。” “原来……我姑姑对你那么好啊！嗐，我这么粗心，完全没注意到。” “谢老师对很多学生都很好的。她一直担心我受的那些欺负会给我造成很严重的心理负担，也有可能，是她对我还抱有比较大的期望吧……”汪浩川赧然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我值不值得她期待……” “切！别说这些丧气话！你已经变得很强大了！”谢冲鼓励道：“你的成绩很好，而且越来越有勇气，比高飞还要勇猛……” 谢冲还没说完，就被宿管大爷给驱赶上楼了，因为马上就要熄灯了。谢冲一边爬楼，一边问道：“刚才你不是跟高飞打赌了吗” “啊……那个赌是有点儿冒险……” “你只说赢了怎么办，没有考虑输了会怎么样吗” 汪浩川定住脚步，说道：“我以后不会再输给他了。就算跟他同归于尽，我也不会再后退半步了。” 第355章 努力回到正轨 六一儿童节，谢靖要上台表演节目，而且是他主动报名的。 这是他第一次上台，姐姐给他传授了很多经验。谢靖只记住了一条——台下的观众都是稻草人，不用关注。 “稻草人可我表演不好的话，他们会笑话我的。” “笑话那你也笑话他们。他们都没上台呢，没有你有勇气。不过呢，为了不让别人笑话你，你得好好练习。” 谢靖便在院子里打拳。养父给他弄回来一个沙袋，他天天冲着沙袋拳打脚踢，想让自己的武艺更精尽一些。 赶在夏天到来之前，谢颖着急地出了院。她的腿打着石膏，腰上带着护具，慢慢练习站立和走路。每隔几天，还要去医院做牵引。康复治疗前路漫漫，痛苦也不会少。 在回家的路上，谢颖路过了被烧得黑乎乎的诊所，她难过得哭了起来。那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是医生梦想开始的地方，更是凝结了爷爷无数心血的地方。只怕爷爷比她更加难过。 谢颖呜呜地哭个不停，爷爷便好言安慰她。谢颖哭得眼睛红红的，跟爷爷说道：“我本来没那么难过。可是，我心疼你，就忍不住想哭。” “哎哟，我孙女真会心疼人啊！来来来，爷爷抱抱，不哭了啊！” 爷爷并不打算另寻店址。最近几天，他买了很多玻璃和涂料，正在重新整修诊所。谢冲的姥爷听说消息后，主动喊了两个儿子过来帮忙，只要谢家管饭就行。王老爷子主动点了华家的猪头肉。 虽然王家人消耗了大量猪头肉，但他们确实干了很多活。谢靖偷偷跟奶奶抱怨，说王家父子三人吃掉了他一年的猪头肉。谢宏轩听到了，特意叮嘱两个孩子，千万不能对王家人摆脸色。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好心来帮忙的。m.81zw.??m 仿佛什么都打不倒爷爷。除了修房子，他坚持出诊，去那些危重患者的家里，认真询问病情，然后给他们开方子。患者们体谅他的处境，让他先处理家事，等家里弄好了再来。 可谢宏轩却说道：“人命关天的事，能等吗” 谢宏轩用自己的习惯给孙女做了一个好榜样。谢颖心想，以后自己也要做一个负责任的医生。 不到一个星期，谢家就从那场袭击和火灾中振作了起来，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平时只有谢颖和奶奶在家里。 华爱国两口子主动表态——他们在巷口做生意，要是有陌生人来，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如果来者不善，华爱国会第一个举起剁猪头的刀，杀个片甲不留。 谢宏轩感动地说道：“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我想，庆收说的是对的。我们越是畏手畏脚，歹徒便越猖狂。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怕了，跟以前一样正常生活。爱国，你该干啥就干啥，别因为我家的事耽误了生意。” “可是，你们毕竟还是有危险。小颖还没有完全康复，和冯婶两个人在家，确实让人不放心。叔，我也想为抓歹徒出一份力。” “谢谢，谢谢……” 谢家人全都对他表示了感谢。华爱国红着脸，说道：“嗐，都是平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可不是平常事。”谢宏轩说道：“有勇气面对歹徒，就已经超过很多人了。” 就这样，谢家的重建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从谢颖回家之后，谢靖那无忧无虑的童年又回来了。姐姐辅导功课是最温柔的，姐姐也更理解他的想法。谢靖要参加六一文艺汇演，家人都为他鼓掌，可只有姐姐神神秘秘地问道：“是不是有喜欢的小姑娘了” “姐……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就你那点儿心思，还能瞒得过我人家娟娟在那里跳绳，你就在一旁张牙舞爪，显摆你学的拳脚功夫。这次你上台，想正儿八经地表演给她看” 谢靖红着脸挠头：“宋娟娟最喜欢看武侠剧，最近又迷上了《笑傲江湖》，她说会武功的男人最帅了。姐，我们班就我一个学武术的，你说，她这话是不是对我说的” 呃…… 谢颖飞快地想了一个不伤害弟弟自尊心的说辞：“会武术的男孩子确实很有魅力，不过，你得坚持下去，等你变得像令狐冲那么厉害，娟娟肯定会被你吸引的。” 啊……光是想想，谢靖就面红耳赤了。 谢颖继续说道：“为了这次表演，你可得下苦功夫练。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话可一点都不假。你站在台上，一紧张，腿软，手哆嗦，大脑一片空白，表演就砸了。所以你得好好练，这样上台才能更稳。” 谢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紧张了，姐姐的话更是让他手心冒汗。“姐，那你唱歌的时候不紧张吗” “呵！你老姐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紧张的时候，就是合唱团的团柱子了！”谢颖故作骄傲地甩了甩头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见过很多大场面了。” “姐，你真厉害！我要是像你那么自信就好了。” 谢颖在家里养伤，开始钻研英文歌。她把印在磁带封皮上的歌词全都抄了下来。这对谢靖来说又是一种负担，因为姑姑总是借机批评他：“谢靖，你姐随便抄的歌词，都比你的笔记记得工整。” 姐姐经常让谢靖跑腿，让他去小卖部买贴画回来，用来装饰她的歌词本。零钱归谢靖所有，所以他很乐意给姐姐跑腿。有时候姐姐也教他唱英文歌，谢靖连英文字母都记不下来，根本理解不了歌词。他对英文歌毫无兴趣。 姐姐却偷偷告诉他：“要是你会唱英语歌，娟娟会高看你一眼。” “真的” “那当然！小女孩都喜欢会说外语的男孩子。如果你是你们班唯一一个会唱英文歌的，她就会特别崇拜你。” 谢靖便喜滋滋地跟姐姐学了起来。姐姐教他的歌是《yesterdayoncemore》（昨日重现），那时正值夕阳西下，暖风轻拂，谢靖完全沉浸在这首歌里，他觉得这首歌很好听。 谢颖问道：“你觉得这首歌唱的是什么内容” “不知道，一句也听不懂。”谢靖诚实地说道：“反正，就感觉挺伤感的。” “嗯，这本身就是一首怀旧的歌。这首歌在怀念逝去的时光，确实有点伤感，你理解得很对。那你想学吗” 得到了姐姐的肯定，谢靖当然想学了。无奈基础太差，底子薄弱，半天也没记住两句。但谢颖特别有耐心，一点儿都不烦躁，逐字逐句地教给弟弟。当弟弟为学不会而懊恼时，她便温柔地说道：“学不会也不要紧。你要学会享受音乐，你刚才不是享受得挺好的吗” 要是所有老师都像姐姐那样温柔细致，恐怕谢靖早就成为学霸了。 第二天就要文艺汇演了，当天晚上，谢靖还在院子里面苦练。谢颖则在一旁听cd，缓缓流淌的英文歌充当着谢靖练武的背景音乐。 “可是，这音乐和画面完全不搭啊！” 姐弟俩闻声，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居然是哥哥回来了！他跑得气喘吁吁，倚在大门上直喘气。 大人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诧异地问道：“谢冲，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哼！” 谢冲一发怒，家人便明白怎么回事了。辛苦隐瞒了他好几天，可还是没能瞒过去。 他们安静地等着谢冲炸毛，可让他们意外的是，谢冲并没有发脾气，而是把书包放下，打开院子里的自来水，痛快地洗了一把脸。 王吉英给儿子递过毛巾，小心问道：“你是听到消息回来的” “嗯。”谢冲说道：“汪浩川知道，华天龙也知道，甚至我其他同学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显得我像个十足的傻瓜！” 家人只能以干咳掩饰尴尬。 谢靖抱着哥哥的腰，笑嘻嘻地说道：“我这样抱着你，你就不会暴跳如雷了！” 谢冲夸赞道：“哟！不简单！谢靖居然会用成语了！” “谢靖进步很大。”谢颖笑盈盈地说道：“这几次小测验，语文几乎都是满分。不知不觉，咱家这只男版小燕子，也会背成语、学规矩啦！” “不错不错！继续努力！” 家人匆忙摆好了饭桌，让谢冲吃两口填饱肚子。谢冲便坐了下来，狼吞虎咽。谢靖不敢相信：“我哥是不是换了一个人他居然没有发脾气” “你们煞费苦心地瞒着我，都是为了我好，我能不知道吗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一点儿忙都没帮上，要是再向你们发脾气，那岂不是太没良心了。” 啊！谢冲的暴脾气居然收敛了很多这个变化真是令人惊喜啊！ 谢冲环视一周，问道：“我爸呢他不是被人捅了一刀吗不在家里待着，去哪里了” “跟你黄叔叔下乡收樱桃去了。”王吉英说道：“他待在家里烦躁，我就让他去了。不能因为歹徒猖狂，家里的日子就不过了。” “那……我爸的伤没事了吗” “原本就没大事。”谢宏轩插嘴道：“动脉、内脏，哪儿都没伤着。你爸底子好，缝了伤口，去医院换了两次药，差不多好利索了。” “那我同学怎么说得那么吓人说是流了很大一摊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我就是担心我爸，才急匆匆跑回来了。我就跟老师请了一晚上的假，明早就得回去。唉，结果我还看不着我爸” “能，你爸下半夜就回来了。”王吉英说道：“他把樱桃拉到林城去了，估计这会儿正在往回赶。明天你走之前，他肯定就回来了。” “好吧……妈，你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别着急，路上慢慢开。还有，别说我回来了……要是他心急，路上很容易出事。” “好，我这就打……对了，究竟是谁告诉你的华天龙，还是汪浩川他俩说漏嘴了” 谢冲说道：“都不是。他俩跟你们是一样的心思，都怕耽误我高考，怎么可能告诉我就是有些人没安好心，生怕我不知道。”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56章 重新认识朋友(上) 返回家之前，在学校时，谢冲跟汪浩川坦诚地聊过了。他俩借口被班主任召唤，翘掉了（形同于自习课的）阅读课。然后，他俩就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至于前几天闹矛盾，汪浩川处心积虑地编了个理由，简单地搪塞谢冲，说是他自己的爸爸挑拨乡邻间的关系，被谢冲的爸爸给打了一顿。汪浩川虽然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但是父亲被打，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他感到愤怒，羞耻，丢人。 谢冲没有多想，很容易就相信了好友的话。他当即飞起一脚，脚下的易拉罐在天上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重重落地，发出哐啷声，吓了汪浩川一跳。 谢冲暴躁地说道：“我爸性格暴躁，他不应该打人，我先替他跟你道歉。对不起。” “唔……我倒不是责怪你，就是心里很别扭。别人都说你们家有德行，是值得尊敬的人家，而我家呢……就连我爸挨打，别人也觉得活该。” 谢冲打断了他的话：“那些评价都是太绝对了。我们家人确实做过一些好事，作风也算正派，但人无完人，他们肯定都有自己的缺点。比如说，我爸动手打人，就是不对的，就应该被批评。” “谢谢你，你说的这些话，给了我很大的安慰。”汪浩川望着漆黑的夜空，悠悠地说道：“离开来城，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既离开了高飞那一伙的骚扰，又离开了我的父母。每次回家，我都感觉很窒息……在二中上学，虽然很累，也很苦，但是我感觉像是到了天堂一样，心里很清静。我尽量不去想那些烦恼，但每次跟你和华天龙在一起，我总感觉自卑……我为什么会出身那样的家庭，为什么又让我遇上你们俩，你们的家庭都那么好……” 汪浩川难得如此敞开心扉，将隐藏在心底的阴霾全都抖落了出来，大大方方地给朋友看。谢冲诚恳地说道：“可是，我和天龙最佩服的人都是你。你还没有完全成年，可是你取得的成绩，都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反观我和华天龙，家人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可我们都不知道珍惜。尤其是华天龙，有时候我都想踹他两脚，让他清醒过来。浩川，我姑姑以前经常说，在逆境中成长起来的人，以后会成大器的。或许你就是这种人。” 汪浩川绞着手指头，苦笑道：“可现如今，大家好像都不太喜欢这样的故事了……尤其是长大了之后，我发现很多人并不喜欢像我这样努力的人……高飞他们一点儿都不希望我成功，最好我能一直穷困潦倒；跟我同样处境的人，他们也不希望我成功。最好我能放弃所有理想，不要挣扎，那样他们就能心安理得地相信，努力也没什么用……我不可能完全不在意这些视线。”汪浩川轻声叹气，说道：“小时候，我借了很多外国文学回家看，我姐劝我先不要读，因为我涉世未深，没有判断能力。如果我被柔弱、忧郁、颓废的气质影响，那我很容易动摇，变得一蹶不振。可我不能那样，我还没有资格去思索人生和哲学，我首先要做的是自立。我姐姐希望我当个坚强的人，通过奋斗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以前我并未完全了解姐姐的苦心，现在我明白了。我只能坚强，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能放弃自己的信念。” 汪浩川一口气说了很多，把他长久以来的想法和盘托出。谢冲茫然四顾，又在脑海中重新咀嚼了这一段话，这才拍了拍手，说道：“浩川，你的心智比我们强出一大截。你的想法很深，我自叹不如。而且……别人喜不喜欢，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是你，不了解你的处境。你就只管向前，时间肯定会给出答案。” “嗯……我姐曾说，她现在过得很好，但是她太能吃苦了，其他同学喊累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辛苦’为何物。为此也有同学不喜欢她，还说她不管怎么努力，都抹不掉穷苦出身的痕迹，因为她太努力、太能忍了。一个出身良好的人，身上是看不到这些痕迹的。幸好我姐姐内心强大，她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全都交给时间去解答。”.八壹zw.??m 谢冲不解地说道：“可是，穷苦出身的痕迹，很丢人吗为什么要抹掉” “至少，我从来都不觉得丢人。” 天上繁星闪烁，汪浩川的眼睛也像星光一样明亮。他沐浴着一身月光，淳朴而又澄净。 谢冲松了一口气，说道：“咱们都差不多，我家还负债好多年呢，我也没自卑过啊！咱们都是努力的人，不需要自卑。” “嗯，不管我以后会怎样，我绝对不会为了虚荣而美化自己的出身。我姐姐说过，内心坦荡的人，什么都不会畏惧。” 谢冲不由得鼓起了掌：“真厉害！靖怡姐不愧是北大的才女，说话就是有水平——浩川，你到底想考哪里啊就算你想考清华北大，那你也告诉我一声呗！我又不会说什么。” 汪浩川笑道：“什么清华北大，我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今年没戏，再复读一年，说不定能考上。” “那你的志愿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真打算保密到底了” “我姐和谢老师都给了我很多建议，但是，我有自己的想法。我答应你，如果能考得上，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吧……”谢冲微微有些失望：“看来，你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我。” “不是，我准备给你们一个大惊喜。要是提前说出来，就不算惊喜了。” “哎，大多数同学都对学业没什么想法，大家都想找一个好就业的专业……如果我当不了飞行员，我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而读书。”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啊。” …… 汪浩川的声音跟那时的月色一样柔和，他抬头仰望天空，那些遥远的星辰也在看他。他瘦削，清贫，他在为生计发愁，可他的身体里却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巨大能量。 谢冲突然觉得，他应该重新认识一下他的朋友了。 汪浩川回过头来，自嘲般地笑道：“我是不是挺搞笑的” “不……你的理想很宏大，我自叹不如。” “我也只敢跟你说。要是说给别人听，大概，我就会沦为一个笑话了。” “你不要这么悲观……虽然这个理想是有点儿难以实现，但是，胸怀抱负的青年人还有很多啊！” “但愿如此。谢冲，我第一次说出自己的理想，我很开心。你理解我，我更开心。”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57章 重新认识朋友(中) 谢冲和汪浩川在操场散步的时候，华天龙正在参加一个超级无聊的讲座。 学校请了一个当地有名的画家给美术生们做报告，坚定学生们对“美术”这一行业的信心，以便在高考时发挥出最佳实力。华天龙早就放弃高考了，他对这类讲座完全没兴趣，他坐在那里，完全是为了凑人数。 画家田老师讲得很无聊，滔滔不绝地列举了他获过的奖项，出版过多少书，在多少学校做过讲座，等等。但是跟创作有关的内容——比如技巧、灵感，等等，他却支支吾吾，迅速带过。 总的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有用的讲座，学生们都在开小差。高三时光宝贵，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华天龙跟同桌窃窃私语了一会儿，被老师给敲了脑袋，他便不说话了，而是坐着打瞌睡。 田老师清了好一会儿嗓子，拿出了他刚刚出版的绘本，得意地跟学生们介绍：“这是我上个月刚刚出版的绘本，在这本书里，你们能看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动画片里出现的那种精美的工笔画。我本人很喜欢那个年代的艺术，那时的艺术家也非常认真……我跟制作动画电影的朋友们取经，用画分镜的方式，画出了这本故事书，你们看，每一页的画面连接起来，就像是电影一样……” 华天龙这才有点儿兴趣，眯起了眼睛。同桌却在犯嘀咕：“要是推荐他的图画书，那就去小学或者幼儿园，我们马上都要上大学了，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太幼稚了。” 田老师举起了他的书，说道：“这套书叫做《捣蛋鬼小猴立大功》，我拿几本书给你们看看……” “啥玩意儿”华天龙抢过一本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个……不是我写的故事吗” 同桌凑过来：“你写的” 确认过出版社的名字，华天龙更加确信，这就是他写的故事，而且是被编辑贬得一文不值的故事。 华天龙曾去过那家出版社。他拿着画稿，兴致勃勃地跟编辑介绍他的创作灵感：“大家都不喜欢捣蛋鬼，可只要稍给他们一点耐心，他们就会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干一些超乎想象的事……就像我邻居家的小男孩……” 编辑敷衍地点头，虽然收下了画稿，但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可是，这位大名鼎鼎的田画家，居然直接抄袭了他的草稿！ 同桌挠着耳朵，说道：“还别说，真的挺像你画的。我记得你画过这只大耳朵猴子。” 华天龙不敢相信，接着便被气愤冲昏了头脑，当即拍案而起：“这是我拿去出版社的画稿，你怎么能抄我的呢” 教室里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华天龙，居然能创作出这么优秀的作品，这怎么让人相信 田老师扶着眼镜，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位同学，我理解你高考压力巨大，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是，这个太离谱了。我都没见过你，根本就不认识你，怎么可能抄你的作品” 华天龙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说道：“那如果是你认识的人，你就能抄他的作品吗我看，就是因为我默默无闻，你抄起来，才更加放心大胆吧！” 田老师一口气儿没上来，捂着心脏，一副马上就要心梗的样子。老师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指责华天龙：“华天龙，平时你就不务正业，学校好不容易办个讲座，你又闹出这些事情来，简直可恶！” “这确实是我画的，连名字都没改！在三个月前，刚过完春节不久，我去了他们出版社，找了一位姓林的编辑。他大概四十多岁，也是画画的。他说我这个水平还达不到出版的要求，他们还要再讨论。他们拿走了我的画稿，就没有下文了！” 华天龙说得头头是道，同学们议论纷纷，老师也有点儿迷糊了。田老师捂着胸口，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又跌倒在座位上。华天龙想起了《三国演义》里的王司徒，被诸葛亮骂死之前，他也是这样的表现。 王司徒——不对，是田老师费劲地挤出了几个字：“我要告你侵犯我的名誉权！咱们法庭见！” “我才不怕呢！我同桌可以给我作证——喂，老秦，你刚才是不是说，见我画过这只猴子大耳朵就是它的特点。” 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老师严厉的注视下，同桌却退缩了，他生怕老师找他的麻烦，便嗫嚅道：“我……我记不清了……” 老师更加愤怒：“华天龙！你别不知好歹！你先去办公室里等着，等会儿我再找你算账！” 华天龙在办公室里站到腿软，老师才不紧不慢地来了。华天龙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老师完全可以早来一会儿的，他这样拖延，无非是变相的罚他的站而已。 老师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怎么能证明田老师抄袭你的作品你有草稿之类的吗” “我把画稿交给出版社的编辑了！你们可以问问他。” “刚才打电话问过了，那位林编辑根本就对你没什么印象。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证明吗” 华天龙找不出别人来了。 他画技不精，功课更是一塌糊涂，他这样的人还做着出版的梦，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华天龙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想法，他瞒着家人去了出版社，连两个最好的朋友都没有告诉。如果没能出版，那正好没人知道；如果走了狗屎运，他的作品被哪个编辑给看上了，那他要把这个惊喜告诉亲人朋友。 华天龙在学校里被打击惯了，他没有勇气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梦想，他一直在默默地单打独斗。 老师冷笑道：“看来，你是没有办法证明那些画是你画的了” 华天龙低着头，心里一片绝望。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荒唐事了，不怕被人笑掉大牙！一个高中生，还想当大画家做梦！我教了那么多学生，没有一个像你这样！” 华天龙的脚下有千斤重。走到办公室门口，他突然扭过头来，说道：“老师，原来您对自己一点儿都没有信心。” “你说什么！” “你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田老师那边，你难道就没想过，你可以教出很优秀的学生吗你的学生，完全可以成为大画家，可以创作出很优秀的作品。可是，你一点儿没有信心！我对你很失望！” 第358章 重新认识朋友(下) 华天龙的遭遇，让两位好朋友目瞪口呆。 混日子的华天龙，居然有绘本作家的潜质还没高中毕业，就有了出版的梦想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谢冲蹲在地上，郁闷地说道：“你俩都没有把我当朋友。一个捂着自己的志愿，就是不肯透露半分；另一个偷偷找寻出路，从来都没有找我分担。就我没心没肺，什么心事都瞒不过你们。” “我被打击惯了。”华天龙也蹲在地上，失魂落魄：“所有人都说我不行，很差。我想一鸣惊人，可是根本就没用……别说你们了，我都觉得自己很可笑，我不知天高地厚。” “你只是追求梦想而已，有什么可笑的”汪浩川安慰道：“你付出了很多努力，又不是做白日梦，一点都不可笑。” “我有点儿后悔了。”华天龙呆呆地说道：“我不该那么冲动地站起来。这样一来，所有同学都知道我去过出版社了……比我水平高很多的同学都没想过出版，可我却自不量力……唉，他们一定会笑话我的。” 谢冲直起身子来，踢着石子，说道：“华天龙，你还记不记得我姑姑说过的话你并不是差生，也不是技不如人，你只是不适合呆在学校里。你不要盯着别人取得了多少成绩，获过多少奖。你的价值，并不一定要通过奖项的认可。你的想法是独一无二的。” 听了谢冲的话，华天龙的眼睛恢复了一些神采。 汪浩川说道：“谢老师说得很对，每个人的适应能力不一样。我和谢冲能在校园如鱼得水，而你未必待得习惯。你用不着跟你的同学比较。你的大多数同学可能只会照葫芦画瓢，但是你的创造力远强于他们。你能创造出属于你自己的作品，但是他们不能。” 谢冲也说道：“就是就是。你的同学就算上了大学，也未必知道出版社的大门朝那里开，可是你已经亲自去过出版社了，还跟编辑谈过了，你真是勇气可嘉。” 华天龙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懊悔自己没早点儿跟好朋友们商量。他们跟父母一样，都不会嘲笑自己，而是鼓励自己为梦想努力。 眼下最棘手的问题就是绘本被抄袭了，但是华天龙没办法证明那是自己创作的。他把所有的画稿都交给了出版社的编辑，之前练习过的草稿纸也全都扔掉了，他只在书里面找到了几张画稿，但那些画稿也没什么用。说不定，姓田的会倒打一耙，说华天龙是在模仿他。 华天龙将仅存的几张画稿给两个好朋友看。谢冲很惊讶：“你画的是个猴！我怎么觉得是穿着玩偶衣服的谢靖” 汪浩川忍不住笑了：“这大眼睛小嘴巴，还有两个圆圆的耳朵，不是谢靖是谁谢冲，你看这张，这个小猴生气了，皱着眉头，气鼓鼓的样子，这不就是活脱脱的谢靖吗” “嗯，我就是想着谢靖的样子画出来的，故事也是跟谢靖有关的。他说，他经常闯祸，所有人都不喜欢他。我就告诉他，调皮捣蛋的小孩都是很聪明的，关键时刻能立大功的。而且，捣蛋鬼并不惹人讨厌，至少家人很喜欢他啊！家人虽然头疼，但是他们都觉得捣蛋鬼很可爱。我把这些写进了书里面，还策划了一系列冒险的情节，我觉得我的想法挺好的，这才找了出版社，可惜……” 谢冲的怒气上来了，怒道：“哼！这群可恶的小偷！他们无耻地偷走了你的画，就这样一群人，居然还在少儿出版社里工作他们有什么资格给小孩子画画” “我生气也是因为这个。要是被其他人偷走，我可能还没有这么生气。可这帮人居然是直接跟小孩子打交道的，我真不知道他们会给小孩子画什么东西。” 谢冲想起了小时候被严老师“克扣”奖金的往事，为了要回属于自己的钱，他吞咽了很多委屈。那只是很小的一笔钱，可事关原则，谢冲无法退让。这次华天龙的事情更严重，要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他可就太憋屈了。 可是华天龙的确找不到外人作证。他去过好几个出版社，都是自己去的。“小猴子”这一系列的绘本，是他春节期间去找编辑的。那时他跟父母去海城的亲戚家，华天龙借口去书店，自己偷偷去的。他甚至找不出车票证明自己去过那里，也找不到亲戚朋友作证。 华天龙沮丧地说道：“只有我同桌见我画过小猴子，可是他不敢出来作证……唉，我爸说得对，勇敢的人的确值得称赞，没有勇气的人……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汪浩川说道：“天龙，你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或许，你也可以告诉你的父母，他们都是无条件支持你的。而且，他们毕竟是大人，见识比我们多，会有更好的办法。” 华天龙没想好怎么跟父母说。父母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不管他闯了什么祸，父母都不会恐吓他。他常年没什么长进，父母也没有贬低他。正因为如此，华天龙才不想让父母为他担心。 华天龙还记得谢冲跟严老师的矛盾，彼时他尚未觉得“原则”有多么重要。但是他现在体会到了，他比当时的谢冲还要委屈。有了真正的感同身受，他更理解了好朋友。他也要像好朋友那样，为了“原则”搏一把。 华天龙决定再去找老师讨个说法。老师却很不耐烦：“华天龙，我好说歹说，让田老师消了气。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侮辱了他，人家不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你还不知足” “可那些画就是我画的，故事也是我写的。老师，你为什么相信一个没有实力的画家，也不肯相信你的学生” 老师被扎心了。 他恼羞成怒，指着华天龙骂道：“你那个熊样，值得老师信任你吗你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给我滚出去！” 谢冲正好路过办公室门口，听到了老师的吼声，也看到了耷拉着脑袋的华天龙。他头脑一热，便冲了进去，说道：“天龙，别急，我站在你这边。实在不行，咱们就走法律途径！” 老师冷笑道：“幼稚！你们告去吧！我看你们有多大能耐！” “那您就等着吧！” 谢冲拽着华天龙出了办公室，正好跟朱方亭撞了个满怀。 朱方亭跟女伴走了过去，用谢冲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谢冲还真是讲义气啊……自己家都发生那么大的事了，差点儿出人命了，还有心思为朋友打官司呢。” 华天龙急得直跺脚，可是已经晚了。谢冲眉头一皱，抓住了朱方亭，问道：“你说清楚，我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第359章 为往昔伤感 所以说，如果不是朱方亭“故意”说漏了嘴，谢冲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继续无忧无虑地待在学校里。 爸爸腰上被捅了一刀，谢冲替爸爸感受到了疼痛。如果打电话，家人肯定不会说实话。所以，谢冲径直跟班主任请了假，回家里住一晚上。如果家里一切安好，那他会在第二天一早赶回学校。 谢冲急得满头大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班主任二话没说，直接开了请假条。谢冲虽然散漫，但人还是很诚实的，学习也够勤奋，班主任很相信他。 回到家后，谢冲吃完了晚饭，跟弟弟在院子里疯玩了一会儿。他突然一把抓过弟弟，悄声道：“谢靖，你告诉我，咱爸真的是去卖樱桃了是不是他受伤太重了，去医院治疗了，你们又不告诉我” “哥，你想多了，爸真的没事了。我对天发誓，要是我骗你，就让我这辈子再也摸不到弹弓！” “那就好。”谢冲最喜欢摸弟弟圆溜溜的脑袋：“明天表演节目，家里有人去看吗” “应该不会有……爸妈忙着赚钱，爷爷在修诊所，奶奶要陪姐姐去医院做康复。”谢靖压低嗓音，说道：“我听爸妈说，要是姐姐落下残疾的话，就没有办法上军校了。所以，姐姐千万不能有残疾，每次康复都得好好地完成。” “嗯……谢颖真是受苦了——不过，我不看你表演，你会不会失落” “唉，没办法呀！” 谢靖像个小大人一样两手一摊，把哥哥逗得哈哈笑。他哀求哥哥：“哥，你上午看我表演，中午再走，行不行” “我也很想去啊，可是我已经答应老师了，只要家里没事，上第一节课之前一定回学校。”谢冲歉疚地说道：“姑姑明天在学校，她一定会去看的。如果你表现得很精彩，说不定还会被相机拍到，贴到学校的宣传栏上。” “我们班没什么文艺人才，我报这个节目，老师可开心了……我只求别演砸了。” “不会的，你是我弟，你肯定像我，越是人多的场合，你表现得越好。我把我的能量传递给你！” 谢冲模仿着武侠剧中的人物，挽了几个花手，又在弟弟脑袋上点了几下，仿佛真把自己的武功传给了弟弟。谢靖开心地笑个不停，跟哥哥在一起，总是很开心的。 谢靖想跟哥哥一起睡觉，谢冲便和弟弟一起躺在了西厢房的炕上。谢靖问道：“哥，你跟姐姐一样，小时候经常上台表演吗我听别人说，姐姐可是咱们来城的小童星呢！你跟她一样吗” “嗯……你姐姐唱歌，的确是有天分的，自己又肯努力，参加过很多次演出。当然，也遭受了很多挫折……” “那你呢你刚才不是说，人越多，你表现得越好吗” 谢冲故意想跳过这个话题，但是弟弟执着地问，他只能回忆起快乐而又闪耀的童年时光。 那时，他穿着笔挺的英式礼服，站在舞台上，主持学校的大型活动。他可以在粤语和普通话之间切换自如，是公认的语言小天才。 那时，著名钢琴家到广州演出，谢冲有幸跟他弹奏过一曲《茉莉花》，成了整个琴行的骄傲。钢琴老师说他乐感良好，手指修长，若是走专业的道路，恐怕也能成长为一个优秀的钢琴王子。 那时，外宾到他们学校参观，谢冲是学生代表之一。他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他自信地与外宾交谈，老师们的目光充满了自豪与欣慰。 那时，他飞奔在足球场上，身穿十号球衣，他梦想成为太阳神队最厉害的前锋，帮助国家队打进世界杯。 那时，他家境良好，天资聪颖，勤奋刻苦，多才多艺，挺拔俊逸……最美好的形容词全都叠加在他身上，他是最受期待的明日之星，是学校精心培养的“全国十佳少先队员”候选人。 但是，只在一夜之间，他所有的光环全都消失了。他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他们一家穷困潦倒，东躲西藏，他被迫抛弃了所有的特长。他潇洒地抛弃了那些跟“学习”无关的所有梦想，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把所有的不甘和遗憾全都埋藏在了心底，只要一想起来，心就会隐隐作痛。 “哥，我问你呢！你以前都参加过什么演出啊” “很多。”谢冲仰望着天花板，潦草地说道：“奶奶房间里好像有照片，你有空翻翻看。” “可是……” “可是什么我刚才不是把能量都传给你了么你好好表现，别给我丢脸。睡觉！” 谢靖呼呼大睡。谢冲悄悄起身，穿过爷爷奶奶的房间，回到自己居住的东厢房，翻开练习册，认真地做起了卷子。其他梦想全都被迫放弃了，读书的梦想可不能放弃。 爷爷奶奶起来上厕所，看到他房间的灯还亮着，便催他快点儿睡觉。谢冲把灯关上了，等爷爷奶奶再次睡熟了，他又悄悄打开了灯。过了十点，谢颖突然悄悄地敲他的窗户。 谢冲生怕妹妹站不稳，立刻从窗户跳了出去，扶住了妹妹。谢颖笑道：“谢少侠好身手。” “你出来干嘛夜里冷飕飕的，你身上还有伤。” “有重要的事情！”谢颖扬了扬手机，说道：“胡宝珠的电话。” “……有急事” “她往你宿舍打电话，你不在，你室友说你家里出事了，她急得不行，就来找我了。” 谢冲使劲儿咳嗽了几声，让自己的声音更自然一些：“喂……我没事……不是口头禅，是真的没事，明早就回学校……你明天也回来这么快就拍完了……不是不欢迎，只是有点儿惊讶，我以为你要拍半年呢……行啊，明天在学校里见。” “谢冲……”胡宝珠突然在电话那头说道：“你心情不好啊” ……这居然被她听出来了 谢冲倔强地说道：“没有……” “你骗不了我！说吧，到底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很多。而且，我不会告诉别人。” 谢冲在心里感叹，胡宝珠莫非真成精了他只是在为过去的自己而伤感，这她都能听出来 谢冲依旧倔强：“题没解出来，烦躁。挂了，你早点儿休息。……那个，明天见！” 第360章 儿童节那天(上) 谢冲一晚上都没睡好，因为爸爸没回来。赚了钱，心情好，爸爸和其他两个叔叔喝了酒。那两个叔叔很虎，喝完酒也要上路，是爸爸拉住了他们，让他们睡一觉再出发。 谢冲迟迟等不来爸爸，用谢颖的手机给爸爸打了电话。那时已经十点半了，爸爸笑嘻嘻地跟他邀功：“他俩想酒驾，被我拦下来了，你老爸是不是很棒” “切！”谢冲心里乐开了花，却嫌弃地说道：“要是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那你就白活那么大岁数了。我在家等你，你酒醒了再回来。” “好嘞！你回来也不提前说声，要是知道你回来，这趟的钱我就不赚了，专门在家等你。” “爸，我再重复一遍，千万别着急，我就在家里等着，你一定要等酒醒了再回来，知道了吗” “知道啦！” 六一儿童节，全家最先起床的是谢庆云，天刚蒙蒙亮，她就去学校了。六一文艺汇演是学校的大事，她得早早去盯着，把准备工作做到位。谢靖是最后一个起床的，今天就数他的任务最重，但是他睡得最踏实。用谢冲的话说，谢靖的心理素质不错。 快七点了，谢冲马上就要去学校了，谢庆收才进了家门。王吉英劈头盖脸就把他骂了一顿，但是转过头来，她又强装欢笑，跟儿子说道：“你爸爸也挺辛苦的，赚钱不容易。” “我知道。” 爸爸回来了，谢冲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连招呼都没打，就掀开了爸爸的衣服，伤口还用纱布包着，那就说明并没有完全愈合。谢冲一阵心疼：“爸，你没好利索，就不能在家里待着吗” “我这就是干活的命，闲着就浑身难受。” 谢庆收把儿子拉到角落里，神神秘秘地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塞到儿子手里，说道：“老爸给你买的，你看喜不喜欢。” 那是一部手机。 黑不溜秋的机身，斑驳的显示屏，还有笨重的按键，很显然，那是一部二手手机。 可那是谢冲人生当中的第一部手机。 谢冲一蹦三尺高：“老爸，谢谢你！我太喜欢了！” 除了喜欢的球队赢球，谢冲很少有这么活泼的时候。他的情绪感染了父亲，谢庆收也慈祥地憨笑了起来：“二手的，从朋友那里买的，你喜欢就好。” 王吉英却阴沉着脸，说道：“你花了多少钱” “不多，不多……”谢庆收说道：“难得给儿子买件礼物……他十八岁生日咱们都没送件像样的礼物。” 谢冲说道：“可是最近都没有值得庆祝的事情，我这飞行员八成是当不成了……” 谢庆收打断了儿子的话：“必须得有庆祝的事情，我才能给你送礼物飞行员的事就别想了，有了手机，你的心情就好了。” “……老爸，谢谢你。” 王吉英还是愁眉不展：“你这不算乱花钱，可是家里到处都在用钱……” “我知道！”谢庆收好脾气地安抚妻子：“所以我这不是拼命干活挣钱吗以前你儿子吃穿用度都是同学当中最好的，现在呢，给咱们打电话还得借朋友的手机。十八岁了，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他很多同学都有了手机，可他没有……” “行了，不用再说了。”王吉英的神色依然严峻：“那你瞒着我，存了多少钱” “一千二。”谢庆收毫无心机，天真烂漫地说道：“全都给儿子买手机了，一分不剩。” “一千二！” 谢庆收急忙解释道：“虽然是二手的，但我也得买个好的啊！要不你儿子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 王吉英还是很心疼钱，她无处发泄，就想揍丈夫一顿。谢庆收笑嘻嘻地躲着，又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盒子来，说道：“我也没忘了你。” 那是一枚金色的戒指。 “老婆，今天是咱俩的结婚纪念日。” …… 王吉英居然一点儿都没想起来。 谢庆收给妻子戴上戒指，说道：“这个戒指不值多少钱，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别拉拉扯扯，要是让爸妈看见，那多不好意思。” 于是，已经看见的人们纷纷转过头去，装作没有见到。 摸着妻子粗糙的手，谢庆收有点儿感慨：“咱俩在一起二十年了。” 谢冲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说道：“二十年老爸，你那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吧” “嗯……”王吉英赧然说道：“我和你爸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但是他年龄不够，我们先办了婚礼，生了你之后，我们才领的结婚证。” 谢冲笑道：“妈，你还真是大胆，没有结婚证，就敢跟着我爸走南闯北。” “你爸……挺可靠的。”王吉英的脸更红了：“他虽然毛躁，但一直都是个男子汉。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很有担当。” 谢庆收抽着烟，笑盈盈地看着妻儿。只要家人幸福，那他就是幸福的。王吉英红着脸做饭去了，她没有给丈夫准备礼物，但为他准备一顿美味的早餐还是没问题的。 谢冲摆弄着属于他的手机，迫不及待地给华天龙发了短信，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他用的并不熟练，编辑短信发了很长时间。弟弟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他也没注意。 谢靖很眼馋：“我什么时候才能有手机呢” “等赚了钱，哥给你买。” 谢冲把手机放好，这才发现弟弟已经打扮好了。弟弟穿着一套火红的练功服，头上扎着一根红色的发带。脸颊涂得雪白，嘴唇涂了口红，奶奶还把他的眉心给点成了红色。 谢冲打量了半晌，说道：“你是葫芦娃！” 全家都哈哈大笑。 谢冲皱着眉头说道：“你就不能让你姐帮你化这都是多少年前的审美了” 冯玉珍不服气地说道：“我看挺好！我还给谢颖化了好多次呢，她那些舞台上的照片多好看” 谢冲默默扒拉了两口饭，心想，要是妹妹以后成了大歌星，恐怕那些舞台照都会成为她颜值的黑历史。 谢冲不能再磨蹭下去了，给弟弟加了油，跟家人告了别，他便要回学校去了。81zw.??m 冯玉珍催促道：“小颖，咱们也该走了，说好了七点钟往医院赶，恐怕你三哥等了好一会儿了。我装了两个包子，两个鸡蛋，咱们路上吃吧！” “好！” 谢冲很主动地等着奶奶和妹妹，他很小心地把妹妹送进车里，然后再去等公交车。他一边伸长脖子等车，一边默默祈祷——但愿路上别太堵。奶奶和妹妹乘坐的私家车渐渐消失在了视线里，突然，一声巨响传来，飞扬的尘土在天空飞舞。 谢冲做梦都没想到，在2001年的儿童节，富川桥居然坍塌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61章 儿童节那天(下) 在通往富川桥的那段路，谢冲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 他明明吓得要死，可是大脑一片空白。大概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妹妹坐的那辆车！ 无论车停下来了，还是掉进了河里，他都要追上！就算拼了这条命，他也要确保家人平安无事。 在看到三哥的车牌时，谢冲再也没了力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还好，车没有开上桥。如果早出发一分钟，恐怕就躲不过这场劫难了。 还好，还好…… 谢冲不停地安慰自己，这是最幸运的事情。 恢复了些力气，谢冲打开车门，把家人们全都拉了出来。车上的三个人全都痴痴傻傻的，谢颖抱着哥哥嚎啕大哭：「就差一点点，我们就要掉下去了。」 「不哭，不哭……」谢冲也浑身哆嗦：「哥在呢！没事了，小颖。」 富川桥是连接东海街道和来城市中心的交通要道，桥面呈拱形，约有五十米长，既有车行道，也有人行道。坍塌时正值上班高峰，好几辆小轿车坠落到了河底，数十名行人也落入河中。 这大概是来城有史以来最大的事故了。 谢冲掏出手机，先后拨打了120、110、119，但是所有的电话都接不通。因为打电话报警的人太多了。不过须臾，就有消防车开过来了，消防员及时展开了救援。不一会儿，好几辆救护车也开了过来，医生们行色匆匆。 谢冲和家人一起回到了家，奶奶被「心有余悸」折磨着，只会坐着发呆，偶尔问一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谢颖则不停地打电话，确认她手机通讯录里面的朋友都没事，然后又给妈妈打电话，将自己的恐惧和盘托出。 除了谢庆云和谢靖，谢家人全都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一家人都没出事，女人们都哭了起来。谢冲记挂着姑姑和弟弟，爷爷说，他们是走到校门口才分开的，他去了诊所，那俩人去了学校，不必担心。 这次事故来得突然而又惨烈，市里的公交车全都停了，为救援留出足够的通道。谢冲没办法回学校了，他跟老师请了假。尽管落下的学业让他不安，但是他不在乎了。毕竟，全家人都齐齐整整的，这已经很难得了。 谢冲问爷爷：「谢靖还要表演节目吗」 「我回来的时候，听到学校里面有喇叭声，应该还是要表演吧怎么，你想去看看」 谢冲还没搭话，谢庆收说道：「我看这起事故很严重，救援的人手严重不够。谢冲，咱俩都是青壮年，能帮不少忙，咱们先过去等着吧。」 「嗯。爷爷奶奶，还有小颖，你们在家好好的。」 「我跟你们一起去。」谢宏轩收拾好了一个医药箱，说道：「不一定会用上，但是有备无患。」 王吉英不太放心，但是她没有阻拦，而是叮嘱道：「我们在家做好午饭等着，你们早点儿回来。」 「知道了！」 谢冲到了富川河边，远远地就看到一些「人」躺在了路边，盖上了白布。只瞥了一眼，就看到了大约十个「人」。谢冲受不了这冲击，扭头就吐了。谢庆收让他坚强一些，谢宏轩却说道：「他还是个孩子呢，他哪儿见过死人没吓趴下就不错了。」 谢冲的确是在尽力克制内心的恐惧。 谢庆收不动神色地握住了儿子的手：「要是真害怕，你就回家，我和你爷爷在这里就够了。」 「不，老爸，你们俩在这儿，我不放心。」 话虽如此，谢冲还是不可避免地怂了。不断有人被打捞上来，爸爸帮忙搬运。爷爷和认识的医生打过招呼，帮忙抢救伤员。有的「人」都被泡大了，还有的吐出了一堆脏兮兮的东西之后就没有气儿了 ，这些画面都给谢冲强烈的冲击。他退缩到一辆救护车后面，不断地调整呼吸。 有两个年轻人躲在这里抽烟。 谢冲无暇顾及，可他们却嘲讽道：「这就是未来的飞行员被几个死人吓成这个鸟样」 「死人」 谢冲不满地抬起头。他们怎么对逝者没有半分尊重但是，他们说他怂，这个他没办法辩解。他就是被尸体吓得要命。 那两个人，是穿着运动服的朱方台，还有穿着白大褂的朱方阁。 其他救援人员在外面忙得热火朝天，他们堂兄弟俩躲在这里谈天说地，吞云吐雾。 谢冲说道：「朱大夫，你现在不忙吗」 「忙不忙，跟你有什么关系」朱方阁眯着眼睛，毫不在乎地说道：「我有在这里抽烟的资本，你管不着我。」 朱方台笑嘻嘻地说道：「谢冲，你别管得那么宽。有本事，你自己去救人，而不是在这里说别人。不过，我看你腿肚子发软，别一脚滑进河里咯！」 兄弟俩又哄笑了起来，谢冲被他们奚落，气得半死，又没想好怎么反击。他不服气地离开他们的视线，可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些让他头皮发麻的尸体。比刚才更甚的是，已经有家属来认领尸体了，他们的哭嚎声让谢冲非常不好受。谁能意料到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呢 朱家兄弟俩躲在车后面聊天，谢冲竖起耳朵听着，当年修缮富川桥，那项工程是朱家某个人承包的，朱方台尚且有些忧虑，不知道这次祸事会不会连累家族。朱方阁则毫不在意地说道：「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可能算到咱们家头上这桥年久失修，车辆超载，都是坍塌的理由，跟咱家有什么关系。」 正好有个家属在外面哭嚎：「谁修得这个破桥这简直是草菅人命啊！我要把他们找出来，为我儿报仇啊！」 谢冲被兄弟俩的态度气得半死，当即大声嚷道：「你们朱家修的桥，现在桥塌了，你们俩不救人，还躲在这里抽烟吹牛！你们对得起来城的百姓吗」 朱家兄弟俩傻眼了。 悲伤而又愤怒的家属们眼睛里燃烧着火焰，恨不得把他们撕着吃了。朱方阁连连后退，扔掉烟头，陪着笑说道：「误会，都是误会！那个小孩都是瞎说的！」 可那些家属哪儿能听得进去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出气筒，他们对朱家兄弟围追堵截，甚至有人动手开打。朱方台是运动员，力气大，脾气爆，跟家属们打成一团。 谢冲没料到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不过，朱家兄弟受到惩罚，他心里挺爽的。他不怎么害怕了，跑到爸爸身边，和爸爸一起照顾救上来的人。 第362章 并不期待的见面 谢冲一回家，家人就一窝蜂地问他，河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他帮了什么忙那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家里能做点儿什么 谢冲双手插兜，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庆收洗了把脸，笑道：「嘿！咱家谢冲可出息了！一点儿忙都没帮上，还煽动了一起斗殴。」 谢冲把头埋得更低了些：「我确实是故意嚷嚷的，我不想让朱家兄弟那么悠闲自在。但我没想到他们会打起来，还打得那么严重。」 谢庆收拍了儿子脑袋一下，在儿子耳边低语：「干得漂亮。」 冯玉珍一听「斗殴」，吓得声音都变了。「谢冲，你又打架了你前几天还因为打架……」 「妈，你孙子学聪明了，会转移矛盾了。他吆喝两嗓子，朱家兄弟俩就被打了。要不是警察拦着，他俩被揍得更惨。」 是朱家兄弟被打了 哦，那没事了。 冯玉珍调整情绪，一本正经地说道：「谢冲，我看你还是没长记性，以后坚决不能参与到任何斗殴里面，知道了吗」 「哦……」谢冲懒懒地答应了一声。 谢庆收把书包丢给儿子，说道：「我骑摩托车送你到田家庄，我听说那里通车了。本来还指望你帮点儿忙，你帮不上就算了。赶紧回学校去，高考前别回来了。」 谢冲猜透了爸爸的心思，爸爸不想让朱家兄弟找自己的麻烦，变相地让他去学校躲一躲。 谢冲顺从地接过书包，说道：「老爸，那你也别出去了。河边那么多人，看热闹的居多。那里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手。」 「知道了。别老是管你老子！」 谢靖和姑姑一同回来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看样子，谢靖表演得还算成功，要不他肯定哭丧着脸。谢靖跳进门，紧紧地抱住了姐姐：「吓死我了！姑姑说你和奶奶没过富川桥，真是太幸运了！」 「嗯……」谢颖动情地说道：「三哥把车子停下的那一刻，我眼前闪过了我的一生……还好，有惊无险。」 谢冲问道：「今天表演还顺利吗」 「顺利！」谢靖又抱住了哥哥的腰：「你传给我的能量果然有用，我上台一点都不紧张，老师说，就数我表演得最好。」 谢颖为弟弟高兴，却故作郁闷：「是我陪你练了好多天，你一点儿都不感激我。」 谢靖朝着姐姐作揖：「感激，感激！你和哥哥都是我的大恩人！」 谢靖果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可爱，自从他回来之后，笼罩在谢家的低气压总算散开了。吃过饭，谢靖要一起去送哥哥，距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恐怕这段时间他就见不到哥哥了。 谢庆云接到通知，所有的党员干部都得到事故发生的一线待命，随时听从调遣。谢宏轩也是老党员，他匆匆扒拉几口饭，就准备出门了。谢庆收先送父亲和妹妹，让儿子在路口等着。 谢冲很听话地在路口等着，谢靖像只小哈巴狗一样黏着哥哥。他托着腮，闷闷不乐：「发生这么大的事故，学校怎么不停课呢」 「事故是在你们学校发生的是你们学校塌了吗」 「那倒没有。」 「那你们为啥停课你这个小朋友，整天就想着逃避学习！」 就算被哥哥骂，谢靖也不难过。哥哥的心情很沉重，他说道：「来城很小，这次事故又这么严重，说不定就有咱们认识的人遇难。你别老想着这是可以停课的机会！咱们一家齐齐整整的，真的很不容易。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来，所以，我们得珍惜时间，过好每一天。」 「我知道了……」谢靖若有所思：「哥，可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是不是 不该又唱又跳」 「周校长一定很想让你们过一个快乐的儿童节。对六年级的学生来说，这是最后一次儿童节了。」 兄弟俩说着话，一辆气派的吉普车从眼前开过，兄弟俩的视线跟着吉普车移动，那辆车似乎听到了召唤，倒了回来，然后在距离兄弟俩有十米远的地方停了车。 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谢靖紧张起来：「居然是欧阳！」 那是谢冲第一次看到「欧阳」。 欧阳还是一副精英人士的装扮。天气热了，他脱下了很有质感的大衣，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薄西装，领带打得非常整齐。不变的是，他手里还是提着一个厚重的公文包。 谢冲不停地打量着他，他身上有一股很重的英国绅士的味道——仪表堂堂，事业有成，而且……派头十足。 谢靖主动问道：「这次，你又是担心我的安全，才回来看我的」 「我在这里停车，确实是因为你……但是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公事——这位，就是你的哥哥」 很奇怪，谢冲原本对欧阳充满了戒备。但是在见过面之后，他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谢冲模仿着大人的模样，伸出了右手，主动跟欧阳握手：「你好，我叫谢冲。」 「你好，你可以叫我欧阳。」 欧阳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有磁性，语速不急不缓。很显然，他刻意练习过说话的方式。 而且，谢冲总觉得他很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欧阳微笑道：「谢家把谢靖看得很紧，我还以为，你会不让我见他。」 「你是个有分寸的人，又是长辈，我应该对你保持尊重。」 「不错，不愧是谢家长子，确实有长子的风范。」 「您过奖了。」 谢冲被夸得不知所措，接着又陷入了无话可聊的尴尬，巴不得欧阳快点儿走。 欧阳俯身问谢靖：「你这是什么打扮」 「今天六一儿童节，我上台表演节目了。」 「唔……今天来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你们照样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 谢冲歪着脑袋，心想，这个问题有点儿刁钻和尖锐。 谢靖天真烂漫地说道：「校长只是想让我们度过一个快乐的六一儿童节。」 「你们校长没想到气氛凝重，不适宜举办这样的活动吗」 谢冲憋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一个词：「你怎么能这样跟小孩讲话你想让他说学校或者校长的坏话吗你这是在诱导性发问！」 欧阳吃了一惊，继而捶了捶脑袋，笑道：「职业病犯了，对不起。刚才我在河边，看到很多人都在说说笑笑，生怕错过一丝热闹，就好像那些遭受意外的人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我心里憋着一股气。不好意思，我没控制好情绪……谢靖，我刚才不是故意为难你的，希望你理解。」 谢靖头脑简单，根本就没有多想：「那些看热闹的人，我也看不惯他们。」 谢冲敏锐地说道：「你是记者吗」 欧阳又吃了一惊，满脸犹疑，仿佛在说——这少年果然聪明，且不好对付。 他战术咳嗽了几声，说道：「算是记者，也不算……」 「那你是社会热点栏目的主持人吗」 完了。欧阳心想，在这个少年面前，自己的皮全都要被扒掉了。 他居然有些狼狈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欧阳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搪塞道：「你是怎么判断的」 「这次是桥塌了，上次是一个走私团伙被抓了，还有一次好像 是一家大型食品厂的老板被抓了……我们每天都听新闻广播，还要写日记。你来见谢靖的时候，总有大事发生。你刚才一个劲儿地追问谢靖，就像是记者采访一样，问题很尖锐，让人不舒服。」 欧阳赞许地点了点头：「你年纪不大，可是善于观察，记忆力也好，让人佩服。」 「过奖了……那你这次来，是为了采访富川桥事件吗」 「不全是，正好赶上了而已。」欧阳说道：「我想好好拍几个镜头，顺便采访一下周围的群众，可是那里爆发了一场很严重的斗殴。我换了好几个角度，都能捕捉到斗殴的画面。我困惑极了，该报道事故，还是报道斗殴呢」 「就报道你看到的呗！」 这个少年的话，让欧阳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欧阳先生，说不定那场斗殴跟事故有关联，你继续挖下去，就把真相给挖出来了。」 「好，感谢你的提醒！」 至于欧阳在哪家媒体工作，他并没有透露。这次跟谢冲见面，他只字未提要做「亲子鉴定」一事。谢靖有些失落——恐怕，这位欧阳真的没有打算将自己接回去吧！ 「我先走了，手头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这次欧阳主动跟谢冲握手：「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以后有机会多跟你交流。」 「唔……认识你……」谢冲很耿直，虽然他觉得欧阳并不是坏人，更不像是不讲理的人，但他还是固执地将欧阳看作「入侵者」，他高兴不起来。 欧阳并不介意，爽朗地笑道：「你不高兴，那就不用勉强自己，我喜欢你的真实。再见了！」 他终于走了，谢冲松了一口气。他打量着弟弟，回忆着欧阳的面容，他没有找到一丝相似的痕迹。或许是欧阳认错了人，跟谢靖没有血缘关系呢可即便这样想着，谢冲还是忧心忡忡，他不希望再见到欧阳了。 —————— 近期在写一篇论文，还有一些课程没有修完，所以过得忙碌，更新时间不固定，跟读者大大们说声抱歉！ 第363章 一场难忘的流浪 谢冲坐上了开往港城的大巴车。车里塞得满满的，谢冲甚至听到了行李厢里传来的鸡鸭叫声。车厢中间的过道上放了一排小马扎，谢冲就坐在马扎上。 忍一忍，反正两个小时左右就能下车了。可是，车开了没多久，就停了。 交警拦下了车，他们在查超载的车辆。司机兼老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然后，谢冲就被赶下车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给爸爸打电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地址。谢冲冲着路边的桦树一顿拳打脚踢，发泄着自己的怒气。树叶簌簌落下，仿佛在倾诉着自己的委屈——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个少年如此对待 一同被赶下来的还有七八个人，目的地各不相同。有个大叔问他的家在哪里，谢冲如实回答，大叔便说道：「你家住东海街道那你为啥到田家庄坐车那不是去北京从上海转吗」 「……我高三了，我不能在家耽误时间了。除了从你们那儿坐车，没别的办法。」 谢冲也很无奈。他从来没去过田家庄，如果不是爸爸带他去坐车，他都不知道有那个地方。爸爸骑了半个小时的摩托，谢冲的屁股都要被颠碎了。他担心爸爸的伤口别裂开，可是爸爸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道路越颠，他越亢奋。 大叔说道：「哦……要不你跟我回田家庄不过，得等到晚上才会有人来接我。」 「谢谢你，我先给我爸打个电话，问问他有什么办法。」 但是谢冲并不想给爸爸增加负担，他已经够忙够累了。 谢冲很想回学校，但是在这种乡下地方，上哪儿去找车太阳还在头顶，连人影都见不到。谢冲坐在地上叹气，不由得想起了汪浩川。他跋山涉水地寻找母亲的时候，走的都是这种路吧 汪浩川确实值得佩服。 谢冲不甘示弱，把书包往背上一抡，拔腿就往回走去。 就像爸妈事业失败了，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广州，马不停蹄地开起了新生活。 就像爷爷的诊所被烧了，第二天他就开始整修，就好像完全没有受到打击一样。 谢冲被这种氛围感染，自然而然地学会了乐观和应变。他昂首阔步地走着，嘴里哼着他小时候最喜欢的《海阔天空》。太阳渐渐向西偏斜，阳光渐渐变成暖黄。谢冲走过成熟的金黄色麦田，走过一片片葱郁的玉米田。他很久都没有这样一个人走过了，好像回到了在球场上飞奔的时光，酣畅而又自在。 走累了，他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胡宝珠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看来，她还不知道富川桥坍塌了，要不她肯定要飞奔回来，看望她的爷爷奶奶。 胡宝珠说，她准备了一份礼物，一定要让谢冲看看。说实话，谢冲挺期待的。他对胡宝珠越来越温和了。 「宝珠，老家发生了一些事故，目前无法通行，我无法返校。不过，你我的家人都安好，勿念。」 言简意赅，发完之后，谢冲继续上路。走得热了，他就脱下外套。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一个比较繁华的镇子。暮色降临，谢冲又累又饿。打听了一下，距离儒林街还有十公里。 照这个速度走下去，恐怕要走到半夜了。 小镇上严重缺乏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谢冲在路边歇脚，终于有一个驾马车的大爷注意到了他。大爷要去的地方，正好是奶奶经常去赶集的地方。谢冲上了马车，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坐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行走在乡野之间，谢冲却感受到了别样的自由。人确实需要独处的空间，他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什么都不用想，真是太舒服了。在高考完之后，他要像华裕琳那样，自由游走在山水之间，享受独处的乐趣。 谢冲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院子里的景象再度变成了一幅静止画面。 王吉英嘴唇发抖：「你咋一声不吭地回来了被学校开除了！」 谢冲往马扎上一坐，咕咚咕咚喝了一碗水：「等会儿我慢慢说，我快渴死了！」 谢冲流浪了这一下午，精神上得到了极大的放松，但身体疲惫到了极致。要不是常年踢足球，这场烈日下的「拉练」他肯定撑不下来。 谢靖很羡慕哥哥的流浪记，他用床单做披风，拿起了一把木剑，把自己装扮成大侠的模样，想和哥哥一起去流浪。不过，因为他弄脏了刚洗的床单，很快就被养母追着打，再也做不成潇洒的大侠了。 谢冲的脚疼得要命，妈妈给他打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执意要为他洗脚。谢冲很早就自立了，妈妈很久都没看过他的脚丫子了。这次长途跋涉，他的脚底磨起了几个水泡；还因为常年踢球，他的脚后跟磨起了厚厚的茧子。 王吉英心疼得不行：「幸亏没让你当足球运动员，要不你年纪轻轻一身伤病，那可怎么办」 「妈，我没那么脆弱。我都没觉得有多疼。」 「你也够机灵的，还能坐马车走一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了看来，以后你上了大学，出门在外，也能独当一面了。」 「妈，我都十八了，在我这个年纪，你和我爸早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时代不一样了，你现在还是安心读书，什么都不要想。早点儿睡吧！明天一早，让你爸想办法送你去学校。」 谢冲确实累惨了，一躺下就想睡觉。不过，他还是打电话给了同班同学，询问当天的复习进度，就算困得打瞌睡，他也要把当天的任务完成。 晚上八点了，在外忙了一天的谢庆收回家了。儿子的遭遇让他很意外，他也很欣慰：「臭小子行啊，那么远的路，又那么偏，他居然能找回来！话说，咋不给我打电话呢」 「他说，他长大了，遇到问题自己试着解决，不耽误你工作。」 儿子确实长大了。 儿子房间的灯还亮着，他正在灯下奋笔疾书，谢庆收决定不去打扰他。那天晚上，谢宏轩和谢庆云还在前线忙着，没有回家；王吉英的一个客户打来电话，说是跟阿姨起了冲突，让她赶紧去一趟。 谢庆收两口子悄悄出了门。直到十点，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第364章 可靠的儿子 爸妈的电话都打不通，谢冲在院子里团团转，决定独自闯进茫茫夜色中。事故频发的一天，他没有走成，还是被困在家里。所以，他隐约觉得，他肩负着一些使命。 在儒林街的入口，谢冲见到了妈妈的身影。妈妈焦急地说道：「你爸说他烟瘾犯了，让我自己先去客户家，免得他进去吵架。他说好了，就在门口等我，可是我出来之后就找不到他了。我手机没有电了，找不到他。你爸这个人，准是去哪儿看热闹了！只要听到哪里有热闹，他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我爸肯定不是看热闹，他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谢冲急得满头大汗：「看热闹的话，我爸不至于连电话都不接！」 「谁知道啊！关键时刻找不到他，我这走了半个小时才回来！」在漆黑的夜色中茫然四顾，王吉英有种不详的预感：「你爸是骑着摩托车走的。那时我正在客户家里，他们吵得正凶，我也没听到摩托车发动的声音。」 就在不久前，爸爸跟歹徒搏斗过一次。谢冲握紧了妈妈的手，沉稳地说道：「妈，咱俩不能分散开找我爸，一定要在一起。」 王吉英有些慌张，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谢冲给几个住在附近的堂叔、堂哥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找爸爸。不到十分钟，谢冲就集结了四位大人，甚至有一位叔叔带了菜刀，还有一位叔叔带了棍子。 谁敢欺负老谢家的人，那谢家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叔叔哥哥们，都知道「义气」两个字怎么写。 王吉英刚才去的地方在儒林街的西边。儒林街已经算是城郊了，再往西边走一段路，那里有一片别墅。坐着叔叔们的摩托车，谢冲和妈妈很快就到了刚才的客户家。谢冲说道：「咱们正好六个人，分三个方向去找。来的路上我们已经看过了，先不用找了，我和我妈往北去，三叔、四叔，你们往西边或者南边吧！」 别看谢冲年纪小，但是他头脑清晰，做事有条理，是个当指挥官的好材料。大人们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因为他是小辈就看不起他的建议，他们马上按照他的部署展开了搜索。 小城没有夜生活，过了十点，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寂静，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陪伴着谢冲他们。谢冲和妈妈不停地呼唤，不放过任何一条小巷子。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吉英的脚下越发酸软，她总是忍不住想哭。但是儿子始终握着她的手，这让她感受到了强有力的支撑。 再往北走，就是一片空旷的田野了，路面也从水泥变成了泥土。王吉英犯了愁：「这么大的地方，我们怎么找得过来」 「我爸爸应该没有往北边去。」谢冲打着手电筒，在路面上研究了半天，最终得出了结论：「妈，这里一点儿摩托车轮胎的痕迹都没有。」 可不是嘛，路面平整，确实没有压过的痕迹。 谢冲往东边一指，说道：「妈，我们去那边看看。」 王吉英完全听从儿子的指挥。如果没有儿子，她早就六神无主了。 东边也同样荒凉，几乎没有什么建筑物，田地里面还有坟包。谢冲白天被「请」上来的尸体吓到呕吐，但是走在这样的夜路上，他一点都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色。他是妈妈的依靠，他必须得坚强勇敢。 走了得有二十分钟，到了市民公园。那里是谢冲踢球的地方，白天热闹非凡，此时一个人都没有了。谢冲突然努力吸了吸鼻子，问道：「妈，你闻到汽油味了吗」 确实，空气里确实漂浮着淡淡的汽油味。谢冲说道：「我爸的摩托车，油箱坏过一次，我爸自己给补了……是不是，他的油箱又坏了」 虽然油箱坏了很危险，但王吉英迫切地希望那就是丈夫摩托车漏油的气味，那样，他们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市民公园 是来城最大的休闲娱乐场地，除了足球场之外，还有篮球场、儿童游乐场，还有一大片的健身器材。谢冲走过一个个场地，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发现一辆摩托车倒在路边。 篮球场和路面之间有一个长满青草的斜坡，还有几棵柳树。谢庆收的摩托车，静静地躺在斜坡上，被一棵柳树挡住了。如果不是谢冲看得仔细，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难怪谢冲顺利通过了极为苛刻的飞行员选拔，这种天生的鹰眼技能是非常罕见的。 谢庆收的摩托车应该是他匆忙扔到路边的，一个后视镜都被摔断了。再仔细看，地面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咣当」一声，从儿童游乐场那边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王吉英拉住了儿子：「谢冲，当心，我感觉不妙。」 谢冲甩开妈妈的手，把妈妈藏到身后，果敢而又镇定：「妈，别怕，来城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你儿子。」 那是王吉英最慌乱的一个晚上，但是，也就从那天晚上开始，她重新认识了儿子。 「谢冲……」 真的是谢庆收的声音！ 爸爸还活着！还有意识！ 谢冲兴奋不已，急忙跑向前去，可是滑梯下面却突然伸出了一只脚，把他绊倒在地。谢冲回头看，那只脚的主人却冲他洒了一把沙子，然后踉踉跄跄，准备逃跑。谢冲强忍难受，冲着他的背影，来了一脚飞踹。 那人被踹得躺在地上打滚。 王吉英顺手抄起路边的砖头，勇猛地砸向那人的脑袋。她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敢伸脚绊她的儿子，必是坏人无疑！新 王吉英紧张加激动，砸得并不准，但砸了几下，那人也失去了意识。谢冲和妈妈一起，从另一截滑梯下面把爸爸给拽了出来，爸爸捂着肚子，脸色苍白，肯定是受伤了。 谢庆收指着趴在地上的人，费力地说道：「要不是他有刀子，早就被掉了。」 「爸，你怎么样别慌，我这就打急救电话。」 「没事……」谢庆收强撑着说道：「你先把歹徒捆起来！你肯定认得他！那年在富川桥上等我们，结果被华裕琳遇上的那个人，就是他！」 第365章 命运就此改变(上) 在客户家门口，谢庆收在抽烟的工夫，瞥见了从他身旁呼啸而过的歹徒。 两个人在深夜的小城里，展开了一场摩托车版的《速度与激情》。二人行驶过狭小的巷子，行驶过宽阔的田野，夜色很美，但氛围却是你死我活。 那个歹徒曾经想害谢冲，这让谢庆收无法原谅，他一定要把歹徒抓到手，狠狠地揍他一顿，然后再把他送给警察。这口气，他忍了七年了。 「他摩托车没油了……我就把我的摩托车给扔一边儿去了……要不然，我胜之不武……」谢庆收捂着伤口，费力地跟妻儿说道：「他根本打不过我，但是，他居然动刀子！这个人，不讲规矩……」 谢冲和妈妈都很无语。哪怕是在生死关头，谢庆收也是讲「武德」的，可惜对方不是。这次谢庆收伤得不轻，他听到了妻儿的呼唤，用尽全身力气捡起一个饮料瓶，扔了出去，把妻儿吸引了过来。 谢冲打了120，救护车却迟迟没有来，想必是全市的医疗资源都用在了富川桥事故上。谢冲又给姑姑打电话，让姑姑把爷爷送过来，可是姑姑也忙得没接电话。 谢庆收突然想起了什么：「家里有人吗」 「谢颖和谢靖，还有我奶奶在家。」 「再没有其他大人了吗」 谢冲突然脊背发冷，他一下子就听明白了爸爸的意思。 谢庆收说道：「你先给你四叔打个电话，让他和你两个哥哥一起去咱家看看。」 「来不及……」谢冲说道：「我把他们喊出来了，他们正在西枫美墅那边找你。」 「那，我们快点儿回家。」 可是谢庆收根本站不起来。 谢冲刚才还打了110，让警察把趴在地上的歹徒给带走。不一会儿工夫，警察就来了。谢冲匆匆交代了几句：「警察叔叔，地上趴着那个人，恐怕就是在我家放火的歹徒……还有，我爸受伤了，拜托你们把他送去医院。」 谢庆收大喊道：「儿子！你先回来，让警察和你一起去！」 「我自己能行！」谢冲同样大喊：「老爸，你跟警察去医院！」 谢冲跑得飞快，巷子里黑黝黝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几个人坐在华家门口，谢冲感受到了一股杀气，因为那几个人就像是在飞云浦等着武松的刺客一样。 为首的刺客跳了下来，借着明朗的月光，谢冲看到了他头上缠绕的绷带，绷带下方，是一双被怒火烧透了的眼睛，他不就是朱方台吗 朱方台喝道：「谢冲！你干的好事！今天我挨了多少打，我全都还给你！」 谢冲满心厌恶，但只能哀求：「你要打我，我没有意见，但是今天不行，我们家有危险！」 「哼，我才不相信这些说辞，弟兄们，给我上！」 谢冲手无寸铁，被动地抱住了头。他忧心如焚，身上挨了好几下，却不觉得疼。他不想起冲突，只是一边防御，一边后退：「你们给我让条路，我回家看一眼，只要我家人没事，你们怎么打都行！」 朱方台却并不领情，冷笑道：「呵呵！我马上就要回国家队集训了，你把我的脸变成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回去还有一大堆采访等着我呢！给我打！」 这下谢冲的怒气值已经拉满了。他力气大，速度快，只要真动起手来，一般混混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他的腿脚充满了力量，若是被他揣上一脚，那还真是痛得要命。 谢冲就这样杀出了一条血路，朱方台不甘示弱，又追了上来，谢冲用手肘撞了他的胸口，怒道：「你再不知好歹，当心我宰了你！」 他双目通红，愤怒满溢，像是被彻底激怒的狮子，朱方台果真被吓到了。被谢冲撞击 的地方痛得厉害，他咽不下这口气，抓起一块石头，精准地打在了谢冲的后脑勺上。 谢冲眼前一黑，脚下踉跄。朱方台趁机追上来，踹了谢冲的腿弯，谢冲便摔倒在地上。他仰头看着朱方台，那张熟悉的面孔有股说不出的狰狞。谢冲想起了华裕琳的那一招，他拉起了朱方台的胳膊，把他拽到在身上，然后用膝盖顶了他的小腹，朱方台痛得放声大叫。 谢冲爬了起来，说道：「你耽误了我至少十分钟，要是我家人有什么闪失，我真要你的命！」 朱方台咬牙切齿，还想继续追，华家的大门却被打开了。华爱国揉着惺忪的眼睛，说道：「这都几点了你们嚷嚷什么」 「要你管！」 朱方台的暴脾气让华爱国瞬间清醒。在这一片，还没有哪个孩子敢这样跟他说话。毕竟，哪个孩子不爱他做的猪头肉呢 华爱国气得嘴唇发抖：「你是谁家的小孩语气这么冲你过来我看看，你头上怎么了打架了你父母知道吗」 朱方台愈发厌恶，踢起一块石子，依然恶狠狠地说：「要！你！管！」 华爱国更生气了，他走出了家门，可是踩到了石子，脚下一滑，大腿当即被拉扯了一番，疼得他惨叫了一声。朱方台等人大笑了起来，只字未提他们和谢冲的矛盾。 一个小喽啰说道：「哥，咱们闯到谢冲家里，还是等明天再收拾他」 华爱国揉着疼痛的大腿，立刻警觉了起来：「你们为什么要找谢冲的麻烦」 「你少管闲事！」朱方台昂着脖子，桀骜地说道：「别以为你年纪大，就能随便对别人指手画脚！」 华爱国的大腿越来越疼了，他想拦住朱方台几个，却没法走路。突然，从谢家传来一声尖叫，那是谢颖的声音。 在那个不安分的夜晚，确实有两个歹徒进了谢家的家门，如果不是谢冲被朱方台绊住了脚，或许，他们一家的悲剧原本可以避免。 谢冲出去找爸妈，冯玉珍和谢颖都睡不着了。她们俩坐在院子里，焦急地等谢庆收一家回来。初夏的夜晚还是有些凉，冯玉珍打了好几个喷嚏，谢颖让奶奶回去休息，她睡不着，正好在院子里听一会儿英语。 冯玉珍摸着胸口，说道：「我的心脏没毛病啊，可我怎么心慌得厉害呢」 「奶奶，今天你受惊了，你躺着休息，会好很多。」 「一大家子人都出去了，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冯玉珍急得直搓手：「小颖，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奶奶，不会的。咱们今天发生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惊无险。」 祖孙俩相互依偎着坐在院子里，为了给奶奶解闷，谢颖唱起了刚学会的那首《昨日重现》。冯玉珍的心情确实好了些，说道：「小颖唱歌好听，这首歌本来也好听，可我就是听不懂。」 「奶奶，我跟你说一下这首歌的意思……」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祖孙俩吓了一跳。 如果是家人回来，他们肯定不会敲门的。 谢颖和奶奶交换眼神，她们决定不开门。 哐哐哐！ 敲门变成了砸门。 谢颖蜷缩在奶奶怀里，冯玉珍也浑身哆嗦，但是强装镇定：「小颖，不开门就没事。快给你哥打电话！」 谢颖回屋里拿手机，她行动不便，走得很慢。她刚走到东厢房的门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原来，歹徒居然把门锁给撬开了！ 在这种关键时刻，人可以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冯玉珍飞快地挡在孙女面前，抄起了一把扫帚，凛然喝道：「你们好大胆！没听说 过谢家的名声吗！」 「谢家找的就是你们谢家！」 进来一男一女，他们个子都不高，脸色苍白，神态阴柔，像是两个千年老鬼。谢颖对他们再熟悉不过，他们俩是她永远无法回避的童年噩梦。 谢颖的腿在发抖，她拉着奶奶的手，一步步往后退。她镇定地说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谢颖。」女的冷笑一声，冲着谢颖招了招手。「见到我，不害怕吗」 「不怕！」谢颖的话掷地有声：「我相信邪不压正！」 一男一女大笑不止。 冯玉珍尽量拖延时间，等家人回来：「你们俩，就是当年绑架小颖的人」 「是。」男人终于开腔了：「如果你孙子和孙女乖乖的，咱们今天晚上就不会碰面了。」 「乖乖的」冯玉珍怒不可遏地问道：「你绑架了小颖，还不准她哥哥救她你们有多丧心病狂，才能说出这样的鬼话！」 女人轻佻地笑道：「我说老人家，你都有孙子了，留这个丫头干嘛我们很少做女娃的生意，因为女娃没人要！我之所以对你孙女下手，不过是听说她唱歌挺好的，模样也周正，要是卖到剧团，肯定能成个台柱子……她长大了是要嫁人的，女孩是靠不住的，我们帮你们减轻负担，可你们一点儿不领情，还把我们害得那么惨！」 冯玉珍硬生生地被气出了十级高血压。 她身体摇晃，声音发颤：「你给我闭嘴！你那张臭嘴，不要侮辱我的孙女！你这样的恶毒女人，就该判死刑！我跟你们拼了！」 冯玉珍年老体弱，男人一把就把她给推倒在地上。冯玉珍的头磕在水池边上，鲜血汩汩地流了下来。 「奶奶！」 谢颖心急如焚，拖着沉重的身躯，可是却靠近不了奶奶半分。她的怒气战胜了恐惧，在周身流转。她强忍眼泪，从心底里翻涌出一阵刻骨的仇恨：「你们出狱了，为什么不能重新做人！为什么还要来我家害人！」 「我们的人生已经被毁了。」女人步步紧逼，也把谢颖推倒在地上：「还不是拜你所赐要是你听话，我们就不会沦落到这一步了。」 「无耻！！！」 他们的动静吵醒了谢靖，谢颖强忍剧痛，冲着弟弟大喊道：「谢靖！你听好了！把门窗全都锁起来！然后从北窗上跳出去！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到欧阳那里去！你再也不要回谢家了！」 —————————— 两章合在一起发啦明天再更！ 第366章 命运就此改变(下) 谢靖睡眼惺忪，被姐姐的一番话给震懵了。他趴在朝向院子的南窗户上，看到奶奶躺在院子里，他几乎要疯掉了。 谢靖大喊一声「奶奶」，姐姐却又把他给喝了回去：「谢靖！锁门，锁窗！从北窗户跳出去！快！要不咱们都会死在这儿！」 谢靖摸着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是小男子汉，关键时刻，他怎么能逃呢 可是姐姐的声音越来越严厉：「谢靖！快照我说的做！要不，我马上就要死了！只有你能救我了！」 男人冷笑道：「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这个小的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是他命不好！活该被谢家拖累！」 男人大步进了堂屋，谢靖手疾眼快，立刻把门反锁上了。但是，陈旧的木门并不牢靠，男人使劲踹了几脚，门板就松动了。男人每踹一下，谢靖就哆嗦一下，他麻利地搬过凳子，企图打开北边沿街的窗户。他忘记了，就在几天前，爷爷说天气热了，把家里的每个窗户都钉上了纱窗。 出不去了，谢靖像是掉进了冰窟窿，浑身上下都凉透了。他索性不逃了，如果不能求助外人，那么……死也要跟姐姐死在一起！ 谢靖的心情无比悲壮，同时，他也拥有了无穷的力量。 在男人破门而入的瞬间，迎接他的，是谢靖势大力沉的暴击。谢靖站在炕岩上，用那把木剑，几乎打碎了男人的额头。男人缓过气来，握住木剑，企图把谢靖拽下床，可是谢靖打开南边的窗户，矫健地跳到了院子里。 谢颖着急万分：「我让你去搬救兵，你为什么不走」 「姐，我走不了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女人发出阵阵尖锐的笑声：「哎呀，捡来的娃，还挺讲义气呢！」 「谢靖，站在我身后！」谢颖费力地说道，她要尽力拖延时间，等家人回来。她跟女人说道：「其实你们并不想死，是不是」 女人冷眼看着，并不作答。 谢颖镇定地说道：「我们家有不少金银珠宝，我告诉你在哪儿。然后，你拿着那些宝贝赶紧走。这样，你们的罪名就变成了入室抢劫，而不是杀人！」 女人神色冷峻：「你年纪不大，想法倒挺成熟。」 「我是说真的！」谢颖顽强地说道：「你拿着那些宝贝，至少可以去其他地方买一套房子。然后，过上稳定的生活，不用再受牢狱之苦，这样不好吗」 女人压根不相信谢颖画的大饼，但是她的确对金银珠宝垂涎三尺。她想杀了谢颖，也想抢走谢家的财产。 谢颖见她面色松动，强忍疼痛，继续说道：「只要你把我弟弟放出去，我就告诉你东西在哪儿！真的！要是我骗你，我就不得好死！」 男人慢慢靠近，冷笑道：「我们凭什么信你啊你不过是个小女孩。」 谢颖冷静地跟他们讲条件：「你们应该知道我姥爷是谁，只要你们迷途知返，他一定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好出路！」 男人大笑：「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既然你姥爷那么有本事，你为什么不跟着他生活非要在这个穷乡僻壤里面跟着你爷爷奶奶我看，是你姥爷家有钱有势，根本不想要你吧！」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为什么这么偏激。我留在这里，只是单纯地想陪伴我的爷爷奶奶。如果我姥爷不疼我，怎么会接我到省城去治病呢」 男人骂骂咧咧地甩甩头，谢靖把他打得晕头转向，头痛欲裂，这让他火冒三丈，他不再浪费时间，掏出了明晃晃的匕首，非要杀了谢靖。谢靖到处躲闪，可他毕竟是个小孩子。他躲到堂屋门口，男人抓着他，狠狠地刺向了他的屁股。 谢靖和谢颖的尖叫声划破了天际，震惊了整条儒林街。 就在那一刻，谢冲破门而入。 哥哥一来，谢颖就不怕了。 奶奶毫无意识，弟弟被刺伤，谢冲简直要发疯，瞬间变成了一只复仇的狮子。一男一女也不再含糊，亮出了家伙，对准了谢冲。 要说起来，谢冲才是他们最大的仇人。要不是这个小孩太过勇敢，他们怎么会失手勇敢的人，真是讨厌！把他们的计划弄得一团糟，还毁了他们的人生。 谢颖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近在咫尺的弟弟。谢靖虽然受了伤，但是血气还在，他要跟哥哥一起跟歹徒搏杀，哥哥却吼道：「谢靖，带着姐姐回堂屋，关门！」 谢颖和谢靖都不忍心让哥哥一个人面对歹徒，但这个时刻，不拖累哥哥，就是最好的选择。谢颖和弟弟互相搀扶着进了堂屋，两个人操起了案台上的菜刀，时刻准备应战。 谢冲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对着两个歹徒说道：「你们认识这把匕首吧」 没错，一男一女确实认得。 谢冲笑道：「你们的帮凶已经被我和我爸制服了，他的凶器在我手上，他被警察带走了，你们也离死不远了。」 一男一女都笑不出来了，男的目露凶光，说道：「少废话！就算警察把我抓走，我也要跟你拼命！」 要说拼命，没人比谢冲更拼命了。周二哥在家时，他是二哥的陪练，擒拿格斗虽然不专业，但总归是练过。谢冲先抓住了男人的胳膊，夺了他的刀子，然后才冲着他的肚子拳打脚踢。他比小时候还要勇猛，还要凶悍。男人原本就被谢靖给打伤了，被谢冲这样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顿胖揍，很快便体力不支，踉跄着站不住，在地上吐了一滩血。 女人想对谢冲捅刀子，但是二人扭打成一团，女人生怕误伤男人，迟迟下不了手。正在她下定决心要行刺时，一颗石子像子弹一样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中女人的眉心。 女人痛得惨呼连连，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谢靖站在门口，沐浴着月光，拿着弹弓，威风凛凛：「让你见识到小爷的厉害！去死吧！」 谢靖这一发子弹犹如神助，谢冲一下子便从容了许多。男人被他打趴下了，女人便不在话下了。 谢冲胜利在望，可就在这时，朱方台一伙出现在大门口，不紧不慢地叫喊道：「谢冲，你不会是躲起来了吧要是个爷们儿，你就出来溜溜！」 谢冲一分神，男人却在瞬间回血，利落地抄起匕首，精准地捅在了谢冲的小腿上。 谢冲还没有惨叫出声，可朱方台吓得六神无主。他们只是街头混混，何时见过如此凛冽的血拼 谢靖冲着朱方台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搅屎棍！我哥被你们害惨了！」 说罢，谢靖提着菜刀往外冲，男人和女人同时冲了上去，要取谢靖的性命。谢靖闭上眼睛，默默等待着最后一刻的降临。可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推到在地上，一个最安全的身影，牢牢地保护住了他。 哥哥应该很疼吧，要不他的脸色不会如此苍白。哥哥趴在谢靖身上，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那就快回房间……躲起来！」 谢靖不知道，哥哥的肩上同时中了两刀，歹徒们把刀拔了出来，谢靖像只小老鼠一样，飞快地溜到房间里去了。歹徒们穷追不舍，可是哥哥把他们给绊倒了。谢靖迟迟不想关门，在歹徒重新袭来的那一刻，哥哥一把把门拉上了。 谢冲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最坚韧的防护网，把危险留给自己，把安全留给了弟弟妹妹。 多年之后，谢靖依然记得哥哥关门的身姿。哥哥明明受了伤，他明明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可是他的动作是如此的潇洒而又果敢，足以让谢靖 铭记一辈子。 在当时，谢靖以为哥哥要死了，他用幼小的脊背顶住门板，眼泪哗哗往下流淌，可是他不肯退让半分。他不能让哥哥平白无故地牺牲，他必须得保护好姐姐。 朱方台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谢冲中刀，看着歹徒肆虐，像是被吓傻了一般，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华爱国闻声而来，见到院子里的景象，还有像血人一样的谢冲，他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歹徒们杀红了眼，冲着大门外的人晃了晃刀子，华爱国何时受过这种惊吓，他当即坐到了地上，以为自己死期将至。可就在这时，一阵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歹徒们虽然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是听到这个声音，他们的第一反应还是逃跑。刚才谢靖把两把菜刀全都扔在地上了，谢冲神情恍惚，但还是摸起了菜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扔向了逃跑的两个人。 然后，他的意识陷入了彻底的昏暗，再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歹徒还想跑，不过，谢靖勇敢地打开了门，架好了弹弓，弹无虚发，精准地打在了歹徒们的后脑勺上。要是他们不脑出血，都对不起谢靖的技艺。 警察是谢颖找来的，她恨自己走不快，挪了半天，才挪到了固话那边，打了110。不到十分钟，警察就来了。可之前的警报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肯定是有人故意放警报的声音，来吓唬歹徒。可究竟是谁放的 警察们蜂拥而至，谢庆收也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了家。家中的惨状让他瞬间崩溃——母亲奄奄一息，而他的儿子，胸口毫无起伏，脉搏几乎也摸不到了。 谢颖永远不会忘记二叔二婶绝望的哭嚎声，也忘不了身材高大的哥哥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她哭喊着奶奶和哥哥，可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 救护车来得很迟，在谢颖和谢靖的眼中，医护人员的动作就像是影视剧里的慢镜头一样。尽管，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谢颖和谢靖被留在了家里。谢靖跟着救护车跑到了街口，他虽然受了伤，但是他感觉不到疼，他想跟着救护车跑到医院。可是他看到了朱方台一伙儿，他们失魂落魄，聚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如果不是那个姓朱的捣乱，哥哥就不会受伤，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命悬一线。 谢靖恨死了朱方台。他的弹弓还装在口袋里，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瞄准了朱方台的脑袋。可是，石子并没有很听话，也有可能是光线太暗了，这枚石子精准地打中了朱方台的左眼。 至此，几个少年的命运，彻底发生了改变。 第367章 生死边缘 因为富川桥事故，去医院的路变得格外曲折。 王吉英跟儿子坐在同一辆救护车上，儿子的手越来越冷，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不管她怎么呼唤，儿子都没有什么反应。王吉英急得用头撞墙，可救护车还是以龟速前行。 医生们也想挽救这个少年的生命，可是他们没有办法。少年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来城偏偏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故。这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他命里就该有这一劫。 谢冲失血过多，急需输血，可是血库里的血都用去抢救事故里的伤员了，一时间上哪儿找那么多人献血 医生说，谢冲的状态很不好，身上一共有六处刀伤，虽然很幸运地没有伤到内脏，但是有两处伤到了动脉，出血量很大。目前给输上了血，但谢冲还是没有意识，内脏有衰竭的趋势。 抢救了一个小时，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谢冲右肩有一处伤口，持续流血，但迟迟找不到出血点。如果不及时输血，等不到手术结束，谢冲就没救了。 护士说，他们已经向周边医院申请支援了，但谢冲情况危机，一直处在休克的状态。及时大量的输血，或许还能挽救他一命。 如果可以给儿子献血，王吉英愿意把所有的血毫无保留地全给儿子。但是，她的血型跟儿子的不符，丈夫又处在严重失血的状态，医生不肯抽他的血。 谢庆收给医生们跪下了，流着泪哀求：“医生，我无所谓，只要能救我儿子，你把我的血抽干了都行！” 医生肯定不会那样做。 绝望的哀嚎声回荡在医院里。谢庆收发了狂，威胁医生抽自己的血。谢宏轩喝住了他，谢庆收瞪着通红的眼睛，喘着粗气，说道：“你已经送走儿子了，难道还要送走孙子吗”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不能再失去你这个儿子！”谢宏轩的眼神充满了哀伤：“老二，我不能没有你。” 谢庆收抱着头，发出了一阵怪异而又尖锐的哀鸣。 谢冲是b型血，他跟姑姑的血型一样，谢庆云的血已经在侄子体内循环了，医生不肯再让她多献血了，否则她也会有危险的。 谢庆云来不及崩溃，她给同事朋友打电话，让他们来医院献血。但那时已经是半夜了，电话不容易打通。好不容易喊起来几个人，他们的血型又不符合。所以，谢庆云忙活了半天，只有两个同事来给谢冲献血。 跟巨大的出血量相比，几个人的献血实在太勉强。家人一筹莫展，谢靖和谢颖也来了。看护他们的堂哥说道：“没办法，他俩非吵着来医院。要是我不来，他俩就自己爬过来！” 谢颖做的康复全都白费了，现在的状况可能比康复之前更严重。她趴在堂哥的背上，伸出了胳膊，说道：“我是o型血，是万能的，我可以献血！——医生，虽然我受伤了，但是我一点儿都不贫血！我很健康！哥哥完全可以用我的血。” 谢靖泪眼婆娑，说道：“我是b型血，我哥哥说，我是他的亲兄弟，所以才会跟他有一样的血型。” 大人们都忍不住想哭。 听闻消息后，周明理也来了。他说，他已经动员全校老师献血了，恐怕血库的血还是不够。风霜悄然爬上他的鬓角，他老态十足，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胳膊，说道：“我是o型血，我不介意再抽一次。我老了，可谢冲还年轻，我们要竭尽全力救他。” 王吉英哭得更汹涌了。 到了下半夜，一队全身戎装的军人走了进来。带头的首长给谢宏轩敬了一个礼，说道：“叔，这是我手下的兵，他们几个都是b型血，他们愿意献血。”八壹中文網 谢宏轩感动得语无伦次：“小宋啊，我就给你打了一个电话，让你帮忙把谢冲送进医院，可是……可你居然还带着你的兵来献血……这让我说什么好！” “小宋”是谢颖爸爸的战友，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照顾着谢家。他腼腆地说道：“叔，其他的忙我帮不上，但是献血这事，我在行！” “可是，这样做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谢冲是庆义的侄子，庆义以前很疼爱他。现在他出了事，我能不管吗——你们愿不愿意救谢庆义的家人！” “愿意！”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医院，这声音给了谢家人十足的安全感。 谢宏轩忍不住老泪纵横：“谢冲啊！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可怎么对得起这些人啊！” 可谢冲还是没醒过来。 天蒙蒙亮，冯玉珍恢复了神智。她刚醒过来，就很诧异：“你是老二你怎么一下子老了这么多” 唉！家里惨遭剧变，谢庆收一夜苍老十岁。他强忍悲痛，笑着跟母亲撒了谎：“我没事。妈，谢冲和谢靖受了点儿小伤，现在睡着了，你也睡会儿吧！” “谢靖……”冯玉珍费力地眨了眨眼睛，仿佛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她喃喃道：“谢冲怎么受伤了你们没有看好他” “嗯……”谢庆收极度自责：“确实是我的责任，我以为他长大了……” “才几岁的孩子，你就把他当成大人！”冯玉珍疲倦地闭着眼睛，说道：“他受伤了，你不在家里守着，回来看我干嘛” 母亲的话有点儿奇怪，谢庆收说道：“我把他送到医院来了，他就在旁边的病房睡着呢！” “咦他不上学吗在广州的学校怎么办” 谢庆收彻底懵了。 冯玉珍却累得睁不开眼睛，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你大哥很快就回家了，你们兄弟俩很久都没见面了……他的孩子也快出生了，老二，你要当叔叔了……” 冯玉珍沉沉地睡着了。 谢宏轩和两个孩子都傻眼了。 冯玉珍虽然脱离了危险，可是她的思维，却停留在了1985年，谢庆义牺牲之前。 来不及悲伤，谢庆收拖着受伤的身体，再次回到了抢救室前面。儿子还在抢救当中，还是毫无意识，甚至已经发生过一次心脏骤停，医生拼命按压才恢复过来。即便如此，医生说，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谢庆收跪在抢救室前面，泪流满面，向上天祈祷：“大哥，如果你在天有灵，请你一定保佑谢冲，让他找到回家的路吧！他还是个孩子，他还需要我和他妈妈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68章 相逢在梦中 谢冲感觉自己进行了一次很漫长的旅行，然后，他回到了东二巷的爷爷家——尽管那也是他的家，但户主是爷爷，那座房子并不属于他。 很奇怪的感觉，谢冲明明对那里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房子似乎蒙上了一层滤镜，就是老照片那种昏黄的滤镜。: 谢冲打开了家门，大人们全都不在家，两个小的也不在。他在堂屋里转了一圈，出来之后，突然发现院子里坐着一个人。 他像是凭空出来的，又像是在那里等待很久了。 他穿着一件简约的白衬衣，军绿色的裤子，很显然，那是很早之前的装束。他的笑容很灿烂，一口大白牙显得他健康而又充满活力。 他冲着谢冲挥了挥手：「你好。」 「……你好，你认识我」 「面熟，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谢冲。」谢冲诚实地说道：「我的爸爸，是这户人家的二儿子。」 「咦原来……」男子直起身子来，惊讶地说道：「太神奇了，你居然是老二的儿子」 「您是……」 「我叫谢庆义，是谢庆收的大哥……你应该喊我一声大伯。」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谢冲居然见到了大伯！ 谢冲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怎么可能难道我是在做梦」 「我也感觉自己在做梦。」谢庆义爽朗地说道：「不过，能在梦里相见一场，也是一件神奇的事。」 「大伯……你现在……几岁了我感觉，你跟我差不多大。」 「虚岁十九。」 「那周岁十八你跟我同龄说不定你还没我大呢，可我还要叫你一声大伯。」 「哈哈，你爸爸还得叫我一声大哥呢。」 反正是在梦中，谢冲没有太纠结，很自然地跟同龄的大伯坐在了一起。他俩长得很像，就像双胞胎一样。 可是，谢冲为什么会遇见十八岁的大伯呢 大伯十八岁那年，应该是1978年。谢冲好奇地问道：「你不想考大学」 「我应该考不上。我没有正经地读过书。」 大伯倒是坦诚，没有给自己立一个学霸的人设。谢冲说道：「你是不是太谦虚了认识你的人都说，你成绩很好的。」 「我心里有数……」大伯温和地说道：「我上小学时成绩还行，初中高中都没怎么上过，所以，我应该是考不上的。而且，我的志向并不在读书，我想当兵。」 「不行！」谢冲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不能当兵，那样你会牺牲的！」 谢庆义并没有退缩，他无比淡定地说道：「流血牺牲，也是正常的。」 「我不是吓唬你，而是说真的！在1985年的夏天，你会牺牲的！那时你的妻子还怀着孩子，可是你连你女儿长什么样都没有看到！」 谢庆义怔怔地出神：「这样啊……」 「大伯，你别去当兵了，你读书，经商都行！当兵太危险了。」 「那你告诉我，我是怎么牺牲的是战死沙场，还是因为别的」 「在探亲路上遇到了歹徒，你救了一车的百姓，可是你自己被歹徒给杀了！」 谢庆义又无所谓地笑了笑：「原来，我还挺勇敢的。」 「是的！你很勇敢！全国各地都学习你见义勇为的壮举，我们小学和初中每年都会去你的墓碑前默哀……勇敢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的代价是生命！是你家人无尽的哀痛！」 谢庆义若有所思，并没有给谢冲答复，而是和蔼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会遇见我呢」 「啊！ 」谢冲仔细思考这个问题：「难道是因为我死了」 「死了为什么而死」 「为了保护弟弟妹妹！」谢冲摸着胸口，在他把弟弟妹妹关到堂屋的那一瞬间，他左右肋骨各中了一刀。他在梦里看不到自己的伤口，失落地说道：「咱家也太倒霉了，你死了，我也死了。咱俩都是英年早逝，我爸妈肯定伤心死了。」 「那，你保护弟弟妹妹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危险」 「肯定有危险啊！」 「那你为什么要去做」 谢冲不假思索地说道：「因为我是哥哥，我要保护他们俩。」 「所以说，勇敢是要付出代价的。」 谢冲蓦然一怔，似乎明白了大伯的选择。「大伯，你明明知道有可能会死，还是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 「我只知道，每个人都是背负着一些使命的。而有些使命，是很沉重的。越是勇敢的人，使命就越重。」谢庆义赞许地说道：「看来你继承了老谢家的勇敢，不顾自己安危，保护了弟弟妹妹。」 「这个嘛……」 「谢冲，今天很高兴能见到你。咱俩在这里相遇，恐怕不是因为你死了，而是因为咱俩是谢家最有勇气的两个人。」 谢冲一下子豁然开朗。 谢庆义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谢家有你这样勇敢的后人，我感到很欣慰。」 「可是大伯，我都告诉你，你有可能死了，你还要参军」 谢庆义笑道：「每个人的命运早就注定了。我们是无法改变的。」 谢冲很着急，也很不舍。大伯如此温柔，谁能想到他会有勇气牺牲自己呢 「谢冲，我们该说再见了！我们该回到各自的空间去了。」 「可是……」 「我们迟早会相见，不急这一时。」 谢冲却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焦躁，他依然不想让大伯白白送命，可大伯却淡然一笑：「这个世界上没有白白的牺牲。」 「可你不想跟你的妻子女儿在一起吗她们想你都快想病了，奶奶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大伯突然很悲伤：「可那有什么用呢谢冲，我的命已经注定了。」 「那会不会，我的命也……」 「谢冲，有件事情我要拜托你，请你一定要办到。」 「什么事」 大伯执拗地说道：「你先答应我，一定把话带到。」 「好，我答应你，一言为定。」 「告诉我的妻子和女儿，我会一直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守护她们，让她们安心、快乐地生活。还有……我很爱她们，永远爱她们。」 大伯仿佛洞察了自己所有的命运。 谢冲还有很多话要跟大伯讲，可是大伯却消失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369章 命运的玩笑 虽然大伯消失了，但他给的任务还在。既然已经答应了他，谢冲就必须把他的话带回去。 可是该去哪里呢 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他好像处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底，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而且，洞底是潮湿的，谢冲感觉身上湿漉漉的。 头顶上透着一点点光，可能，那就是回家的方向。 谢冲在黑暗里攀爬了许久，好多次从高空坠落，他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就算跌落在地上，他也感受不到疼痛。如此反复好几次，可他始终够不到光透进来的地方。 谢冲精疲力尽，心灰意冷，可是，如果不把大伯的话带回去，那怎么能算是讲信用的人呢 不知在洞底躺了多久，谢冲重新上路。攀爬越来越费力，头顶的光也渐渐消失了。他明白了，他应该是从一个干枯的井底往上爬，光芒就是从井口透进来的。 这一次，他终于快爬出来了，他听到了隐约的哭声，还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可谢冲发不出声音，外面的人便把井盖给盖上了。谢冲急坏了，他迫切地想告诉他们，他还在这里，救救他！但是他的挣扎根本没有用，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点灯光被盖上了。 看来，大伯的嘱托，他没有办法带给大伯母和妹妹了。这一次，他要失言了。 可就在这时，谢冲突然听到了胡宝珠的声音，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声震天，哪怕身在另一个世界，谢冲也皱起了眉头。他最怕胡宝珠哭，这一次她哭得比以前更加汹涌。而且，胡宝珠像是强行掰开了「井盖」，耀眼的「阳光」顿时刺痛了谢冲的眼睛。不光眼睛疼，浑身的疼痛渐渐被感知，而且疼痛越来越强烈，几乎让他要昏过去了。 「怎么……这么疼啊……」 这是谢冲回到这个世界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可家人完全不在乎他的痛苦，围在他床边的人全都又哭又笑：「哎呀，知道疼了！这下活过来了！」 活过来了 距离2001年的儿童节，已经过去三天了。 在那三天里，谢家人收到了一沓病危通知书。谢冲一直在重症病房住着，在六月四号上午，谢冲再次突发心脏骤停，呼吸衰竭，医生征求谢家人的意见，要不要继续抢救，要不要插管 谢家人一直挣扎在崩溃里，但他们坚定不移地要挽救谢冲的生命——救，就算谢冲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王殿，他们也要齐心协力把他拉回来。 可是，人命并不是「努力」就可以挽回的，谢冲的生命迅速地枯萎，医生说，他已经完全没有自主呼吸了，心跳也几乎要停止了，有什么想嘱托的，还是趁他没走的时候，说给他听吧！ 王吉英一下子昏了过去，任凭别人怎么拉，她也站不起来。 谢庆收哭着说道：「咱们好歹跟儿子告个别……」 「不，我不去……」王吉英的眼神直勾勾的，整个魂魄都被抽离在身体之外：「我儿子不会死……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谢庆收又跪下磕头，泣不成声：「谢家的列祖列宗，庆收在这里给你们磕头了……如果我儿确实回不来，请你们多引导他，保护他……我儿才十八岁，他这一路上，肯定走得很酷……」 外面哭成一片，胡宝珠突然擦干眼泪，野蛮地拨开医生，蹬蹬蹬地跑到谢冲病床前，来不及心疼这个浑身擦满管子的少年，她便强行撑开他的眼皮：「谢冲！你给我醒过来！要是你敢死，我就天天在你坟前哭！哭得你不得安生！除非你活过来！」 …… 如此野蛮，如此霸道，所有人都没见过这样生猛的少女。 胡宝珠发了疯，医护人员费了 好大的力气，才把她给拖了出去。他们本想宣布谢冲的死亡时间，可是，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谢冲的心跳，居然回来了。 这…… 这个少年的生命力真的太顽强了。 几次跟死神殊死搏斗，几次都是他赢了。 就这样，谢冲从「井底」爬回了属于他的世界，他缓慢而又稳定地脱离了危险。 直到那时，胡宝珠才彻底崩溃了，瘫坐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 谢冲还在重症病房里面躺着，直到六月五号，他才回到了普通病房。面对差点儿失去的儿子，谢庆收两口子百感交集，眼泪都快流干了。他们时刻陪在儿子身边，生怕他再有一点闪失。 谢庆收主动告诉儿子，奶奶就在旁边的病房，脑出血比较严重，但是很早就脱离了危险。现在人有点混混沌沌的，但身体状况良好。至于谢颖和谢靖，他俩也没有大事，只是恢复起来需要时间罢了。 谢冲嗓音沙哑：「那几个歹徒……全都抓住了吗」 「嗯，全都落网了，这次不判死刑，都说不过去！」谢庆收愤慨地说道：「在绑架小颖之前，他们在来城周边为非作歹了多年，但是伪装得很好，一直没被抓住。他们在海县买了别墅，一家都过得很风光。可是因为你救了小颖，他们安逸的生活被打乱了，家产全都没了，孩子也被家族给扔了，所以，他们再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这才丧心病狂地来报复咱们家。」 「可是，他们自己的孩子丢了，他们就丧心病狂了；那他们拐卖掉的其他孩子呢那些父母不会疯吗」 「有人天生就是坏种！」王吉英说道：「他们才不理会别人的痛苦。他们被抓的时候痛哭流涕的，只是因为被抓这件事让他们难受而已。儿子，现在坏人全都被抓起来了，没什么危险了，安心睡吧！」 谢冲确实感觉很困倦，躺在病床上，除了感觉疼，就是想睡觉。他还记挂着高考，可家人全都不提了。他这条命保住了，脑子也没受影响，他们已经非常感恩了。 在六月五号早晨，谢冲的班主任打来电话，说是地方武装部的干部来过了，他们说，谢冲的笔试成绩是最高的，身体素质是最好的，这样的好苗子非常罕见，全国都找不出几个。不能因为他动手打了街头混混，就放弃对他的培养，那样太可惜了。虽然他性格方面有些冲动，但他还年少气盛，为家人挺身而出，情有可原。入伍之后，必须要加强思想道德方面的引导教育，那他必然会成为空军的栋梁之才。 所以，经过综合考虑，上级同意将谢冲录取为飞行员。 在偌大的港城地区，谢冲是唯一一个。 谢庆收的心里堵了一块大石头，他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命运跟儿子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如果没有受伤，谢冲便会实现长久以来的梦想；可是他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飞行员的梦想，只能放弃了。 谢庆收没有告诉儿子录取的消息。或许瞒着他，他就不会因为梦想再次破灭而难过了吧！ 第370章 最好的朋友 在富川桥事故的第二天，胡宝珠和华天龙就回到老家了。 他们请假的理由很充分，老师们也得知了这场事故的严重性，来城的学生回家看看也无可厚非，可以理解。 但是，老师们也表达了自己的忧虑：「听说，富川桥塌了之后，来城的交通至少瘫痪了一半，你们能回家吗」 没想到，所有来城的学生几乎都毫不犹豫地说道：「走回去啊！」 于是乎，在外上学的来城高中生们，几乎都进行了一次漫长的徒步旅行。 华天龙和胡宝珠一起回的家。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华天龙暗暗叫苦，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这位暴脾气公主。要是任凭她差遣，倒也没多大事，华天龙最担心的是她会哭。她哭的时候，往往伴随着发脾气。华天龙可不知道怎么哄她开心。 但是，胡宝珠一点儿都没有娇气，更没有发脾气。公交车走到市中心就不走了，富川河面上搭建了一座临时的浮桥，如果要回家的话，他们只能从浮桥上走过去。 胡宝珠干脆地说道：「走就走呗！」 这份魄力，就跟她喜欢谢冲的那份相差无几。 华天龙补充道：「这里距离儒林街大概还有三公里，路不好走，恐怕会走得脚疼。」 胡宝珠蹙眉说道：「那要怎么办走不走难道用你背我」 华天龙抿了抿嘴唇。公主发脾气了，他必须得忍着。他是不可能背她三公里的。 胡宝珠跺了跺脚，说道：「你看，我特意穿了运动鞋，快走吧！」 胡宝珠大步流星，华天龙追上来说道：「要是你累了，我确实可以背你一段。」 胡宝珠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结果走了一段路，华天龙就追不上她了。胡宝珠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女战士，走起路来虎虎生威，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华天龙缺乏锻炼，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歇歇脚。 胡宝珠虽然心急如焚，但是她很讲义气地等着好朋友。华天龙感叹道：「你体力真好！」 「那是！不管是跳健美操，还是跳舞，那都是力气活。没有足够的体能做支撑，跳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动作也软绵绵的。所以，每次上课前，光练体能就要练好久，足以把你累趴下。」 华天龙真挚地说道：「我对你了解太少了，还以为艺术生很轻松。」 「哪儿有轻松的尤其是学跳舞的，不管哪种舞，都是很辛苦的。所以，你说的那些苦，在我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华天龙喏喏答应。胡宝珠骄傲又泼辣，可她是有资本的。因为她足够漂亮，且足够努力。 匆匆回家看了一眼，华天龙和胡宝珠都迫不及待地去了谢家。谢家的遭遇是他们完全没有意料到的，那时谢冲还在抢救，谢靖和谢颖在家里等着，只有两个亲戚在家照顾他们。 一听说谢冲出事了，胡宝珠拔腿就跑，这次再也不等华天龙了。在这个紧要关头，她必须要陪在谢冲身边。她在医院里待了两天两夜，除了上厕所，寸步不离重症病房。她默默照顾谢冲的父母，给他们补充体力，让他们撑到谢冲脱离危险。 在谢冲脱险了之后，胡宝珠匆匆看了他一眼，便回到了儒林街。她两天没有好好洗漱了，蓬头垢面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霉臭味。她不想让谢冲看到自己这样一面。 回到儒林街之后，胡宝珠跟谢颖住在了一起。谢颖的妈妈已经回来了，她劝说女儿去姥姥家住一段时间。谢颖却并不想去。她沉浸在深深的自责里面——如果哥哥不是为了救她，那家里不会遭受这么多的灾难了，哥哥也不会躺在病床上了。 胡宝珠说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会被人拐走」 「因为我和我哥吵架了……」谢颖不愿意回忆那段往事，可只有正视了，她方才能战胜那段往事带来的阴影：「他说了不好听的话，把我气到了，我不想回家，正好那两个坏人盯上我了……」 「那要怪，就怪谢冲惹你生气；怪你二叔二婶不该破产；怪你爷爷奶奶不该打骂你二叔，让他远走他乡；怪你爷爷奶奶生下了你二叔……」 胡宝珠喋喋不休地说着，谢颖破涕为笑。胡宝珠总有办法让她笑出来。 谢冲脱离危险之后，她们可以放心地说说笑笑了。胡宝珠说起了拍摄时的趣事，还把拍摄地的照片给谢颖看。「小颖，这是我第一部担当主演的电影，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等你好了，有时间了，我一定带你去那里看看！」 「好！」谢颖柔柔地笑着，说道：「你很快就成大明星了，我能跟大明星做朋友，真幸运！」 「我也很幸运，能跟你做朋友！」 胡宝珠见识了大世面，但她还是没有什么改变。她依旧爱慕着谢冲，依赖着谢颖。她跟谢颖吐槽，谢冲送给她的礼物，居然是一本高考的试题集。就算他是个钢铁直男，可这份礼物实在是太另类了。 「我哥哥是想督促你不要忘记读书，不要停止学习。」谢颖温柔地说道：「太快得来的名利，总会让人不踏实，也会让人心浮气躁。这种时候，就需要读书和学习来沉淀自己。这些……大概就是我哥哥的苦心吧！」 胡宝珠停顿了一会儿，不服气地说道：「还用你教我这些我都知道！」 谢颖也不拆穿她，依旧只是微笑。想起家中的变故，笑容便淡了许多。 胡宝珠把练习本卷成了话筒的模样，说道：「大明星来给你唱首歌，你给个面子，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好！那我要点歌，你给我唱《路灯下的小姑娘》，行不行」 在谢颖差点儿被拐走的时候，胡宝珠还是个胖乎乎的小丫头，为了让好朋友走出阴影，她天天给谢颖唱这首歌。 现在，亭亭玉立的胡宝珠依然对这首歌很熟悉，她轻盈地跳着迪斯科，唱道：「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你的家在哪里，我会带你带你回去；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我会用我的爱温暖你的你的心灵……」 胡宝珠把小院当成了她的舞台，她很认真地对待这场演出。谢颖静静地观赏，好像童年的岁月并没有走远。她最爱的朋友，依然温暖地陪在她的身边。 第371章 弹弓的使命 谢靖将这次受伤，视为「光荣的负伤」。如果不是因为伤口在屁股上，他很乐意跟别人看他的「勋章」。 自从他负伤之后，他就成了同学中的英雄，连最漂亮的小美女娟娟都要高看他一眼。所以，哪怕屁股疼得要命，只能站着听课，谢靖也愿意去学校里面显摆。 但是，当警察叔叔找过他一次之后，谢靖的嘚瑟就多了几分忐忑。 朱方台的左眼受了很严重的伤。他住在朋友家里，眼睛痛了好几天，没去医院，后来视力受了很大的影响，这才跟家人去了医院，被诊断为外伤性白内障。 警察叔叔严肃地问道：「朱方台说，是你用弹弓打伤了他的眼睛，你承认吗」 谢靖很紧张，但是他昂起头，说道：「那你咋不问问他，我为什么要打他」 「你老实回答问题！端正你的态度！」 谢靖被吓了一哆嗦，不服气地说道：「就允许他打我哥，不允许我打他是，我是打他了！可是，他就是伤了一只眼睛，我哥刚刚脱离生命危险呢！」 谢靖一口咬定，如果不是因为朱方台捣乱，那哥哥就会及时回到家，他们一家都不会受伤；即便回来晚了，来不及阻止奶奶受伤，可是他也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都怪朱方台！ 想到这里，谢靖恶狠狠地说道：「要是再来一次，我还会打他！不光打他眼睛，要打爆他的脑袋！」 众人一起喝住了谢靖。他这种态度，是很难争取到原谅的。 谢靖依旧不服气：「那你们为什么不问问姓朱的，他受伤后怎么不回家，也不敢去医院为什么要躲在别人家里面就是因为他不敢！他心虚着呢！」 的确，朱方台恨死了谢靖，但是他的「恨」带着浓浓的心虚。他说算了，算他倒霉，可是他的家人并不这样想，他们一定要让谢靖付出代价。 面对警察时，谢靖理直气壮：「我说的都是真的！华叔叔可以为我作证！要是朱方台能赔把我哥哥的健康赔回来，那我愿意赔他钱！哪怕让我去坐牢，我都愿意。」 他虽然犯了错，但罪不至坐牢。 谢家的遭遇震惊了整个来城。那一天真的太巧了，富川桥塌了，整个小城的警察、医生都赶着救援去了，巡逻的警力少了很多，去医院的路上也一波三折。歹徒定是钻了这个空子，才摸进了谢家。朱方台也跟着来捣乱，在无意当中，助了歹徒一臂之力。要是传出去，对朱家的声誉是很不好的。 所以，警察来找过一次谢靖之后，便没有下文了。 这件事情，除了谢庆云之外，谢家的大人们都不知道。 谢庆云很严肃地问过谢靖，他究竟是怎样打了朱方台的眼睛。谢靖支支吾吾不肯说，谢庆云便说道：「你要是不诚实，我就没收了你的弹弓。」 「姑姑，我把弹弓拿走了，你是在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爷爷的诊所着火那天。」 那天，谢庆云忙着处理家里的事情，跟学校请了假。晚上去学校拿资料，发现放在办公桌最下边抽屉里的弹弓不见了。谢庆云慌了神，难道，是谢靖把弹弓拿走了吗 她并没有直截了当地质问谢靖，而是观察了他好几天。谢靖变得越来越隐忍成熟了，这让她既欣慰，又担心，她想找个时机，跟谢靖好好谈谈，旁敲侧击地打探一下弹弓的下落，没想到，谢靖先拿弹弓伤了人。 谢庆云很是后悔。要是早点儿采取措施，谢靖就不会闯祸了——虽然，谢靖这次并不是完全闯祸，他还用弹弓打了两个歹徒的后脑勺，为抓捕工作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姑姑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姑侄两个人，谢靖低着头，问道：「姑姑，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把弹弓拿 走了，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要回去」 「我不确定是你拿走的。我只是怀疑——家里失火、你爸被刺伤，你一定很气愤，所以你拿走了弹弓，随时准备报仇——当然，这些只是我的想象，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不想冤枉你。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诚实的孩子。」 谢靖差点儿哭出来。 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 谢靖忍住眼泪，说道：「姑姑，都怪朱方台捣乱，我哥哥回家晚了，还被人给刺伤了。警察为什么不能把他给抓走我很生气，在哥哥坐上救护车之后，我追了出去，正好看到了朱方台，他们一群人在那里说说笑笑，我快被气死了，就拿弹弓打了他！」 「这么说，你打他的时候，他没有打你哥哥」 「嗯！这个时间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以后我见了他，还是要打他！」 「不要轻易动手了，谢靖。」谢庆云忧心如焚，但还是平和地说道：「出了气，就算了，不能再主动打人了。」 谢靖很不服气。 谢庆云又说道：「虽然我没有直接教过朱方台，但是我对他有印象，他并不像高飞那样冥顽不灵。他身体素质很好，又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平时训练非常刻苦，是咱们来城为数不多的体育名将。你把他的眼睛打坏了，他可能就要退役了。你这一下子，毁了他一辈子。」 谢靖承受不起这样的论断，他掌心出汗了。「不，不至于吧！」 「不管怎样，以后不准再动手了。」谢庆云伸出手来，说道：「弹弓帮你抓住了歹徒，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现在，我帮你保管吧！」 谢靖不做任何挣扎，乖乖地打开书包，把弹弓交给了姑姑。他像是一夜之间成熟了十岁。 彼时谢冲还在重症病房里躺着，谢庆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家人。等谢冲的情况好了一些，她才单独跟二哥聊了起来。谢庆收很想宰了朱方台，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谢庆云忧心忡忡，是否应该主动把钱赔给朱家 谢庆收脸色铁青：「不赔！要是他能赔给我儿子健康，再把当飞行员的机会赔给我儿子，那我赔给他多少钱都行！」 第372章 自我麻痹 年轻人恢复得就是快，谢冲能缓慢下地行走了，冯玉珍的生活还是无法自理。不仅如此，她固执地相信那年是1985年，大儿媳的预产期是在那年的九月份。等过完这个夏天，儿子就休假回来了。 家人想了各种办法，把日历拿给她看，细数这些年发生的种种事情，可她还是不相信。他们把谢颖推到她的跟前，跟她说，这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就是谢颖。可冯玉珍却很纳闷——谢颖是谁 谢庆收不厌其烦地解释：“谢颖就是你大儿子的女儿，你的孙女，’颖‘这个字还是你和我爸给起的。” “我们想了好几个字，还没定下来呢，等你大哥回来再决定。” 大哥回不来了。 谢庆收不忍心说出这句话。 他明白过来了。这么多年来，母亲是在强迫自己接受“大儿子已经不在了”这个事实，她从来都不肯真正相信大儿子已经没了。去鬼门关转了一圈之后，她像是死过去了一次，心安理得地将记忆停留在了1985年。 家人都在商量怎么办，安慰三个孩子不要太难过。等过了这一阵，奶奶的神智恢复过来，她就不会犯糊涂了。 谢颖担忧地说道：“可是，那样奶奶会不会再伤心一次她醒过来，可是爸爸确实不在了……” 家人都沉默了。 谢冲能下地之后，便缓慢地走向奶奶的病房。当时冯玉珍正在吃饭，一看到谢冲，便两眼放光，喜悦像是一朵从心底盛开的花，谁都能感受得到她的开心。她满面笑容地说道：“老大，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说要过了八月才回来吗” 谢冲傻眼了。 “老大，快过来，坐在我身边。我看看，你怎么受伤了呢是训练的时候受伤了吗还是跟鬼子打仗了我听说，你们那里不太平呢。” 谢冲用求助的眼光看着众人——我该怎么演 众人也没想过这种剧情，也都爱莫能助。 谢冲感觉自己很残忍，硬着头皮说道：“奶奶，我不是大伯，我是谢冲。” “谢冲你骗谁呢！谢冲才两岁，你怎么说胡话呢” “奶奶，你清醒一点，我真的是谢冲！咱家进坏人了，咱们都受伤了！你伤着头了，我……”谢冲不知道怎么说了，他身上的伤可多了去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瞎说！”冯玉珍无视他的话，也没有认真去看他身上的绷带，自顾自地说道：“我在院子里洗衣服，头磕了一下，摔了一跤，摔到头了。摔的是我，脑子不好的是你们。庆义，你刚从外面回来，也糊涂了” “奶奶，我真是谢冲……” 冯玉珍突然大哭起来，哭得谢冲不知所措。家人赶紧带着谢冲离开了奶奶的病房，说道：“你奶奶伤到了神经，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你习惯了就好了。” 谢冲说道：“那你们不能因为她哭，就一直让着她，得让她明白……” “你奶奶其实什么都明白。”王吉英说道：“她只是心里太苦了，她始终没有办法接受你大伯牺牲的事实。你跟她讲一个真相，她能捏造出十个假象来堵你。她要是真糊涂，我们还有办法；可是她装糊涂，我们能做什么你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谢庆收走进病房，调侃道：“以后在你奶奶面前，我还得喊你一声大哥。” “你敢叫，我敢答应吗”谢冲苦笑道：“我不想当大伯，我想让奶奶恢复正常。” “你奶奶的精神早就崩溃了，一直没恢复过来。”王吉英缓缓说道：“我本来以为我能理解她，可是医生说你不行了的时候，我才明白你奶奶有多绝望。那时，我恨不得把心都给挖出来，或者一头撞死在你身边……你还没死，我先疯了。这就是当妈的心。还好你回来了，可是你大伯再也回不来了，你奶奶的心早就跟着一起埋了。” “我知道奶奶的心里一直很苦……要不，她不会固执地认谢靖当孙子，也不会把我当成大伯。她一直想找个依赖，用来麻醉自己，可是……她能这样骗自己一辈子吗” “不会……”谢庆收喃喃说道：“只要一回家，她就没法骗自己了。” 儒林街有很多街坊邻居，他们不会像谢家人一样陪着冯玉珍演戏；家里的摆设也骗不了人，大伯的军功章、遗像一直摆放在家里，那些东西不是凭空变出来的，除非冯玉珍彻底疯了，否则她不会不认。 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汪浩川把那段时间发的卷子全都带给了谢冲。谢冲挺感动的，但是家人并不希望他做。这次受伤让他元气大伤，家人希望他能彻底养好伤，甚至……放弃这次高考也没关系。 谢冲完全没有放弃的念头。 谢庆收跟他说，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已然没有办法当飞行员了。之前为了通过考试，他们做了很多努力，倾注了很多时间，导致谢冲的成绩下滑了几名。距离高考只有二十几天了，谢冲肯定不能彻底恢复，状态也无法调整到最佳。不如复习一年，再考一个更好的学校。 谢庆收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也是担心你考差了，自己接受不了……当然，决定权在你，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谢冲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忍不住烦躁：“为什么我追求的东西总是实现不了我走了那么多弯路，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压抑在少年心底的愤怒和委屈如火山爆发，谢庆收一句话都不敢说，安静地等着儿子发泄完。如果儿子能大哭一场，那再好不过。可谢冲却很隐忍，他发了脾气，但是没有落泪。 谢庆收文化有限，说不出大道理。憋了半天，才说道：“你姑姑说，每段经历都是有自己的意义的，只要你没有白混日子，那就不算浪费时间。总有一天，那些付出都会回报你的。” —————————— 希望读者大大们在评论区活跃一点哈！拜托啦！ 新 第373章 交错的时空 冯玉珍不想出院，伤得最重的谢冲反而先出院了。那时距离高考还有半个月。 谢冲心想，奶奶不在家，其他大人又经常在医院，家里一定乱糟糟的，没有烟火气。没想到，院子里的花盆摆放得错落有致，各色各样的月季已经开了，到处都弥漫着清新的香气。院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还用水冲过，一点灰尘都没有。 无论何时，谢家都是这样生机盎然。即便短暂地失去光芒，但很快便会恢复过来。 谢冲踏进熟悉的院落，一阵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他热爱这种世代流传的蓬勃生命力。 王吉英说道：“都是你弟弟妹妹整理的，他俩都长大了吧” “可是……小颖不是腿骨折了吗骨盆也受了伤……” 谢颖欢快地从屋子里走出来，谢靖则冲着哥哥洒了一把婚礼时洒的那种彩纸，欢呼雀跃：“欢迎大英雄回家！” 谢冲害羞地笑了笑：“我只是保护家人，算不上大英雄。” “怎么不算在咱们儒林街道，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少年英雄了！”谢颖说道：“哥，欢迎你回来，你受苦了。” “也没受多少苦。”谢冲不愿卖惨，说道：“我躺在那里什么都没做，真正受苦的是你们。” 谢冲虽然出了院，但并没有完全康复，医生也不建议他这个时候回学校。就算医生不说，谢庆收两口子也舍不得送儿子回去。好不容易捡回的这条命，可得好好珍惜。 经过二十天的休养，谢颖的状况比之前好多了，再过几天，腿上的石膏也可以拆了。大人们都不在的时候，她和弟弟守着家，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别人都夸她有大人的风范。 为了迎接谢冲回家，范玉琢特意去“单国祥”打包了一些饭菜回来。她很真挚地跟谢冲道了谢，因为谢冲保护了妹妹，还带回了她亡夫的嘱托。 谢冲说道：“大伯母，都是一家人，你千万别再跟我客气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还有，我感觉是大伯救了我，他让我给你和谢颖带话，我就必须要带到。要不，我就成了不守信用的人了。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才活过来了。大伯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见到大伯的经历很奇特。明明是在一个深邃的梦中相见，但谢冲却感觉非常真实，他见到的是活生生的人，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和气息，而不只是一个飘忽的影子。 谢冲在梦里到过这座房子。他说，那时的房子很简陋，没有西厢房，也没有南边的小房间，东厢房是奶奶的工作室。院子里没有花草，也没有自来水，只有一个手压式的水井，大伯就坐在水井旁边。另外，堂屋的窗户下面有一根光滑的棍子，很像是少林寺僧人们用的武器。 那个梦境太逼真，谢冲把细节全给记下来了。当他把这些说给父母听的时候，父母全都感到脊背发凉。谢冲说得一点也不差，他们刚搬进来时，院子的确就是那样的布局。至于那根“少林棍”，那是谢庆收用来练拳脚工夫的。 太神奇了，谢冲居然在梦里见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小院。他见到的大伯，估计也是真的。 当他把话带给谢颖时，谢颖怔怔地出神了很久，才说道：“你告诉我爸，他可能会在二十五岁那年牺牲，可他的人生轨迹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小颖，我只是做了一个梦，并不是真的穿越回去了。如果我有那样的本事，我肯定会拼命拦着他的。” “也有可能，是我爸明知道自己有可能牺牲，但是他并没有退缩。哥，我爸知道我的存在，他很开心吧” “嗯，在梦里，他确实很开心。”谢冲突然感到迷惑，在阳光里眯起了眼睛：“时空这东西很奇怪，我是在快要死的时候，回到了大伯的十八岁；难道，大伯也是在死之后，回到了十八岁因为十八岁是最美好的年纪，是人生的风水岭。大伯十八岁参军，我十八岁高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大伯对自己的命运了如指掌，所以我跟他说起以后发生的事，他才那么淡定” 那时人们还没有“穿越”的概念，谢冲的话把他们都给绕晕了。 谢冲若有所思，自己下了结论：“一定是这样的……虽然大伯说，我俩是谢家最勇敢的人，所以才会遇见。但是我觉得，是因为我俩都在十八岁这一年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话说……”王吉英说道：“你这次能挺过来，直到现在，我都没好好跟人家说声谢谢。” 胡宝珠很早就回到学校了，谢冲已经有些时日没有看到她了。徘徊在生死边缘时，他确实听到了胡宝珠惊天动的哭声，她还野蛮地拨开了他紧紧合在一起的眼皮，此举把一众医护人员给震惊了。可谢冲看到了隐隐约约的一束光，他不确定那是不是胡宝珠的功劳 谢庆收责怪妻子，以前对胡宝珠太冷漠了。王吉英也后悔，她只是不想让胡宝珠耽误儿子读书。她感慨道：“胡宝珠也真是执着，我对她冷冰冰的，不希望她到家里来，可是她居然一点儿都不受影响。还是笑得那么灿烂，该来还是来……我那么对她，她一定很难过吧可是她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谢庆收说道：“下次她来咱们家，你可得好好跟人家赔个不是。做点儿好吃的，好好招待人家，为你以前的态度付出代价。” “用你教我做事！”王吉英不服气地瞪着丈夫：“明明你也没比我强到哪里去。” 一股没由来的失落涌上心头，谢冲说道：“胡宝珠马上就要当大明星了，以后，还不一定会来咱们家呢。” 胡宝珠出演的第一部电影很快就要上映了，她在里面只有几分钟的镜头，可是电影的海报上却赫然印着她的身影——虽然，那个身影只是主演们的背景。但是她明媚的笑容，充满活力的身姿，就像是春日里最灿烂的一道阳光，足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忧愁。 她只是个毫不起眼的背景板，可是，她却能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谢颖把相关的报纸全都收集起来，并给那些剪报起了一个名字——天生巨星。 新 第374章 后盾 虽然2001年的高考不会取得很好的成绩，但谢冲决定试一试。他跟父母交谈了很久，说无论考什么样的结果他都接受。谢庆收思索了良久，说道：「儿子，我们跟你的老师都聊过了，也跟你姑姑、爷爷都讨论过了，如果你明年考，北大十拿九稳。」 「可是你们根本不知道高三有多苦！」谢冲急躁地说道：「我真的受够了！我不想再来一次了！」 王吉英流着泪，说道：「我们怎么不知道你有多苦！可是，你那么要强，如果今年只能考一个很一般的学校，那你一辈子都会很后悔！你是我生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高三很苦，很累，我和你爸都不想让你再经历一次。可是，你这一辈子还很长，要是没考好，这就会成为你心里的一根刺，你会一直后悔，人一后悔，日子就过不好了。」 谢冲委屈，憋屈，也想像妈妈一样流眼泪。可男子汉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样做。 谢庆收两口子还有别的心事，那就是谢靖闯的祸。谢庆收拜托熟人打听了一番，朱方阁左眼失明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因为他参与斗殴，被这届国家队开除了。前途无量的田径少年，面临着提前退役的危机。 王吉英时常长吁短叹，跟丈夫商量：「咱家真的不用赔钱吗」 谢庆收心虚得要命，但嘴上倔强：「赔什么咱不把姓朱的当成帮凶，已经格外开恩了！」 范玉琢给谢颖请了一对一的家教，给她补习数理化。谢冲之前说过，要在高考之后的暑假给她补课的，看样子，范玉琢压根没看上他这个家教。 谢颖主动跟哥哥说道：「哥，我妈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 「我没那么脆弱！」 谢冲有点暴躁，可是谢颖一点都不生气，她还是好脾气地说道：「哥，医生说了，生气不利于康复。」 谢颖好像不会生气一样，难怪她的同学都很喜欢她，她的人缘绝对能排进年级前三。 「哥，我妈妈还说，要是你愿意的话，她愿意给你请家教……但是，她知道你自尊心很强……」 「她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谢冲懒洋洋地说道：「我现在请家教有什么用反正，成绩也提高不了几分了。就不要花冤枉钱了。」 请家教的钱的确不便宜，范玉琢找的都是当地补习班的王牌老师来家里上课。她原本想攒钱买个更大一点的房子，但是为了女儿，她心甘情愿花这一大笔钱。 夜色降临，家教老师来给谢颖辅导了。谢颖并不想让哥哥看到这一幕，但是谢冲却坐在小院里，勉强挤出笑容来：「好好学，家教可不便宜呢。」 谢颖心里很难受，总是走神。 谢冲也懊恼地踢石子，妹妹只是请了个家教而已，他怎么就接受不了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小心眼的人了 范玉琢在他身边坐下，问他身体状况怎么样，谢冲懒懒地答道：「死不了，但是也活不好。」 「谢冲，每个人都有理想破灭的时候。只要再次找到人生的方向就行了。」 「大伯母，你说得轻巧，可是每个人的生长环境不一样，选择的余地也不一样。你家境优越，就算一条路走不通，家人也会帮你安排好后路。可我家不一样……哎，不说了，越说越心酸。」 「你说得很对，而且，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解，我很意外。」范玉琢一点儿都不介意谢冲说的话：「但是，你才十八岁，你比我年轻得多，我在三十多岁的时候，依然有勇气出国读书，你还这么小，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呢。」 范玉琢生怕谢冲反驳，继续说道：「当时为了治病，我的积蓄都已经花完了，父母也并不支持我到国外去折腾，可我确实感觉自己该充电了。这条路我走得并不顺 畅，有好几次交完房租，身上剩下的钱只够买一个面包，我只能去找朋友借钱……即便是再好的朋友，借钱总是不体面的。那段经历很痛苦，但是熬过去之后，我发现自己强大了许多。」 「你很厉害，我很佩服你……」谢冲真诚地说道：「可是，我还是不能像你一样，我心里没底，我的人生走错一步路，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说白了，我还是没有像你那么强大的后盾。」 「我就是你的后盾啊！」 谢冲一下子愣了。 范玉琢温柔地说道：「难道，你把我当成外人，在关键时刻，不肯接受我的帮助吗」 谢冲确实没有想过找大伯母帮忙。 他忘不了谢颖外公一家的「优越感」，他发誓出人头地，让他们高看自己一眼，也让谢颖留在谢家，让她不会因为家庭条件而选择范家。 谢冲如实说道：「大伯母，我确实……跟你有点距离。」 「没关系，我们并不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变得亲近。但是，你的父母照顾谢颖，就像照顾他们的亲生女儿一样，就算我做不到像他们那样，但是，你要相信我的真心。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愿意对你伸出援手。也请你赏光，接受我的帮助。」 谢冲不好意思地笑了。 范玉琢依然保持着温柔：「怎么，你是不是太强了，以至于看不上我这个后盾还是我的能力有限，帮不了你」 「不，大伯母，你跟我说这些，我很感动，我记在心里了。」 范玉琢搂着谢冲的肩膀，说道：「这样，咱们变亲近一点了，是不是」 「嗯……刚才我说话多有冒犯……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没关系，我喜欢你的直率。很多人说话弯弯绕绕，让人猜不透心思。所以，你这样的直率就更加可贵。」范玉琢压低嗓音，说道：「就像谢颖的姥爷，那肠子就跟山路十八弯似地，他说一句话，你都不知道该正着理解，还是反着理解。」 范玉琢如此吐槽自己的父亲，更是拉近了她和谢冲之间的距离。这个像女神一样高高在上的「亲戚」，一下子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第375章 院子里的法庭 谢冲说服父母，今年高考还是试一下。如果能一鸣惊人，那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成绩不理想，那他就复读一年，来年一定考个更好的学校。 谢庆收便说服妻子：「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让他回去试试，这次机会放弃了可惜，哪怕就当练练手也好。」 王吉英却忧心忡忡：「你不知道你儿子有多争强好胜我真的担心他考不好，再发一顿脾气，再把自己气进医院……」 在医院的日子，想想就可怕。 「老婆，我当然知道儿子有多好胜，但是我也知道他有多坚强。让他回学校去吧！他在家里待着也烦，你不怕他烦出病来」 于是，在七月初，谢冲决定和妹妹一起回到学校。他们俩都很忐忑，都担心考试成绩会让自己长久以来积累的信心毁于一旦。但逃避不是什么好办法，他们迟早得过这一关。 在返回学校的那一天，朱家人来到谢家了。 谢靖正在院子里刷牙，满嘴泡沫还来不及吐，就被他们的气势给震慑住了。这次没有警察，但是他们比警察的架子还要大。 看来，一场艰难的谈判在所难免。 谢冲和谢颖的返校计划暂时搁浅了。谢庆云让三个孩子去堂屋看电视，家长们聚集在了院子里面。谈判不到五分钟，他们就嚷嚷了起来。 对方请了一个律师来，律师一本正经地说道：「谢靖在朱方台停手之后，拿着弹弓追赶，打伤了朱方台的眼睛，他的行为跟正当防卫完全没有关系，缺乏正当性和法律上的必要行为原则，具有明显的非法侵害的意图，他的行为完全能构成故意伤害罪。」 谢庆收脸色铁青地听完，说道：「你是法官吗你凭什么给我家孩子定罪你要是证据确凿，那你就去告！反正谢靖还是个孩子，罚也罚不到他身上。」 朱方阁微笑着，慢悠悠地说道：「您这话说的，这不跟无赖差不多吗孩子犯了罪，就不用承担责任了谢叔叔，您这番话，可有辱您这文明人家的名声啊！还是说，您借着这个文明人家的名号，就可以在来城为所欲为……」 「他tm给我闭嘴！」谢庆收几乎是跳了起来，暴躁的他把众人给吓了一跳。他指着朱家人，像是看仇人一般怒不可遏：「你少在这里颠倒是非，如果不是你弟弟来捣乱，谢冲根本就不会这样……」 「那你就去告啊！」朱方阁傲慢地翘着二郎腿，说道：「我弟弟的行为，连故意伤害都算不上，你告一大顿，可能就赔一点钱完事。我们不在乎，我们家可以陪你玩。」 「玩儿」 这个字眼深深刺激到了谢庆收。 儿子几乎搭上了一辈子的前程，他为儿子感到郁闷烦躁，他气得几乎要发疯，想登天入地给儿子讨个公道，可他的这番心思，居然被别人说成「玩儿」 趁着哥哥爆发之前，谢庆云急忙给他浇灭了怒火：「哥，告就告嘛！我也问过律师了，朱方台的行为更恶劣。反正，他现在除了养伤什么事情也做不了，看来他的家人也都很悠闲。人家一大家子人，舍弃了几百万、几千万的生意陪咱们家玩儿，咱们家可不能懈怠啊！」 谢庆收回味了一番，发现还是妹妹高明。 但是他傻傻地问道：「你什么时候问的律师律师靠谱吗比他们家的律师厉害吗」 谢庆云真想给这个傻哥哥两拳。 「我当老师，不骗人的，这么大的事，我肯定要寻找法律方面的帮助的……」谢庆云不会撒谎，结果越说越慌：「而且我肯定咨询的是咱们当地最好的律师……」 「哦！」朱家律师不服气地扶了扶眼镜，不容别人质疑他在来城法律界的地位。「请问您找的是哪位律师费 用怎么算你们家能负担得起」 这下谢庆云编不下去了。 朱方阁幸灾乐祸，故意说道：「谢老师不是说过她不说谎吗她可是来城有口皆碑的好老师，她不至于撒谎骗人。张叔叔，您就别让她难堪了。」 谢庆云难堪到了极点。 对方律师严肃说道：「介于谢靖还不满八周岁，我们主要想争取到民事赔偿，虽然你们主张谢靖是未成年人，不承担法律责任，但是他的行为的确构成了故意伤害罪……」 「跟朱方台的罪名相比，谢靖的故意伤害罪就不算什么了。」 说话的，居然是欧阳。 在谢家被朱家的法律攻势打击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欧阳居然来救场了。 谢家人面面相觑，这位先生是谁 欧阳看向谢庆云，笑道：「谢老师咨询的是我，我不是来城的律师，也不是收费的律师，你就不要为难她了。」 谢庆云很想诚实地说，她没有请过这样的律师。但是她没能澄清。因为两个律师一交锋，她完全没有插话的份儿。 欧阳阔步走进来，侃侃而谈：「这位律师，想必你已经知道谢冲为什么会受伤了吧」 「谢冲受伤，是歹徒的所作所为，朱方台跟他的冲突并不严重，他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严不严重，不是你说了算。」 欧阳目光灼灼，对方律师居然卡了壳。三个小孩一齐趴在窗户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他简直就像神一样降临。 对方律师不服气，说道：「朱方台跟谢冲斗殴时……」 欧阳打断了他：「注意你的措辞，是朱方台单方寻衅，谢冲完全是被害人。」 对方律师咬牙切齿，继续含糊其辞：「总之，他俩在打斗的过程中，均没有使用致命的钝器或者锐器，谢冲也没有受严重的伤……由于「歹徒介入」这个意外因素，谢冲才差点儿丢掉性命。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案件完全没有成为刑事案件的必要，朱方台也不必承担刑事责任，甚至连民事责任都无需承担。」 朱家人全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高价请来的律师，当然要有这样的气势。 欧阳却背着手，微微一笑：「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知道谢冲当时没有受重伤谢冲身上一共有六处刀伤，除此之外，有两根肋骨骨折，锁骨挫伤，轻微脑震荡，你敢说这些伤不是朱方台所为这些外力作用削弱了谢冲的战斗力，以至于在跟歹徒打斗的过程中，受伤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这些事实无法否认，如果谢冲起诉朱方台，那朱方台至少要承担20%的民事责任。还有——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朱方台深夜等待谢冲，并纠集了一众暴徒，单方面殴打谢冲，这种逞强斗狠、藐视社会秩序的行为，完全可以构成寻衅滋事罪。另外，你刚才说他殴打谢冲的行为并不恶劣呵呵，他不仅在深夜寻衅，在看到歹徒袭击谢冲的时候，丝毫没有退意，反而故意妨碍谢冲跟歹徒做斗争，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是不是有故意剥夺谢冲生命权的意识」 论口才，来城最佳律师远不是欧阳的对手。 他嗫嚅了半天，又要重复刚才那段话，欧阳却冷峻地下了结论：「我建议谢冲起诉，不是以寻衅滋事罪，而是以故意杀人罪。」 一个晴天霹雳，炸在朱家人的头顶。 而谢家人却仿佛看到月亮越出重云，漆黑的夜空顿时一片光明。 朱方阁指点着欧阳，激动地说道：「你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我根本就不相信你的话。」 「信不信由你，该怎么选择，也由你。」 欧阳的云淡风轻，几乎让朱家人恼羞成怒。如果不是律 师拼命拦着，一场斗殴又要在所难免。 在仓皇逃离之前，对方律师说道：「就算你胡咧咧了一大堆，也不能洗脱谢靖的罪名……」 「我也没说他没做错。你们可以随便告，我们也可以。反正，只要耗得起时间和金钱就行。」 在谢冲心目中，那是欧阳最帅的一次登场。 朱家人走了，谢家的三个孩子终于可以出门了。谢靖跑得最快，他一把抱住了欧阳，自豪地跟家人说道：「他就是欧阳！」 谢庆收瞳孔地震：「庆云，我还以为这是你咨询过的律师。」 谢庆云也摸不着头脑：「我还以为这是大哥的哪位朋友——欧阳先生，幸会幸会！」 活在传闻中的欧阳，终于出现在了谢家。没有丝毫的冷漠，谢家人很热情、很感激地接纳了他。 谢庆云觉得欧阳很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谢冲则好奇地说道：「我以为你是学新闻的，原来，你还当过律师！」 「呃……」欧阳斟酌着说道：「不算律师，但绝对是法律界的资深人士。」 「那你以前是学法律的」 「我现在也是搞法律的。」欧阳说道：「不过，是在电视上搞。」 王吉英摆好了茶具，局促地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茶，家里的茶叶也不多，您别嫌弃……」 「您不要这样客气。」欧阳谦逊地说道：「你们这样招待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不要麻烦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不知为何，谢冲居然舍不得让他走。 欧阳询问了谢冲的身体状况，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心疼：「谢冲比以前瘦了许多，一定得加强营养，让自己强壮起来。」 「嗯，我妈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我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谢冲说道：「欧阳先生，你怎么找到我家来了还对我们的情况那么了解」 「这个嘛，今天不忙，我就想过来看看。正好听到那位律师在那里大放厥词，我心里不爽，就推门进来了。至于你们的情况……」欧阳狡黠地笑了笑，说道：「谁让我是当记者的呢刨根问底是我的习惯。你们家遭遇了那么猖狂的歹徒，这件大案值得深挖，每个细节我都要了解清楚。所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了如指掌。」 看来，欧阳的确是个很有职业素养的人。 想起谢靖，谢冲还是有几分担忧：「欧阳先生，万一朱家真把我家告上法庭，那谢靖会怎么样真的会被送进少管所吗」 「不会……」 「那，刚才那个律师说的，是吓唬我们吗」 「是吓唬，也是事实。」 谢家人都要零乱了。 谢庆云说道：「那，您为什么还要站在我们这一边，为我们说话」 「律师就是这样啊！谁请来的，就站在谁那边。」欧阳说道：「我心甘情愿帮你们的。」 刚才欧阳确实解了谢庆云的围，谢庆云心想，这个恩情，不知道该怎么还。 第376章 几番瞳孔地震 欧阳是为了谢靖的事情来的。 既然露了面，他也不作任何隐瞒了。他之所以没有带走谢靖，并不只是出于家产方面的考虑，而是因为谢靖的家庭情况实在太复杂。 “我们家一共有六个兄弟姐妹，我确实是谢靖的大哥。” 开幕雷击，谢家人目瞪口呆。 谢庆收心想，要是以谢靖为基准，那欧阳应该喊他一声“叔叔” 使不得，使不得。谢庆收赶紧摇了摇头。 欧阳苦笑道：“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我父亲的年纪，或许比谢老先生还要年长几岁。” 众人再度被雷劈中。 欧阳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他这一辈子，就是在不停地结婚，离婚，找女人当中度过的。谢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才二十岁左右。” 这会儿谢家人真的瞳孔地震了。 在民风保守的来城，在绝大多数人都遵守公序良俗的来城，在绝大多数人都安心过日子的来城，这样的事情，是谢家人无法想象的。 谢庆收努力装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笑着打哈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香港那边儿还有娶好几个老婆的呢。” “嗯，我父亲是在九十年代初到大陆来做生意的。不过，以前他也没有三妻四妾，只是女人比较多。” 谢冲抓住了他的用词，问道：“那你们以前都是在香港生活” “我从小是在美国长大的，几乎在相同的时间跟父亲一起回到大陆，带着我母亲一起。”欧阳简单说道：“我们家族很复杂，我妈妈很早就和他分开了，我跟父亲的关系不怎么亲近。” 这段复杂的关系，谢家人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 谢靖来了兴趣，一股脑地问道：“你真是我大哥不是跟我套近乎的那我爸妈都是什么样的人啊他们还在吗当时为什么会扔掉我啊” “我确实是你大哥。你亲生父亲是个很有能力的商人，也是个很冷酷的人。至于你的妈妈……咳咳……她算是你父亲的一个情人……”欧阳小心地斟酌着用词：“希望我这样说，不会伤害到你。” 其实，谢靖的母亲连大佬的“情人”都算不上。欧阳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谢靖面如死灰。谁不想有个体面的出身谁愿意当私生子 欧阳缓缓说道：“我们的父亲尚且在人世，但是你的妈妈很早之前就去世了。” 谢靖的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 该哭吗应该哭吧！亲生妈妈都不在了。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是莫大的不幸。可是谢靖哭不出来，妈妈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更何况，他还是被父母给抛弃的。 王吉英不动神色地将谢靖揽进怀里，生怕他太难过。这些细小的关怀，让谢靖感到很温暖。 欧阳从钱包里抽出二十块钱，递给谢靖：“你能去趟小卖部吗买点儿冰淇淋给你哥哥姐姐吃。” “你想把我支开吗” 欧阳苦笑：“你真的挺聪明的。”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欧阳无奈，说道：“你们这一代的孩子，真是不好糊弄了。” “我姑姑常说，孩子本来就不应该被糊弄！”谢靖认真地说道：“你是不是担心你说的话太过火，我接受不了。” 欧阳默认了。 “没关系。”谢靖坚强地说道：“我把自己的身世幻想过好多次了，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 欧阳便说了下去：“谢靖的妈妈年少气盛，她跟我父亲提了很多要求，我父亲没有答应她，她就说要扔掉孩子，以此来威胁我父亲。我父亲依旧没有满足她的要求，她果真把孩子扔了。我爸表面上装作无所谓，反正他有很多孩子；但其实他特别愤怒，他不想让别人来挑战他的底线和权威，他把谢靖的妈妈赶出了家门。孩子丢了，经济来源也没了，谢靖的妈妈一时想不开，再加上她本身性子就火爆，就自己结束了生命。” 王吉英把谢靖抱得更紧了些，可是她清晰地感觉到了谢靖的反抗。谢靖挣脱了她的怀抱，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哥哥姐姐急忙去劝他，欧阳则苦笑道：“我就担心他这样。” 谢庆云说道：“谢靖肯定在幻想里把父母美化得很好，他总是以为，父母是没有办法，才把他抛弃的。他绝对没想到，他的父母居然是这样的人……” “还有很多事，我更没法跟谢靖开口。你们是成年人，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谢靖妈妈的职业……她是做什么的，才能在小小年纪跟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在一起她好吃懒做，脾气又不好，我爸给她一点儿钱，她就要上天，到处炫耀；生下谢靖之后，她眼里更是容不下别人。她根本不会做一个母亲，她说自己带孩子很烦，很累，所以跟我爸怄气时，才会把谢靖给丢掉。她脑子里一点概念都没有，也意识不到严重性。闹着自杀的时候也跟儿戏一样，没想到真把命给丢了。” 这些事情都是谢家人无法想象的。 欧阳极少跟别人说起家事，可话匣子一旦打开，他就滔滔不绝：“至于我家的氛围，那就更没法说了。乌烟瘴气，每个人都想多捞点儿钱。不过，我对我爸的钱没有多大兴趣。我们家兄弟姐妹虽然很多，但是走动极少，逢年过节回去看我爸，只要不吵架，那就是一次成功的聚会。” 那样的生活离谢家太遥远了，他们想象不出来。他们只知道，只要有血缘的都是亲人，生活在一起的都是家人。亲人有难，八方支援；家人有难，那必然要同舟共济。争家产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 瞳孔地震之后，谢庆收只能干笑：“看来咱家的钱还是不够多。要是咱家也是有名的大财主，恐怕咱们几个也能为了争钱打破头。” “不会的。”欧阳说道：“你们的父母正直善良，你们家的人也都是这样，所以，不管有钱没钱，你们一家都会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不会像我家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 “那倒是。”谢庆云若有所思地说道：“仔细想想，我们家好像没有‘你的’‘我的’这样的概念，谁缺钱了，就支援谁；谁发达了……咦，咱家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发达过了。” 谢庆收两口子尴尬地直咳嗽。 欧阳无不羡慕地说道：“正是因为谢家的氛围太好了，我才不愿意让谢靖回到他原本的家。回去之后，他的物质生活会有很大的提升，但是，他绝对不会快乐，他会被我那些弟弟妹妹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们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但是每个人都很好，谢靖在这里成长得也很好。” 谢庆收不服气地反驳道：“我家也不穷，我们在广州也富过……人生都有起起伏伏，我们暂时在蛰伏而已，而且，我们也没有委屈孩子们……” 王吉英拐了丈夫一把：“人家说得也没错，咱家的确不富裕啊！你不要太敏感了……” 欧阳便急忙道歉：“谢先生，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了，我跟你道歉。我的意思是，我父亲的财产的确挺庞大的，在中国应该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他。” 谢家人又是一番瞳孔地震。 欧阳怎么能用如此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这么惊人的话呢 自从谢靖被丢弃了之后，谢靖的亲生父亲找过他。以他的地位和财力，打探出谢靖的下落并不难。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把谢靖接到身边生活，除了其他孩子的阻拦之外，老爷子也有自己的考量。 欧阳说道：“我父亲并非不牵挂谢靖，也不是对他毫无感情，只是他听说了你们家的事迹，敬佩谢庆义的英雄行为，谢靖生活在你们这样的英雄之家，对他的成长也大有好处。关于你们收养谢靖的传闻，他也听说过，他不忍心把谢靖从你们身边抢走，不忍心让英雄的父母再次伤心过度。” 原来这么多年，谢家一直都在欧阳家的监视下生活，谢庆收感觉很不爽，但是仔细一想，欧阳家也没做过出格的事情，甚至人家已经足够为谢家着想了。 谢庆收抽着烟，说道：“要是你爸看中了我们家的这个环境，那我们很荣幸，心甘情愿地让谢靖在我家里长大；如果你爸可怜我父母，那大可不必，你们随时可以把谢靖带回去。我父母有儿有女，还有孙子孙女，不是无依无靠的孤老杆子，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谢靖立刻从屋里冲了出来：“爸，你要把我送到哪儿去你不要我了” “不是。”谢庆收心里也很难受，他招招手，让谢靖钻进自己怀里：“除非你自己想走，否则我不会让你走。” 谢靖总算安心了。 欧阳便再次道歉：“谢先生，我今天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或许跟你们说这些，我心里也很忐忑。实不相瞒，这是我第一次把我家里的秘密告诉别人，我好歹算是个公众人物，我不太希望别人讨论我的家事。” 谢庆收已然烦躁了起来：“你放心，我们一家人都不爱嚼舌头，绝对不会把你家的秘密给说出去。要是没有什么事，你以后也少来我家，省得别人说闲话。当然，今天的事，还是很感激你的。要是以后你需要帮助，我们一家肯定会帮。” “谢先生，您说这话就太见外了。照你这么说，那你们抚养谢靖这么多年，我该怎么回报” “不需要回报。”谢庆收生硬地说道：“我们心甘情愿养的，谢靖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养我家的孩子，天经地义！” 新 第377章 真正的无价之宝 最后欧阳还是跟谢家闹得不太愉快，他告了别，出门迎头碰上谢宏轩。谢宏轩长期在医院陪护老伴儿，偶尔回家拿换洗的衣服。 谢宏轩眨眨眼睛：「这不是时涌泉吗」 时涌泉 大名鼎鼎的时政类栏目《天下法网》的主持人兼制片人 除了谢宏轩之外，谢家人没有一个人认真看过，所以，他们只觉得欧阳眼熟，没有认出他来。 欧阳装腔作势地轻咳几声，很自觉地从怀里掏出一支钢笔，很有礼貌地问道：「给您签在哪儿……」 谢宏轩却并没有在意他想赠签名的意图，而是拉着他走回院子里，坐到马扎上，说道：「你是为了我家这个案子来的吧我家两次震惊全国，一次是我家老大英勇牺牲，一次是我孙子勇斗歹徒……这两起案件的歹徒全都凶神恶煞，丧心病狂，的确值得深度报道，让全国人民看看，坏人可以有多坏！」 时涌泉不置可否，谢家的小辈们不忍心多说，都在尴尬地抠手指。但是，欧阳马上进入专业状态，面带微笑，说道：「老爷子，我的确做了很多功课，也很佩服你们一家人。我很想报导你们家，但是，我的节目播放的是那些悬而未决的大案，您家的遭遇虽然有成为新闻的价值，但是恐怕不符合我们的节目……」 谢庆收撇了撇嘴，低声吐槽：「这人多圆滑！一下子就能编出这么多鬼话。」 谢宏轩并不失落：「没关系，我也不想因为这些事上电视。这个世界上，坏人多了去了，比我家惨的也有很多。要是我家因为这个上新闻，别人又要说我家借着「烈属」的光，跟人博同情了。嗯！还是不上新闻好，您千万别报导。」 「我尊重您的想法。」欧阳松了口气：「我把我的名片给您，要是您有什么需求，随时给我打电话。」 「哎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收到时涌泉的名片呢！」 谢庆收看不惯欧阳的惺惺作态，插嘴道：「你是大名鼎鼎的主持人那你就很了不起你不用在我父亲面前装样子！当着孩子的面，你是欧阳；可我爸喊你「时涌泉」，你也不反驳，你到底是谁，给个痛快话！」 欧阳保持着良好的教养，说道：「我的确姓欧阳，也叫时涌泉。欧阳是我父亲的姓，时是我母亲的姓。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姓欧阳，工作之后用我母亲的姓，我提前没说清楚，抱歉。不过，我还是习惯别人叫我「欧阳」。」 他越是有礼貌，越显得谢庆收粗鲁。 谢宏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欧阳又起身告别。谢庆收大步上前，说道：「我不会不让你来，但是你下次来之前，提前打声招呼，我们做好招待工作。我家不是你家的后花园，你来我家作客，我很欢迎；但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你就是没把我家放在眼里，也不是做客的道理。你可以高高在上，但是只要来，就是我家的客人而已，不必端着架子。」 欧阳步伐一滞。谢庆收虽然粗鲁，但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欧阳的问题。 欧阳立刻道歉：「对不起，今天确实冒犯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没事。你今天帮了我家大忙，该感谢的，还是得感谢。」 谢宏轩是欧阳的「粉丝」，但是在听说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他称赞儿子做得很对。就算欧阳家再怎么有钱，也不能不把谢家放在眼里。他们的确有种优越感，但谢家不能惯着他们。 如果欧阳说的是真的，那谢靖还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但是谢靖无法接受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无论是现代剧还是武侠剧，里面的私生子都怀有深仇大恨，而且通常是以反派的形象出现的。谢靖不想那样，他只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谢冲问道：「谢靖，要是你想回 到你亲生父亲身边，你可以跟欧阳说一声，回去认个亲。咱家人不会不让你回去的。」 「不。」 「那可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大富豪，你不想跟着他去见见世面」 「我长大以后，自己去见世面。」谢靖说道：「我只想当谢家的儿子，谢家多好！」 谢冲很是欣慰，执着地逗弟弟：「你还是太小，不知道钱是个好东西！」 「我怎么能不知道可名声也是个好东西啊！谢家的名声用钱买不来！」 谢冲舔了舔嘴唇，说道：「我小看你了，你还是那么精明，算得比我清楚。」 谢靖便勉强笑笑。 欧阳来过一趟之后，谢靖始终闷闷不乐的。吃午饭时，家人开导他，就算跟朱家打官司，他们也会奉陪到底，会请一个更好的律师。 谢庆云说道：「弹弓的危害，我们全都告诉过你，但愿这次事件能让你吸取教训。朱方台很惹人讨厌，把你哥哥害得很惨，你打伤了他，确实给我们一家出了气。从圣人的角度来说，你的行为并不可取；但我们都是凡人，你的报复让我们感受到了一丝快感。虽然，这个快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是我们应该承担的。」 谢宏轩沉吟了半晌，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主动去趟朱家，争取和解。人家要多少钱，咱就给多少。就算他们家有钱，不收咱们的钱，那也要把钱放下。」 谢庆收还是不服气：「那他们亏欠谢冲的呢我看他们并不想还。」 「老二，你像谢靖这么大的时候，也闯了很多祸。你把别人打伤了，把别人家里的物件给弄坏了，我们哪次没赔过虽然有很多时候并不全是你的错，但既然你犯了错，我们就要把这个错误给弥补上。至于别人怎么做，我们管不了，至少我们心安了。」 谢庆收生气地扔了筷子，可是父亲一瞪眼，他又乖乖地把筷子给捡起来了。家规如此，再生气也不能在饭桌上扔餐具。 谢庆收气愤地说道：「你一辈子守规矩，讲良心，可你一辈子过得憋屈！你看看他们朱家，到处钻营，昧着良心赚了多少钱！还说他们会遭报应就算现在遭了报应，人家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哪儿有报应」 「那你能变得像他们家一样吗」 父亲的灵魂发问，让谢庆收闭上了嘴。 纺织厂起火之后，他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跑，而是尽快筹钱，把工人的钱全给发下去。快过年了，不能让工人空着手回家。欠客户的钱，他也要还回去，他不能辜负了人家对他的信任；现在下乡收水果也一样，他定的单价总比别人高两三毛，他想让果农多赚个几十块钱。就是因为太讲良心，他从来都没有成为大富翁，恐怕以后也成不了。 他轻轻放下了筷子，但是一脚踹翻了板凳，烦躁地说道：「都怪你！你要是教我心不狠，站不稳，凭借我的聪明和干劲儿，咱家早就成为一方霸主了！」 「当了霸主，能干什么呢」 父亲再度灵魂发问，谢庆收又卡了壳。他搓着头发，说道：「至少咱家不用被人欺负，孩子们想干嘛就干嘛，我妈能去单人病房养病，你能开一个最大最气派的诊所！你老是说「心安」，可「心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心安至少能让我每天都睡个好觉，能让我保持健康，还有旺盛的精气神。这些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老二，你还是太年轻，你根本就不知道」好觉「是多么珍贵的无价之宝！」 谢庆收确实体会不到，因为他从小就睡得很好。不仅他这样，家里的每个人，睡眠都挺好的。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懂得珍惜。 谢庆收双手插兜，扬长而去。 谢 宏轩生气了：「你干什么去你老爹还坐在这儿呢！你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 「去买水果，买牛奶！」谢庆收说道：「你不是说，要去朱家赔礼道歉吗能空着手去吗」 第378章 扯平的条件 朱家人昂着头，就连鼻孔里面都塞着「傲慢」两个字。 为表示诚意，谢家能顶事的男人都来了。除去谢宏轩一家，还有住在附近的他的两个堂兄弟，以及堂兄弟的儿子，全都来了。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宽敞的客厅里摆放着两组沙发，谢、朱两家的男人们各据一边。客厅色调偏冷，偏偏又遇上个阴雨天，偌大的落地窗像是一个相框，框住了这个如同黑帮谈判一般的经典场景。 王吉英是唯一一位女性，尴尬得脚趾扣地。 朱方台的爷爷翘着二郎腿，冷笑道：「谢大夫，你来我家道歉，这是强迫我家答应吧要不，你带这么多人来干嘛来打我吗」 「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谢宏轩如实说道：「当然，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多带点儿人，总是没错。」 「能出什么意外呢你们谢家名声在外，又带着诚意来我家，我们怎么可能动手呢」 「我只说意外，没说动手。」谢宏轩从容地说道：「毕竟我年纪大了，毛病多了，一着急上火，出点儿什么事，得好几个人照顾。」 朱家老爷子说不过，只能呵呵。 谢宏轩使了一个手势，小辈们便把手里的东西亮了出来。虽然，只是些牛奶、水果、补品之类的东西，但他们在气势上不能输，仿佛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箱子现金或者金条。 「谢靖打伤了朱方台的眼睛，我们愿意赔钱，你们说多少，就多少，我相信你们朱家不会信口开河。我觉得和气是很重要的，我愿意向你们家道歉。当然，如果你们不接受的话，我们也不介意通过其他途径来解决。」 朱老爷子说道：「你们谢家浩浩荡荡地来，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想必街上的人全都看到了。来城人都说你们大度。要是我们不领这个情，会不会被来城人骂死啊！」 谢庆收暗骂，不愧是只老狐狸，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就是多。 谢宏轩掏出了一捆钱，说道：「这里面是五万块钱，够不够，你说句话！」 「我们朱家不缺钱，还是你们留着用吧！」 「不管你们缺不缺，你家孙子的眼睛是被我孙子打坏的，这个钱，我必须要赔。」 「孙子」朱老爷子冷笑了一声：「对一个捡来的孩子，你们还真是上心呐！」 捡来的 谢家的男人们全都炸了，七嘴八舌地指责了起来。指责渐渐变成了对骂，接着就变成了互殴。两边的年轻男子，几乎都要踩着各自的老爷子，飞到对方那里去。两位老爷子嚷嚷了半天，再加上王吉英当调停，他们才安静了下来。 说到赔偿，朱老爷子抽完一根烟，说道：「你们说得也没错，如果不是我孙子去招惹谢冲，那么后面的悲剧都可以避免。但是，我孙子找谢冲算账的原因，你们怎么不提呢」 谢庆收说道：「你们朱家弄的豆腐渣工程，在来城没有人不知道。不管谢冲提不提，你们都招人怨恨，被打是迟早的事。怎么，这种事实都不能说了」 事实 这次是朱家男人们嚷嚷起来，二次大战一触即发。这时，从外面走来一个女人，她颤声道：「别打了！你们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她纤细柔弱，文雅端庄，可是她身上有股坚韧的力量，让人不容小觑。 男人们停了下来，互不服气地瞪着对方。 谢冲认得那个女人，她是朱方台的妈妈。在很多年前，他跟朱方台一伙发生冲突，这位妈妈是唯一一个让自己儿子跟谢冲道歉的。所以，在谢冲心里，她是朱家唯一一个讲道理的人。 朱母走近，说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因为这件事再去为难谢 家了。相反，你们应该为谢家道歉，可我说的话，你们没有一个人能听进去。」 朱方台的爸爸说道：「儿子的眼睛都快瞎了，再也不能当运动员了，这事儿怎么能轻易地翻篇……」 「可是谢冲差点儿死了！」朱母严厉地说道：「他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朱老爷子闭着眼睛，说道：「老二媳妇，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说话因为我是个女人呵……可是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在这里吵嚷了半天，解决了什么问题」 除了斗气比狠，争吵和打架，他们什么都没干。 朱母说道：「你们讨论的是跟朱方台有关的事情，我是他的妈妈，没有人比我更心疼他。他受伤以后，我不知哭了多少次，可他变成这个样子能怪谁呢你们一个劲儿地责怪谢家，从来都没有正视他的问题，你们就不怕他以后犯下更大的错误吗如果说怨恨，我对谢靖的怨恨是最深的，可是悲剧已经发生了，你们与其一味地指责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如想想怎么找更好的医生，怎么避免继续发生这样的事。」 朱老爷子非常不服气，几乎拍案而起，这个儿媳妇真是太不给她面子了！他怒道：「你懂什么你能在这里说这些话，就是因为把你养得太好了，你什么都不懂……」 「可我至少懂感恩！！！」 …… 朱母红着眼眶说道：「我只知道，至少，谢家是有恩于我们家的。」 朱家一众人全都沉默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都不愿意提起那段往事，可他们压根没想到，居然会被一个「外姓人」当着谢家人的面提起来。 朱老爷子依旧生气，冷哼一声，转身上了楼。 在一群彪悍的男子中间，朱母的身影孤独而又清冷。王吉英把手帕递给她，可是朱母并不想接受，她心里一定藏着很多怨气。 谢冲心疼这位阿姨，问道：「阿姨，朱方台现在还好吗眼睛恢复得怎么样了」 屋子里那么多人，谢冲是唯一一个关心朱方台的人。 朱母回过身来，冷冷地说道：「不太好，不知道以后能做什么……」 朱方台的父亲打断了妻子的话：「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只要谢靖退学，这事我们就不计较了。」 「凭什么」谢庆收并不接受这个条件：「没有任何人能把谢靖赶出学校！」 朱父冷笑道：「那可不一定。要不，咱们再想个条件吧！第一，让谢靖退学。我儿子现在什么都干不了了，你儿子凭什么能那么逍遥啊第二，让你两个儿子给我跪下，求我放过他们。可以吗」 「可以个屁！」谢庆收怒不可遏，飞起一脚，差点儿将茶杯踹到对方身上。「你跟你老婆差远了！你老婆还知道感恩，念着我大哥的好，可你一点儿都不懂！」 「不要拿你大哥出来压人！他是军人，救人天经地义，又不是我大嫂求着他救的。你少拿这些事摆谱。除了你大哥，你们谢家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吗我们可不像你们家，只要我想让谢靖退学，他就必须收拾书包滚出学校！」 谢庆收被气得胸口疼，正在这时，朱方台破门而入。他对所有人都视而不见，冷冰冰地走上楼。谢冲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疤痕，坚强如刚的朱方台，应该不止一次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到底有多绝望，才能让一个二十岁的少年多次尝试自尽 他是国家田径队最受瞩目的新星，他即将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可他的梦想被硬生生折断了。他一定发了好几次疯，他一定心痛到难以言喻。 失去梦想的滋味，谢冲再明白不过了。 「 朱方台！」 形容枯槁的朱方台停住了脚步，缓慢地转过了头。 「我今年不会参加高考了。」 谢冲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心碎成了玻璃渣，可谢冲强忍心痛，说道：「你进不了国家队，我上不了理想的大学，这样算不算扯平了这样……你们就不要为难谢靖了，行不行」 家人想堵住谢冲的嘴，可是谢冲却执着地说了下去：「一年的时间，明年这个时候，我会重新挑战高考；你呢，你有没有信心，去挑战新的目标」 朱方台喉结耸动，他吞咽了很多话，最终淡淡地说道：「你们随便吧！」 第379章 毕业眼泪 决定不考了之后，谢冲心里空荡荡的，身上反而有千斤重。 他久违地去了一趟学校，想把东西搬回家。还有三天就要高考了，同学们一定都很紧张。所以，谢冲打算在同学们跑课间操的时候，偷偷把东西搬回去。 没想到，他去的那天，正好要拍毕业照。 高三一班的同学正在主教学楼前面排队，当谢冲出现在视线里时，好朋友们带头鼓掌起哄：“大英雄回来啦！” 欢呼声此起彼伏。高一高二的学生听到声响，从教学楼的窗户里探出头，同样鼓掌欢呼：“...... 《相逢少年时》第379章 毕业眼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0章 喊一声哥哥 朱方台的妈妈来找谢冲，顺便把谢宏轩扔在朱家的五万块钱还了回来。 她说，如果要还钱，那朱家应该还得更多，经济上的账，就不要算了。除非上法庭，要不根本算不清楚。 给朱方台的钱，那可真是掏光了老谢家所有人的钱包，谢庆云把自己攒的嫁妆钱全都掏出来了。虽然心在滴血，但是谢靖犯事，她不能不管啊！ 谢家的确需要用钱，但是既然把这些钱给出去了，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了。推辞了半天之后，谢宏轩问道：“你来还钱，你男人和你公公都知道吗” 朱母的态度很是坚决：“我告诉他们了，至于他们怎么想，那无所谓。朱方台是我的儿子，他的事情，归我管。我跟家人都说清楚了，收下这笔钱，可以；但是，我们必须也要还谢家一笔钱，那天谢冲的律师说得很对，我儿子的行为削弱了谢冲的战斗力，增加了他受伤的可能性，所以，我们也该赔偿。他们没说话，就默认我把这笔钱给还回来了。谢大夫，要是您不收，那我可给您跪下了。” “使不得，使不得！”谢宏轩急忙阻拦：“我暂且收下便是，以后再做计较。” 谢冲正在院子里整理书，心里一直很难受。朱母俯下身子，帮他的忙。谢冲却淡然地拒绝了她的好意：“这是我自己的书，我对它们最了解，别人一碰就乱了。” “你的成绩一直很好，今年不参加高考，太可惜了。”朱母执着地帮他整理着，说道：“你去高考吧！” 谢冲停顿了片刻，继而摇了摇头：“我不会参加高考的。” “为什么你不是因为朱方台，才放弃了高考的机会吗我是他的妈妈，我都同意你高考了，你为什么不去” “阿姨，高考是我自己的事情，只要我想去，千军万马都拦不住我；要是我不想去，千军万马也不能逼着我去。这是我自己的心意，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朱母只能叹气：“你这个孩子，真是太固执了！你是在拿你的前途开玩笑！” “要是我不守信用，那我要前途还有什么用。” “你啊！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啊！”朱母都替他着急了：“在这种人生大事上，你不要那么执拗！” “越是大事，越要讲信用。”谢冲平静地说道：“我跟朱方台约好了，一年为期，我要找到新的目标。我能，他也能。” 朱母很无奈，可是也很佩服。谢冲遭遇了很多挫折，可那些挫折仿佛打不倒他。她的儿子却一蹶不振，现在还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不愿意跟任何人交谈，更别提追求人生理想了。 朱母真诚地说道：“谢冲，你以后一定会成大器的！” “谢谢。但愿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朱母走了，谢冲也累了。自从哥哥放弃高考之后，谢颖心疼哥哥，暂时决定不返校了，在期末考试之前赶回去就好了，在哥哥最难过的日子里，她想陪着哥哥一起度过。 哥哥嘴硬，一个劲儿地赶她走。谢颖却说道：“我的伤还没好呢，你舍得让我回学校吗” 谢冲便温柔地笑笑。 “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在保护我。”谢颖感慨万千：“小时候我被少年宫的老师欺负，被朱方亭欺负，差点被坏人拐走，都是你替我出头。现在是你最难受的时候，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一定要跟我说。” “你们能帮的忙，就是不要问，不要说，也不要同情我。” “好！”谢颖心领神会，痛快地答应：“我妈妈在帮你找复读的学校，你想让她继续找，还是不要管你” “不要管我，等过段时间再说。” “好！” 邻里街坊来家里玩儿，他们都说谢冲是个傻瓜，怎么能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放弃射门呢谢颖知道哥哥心烦，便心甘情愿地当起了哥哥的代言人：“我哥见多识广，人又聪明，他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他比我们这些人看得长远多了，我们就不要揣摩他的心思了。” 谢冲默默地哭了一场又一场，妹妹说的话，他只是听听而已。他已经不相信自己会成功了，也不相信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 谢靖一下子就变成一个大孩子了。以前他一下课就在操场上疯跑，但是现在他会主动去姑姑的办公室，做完作业再回家。不会做的题目，他就问各科老师，学习态度非常端正。 至于那把弹弓，他有很多机会拿走，但是他始终没有拿。哥哥给他做了很好的榜样，说到就要做到。既然他已经答应姑姑不拿了，那他就不会拿了。 谢冲告诉弟弟，不必把他的牺牲放在心上，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不是任何人逼迫他的，所以谢靖也不必有太大的思想压力。谢靖成熟地说道：“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努力的，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像你一样信守承诺的。” 虽然风波渐渐平息了，但只要一想起来，谢靖还是会为哥哥抱不平：“哥，你成绩好，人品好，别人都说你是栋梁之才。那朱方台除了会跑步，其他的什么都不行。可你居然跟那样的人做了交易，我真为你感到不值。” “梦想这个东西，是无法衡量准确的价值的，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梦想都是很宝贵的，失去了就不容易重来。所以，你以后就不要比较我和朱方台的梦想了。” “哥……都是因为我，你以后会不会怪我” “不会，肯定不会。” “我感觉自己是个混蛋……要是我不那么冲动……” “谢靖，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以后不要再犯就行了。我说过了，我放弃高考，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为什么会那样做毕竟……我并不是你的……” “因为你喊我一声哥。” 谢靖抬起了雾蒙蒙的大眼睛。 谢冲的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因为你把你最喜欢的巧克力留给我吃，你死心塌地地跟我学足球，你特别自豪地像你的小伙伴们介绍我，你心甘情愿当我的小跟帮。我是你哥，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一点事情。” 新 第381章 并非混日子 华天龙总算熬到高考结束了。 自从画被抄袭了之后，他一直提不起精神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有骨气一些，昂首阔步地离开这个让他失望的学校。但是，表姐说的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不要放弃学业，有一张文凭，还是很有用的。 华天龙忧伤地想，长大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忍耐。 可是回到家后，他还是觉得很委屈。他做了那么多努力，就因为他是个籍籍无名的高中生，就不配出版老师们就可以不信任他 越想越气，连猪头都不想搬了。 来买东西的客人都会问他，考得怎么样华天龙只能苦笑，还能怎么样他吊儿郎当，要是能考出个名堂来，那么别人努力读书还有什么意义 于是，客人们便说道：“那你赶紧打听打听，看看能上哪个大专，要不，你这辈子就瞎了。” 华天龙不明白：“我才十八呢，这辈子就完了” “那可不！你要是不上个好学校，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以后会后悔，那就以后再说。反正，我现在很自在。” 客人们便纷纷摇头——这孩子肯定没救了。 有时华爱国会替儿子说几句话：“他本来也不是读书的料，他早点儿明白过来，去做点儿别的事情，也不算浪费时间——是吧，天龙” 华天龙便机械地点头。 华爱国说道：“你留在家里帮忙也好，去工厂打工也行，你自己想清楚，这几天给我答复。” “好。” 客人们把头摇得更厉害了——整个华家都没救了。 为了儿子的前程，华爱国询问了很多人。那天晚上，他从谢家回来之后，阴沉着脸，默默抽烟，华天龙很忐忑。因为谢家有两个身残志坚的人——谢冲和谢颖都没有痊愈，但经常一起坐在院子里学习，要是华爱国恰好目睹了那一幕，那压力就完全给到华天龙这边了。 爸爸迟迟没有说话，华天龙越来越忐忑。他真是摊上了两个好邻居，谢家和汪家的朋友们，只会让他压力山大。 不管怎么样，应该先表个态。华天龙嗫嚅道：“爸，那个，我以后肯定会努力的……” “天龙，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和你妈妈” 啊！ “谢冲说，你画的故事书，被一个画家给拿去用了” “我原本不想让你和我妈操心的……” “为你操心，那不是应该的吗你仔细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 华天龙隐瞒不过，只好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了出来。据不完全统计，他已经去过四家出版社了。末了，他跟父亲说道：“爸，我知道你和我妈肯定不会嘲笑我，但是，我知道自己的梦做得太大了，是我自不量力……所以，失败了好几次，并没有感觉很气馁……” “天龙，我没什么文化，我也不认识那些出版社的人，但是你要是告诉我，咱们一家都有个商量。你小时候我就说过，犯了错，不要怕告诉我和你妈妈，而是要告诉我们，我们帮你出主意。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没忘……”爸爸的话让华天龙湿了眼眶：“爸，我说了，失败之后，我没有很难过。我真正生气的是，一个画家偷走了我的话，还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 “失败不可怕，你能找到出版社去，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你爸活到这么大岁数，跟那些文绉绉的人打交道，话都说不利索。可我儿子高中还没毕业，就能主动找出版社了！厉害！”华爱国忍不住为儿子鼓掌：“我问问你姑姑，那个偷你画的人，我们该用什么办法惩罚他。”.81zw.??m “爸，我去问过律师了，目前不能拿他怎么样，因为我们没有证据。” 华爱国瞠目结舌：“你……居然自己去找过律师” “也不算自己，汪浩川陪我去的。我们学校对面就有一个律师事务所，我就去了。” “那，你花钱了吗” “嗯，一个小时一百块。可是，我们交谈连一刻钟都没有……” “哎呀呀，你看，读书还是有用吧！人家动动嘴皮子，一个小时就能赚一百。人家看你是孩子，肯定不把你放在眼里，早点儿把你给打发了。” 跟父母聊完之后，华天龙感觉轻松多了。爸妈怕是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吃早饭时，爸妈跟他说，别想着去外面打工了，在家里安心画画。目前的家底足够支撑他无忧无虑地画十年。 赵念花说道：“你画完了，我们陪你去出版社。一家不行，那就跑两家，三家……既然你的画被大画家给抄了，那就说明你是很有天赋的。天龙，你不要着急，有些人在很小的年纪就当童星了，也有人到了四五十岁才大器晚成，我和你爸都对你有信心。你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能走到哪一步，我和你爸就陪你到哪儿。” 若不是端着饭碗，华天龙的眼泪肯定就会被父母看到了。 华爱国接着说道：“就算现在没有成绩，你也不用感觉对不起我们。凡事尽力就好，我和你妈都知道，你不是混日子的孩子。” 这次华天龙不忍了，把饭碗往旁边一放，面朝窗户，背对着父母，呜呜地哭了起来。 当天下午，他也告诉了父母一个决定：“爸，妈，我想去幼儿园当勤杂工，你们同意吗” “勤杂工那很累吧工资也低。你去工作的话，还有时间画画吗” “爸，妈，我仔细考虑过了，我画画的水平并不高，但是我喜欢小孩子，我是用真心给他们画画的。或许，他们看我的画，不会学到多么高超的技艺，但是能感受到我的真诚和温暖，这就足够了。所以，我打算到幼儿园去上班，我可以近距离地观察小孩子，更了解他们的想法，这样也会有更多的灵感。” 华爱国两口子默默点头答应了。 华天龙又说道：“至于报酬，我没有抱太大希望。我的学历也就这样了，我不像谢冲他们那样拼命读书，所以，我能接受我的起点比他们低。至于以后我会不会继续上学，那要看我有没有深造的必要。” 华爱国掐灭了烟头，欣慰地说道：“我就说过，我儿子不是混日子的。他有这么成熟的想法，我真是太开心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82章 一点点改变 因为谢冲放弃高考了，汪浩川一直对他有气，回家之后也不愿意多跟他说话。但是汪浩川愿意跟谢颖聊天，而且按照之前的约定，他要给谢颖补课，直到谢颖回去参加期末考试。 于是，当谢冲难得笑容满面地迎接朋友时，他的朋友却一脸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然后如人格分裂一般，对他的妹妹热情洋溢地嘘寒问暖。81zw.??m 看来，谢冲放弃高考，对汪浩川的打击是非常大的。 谢颖偷偷告诉哥哥：“汪浩川对你非常失望。” “失望……” 谢冲仔细斟酌着这个用词，汪浩川又不是他的师长，更不是家长，为什么要对他感到失望 在星星闪烁的夜晚，谢颖偷偷告诉汪浩川，在歹徒进入谢家的那个晚上，是汪叔叔假装弄出警车的声音，吓到了歹徒，为他们一家人的求生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汪浩川很不可思议：“我爸居然会做这么勇敢的事” “我也不相信，可是不信不行。那几天宋爷爷去他亲戚家了，华叔叔正在跟朱方台他们理论，这一条巷子里，只有汪叔叔听到了我家的动静，能救我们。” “那你们家屋前屋后都有邻居呢，难道不是他们帮的忙” “我们家跟邻里的关系都很好，要是他们帮忙了，来我家探望的话，他们肯定会说的，你也知道，人们最爱谈论这些了。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提起来，我问过他们，他们说听到动静的时候就晚了，要不早就报警了。那么，那天晚上制造出警报的人，肯定是附近听到动静的、家里没有电话能报警的人家，另外，跟我家关系还有点尴尬。想来想去，只有你们家了。” “……小颖，你还是去考警校吧！你这么聪明，以后肯定是破案的高手。” 谢颖害羞地笑笑，说道：“后来，我见过汪叔叔一次，我问他，是不是他发出了那种类似警车鸣笛的声音，他没有回答我，让我回家里养伤，然后就走了。” 汪浩川回家后，发现了家里有一把玩具枪，应该是堂弟来家里玩时留下的。枪可以发出各种声响，其中就有警车鸣笛的声音。 汪浩川忍不住笑了。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爸爸挺机智的，也足够勇敢，变相地救了谢家人的命。 汪浩川给谢颖补了好几天课，谢庆云打趣道：“汪老师这么努力，我们得给多少课时费啊” “谢老师，您真要给我课时费” 谢庆云本来开个玩笑，汪浩川却当了真。迎着老师错愕的神情，汪浩川笑着说道：“谢老师，我想好要什么酬劳了。” 谢庆云心一横，豪气地说道：“你要什么，尽管说出来！” “我想从你们家挖几棵花，可以吗” 家里的花大多都是冯玉珍种的，她虽然不在家，但她肯定不介意给汪浩川几棵花苗。 汪浩川小心翼翼地把花苗拿回家，找了几个矿泉水瓶子，拦腰剪开，当作花盆。他把院子清扫得干干净净，整理出一堆废弃物品。 当他在烈日下挥汗如雨，一次次奔走在街上的时候，别人打趣地问道：“浩川，你自己修房子” “是。” 汪浩川干脆利落地回答，倒让对方接不下去了。 过了半晌，对方便哈哈大笑：“可是你打扫干净了有什么用你很快就要离开家上大学去了。” 言下之意，汪浩川的爸妈并不是能保持卫生的人。 汪浩川淡然说道：“那我住在家里的时候，想住得干净一点，不行吗” 对方便讪讪地，不再说话了。 汪浩川凭借着自己乖巧的模范生形象，跟邻居们讨要了很多花花草草的种子或幼苗。盛夏并不是个种植的好时节，但他依然对这份“花农”的事业充满了热忱。他在南墙根栽下了易成活的金银花，还栽种了一排竹子。一位邻居给了他两盆绿萝，可以摆放在室内，他也带回了家。 儿子如此精心地布置这个乱糟糟的家，汪玉春十分意外。刚开始他不闻不问，他相信儿子很快就没什么干劲了，一个书生，能坚持种花吗但是汪浩川回家一周，一直乐此不疲地往家搬各种植物，还别说，在他布置过之后，家里确实比以前温馨多了。 要是再不说点儿什么，那就说不过去了。 某天下起了雷阵雨，父子二人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尽量避免碰面，但家就那么大，往往一转身就遇上了，谁都尴尬。 汪玉春气哼哼地说道：“你在家里摆弄那么多花草，你有工夫打理吗再说，你哪儿来的钱弄这些东西” “爸，我种的都是生命力很顽强的植物，一般死不了。不过，在我离开家之后，要是您能帮忙浇浇水什么的，那我就感激不尽了。”汪浩川温和地说道：“我搬回家的东西，没有花一分钱，都是我用自己的人缘跟别人换的。” 汪玉春便不说话了。 汪浩川欣慰地看着自己搬回来的植物，说道：“家里有植物，就有了生机，是吧，爸” 汪玉春依旧冷着脸不说话。 但是，他赞同儿子说的话。 汪浩川把集邮册还给父亲了。汪玉春看着就来气，又想打儿子一顿。可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儿子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不能再打了。 趁着儿子不注意，他翻开了集邮册，那里面都是他的宝贝。让他意外的是，里面还多了一套千禧年的纪念邮票。那肯定是汪浩川买的。 那套邮票，算是给父亲赔罪 汪玉春的气消了一半。仔细想想，儿子好像变了不少。 父子二人一起吃面条的时候，汪玉春忍不住问道：“你回来这么勤快，是不是有事求我” “没有。我以前也很勤快，不过学业太紧张了，没时间收拾家而已。” “那……你还把集邮册还给我了你不是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吗不是天天想着远走高飞吗” “爸，人都是在成长的。说实话，我还想着远走高飞。但是，在离开家之前，我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汪玉春不解而又不服气地喘着粗气。 汪浩川微笑着说道：“以前我只想逃走，但是那天谢颖跟我说了那些话之后，我突然问自己，我为这个家的变化做出了什么努力好像什么都没有。我从来没有尝试着了解你，也没有尝试把这个家变得更好一点……所以，我决定先从这两个目标入手。在逃走之前，至少……，至少应该先做一点努力吧！”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83章 不自信的时候 谢颖回学校那天，胡宝珠冲到校门口，给了好朋友一个大大的拥抱。谢颖健健康康地回来，这就是胡宝珠最好的期末礼物。 二人在校门口搂搂抱抱，摸摸贴贴，腻歪了半天——男生们肯定看不懂这种亲昵的举动，但是谢颖和胡宝珠却还觉得不够，她们无法表达久别重逢的喜悦。 谢颖的书包里装满了好吃的，那是胡宝珠的爷爷奶奶带来的。水饺、麻花、包子都是容易发胖的食物，胡宝珠原本不能吃。不过，那都是爷爷奶奶的心意，还是谢颖身残志坚给送过来的，胡宝珠肯定不能辜负这番好意。她想念家乡的味道，想念了很久了。 谢颖很担心进教室，她缺了大半个学期的课，成绩大幅下滑，还有资格待在重点班吗别人会不会说她走后门要是一进教室，同学们就让她收拾东西去普通班，那她肯定会难过死的。 胡宝珠吃着饺子，说道：“小颖，对你的同学有点儿信心行吗像朱方亭那样的只是极少数，绝大多数同学都是很友好的。” “可我们班主任经常说，要是成绩不好，那就不要待在重点班里浪费名额。我这次肯定会考倒数第一……你说，我应不应该主动退出重点班” “谢颖！你不仅要对同学有信心，还要对你自己有信心。你妈给你请了那么贵的家教，还有你哥和汪浩川为你保驾护航，再说了，你自己那么努力，怎么会考最后一名” 谢颖便憨憨地笑了，抱住了好朋友：“宝珠，我最爱听你说话了。” “有我这个大明星陪着你，你什么都不要怕。” 在进教室之前，谢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生怕遇到同学们冷漠的目光。当她久违地出现在教室里时，太阳正好从云彩里出来了，教室里亮堂堂的。同学们都笑眯眯地看着她，谢颖很害羞，以最快的速度逃到了座位上。她不像哥哥那样以超级英雄的身份回归，但是，她一回来，同学们还是很开心的。 班长把考场和考试时间全都写在了黑板上，所有人都能看得到，他还特意过来叮嘱谢颖，让她别找错了考场。班长还说，谢颖不在的这段时间，学校里举行过一次歌咏比赛，可惜他们班只有谢颖一个文艺小天才，她不在场，高一一班成了全校倒数第一。 这简直是班级的奇耻大辱。 班长说完，副班长也凑过来说道：“谢颖，你以后可不要离开我们了。我们绞尽脑汁排练节目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想着你能回来就好了。” 班长是个胜负心极强的大男生，谢颖对他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跟哥哥一样是个超级球迷，他也因为偷偷传阅跟足球有关的报纸而被老师痛批。喜欢足球的男生好像都挺要强的，那次歌咏比赛得了倒数第一，班长肯定无法接受。 谢颖温柔地笑了笑：“我以后尽量不缺席……但愿这次成绩别让我离开咱们班。” 班长正色说道：“为什么要离开咱们班五十六个人，一个都不许离开！” 说真的，班长还真挺有气势的，很有领导才能，同学们都说他像个常胜将军一样。谢颖觉得他在某些方面跟哥哥很像，要是他跟哥哥一个班，估计他们俩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也会成为一起踢球的朋友。 谢颖心里暖暖的，班长说的那些话，让她感觉自己留在这个班里还是很有用的。 草草复习了一天，被同学们灌输了一堆要考的知识点，谢颖迷迷糊糊地上了考场。考完了之后，她跟胡宝珠说起了考试内容，胡宝珠听得两眼发直：“函数反函数集合你说的每个字我都懂，可是合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数学题一个都没解” “没有……”胡宝珠回忆道：“在卷子上写了名字，选择题胡乱选了几个，然后就睡着了。” “……你还要考电影学院呢！那也需要文化课成绩啊！” “管他呢！到时候我就靠死记硬背，靠文科的几门功课赚点儿分，只要能考上就行了。不，我是一定会考上的。” 谢颖真羡慕胡宝珠的自信。印象里，胡宝珠就没有不自信的时候。 自从胡宝珠拍了电影之后，她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学校的代言人，以前看不惯她的那些老师，渐渐转变了对她的看法。当然，还有零星的几位老师依旧不喜欢她，经常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奚落她——你们可得好好学习，要是学不好，就只能去学艺术了。学艺术多简单，只要长得漂亮，家里有钱就行了。 言下之意，胡宝珠的成就得来的轻而易举，一是靠漂亮，二是靠家境。 那些带着有色眼镜的老师，从来都不愿意了解胡宝珠为了实现梦想付出了多少努力，身上背负了多少伤痛。只因为胡宝珠拉低了班级的平均分，他们就很讨厌她。 胡宝珠想得开，她说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第一部电影被幸运挖掘，第二部电影就当了女主角，要是人生路上一点儿障碍都没有，那就不正常了。 胡宝珠一点儿“巨星”的架子都没有。虽然她现在是港城二中知名度最高的学生，但她依然保持着跟以前一样的生活习惯，去食堂吃饭，出行都是靠公交车。她和谢颖一起坐上了回老家的公交车，自从爸妈离婚之后，她回老家的次数比以前少多了。 胡宝珠跟爷爷奶奶的关系没有变得尴尬，在她心里，他们依然是她最亲爱的家人。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富川桥坍塌之后，徒步三公里，急匆匆回家看他们。胡宝珠只是不喜欢听别人的闲言碎语。在老家那个小地方，离婚还是一件不能被广泛接受的大事，可胡宝珠的爸妈却很高调地离婚了。 “小颖，我很热爱我的家乡，可有时候它真的很讨厌。它实在太小了，流言蜚语一夜之间就能传遍大街小巷；而且它太闭塞了，两个人过不下去了，很自然地分开了，可人们为什么要发挥想象力，为我爸妈的离婚编造出各种桃色原因呢” 信心满满的胡宝珠，此时却格外疲惫，无精打采。 “宝珠，有我呢。以后我就是你的代言人，你不想说的话，我替你说，行不行”谢颖好脾气地哄着好朋友：“以后你说话可得非常小心。像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了，他们该说你嫌弃小地方出身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384章 志愿 夏天来了，儒林街又热闹起来了。宋金泉从亲戚家回来，听闻老朋友家的遭遇，气得直拍大腿。在老朋友家的院子里，他叫嚣着自己当年多么勇猛，要是他当时在家，定能把两个歹徒拍得魂飞魄散。 谢宏轩毫不留情地揭他的短：“就你家里有只耗子，你都能吓到离家出走，躲到现在才回来。你还敢拍死歹徒” “耗子和歹徒那不一样……以前你家老二被人打到吐血，我不是帮忙喊人了吗我也没退缩啊！” 胡宝珠的爷爷哈哈大笑：“我记得！你喊人的时候脚下一软，跌进沟里去了，沾了一身狗屎……” 这下连年轻人也都笑了起来。 宋金泉面子上挂不住，佯装生气，一个劲儿地喝闷酒。他们三个好朋友有说有笑，很快就把这茬给忘了。总之，谢家人幸运脱险，他们都感到万分庆幸。 胡爷爷喝得两颊微红，开始吐露烦恼：“宝珠的妈妈铁定心离婚了，不跟青松一起过了。活到这么大岁数，我还得受街坊邻居指点，他俩怎么能闹到这一步呢” 谢宏轩劝道：“他俩在一起不开心，还不如分开。你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只管他俩开不开心，不就行了吗” “道理我全都明白，可宝珠以后怎么办她要是真成了大明星，他爸妈的事会不会成为一个污点啊别人会不会抓住这个不放” “在大城市，离婚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了，也就咱们这边儿看得重！”宋金泉嚼着花生米，大大咧咧地说道：“再说了，她爸妈分开了，怎么会影响到她的名声名声，那是自己赚出来的！只要宝珠行得正，坐得正，学艺之前先学做人……” 宋金泉摇晃着脑袋，口若悬河，其他两个老朋友早就没有耐心听了，专心喝着酒。宋金泉觉得无趣，便开始卖惨：“跟我相比，你们两家的烦恼算什么我老伴去得早，两个儿子又成了敌特……” 谢宏轩打断了他的话：“都什么年代了，还敌特呢。你俩儿子在国外好好的，又能赚钱，只要他俩好，你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我算是想明白了，孩子是不能捆在身边的。你把他养大了，他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养儿防老那些话，放到现在就不好用了。反正我想得开。当初老二赌气去了广州，我都没想着劝他回来。以后谢冲他们三个去外地上大学，在哪个城市安家，我也不会发表意见。咱们过好咱们的人生，孩子们的人生，就交给他们自己吧。” 宋金泉说道：“你听听，我就说了一句，他就跟唐僧似地，说了那么一大堆。越老越唠叨，不受人待见！” “那你就别来我家喝酒！” “嘿嘿，只要你不唠叨，咱们就还是好朋友。” 他们三个加起来都快两百岁了，可是一逗起嘴来，就跟老顽童一样。 谢靖望着三个爷爷，羡慕地说道：“等我老了，我也能跟小胖、小潘他们一起喝酒么” “你才八岁呢，距离变老还有很久。”谢颖说道：“只要你真心对待朋友，他们就会陪你一辈子。” 宋金泉拿了一份报纸，说是上面有高考题的答案，本来是拿给谢冲的，可是谢冲用不着了，宋金泉很失落。谢冲把答案拿给汪浩川，汪浩川自信而又洒脱地说道：“不用查，我心里有数。” 关心汪浩川的老师，都在为他推荐免费师范类学校。谢庆云对汪浩川比较了解，认为他可以考上北师大。周明理担心他报得太高了，建议他报考华师大之类的大学。最悲观的是汪浩川的父亲，他说，汪浩川能考上省内的师范大学，就已经很不错了。 汪靖怡打了好几次电话，告诉弟弟哪个专业更加热门，对以后就业有好处。她想让弟弟学金融或者计算机，这两个专业都是很有前途的。而且，她让弟弟不要在乎学费，只要他考上了，学费她来想办法。 汪浩川也把这些信息告诉了谢庆云，谢庆云说，如果从前途来考虑，汪靖怡的建议当然是最好的，前提是不考虑学费。谢庆云坦率地说道：“浩川，我和周老师考虑的是最省钱的志愿，你姐姐考虑的是对你最好的志愿，决定权在你。” 众说纷纭，只有谢颖偷偷地问他：“浩川，你真的想当老师吗” 汪浩川笑笑，不置可否：“不排斥，但也没有多喜欢。” “那你最想学什么呢” 只有谢颖真挚地问了这个问题。 汪浩川淡然说道：“再等几天，成绩马上就揭晓了，到时候，我第一个告诉你。” 高考成绩还没有公布，谢颖的期末成绩倒先出来了。她特别担心自己考倒数第一名，都不敢拆开成绩单。谢冲替妹妹打开，大声念道：“第一名，薛……” 谢颖捂住耳朵打断了他：“我们班第一名总是她！你从后面看！我是倒数第一吗” “不是，倒数第一姓徐。谢颖的名字在哪儿呢咦，在这儿，你考了29名。” 谢颖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比以前的成绩差了很多，但是，这个中不溜秋的成绩，已经是她拼命的结果了。 谢颖拿着成绩单，欢快地去找汪浩川，她要把这个成绩告诉他，还要感谢他。汪玉春上班去了，汪浩川刚刚挂了电话，他查到了自己的高考成绩。 他不言不语，平静得像是没有风的湖面。谢颖比他还要紧张。 “浩川，你考了多少分” “687。” 谢颖差点儿昏过去：“这么高” “还行吧。” 汪浩川的语气还是没有什么波澜，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这个成绩，比他平时模拟考试的成绩还要高上几分，看来，在高考时他憋着一股气，非要考出最佳的成绩来。 从往年的成绩来判断，汪浩川报考清华、北大依然难度比较大，但是考北师大没什么问题。谢庆云为弟子感到高兴，但是她完全没想到，汪浩川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师范学校。 汪浩川报的志愿，全都是军校。 新 第385章 捂不热的人 为什么汪浩川会对谢冲感到失望 因为，从谢冲决定参加飞行员选拔的那一刻起，汪浩川便重新定义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后，他俩不光是发小，还是战友。 这层关系，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心潮澎湃了。 可是，谢冲没有高考，彻底放弃了考军校的念头。汪浩川不可能再跟他当战友了。谢冲无法实现的梦想，汪浩川替他实现了。 想到这些，谢冲孤零零地在市民公园的足球场坐了很久，心情也平静不下来。责怪自己，责怪命运，可这些都无济于事了。 汪浩川的选择也让街坊邻居们目瞪口呆。 任谁看，汪浩川都是儒林街最有名的模范生。他不像谢冲那样个性张扬，也不像华天龙那样憨直天真，他从小就很乖，乖到家长、老师都不用操心他的学业。他按部就班地长大，安静乖巧，从不与人结怨。如果不是因为成绩太过耀眼，他的存在感并不高。 周围认识的人都给汪浩川规划好了职业——一丝不苟的高中教师，稳重老练的政府公务员。再不济，也得是个国企的出纳或者会计，虽然没有编制，但是收入高，工作稳定啊！ 那就是来城人能想象出最好的职业天花板了。 可汪浩川非要跌破所有人的眼镜，他要从军了。 胡宝珠咋咋呼呼地跑到谢家，播报着流传在儒林街的新闻：“谢颖，汪浩川真要当兵去了” “考军校和当兵还是不太一样吧！汪浩川报考了计算机专业。可能，以后军队也需要技术人才” “可是军校不也要训练吗汪浩川就是一个柔弱书生，他能受得了吗” “怎么受不了汪浩川特别能吃苦。而且，他并不柔弱。你仔细看看，他跟我哥哥一样，身体可结实了，那都是常年运动的结果。” 汪浩川原本打算去工地搬砖，但是几个小学生的家长争先恐后地联系他，让他给小学生们辅导功课。汪浩川欣然应允，这对他来说太简单了，除了备课、上课，他就在家里当花农。 当发现种子发芽时，他会为这种刚刚萌发的生命力而感到欣喜；当摆在室内的吊兰开始枯萎时，他又会感到焦急，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救活它们。 “吊兰要拿水龙头浇水。”汪玉春冷不丁地说道：“它喜欢水，所以得一次性把水浇透。只要喝饱了水，它就能活过来。” “好的老爸，我试试。看来，你懂得还是比我多。” 汪玉春高冷地昂起了头。“你填报志愿，一点儿都没有问我的意见” “我以为你没什么兴趣。” 汪玉春仿佛被噎住了，最后淡然说道：“行吧，反正你的事情，我确实帮不上忙，也做不了主。”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自己拿主意了。” 汪玉春又被噎住了。 “爸，在家这么多天，你除了说过让我上省内的师范学校，其他的什么都没说过。如果你能帮一点忙的话，就像刚才教我浇花那样，我会不会做出更好的选择” …… 汪浩川苦笑道：“从小到大，我也习惯这样了，我自己能行。” 汪玉春扯着嗓子喊道：“又要抱怨你爸没本事抱怨我帮不上忙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你考军校，是为了以后打我吗” …… 汪浩川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父亲这种蛮横无礼的言论。 汪玉春骂骂咧咧：“被我说中了吧！以后你当了大军官，威风凛凛地回来，对着你老爸一阵拳打脚踢，把你小时候挨过的全都讨回来，是这样吗” 汪浩川疲惫地说道：“你想多了。我报的志愿，是因为我有这些理想。” 汪玉春背着手走出了家门，世界终于清静了。汪浩川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他早就琢磨出了一套自我安慰的办法。父母已经这样了，还是不要对他们抱什么期望了。汪浩川收拾好了书包，坐上公交车，打算去看望妈妈。 妈妈本来打算留在大姨家帮忙的，但她吃不了苦，更不愿意看大姨夫的眼色，大概在一个多月前，她找了一个寺庙，当起了义工。住在寺庙的生活并不轻松，凌晨四点就要起床，吃的也很清淡。郭爱云却适应得不错，她心里清静，身上累点儿，倒也无所谓。 而且，这次郭爱云顾及了儿子的感受，并没有说她在寺庙，谎称在他大姨家帮忙。在汪浩川放假之后，她才和盘托出，让儿子只管奔前程，不要再找她了。 汪浩川不可能不找。 山里的暑气不太重，但汪浩川还是热得满头大汗。到了寺里，见到了妈妈。看来，这次妈妈的确打算皈依佛门了，她的神态平和了许多，见到儿子，没有太激动，像是面对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在听到儿子的高考成绩之后，她的心里没有起太多的波澜。汪浩川报考军校，她也没有什么担忧。尽管早就知道妈妈性情冷漠，但汪浩川还是有些受伤。他是顶着烈日来的，把好消息带给了妈妈，可妈妈毫不在意，什么也没有问。 妈妈漠然问道：“你是不是为了办手续才来找我的” “办手续什么手续” “周家老二上的也是军校，当年他要盖很多章。我还记得有个章没盖上，他爸妈急得到处找人。” “……妈，我还没到盖章的时候。”汪浩川温和地说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我没什么好看的。” 炎热的夏天，突然冷得像寒冬一样。 汪浩川把一张纸条塞到妈妈手里，说道：“妈，我姐往家里寄了两千块钱，咱家里装上电话了。这是家里的电话号码，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打这个电话。” “我能有什么事呢我死之前，会给你们打电话，你们把我的骨灰带回去埋了就行。” “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浩川，我不配做你们的妈妈，你们不用管我。至于你爸爸，我早就不指望他了。所以，这个电话，对我也没什么用。” 汪浩川带着一腔热忱而来，带着满心伤痕离开。他永远都捂不热妈妈的心，他必须要习惯没有妈妈的关爱。 新 第386章 出游计划 华天龙跟两个好朋友提议，一起去海边玩两天。他很快就要工作了，要是再不玩，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来城的市区距离海边不算远，可他们几乎都没有去过。眼下高考结束了，暑假来临了，他们为什么不能出去玩玩呢好朋友们一起出游，可是华天龙长久以来的梦想。 谢颖傻傻地问道：“为什么要去海边你对那里熟悉吗” “不熟悉。可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花季少男少女们，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海边。追追海浪啦，骑摩托车啦，在海边放烟花啦，等等……那些场景，想想就很浪漫。” 再说下去，华天龙都快流口水了。 谢颖跟哥哥求助，谢冲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最近他陷入了跟自己的内耗当中，钻到牛角尖里面，他觉得自己是个很命苦的人。 谢颖很依赖哥哥。她没有去那么远的地方玩过，只有哥哥去，她才敢去。哥哥没有给出答案，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华天龙甚至用起了“撒娇”的招数，对谢颖软磨硬缠：“小颖，你们就去吧！你替我劝劝你哥哥，行不行我很想去，可我一个人去没意思。咱们这么多年都没有一起玩儿过了，你们不想玩儿吗小颖，我会带很多很多好吃的。去吧，去吧！” 会“撒娇”的华天龙，比平时更可爱了。 谢颖没有答应，华天龙又去骚扰谢冲。谢颖急忙拉住了他：“你离炸药桶远一点儿，我哥最近一点就着！” 谢冲确实又变成了刚到老家时的样子。当年华天龙曾被他按在地上摩擦，那种经历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 胡宝珠来找谢颖玩，对华天龙的提议，她举双手赞成。她可太喜欢出去玩了，而且她不理解谢颖的犹豫不决：“学校生活太无趣了，你不觉得无聊吗你在病床上躺了好几个月，要是我的话，我身上早就长毛了，恨不得出去透透气，你为什么不去你呀，就是一只温顺的兔子！一直把你关在学校里学习，你都不会觉得闷！” “我没有跟朋友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谢颖乖巧地说道：“长这么大，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我姥姥家，还是跟家人一起去的。” “你都十六岁了，出去玩玩也没什么啊！你妈妈很开明，也会答应的。” 谢颖心里痒痒，但她还是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哥哥。哥哥坐在那里像块木头，她便把皮球踢给了哥哥：“只要我哥去，那我就去。” 谢冲气场强大。哪怕一句话都不说，朋友们也能感受得到他的怒气。他的背影就像一座涌动的火山，或许就在下个瞬间，他就突然爆发了，把他们烧得片甲不留。 胡宝珠虽然很虎，但她不是莽夫。谢冲心情不好，她就不招惹他。但是她无比渴望跟谢冲一起出去玩，她追求谢冲那么久了，可他俩连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都没有。 华天龙悻悻而归，正好遇上了寻母归来的汪浩川。华天龙郁闷地直叹气：“没高考的人不开心，考得好的人也不开心，看来，还是我这个混日子的最开心。” “你刚从谢家出来谢冲不高兴” “嗯，我想喊几个人去海边玩，可是他一点都不感兴趣。”华天龙泄气地说道：“不用问，你肯定也不去吧” “我为什么不去你不邀请我你不把我当朋友” 啊！总算有人积极回应他了！华天龙扯了扯嘴角，还没笑出来，突然想到谢颖并没有答应他同去，嘴角又缩了回去。 汪浩川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个嘛，得商量一下时间。” “那我们去哪个海边住在哪里有地方吃饭吗往返车票加上食宿费用，大概是多少我们每个人都要带什么东西你心里有数吗” 华天龙被问得眼冒金星。 汪浩川说道：“谢颖从来没有单独出过远门，她对出远门玩儿没有任何概念。她想去，但是顾虑重重。要是你把这些说清楚了，她心里有底了，就不会依仗她哥哥了。只要她同意了，谢冲肯定会去的。妹妹出门，谢冲能不保护她吗” “哇！汪浩川，真有你的！我这就回家做功课！” “我以前去过黄金海岸，那里的风景很漂亮，有很多旅馆和饭店，游客也不少。要是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参考一下。” “好嘞！多谢多谢！——咦，你什么时候去的” 汪浩川不想说。他寻找妈妈的那段艰难的旅程，只想永远埋在心里。 第二天，华天龙又到了谢家，这次谢家的大人们都在，华天龙没有畏缩，还是提出了一起出去玩的建议。王吉英晒着衣服，说道：“天龙，你打算去哪里玩儿太远的地方，我可不放心让你们去。” “阿姨，我想去黄金海岸！我已经问过了，从市里有直接到的大巴车，来回票价五十块钱。那里的住宿也不贵，一百五就能住到很不错的房间。最重要的是，现在是旅游旺季，那里的游客特别多，不是偏远的地方，所以安全也有保障。” 王吉英称赞道：“天龙，你一下子变成小大人了。我以前去过一次黄金海岸，那里确实挺漂亮的，是个散心的好地方。——谢冲，谢颖，你俩一起去呗！花销也不贵，不用心疼钱！” 谢靖凑过来问道：“妈，那我呢我可以去吗” “给你报了那么贵的补习班，你要是不上，那不亏死了再说了，你哥哥姐姐还是孩子呢，怎么照顾你啊” 谢靖很失落，不过他已经懂事了，不再软磨硬泡。谢冲却难得开口：“带着谢靖一起去吧！家里三个孩子，就我和谢颖去了，怎么能把谢靖一个人留在家里。” 谢靖开心地跳了起来，连说好几声“哥哥最好”。谢冲很疲惫，强颜欢笑。谢颖心里明白，哥哥并没有心情游山玩水，因为她和谢靖想去，所以哥哥才陪他们一起去。 新 第387章 够不上朋友 一起出游的六个人，只有谢冲和华天龙拥有和父母郊游的经历，这是其他好朋友羡慕不来的。 华天龙记得，郊游要带很多好吃的。这次出游是他发起的，所以他要亲自准备食物。他能想到的有水果和零食，还有妈妈炸的酥肉、春卷，包的饺子。 光是采买东西，华天龙就累得大汗淋漓了。要是再加上做饭，不知道该有多辛苦。当年，为了让自己玩得开心，妈妈可真是付出了很多啊！ 在去黄金海岸的大巴车上，华天龙不停地投喂谢颖。谢颖最爱吃话梅，她吃话梅，就像别人嗑瓜子一样。华天龙把能买到的口味都买了，谢颖吃得开心，他就咧着嘴傻笑。胡宝珠坏笑着调侃——再这么吃下去，谢颖的牙都要坏了。 华天龙一呆，不给谢颖吃话梅了。谢颖喜欢吃辣条，华天龙还买了很多辣条。胡宝珠又逗她：“谢颖，吃了辣条很容易变胖，我拍电影的时候，导演可不允许我吃。你养伤期间本就长胖了一些，开学后可别胖得让同学认不出来啊！” 谢颖又不敢吃了。 华天龙爽朗地说道：“没事，我这里还有很多吃的呢！小颖，你看，刚摘的大樱桃！这个好贵的，可是我带了一大包，你随便吃！” 大樱桃价格昂贵，尽管谢庆收做水果生意，但谢家人也只是偶尔解解馋而已。华天龙给谢颖那么多樱桃，可真是太大方了。 这次胡宝珠什么都不说了，沾了谢颖的光，她也可以吃很多大樱桃。胡宝珠羡慕地说道：“华天龙的书包就是哆啦a梦的口袋，只要谢颖喜欢，他什么都能掏出来。” 这倒是真的。只要是给谢颖的东西，华天龙从来都不吝啬；但是对其他人嘛……他们只能分得一点残羹。 大海拥有神奇的治愈力量，只要一看到大海，胸怀也会变得宽广，那些积压在胸口的烦闷、担忧全都一扫而光了。刚到站，胡宝珠就迫不及待地冲到大海里去了，她和海浪互相追逐，她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她的青春足以感染所有人。 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谢冲，在不知不觉间，目光一直追随着胡宝珠。 胡宝珠实在太耀眼了，简单的t恤和牛仔短裙都隐藏不住她的光芒，她奔跑在海边，就像拍一部青春片。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小青年围住了她，跟她要联系方式。 谢冲二话不说，握紧拳头就冲了上去。谢靖紧紧地跟着哥哥，随时准备助哥哥一臂之力。 胡宝珠抚摸着长发，笑容清纯而又妩媚：“我有男朋友了。” 小青年不服气，指着他们的“大哥”，七嘴八舌地说道：“你知道我们家这位是谁吗号称港城秦公子，整个迎春街一半的商家都是他家的。” 胡宝珠也不着急，笑嘻嘻地说道：“港城还是太小了，这里的富豪，到了大城市，都不好意思炫耀的。” …… 胡宝珠笑道：“不好意思，我对你们秦公子，还是什么公子，完全没有兴趣。我男朋友比你们厉害多了！” 谢冲走了过来。他身材健硕，身形挺拔，虽然家里没多少钱，但确实有股贵公子的气质。几个小青年不服气地打量着谢冲，虽然他们人多，但谢冲的体格和眼神让他们害怕，要是真打起来，他们未必是他的对手。 谢冲根本不理他们，拉着胡宝珠的手就走了。几个小青年不服气，刚要追过来，谢靖却挡在他们面前，傲气地昂起了头：“港城秦公子，我倒没听说过。上海的欧阳先生，你们肯定听说过吧……没听说过那看起来你们没上过什么学。他建了很多图书馆呢！……我跟他家什么关系那你就去打听呗！反正惹了我，你们一个都别想活！哼！” 谢靖年纪不大，气势却不弱。谢冲回过头来，冲着弟弟举起了大拇指：“好样的！” 胡宝珠紧张地解释道：“谢冲，我发誓我不认识他们。一群人涌上来，把我给吓了一跳！” “那是他们的错，又不是你的，你紧张什么”谢冲笑道：“你的人气确实很高，你很招人喜欢。谢颖说，你走在大街上都会有人跟你表白，看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人气那么高的小公主，却始终得不到谢冲的青睐。 胡宝珠突然伤感：“对不起啊，刚才谎称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就是为了摆脱他们的纠缠，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没说什么……”谢冲也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要是我能成为一种威慑，你就可以用刚才的说辞。” 胡宝珠没听懂他的意思。算是默认了他是她的男朋友吗 经过这段小插曲，胡宝珠不想在海边奔跑了。他们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谢冲掏钱买了三个冰淇淋，他和胡宝珠坐在一起吃，谢靖很知趣地去逗老板家的狗了。 不远处，谢颖和华天龙、汪浩川正在打听住宿的地方。华天龙时不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点好吃的，给谢颖补充体力，汪浩川则给谢颖打着伞，任劳任怨。 胡宝珠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帮忙” “不用，人多了，意见就会更不统一，耽误更多时间，还不如就在这里看着行李，等着他们。”谢冲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懒懒地说道：“说实在的，我一直感觉很累。别忘了，上个月我刚刚死里逃生。” “哎呀！我真是该死！居然忘了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刚刚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你累不累要是实在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吧！” 在这一刻，胡宝珠的焦急全是感情，没有一点儿演技。 谢冲噗嗤一声笑了：“我是小孩子吗我一点儿苦都吃不了吗我没什么大碍了，体力嘛，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慢慢来呗！” 谢冲重伤初愈，再加上心情抑郁，这段时间瘦了很多。如果不是因为他底子好，恐怕现在还卧床不起。胡宝珠很心疼他：“谢冲，你别想着复读地事儿了，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我压根儿就没想复读。” “那你彻底不高考了吗你不是说，明年再来一次吗” “再说呗……”谢冲吃完冰淇淋，说道：“我每次燃起希望，就会陷入更大的绝望里面。这大概就是我的命。你没有体会过，不要劝我坚强，也不要给我举什么名人的例子。我忍到现在没有崩溃，已经很克制了。” “那你为什么不哭呢” …… 胡宝珠的灵魂发问，让谢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谢冲转过头去，逞强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没人的时候，流几滴泪意思意思就行了。我可不会像你一样嚎啕大哭。” “为什么不能呢我是女孩子，我经常哭，可这并不妨碍我坚强啊！哭是很正常的，人总要有发泄的途径嘛！” 胡宝珠说得有道理，但谢冲就是没法接受自己大哭。他幻想着，要把那些憋在心里的眼泪，全都变成力量，让它们在他的周身游走。 “谢冲，要是不上学的话，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不会一直待在家里吧” “我想去流浪。” 胡宝珠大跌眼镜。 谢冲平静地说道：“我想像裕琳姐那样，到各个地方转转。只要身体在路上，心里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时隔多年，一提到华裕琳的名字，胡宝珠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她很清楚，华裕琳并不会跟谢冲发生什么。但只要她还在谢冲心里，胡宝珠就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就是不舒服。 “谢冲，裕琳姐好久都没有回来过了，你还有她的消息吗” “没有，我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天龙偶尔会说起来，但是他学识浅薄，连他表姐去的国家名他都记不下来，我只能推测个大概。去年裕琳姐好像去了非洲。” “她真是个奇女子！要是在古代，一定是个仗剑天涯的侠女！” 谢冲回忆着华裕琳勇斗歹徒的英姿，说道：“生活在现代，她也是个侠女。” “裕琳姐看着挺潇洒的，其实心里装了很多事，也吃了很多苦。” “是。没退役之前，她是备受瞩目的柔道新星，是奥运会的种子选手，她一定很刻苦，也很爱柔道。可这样的人居然被队友给排挤走了，以至于退役了……她是出于无奈，才放弃了自己的理想。我跟她的遭遇差不多，我现在才明白她心里有多苦。” 谢冲说得很平静，可是他的心里一定翻涌着无数的酸涩和痛楚。在胡宝珠心疼之前，他急忙说道：“还是那句话，不要心疼我，更不要说什么安慰的话……那些痛苦，我自己能消化。” “原来在你心里，我连一般朋友都算不上。” 胡宝珠站了起来，丢给谢冲一个冷漠的背影。 她突然变成这样，让谢冲有点不知所措。 胡宝珠冷笑道：“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不会把痛苦全都隐藏起来。谢冲，没有人能一直当常胜将军。或许你觉得自己很坚强，觉得独自忍受痛苦是件很酷的事情；或许你觉得让别人知道你的痛苦，你会很没面子……但是在我看来，你有那么多朋友，可你不跟他们倾诉，也不宣泄自己的情绪，那就是不对的……也有可能，是我确实够不上你的朋友吧！” 新 第388章 对所有人有信心 等他们找到宾馆，打算吃午饭的时候，华天龙才发现，妈妈做的饭，都被他捂坏了。 这群生活经验基本为零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热的食物要敞开袋子凉着，要不大夏天的很容易变质。 大家都安慰华天龙，他们都带着钱，出去买着吃就是了。唯有谢颖贴心地说道：“天龙之所以难过，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辜负了妈妈的一片心意。” 谢颖的话说到华天龙心坎里去了。他沮丧地说道：“这是我妈起大早给我准备的，想让你们都尝尝……哎，这些东西肯定是不能吃了。万一在外面拉肚子，那可就麻烦了。就是对不起我妈！她白辛苦了！” 汪浩川一声叹息：“要是我也有这样的伤感就好了。” 华天龙便不再伤感了。难得出来玩一次，他可不想激起朋友的伤心事。 到了海边，当然要吃海鲜。顶着烈日，谢靖差点儿中暑，最后草草走进了一家饭店。华天龙豪迈地说他请客，并自然地把菜单给了谢颖。胡宝珠悄声跟谢冲吐槽——咱们又跟着谢颖沾光了。 谢颖惊呼一声：“天龙，一只海星就一百块！” “啊那其他的呢” “一只虾要二十呢！咱们一顿饭吃下来，估计一千都不够！” 华天龙已经把大话给说出去了，要是因为贵，就离开这家饭店，那他也太没有面子了。他咬了咬牙，准备坚持请客，谢颖却毫不犹豫地放下菜单，洒脱地说道：“天龙，咱们换一家饭店吧！咱们还是学生，没必要在这么贵的地方消费。” 华天龙感动得快要哭了。朋友们响应谢颖的说法，纷纷站了起来。老板投来鄙视的眼神，谢靖却冲着老板做鬼脸：“我们才不稀罕在这里吃呢！” 再次走在烈日里，几个人又被太阳给晒蔫了，出来旅游可真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卖盖浇饭的小店，几个人才走了进去。在学校里买五块钱一份的香辣肉丝盖饭，在海边要卖十块钱。 不过，这个价格，华天龙是能承担得起的。 谢颖点了最便宜的辣鸡蛋盖饭，华天龙悄声道：“小颖，你不必为我心疼钱。” “没关系，反正天气热，我也吃不了多少。” 不知为何，华天龙突然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又在突然间野心勃勃：“以后我要赚很多钱，请你们吃饭的时候，你们都能点最贵的！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刚才那家饭店，不用被人鄙视，灰溜溜地走出来。” 谢颖说道：“天龙，你先思考怎么创作出更好的作品来！你把书写好了，以后自然就会赚大钱了！” 一直沉默的谢冲说道：“只要跟好朋友在一起，就算啃馒头，喝凉水，那也是开心的。” 众人便拍手叫好，肯定了谢冲的发言。 胡宝珠调侃汪浩川：“汪浩川那么谨慎，我还以为他不会来呢。我还以为，他得拿到录取通知书，才能开心地玩呢。”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很重要。”汪浩川说道：“你们不觉得我以前过得太辛苦了吗” “汪浩川，你是个明白人，活得通透，比谢冲强多了！”胡宝珠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看看谢冲，变成了一张苦瓜脸，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丑的时候。” 谢家兄妹三个立刻警觉。 胡宝珠说道：“人嘛，是很讲究状态的。我拍电影的时候，导演就经常说，你们得保持好状态。什么是好的状态呢要神采奕奕，眼睛要有光，身形要向上挺拔，这样别人一看到你，就会觉得很舒服。可是你们看谢冲，那脸拉得老长了，眼睛也黯淡无光，长得那么高，可是缩着脖子，胡子也冒出来了。唉，我都怀疑我自己的眼光了，我是怎么看上他的” 幸好他们是好朋友，要不谢冲肯定会因为这些话下不来台。 华天龙也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刀：“谢冲，我妈还让我看紧你，让你别做傻事。” 谢冲嘴里塞得满满的，无奈说道：“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难道我还能轻生不成” “那倒不是，我妈说，你现在特别像个抽大烟的。她让我看着你，你别因为挫折走上歪路。” …… 在谢冲扑过来之前，华天龙先做好了防御姿势：“你照镜子看看，电视剧里面演的那些抽大烟的，不都像你这样无精打采的吗” 谢冲还嘴硬：“什么抽大烟，我先抽你！——你别碰我，我肋骨还疼呢！” 谢颖一下子着急了：“华天龙，你不能动真的！我哥现在还戴着固定带呢！” 谢冲掀起了自己的t恤，向朋友们展示：“看到了没，这个就像防弹背心一样。” 还别说，虽然那只是一个医疗绑带，但是戴在身上还挺酷的。 汪浩川若有所思：“我可以想象一下自己穿防弹背心是什么样了。” 这句话又让谢冲破防了。 胡宝珠刚才还说他，马上又心软了：“谢冲，你只是不能当飞行员了而已，打枪应该是可以的吧！” 华天龙插嘴道：“你干嘛老撺掇他当兵当兵赚不了大钱的。你应该让谢冲学商科，以后当个成功的商人，这样才能配上你这个大明星啊！大明星不都愿意跟富商结婚吗” 胡宝珠一顿重拳，打得华天龙吱哇乱叫。她凶巴巴地说道：“谢冲想做什么，我就想让他做什么，你再乱说，当心我打死你！” 他们打打闹闹，但谁都没有生气。 那是2001年的八月初，他们几个人一起去海边旅游。第一餐并不是浪漫的海边野餐，也不是奢侈的海鲜盛宴，而是一顿平平无奇的盖浇饭。 但是，他们正年少，海风吹得正好，那是人生再也回不去的好时节。 到了下午，暑气消退了，他们几个去沙滩上玩。男生们在沙滩上打排球，谢冲虽然不能打，但是他坐在一把躺椅上当裁判。 他随便一个姿势，都能把胡宝珠给迷得死去活来。胡宝珠痴痴地说道：“小颖，你不觉得你哥哥有种颓废的美感吗” 谢颖果断摇头。她想念哥哥阳光灿烂的样子，那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才是哥哥原来的样子。 谢颖忧心忡忡地问道：“宝珠，等你下一部电影上映，你就真成大明星了。走在大街上，会有很多人认出你来。到时候，你还会喜欢我哥哥吗” “为什么不喜欢” “我预言很准的，你一定会成为一个特别有名的大明星，但是我哥哥……他大概率只能当一个普通人，也有可能是一个混得比较好的普通人，你们俩的差距会越来越大，还能在一起吗” “可我的心思一直在你哥哥身上啊！”胡宝珠温柔地看着谢冲，说道：“你要对你哥哥有点儿信心，你哥哥很优秀的。聪明勇敢还讲义气，他肯定不是一般人。” 胡宝珠好像对所有朋友都有信心。 可谢颖还是有点儿悲观：“我很心疼我哥哥，不知道他以后能做什么。你还鼓励他参军，那样你俩只会聚少离多。” “未来的事情，到时候再想办法。只要两个人想在一起，总会有办法的。”胡宝珠还是那么乐观：“你不是说，你爸爸妈妈结婚前在一起的时候也就一个月左右吗可是一点都不影响他俩的感情啊！你妈妈那么崇拜你爸爸，我对你哥哥的感情也是一样的。” “你真乐观！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哥哥的” 胡宝珠说不清。 谢冲刚回老家时，整个来城都没有那么洋气好看的小男孩，难道，胡宝珠对他一见钟情 谢冲会踢球，跑步成绩也很亮眼，难道，胡宝珠喜欢他身上那种蓬勃向上的力量 谢冲去胡家拜年时，对胡家递过来的酒心巧克力表现出了极强的自尊心，难道，她是欣赏他的高傲和倔强 胡宝珠和谢颖玩游戏，让谢颖演自己的丫鬟，谢冲对此很是不满。难道，胡宝珠喜欢他强烈的保护欲 还是那年来城特大暴雨，多亏了谢冲的机智勇敢，胡宝珠才脱险难道，她喜欢他给的安全感 他们在一起经历了无数个难忘的瞬间，多到让胡宝珠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 男生们打球打累了，坐在沙滩上休息。阳光落在起伏的波涛上，海面波光闪闪。胡宝珠往沙滩上一躺，说道：“要是生活永远都这么舒服，那该多好啊！” 胡宝珠的手机铃声响了，突兀的铃声把朋友们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胡宝珠看着来电显示，神情变得古怪。谢冲见状，毫不犹豫地走到她身边，想帮她解决困难。可胡宝珠却径直走远了，看来，她不想让别人听到这个电话的内容。 谢颖观察着哥哥。他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他喜欢胡宝珠，可他却有好多次冲动，都是为了胡宝珠。 胡宝珠挂了电话，故作轻松地说道：“是王导打来的电话。” 胡宝珠两部电影的导演，都是“王导”。他尚且不到三十岁，一个家世、学历、人品、外貌都无可挑剔的青年才俊。 谢冲冷峻地问道：“他是跟你说作品的事还是提了其他的要求” 要是王导敢对胡宝珠有非分之想，谢冲能扒了他的皮。 胡宝珠躲闪着谢冲的目光，闪烁其词：“没什么啦，就是问候一下而已——时间不早了，咱们找点儿东西吃吧！晚上还要放烟花呢！” ———— 周末一更哈！ 新 第389章 眼泪和烟花一起 晚上的海边更加热闹，到处弥漫着烧烤和啤酒的味道，欢声笑语不断传到耳朵里。似乎……除了谢冲之外，每个人都是快乐的。 谢冲劝自己开心一点，心胸要大度一些，可是强颜欢笑不是什么好办法。要是酣畅淋漓地踢一场球，心情会好转，可是他还无法做剧烈运动。 他忧心忡忡，想着很多娱乐圈的传闻，忍不住问胡宝珠：“那位导演没对你动手动脚吧” “怎么可能呢别人都说他很绅士。” 绅士从来没有人那么评价过谢冲。 谢冲不服气，又问道：“那他是怎么看上你的有钱又漂亮的女演员一抓一大把，他怎么不选别人” “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我可是超级无敌好看的大美女！王导说了，就是因为其他女演员千方百计想搭上他这条船，显得她们太刻意了，所以他不喜欢。他说，他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我的青春气息一下子撞击到了他的心坎上，他觉得我是无可取代的，所以，他就让我当女主角了。” “他那么年轻，就当上了导演，应该很厉害吧” “他不怎么爱说话，也从来都不显摆自己。我听别人说的，他爸爸是个企业家，妈妈以前是个有名的演员。他是电影学院毕业的，还会画画。跟着一位有名的导演学了好几年，今年才开始独立拍电影。他很踏实，对工作人员也很好，虽然对我们要求很高，但是没有人说他，我们都很配合他。” 听起来，那个男人完美得无懈可击。不像谢冲这样，短短的人生充满了挫折和坎坷。也不像谢冲这样，性格一点就着，易燃易爆炸。 谢冲感觉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如果他是个正派人，你倒不妨跟他交往试试。” 胡宝珠勃然大怒，把谢冲给吓了一大跳。 “谢冲！你个没良心的！你以为这样很酷是吗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心意我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用不着你给我出谋划策！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被骂了一顿之后，谢冲反而轻松了不少。 可是胡宝珠一发怒，小伙伴们全都被吓到了。谢颖做起了和平鸽，把胡宝珠拉到一边，刚要劝她，胡宝珠却伤心地哭了起来。 胡宝珠一哭，至少半个小时起步，且不管别人怎么劝都没有用。谢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幽怨地瞪哥哥。谢冲把头转向一边，强装无所谓。谢颖想着，哥哥或许心理出现问题了。 等胡宝珠平静了一些，谢颖温柔地劝道：“宝珠，说句很俗套的话，我哥哥是在为你好。虽然，他说得很笨，话也不好听。” “我知道，可我不需要。”胡宝珠委屈地说道：“如果他不喜欢我，他大可以保持沉默，而不是说一些难听的话来刺我。” “那你就不要原谅他！他现在很消沉，可这不是他出口伤人的借口。你知道我哥哥的性格，高傲又倔强，有时候我都不喜欢他，想把他赶出家门。你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给甩了吧！” “可是，如果把你哥哥给别人，你愿意吗” 谢颖当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那不行。我家里不能没有我哥。” 胡宝珠立刻笑了起来：“我也知道谢冲脾气不好，可你让我不喜欢他，那是不可能的。” “我哥何德何能，能拥有你这么痴心的人。你要冷落他一阵子才好，要不他不懂得珍惜。” “那可不行！盯着你哥哥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我不看紧他，被别的女生钻了空子，那我这几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我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谢冲坐在胡宝珠身边，生硬地说道：“刚才的确是我冒犯了。” “哼！” “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的感情生活，我不会再胡言乱语了。” “这还差不多。”胡宝珠笑得很可爱：“知错就改，真让人喜欢。” 海边有人放烟花。每束烟花绽放，总能引起一阵欢呼。谢颖很喜欢这样的场景，美好的事物总能带给她希望，让她欢呼雀跃。 海边雾气重，不易见到星星，可他们却看到了一颗流星，正好从烟花当中穿过。 谢颖忍不住欢呼起来：“哇！这一定是个好兆头！快许愿！” 胡宝珠的情绪很容易受感染，她跳起来说道：“祝我的电影大卖！我要当大明星！” 华天龙也跟着大喊：“祝我的书早日出版！我要当孩子们的童话大王！” 汪浩川性格内敛，喊不出来。唯恐辜负了谢颖的期待，他便小声说道：“希望我们以后还能这样。” “我的愿望跟你的一样！”谢颖感慨地说道：“没有什么比‘在一起’更好了！” 谢靖只顾吃烤串，对许愿一点儿都不上心。他催促哥哥：“哥，你没有什么愿望吗” 谢冲并没有回答他。 谢靖回头一看，不得了，哥哥居然在认真地观赏烟花，泪流满面。 忍受了那么多痛苦的哥哥，在治疗时一滴眼泪也没掉过的哥哥，居然哭了 短暂而绚烂的烟花，就像谢冲的梦想，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却在须臾间消失不见。 谢冲一点儿都不喜欢“苦难是一种财富”之类的话，也不喜欢“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更不喜欢“苦尽甘来”，“好事多磨”。他多么希望自己有着无比顺遂的人生，乘风破浪，一路高歌猛进。 可命运之神最爱捉弄人。最喜欢把人弄得遍体鳞伤，再把人打击到灰头土脸，然后它躲在高处俯瞰，嘲笑被捉弄的人是多么的狼狈不堪。 谢冲恨死了命运。 好朋友们都知道劝说没什么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谢冲成功。可是现阶段，他有什么成功的机会呢 好朋友们耐心地等他哭完，胡宝珠好脾气地说道：“谢冲，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你们谁也不必为了我而留在这里。” 胡宝珠郁闷地说道：“你还是不开窍吗我都说过了，你可以发泄，当着朋友的面，发泄并不丢人。” “不必了，谢谢。” 谢冲突然恢复了高冷，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胡宝珠：“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哪怕死撑着，我也要死撑到底，不会示弱，更不会妥协！” 新 第390章 龙卷风 “我希望，以后每个高中都有自己的足球队，有专业的教练，有专门的训练时间，我不必见缝插针地去操场踢球。每年都会有高中之间的足球联赛，成绩好的，会被学校表彰，队员们自由选择上大学还是进职业球队。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足球，不用躲着老师，也不用怕我买的杂志被老师收走……这就是我的愿望。” 最后一抹烟花消失了，谢冲的愿望也说完了。 他的愿望并不宏伟，可是却最难实现。在“小镇做题家”的名号还没有被发明出来之前，他们就已经过着那种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了。而今后，他们也会继续过下去。 谢冲平静地说完那段话，跟朋友们说道：“对不起，我打扰了你们的兴致。这次出游，我的确打不起精神来。” “没关系的，谢冲。我本来就想让你出来散散心，要是连你的郁闷都包容不了，那我凭什么做你的朋友呢”华天龙真挚地说道：“你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反正我们都陪在你身边。作为朋友，我们把能做的全都做了。至于你自己心情如何，那就靠你自己调节了。” 谢冲很动容，强装潇洒：“谢了。” 胡宝珠满心欢喜地出来游玩，期待跟谢冲有进一步的发展，可是她想多了，谢冲的心情始终很差。第二天就要回去了，要是再不采取点儿措施，胡宝珠会后悔一辈子。 她毫不犹豫地拉起了谢冲的手，对朋友们说道：“你们先走，我有话要对谢冲说。”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奇女子把谢冲拉进了夜幕中。 谢靖忧心忡忡：“宝珠姐不会带着我哥跳海吧！” “别胡说！”谢颖捂住了弟弟的嘴：“就算你哥跳海，胡宝珠也能把他给救回来。” “别看了。”汪浩川拽着谢靖的衣领，把他给拖走了：“现在也就胡宝珠敢对你哥哥不客气。” 夜晚的海浪比白天更汹涌，远处的路灯把谢冲和胡宝珠照成了两个好看的剪影。谢冲不能剧烈活动，胡宝珠随时都能强吻他，但是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做，就跟赌气一样对视着。 “是因为裕琳姐吗你喜欢她，所以心里容不下我，是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是因为我不够好还是因为你一直对我没感觉” 因为，自卑情绪在作祟。 但是谢冲没有说出来。 就在受伤之前，他还是很有自信的。可是接连梦碎，他还没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怎么可能接受胡宝珠的告白 如果，能拿到一张优秀的录取通知书，谢冲很乐意牵起胡宝珠的手，跟她来一场甜蜜的约会，不负美好的青春。但是，这充满了失败和遗憾的人生，让他对未来一片茫然。 谢冲没有发脾气，温和地说道：“宝珠，我知道你一向很乐观，我很羡慕你。但是，我们之间确实存在很多问题。你以后会越飞越高，越走越远……” “那你就追上我啊！” 胡宝珠声嘶力竭的呐喊，猛烈地撞击着谢冲的胸口。 如果一时冲动，谢冲就答应她了。 谢冲把目光转向深沉的大海，说道：“你现在还太小了，不如给自己一个期限吧！三年以后，等你十九岁了，你再回过头来看看。那时候，你已经上了一年大学了，演艺事业也会很精彩。你见识了足够多的世面，领略到了其他男生的风采，你可能会觉得十六岁的你很幼稚。如果你依然喜欢我，那时候，我们再讨论爱情。” 胡宝珠无语，冷笑了好几声：“谢冲，你不过比我大两岁而已，你为什么要那么成熟谈恋爱而已，你为什么要瞻前顾后——你不要说为了我好，我不稀罕。” 胡宝珠一转身就走了，眼泪簌簌往下掉。路过一家商店，店里正在播放着《龙卷风》。胡宝珠很暴躁，冲着音响一阵狂吼：“爱情像个屁的龙卷风！磨叽死了！七年都没有回应！” 躺着的小狗都被她吓得汪汪乱叫。 不一会儿，音响委屈巴巴地唱道：“爱情走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不能承受，我已无处可躲，我不能再想你……” 这几句引起了胡宝珠强烈的共鸣，她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场单恋耗尽了她七年的时光，可是让她心灰意冷，只需要谢冲一句话。爱情像龙卷风一样走了。 谢冲就站在她的身后，不远不近，他是在保护着她。胡宝珠知道他的存在，也明白他的心思，但是她没有勇气再跟他说话了。 走到小旅馆，那位传闻中的“王导”正在楼下等着她。看来，他已经等了很久了，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他询问了胡宝珠的妈妈，才知道她住在这里。王导急切地说道：“你倒是住个好点儿的地方，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住在这里不安全！” 他很担心胡宝珠，但是，他跟她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他很好地保持着距离。 谢冲赞许地点点头，这位“王导”，的确不负“绅士”的美名。而且，他长得眉清目秀，身上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胡宝珠并不想跟他说很多话，她只想维持面子上的客套。谢冲生怕她不自在，扭头便走。王导发现了他的存在，问道：“他是你男朋友” “不算。”胡宝珠有气无力地说道：“他是跟我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 “虽然憔悴了些，但是形象和气质都挺不错的，跟男明星有得一比。” 胡宝珠冷笑几声，感觉很讽刺——阅人无数的导演对谢冲的第一印象很不错，可谢冲却对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宝珠，我千里迢迢过来找你，你一点都不开心要是换做别人，他们早就热烈欢迎了。” “那你就去找别人呗！”胡宝珠耿直地说道：“你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咱们之间是单纯的导演和演员的关系。” “……好吧，看来，我来这一趟是自讨没趣了。” 胡宝珠疲倦地揉了揉眼睛，说道：“你有地方住吗” “你不用担心我。我反而担心你住在这里不安全。” “我们几个朋友住在一起，不会出什么事的。” 胡宝珠一直在寻找谢冲的身影，不知道他溜达到哪里去了。第二天一早，谢靖惊恐地敲响了他们的房门，说道：“我哥不见啦！就留了这一张纸条！” 新 第391章 庸医与神医 谢冲一走，一个星期杳无音讯。 王吉英都快急死了。打儿子的电话，他倒是接，但就是不肯说自己在哪儿。王吉英劝他回来做检查，谢冲却说什么没什么异常，不需要去医院。王吉英没辙了，说要报警，谢冲便说道：“妈，要是你报警，我可就真的不回家了。” 王吉英只能干着急。 谢冲还会劝妈妈：“你们还是把心思放在奶奶身上吧！早点儿让她恢复正常。” 谢庆收比妻子淡定得多，他说儿子已经十八岁了，这个年纪可以独当一面了，要给他一点自由...... 《相逢少年时》第391章 庸医与神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2章 固执而又滑头的老头儿 谢庆收回家时，老父亲正坐在小院里，一笔一划，认真写着方子：“这个方子，每日一剂，水煎温服。这些药，有的滋补肝肾，有的健脾利水，还有的疏风清热，这些药用在一起，可以加强眼部的血液循环——” 朱母点头答应着，眼神里满是佩服。方子写完了，谢宏轩即将递给她，谢庆收却觉得不妥。在他制止之前，谢宏轩又狡黠地把单子收了回来，说道：“虽然这个方子老幼皆宜，但我是医生，要是见不到病人，不了解病情，我怎么能贸然开给他呢...... 《相逢少年时》第392章 固执而又滑头的老头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3章 不服输的少年气 最终，谢宏轩还是跟女儿询问了儿子的创业计划。谢庆收晚上一回家，差点儿被父亲给轰出去。 “你开网吧，就相当于贩卖精神毒品！你想想谢靖有多难管！要是他这样的孩子一头钻进网吧里，他的父母该多绝望！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不要去害别人家的孩子！” 谢庆收被骂懵了。 谢庆云在一旁小声劝道：“爸，我说了，二哥成立网吧是方便果农上网，不是让小孩打游戏的。我说不清楚，你让二哥说嘛！” 谢庆收很气，他最不喜欢在口舌上浪费时间。“你爱信不信，反正你也听不懂。我不用你掏钱，我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我是听不懂，但是我不希望你去害人！你仔细想想，开网吧的好处更大，还是坏处更大你想清楚了，自己做决定吧！” “你就是这样菩萨心肠，一辈子都赚不了大钱！我自认为良心过得去，你不要事事都拦着我！”谢庆收冷笑道：“爸，你就适合开个孤儿院，或者开个寺庙，普度苍生，让别人供着你，就像供一座菩萨。” “滚！” 谢宏轩的攻击简单有力，谢庆收却倔强地站在院子里：“我就不滚。” 谢靖跟姐姐说道：“姐，他俩就跟幼儿园小孩吵架一样。” 眼看一场父子大战又要爆发，其他人都瑟瑟发抖。谢庆收先缓和了语气：“爸，这事儿等我再详细跟你说。” 谢宏轩没好气地说道：“吃饭！” 他们俩都成熟了不少，居然吵不起来了。看来幼儿园已经毕业了。 谢庆收一口吞了一半馒头，说道：“爸，电脑上虽然能玩游戏，但那毕竟是少数。如果遇到未成年的孩子，我不让他们进网吧，总可以了吧” “不玩游戏，那用什么赚钱” “爸，开网吧挺赚钱的。我听朋友说，他家就买了五台电脑，一天就能净赚一百多块钱。” “五台电脑那得多少钱” “……三万多吧……” 谢宏轩当即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光电脑就得三万，那租房子的钱呢联网的钱呢什么时候能收回来” “我们学校有个别老师家里买了电脑，连接了网络。好像有个东西叫以太网安装费500，每个月还得交150。还有一种方式叫什么来着，哦，叫宽带！光开户就得将近两千吧！按照小时收费，挺贵的呢。”谢庆云说道：“哥，买得起马，就得配得起鞍。这些支出都得算上。” “嗯，我比你们了解得多，我也并不只是看上了一天能赚多少钱。你们不懂，互联网这个东西以后有很大用处，咱们都得学。我听说人家美国人都在网上买东西，节省时间，也能省钱，我们以后肯定也能那样，我们要是先入行，以后就会赚得更多！”谢庆收滔滔不绝地说道：“咱们老家的苹果那么甜，不是我吹牛，要是放在广州高档的超市里面，五块钱一个都有人买。可是咱们卖不到那里，很多都烂在家里了。广州的荔枝和龙眼很便宜，可我们这儿很难吃到。咱们家距离广州将近两千公里，要是把老家的苹果拉到广州去卖，就算每公斤差价五块钱，一次卡车运五吨，那差价是两万五。油钱两千，再加上我们几个吃住，一共算四千块钱。要是再把广州的龙眼拉回来卖，那利润就更高了。可是这么赚钱的生意，为什么我们不愿意做呢就是因为路上耽误时间太长了，要是遇到恶劣天气，或者违章被扣，那水果就全烂了，一烂就赔钱。要是我们在网上接受订单，就没那么多事了，打包发出去就行了。” 谢庆云认真听完，跟父亲说道：“爸，二哥倒腾了那么多年水果，那么辛苦，也没赚到大钱，看来他说得是真的……” 噗嗤……谢庆收感到扎心了。 谢庆云继续说道：“我感觉二哥说得挺靠谱的，你就让他试试嘛！” “不行不行，那东西不靠谱！”谢宏轩当即摇头否定：“比方说，咱俩连面都没见过，就在网上买东西，我怎么相信你万一你是朱家人那样的商人，那我花出去的钱能回来吗还有，网上花钱又见不着真钱，那钱都去哪儿了不会被骗吗” …… 谢庆收仰天长叹：“爸，你这辈子，确实发不了财了。” “就算发不了财，我也把你们几个好好地养大成人了！老二，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要是想发大财，那除了有过人的胆识之外，你必须得付出良心上的一些代价。我过不了自己那道坎，所以，这辈子我就当个勤奋的老实人。” …… “爷爷太死板。”谢靖小声跟姐姐吐槽：“他以后可别那么管我。” “爸，我不顶撞你，你也别老是拦着我。创业的钱呢，我跟吉英商量着来。你这么大岁数了，就算你塞钱给我，我也不要了。我要脸要皮，不会再舔着脸跟老爹要钱。只要你别拦着我就行了。” 谢宏轩默默无语。他从来都没拦住二儿子。而且，他还挺佩服老二的，人生起起伏伏那么多年，他一直都拥有拼搏的勇气。 “老子这次一定会成功！” 谢庆收在院子里振臂高呼，呼声里充满着不服输的少年气。谢宏轩自叹不如，他确实没有老二这股劲头。而且他的心情很复杂，他很希望谢冲在场，让谢冲也像他的父亲这样，永远不服输。 新 第394章 回家的决心 从海边回来之后，谢颖去姥姥家住了一个星期，被姥姥姥爷拽到医院里面做了一个全面检查，医生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两位老人才停止了折腾。 对于谢家遭遇袭击一事，谢颖的姥爷非常气愤，他第一时间给来城的领导打了电话，谢冲被抢救时，他给找了权威专家。他真诚地邀请谢颖到省城来上学，这样对她的前途也更好。可是谢颖不同意，她问姥爷：“那我爷爷奶奶怎么办那我哥怎么办” “一家死心眼！”范立仁忍无可忍，下了如此结论：“你哥哥为了一个街头混混放弃了宝贵的机会，简直愚蠢至极！你们一家人就由着他这样胡闹，大人们一样愚蠢！” 谢颖很不喜欢这样的评价。 “小颖，我不是针对你，我也不是真心骂你们家的人。我就是太着急了，太为你哥哥感到惋惜了。” “我理解……可是，我原本以为，你会表扬我哥哥。”谢颖不开心地说道：“他只是一个热血少年而已，他这个年纪能有什么远见卓识他只是凭借自己的热血做了一个令人敬佩的决定。” “唔……”宝贝外孙女一难过，范立仁就后悔了：“你哥哥当然是值得敬佩的，但是，他是个很难得的人才，他不应该这样践踏自己的未来。” “我哥哥说，梦想没有高低之分。对方的梦想被毁了，他也应该付出同样的代价，那样人家才不会追究谢靖的责任。姥爷，我哥哥真的很了不起，他是我和谢靖的榜样。” 范立仁依旧不能理解谢冲的死心眼，但是，就像谢颖说的那样，谢冲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少年。 谢颖每天都给哥哥发短信，没什么特别的事，就告诉哥哥一日三餐，或者发天气预报。她有种感觉，哥哥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徘徊在儒林街附近。因为哥哥是个有责任感的人，今年是家里的多事之年，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家人。 哥哥很少给她回复，只在几个关键的时刻——比如，谢颖去姥姥家那天，谢冲叮嘱她注意安全；谢颖告诉哥哥，她晚上吃了好几个螃蟹，谢冲担心她胃疼；在谢颖决定回家时，哥哥告诉她，不必急着回来，难得去一次，她应该多陪陪两位老人。 谢颖归心似箭。她默认的家就是儒林街东二巷，她要回去照顾家人。 从姥姥家回来之后，谢颖报了一个补习班，补习班的数学老师是汪浩川。每天下课后，她就会坐着公交车去敬老院看望奶奶。家人都想让她早点儿回来，可是谢颖一点儿都不焦虑。奶奶在哪里开心，那就住在那里，那样不就行了吗 人生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了。 谢颖经常把一些随处可见的小玩意送给奶奶，那天她去看望奶奶时，带了一串火红的石榴花。“奶奶，你还记得咱们家前面那条巷子的石榴花吗它开花了，好漂亮啊！你看，美不美” 冯玉珍细细打量，频频点头：“漂亮。石榴花开了，你爸爸就快回来了。” 奶奶变得寡言之后，只要一开口，就离不开谢颖的爸爸。 谢颖像小狗一样趴在奶奶身边，笑靥如花：“奶奶，你能认出我，还记得我爸爸回来的日子，真好。” “可是你爸爸再也回不来了。”冯玉珍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我俩在梦里匆匆见了一面，他说他会回来的，可我睁开眼睛，还是没能等到他。” 跟谢冲一样，冯玉珍在生死关头也见到了谢庆义。那是她朝思暮想的大儿子，她恨不得永远醒不过来，跟大儿子在另一个世界相聚，可她还是活过来了。她没有感到庆幸，只有无尽的失落。她的心被思念切成了碎片，再也无法修补了。 “奶奶，你能告诉我，我爸爸都跟你说什么了吗”谢颖殷切地注视着奶奶，说道：“我哥哥也见到他了，那年爸爸十八岁，正要去当兵。哥哥说，我爸爸是个很勇敢的人，哥哥都把命运告诉他了，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要去。” 冯玉珍见到什么样的儿子呢 浑身是血的儿子，肚子被豁开了一个大口子的儿子。 她心痛到昏厥，她抱着儿子，问他到底有多疼，他为什么非要做一个勇敢的人儿子的痛苦，哪怕千倍、万倍转移到她身上，她都心甘情愿地承受，可是上天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她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再度消失在她的面前。 “儿子，你为了一个泼妇，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妈妈好恨，好恨啊！” 冯玉珍这样想着，心里的疙瘩越来越大，她越来越分不清梦和现实。在谢冲向她走来时，她居然真的以为那是儿子来看她了。她真的太想念儿子了。 “奶奶，如果太伤心了，你就不要说了。我好羡慕你们，你和哥哥都见过我爸爸了，可是我那么想他，却怎么也梦不到他。” “不要羡慕我们！我们都是快死的时候才见到他的。小颖，你可千万不能有那种体验！” “嗯！奶奶！你还是很疼我的，对不对”谢颖笑开了花：“我就知道，奶奶在最伤心的时候，最挂念的还是我。” 冯玉珍笑了，那是她生病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谢颖笑得更开心了：“奶奶，要是我爸爸看到你的笑容，一定会特别欣慰的！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生活！” “道理我都明白……” “奶奶，既然明白道理，那就要照着做呀！”谢颖热切地说道：“只有做到了，我爸爸才会安心啊！” 冯玉珍彻底没辙了。这个小孙女，真是让她又哭又笑。 谢颖绝口不提让奶奶回家的事，她缠着奶奶给她讲以前的故事，讲爸爸、二叔和姑姑的故事。在她印象里，爸爸一定是最稳重、最聪明的大哥，保护着毛躁的弟弟和年幼的妹妹。冯玉珍说道：“要说到稳重，那肯定是你爸爸。但是聪明嘛……那肯定是你二叔，不是我吹牛，方圆几公里之内，没有人比你二叔更聪明。” “奶奶，你是不是最喜欢二叔” “嗐！三个孩子都是心尖上的肉，哪个都是我最喜欢的。” “我二叔遇到麻烦了！”谢颖故作夸张地说道：“他要创业，可是被我爷爷赶出家门了！跟我爷爷闹得可凶呢！可怜的二叔，伤还没完全好呢，又要去办公室睡沙发了！” 新 第395章 接二连三的离开 谢冲离家出走半个月了，谢庆收沉不住气了，他给儿子发短信：“你是我儿子吗你接个电话，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谢冲不接电话，给老爸回了一条信息：“爷爷最近还踹你屁股吗” …… 了解到这份上，还敢这么说，那必然是亲儿子无疑了。 谢冲继续发短信：“老爸，别管我在哪儿了，该回家的时候我就回去了。” “还有钱吗住在哪儿吃的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冲没再回复。 谢冲的压岁钱都是自己保管，他也不是一个乱花钱的孩子，只要不大手大脚，他手里的钱支撑几个月是没问题的。 那天周明理来谢家闲坐了一会儿，悄悄告诉谢庆收，谢冲在他父亲那里。 “按理说，我应该为谢冲保密，但是我爸很想告诉你。谢冲离开家那么久，你们肯定担心坏了。” 谢庆收一下子就放心了，但是他想不明白，儿子怎么流落到水镇去了呢 “我爸没仔细说，就说他俩是在车站遇到的，然后谢冲就跟着我爸回去了。我爸一向很喜欢谢冲，谢冲待在那里也很习惯，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 “好，好……就是给你家老爷子添麻烦了。” “嗐！咱们这关系，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要是谢冲乐不思蜀，就让他在那里多住一段时间。” “我想让他早点儿回学校去。他想明年高考，这样晃荡可不是个好兆头。” “谢冲底子很好，晚点儿复习也没什么。” 谢庆收烦闷不已：“要是今年考上了该多好，就没有心事了。你家老爷子是个饱经沧桑的人儿，谢冲跟他接触久了，就会发现自己的痛苦很渺小，应该很快就会振作起来吧！” “这话就不对了。我爸经历了很多苦，他年纪很大了，他的承受能力很强；但是谢冲年纪还小，在我爸看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却能把他压垮。所以说，痛苦是没法比较的，你也不要逼着谢冲尽快成长。” 谢庆收连连点头，憨笑道：“你们都是文化人，当领导的，说话就是有水平。” “我很快就不是领导了。” 谢庆收虎躯一震。 在东海街道——哪怕放眼整个来城，周明理都是跟东海实小划等号的。他是实小的活化石，也是实小最佳代言人，没有人比他更热爱学校和学生，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担任校长一职。 谢庆收不解地问道：“周老师，你不会是生病了吧要不，你怎么舍得离开东海实小呢” 周明理的笑容恬淡而又豁达，他捧着茶杯，说道：“缘分到头了吧！” 谢庆收对周明理的亲戚不是很了解，偶尔听大嫂说起过周明理的大哥，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跟范立仁是同事。他刚从岗位上退下来没多久，周明理这校长也当不成了。 谢庆收怀疑这两者之间的关联，周明理显然不愿意多说。他自嘲道：“我就有个大专的学历，在人际交往上也没有什么特长。除了热爱讲台，喜欢跟孩子在一起，就没什么长处了。现如今，时代发展得太快，我确实有点儿跟不上了。我这样的老人，已经不适合带领学校往前冲了。” “周老师，您这话说得……当老师最重要的不就是要爱孩子吗说到爱孩子，谁能比得过你呢” “我犯了很多错……”周明理呷着茶，缓缓说道：“六一儿童节那天，富川桥塌了，我还组织孩子们参加文艺汇演……这确实是不合适的。我当时就想着，要是六年级的学生们错过了这场表演，他们精心准备了那么久的节目就泡汤了，这会不会成为他们童年的遗憾唉，我的目光太短浅了。” 谢庆收很无语。事故发生后，东海实小的党员们是最早去当志愿者的，他们还把教室收拾出来，救治伤员，或者让救援人员休息。除此之外，组织鲜血也是他们最先行动起来的。周明理做了很多，没有拖任何后腿，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自己的事迹，他只是让学生们表演完节目而已，这就成了别人攻击他的点 可靠的大哥退居幕后，周明理也没什么可依靠的了。 谢庆收失落地说道：“你怎么能说走就走我家老三还在东海实小上学，你好歹看着他长大。” “要相信我们学校的老师，他们都很负责的。” 谢庆云成天往学校跑，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带回周校长要离开的消息。谢庆收跟她聊了起来，谢庆云愣愣地出神：“周老师离开，早就有苗头了。学校内部的事，我就没跟你们说。二哥，我挺失望的，而且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斗志。我以前信誓旦旦要留在这里，但是周老师走了，我也想走了。” 谢庆收心里空落落的，他熟知的这些人都走了，实小的灵魂被一丝丝抽走了。那是他的母校，他希望它变得更好。 “二哥，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守信用研究生快毕业了，却不想回来出力了” “不会。”谢庆收想都没想，张口说道：“咱家都是讲义气的人。你做出这样的选择，肯定是因为你心灰意冷了。” “……谢谢你啊，二哥。我心里好受多了。要离开实小，就跟离开故乡一样难受。” “庆云，你什么时候办离职结婚以后你跟李成德住在港城，就不回来了” 谢庆云和李成德倾尽所有，买了一套六十平米的小房子。三十好几，总算有了自己的小家了，而且他们俩凭借自己的努力，把家安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非常不容易。 谢庆云没有正面回答：“二哥，以后我肯定会经常回来看望你们的。” 谢庆收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热热闹闹，和气美好，不管谁要离开，谢庆收都很难接受，心就像被撕了一个大口子。 还好，在他伤感的时候，敬老院打来了电话，他的妈妈主动要求回家。谢庆收不敢怠慢，立刻借了朋友的车，把妈妈接了回来。他不明白妈妈的态度为何转变得这么快，妈妈重新站到院子里，底气十足地说道：“老二，我回来了，谁也不敢把你赶出去了！你也不用睡沙发了。你光明正大地待在家里，我为你撑腰！” 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