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谋天下：再世为凰》 第一章 决不能回长安！ 躺在床上的陆明霜双手一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背后早已汗湿一片，额角上的汗珠顺着鬓角缓缓流淌下来，蜿蜒她如玉的脖颈里。 深深的喘息着，望向那熟悉的暖色床帐，她愣了愣，不真实的感觉随之袭来。 抬手摸了摸脖颈，湿凉的汗珠浸润在手上，触感过分的真实。 眼底犹疑，方才的梦境在她脑海里一一浮现。 那个模样熟悉的男人手持泛着冰寒森光的银刃，狠狠插进她心脏最深处，血肉撕拉的声音清晰的传进她耳里。 心脏骤缩的疼痛一波一波的刺激着她，幽森怨恨的目光落在对面身姿挺拔，眉目如宇的男人身上，失了血色的唇上下阖动，冷气凌凌：“乌桓，便是杀了我，也要让你噩梦永生！” 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扩大，如彼岸最血色妖娆的曼陀罗，印冶在他深邃的瞳孔中。 她缓缓闭上眼睛，带着最后一丝清高孤傲倒在冰凉的地上。 半晌，陆明霜才意识到自己是回到了被皇帝召回的前夕。 而方才那个如真如幻的梦，便是她前世在新婚之夜刺杀乌桓未遂反被索命一事。 上一世，她一家沦为太后手中随时可弃的棋子，这一世，必定不能再让亲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抬眸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陆明霜的心头咯噔一声。 想起上一世的悲剧，她急急翻身下了床，简单利落的穿了件褶裙便心急如焚的跑出去。 “砰！”陆明霜猛地推开书房的门，看到幽州牧和她爹，心头紧了紧，目光落在那堆灰烬几片残留的棕纸，眼睫一颤，“爹，决不能回长安！” 陆父陆礼眼底布了些疑惑，见她如此莽撞的冲进来，双眉还是紧紧皱起，话语中明显带了斥责之色：“明霜，出去。” 她恍若未闻，径直走进去，见到校尉和哥哥规矩的行了个礼，随后清冷的看着那张被燃烧殆尽的密诏，不紧不慢的回道：“爹，此次圣上召您回长安，明人哪会不知圣上用意，您决不可回去。” 上一世，她眼睁睁看着幽州牧带来衣带诏，便真的以为爹爹因是皇室血脉才被圣上召回，哪里知道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如今既有幸再活一次，便决不能再让父亲身陷囹圄，让一家置于生死存亡之境。 陆礼眼底渗出疑惑，“明霜，你怎知道州牧此次来所为何事？” 顿了顿，她稳住心神回答：“爹不用管女儿如何知道，如今最重要的是爹不能听从密诏回京。” “荒唐，圣上既召回我，自有他的用意，你一个女儿家不要在此添乱。”陆礼摆了摆手，示意她回房，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反倒是幽州牧望着她随口问道：“何出此言？” 陆明霜的心思在心底婉转了几番，掷地有声不慌不忙的回答：“如今长安的形势众所周知，太后和圣上对立，自成一派。圣上在这档口召回我们，不过是为了便于控制，若此番真的回去，便是狼入虎口，难以再有活路。” 这话传进州牧身边的校尉和哥哥耳里，如同一颗棋子砸入水中，激起不大不小的浪花。 陆礼见状，对她的话不甚在意，“明霜，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我的命令，赶紧回去！” 她狠狠心，依旧把话说完：“我们如今要做的不是收拾细软上路，而是该当做不知道这回事，留在幽州培植势力，长安是决计不能回去的。” 陆礼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面色渐渐沉下来，“来人，把小姐绑起来，带进柴房！” 立在门外不远处的侍从听了，即刻进来把陆明霜押走，没有丝毫停留。 “爹，你相信女儿一次，决不能回长安！” 一身黑衣云纹的校尉望着那个倔强的背影，心底划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惊艳。 第二章 留你们陆家全尸 被关进柴房的陆明霜用力扯了扯门，锁链被拉扯的声音清脆的传进她耳里，门缝纹丝不动。 看来她爹这回是铁了心要关住她了，一股无力挫败的感觉从心底丝丝缕缕的冒上来。 难道她重活一世，还是逃不开这样的魔咒吗？ …… 静谧的书房中，幽州牧叹了口气，“令爱说的不无道理啊。” 陆礼的目光落在一边已成灰烬的密诏上，眼底波涛汹涌，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侍从便过来禀报：“大人，京中刺史已到，请大人移步前厅。” 敛去眼中的复杂，陆礼从书案前站起身，一行人迈步去前厅。 京中刺史坐在前厅自顾自的饮着碧螺春，姿态怡然，见到陆礼一行人前来，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挑衅之意一览无余。 “刺史大人，此番来鄙府有何要事？”陆礼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并未对刺史的不敬露出不满的情绪。 刺史略微抬眸瞥了他一眼，眼底露出些不屑之意，将太后的懿旨有些偏重的放在檀木桌上。 刺耳的声音随之传来：“今我奉太后懿旨，特来……”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留你们陆家全尸。” 气氛瞬间凝固，陆礼眼底的震惊一闪而过，随即被了然覆盖，“太后能留我到此境地，怕已是仁慈。” 刺史这才站起身，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青瓷瓶递给他：“一霎封喉。” 目光落在精致的青瓷瓶上，他犹疑了片刻，隐在袖子里的手一点点攥紧，旋即又无力的松开。 正欲将手伸出去时，余光所及处一个黑色人影一闪而过，随后便见得刺史人一软，倒在了地上。 青瓷瓶应声而落，摔在地上支离破碎，红色药丸骨碌碌的滚出来，擦过陆礼的脚边。 他一惊，猛地抬眸看去，沈校尉理了理衣袖，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似乎刺史不是他打晕的一般。 他仔细的瞧着沈校尉，语气复杂难明，脸上涌现出不解：“沈校尉，你这是何意？” 将宣旨的刺史打晕在地，可是要定死罪的，若刺史醒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道理，陆礼明白，陆明霜自然不会不懂。她淡然从背后走出，眼底一片清明，步伐稳定如斯，昂首挺胸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如若一畏胆怯，我们便只有死路一条。” 要知道，前世他们的顺从忍让、委曲求全，并没有换来半分生机。 气氛沉默了片刻，陆礼皱了皱眉头，吐出一句话:“我们这一支不能断根。” 久未出声的陆明霆望着地上被打晕的刺史，悠悠道:“此地不可久留，先把刺史绑了，再去州牧的府邸避一避。” 州牧郑通肃穆的点了点头，应道:“此计可行。” 话音方落，陆礼命了几个下人利落的收拾刺史，将刺史五花大绑去了陆礼的府邸。 她看着被绑起来的刺史，眼神一点点清明。 上一世如何她管不了，只愿这一世能躲过致命的劫。 第三章 出城探虚实 陆明霆撑着虚弱的身子蹙了蹙眉，忧愁的目光落在被绑来的刺史身上，“此人不除不可。” “但是，如若贸然除掉了他，必定会引起怀疑，届时会麻烦不断。” 陆明霜静静地看着，刺史必须要除，但也不能无故消失，若是留下后患，可就麻烦了。 校尉沈喻忽然计上心头，“倒不如将刺史的死，归咎于幽州城外虎视眈眈的伏兵。” 温沉的声音落入耳中，她眼眸一亮，“这个方法可行，刺史若死于蛮夷手中，这个罪责便搭不上我们了。”想起幽州城外驻扎的蛮夷，她的思绪忽然被拉的很远。 那时幽州内忧外患不断，外边草原的伏兵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乌桓队伍。 她记得上一世州牧护送爹爹回长安时，乌桓发动战争，借机顺利占据幽州后，进行大范围的屠城活动，百姓们死的死、残的残。一时间幽州硝烟弥漫，民不聊生。 不过，想起乌桓，隐隐约约的怨愤便从心底一点点窜了上来。 陆明霜努力压制着，思虑片刻后走到桌边，伸出一根食指在凉透的茶水里轻轻蘸了蘸，随后在深色的檀木桌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转而抬头笑问:“这是幽州出城的偏僻小道，虽远却让人更放心些。” 旋即，她又画了一条与小道相连的路，“这是出城最快的办法，但危险系数也相当大。” “大哥，沈校尉，你们看如何？”清甜的声音在殿中散开。 沈喻动了动眼睛，摇了摇头，“这两个方法皆行不通，郡主乃千金之躯。” “在下倒有一计，从陆府密道出门，再择交界处的小路行走，不知郡主意下如何？”不等陆明霜回答，陆明霆便已点头。 “那……”她顿了顿，鼓了鼓勇气道:“不如就让我作为探路人，出城探探虚实吧。” 见众位面色凝重，她立即打断这种怪异的氛围，“像我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出城才是最安全的，如若你们出去探路，不一定会比我容易，你们要做的，是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沈喻抬眸看了她一眼，陆明霜未露出一丝胆怯。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郡主放心，在下定不会让郡主身处险境，郡主只管大胆出城。” 一句话如石子落进她的心底里，荡起淡淡的微波。 “我不同意。”陆明霆第一个站出来，面色微冷，语气不像平时那般宠溺。 “哥，如今幽州内忧外患，”她有些无奈，眉头轻蹙:“此次出城是为了更清楚情况，也是为了给陆家留条后路。” 气氛沉默了片刻，陆礼抬眸看了眼陆明霜，眸底的光芒闪了闪，劝阻道:“霆儿，就让霜儿去吧。” 此话一出，陆明霆暗自吸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抿了抿唇，陆明霜看了眼天色，揣量了往后的事，她先行退下回房。 依凭着记忆，陆明霜从妆奁边的木匣中拿出一把雕琢精致的匕首藏于袖中，重活一世，性命的重要性已不言而喻。 晚间，她坐在圆桌旁正思考着该如何出城时，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开门见是沈喻，愣了一下，旋即请进屋里。 “不知道沈校尉这么晚来是有何要事？” “确有要事。”沈喻抹了抹盖子，饮了口茶方才缓缓道来：“郡主可有想好如何出城？” “……不曾。”陆明霜静静地平视他，如实回答后，随即反问：“难道说沈校尉已经有了对策？” 弯唇一笑，他看着陆明霜略带期寄的眼神回道：“最好的办法，就是郡主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陆明霜眉头轻蹙，眼底布了些许不解。 “郡主若女扮男装，便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例如出城门时侍卫的巡逻。” 她恍然大悟，“沈校尉说的极是，是我愚钝。这法子相当好，理当运用。”谢过沈喻后，陆明霜立即朝着哥哥的房间而去。 她没有注意到，负手站在抄手游廊上的沈喻望着她的背影，眼底带着一丝浅浅的光，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四章 最适合将军通行的道路 问陆明霆借了身最小的衣裳后，陆明霜利落的回房换上，将一头及腰青丝熟稔的盘成男子头。 透过铜镜，一个面色清秀，鼻肩若削，带着一丝女子柔媚气息的书生模样的男子静静立在那儿，像是一副画。 在沈喻的帮助下，她顺利躲过了城门处侍卫的检查。 站在城门处，陆明霜回眸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坚定。 天色渐晚，她穿梭在山中，低头拨弄着一地的杂草，似是在寻找什么。 忽然，山中有脚步声传来，窸窸窣窣。 陆明霜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仍旧假意寻找草药。 “别动！”一把冰凉锋利的银剑贴在陆明霜的脖颈上，旋即又跳出来五六个身着衣甲的士兵，气势汹汹的望着她。 眼眸转动了几番，陆明霜立即伏低做小，举着双手作畏惧状，压低了声色道:“大人，您……这是……？” “带走！”还没等她说完，两个士兵便死死的押住她，强行将她带走，根本反抗不得。 陆明霜辗转反侧一路被带到山下的部落里，数顶帐篷辉映着暖黄色的烛光落入她眼中。 几个士兵粗鲁的将她带进帐篷，两肩的重力压的她重重的跪在地上，微凸的地面膈的膝盖生疼。 “将军，属下几个发现此人鬼鬼祟祟，定是敌方的探子。”一个士兵声色铿锵的说。 一直背着陆明霜的高挺身影这才转过来 一眉一眼，一鼻一唇在她记忆里一点点复苏。 陆明霜仰头直直的盯着他，没有丝毫畏怯。 隐在袖中的手微微蜷缩，深藏在心底的怨恨被她努力的压制着。 乌桓，这个上一世一刀刺在她心口的男人，哪怕化成灰她也认得。 这个男人是她曾经唯一的夫君，却也是她最痛恨的人，结束了她所有的骄傲，如今再看到他，陆明霜心绪如绞缠一般。 男人几不可察的紧了紧眉，目光如鹰鹫一般落在她身上，周身寒气四散，声音硬冷如冰：“何人派你来的？” 她眼睫微动，这人生性好猜疑，眼下怀疑她是探子也不足为奇。 收敛好情绪，她唇角一勾，临危不惧，“将军多虑，草民不过一介布衣，并非将军口中的探子，此次上山不过是为了采些药草。” 陆明霜从背篓里拿出一枝药草递上去，“将军看，这株半夏是草民刚刚采的。” 男人仔细的瞧了一眼，尖锐的目光随即又扫到她脸上，不发一言。 陆明霜收起药草，恭恭敬敬的说：“将军，草民不是探子，但却能为将军引一条入城的路。” 闻言，乌桓的眼底迅速划过一抹精光。 “将军，不要听信他的谗言，他定是敌方的探子，此举不过是为了引我们入囹圄之地！” 见他不答话，陆明霜又继续说道:“将军，草民现在还在你手上，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草民献计不过是为了将军能够早日放我回家。” 顿了顿，她眼角微勾，“况且，将军总不能一直盘踞在这山中不入城吧？” 沉默了片刻，他终是开口，声色清寒：“说。” 陆明霜心思翻转了几番，将背篓从身上拿下，把里面的药草悉数倒出来。 乌桓眉头微动，静静地看着她拿着药草在地上摆弄，等待着她的下文。 半盏茶的时间，陆明霜将一个简易的入城道路摆了出来，“将军请看。” 她指着地上横在中间的一株药草，“这是入城的最大道路，也就是最引人注目的，但以将军的身份明显行不通。” 乌桓没有说话，听着她有理有据的分析。 排除了几条无法通行的道路后，陆明霜指着最角落的一株药草笑了笑，“这条便是最适合将军通行的道路。” 乌桓动了动眼眸，薄唇轻启：“继续。” 陆明霜指了指它的下路，仰头望着他说：“南下方向的陟林是城内守卫军最松懈的地方，将军可从这里攻入。” 乌桓想到这些天一直寻不得入口，士气都有些低迷，面色稍稍好了点：“秦风，立刻派人去探查。” 生冷的声音在帐篷里散开，陆明霜丝毫不惧，她说的本就是事实，哪怕再多人去查探也不会有结果。 不知道等了多久，待跪在地上的她昏昏欲睡时，秦风终于回来了，“回禀将军，此人所说均为事实。” “带路。”乌桓看着眼皮底下的女人淡淡的命令。 陆明霜也不在意，拍拍膝盖站到一边，恭敬的说：“请将军跟紧草民。” 第五章 小心，有诈！ 暮色深深的洒在青山上，伴着此起彼伏的虫鸣，静谧的夜显得有些渗人。 陆明霜稳稳的走在前面，顺着熟悉的路往陟林那片小道走去。 月光洒下来，扑满整个幽州城，陆明霜带着乌桓和他的属下顺通的进入城内。 入城之后，乌桓将四周扫了一遍。 百姓的屋子里皆是一片漆黑。 乌桓眼底的光芒有些跳动，心底被压下的疑惑在丝丝缕缕的冒出来。 走在前面的陆明霜眼角微垂，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此番她就是要让这个男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见到木柱边锁住的牲畜，乌桓心中一跳，微微眯了眯眼，垂在身侧的手迅速握住挂剑的柄，眸光犀利的看了眼眼前带路的人，倏地拔出剑。 银剑和剑鞘摩擦的声音在黑夜里十分刺耳，陆明霜脚步一顿，反手迅速抽出袖中的剑，脚步一歪，翻身用力格开迎面而来的剑锋。 她踉跄几步，还没站稳，剑锋再次袭来，直直的刺向她的面庞。 陆明霜吓得眼睛一闭，耳边有什么穿风而过。 她猛的睁开眼睛，一支箭羽正中剑锋，银刃一歪，她生生躲过了一劫。 是沈校尉！ 陆明霜心下松了口气，噗通跳动的心脏在胸腔里险些震慑出来，好在沈校尉速度够快，否则她又要做剑下亡魂了。 “小心，有诈！”秦风急忙拔剑护在乌桓身边。 无数箭羽齐刷刷的朝他们飞射过去。 陆明霜巧妙的躲避到一旁，余光看到带兵冲过来的沈喻，心中瞬间安稳。 再看向乌桓时，她眼底的恨意一点点漫出来。陆明霜抽出腰间的剑，森森寒光乍现，剑锋在空中甩出一阵风。 一个利落的反手，数个士兵瞬间倒地，殷殷鲜血从脖颈流到地上，异常刺目。 沈喻紧跟着持剑旋身，瞄准乌恒的心脏，使力一刺。 乌恒眼角微眯，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身子一侧，回身反转，手腕促力一格，瞬间将局面反转。 剑光越来越近，沈喻却未曾有丝毫躲避。 陆明霜看的胆战心惊。 直到剑尖近在咫尺时，沈喻一把将先前宣旨的刺史推了出去。 刺史转身就想逃，却生生被抓住，还没来得及喊什么，就被迎面而来的利剑插进了心口。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张了张嘴，对着乌桓道：“不要……中……” 沈喻执剑抬手一挥，刺史眼睛一瞪，霎时没了气息。 乌桓一脸嘲讽，迅速收剑后厉声命令：“撤！”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栽在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一介布衣身上，当真是他这一生的耻辱。 乌恒深深的看了陆明霜一眼，却在瞧见那双桃花眼里的怨恨后，微微感到一丝惊讶。 那张脸他今夜定会牢牢记住，往后若再让他遇见，绝不轻饶。 所有士兵听到命令以后，即刻收回了剑，训练有素的往城外撤退。 站在木屋旁的陆明霜见他带着手下撤退，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住了衣角。 这一次让乌恒逃脱，若再有机会，她绝不会再让其轻易逃掉！ “追！”沈喻没想到乌恒如此不恋战，但这绝好的机会又怎能放过？ 陆明霜却一把拦住沈喻，面色严肃，“穷寇莫追。” “这般绝好的机会定不会再有第二次，如若现在不乘胜追击，便等于是放虎归山！” 陆明霜摇摇头，“稍安勿躁，切勿因一时冲动而后悔。” “如若你现在追上去杀了乌桓又怎样？不过是暂时为幽州百姓出了一口气，你能保他们一时，能护他们一世吗？” 闻言，沈喻心底原先燃起的熊熊战火被浇灭了一半：“那如今该如何？” 陆明霜转了转眸子，“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养寇自重，唯有强敌存在，幽州牧才能安全，若乌桓被除，幽州牧该何去何从？但凡那些贪官污吏在朝一天，幽州牧的前路就不会平坦。” 陆明霆几不可察的凛了凛眉头，狐疑的目光散落在她身上，“霜儿的思绪转的很快，为兄自愧不如。” 陆明霜微微愣了愣，内敛的笑了笑，“哥哥莫要过于自谦，霜儿也只不过是一家之言。”’ 说着，她心里还是沉了沉。 这一世重来，绝不可露出马脚！哪怕是哥哥，她也要谨慎为上，不能因为自己的命格改了而连累或是伤害到最亲近的人，否则她会恨死自己的。 第六章 怎知外边有伏兵？ 沈喻终是收起凛冽白光的银剑，缓缓开口：“多谢郡主提醒，是在下愚钝了。” 陆明霜摆了摆手，“沈校尉也是衷心一片，不必过于自责。” 血腥气味在空气中一点点散发，陆明霆深黑的眸光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随后看向不远处的妹妹，有些疑惑，“霜儿，你怎知外边有伏兵？” 陆明霜微微一愣，没料到陆明霆会问这种问题，只好模糊的说：“我原先也不知道，只是昨夜做了一个梦，梦中预兆了此事。为了以防万一，便决定来试试，没想到……” 后面的她不说他们也能知道，倒不如留一点空间去想象。 好在陆明霆没有继续问下去，否则她到不知该如何应答。 回到府上已是夜半，萧索的风吹着，带着一丝丝寒意。 一见到他们，幽州牧便急急问道：“郡主可有受伤？事情发展的如何？” 陆明霜看着郑通关切的目光，一抹若有似无的暖意缓缓的在心间流淌。 摇摇头，她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州牧不必忧心，我并无大事，多亏沈校尉及时赶到。” 沈喻略带歉意的回道：“属下险些让郡主身处险境，该罚。” 陆明霆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头，硬朗的声音中气十足，“州牧，如今刺史已被蛮夷杀死，该如何上报，想必你心里已经有了斟酌。” 郑通恭敬的颔首，立马命人备了笔墨纸砚到前厅后，他执起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半盏茶的光景，随后将奏折递给陆明霜:“请郡主过目。” “禀吾皇，日前幽州内忧外患，蛮夷作乱，扰的幽州百姓甚不安宁。 今蛮夷来攻，臣未曾做好防范措施，让刺史大人意外死于蛮夷剑下，臣深感无力。 且重中之重是幽州远安王府遇到贼寇袭击，远安王一脉至今下落不明，请圣上追查。” 陆明霜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合起奏折递给州牧，“州牧这分寸拿捏的很好，有劳了。” “郡主说的哪里话，这本该是臣的分内之事。”州牧又问：“那蛮夷可是落荒而逃了？” 沈喻的眸光暗了暗：“州牧猜的不错，那蛮夷中了我们的圈套，还未打热乎便已匆匆撤退。” “不过，若无郡主舍身犯险，蛮夷恐不会如此容易的落入我们的陷阱。” 沈喻清浅的眸光轻轻的落在她身上，这样娇小的人儿竟如此之大的本事，倒真叫他有些刮目相看。 陆明霜听了本想推就，脑子却有些眩晕。 她紧了紧眉头，眼前忽然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沈喻一惊，连忙护住这娇小玲珑的女子。 第七章 那个人我必要手刃 “郡主？”沈喻轻轻摇了摇陆明霜，眼底划过一丝焦急。 “快去叫大夫！”州牧立即吩咐下人。 沈喻此时也顾不得礼节，心下一横，一把将陆明霜打横抱起，步履匆匆的走向府中的密室。 陆明霆和州牧也连忙跟上。 片刻后，密室中。 沈喻将陆明霜轻轻放在檀木床上，又仔细的替她盖好被子、掖了被角。 看她面色略显苍白，沈喻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很快，大夫来了。 为陆明霜诊脉后，他对州牧拱了拱手，温声道：“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过度劳累，需要多多歇息，州牧不必过于忧虑。草民开个方子，给小姐服几贴便可。” 州牧松了口气道：“有劳大夫了。” 陆明霆和州牧两人送大夫出去并拿药，坐在床边的沈喻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儿，未曾察他们的离开。 看到陆明霜垂在眼睛上的碎发，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拢那几缕发丝，修长而节骨分明的手停在她柔软的耳垂边，似乎有什么从指间一点点流进血液里，酥酥麻麻。 沈喻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完全落入背后女子的眼中。 郑笑笑咬了咬唇，推开门、大踏步走过去拉住沈喻的衣袖，满眼不快。 作为州牧的女儿、沈喻青梅竹马的“指定”未婚妻，她的心上人怎么可以对其他女人那么亲近？ 沈喻微微抬眸，眼底划过一丝讶异，“你怎么回来了？” 郑笑笑蹙着眉头指着床上昏迷的女子问道：“她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照顾她？家中明明有下人。” 沈喻拿下郑笑笑握着衣袖的手，面色有些肃冷，“笑笑，不要闹，赶紧回去。” 郑笑笑眼里泛了些泪光，“我哪里闹了？家中明明有下人，你为什么要守在这儿？” 沈喻几不可察的凛了凛双眉，没有回答，却惹来郑笑笑更大的不满，“沈喻！” “出去。”沈喻面色渐冷，声音没有丝毫感情。 郑笑笑眼里氤氲出水汽，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喻：“你说什么？” “她需要安静，你先回去。” 郑笑笑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儿，咬紧嘴唇，最终跺跺脚拂袖离去。 …… 青山之上，营帐中烛火不断地摇曳，乌桓坐在椅子上，右手成拳搭在桌子上，脸上尽是阴郁。 “都怪属下办事不利，请将军责罚。”秦风跪在地上，面上满是自责。 如若他之前观察够仔细，刚刚就不会令将军和那些士兵兄弟们身陷囹圄。 气氛沉默了片刻，乌恒沉沉出声，如同冰冻的水一般森寒，“幽州定要攻下，那个人我必要手刃。” “是！”秦风立即应道。 乌恒眸光里射出一缕寒光，“马上调集一万兵马，还有堆存的兵器，明日卯时直面攻城。” 秦风一惊，这段日子他们一直盘踞在山上等待时机，士兵们都渐渐懒散了，如今将军终于果决一回，他心底蠢蠢欲动，声音也带了些激昂：“将军放心！” “现在就去准备。”乌恒声沉如水。 但凡一想到被那小白脸使了一招，他心底就愤懑不平。 …… 翌日，卯时将至时，乌桓整了整衣着盔甲，起身走到剑架旁，缓缓抽出泛着寒气的银剑，仔细擦拭。 当擦拭完毕时，秦风进来禀报：“将军，时辰已到。” 乌桓将银剑插回鞘中，沉声道：“下山攻城。” “是！” 得到命令，秦风步履匆匆的出了营帐，他握紧剑柄，稳步走出去。 第八章 能进城者赏黄金百两 天色微微显亮，乌桓就出发了。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将身侧的剑猛的抽出，尖锐的声音穿进每个士兵的耳里。 “攻城！能进城者赏黄金百两！” 话音一落，士兵们皆蠢蠢欲动，声音洪亮响破天际：“杀！杀！杀！” 如此浩大的阵势惊醒了整个幽州城的百姓，家家户户皆惊恐的跑出来。 那声音越来越大，吓得他们仓惶无措。 听到府兵来报消息的陆明霜、州牧一行人立刻带人马去守护城门。 城外的士兵早有准备，攀了铁爪勾往上爬。 陆明霜站在城墙上看见眼下这般棘手的状况皱了皱眉，“一队人在这守着，不能让他们上来，一队人朝下面射箭，一队人立刻去准备滚石。” 沈喻虽有惊讶，但大敌当前，此刻不是想事情的时候。 他着人按照陆明霜的吩咐去做，“来人，听从郡主调遣。” 虽有城墙阻拦，但城内城外同样陷入了人间地狱。 看着城中慌乱的百姓，沈喻紧锁眉头，“世子，城中百姓要尽快转移出去，否则受苦受难的都是他们。” 陆明霆眼中布了些愁意，和陆明霜商量之后，便和沈喻去转移城中的百姓。 陆明霜被州牧护在身后，凝眸看着飞上来的箭羽射杀士兵。 她看着州牧拼命为她挡箭，心底一紧。 原以为乌桓只是凶狠，没想到他竟然还让手下的兵将学习了中原的众多战法，使得他们的处境异常艰难。 定是昨夜陷入圈套一事激发乌恒杀戮之心，她怎么就没想到要提前防备呢？ 听着木桩隆隆的撞击着城门的声音，陆明霜的眉头渐渐凝起。 “轰——” 不过几刻，紧闭的城门便被破开，众多敌军一涌而入。 陆明霜疾步往前，双手紧紧抓住城墙。 兵器相接，皮肉厮杀，血流成河。 乌桓抬眸望上城墙，在看到陆明霜的那一刻，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原来昨夜是女扮男装，他倒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远远窥见乌恒眼底的精光，陆明霜心下一跳。 无论何时见到这个男人，她总是有不同的情绪。 难道今生，她还是脱离不了这种纠葛…… 陆明霜不会武功，对他们的入侵根本使不上力，只能在城墙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刀杀死兵将们和未曾逃脱的百姓们。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在她的眼皮底下，心底如数万根针狠狠扎入，吃痛却没有办法拔除。 沈喻和陆明霆在城墙下拼命抵抗迎面而来的强敌，血液溅到脸上也不管不顾。 百姓四处逃散，城内一片混乱。 幽州的兵将和常年征战的蛮夷兵将相比，无论是气势还是实力都弱了不止一节。 这一仗直打到晚上才渐渐停下来，两方兵将皆是又累又饿。 …… 晚间，州牧府邸烛火通明，几个人围着一面桌子一言不发。 “现在该怎么办？”郑笑笑打破僵硬的局面，面色焦急害怕的看着沈喻。 众人面面相觑。 陆明霜站起来指着桌上图纸的一处蜿蜒凸起之地，“这儿是现在的突破口。” “蛮夷盘踞的青山？”陆明霆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并不是很明白。 “从今天的兵量来看，幽州城的兵将比蛮夷的略多，但是从兵力来看，我们的兵将根本无法匹敌蛮夷的兵将。如果硬对硬相抗，最后落败的必定是我们。” 陆明霜话音落下，气氛再次沉默。 半晌，陆明霆打破氛围，“所以霜儿的意思是要我们主动上青山？” 陆明霜点点头又摇摇头，“蛮夷盘踞在青山，我们既然实力不足那就智取。”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陆明霜抿了抿唇道：“火攻。” 听到这两个字，陆明霆眼前一亮，“霜儿，你是说火攻他们主帅的营帐？” 陆明霜郑重的点头，“对，一定要对准蛮夷主帅的营帐，只要烧了他的营帐，就能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陆明霆拳握着手，心思不断地翻转着，随后沉声道：“这件事我来解决。” 看着陆明霆严肃的面色，陆明霜隐隐蹙眉。 哥哥的身体并不是太好，如果为了火攻的计策而绞尽脑汁，会不会……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陆明霆看着她安慰道：“霜儿不必忧心，眼下最重要的是蛮夷之事，否则我也日夜睡不安稳的。” 见陆明霆如此言说，她也不再劝说，只嘱咐道：“若是撑不住……就早些歇息。” 待陆明霜说完，州牧又嘱咐了些事情，郑笑笑便跟着沈喻去安顿那些受伤的百姓。 房内独留下陆明霜一人，她看了眼地图，转身往抄手游廊而去。 密室阁间里的灯光依旧，她忍不住凑近了看。 陆明霆拿着一份图纸愁眉不展。 烛火一点点燃烧，烛腊滴在台上厚厚一层。 屋外冷风潇潇的吹着，从屋顶掠过，穿过枝头撒向漫漫黑夜。 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陆明霆躺下休息，陆明霜才离开。 第九章 无疑是羊入虎口 一大早，帐篷被掀开，陆明霆直冲进来，“昨夜想了多个计策，总有漏洞，为今之计，便是寻找几只训练有素的鸟。” “怎么说？”陆明霜疑惑的问。 “给这些鸟扑上磷粉，让它们飞到青山上，落在乌桓的营帐之上，然后让弓箭手对着他的营帐射火苗，如此一来，必燃。” 陆明霜恍然大悟，唇角一勾，“这个办法甚好，只要火攻了他的营帐，我们就可以拖延时间保住城中的百姓。” “既然已经有了策略，那么宜早不宜迟。” 天色渐渐亮起来，两军像是默契一般，竟都没有互相攻打起来。 到暮色渐晚，沈喻在陆明霜的吩咐下才将一切都准备好。 弓箭手准备好后，沈喻一声令下，带着火星的箭羽立即出弓。 片刻后，正在营帐中休息的乌桓忽然嗅到一丝燃火的味道。 他眼眸一深，立即起身冲向帐帘。 火势越发大起来，浓浓的黑烟缭绕在营帐周围，呛进他的鼻间。 乌桓猛的掀开帐帘，在火中奔出。 众多士兵急忙去灭火，可这青山之上，离水源过远，若要等取水回来，怕是整个营帐都要烧没了。 “将军……”秦风皱着双眉看着乌恒。 乌桓摆了摆手，面色阴郁到极致，“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住火势，不能让它蔓延。” 秦风立即拱手抱拳，“将军放心，属下绝不会让火势蔓延。” 乌恒偏头看向山下的幽州城，眸光里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胆子真大，竟敢再一次算计他。 此时的陆明霜丝毫不知道乌恒的怒意，但她见到青山上不断冒出的袅袅灰烟，忍不住眼角上扬，露出一丝快意。 这一世，她可不会小觑乌恒。 身边忽然“轰”的一声，陆明霜应声回眸看去。 陆明霆已经到在地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陆明霜心下一惊，立即扑过去，“大哥！” 摇了陆明霆几番不见醒，她惊慌的呼喊远处的沈喻，“沈校尉，快来帮帮我！” 沈喻将陆明霆扶到床上，眉头拧紧，“世子身体过于虚弱，昨夜又忧思过度……” 陆明霜凝眸望着床上的人，微微抿了抿嘴，正欲说什么，门外立即传来士兵匆乱的脚步声。 两人相视一望，心中各自一沉，顾不得许多，即刻奔出去。 陆明霜眼看乌桓带兵激抗的攻打着他们为数不多的士兵，心里明白，这一仗怕是不会轻易结束。 耳边传来“嗖”的一声，陆明霜应声看去。 一支突如其来的箭羽朝着郑笑笑而去。 “小心！” 箭尖刺入皮肉之中，郑笑笑痛得拧眉，旋即向后倒去。 背后的沈喻忽然感到身上一重，执剑转身，郑笑笑便直直的倒进他的怀里。 沈喻面上大惊，焦急地唤道：“笑笑?!” “快将她带回去。”陆明霜忍住心中愤怒催促道。 两军交战，直到黑夜袭来才作停。 休战后不久，幽州牧府邸，众人面色焦急的望着血色尽失的郑笑笑，不发一言。 片刻后，陆明霜眼睫动了动，“如今城内的药铺因战乱关闭，要找大夫已是过于艰难，更何况草药。” 州牧面色戚戚，心下叹了口气，“是小女福薄，生死有命啊。” 沈喻摇了摇头，站出来说道：“我曾习过一些手法，笑笑情况紧急，我或许能帮上忙。” 州牧抬眸瞧了沈喻一眼，郑重的点头。 一旁的陆明霜见状，面色凝重的说：“如今城内已没有药草，百姓也不敢出城，我现在便动身亲自去采。” 沈喻虽不愿，可眼下已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嘱咐陆明霜万事当心。 点点头，陆明霜大步迈出去，回房中换了身衣裳，将自己丑化后带着行装从小路出去。 再上青山无疑是羊入虎口，但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一往而前。 凉凉夜色洒落在她身上，陆明霜瑟了瑟脖颈，握紧拳头往前走。 … 第十章 为你算计我而算的账 走到山脚下的农家屋，陆明霜开始专心致志的借着月色去找寻药草。 远处走来几个身着戎装的将士。 陆明霜耳尖，听见动静，转身就要跑，却根本敌不过身后将士的脚步。 将士们追上后，相视一笑，倏地冲上去，抓住了陆明霜。 陆明霜手里的草药掉了一地，拼命挣扎：“放开我！” 几人当即厉声唬道：“若再不老实，便在此宰了你。” 陆明霜瞪着他们，却未再开口。 再一次被押到队伍里，陆明霜面色紧绷的看着乌桓，朱唇紧抿，一言不发。 见她这般警惕，乌恒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 迈步走到陆明霜面前，乌恒伸手挑起她的下颚，薄凉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男扮女装扮的不错，竟连我都骗过去了。” 陆明霜直直的盯着乌恒，眼底迸发出凶意，却并不能将他怎么样。 乌桓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竟觉得有些意思。 下一刻，他便命令道：“带去场地。” 陆明霜凛了凛眉头，被他们生生带走。 场地之内，树根烛火将场地照的亮堂堂，被带进去的陆明霜见到众多百姓被捆在木桩上动弹不得时，心下大惊，不可置信的看向身边的那个男人。 像是意会到她的愤懑和惊恐，乌桓鹰鹫般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百姓，冷冷下令：“杀。” 听到命令，各个将士即刻“唰”的一声抽出长剑，动作一致的将剑尖插入那些无辜的百姓的胸口。 百姓们都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已死在冰剑之下，成了亡魂。 血色从胸口流淌而出，染红了衣服，也染红了陆明霜的双眼，无比刺痛。 她思绪纷飞，想起上一世的刺杀，当时只不过是为了引起战端，可居然害得无数无辜百姓受苦受难…… 心中的懊悔迅速漫开，陆明霜抿着嘴唇，面色痛苦。 方才那一幕触目惊心，像无形的尖刀狠狠扎进她心坎。 见她面色略白，乌桓勾了勾唇角。 有能耐算计他，却不敢看这种平常无奇的场面，当真是有意思。 他沉声道：“怎么，仅仅这般便怕了？当初算计我的胆量都去哪儿了？” 陆明霜压下心中的痛苦与恐惧，咬着牙道：“他们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乌桓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做错了什么？他们确实没有做错什么。” “方才那番，只不过是为你算计我而算的账。” 陆明霜猛的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低吼道：“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乌恒却将目光错过，散落在面前被刺杀的百姓身上，露出一抹嗜血般的笑容。 陆明霜缩紧的拳头缓缓松开，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如今在敌营，早已成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可当余光瞄到几步之遥的棕马，陆明霜心生一计！ 第十一章 使计逃脱 “北侧着火了！”陆明霜大声叫喊。 趁所有人偏头望向北侧时，她拔腿就跑向那匹棕马，一跃而上。 “驾！”陆明霜双腿将马腹紧紧一夹，棕马便如箭矢一般抬蹄飞纵出去。 身后的秦风反应过来，立刻喊道：“给我追！” 听到命令，士兵们急忙狂奔追出去。 不待整兵，便听见乌恒的声音远远传来，“不必紧追。” 秦风顿了一下，拱手应是。他虽不明白主子的决定，但身为臣下，他服从命令即可。低头的秦风没有注意到—— 望着那抹黑色的身影，乌恒勾了勾唇角，笑意复杂难明。 让她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她的恐惧足以成为自己的利器。 放陆明霜回去，不过是让他们人心惶惶。 作战之时，最重要的就是军心。军心若动摇，便可不战而胜。 …… 陆明霜拼命的催促身下的马，生怕他们会追上来。 顶着一路寒风奔回幽州城，陆明霜喘了口气才进入州府的府中。 沈喻见她发丝凌乱不堪，面色惨白的狼狈模样，不禁心头一紧，关切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陆明霜倒了杯茶、猛灌下去，长舒一口气后愤愤说道：“那乌桓简直不是人！” “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沈喻眼眸里散落出一丝焦急。 摇摇头，陆明霜将乌桓命人刺杀无数无辜百姓的场面仔仔细细的说与他们听。 “他就是故意让我看到，让我内心不安。” 想到那场面，陆明霜便浑身不自在，恐惧一点点袭上心头，逐渐扩散到五脏六腑。 沈喻拧着眉头、嗓音沉重：“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让郡主眼睁睁的看着，便足以证明他的残暴嗜血。此番郡主能逃出来，已是万幸。” 陆明霜搭在木桌上的手渐渐收紧，眼里散发出一抹坚韧。 她望向还在昏睡的兄长，心底定定发誓：定要和哥哥学习兵法，通晓战理。 她,绝不能成为累赘! 翌日午时，陆明霜见陆明霆醒来，上前扶着他坐起。 “霜儿，我昏睡了多久？” “从你昨日晕厥到今日午时，并不是很久。”陆明霜贴心的将枕头放在陆明霆背后。 陆明霆见她目光殷切，便有些疑惑：“霜儿可是有什么事要和为兄讲？” 陆明霜点头：“我想要学习兵法，大哥这方面甚是熟悉，所以……” 陆明霆郑重的看着她，“你可是真的想好了？” “我既已决定，就绝不会反悔。” 陆明霆见陆明霜如此认真，起身洗漱过后便开始指导她一些简单的军事兵法。 往后几日，陆明霜一心扑在军事兵法上，研究到废寝忘食，屋里的烛火常常到子夜方才吹熄。 而这几日，城外总有农家被蛮夷劫掠，闹得周围百姓惶惶不安。 州牧知晓此事后，便着手将城外的百姓悉数挪移到城中安全之地聚集。 乌桓的部下知道州牧的举动，时常来骚扰，弄得州牧十分头疼。 奈何城内兵力不足，众人商量过后，州牧便写了求救信让信任的部下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只要送到朝廷，幽州城便有救。 “这些日子，蛮夷的兵将一直不安分，恐是想耗尽我们的耐心，再将我们一网打尽，州牧万万不要中计。” 陆明霜面色肃穆的说道，前世不了解乌桓，不曾想到他竟这般狡猾。 如今，她算是铭记于心。 “郡主放心，我定会稳住军心，况且求救信已派人往朝廷送去，相信朝廷不日就会派兵援助幽州城。” 闻言，陆明霜心里并没有多大的喜悦，反倒有些忧心。 幽州并不太算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未听闻，恐怕是装作不知。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幽州便是岌岌可危。 第十二章 冒死借粮 面对蛮夷时不时的骚扰，陆明霜和州牧带着为数不多的兵将日日抵抗，却一日不如一日。 午歇之时，陆明霜眉头轻蹙，对眼下的局势很是担忧，“州牧，从这儿到京城需几日？” 郑通迟疑了一下，虽有些不解，却仍答道：“快马加鞭的话五日即可，若是慢的话约莫十天半个月。” 葱玉的手指在木桌上轻轻的敲击着，陆明霜眉头越发凝重，“州牧，算算日子已有十余日，可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唯一的可能便是信使并没有到达京城。” 郑通眼眸一暗，有些紧张：“郡主的意思是信使……？” 陆明霜迎着他的目光点头，“最有可能的便是信使在途中就已被杀。” 郑通一愣，愁眉不展，“那眼下该如何是好？” 眼下他们被乌桓围困在城中，进退维谷，而城中粮草也已消耗殆尽，如果继续下去，他们迟早会因为粮绝而弹尽。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粮食，只要有了粮食，他们就不会落于虎口之下。 顿了片刻，陆明霜转动着眸子说：“只能借粮，也必须借粮。” 郑通眼底布了些疑惑，“可如今谁会借粮给我们？况且蛮夷围困，想要出城过于危险和艰难。” 陆明霜知道郑通在忧心什么，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州牧不必过于忧心，我已想好对策，届时只等出城借粮。” 这个风险她若不冒，恐怕也没有人愿意去，索性她一力承担。 “州牧现下只管多撑几日，给我三天时间，必定借到粮草。” 看着陆明霜如此认真严谨，郑通点头说好。 陆明霜转身出了屋子，去找沈喻商量好对策。 暮色渐晚之时，两人各自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不约而同的蒙了面。 陆明霜凑在沈喻耳边，温热的气息隔着蒙面的黑巾喷洒在他的耳朵上，引起一片绯红。 “一会你带着这队人马冲出去，引开乌桓的注意力，切记一定要和他们周旋，不能太快暴露我们的目的。” 沈喻眼神渐渐严肃起来，“郡主放心，我必不辱命。” 沈喻带着兵将往城外冲，陆明霜在后面静静地看着，悄悄的跟上去。 只要能出城，借粮草她就有把握。 …… 沈喻的突如其来，让蛮夷竟有些措手不及，但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队伍，立刻就缓过劲来。 又是一场血肉的厮杀，陆明霜再一次想起那夜的场面，心底竟有些恶心和淤塞。 迅速平复心绪，她从侧面小道冲过去，一路上根本不敢停，生怕被蛮夷发现。 远处有个一身戎装的人影越来越近，陆明霜看清后心中一慌。 难道她要再次栽在乌桓的手里？ 她眼神凛然，加紧马腹，打算直接冲过去。 而在陆明霜快要接近乌恒时，乌恒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这熟悉的眼神…… 是那个算计他不止一次的女人？ 乌恒眼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没想到你竟如此胆大。” 陆明霜一惊，没想到他居然隔着面巾认出了她，这个男人怎会如此可怕？ 陆明霜装作没有听见一般，继续骑马往前，从乌恒身侧掠过，心脏却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动。 乌桓拉住马掉头，却并没有穷追不舍，只是淡淡的望着那抹明明瘦弱却不自觉的透露着坚韧的身影。 他遇见过那么多女人，有温柔似水也有妩媚多姿的，却从未见过她这样倔强不畏生死的女子，这股劲头丝毫不输于男人。 如此性格倒真真切切的令他讶异，倘若是个男子必定要招于麾下好好培养，只可惜……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远方，乌恒才收回目光，夹紧马腹朝幽州城奔去。 第十三章 知晓真相 纵马到达临近的州城充州，陆明霜方才松了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 整了整衣裳，她将面巾拆下，刚接近州牧的府门就被拦住。 侍门见陆明霜一身黑衣，免不了多几分警惕，“你是何人？来此作什么？” 陆明霜有礼的回道：“草民来找州牧大人，你只需通报郑通的名字即可。” 两个侍门相互望了一眼，放下拦住她的手。 片刻后，陆明霜被请进府邸。 她环视周围，州牧府富丽堂皇，比起王府也不逞多让。充州州牧楚祎玺面方体圆，不像是州牧倒像是个富户。不过听闻他速来喜欢揽财，这形象倒也贴切。 楚祎玺见到陆明霜先是一惊，随后有些不快，“你既不是郑通，又为何要报郑通的名字？” 陆明霜拱手道：“草民是郑州牧的朋友，如今幽州有难，还请州牧慷慨解囊。” 楚祎玺面色一变，有些谨慎的问道：“慷慨解囊？” 陆明霜点头说是，“想必大人也已经听闻幽州被蛮夷围困一事，草民此番出来便已是艰难之至。” “幽州牧和兵将们被围困其中，如今粮草成了最大的障碍，恳请州牧施手支援，只要解了幽州的燃眉之急，尔等定会前来感谢并且记住大人的恩惠。” 楚祎玺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为难。 他饮了口茶，眼神漂移不定，“此事我确实略有耳闻，只是我如今不是不帮，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眼睫微动，陆明霜看着对面鬓角边有些泛白的楚祎玺：“大人此话何意？恕草民愚钝。” 楚祎玺摸了摸胡子，感慨一声：“我和郑通也算交好，一方有难，各方支援。按理说他如今被围困，我当立即派兵送粮去救他于水火之中，但我身为兖州州牧，怎能为一己之私而不顾百姓？” 呵，出手就是不顾一己之私，不出手就是大义凛然。 眼底划过一丝嘲讽，陆明霜淡淡的看着这个外表实诚实则老奸巨猾的人，略微一笑，“州牧都已如此言说，草民也不好再强求，今日打扰了。” 楚祎玺摆摆手，一脸歉意：“替我跟郑通道个歉，没能帮上他什么忙。” 出了府门，陆明霜抬头看向牌匾，眼底划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嘲讽。 走去边上的客栈，她选了一间房住下，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出城，没能说服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官场之上便是这样，一方荣宠各方巴结，一方有难各方沉默。 见时辰还早，陆明霜先在客房中小憩片刻，直到夜中沈喻来此，方才一起动身。 蒙好黑面巾后，沈喻搂住陆明霜的腰际从窗口一跃而下。 “楚祎玺怎么说？”沈喻轻声问道。 陆明霜摇摇头，“官场说辞，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无事。”沈喻沉沉的回道，带着陆明霜一路轻功飞檐走壁向着充州牧府邸而去。 不过片刻，他们便轻悄悄的落在府里的书房边，挨在冰凉的墙壁上，竟有一丝寒意。 书房内烛火通明，隐隐传来谈话声。 “今日臣已经拒绝了郑通派来请求支援的人，臣对皇上太后的忠心天地可鉴。” 粗陈的声音落入她耳里，陆明霜皱了皱眉，这是楚祎玺的声音，她认得。 看来楚祎玺早已和太后勾结在一起，哪怕她提出再好的条件他也不会动摇。 陆明霜眯了眯眼眸，眼底迸发出一抹凶意。 “只要你按照朝廷的旨意来办事，就绝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升官加爵都是小事，关键看你怎么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里面传来一阵轻笑声，“大人放心，臣已经将郑通派出去的信使半路截杀了，绝不会让他们有一丝机会的。” “只要远安王能死在这场战争中，你就是功德无量，届时必定让你上任京官，你可万万不要让太后失望。” 狗腿的声音再次传来：“一定一定，还请大人能帮臣在太后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臣在此先谢过大人了。” 听到这里的陆明霜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都陷进手心里，心底十分愤怒。 第十四章 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怒气一冲，陆明霜抬步就往前奔，手腕却被沈喻重重的拉住。 陆明霜秉着怒气回眸看他，只见他朝自己摇头。 抿了抿嘴唇，陆明霜稳住心绪，却还是散发着隐隐怒气，“我没有理由放过他。” “你先冷静一点，朝廷的人还在，如果你现在冲进去，届时引起轰动，你我都逃不过，更别说救远安王。” 听沈喻如此说道，陆明霜动了动眼眸“沈校尉，那你说我该如何？” 知道陆明霜是被仇恨冲了头脑，沈喻凝眸道：“不一定要从楚祎玺身上入手。” 一句话点醒了陆明霜，她抬了抬眼皮，“你是说可以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沈喻点点头，“我听闻楚家有个将将及笄的女儿，是楚祎玺掌中骨、心头肉。” 幽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陆明霜明白沈喻的意思，旋即跟着他飞身去了后院。 木阁闺房的烛火刚刚吹熄，两人默契的朝闺房而去。 州牧府富丽堂皇，楚家千金的闺房规格自然也不差。不过看着满屋的珠宝玉器，只怕这小女儿的疼爱程度超出他们的想象。 正往床边走去的楚欣揉了揉眼睛，完全没有意识到后方突如其来的大手。 “唔……”那双手猛的捂住她的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陆明霜使力朝她脖颈敲下去，楚欣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沈喻见状立即松了手，将她一把扛在肩上，带着陆明霜飞身离开了楚祎玺府邸。 翌日午时，陆明霜再一次去拜访楚祎玺，而府邸却是一片混乱。 “州牧怎的如此慌乱？出了什么事儿吗？”陆明霜看着楚祎玺那张脸恨不得立即就掐死他，面上却装作不明所以的问。 楚祎玺心急如焚的指挥着下人去分开去找自己的女儿，根本没有功夫理会她。 “州牧不要白费力气了。”陆明霜淡淡的说，眸子里闪过一丝嘲讽。 闻到一丝不对劲，州牧立即盯紧她，“此话何意？” 陆明霜缓缓勾唇，笑容越发妖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身后传来沈喻熟悉的声音，“你的女儿在我们手里。” “你们？！”楚祎玺立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旋即有了怒气，“你们……你们为什么绑走我的女儿？！” 见他如此慌乱的状态，陆明霜无比讽刺的笑了笑，答非所问道：“如若你肯支援幽州，令千金自然会没事，但倘若你不肯……”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你——！”楚祎玺气的面色扭曲，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勾了勾唇角，陆明霜拢了拢鬓角边的碎发，像是不经意间说道：“州牧可要想好，究竟是女儿重要，还是前途官位重要？” 沉了沉气，楚祎玺狠狠地拂袖，终究是答应了，“我可以支援幽州，但你们若敢伤害我的女儿，我便和你们同归于尽。” 陆明霜心下微微松了口气，“自然不会，我们说话自当算话。” 咬了咬牙，楚祎玺回书房写了道折子交给陆明霜，“只要拿着这个折子去兖州的军营即可调动人马和粮草。” 第十五章 以儆效尤 接过折子，陆明霜看着上面的公印定了定心，眼角一扬，“多谢州牧，等支援一到，令千金自然会回来。” 楚祎玺沉闷的盯着她，不再言语。 将折子带到兖州军营，负责人周将军即刻派人去取粮草送往幽州。 陆明霜虽不言说，心中对此却甚是满意。 回到客栈，陆明霜看着被捆绑的楚欣略显歉意，“楚小姐，委屈你了。” 美人皱着眉头，眼里尽是不满，威胁道：“赶紧给我松开，你可知我是兖州州牧的女儿？” 陆明霜轻笑一声，“自然是知道，否则楚小姐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你——！”楚欣瞪着她愤怒不已，挣扎了两下，“快给我松开！” 陆明霜走近她，一手挑起楚欣的下颚，唇角微勾，“别急，会给你松开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况且，你该对我客气一点，否则我可是会随时改变主意。” 闻言，楚欣虽愤怒，却不敢再出言不逊，生怕自己会落于更艰难的境地。 收回手，陆明霜转身走向窗棂边，目光落得长远。 一个时辰以后，沈喻快马赶回来。 见到他，陆明霜便仔细的问：“境况如何？” “粮草一事已经得到支援。” 陆明霜偏身向楚欣走过去，伸手解开她的桎梏，“楚小姐，很抱歉绑了你如此之久。此番也是无奈之举，眼下只希望你能平安回到州牧府上。 楚欣看了两人一眼，二话不说就离开了房间。 和沈喻一起回道幽州牧府上，郑通早已在等候，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上去，“郡主，沈校尉，辛苦了。” 等沈喻回去后，郑通面色郑重的对陆明霜说道：“如今我手下已没有什么可用之人，郡主聪慧明事，故此想将幽州的后勤和内政的权利交给郡主，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动了动眼眸思虑后，陆明霜点了点头，“多谢州牧信任，明霜定不辱命。” 因粮草支援已到，用过午膳后，陆明霜独自去了城内察看。 由于城内百姓骤多，依据她的吩咐，今日便开始布粥救济那些瘦弱年迈的老人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陆明霜原以为到城中会见到一派祥和的景象，没料到竟然有壮年男子在抢夺老弱者的口粮。 她眼眸微微眯起，不善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对老弱不敬的男子，随后径直走过去。 “将口粮还给她们。”陆明霜脸色凝肃，一字一句的道。 那男子不屑一顾的看着她，“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命令我？” 陆明霜的眉头一蹙，即刻对着不远处站岗的将士说道：“给我捆了他！” 一声令下，那将士立刻过来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男子押住，高声喝道：“不得无礼！” 男子一下便吓得腿都软了，“饶命，大人饶命！草民再也不敢了！” “就在这里给我杖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我看谁还敢不遵守秩序。”陆明霜斥声道。 男子被当众押住杖责，乱叫声和棍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交融在一起，让人看的十分痛快。 那老弱者见到这番情景连忙对陆明霜鞠躬致谢：“大人真是好人，草民谢谢大人。” 她连忙扶起老弱者，微微一笑，“不必谢我，这都是我该做的。” 随后，陆明霜高声对着每一位百姓说：“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遵守秩序，不要让我动手，不到不得已的地步，我不会实施惩罚措施。” 第十六章 杀鸡儆猴 察看一番后，陆明霜打道回府，见到陆明霆精神抖擞的坐在院中，她浅浅的叫了一声：“大哥。” 陆明霆点点头，邀她同坐，“城中最近不甚安宁，你多多费心。” “无事，不过是些泼皮扰乱秩序，惩治了便好。”陆明霜淡淡的看着他说道。 陆明霆却皱起眉来，“你这样散乱的惩治并不是太好，若想管理好城中的秩序，最好的办法还是制定一个铁律，囊括宵禁等等，但凡有人违背，绝不姑息，并且要杀鸡儆猴，让他们有敬畏之心。” 陆明霜仔细想着这番话，旋即轻轻点头，“大哥说的是，那我便照着大哥的办法实施，城内不日定会安稳。” 有了陆明霆的建议，她即刻回了阁间去拟写铁律。 直到夕阳西下，暮色渐晚，陆明霜方才停下手中的毛笔。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条律，她心底冉冉升起一股成就之意。 吐了口气，陆明霜将毛笔放回原位。 收起条律走向州牧的书房，陆明霜将这一百二十八条铁律递交给了州牧郑通。 “这是我为维护城中秩序所拟定的条律，州牧看看可有何不妥？” 一盏茶的功夫后，郑通摇摇头，“郡主写的甚好，并无不妥。” “那好，还请州牧吩咐下去，让人誊抄好，一会儿就张贴在城内。” “好，郡主只管放心。”郑通恭敬的回着，对陆明霜越发感到惊讶。 一个小小的女子竟有如此之大的力量和谋略，果真不可小觑。 等州牧派人张贴好条律以后，夜色早已洒落一地，想起白日的事情，陆明霜决定去找沈喻。 去沈喻的阁院里找了一圈以后，并未发现人，陆明霜这才想起今夜是他在城墙上驻守。 去到城墙时，一个娉婷的身影正往上走。 陆明霜蹙了蹙眉头，凝神看了几眼，发现竟是郑笑笑。 心底思虑几番，便知道她夜半来此所谓何事。 陆明霜径直走上去，爬到城墙她已经微微喘气。 一抬眸，陆明霜便看见郑笑笑在拉扯沈喻的时候衣袖，而沈喻却是一脸淡漠。 想起大哥说的杀鸡儆猴，她觉得眼下便是绝好的时机。 正住身子，陆明霜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惊扰了不远处的两人。 “郡主怎么来了？”沈喻有些疑惑的问。 陆明霜看着他扬了扬唇角，随后将目光落在郑笑笑脸上，“如今已是夜半，你私自出门便是不守宵禁。” “我是州牧的女儿，你凭什么管我？”郑笑笑瞪着她，一脸不满。 清浅勾唇，陆明霜缓缓道来：“就凭你还待在这幽州城中。” 郑笑笑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不过是个落魄王爷的女儿，有什么可自视清高的？” 听到此话，陆明霜的身子轻轻震了震，面色逐渐严肃，“不论我如何，今夜你就是违背了条律，绝不姑息。” “你——！”郑笑笑气急，抬手就朝着陆明霜扇过去。 沈喻一把抓住她的皓腕，声色沉冷：“笑笑，适可而止。” 陆明霜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下了城墙。 玉足刚落在第一步台阶，陆明霜的余光就瞄到几个行踪可疑的人，面色一紧，立刻对沈喻说：“抓住他们。” 看到斜处身着黑衣的几人，沈喻眼眸一冷，飞身而下，几招之内便治服了那些人，随后命手下将他们捆绑起来。 翌日晨起，陆明霜将昨夜郑笑笑违背宵禁一事仔细的说于州牧听。 郑通沉重的点点头，“郡主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是小女违背了规矩，应当受罚。” 还在画眉的郑笑笑便被突然闯进来的侍卫押住，她使力挣扎：“你们放开我！我可是州牧的女儿，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几个侍卫像是听不见一般，只管押着郑笑笑往城内的张贴榜走去。 远远的，陆明霜看见一群围住的百姓正议论纷纷，不知里面是什么引起他们这么大兴趣。 郑笑笑被粗鲁的押进去，在见到陆明霜时咬了咬牙，“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你让人这样将我带到这里？” 陆明霜淡淡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毫不在意的回答：“州牧已经许可我这样的做法。” 不等郑笑笑继续问，陆明霜便转身朝着围观的百姓道：“她是幽州州牧的女儿，但昨夜触犯了宵禁的条律，按条律该杖责二十，王子犯法便与庶民同罪，如今她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还请大家做个见证。” 第十七章 当众责罚 郑笑笑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明霜，心底的怒火熊熊燃烧，“陆明霜，你疯了吗？！” 这个女人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杖责她？ 她可是幽州牧的女儿，陆明霜怎能这样做！ 陆明霜回眸静静地望着她，“既然敢做那就敢当一点，不要让我笑话你。” 咬了咬牙，郑笑笑一边忍受杖责的皮肉之苦，一边愤恨至极，似乎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陆明霜你给我等着。”郑笑笑咬牙切齿。 今日你如此对我，来日我必定会找到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解决了郑笑笑的事，陆明霜再次强调：“条律已经张贴出来，还请大家记住，万万不要犯。” 回了府上，陆明霜和陆明霆还有幽州牧径直去了地室，昨夜那几人便被关在里面。 “你们昨夜为何行踪诡异？”陆明霜紧紧盯着他们问道。 “我们不过是想在这儿讨讨生活，半夜出来找点东西填填肚子，却被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抓到这里。” 陆明霜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事情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简单。 直觉告诉她，其中必有蹊跷。 “所以你们不是幽州人士？” 那几个人相互看了一下，回道：“自然是幽州人士，否则怎会对地形如此熟悉。” 陆明霆眼睫微动，“那你们可知姚林在哪儿？”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陆明霆却发现有一人在插科打诨，“你怕不是幽州人士吧。” 那人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陆明霆凑近看去，在那人的后脖颈处竟看见一个黑色印记，如哨子一般。 眼底似乎有什么闪过，如若他没有认错，这个印记召唤鹰隼的哨子。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他们诡异的举动就有了很好的解释。 只有奸细才会有如此举动。 郑通扫了一眼，态度恭敬的询问陆明霜：“如今该要如何？” “先关着吧，在不清楚他们是什么身份之前，就关在这里吧。” 郑通点了点头，意会了陆明霜的意思。 那人的目光小心翼翼且精明的落在陆明霜和郑通之间，并没有认出她今日是女扮男装。 转动着眼眸，那人心底有了思索。 一个州牧竟对她如此恭敬，此人必定是皇族一支，而边上那个高处一头的男子便恐怕是密友。 沉了口气，陆明霜抬眸看向那个身上有鹰隼哨印的男子，眼底多了些复杂难明的情绪。 转身走出地室时，陆明霜才对郑通开口：“那个有鹰隼印记的人定要着重看管，切勿让他钻了空子跑掉。” “郡主放心，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待郑通走后，陆明霜方才开口问：“大哥怎么认出那是鹰隼哨印？” 在她的印象里，陆明霆似乎也没去过什么偏远之地。 陆明霆轻笑一声，“为兄身子不好，平日只能多看书籍以慰寂寥，这些皆是为兄在书上见到的。” “像这般诡异特殊的印记，为兄便是过目不忘。” 说到这儿，陆明霆眼底迅速闪过一抹苦涩，与面上温沉的笑意形成鲜明的对比。 尽管他掩饰的很好，陆明霜还是眼尖的捕捉到了那一丝情绪。 垂下眸子，陆明霜心底委实有些难受。 若不是爹爹为了打消太后的关注，从而伤害了他，大哥如今也该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可如今大哥的身子根本撑不住什么…… 记得上回为了挽留火攻计划，大哥彻夜未眠，第二日便倒下了，吓得她慌乱至极。 一步错步步错，爹爹为了保护一家人而那般伤害大哥，以至于大哥如今空有一身报复却无用武之地。 但凡一想到这儿，陆明霜的心就隐隐作痛，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让他不觉得自己是无用之人。 收敛好情绪，陆明霜清浅的笑了笑：“大哥果真是厉害，这过目不忘的本领可不是谁都能有的，霜儿不得不服。” 第十八章 不速之客 陆明霆嘴角露出淡淡一笑，没有接话。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又如何，还不是受制于人。 “大哥，依你看那鹰隼哨印混入幽州，可有大变？” 陆明霜知道自家兄长在这些事上格外明朗，特特才有此一问。同时也是希望兄长能够振作起来，不要妄自菲薄。 “大变还不至于，只是，幽州城的防守的确太弱了。”陆明霆神情肃穆，眉间蹙起一川山水，仿佛是对幽州城的局势抱以担心。 “嗯，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安排他们严加防守，绝不会再让鹰隼哨印再次有机可乘。” 陆明霜见兄长说得头头是道，也不由得开始担心。她太了解乌桓，冷漠嗜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陆明霆点点头，随即陷入了沉思。 这时，一小厮快步走了进来。 “公子，郡主，有…有客人求见。” 小厮大抵是跑着来的，语气有些紧张和不顺畅。 陆明霆和陆明霜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和不解。 “来人可有报上名字？”陆明霜绯唇微撅，开了口询问。 “那姑娘说她是隔壁州牧的小姐，名叫楚欣。” “是她？”陆明霜不禁蹙眉，暗想难道是为那日的事情前来报复的吗？ 想到这里，陆明霜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大哥，你先回去休息，我去会会她。” 陆明霜不想让自家大哥一起去难堪，若是楚欣真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或者出格的事，她也能对付得了她。 “不必，我和你一起去。” 陆明霆坚定地摇摇头，他知道妹妹是担心他。可他是兄长，怎么可能让妹妹挡在他的前面。 见大哥坚决的态度，陆明霜也只得点头。也罢，有她在，量她楚欣也不敢做什么。 二人提步走去了大厅。 “陆大哥，你身体可有大碍？” 陆明霆陆明霜二人刚进大厅，一个粉衣小姑娘就已经凑了过来，顺道挤开了陆明霜，正大光明地站在了陆明霆面前。 楚欣只拿满含柔情的眼神去瞧面色因病痛而苍白的陆明霆。 陆明霆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楚欣隔得有些近的距离：“已无大碍了，劳烦楚姑娘挂心。” “这就好，自上次一别后，我很担心陆大哥你的身体。”楚欣没有注意到陆明霆的皱眉与不喜，仍然很热络地和陆明霆寒暄着。 看到这一幕的陆明霜哑然蹙眉，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应该是来找茬的吗？ 这嘘寒问暖，可不像是找茬的。 不过陆明霜也没傻到直接上前询问，反而安安静静地站到一旁观察着楚欣的一举一动。 “陆大哥，这是我给你带来的百年人参，算作对上次陆大哥的谢礼。”楚欣欢喜地从她小厮手里接过了礼盒，欲递给陆明霆。 “楚姑娘不必客气，上次本就是舍妹有错在先，送你只是举手之劳，实是当不起楚姑娘这份大礼。” 陆明霆语气冷淡，没有他的话，在旁边伺候着的小厮也不敢上前去接过礼盒。 一时间，大厅里的气氛有些冷凝。 “公子，郡主。”听了消息匆匆赶来的沈喻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沈校尉不必多礼。” 陆明霆亲自伸手虚扶了一把沈喻，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他不想接楚欣那所谓的谢礼，只可惜，楚欣并没有看明白。 沈喻见了礼，看见陆明霜好端端地站在一旁，揪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他跨步走去了陆明霜身旁，把空间留给了陆明霆，楚欣二人。 “郡主，这是怎么回事？”沈喻用只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陆明霜迷茫地摇摇头，表明自己也不清楚这楚欣到底要干什么。 “要不要先把她抓起来？”沈喻用眼神示意陆明霜，同时做了一个捆绑的动作。 陆明霜还是摇头，空茫的眸子蕴着冷棱，低声道：“先看看再说。” 这厢，楚欣手里还捧着她口中所说的谢礼，可陆明霆脸上的冷漠已经表明了自己不会接受这份贵重的礼物。 二人一时间有些僵持不下。 “陆大哥可是觉得我楚欣的安全连这一株人参都不值得？”楚欣面上修为了得，都现下这模样了，还可笑盈盈地开玩笑。 偏生陆明霆是个木头性子，他虽摇头，面上的表情却是变也不曾一变。 这不是存了心的要别人姑娘难堪吗？ “楚姑娘何出此言，在下举手之劳，实在是当不起楚姑娘这么重的谢礼。”陆明霆一而再地出声拒绝。 “是啊，楚姑娘，上次本是我有错在先，这份谢礼，实是太贵重了。” 陆明霜虽然还不清楚楚欣为何要谢自家大哥，可见大哥那一本正经地拒绝人家姑娘的模样，她多少也能猜得了一些出来。 这楚姑娘，大抵是对她大哥有意思。可她大哥，委实太过正经。 “哼，那是我送予你兄长的谢礼，与你有多少干系。”楚欣见陆明霜答话，整张脸开始生动起来，面上的倨傲像是一点也不把陆明霜放在眼里。 楚欣话虽说得不太好听，可实是没有恶意。加之上次的确是陆明霜有错在先，陆明霜也就没有理会楚欣语气中的不敬。 “那明霜就在这里为上次的事儿替楚姑娘正大光明地道一声歉，多谢楚姑娘的雅量。”陆明霜态度诚恳。 一时间楚欣倒愣住了，她红了红脸，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不过她向来骄傲，就算心底已经接受了陆明霜的道歉，嘴上却还是个不饶人的：“你绑我威胁父亲，这道歉我当然得接受。” 陆明霜听了，也忍不住轻笑。 原来这大名鼎鼎的楚姑娘，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明霜。” 陆明霆见自家妹妹这模样，脸上的淡漠倒是少了，多了几分担心。 他这妹妹向来性子高傲，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从来都只有别人给她道歉的份儿，哪儿有她给别人道歉？ 谁知道陆明霜居然也不恼，反而脸上带着淡笑。 陆明霆这才发现，妹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至于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第十九章 一物降一物 “大哥，楚姑娘这番道谢，究竟是从何而来？”陆明霜反倒好奇地问道。 陆明霆还未来得及开口，楚欣已经急急开始叙述了：“起因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陆明霜惊讶出声。 “对，就是你。上次你害得我惶恐害怕，险些撞倒路人，还是陆大哥送了我回府。”楚欣本来盛气凌人的语气说到最后居然变得低声细语。 她说起陆大哥送我回府时，脸上还悄悄浮起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陆明霜若是说刚才陆明霜还是云里雾里，可现下就全都明白了，看不出来楚欣居然吃的是英雄救美的这一套。 她心底不由得啧啧称奇，这叫什么，一物降一物啊！ 可陆明霜再去看自家大哥，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对楚欣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 大哥不喜欢楚欣。 看来楚欣真要是中意她的兄长，只怕还得吃些苦头。 “陆大哥，这薄礼，请你收下。”楚欣说清楚了事情缘由，又将眼神放在了陆明霆身上。 “楚姑娘此言差矣，百年人参乃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在下本就是恰巧遇上你，送你回家也只是举手之劳。” “无论何人，在那般情况下，都会同在下做一样的事，伸出援助之手。” 陆明霆声音清冽，话里话外却透着疏远。他这是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按理来说，陆明霆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是个姑娘都应该已经明白了他的态度，然而楚欣不知是缺了一根筋还是怎地，就像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陆大哥怎地和我如此见外，不过一颗人参，和陆大哥的身体比起来，何足挂齿。”楚欣面上挂着不赞成的神情。 在一旁立着的陆明霜和沈喻听了这话互视一眼，纷纷为这位楚姑娘捏了把汗。 这位楚姑娘，倒是位真性情。 陆明霆眉间的川字都快能夹死一只蚊子了，不过片刻，他便放平了眉眼：“楚姑娘既这般说，在下受之有愧。” 说罢，他微晗头，面如冰霜。 身后的小厮闻言，本欲上前接人参的手，吓得立即退了回去。战战兢兢，额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陆大哥。” 楚欣似是才明白陆明霆的拒绝，当下睁着亮如繁星的双眼无辜地看着陆明霆。 陆明霆低垂着眉眼，神情淡漠，只有他抿成平线的唇角彰示着他的不高兴。 陆明霜眼见着气氛不对，无奈地勾唇，出声替二人解围：“楚姑娘，既是我有错在先，这谢礼真的不用了，再者，你送了谢礼，且不是要我再随一份回礼？” “不用，你上次也不是故意的，我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楚欣翘着嘴，一副我最深明大义的样子。 陆明霜听完，展颜一笑，这楚欣的性子，与她父亲的自私自利完全不同，她喜欢这样爽朗的性子。 “是了，楚姑娘如此深明大义，我大哥又怎敢受你如此大礼？楚姑娘这人参还是自己留着吧。” 陆明霜知道自家大哥性子向来自尊，绝不会无功不受禄。 “这与我送人参有什么干系，我既送了，又且有收回去的道理。”楚欣争红了脸。 她的确是不埋怨陆明霜上次的过失，因为那是为了幽州城里的黎民百姓，既然她陆明霜都能如此顾全大局，她也不是那些小家子气的女子。 对陆明霜，楚欣早就没了怨恨，而这次，她是真心实意地来向陆明霆道谢。 “楚姑娘，俗话说得好，君子守礼，不乱于心。”一直未开口的沈喻突然在一旁出了声。 楚欣是识得沈喻的，年纪轻轻的少年校尉，前途可期。 “沈校尉此言差矣，君子知礼节，讲究的是君子之风，山高水长。陆大哥难不成当不得君子二字？”楚欣笑着反问。 “霜儿，收下吧。”陆明霆突然开口。 陆明霜话刚到嘴里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便听她的大哥说了话。 此言一出，大厅里的气氛瞬间瞬息万变。陆明霆目光清寒，语气淡漠得叫人看不出喜怒。 沈喻目光复杂，却也没有再多言。 陆明霜勉强扯出一抹笑，上前接过了楚欣手中的礼盒。 这还是她第一次收礼收得如此无味。 最属高兴的，便是楚欣了。她没能发现气氛的不同，高高兴兴地将礼物放到了陆明霜手里。 “霜儿，把上次我放你哪儿的双环玉取来。”陆明霆密长的眼睑微垂，对着陆明霜说道。 陆明霜应了个是。转身去取玉环。 大哥果然是生气了。 不出片刻，陆明霜已经取来了双玉环，放在了楚欣面前：“楚姑娘，这是我的赔礼。” 楚欣脸色一红，忙摆手，尴尬说道：“早闻双玉环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宝，我不能收。” “这是一点薄礼，楚姑娘就收下吧。”陆明霆依然神色疏离，淡淡开口。 楚欣这时候才明了，原来刚才陆明霆不欲收她的人参还有这层原因在。她现在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陆明霜，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欣红了眼眶，仿佛自己被欺负了。 陆明霜也无法，她兄长既要她取了来，她也只能去取来。难不成她还能违抗她的兄长了去？ 陆明霜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楚姑娘，君子来而不往非礼也。” “好，那我就收下！” 楚欣啪的一声将礼盒拿下，转身就走，不去理大厅里的众人。 “大哥。” 大厅里的人悄悄退下，一时间大厅里面只剩下陆明霆陆明霜两兄妹和沈喻三人。 “她既非要送谢礼，我们便赔了一份赔礼便是。”陆明霆嘴角牵起一抹笑，像是嘲讽，又像是觉着可笑。 “可这样……会不会有些过分了？”陆明霜到底是姑娘，对女孩子有天然的同理心。 陆明霆突然低了语气，像是隐忍着什么：“霜儿，你也觉得大哥过分了吗？” “大哥的确是很过分。”陆明霆没等陆明霜回答，自己又补了一句。 沈喻一直沉默不语，他静默地退了下去。 第二十章 打马探花的好儿郎 沈喻一走，空荡荡的大厅一时间只剩下陆明霆陆明霜两兄妹。 陆明霆眼睑下垂，浓密而挺翘的眼睫毛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面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陆明霜敏感地感受到了大哥低下去的情绪，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如果不是太后，大哥又何至于此，卑微到连别人的一件谢礼都要再三推阻。 她的大哥，分明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纪，应是打马探花的好儿郎，如今却只能囿于困境，凭什么？ “大哥，爹上次有意为沈校尉挑选亲事，问我意见的时候还特特问了你，不知道大哥属意谁家姑娘。”陆明霜强迫自己放轻松语气，与陆明霆说笑。 陆明霜这话是胡诹的，其实是她自己今日受了楚欣的启发，这才想起大哥这一茬。 如果大哥能有红袖添香，志同道合的妻子，想必心结也能解开。 “霜儿，这话怕是你胡诹的罢！”陆明霆面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被揭穿了谎话的陆明霜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朝陆明霆撒娇道：“大哥英明。” 陆明霆很久都没感受过陆明霜这样的撒娇，自妹妹明礼后，他们很少这般亲近。 一时间，陆明霆那冷若冰霜的心，突然像是裂开了一条口子，冰雪消融，万物可爱。 “如今局势纷乱，皇不称皇，臣不属臣，怎能顾及儿女私情，因以大局为重。” 陆明霆目光幽长，清冽而坚定地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击打在陆明霜心上。陆明霜那久不曾热络的心，瞬时热血沸腾，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 “大哥说得是，而今天下非平，君不君，臣不臣，又怎能只顾及儿女情长。”陆明霜被陆明霆的情绪感染，当下心里只有天下大义，家国情怀。 “嗯，霜儿真是长大了。”陆明霆眼里溢出笑意。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陆明霆看向院中的眸色深长，仿佛回到了历史之上那个年轻的将军出征之时。 少年将军，正是建功立业，少年得志之时。只可惜天妒英才，让汉家的江山，少了为它抛头颅，洒热血的年轻将军。 “大哥…”陆明霜从陆明霆的身上又感受到了失落，她一开口，又不知自己该如何安慰。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霍去病当年说这句话时，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大哥应该是自喻，又痛恨自己这一身的病魔吧！ “霜儿，我们走罢。”陆明霆收回了看向远山的目光，周身又恢复素日里的柔和，他仍然是风骨依存的世子。 “嗯。”陆明霜露出浅笑，顺从地和兄长步行离开。 从大厅离开的沈喻转身又去了城门，有了那日鹰隼哨印混进来的教训在，这几日沈喻都会来到城门处亲自查看，以防再出任何差错。 “沈校尉。”守城门的士兵已经和沈喻十分熟悉，见沈喻一来，纷纷笑着打招呼。 沈喻虽是校尉，可向来脾气温和，也没有什么官架子，普通士兵们大都和他交好。称兄道弟，好不和睦。 “今日可有什么异常？”沈喻笑着回应众人，同时也不忘自己的职责。 “回校尉，没有。”一个呆头虎脑的守城士兵先是大声喊了一句沈校尉，又才用正经声音回了一句没有。 “噗，你小子。”沈喻和他们玩笑惯了，被戏弄了也只轻轻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以示鼓励。 沈喻话一落，众人都笑了起来。 “行了，你们好生查看着，改日我请你们喝酒。”沈喻巡查了城门，还要去看看鹰隼哨印那个奸细，顺道去和陆明霜禀报这里的情况。 “是。”守门士兵们一个个正了身形，做出严正以待的庄重模样。 沈喻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大步流星地带着侍卫离开。 要说幽州城的戒律，因有了郑笑笑的杀鸡儆猴，幽州城里暂时是一派安宁，总之，局势是平了下来。 小轩窗里，郑笑笑满面愤怒，她手里的珠钗上隐隐展翅的金丝蝶，硬生生被她折断了翅膀。 在看梳妆台上，胭脂水粉被糟蹋得不成模样，与此同时，旁边跪着的丫头正瑟瑟发抖。小小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珠，纤细的手臂上竟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不用说，大抵都是郑笑笑干的，这缘由，只怕还和陆明霜脱不了干系。 确实，今日这丫头不过是替郑笑笑梳洗时不小心扯断了郑笑笑一根头发，就被郑笑笑又打又骂，现下又被罚来跪着。 若是平日里，这当然不算什么，顶多被责骂两句就是，可今时不同往日。丫头当然知道自家主子是因为上次被廷杖的事情郁结于心，她这是被沦为了出气筒。 “哭，哭什么哭，本小姐还没死呢？”郑笑笑口出恶毒的话，整张精致的小脸因为生气而变得扭曲，活像画本子里的恶毒小姐。 在地上跪着的小丫头听了，当下就不敢哭了，生怕自己再掉一颗眼泪，又会招来郑笑笑的辱骂和毒手。 “哼。”郑笑笑冷哼一声，站起了身。她旁边另一站着的丫头见状忙跟了上去。 “沈喻在哪里？”郑笑笑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的怒气，问道。 “沈校尉应是在监牢里审问犯人。”身后的小丫头回话时不禁身子一抖，小心翼翼斟酌着用词。 “去监牢。”郑笑笑当然是注意到了自己丫头的害怕，当下冷笑一声，大步向监牢走去。 沈喻正站在鹰隼哨印那人的面前，他皱着眉头，仿佛对这有鹰隼哨印的细作软硬不吃而烦恼。 “郑小姐，您不能进去。”外面传来了牢头的阻拦声音。 沈喻不禁脸色一凛，她怎么又来了。 “沈喻。”郑笑笑已经走了进来。 而这时，鹰隼哨印的细作早已经看准了时机，只要抓了进来这姑娘，还怕出不去？ 当是时，郑笑笑刚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鹰隼哨印也跟着动。 “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鹰隼哨印已经掐住了郑笑笑的脖子。 “好，你放开她，我放你走。”沈喻暗骂一声多事，可又不能不救郑笑笑。 第二十一章 要她以死谢罪 “哼，你让所有人都退到你后面去。”说着，鹰隼哨印挟持着郑笑笑往大牢外走去。 出了牢门，鹰隼哨印朝着郑笑笑就是一掌，然后推向沈喻，自己逃跑。 “追。” “沈大哥，我疼。”郑笑笑见沈喻要追，一下拉住了沈喻的衣袖。 “郑笑笑！”沈喻此时已经气得面含薄怒，郑笑笑仍然不识趣地拉着沈喻。 细作早已经背熟了逃跑的路线，他一脱身就往主子驻扎的地方逃去。 楚欣正当和丫鬟嘀嘀咕咕的时候，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假山上快速穿过，楚欣来不及反应，只见那黑影已经消失在了假山里。 楚欣继续跟丫头晃晃悠悠地说着陆明霆的温润如玉和风姿俊朗。 而另一边，沈喻寒着脸来寻了陆明霆陆明霜二人，禀报道：“世子，郡主，属下失职，竟让那奸细逃走了。” 陆明霜当下脸色一变，严声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沈喻此人从没出现过这种错误，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让细作逃跑。况且，好端端在监牢里的细作，如何能逃走，难不成他还会飞天遁地之术？ 陆明霆闻言也蹙起远山眉，眼神里的疑惑并不比陆明霜的少。 “世子，郡主。”郑通正有事禀报，拱手行礼后站定，见三人神情太过肃穆，心下一惊，忙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鹰隼哨印细作逃走了。”陆明霜咬牙切齿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吧，沈喻。”郑通惊得长大了嘴巴，仿佛不敢相信。 “是郑笑笑，她来监牢寻事，反倒被那细作劫持当作人质，然后逃走了。”沈喻垂下头，语气嘲讽。 “啊，是那孽女！”郑通被气得脚步踉跄了一步。 随即又开口道：“来人，把那孽女给我拿上来，要她以死谢罪。” 陆明霜听了，心下叹气，怎么哪儿都有郑笑笑的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郑通吩咐不一会儿，郑笑笑就被侍卫带了上来。 “爹，沈大哥。”郑笑笑满脸通红，眼眶也有些红肿，看来是被吓着了。 “孽女，你还好意思叫我爹，我没你这样不争气的女儿，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乱棍打死。”郑通向来是火爆脾气，这下又被郑笑笑气得狠了，一气之下竟然连乱棍打死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爹，我错了，女儿知道错了！”郑笑笑被吓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脸上全是泪水。 “来人，还不带下去。”郑通不去看郑笑笑一眼，继续吩咐道。 “爹，沈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们原谅我吧。”郑笑笑此时已经全然没了早晨时的骄矜模样，整个人跪在地上，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陆明霜几人听了郑通的话也是讶异，郑通这也太过正直分明，连自己女儿也不徇私枉法。 “郑大人，郑姑娘想必也不是故意的，您就饶她一回。”陆明霜语气平淡如水，像是并没有因为郑笑笑的过错而怨恨。 郑笑笑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仇人陆明霜会替她求情，可一想到如今的局面都是因为陆明霜才造成的，对陆明霜那一点点的好感立刻化为憎恶。 陆明霜没空去理郑笑笑的神情变化，她那样说，的确只是因为郑笑笑罪不至死。且郑通只有郑笑笑一个女儿，又想起前世郑通是因为她父亲而死，心生怜悯。 “郡主。”郑通没想到陆明霜会给郑笑笑求情，虽郑笑笑犯了大罪，可她也是他的亲骨肉，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他那样下令，是因为先有君，再有女。 陆明霜一家对于他来说是君，他是臣子。既然他的女儿犯了大罪，就应该按律处罚。 “大人，郑姑娘也不是故意的。”沈喻到底是和郑笑笑一起长大，他虽气郑笑笑放走了细作，可到底是罪不至死。 “世子？”郑通见陆明霜和沈喻都替自己那不孝的女儿求情，当下看向了陆明霆。 “饶了她这一次罢。”陆明霆眼神淡淡，没有多少情绪。 郑通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小姐给我带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小姐出房门一步。” 郑笑笑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掉了下来，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了，任由着侍女扶着她离开。 “世子，郡主，现如今该如何应对？”沈喻此时也不忘要事。 “既已逃了，只怕追是不容易，先派人四处巡逻，遇到可疑人细细盘查。”陆明霜松开紧蹙的眉头，吩咐道。 “什么可疑人？” 一道轻快明朗的女声传来，陆明霆抬头，是一袭黄裳的楚欣。她从外进来，外头的日光洒在她的身上，像九天仙子一般光彩夺目。 “楚姑娘，你怎地又来了？”陆明霜有些好笑，这次楚姑娘不是才离开不久吗？ “怎地，只许别人来，不许我来？”楚欣说话时下巴一扬，小女子的娇憨意味十足。 “当然不是。”陆明霜真真切切露出了一个淡笑。 “刚才我进来听你们说什么可疑人？可是身着黑袍，头发散乱？”楚欣想起了刚才在来的路上遇见的黑衣人。 “正是。”沈喻见楚欣描述的人与逃跑的鹰隼哨印有九分相似，忙不迭开口。 “楚姑娘可见过他？”郑通讶然，忙问道。 “也不算见过，刚才我和侍女来的路上见一黑衣人行迹诡异，特记了下来。”楚欣摇头，又把如何见到黑衣人的事说了出来。 “楚姑娘可见到那人往何处逃走了？”陆明霜急切问道。 “我见他消失在假山，想必是欲往青山方向。”楚欣眨眼说道。 青山方向？不正是乌桓所盘踞的方向吗？ 陆明霜心下一惊，迅速与陆明霆对视一眼，二人了然。 “是乌桓的人？”沈喻沉声问道。 “还不清楚，不过十之八九是他的人。”一直未开口的陆明霆浅浅开口。 陆明霜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若真是乌桓的人，可有些不好对付。 乌桓向来心狠手辣，又素有谋算。 第二十二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臣派人去将那细作追回来。”郑通见事情难办了许多，又提议道。 “既是细作，那肯定早已经跑掉了，这时候你如何派人去追。”楚欣听了，不觉好笑。 她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都知道追不回来的事情，郑通这个老将会不知道？ 只不过是想替郑笑笑弥补过失罢了。 “楚姑娘说得在理，郑大人不必如此。”陆明霜也知道郑通的心思，只是郑通是长辈，她给郑通留几分面子而已。 “既是乌桓的人，又怎么可能那么好追回来呢？”陆明霜眼眸深邃，眸中的色彩暗淡，与夏夜的星空一般无二。 “事到如今，总得拿一个办法出来。”陆明霆也明白这件事情的棘手之处，他浅浅开口，语气不怒不恼。 “那细作既然能够顺利逃出幽州城，只怕对幽州城的地形和防御已经是十分清楚。”久不曾开口的沈喻把话说得恰到好处。 “先将防备军调整战略，再加强巡查人手。”陆明霜淡淡开口。 陆明霆不作任何表态，军事战略上他从不会干预妹妹的安排。 “就只这样？”楚欣认为这样的调整太过随便，不够严谨。 “以不变应万变。”陆明霜嘴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微笑，沉着开口。 陆明霜这样说了，郑通和沈喻自然也不会去反对什么，当下立刻请命下去安排人手，加强戒备。 郑通和沈喻一走，陆明霆也提步准备离开，一点眼风也没有扫给楚欣。 “哎，陆大哥，你等等我，我找你有要事。” 陆明霆前脚一走，楚欣就跟了上去。 留下在原地哑然失笑的陆明霜。 她突然想，有楚欣这样天真无邪的女孩子陪在大哥的身边，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只有陆明霜一人这样想。 陆明霆为了避开楚欣，故意走得很快。他还是第一次被小姑娘缠上，可能是有些不太习惯。 楚欣的父亲是楚祎玺。想到这里，陆明霆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 “歹竹能出好笋？” 陆明霆冷笑，不顾后面一直跟着的楚欣的呼唤。 再说那细作，从假山方向往青山方向逃走，自以为是无人知晓。谁知道半道上竟被楚欣看了去，这样一来，他的身份也就暴露无遗。 乌桓的营帐里跪着的，正是那午时从幽州城里逃走的细作。 “被发现了？”乌桓语气阴晴不定，嘴角上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笑。 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闻言，浑身颤抖，不成功的细作，是没资格活着的。 “将军……将军饶命。”黑衣人睁着惶恐的眼神看着乌桓，似乎乌桓是地狱来的夺命使者。 “哦，这个时候，你还要和我讨价还价？”乌桓手里不知何时把玩着一串红珊瑚，眼神的余光摄出一抹寒光。 “将军，属下也并非一无所获。”黑衣人视死如归，脸上露出最后的挣扎。 “说来听听，看能不能值得保住你这条贱命。”乌桓语气森寒，与那地狱来的使者，并没差到何处。 “幽州城中有皇族中人。”黑衣人想起了幽州牧对待那人的态度，便猜测道。只是他话一说完，整个人都像失了力气，颓丧在地上。 “皇族中人？呵，有趣。罢了，今日就先饶了你这条贱命，若再有下次，提头来见。”乌桓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吓得黑衣人赶紧磕头谢罪。 “是是是，属下明白，谢将军不杀之恩。”黑衣人磕头如抖筛。 “滚下去，别在这脏了将军的眼。”秦风见将军开了恩，给了黑衣人一个眼神。 黑衣人明了，当下就抖抖嗦嗦地离开。 “秦风，你怎么看？”乌桓看似眼神只在意手上的红珊瑚，可把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简单的问话上。 “属下不知，还请将军明示。”秦风恭谨地垂下头，做出不明白的意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乌桓冷冷吐出八字。 秦风不解，面上的疑惑完完全全告诉了乌桓。 乌桓这日也是好脾气，竟然没有因秦风的蠢笨而生气，反而耐心地替秦风解释了起来。 “能出现在幽州的皇族，能有几人？”乌桓问道。 “陆礼？”秦风有几分不确定。 “嗯，想必他说的在幽州出现的皇族中人或许是陆礼之子陆明霆。”乌桓赞许地点点头，同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将军英明。”秦风适时地接道。 “行了，别扯那些没有用的，幽州牧既然敢和他们勾结，那我们怎么能不让朝廷知道呢？”乌桓勾起冷笑，漂亮的眼睛闪出一道精明的光。 “属下这就派人去京城。”秦风接道。 “不用了，这种事，怎么可能让我们去做。”乌桓好暇地坐在正椅上，面上的讥笑还没有完全褪去。 “属下不明白。”秦风老老实实地看着乌桓说道。 “草原上不是有朝廷的客人吗？”乌桓向来话只爱说一半，另一半总喜欢让别人去猜。 不过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秦风若是再不明白，只怕乌桓再怎么也容不得他了。 “属下这就派人去散布幽州牧与陆礼相互勾结，意图谋反的消息。”秦风面上严肃，语气太过正经。 “去吧，让人好好地说。”乌桓微笑着点点头。 “如果有必要的话，帮一帮那朝廷使臣，务必要将幽州牧与陆礼勾结的消息送出去。”乌桓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特特加了这一句。 毕竟，陆明霆也不是好算计的，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敢算计他的女人。 想起那个算计他的女人，乌桓脸上的笑越发真诚阴霾。 他倒是想看看，他们汉人都是如何自相残杀的。 秦风领了命就退了下去，派人装作不经意地谈论幽州牧，使得朝廷使臣不小心听到。朝廷使臣多心，又叫人拿了谈论的人来询问，这才知道幽州牧与陆礼相互勾结。 朝廷使臣心下一惊，面色一喜。 这不是天赐的良机是什么，太后素来与陆礼不合，有了幽州牧与陆礼勾结的证据，还怕太后不升他的官？ 第二十三章 代他而死 那朝廷使臣被当作了枪使还浑然不觉，写了告密信交与了驿差，只吩咐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竟是连掩护都不曾打。 乌桓得到消息时冷冷一笑，就这般的汉人，也能做官？ 不过为了那信能够顺利传到京城太后手里，乌桓不介意帮一帮那愚蠢的官员打掩护。 而另一边的陆明霜还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算计了。她只道乌桓很奇怪，迟迟没有动作，却不曾料到乌桓暗中已经使了别的手段。 若是乌桓明着来，陆明霜还能有几分胜算，可若是乌桓暗地里动作，陆明霜就算是再怎么防备，也架不住自己人捅刀子。 郑笑笑不就是最好利用的牌？ 不出半月，密信便被送到了京城太后的手里。太后对陆礼一向防备，又得了这陆礼与幽州牧相勾结的消息，当下一怒，暗地里派了杀手就往幽州而去。 要取陆家的项上人头，不论是谁。 楚欣日日进出陆明霆所在的院落，陆明霆虽不与她热络，可楚欣仍然还是每日都来。 今日送药材，明日借一本书，吵得陆明霆不厌其烦，他不知道楚欣为何有那么多的毛病，非要缠着他。 楚欣和陆明霆的关系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可莫名其妙地和陆明霜关系好了起来。 甚至好到了可以唤姐姐妹妹那种地步，纵使陆明霆不喜楚欣，也免不了要给自家妹妹几分面子。 所以到了后来，楚欣再进出陆明霆的院落，他也懒得去理。他装作没看见，日日只看他的兵书，学谋略，学兵法。 “陆大哥，我昨日得了一个小玩意儿，今日特意带给你看看。”楚欣笑盈盈地坐在陆明霆对面的石凳上。 楚欣说话时，那湖面正吹皱一波碧浪，池中三两金尾趁着春光好，竟相嬉戏。 陆明霆眼睛只盯着手上的书本，楚欣说了什么，他基本都不会去应。 楚欣像是从来不会觉得难堪，尽管陆明霆很少理她。她也有许许多多的话可以和陆明霆聊天，譬如昨日她丢了钗环，今日饭后又多吃了。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楚欣自己也能说上一大半天。 陆明霆以往看书时喜欢安静，渐渐地楚欣来了之后，他连有人在他的耳旁叽叽喳喳，像麻雀一样吵闹，他也可视若无睹，安心看书。 甚至有些时候，他看书时楚欣没有在他的耳旁叽叽喳喳，他反而会有些不习惯。 当他意识到这个毛病时，吓得他当晚练了一晚上的行书，害得第二日楚欣还以为他又生病了。 总之，楚欣日日在他耳边吵闹，时间一久，他竟也觉得不是那么讨厌。 “陆大哥，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宝贝？”楚欣见陆明霆不答，仍然眨着她美丽的双眼问道。 楚欣说话时喜欢翘起尾音，陆明霆一个不慎，抬头撞进了楚欣溢满笑意的眼眶。他当下一愣，竟是难堪。 陆明霆为了缓解自己的难堪，淡淡开口问道：“什么宝贝？” 楚欣没想到陆明霆真的会好奇，惊讶得倏地站了起身。 “陆大哥你等着，我这就去拿。”楚欣开心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回廊处。 陆明霆不由得好笑，她那么激动做什么，他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说一定要现在就看。 陆明霆不知道，他的嘴角在楚欣离开之后就悄悄牵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若是旁人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陆明霆是笑着的。 太后派来的杀手已经在陆明霆的院落里潜伏了好几日，希望能够有机会结果陆明霆的性命。可惜陆明霆平日里并不喜出门，身边又有高手保护，要得手，并不容易。 因此杀手将目光投到了楚欣身上，杀手得到的信息是陆明霆有一个妹妹。这里除了楚欣一个女子能够随意出入陆明霆的院落，还没有其它人进出。杀手便判定，楚欣定是陆明霆的妹妹，陆明霜。 他已经在这里守了好几日，终于，楚欣单独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杀手悄悄跟在了楚欣的身后，伺机而动。 楚欣还沉浸在陆明霆回话的世界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来临。 就在楚欣走在后门时，杀手动了。 他一剑封喉，楚欣甚至还没能出声，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陆大哥……”楚欣最后一句话呢喃的还是陆明霆的名字。 杀手只听清了大哥二字，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他杀了一个陆家人，也算是完成了任务。谁知，他还未来得及走出后门，便被带人巡视的沈喻抓了个正着。 “什么人？”沈喻眼神一凛，看着黑衣人便开始警戒。 杀手一慌，转身就要逃走。 “来人，围住他。”沈喻见他想逃走，立即下令围追黑衣人。 士兵们纷纷四散开来，将黑衣人围困在中央。 “啊！不好了，楚姑娘……楚姑娘死了！”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叫。 这并不妨碍沈喻听清楚说的是什么。 “来人，他是刺客，抓住他。”沈喻身先士卒，眼神一变，拔剑与杀手动起了手。 最后，杀手不敌，被捕。 楚欣死了，陆明霜得到消息时，尸体已经被移到了正院。 陆明霆站在楚欣尸体的不远处，脸色煞白。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刚才还和他有说有笑的姑娘，现在怎么躺在了地上。她该起来歌唱，起来起舞。 陆明霆眼睛涩得厉害，仿佛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欲要滚落出来。 “我要杀了你，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凭什么我的宝贝女儿要为你而死？”闻讯而来的楚祎玺双眼通红，面目狰狞。 “楚大人，你先冷静冷静。”郑通见势不好，立刻上前来阻拦。 陆明霆其间没有说任何一个字。 事实上，是从沈喻上前来禀报黑衣人的供词开始，陆明霆就已经陷入了楚欣死去了的魔障。 楚欣，是代他而死。 怎么会这样呢？他不停地问自己，楚欣怎么可能会死呢，是谁，是谁派来的人？ 陆明霜进来时，见到的就是颓废潦倒的大哥和痛不欲生的楚祎玺。 陆明霜得知楚欣的死讯时仍然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 第二十四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欣的死让整座幽州城主府邸都充满了压抑，陆明霆将自己关在了院子里不肯与他人说一句话。 陆明霜得知楚欣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之后也满怀愧疚，对太后的恨更浓。但她还得理事，偌大的幽州城还需要有人撑着。 是日，陆明霜正在批改朱文，沈喻寒着一张脸跟在郑通的背后进来。 “郡主。”郑通拱手行礼。 “如何了？”陆明霜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楚祎玺已经带着楚欣的尸体回去了，顺道……还撤走了他的援兵。”郑通脸色严肃，一板一眼地回答。 听完，陆明霜面色一凛。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楚欣之死，责任在她。 “事情可还有回旋的余地？”陆明霜低低问道。 如今内忧外患，乌桓在外虎视眈眈，幽州城里百姓人心惶惶，远在京城的太后又伺机而动！ 陆明霜不得不担忧。 “楚祎玺走之前，扬言要世子……”郑通没有说下去。 “要什么？”陆明霜眉头一皱，眼神淡淡眯起。 “他说要世子血债血偿。”沈喻在一旁接了话。 陆明霜当时眼神就变了，幽暗的目光透出浓浓的杀意，使得郑通和沈喻不寒而栗。 “呵，他痛失爱女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他若是胆敢打我兄长的注意，我不介意让他明白什么是君，什么是臣。”陆明霜语气太过森寒，仿是地狱里走出来的厉鬼，回到阳间是来索命的。 陆明霜对楚欣的死是有歉意，可是死者长已矣。活者为大，至于楚欣，来世再还她的恩情吧！ 乌桓派出去的探子打听到了太后派的杀手杀错了人，误杀成了楚祎玺的女儿。还打听到了楚祎玺已经停止向幽州城继续增派援兵，这对他来说，不得不说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虽没能杀掉陆家的人，可幽州城失去了楚祎玺这个强大的援兵。幽州城对于乌桓来说，不过是囊中之物，最多是多花一点时间罢了。 “秦风。”乌桓把手里探子传来的纸条递给秦风，要他看。 不消半响，秦风看完，又将纸条递与乌桓。 “将军，要不要现在派兵去攻打幽州城？”秦风问道。 “现在？不必，本将军要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幽州城。”乌桓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眼中摄出讥笑。 “研磨，本将军要修书一封，送予楚祎玺。”乌桓突然站起身，吩咐。 挑拨离间，向来是乌桓的拿手好戏。 楚祎玺失去了女儿，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原本精神十足的将军，变得一下子苍老。 “报，大人，有信使来信。”传捷报的士兵捧着信来到了楚祎玺的身边。 “呈上来。”楚祎玺强忍着心灵上巨大的伤痛，他还得为他的欣儿报仇，他还不能就这样颓丧。 来信是乌桓写的，里面清清楚楚交代了陆明霆一家和太后之间的嫌隙，楚欣这次的死，不过是被殃及池鱼。 不得不说，乌桓很擅长分析人的心思。正如他所料，楚祎玺看完信以后成功地对太后恨得咬牙切齿，对陆家也恨得饮其血，食其肉。 乌桓还在信中替楚祎玺分析了如今幽州城的局势，要他出兵攻打幽州城。 如今的幽州城不堪一击，若是楚祎玺能够取下幽州城，不仅能为他的欣儿报仇，而且也能膈应皇太后，日后也更能有把握与皇太后抗衡，给他的欣儿报仇雪恨。 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楚祎玺此时顾不得来信的真假，只知道要替楚欣讨回公道，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中了乌桓的挑拨离间之计。 “来人，点精兵五万，攻打幽州城。”楚祎玺站起身来，红着的眼眶充满了血丝，嗓音嘶哑得厉害。 “大人，请大人三思。”楚祎玺身边的幕僚闻言，连忙起身劝谏。 攻打幽州城，不在一时。 “滚开，我是大人还是你是大人？”楚祎玺一把扔开站在他面前劝谏的幕僚。 不出一刻，军队已经清查完毕。 “大人，精兵已清查完毕，随时可出发。”楚祎玺座下的侍从从外面进来说。 “大人，请您三思，您千万别中了奸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啊！”那幕僚老泪纵横，跪在地上死谏。 “哼，滚开。”楚祎玺一脚踢开那幕僚，大步向前离开。 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发。 楚祎玺这里的军队刚刚出发，探子已经将消息送回了幽州城。 陆明霜立刻去见了陆明霆，行军打仗，陆明霜自知不如兄长在行。 况且，陆明霆必须得熬过去才能走出来。 事实上，陆明霆并没有陆明霜想象中那么脆弱。 陆明霜火急火燎地赶到陆明霆的院落时，陆明霆正捧着一本野史，看得认真。 “大哥，楚祎玺派兵往幽州方向来了，欲攻打幽州城。”陆明霜直奔主题。 “多少人马？”陆明霆语气没多少反应，只淡淡问了一句。 “五万精兵。”陆明霜语气一沉，眼里的担心全落入了陆明霆的眼底。 “把西门，东门，南门的守卫全撤了，只守北门。”陆明霆眼神不眨，眼睑是一片青黑。 “大哥，为何？”陆明霜听得只皱眉，这不是将幽州城拱手相让吗？ 陆明霆冷哼一声，把手中的野史丢掷在桌上：“他想拿幽州城，就让他拿去好了，我们，瓮中捉鳖。” “是，大哥英明，霜儿这就去安排。”陆明霜眼睛一亮，告辞离开，留下眼神晦暗不明的陆明霆。 他现在，又习惯了一个人看书，没有人叽叽喳喳，很安静。 陆明霜下去后把人手安排完毕，带着沈喻郑通一同埋伏在北门，果不出陆明霆所料，楚祎玺中计了。 沈喻身先士卒，生擒了楚祎玺。 楚祎玺没想到攻城那么顺利，更没想到自己遭了埋伏，当他看见城门关上，沈喻带着人冲出来时，才知道自己完了。 他竟然败了。 陆明霆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四周的杀戮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他们赢了，意料之中。 第二十五章 斩草不除根 大堂之上，陆明霆陆明霜分坐两旁，上首坐的是幽州牧郑通。 “楚祎玺，你何至于此？”郑通黑着脸，语气冷硬。 “呵，郑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女儿的在天之灵，也只会为了她父亲感到骄傲！”楚祎玺被压在公堂之上，语气悲怆且强硬。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陆明霆淡淡开口，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大哥？”陆明霜脸色不太好看，话音是不太赞同。特别是楚祎玺提到楚欣的时候，楚祎玺这样做，也是为了楚欣。 “郡主，杀了他，永绝后患。”沈喻出声附和陆明霆。 “不行。他是楚欣的父亲！”陆明霜想起了单纯善良的楚欣。 她已经对不起楚欣的死了，如今又怎么可以杀了她的父亲。 “霜儿，敌人要永绝后患。”陆明霆很少见陆明霜有这样强烈的反应，不过他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就算嘴里说的是充满血腥的事情。 “大哥，你不必说了，这件事我自有决断。”陆明霜的语气是少有的强硬。 陆明霜既然已经这样说了，陆明霆和郑通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放过楚祎玺就放过吧，就当……是还楚欣的。 陆明霆眼帘一盖，转身出了公堂。 “来人，将楚祎玺关入大牢。”陆明霜吩咐道。 “陆明霜，你这算什么，有本事就杀了我！”楚祎玺不服，他的骄傲宁可他死也不愿意被陆明霜囚禁。 陆明霜没有去理楚祎玺的话语，她已经对不起楚欣了。 而就在夜里，楚祎玺被乌桓的人救走了。 沈喻来禀报时脸色难看得很，陆明霜知道，沈喻是有些怨为何陆明霜要妇人之仁。 陆明霜的神色也不好看，乌桓，又是乌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加紧人手守护幽州城，绝对不能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陆明霜也发了狠，只要一遇到乌桓，她总是容易激动和暴躁。 解决了这里的事，陆明霜去见了她的父亲，陆礼。 “父亲。”陆明霜去时，陆礼正擦拭着一柄利剑。陆明霜从未见过持剑的父亲，好像在她的记忆里，父亲都是懦弱文人模样。 “霜儿，你怎么来了。”陆礼还不知道楚祎玺已经被乌桓派人救走的消息。 “父亲，楚祎玺被救走了，是霜儿的错。”陆明霜垂头，认了自己的错。 陆礼擦拭利剑的动作一顿，叹了口气说：“就当是我们为楚欣的死积德吧！” 陆礼不是不知道楚欣遭太后的毒手是因为自己，他只是，有些愧疚。 “父亲，霜儿还有一事要求父亲。”陆明霜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还有何事。”陆礼把剑插回剑鞘，继续问道。 “近日幽州城并不太平，霜儿请求父亲教霜儿一个办法。”陆明霜开口，眼神倔强。 “加强对幽州城的防守罢。”陆礼闭上眼，叹气说道。 为今之计，确实是敌在暗，我在明。无论做多少都只是徒劳。 “霜儿明白。”陆明霜点头称是。 陆礼累了，于是说道：“下去吧，有空，去看看你大哥。” “是，霜儿告退。”陆明霜眼神一暗，慢慢退出陆礼的厢房。 其实陆明霜知道，陆明霆要比她难过得多，尽管陆明霆从来没有表现过出来。那只是因为，陆明霆把自己的伤心和难过都藏在了心里面，不叫人知道。 楚欣那样好的女孩子，怎么会惨遭毒手呢？ 第二天，郑笑笑出了禁足，直奔陆明霜的庭院而来。 天知道她在禁足中听到楚欣因为陆明霜而死有多高兴，而高兴之余，又遗憾，怎么死的不是陆明霜呢？ 郑笑笑来时，陆明霜正在批录公文。 “哟，你这时候怎么还有心情在这儿批录公文，啧啧啧，陆明霜，我听说，是你害死了楚欣？”郑笑笑脸上的兴奋不加掩饰。 陆明霜闻言，把朱笔一阖，眼神直直地看着郑笑笑。 那眼神有些骇人，像厉鬼的恶意一样，郑笑笑不禁抖了抖身子。 “看什么看，事情都发生了，怎么，还不许别人说。”郑笑笑强撑着勇气回答。 “呵，她因不因我而死，干你何事？”陆明霜语气充满了寒意。 郑笑笑站在了陆明霜正前方，站着鄙视陆明霜：“陆明霜，你可真是个害人精。”。 “对，我是害人精。”陆明霜失神，低喃道。 郑笑笑没有听清，转而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质问我？”陆明霜一反常态，眼神嗜血。 “陆明霜，你……你才是什么东西，敢和我这样说话？”郑笑笑被辱，恼羞成怒。 “我是堂堂郡主，郑笑笑，按礼，你当给我行礼问安。”陆明霜冷笑。 “呸，你一个不受宠的郡主，也配我给你请安？”郑笑笑昂着头争辩道。 “我再不受宠，也是郡主，郑笑笑，你堂堂幽州牧之女，不可能连基本的礼仪都不知道吧？” “再者，若我没记错，郑笑笑，你好像这是刚出禁足吧，怎么，这才出来，又想进去了？”陆明霜冷笑一声，不想再和郑笑笑这个无脑的女人争辩这些无聊的事情。 她现在很烦，需要一个人静静。 “陆明霜你……”郑笑笑无言，只有通红的脸彰示着她的愤怒。 “怎么，还不走，还等着我叫人来请你？”陆明霜不欲与她纠缠，厉声斥责。 “陆明霜，你好样的，有本事你给我等着。”郑笑笑也不想再多事，放下狠话后就离开了。 郑笑笑一走，陆明霜揉了揉因和郑笑笑争吵而隐隐发疼的晴明穴，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公文上说，幽州城的人手不够。 以前就是有楚祎玺的支援，幽州城都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可现在没了楚祎玺的支援，若是乌桓强攻，幽州城根本就不是乌桓的对手。 要守住幽州城，谈何容易。 更何况，她要守住的，又何止幽州城。 陆明霜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好像越来越重了。 楚祎玺的事情还没能得到解决，幽州城里又出了事情。 第二十六章 幽州城要完了 “冬日将至，幽州城并无储备足够的粮草和炭火，现在整个城里人心惶惶。”沈喻蹙着眉，对陆明霜说着幽州城的情况。 “百姓们如何了，还有城中商户几许，他们储备的粮草和炭火又是几许？”陆明霜没想到幽州城如今的情况已经变成了这样。 或许，多多少少还是与楚祎玺撤兵有关。没了将士的城主，如何守得住一座城池？ “我派下去与城中商户协商的人，纷纷徒劳而归。”沈喻摇摇头，表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报，郡主，西门……西门出事了。”一个士兵跑进来，大声禀报。 “怎么回事？”陆明霜和沈喻互视一眼，纷纷问道。 “郡主，沈校尉，西门百姓暴乱。”士兵抬起头来陆明霜这才注意到那士兵的脸上挂着被钝器伤过的痕迹。 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走，先去看看。”陆明霜率先起身，大步跨出大厅。 “起因何为？”沈喻跟在后面，沉声问禀报的士兵。 “是有人不守郡主定下的戒律，属下去劝阻，反倒被那人动了手，然后然后就有人在人群里大喊，说幽州城要完了。”士兵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仿佛做了错事。 “你先下去找医师处理伤口，我和沈校尉自己去。”陆明霜听完，眼眸一暗，对着士兵吩咐。 “不，郡主，属下没事，属下可以跟去，保护郡主安危。”那小士兵语气诚恳，眼神清澈。 沈喻失笑，停下来教导那士兵：“你要保护郡主，得先保护好自己。” “还不快去处理伤口？”沈喻见那士兵还是呆呆的模样，不由得加重了口气。 “是。”那士兵睁大了眼，终于停下了步子，目送陆明霜和沈喻二人离开。 “你们是什么幽州牧，连百姓的温饱都不能解决，还有那么多的禁令，不是妖言惑众，是什么？”人群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四周的百姓纷纷躁动了起来。 “大家静一静，我是陆礼，我向大家保证，一定会解决大家的温饱问题的。”陆礼是个文人，这时候，他只能期望有人能够听进去他所说的话。 尽管，他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够想出解决百姓温饱的办法，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家别听他的，陆礼不是什么好人，我听说远在京城的太后娘娘都忌惮他，大家听我说，我们把陆礼活捉了，到时候朝廷就会派人来拯救我们了。”一个浑厚的男声混在暴动的人群里继续煽风点火。 “对对对，活捉了陆礼。”百姓们向来都是听一出是一出，见有人出头，一个个群情激奋，仿佛自己真是抓了陆礼，太后娘娘就能够赏赐。 陆礼从来没见过这番阵仗，不过以他受儒家思想文化的影响，他还是继续劝阻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好不好。” 陆礼的声音已经全被暴动的百姓叫打声给盖住了，他这里说什么，百姓们都听不进去。 不知是谁先甩了一颗果子，后面的百姓都和陆礼派来镇压的人动起了手来。 一只鞋好巧不巧地擦过了陆礼的额头，流了血。 “保护大人。”这时候，陆礼身边的人才意识到真的出了大问题，一个个将陆礼围在了中间保护起来。 陆明霜和沈喻来到时，见到的就是暴乱的百姓将陆礼一行人围在中间，甚至有的百姓在动手殴打官兵。 “住手，都住手。”当陆明霜远远地在马上看见陆礼脸上是血迹的时候，整个人眼睛都红了。 陆明霜大声呵斥，声音骇人得令原本吵闹的百姓一下子闭了嘴。 “你们都给我散开。”陆明霜的声音带着嗜血。 百姓们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明霜，一下子被她震慑住了，纷纷退后几步，四散开来。 陆礼一行人的安危暂时得到解决。 “爹。”陆明霜想要走过去，但是陆礼朝她摇了摇头。陆明霜从陆礼的眼神里看出他的意图，先安抚百姓。 陆明霜知道自己父亲的意思，百姓是城池兴衰的根本，她绝不能不顾忌黎民百姓的死活。 带着沈喻走上了高台，陆明霜俯视着台下的百姓。 百姓之中，有女人，有小孩，也有老人。他们何其无辜，又何其可悲！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暴怒的情绪压下，这才开口。 “大家的心情我都能理解，冬日将至，粮食和炭火你们都还没有着落，可是，有幽州牧在一天，就一定不会让大家饿着和冷着。”陆明霜站外高台之上，把嗓子声音放到最大，让台下的百姓都能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或许是陆明霜的表情太过镇定，也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坚定，原本很坚定的百姓们渐渐动摇。 “是啊，还有幽州牧在，幽州牧一定会替我们解决问题的。” 百姓之中渐渐有人窃窃私语。 陆明霜见下面的人们的态度不再那么强硬，这才又慢慢开口：“请诸位百姓放心，幽州城里已经储备了足够的粮草，炭火我已经找到了来源，我陆明霜，一定会替大家解决好大家所有的问题。” “真的假的，幽州城里真的有那么多的粮草吗？不是说幽州牧已经将所有的粮草和炭火都送去了军队吗？”台下的百姓有的知道些眉目，四处问道。 “谁知道，台上那可是郡主，她说不定还真能够有办法，我就说嘛，一座城池，怎么可能没有储备粮草和炭火，我看我们真是多心了。”一个身着布衣，头戴儒冠的年轻人说道。 “郡主，我们怎么能相信你说的？”一个汉子是识得陆明霜的，所以就扯着嗓子问道。 “请大家放心，如果我陆明霜不能解决大家的问题，那我怎么可能还敢在这里夸下海口？”陆明霜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对啊，如果没有办法，她一个女的，怎么可能在这里说下这些话。”一个老者也跟着接道。 “那我们姑且信郡主一回。”那汉子张着粗哑的嗓子大声说。 第二十七章 赤裸裸的拖延之计 “好，有了兄台这句话，我陆明霜一定不辱使命。”陆明霜感激地看了那汉子一眼，很明显，很多百姓也信了陆明霜的态度。 “就是啊，陆明霜好歹是郡主，不是所谓君无戏言嘛，我们姑且信一信。”布衣儒冠的穷书生也跟着道。 而这时，太后安插在幽州城里的细作见势不好，心下一急，连忙扯着难听的嗓子道：“大家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如果她能够拿出粮草和炭火，怎么现在不拿出来，非要等几日之后，谁知道几日之后又是什么样的情景。” “这是赤裸裸的拖延之计。”那人躲在人群之中，喊出刚好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 “是啊，她们不会是拖延时间吧？”本来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了的人群又开始喧闹。 百姓向来是听风就是雨，没有多少自己的想法，刚刚听了那汉子和读书人的话觉得陆明霜说得头头是道，可现在又听那人所说的，又觉得这是陆明霜等人的拖延之计。 百姓的舆论只需稍稍引导，它就会跟着你走。 陆明霜见人群又开始喧闹，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沈喻脸上的表情又开始变得沉重，他的眼神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可他一看去，那人就闭口不言。 这是有预谋的？沈喻心下怀疑。 “对啊，如果真的有粮草和炭火，现在就拿出来，让我们好安心。”另一个方向传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粗犷的声音。 陆明霜向那妇人看去，眼神一凛，那妇人她也认识，正是幽州城里做木炭生意的。 妇人也感觉到了陆明霜带着寒意的目光，她自觉地往人多的地方躲了躲，可她实在是身材在一群穷苦百姓里显得雄壮，所以，她再怎么躲，也只是徒劳。 陆明霜看到这里，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现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场民乱，只怕与幽州城里的米商和炭商脱不了干系。 如果陆明霜拿不出足够多的粮草和炭火，到时候，他们可以把手中储备的粮食和炭火高价卖出去，做一本万利的活计。 “就是啊，郡主，要不你就让我们看一看幽州城储备的粮草和炭火，安一安我们这些百姓的心。”还是那个老者，他目光殷切地看着陆明霜。 陆明霜被老者信任的目光看得柔软，可同时也因为那些不信任她的那些百姓而感到心寒。 “首先，我陆明霜先在这里感谢大家的信任，现在，幽州城库里的确没有足够的炭火。”陆明霜清了清嗓子，说出了实情。 “啊，没有，那刚才不是骗人吗？”本来还有些动摇的人此刻全都开始抱怨。 “哈哈哈，我就说，她一定是骗我们的。”那个太后安插在幽州城里的细作大笑。 此时他也不躲避了，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骗子，什么玩意儿，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骗人。”有些狂暴的百姓又开始动怒，又想开始动手。 “保护郡主。”沈喻目光一凛，开口道。 身边的侍卫立刻将陆明霜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大家都听我说，当今圣上不派兵来救我们，都是因为陆家，都是因为陆礼。”那细作趁热打铁，发动群众开始攻击陆明霜一家人。 “对，就是，我们把陆明霜抓了，进京去讨赏。”人群里已经有百姓跃跃欲试。 “我看谁敢乱动！”陆明霜推开围在她身边的侍卫，站在了最前面。 陆明霜语气太过冷硬，吓得人群里的细作和粮草，炭火商人纷纷颤抖。 民不与官斗，他们只是小小的商人，到底还是害怕这些官兵。 “大家看，这些所谓的官员只知道用武力来威胁我们，我们大家与他们拼了。”不知是谁在人群之中大喊了一声，人群又开始沸腾了起来。 “谁在动一下试试？”陆明霜见局势是有人故意引导，心下一寒，立刻抽出了沈喻腰间的佩剑，目光寒冷得可生冰。 果然，见陆明霜动了剑，百姓们突然全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止不住地往背后躲去，生怕陆明霜的剑落在了自己的眼前。 百姓们人多，可大都平常是做正经事的小人物。哪里见过这些阵仗，动刀动枪，可是要出人命的。 “大家放心，我不会伤害无辜的百姓，但如果你们其中，再有人煽风点火，不怀好意，别怪我陆明霜手中的剑不长眼睛。”陆明霜语气严厉，目光牢牢地扫过那些刚才煽风点火的人身上。 “我们这样做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没有粮草和炭火，这个冬天可怎么过？难不成坐以待毙，直接等死吗？”一个农民模样的人虽害怕陆明霜手中的剑，可还是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他说得对，如果幽州城没有足够的粮草和炭火，再怎么也是瞎谈。 陆明霜眼神动了动，目光坚定地看向了那个说话的人。 “我在此起誓，若十天之内不能解决幽州百姓的粮草和炭火问题，我陆明霜，就用手中这把剑，当场自刎谢罪！”陆明霜深知若是不拿出什么震撼人心的话出来，只怕这件事没有那么好解决。 果然，陆明霜这话一出，百姓们的舆论方向又开始转向了。 “信她们一回吧，就十天，既然她已经发了毒誓，我们就再信她一次。”百姓们互相对视和交谈。 “郡主，不可。”沈喻睁着他那布满冷意的眼睛，里面充满了不赞同。 就如今幽州城的局势而言，要在短短十日之内凑起足够整个幽州城百姓撑过冬日的粮草和炭火，谈何容易？ 沈喻不想陆明霜以身犯险。 陆明霜朝沈喻安抚一笑。 “大家就再给我十日的时间，到时候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陆明霜神情笃定。 “好，我们姑且再信你一次。”百姓们异口同声道。 陆明霜当着众人立下军令状的事情不出一刻就传遍了整座幽州城，百姓们一边惶恐不安，一边也希望她能够说到做到。 平民百姓又能坏到哪里去，他们不过只想能够安居乐业罢了。 第二十八章 天机不可泄露 陆礼等百姓们离开以后才得和陆明霜交谈，话里虽责怪她不分时候逞能，可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担心。 幽州城如今这情形，触而即发，怎么可能有足够的粮草。 沈喻和陆明霆站在陆礼旁边一言不发，他们也不赞同陆明霜这样的决定。 世事难料，陆明霜这样拿自己的安危去赌，不值得。 “霜儿，你实话和大哥说，可是真的有法子凑齐粮草？”陆明霆脸色苍白，或是因病情，也或是因陆明霜的军令状。 “大哥不必担心，霜儿自有办法才敢立下这等誓言，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弃之不顾。”陆明霜脸上是胸有成竹的笑，明媚清浅。 陆明霆勉强应下，剑眉微蹙，俊逸的容颜氤氲着忧色：“霜儿从何处得到粮草？” 沈喻闻言，也眼神灼灼地看着陆明霜。 陆明霜尴尬地咳了咳，嘴角一抿，没有说话。 陆明霆和沈喻对视一眼，纷纷用怀疑地眼神看着陆明霜，希望从她嘴里得到答案。 “大哥和沈校尉不用担心，天机不可泄露，说了可就不灵了。”陆明霜露出顽皮地神态来，陆明霆和沈喻皆是一笑了之。 安抚好了陆明霆和沈喻，陆明霜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没做，就先行带着人离开。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陆明霜还迟迟没有动作，饶是陆明霆这个平日里最沉得住气的，也着了急。 “郡主今日可有何动作？”陆明霆身姿颀长，负手立在竹窗前。 管家叹息着摇摇头，回道：“禀报世子，郡主这几日除了处理军务，并无其它动作。” 陆明霆蹙起眉，这都第八日了，怎么可能还没有动作。 “郡主这几日里可有接见过什么人吗？”陆明霆猜测或是与幽州城里的商贩有关，幽州城里专门有商贩储备粮草和炭火，为的就是趁着冬日里大赚一笔。 “不曾。”管家还是摇头。 陆明霆蹙起的眉头可隐隐见到川字，暗想，霜儿到底能有何妙计？ “没事你便先下去，记得提醒郡主十日之期。”陆明霆语气平和温文，自经过楚欣的事后，陆明霆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模样，事事都很完美，只是这完美，总是透着不真切。 管家定定地看了陆明霆两眼，拱手离开。 他也算是陆家的老人了，陆明霜和陆明霆都是他看着长大的，陆明霆如今又变成这样，他多少有些惋惜。 是日，沈喻放下公文后并未离开，用担心地眼神看着陆明霜出神。 陆明霜见此，不由好笑，问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喻想要笑，无奈只扯出一抹尴尬。 “郡主，若是真的有难处……”沈喻话只说了一半便被陆明霜无情地打断。 “沈校尉，你又要长篇大论。”陆明霜故意做出严肃的表情。 “郡主，我只是见世子担心你，替他问一问而已。”沈喻说这一番话脑海里已是百转千回，他本来想说我担心你，只话到了嘴边，又成了见陆明霆担心。 沈喻害怕自己的心思被陆明霜看出来，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陆明霜的身边，保护她，替她遮风挡雨。 郑通火急火燎地去见了陆礼，他听到陆明霜当着幽州城百姓的面立下十日军令状的时候还真的以为陆明霜是胜卷在握的，可一转眼时间就过去了八日，陆明霜却还是没有动作。 陆礼正在书房里练字，说是练字，其实洁白的宣纸上只沾染些许墨汁，字迹潦乱，熟悉的人一瞧，便知练字的人此刻心神不宁。 “王爷，郡主的事可有头绪了？”郑通额头上汗珠粒粒，一见便知是急的。 陆礼放下手中的毛笔，摇摇头，眼神里是叹息。 “霜儿什么都不肯说。”陆礼默默说了一句。 郑通张口欲言，但又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索性闭上了嘴。 二人皆是无可奈何。 要数知道陆明霜立下十日军令状最高兴的，当是郑笑笑。 那日郑笑笑在陆明霜哪儿吃了暗亏，回去又发了好一通脾气，直到下午，知道陆明霜立下军令状，说凑不齐粮草，便自刎谢罪，她知道后不知有多开心。 “叫你打听的事如何了？陆明霜是不是还没有动作？”郑笑笑坐在贵妃椅上，明艳的小脸上挂着讥笑。 “禀小姐，还没有。”那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回答。 那丫头正是因为上次一根头发被郑笑笑罚了的侍女，自那次后，她越来越害怕郑笑笑。 “哼，我就知道，陆明霜向来只会说大话，这次我倒要看看她如何在城门口自刎！”郑笑笑冷哼一声，习惯性地出口嘲讽陆明霜。 “郑笑笑，你胡说八道什么？”谁知沈喻去给郑通送公文，正巧路过这里，听见了郑笑笑嘲讽陆明霜的话。 “沈大哥？”郑笑笑惊慌失措，眼神不满。 她又没说错什么，为什么沈喻要拿恶狠狠的眼神看着她？ “郑笑笑，我警告你，日后不准再在背后说郡主的坏话，否则勿怪我不念旧情！”沈喻发怒，眼神就像要喷火一般。 “我又没说错什么，怎么，她都敢做，还不准让人说吗？”郑笑笑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何时被人这样警告过。 “啪。” 沈喻一巴掌打在了郑笑笑的左脸上。 郑笑笑捂着脸，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疼的，还是因为难堪。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你连给陆明霜端茶送水都不配。”沈喻眼神发红，整个人如同失控的狮子。 “沈校尉，你们这是做什么？”正说着，陆明霜从外面走了进来。 郑笑笑发狠地看着陆明霜，陆明霜疑惑地看了二人一眼，没有问。 “沈校尉，清点人马，跟我走。”陆明霜语气镇静地吩咐道。 “是。”沈喻诧异地看了陆明霜一眼，随即开口称是。 二人大步离开，其间不再去看恼羞成怒、愤恨咬牙的郑笑笑一眼。 沈喻快陆明霜一步去清查人马，他虽然对陆明霜的吩咐感到意外，可他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第二十九章 乌桓一个小小的教训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陆明霜一定是找到可以凑齐粮草的办法了。 不过陆明霜没有明说，他也自觉没有去问。 陆明霜在等沈喻清点人马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前一世乌桓的粮草就是通过一线天运往他所在的营地的。 一线天，陆明霜眼神一亮，一个计划快速在她脑海里生成。她当着整座幽州城的百姓立下十日之期的军令状，现下是第八日。 陆明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倒要看看，等她真的拿出那么多的粮草来，到时候幽州城里那些挑拨离间的奸佞小人还能说什么？ 这八日里，陆明霜也不是全然不关注幽州城里百姓的动态，她也悄悄派人去打探清楚了，那日挑拨离间的百姓全都不是原幽州城里的人，都是逃难逃来的。 陆明霜当然不会信这些说辞，若真的都是逃难来的百姓，那一定是比旁人更希望能够安居乐业，又怎么可能在幽州城内忧外患严重的时候挑拨离间？ 这只怕是别人的阴谋诡计，而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人，不在乎两者。一者是对幽州城虎视眈眈的乌桓，一者是对陆家忌讳如深的太后。 这二人是最有理由和实力做到挑拨离间的人，也是最希望幽州城出事的人。 思及此，陆明霜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既然有可能是乌桓做的，那她就让乌桓好好瞧瞧，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前一世，乌桓所占领的草原内部出了事，所有人本来都以为乌桓熬不过去，谁知道乌桓悄悄派人不知从哪里运来了大批粮草，解救了燃眉之急，并且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收复了草原的内乱。 只是这一世陆明霜早在乌桓之前知道，她怎么可能会再给他这个机会。 包括草原不久之后的内乱，陆明霜一定会给乌桓送一份大礼，以报他救走楚祎玺之仇和前面结下的仇。 这时候，远在青山的乌桓显然是不知道他自己的粮草已经被人给盯上了，他现在正在替楚祎玺出主意。 他要使楚祎玺为自己所用，对付太后和幽州城。 乌桓倒想要看看，没了楚祎玺支援的幽州城，到底还能撑多久，他不急，他是个出色的猎人，喜欢等猎物自己跑到他的陷阱里面去。 用武力太粗鲁，也太过暴力，出色的猎人，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把猎物带回家去。 沈喻不一会儿就清点了一千精兵，跟随陆明霜出城，一行人出城后直奔一线天。 “全军听令，现在大家都埋伏起来，一会儿听我号令。”到了一线天山涧位置，陆明霜突然停了下来，让军队埋伏起来。 “郡主，这是做什么？”沈喻不解。 “履行诺言。”陆明霜神秘一笑。 沈喻更加疑惑，履行诺言，怎么到了这里。但是见陆明霜一副明显不愿多说的表情，沈喻默默地闭了嘴。 等所有人都埋伏完毕，陆明霜又开了口。 “大家听我说，不一会儿这里有人运送粮草经过，我们只借粮草，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人。”陆明霜目光空茫，眸子清棱棱，让人不敢小觑。 “是，遵命！” 士兵们遵命，他们是来借粮草的，不是强盗。 沈喻神情蓄着柔情，只是他的眼神一直落在陆明霜的身上。 陆明霜并没有注意到沈喻的眼神，此时她正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前方的人马，计算着分配问题。 一行人一直从下午等到了天色黑沉，终于才看到了一行人运着货物走来。 陆明霜眼神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终于来了。 她举起了手，眼神在黑夜里亮得逼人。 沈喻崩紧了神经，终于等到了。早已经埋伏好的士兵们此时一个个开始沸腾，粮草，一定是陆明霜所说的粮草。 他们只要借了这粮草，幽州城就有救了。 所有人都在等陆明霜的一声令下。 只有还在远处运送粮草的军队浑然不觉，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走进了敌人的包围圈。 一线天，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善埋伏，不易躲避，顾以一线天为名。 随着运送粮草的军队离山涧越来越近，陆明霜的眼神也越来越亮。她果然没有记错，这一世乌桓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运送粮草。 这一次，陆明霜很显然是借了重生的好处，知道了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这也是她为何敢当着整座幽州城百姓的面许下十日之期的军令状。 因为她知道，乌桓补给的粮草，正是这几日运来。 截粮草，陆明霜这就当是给乌桓一个小小的教训。 运送粮草的人已经全部走进了包围圈，陆明霜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吼道：“杀！” 原本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的士兵们此刻终于来了精神，一个个看见粮草都热血沸腾。 “杀啊！”士兵们全部冲向了运送粮草的军队。 “有贼人，保护粮草！”一个运送的官员迅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反应过来。 可他们怎么可能是陆明霜等人的对手，且不说这次带来的人全是精挑细选过后的精兵，就说这护送粮草的士兵们日夜兼程，不分昼夜地护送粮草，此刻正是精疲力尽的时候。 就算不是精疲力尽，凭着这一线天的地势，陆明霜等人也是必胜无疑。 运送粮草的队伍毕竟人是多数，陆明霜带来的人虽都是精锐，但毕竟人少。 所以陆明霜特意选了一线天，时间也是天色暗沉，这样一来天时地利人和，想不赢都困难。 “保护粮草！”负责运送粮草的官员大声吼道，可惜并没有多少士兵能够听进去，毕竟在粮草和生死面前，他们都愿意选择后者。 经过一番厮杀，陆明霜等人终于将粮草拿下，运送粮草的人见势不妙，纷纷丢盔弃甲，扔下粮草后逃跑。 陆明霜等人，大获全胜 有的士兵逃走了，有的被捕，沈喻上前查看粮草，在看向粮草时，一具死去的士兵的尸体被丢弃在运送粮草的车上。 沈喻伸手将尸体拖开，却意外看到了士兵脖子上的图腾，鹰隼哨印。 第三十章 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是乌桓的人，沈喻眼神一凛，看向陆明霜。 陆明霜正巧也看向了沈喻，沈喻并未在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随即又眼神复杂地低下头。 现在还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当下应该先将粮草运回去，以免再出意外。 等到所有的粮草都清点完毕，沈喻叫人带上了被捕的士兵。 “来人，将俘虏都带上来。”沈喻开口，戾气十足。 沈喻厌恶外族人，特别是掠夺者。更何况这些人还是乌桓的人，沈喻对乌桓，可谓是恨之入骨。 俘虏被尽数带了上前。 “跪下，还不老实点儿。”看守俘虏的士兵语气挑衅，他们可真是好不容易才扬眉吐气一回。 那些被捕的士兵一个个昂着头，做出宁可杀不可辱的神态。 陆明霜突然在这群士兵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前世的影子，一样都倔强，宁可杀不可辱。 “把俘虏，全部都杀了。”沈喻眼神犀利，张开嘴冷冷吩咐。 “不可。”陆明霜突然开了口。 陆明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突然觉得，俘虏投降，其实也只是为了活下去。 活下去，已经那么难了，为什么还要轻易地夺取别人的性命？ “郡主！”沈喻很吃惊陆明霜的阻拦，于是皱眉头，语气不满。 “郡主，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或许是沈喻意识到自己的语言太过分，于是又软了话语。 “我知道，我比谁都清楚。”陆明霜黝黑的眼神在黑夜里显得闪闪发亮，像是天上不小心掉落的星星。 沈喻一下子落入了她的眼神里，一时间失去了话语。 “沈校尉，放了他们。”陆明霜这是第一次语气低软，与她平时骄傲的语气完全不同。 沈喻默然，没有说话。 陆明霜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给自己又增多了敌人。可现在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她的面前。 抱歉，陆明霜真的做不到。 二人气势不变，谁也不愿意往后退一步。 陆明霜漆黑的眼瞳似幽暗的森林，绯唇微撅：“沈校尉，你听我说，就算我们杀了他们所有人，你觉得，以乌桓的聪明，会猜不到是我们截去了他的粮草吗？就算他猜测不到，他现在身边可是还多了一个楚祎玺。” “没有人能够比楚祎玺更了解我幽州城的情况，与其这样，不如卖乌桓一个人情。” 陆明霜话说得很快，道理也十分清晰，她向来讲究以理服人。 沈喻闭上了眼，没有说话。陆明霜知道，沈喻这是答应了。 “放了他们，让他们所有人离开。”陆明霜当下吩咐。 看守俘虏的人眼神也有些复杂，看了看陆明霜，又看了看沈喻，见沈喻的确没有反对这才念念不舍地放下了武器，开始替俘虏解开身上的绳子。 所有的俘虏都还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本以为今日难逃一死。可谁知道他们的敌人，居然放开了他们。 “你们都走吧，下次再落入我们手里，绝对不会再饶你们一命。”陆明霜语气太过严厉，让所有的俘虏更疑惑了。 他们这是打算放了他们，为什么？不怕他们卷土重来吗？ 大部分的俘虏都不相信陆明霜真的有那么好心，纷纷站着，没有动。 “怎么，还不滚？”沈喻睁开了眼，眸底泛着如剑般的冷光，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立刻反悔。 有几个欲欲跃试的俘虏一听，赶忙离开。原本没有动作的俘虏一见陆明霜等人真的没有动作，这才开始大规模地逃跑。 等俘虏都离开后，陆明霜这才开口启程回幽州城。 如今粮草已经得到了手，幽州城目前的内忧至少是解决了的。 运送粮草回到幽州城里，陆明霜让士兵们先保守秘密，她要到了时间才将粮草分发下去。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她陆明霜一定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知道陆明霜大胜而归的陆礼和郑通终于放下了心来，他们本来以为陆明霜真的要以死谢罪，连如何替她隐瞒、偷梁换柱的办法都想出来了。 谁知道，陆明霜竟然真的按照诺言找到了那么多的粮草。 等到了第十日，因为陆明霜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不错。连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郑笑笑都不知道她已经解决了粮草问题。 于是，郑笑笑在第十日的早晨，早早地就去了北门。 陆明霜立下军令状的地方，她等着看她的笑话，最重要的，是想要看陆明霜的如何自刎。 第十日，幽州城的百姓早早地就聚集到了北门口，等待着陆明霜的到来。 陆明霜先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北门，吩咐沈喻在后面慢慢运送粮草到北门，预备分发给百姓。 百姓们见陆明霜上了高台。却没有见到粮食，原本的担心终于变成了失望。 “陆明霜，粮食呢，这可是第十日了。”郑笑笑生怕百姓不够乱，在一旁添油加醋。 “就是，粮食呢，说好的粮食如今都在哪儿？”太后派来的细作见陆明霜身后并没有粮食，不由得加大了声音。 “粮食，我们要粮食，没有粮食你就遵承诺言！”百姓们被挑拨，一下子群情激动了起来。 陆明霜安安静静地听完郑笑笑和细作的挑拨，并没有生气。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景，所以才有了这一出，自己先来，让沈喻带着粮，在她的后面来。 她要让所有的人都无言以对。 “大家请听我说，粮草，现在就在你们的身后。”陆明霜勾起唇角，笑得肆意。 百姓们纷纷转头，看着的便是沈喻身后成百上千的粮草。 “真的是粮草！” 百姓纷纷愕然，喜悦交加。 以如今的局势，他们从始至终就没有把筹集到粮草的希望寄托在陆明霜身上。 “大家可以先排好队，人人都有。”陆明霜怕有人因为抢粮草而伤到人，这才又加了一句。 再者，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幽州百姓遵循她定下的戒律，就应该从这些小事上体现出来。 幽州百姓们闻言，均自觉地排起了长龙，等待领取粮草。 第三十一章 郡主真是神机妙算 乌桓这几日眼皮跳得厉害，搅得他心神不宁。他素来骄傲自负，当然也是实力允许的情况下。 这几日探子来报幽州城里的百姓暴动被陆明霜压下，且她还当着众人的面许下了十日之期的军令状，承诺若是十日之内不能运来粮草，便自刎谢罪。 乌桓初闻时只觉好笑，就凭陆明霜一个落魄郡主的身份，想借来粮草，想都别想。 话转回来说，乌桓隐隐不安，他听探子来报，陆明霜是胸有成竹。 难道陆明霜还真的会飞天遁地，无中生有吗？乌桓失笑，为自己的担忧觉得多余。 然而乌桓还不料，第二日就出了意外。他派去运送粮草的士兵，回来了。 空手而归，丢盔弃甲。 营帐之中，乌桓面无表情，他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惹得深秋的冷意莫名像寒冬腊月里的风霜逼人。 跪在地上的侍卫一动也不敢动，他们身上的盔甲破了，脸上，头发上满是污垢。 完了，一切都完了。 陆明霜放过他们一命又如何，回到将军这里，照样的死路一条。想到以往被将军发落的士兵的下场，跪在地上胆子小的士兵，已经吓得低低哭泣出声。 乌桓慑人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低泣的士兵身上。随即，他眉目一皱，俊挺的英姿站在了那士兵面前。 “哭什么哭，没出息。”乌桓语气冷硬，声线很低。 秦风知道，乌桓这是强忍着怒气还没有爆发而已。他有心提醒那个看着年龄还小的士兵，但碍于乌桓还在旁边，只得放弃。 那士兵一闻，哭得更厉害。 “将军，我娘生病了才将我送来当兵，我想活着回去见她。”或许是情到深处，那士兵的低泣变成了大哭。 旁边也有几人和那哭泣的士兵年龄一般无二，乌桓想，他们可能只有十四五岁。他们受了哭泣士兵的影响，也跟着哭出了声。 左右都是要死的，哭一哭缓解心中的恐惧也好。 “谁再哭，立刻给我拉下去斩了。”乌桓厉声斥责。 一个个士兵立刻停住了眼泪，他们都还年轻，不想死。 “都先给本将军滚下去，等我解决了粮草，再来收拾你们。”乌桓恶狠狠地骂道。 那几人闻言，立即磕头如捣蒜，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 “秦风，清点人马，今晚夜袭幽州城。”乌桓恨得咬牙切齿。 “是，属下遵命。”秦风严正以待，抱拳退下。 乌桓一把将桌上探子刚送来的消息扔在了地上。 “哼，很好，陆明霜，果然是好样的！”乌桓冷哼一声。 探子来报，陆明霜拿着从他这儿截去的粮食分给了幽州城里的百姓。陆明霜可真会做人情，他倒要看看，陆明霜还能有多大的本事敢又一次算计他。 乌桓同时心底隐隐又有一丝奇妙的征服欲，他想征服这个女人，是从能力上的旗鼓相当，也是从男人的骄傲出发。 还从来没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他，更何况，算计他的还是个女人。 幽州牧府邸。 “霜儿，你究竟是如何知道一线天会有人运送粮草？是碰巧，还是……”陆明霜截来了粮草，陆礼很高兴，同时也充满了疑惑。 不止是陆礼疑惑，在场的所有人都迷惑不解，包括一起去截粮草的沈喻。 “是啊，郡主，老夫也很好奇。”郑通哈哈大笑的同时也不忘问出自己的疑惑。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陆明霜干净清爽的小脸上，此时她的脸上露出的，是神秘莫测的笑。 陆明霆坐在陆明霜的上首，他眼底有笑，不过很淡，没有几分温度。 “爹，州牧，不瞒你们说，是我瞎猜的。”陆明霜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暗笑。 “啊，这怎么可能？”陆礼和郑通齐齐出声，发出质疑。 连陆明霆俊白，平日不见什么变化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怀疑。 怎么可能猜得那么准。 “我骗你们的，哈哈哈。”陆明霜及时又加道。 陆礼罕见地没有责罚陆明霜的无礼，面上仍然浮起温笑“说说，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沈喻也抬头看向了陆明霜，渴望得知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次，陆明霜倒是收了脸上的嬉笑，正色道：“虽说是谋划过，但此次成功，的确有几分猜测的成份在里面。” “爹，乌桓带着军队已经在草原上驻扎了五月有于，养军队，又没进益，而他一次运送粮草，最多可食三月，而这次距离他上次运送粮草，刚好三月，我这次也是运气不错，恰巧碰上了他的运粮部队。”陆明霜正色道。 陆明霜的话语刚落，郑通就拍起了掌。“妙啊，郡主真是神机妙算，天助我也！” 陆礼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好像活该他的女儿就应是如此优秀。 沈喻面上的神情由吃惊逐渐变为钦佩，陆明霜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面对众人的夸赞，陆明霜虽面不改色，可实在是仍有愧意。她哪儿是神机妙算，不过是沾了前世的光罢了。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乌桓派人运送粮草。陆明霜这一世只需要稍稍关注一下乌桓的动作，大概就能猜到乌桓想要做什么。 说实话，陆明霜自觉没有乌桓聪明，也没有乌桓杀伐果断。乌桓才是那个真正厉害的人，陆明霜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少都还是和前一世的乌桓学的。 府邸里一时之间其乐融融，沈喻和陆明霆纷纷为陆明霜点头，称赞陆明霜的好谋划。郑通和陆礼也相谈甚欢，已经又讨论起了幽州城接下来的谋划部署。 这时，府邸突然闯进来一个探子模样的士兵。 “报，报，禀郡主，蛮夷蛮夷来偷袭军营，损伤，损伤惨重。”士兵看起来年龄并不大，说话间还有结巴，只是他脸上的神情，太过奇怪，像是兴奋。 “禀告军务，话语不清，成何体统。”郑通听完，脸色瞬间一沉，语气严厉。 陆礼脸上也是担忧。 “州牧，何不等他说完？”陆明霜敛了情绪，沉声说道。 然而这时，早已经沉不住气的郑通和陆礼早已经大步跨出了房门，只给陆明霜等人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第三十二章 俘虏已尽数抓捕 陆明霜无奈地看着二人的背影离开，心下也疑惑，难不成真出了意外？不过，陆明霜又将自己的想法给否决了，不可能，她已经做了万全之策，不会出问题的。 “世子，郡主，我们也去看看？”沈喻出声询问道。 “嗯。”陆明霆应下。 陆明霜也点头，不过她的态度不同于陆礼和郑通二人，有些悠哉悠哉，不像是去看情况，而是去散步一样的闲适。 陆明霆不动声色地将陆明霜的动作和态度看进了眼睛里。 先行一步的陆礼和郑通到军营里的时候直接傻眼，不是说“损失惨重？”怎么地上尸体多的是蛮夷？ 陆礼郑通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尴尬。 这时，紧跟其后的陆明霜等人也来到了军营。陆明霆和陆礼郑通一样吃惊，只是他神色未变，旁人也看不出来。 “禀报城主，俘虏已尽数抓捕，听候城主处置。”一个士兵单膝跪地，拱手禀报。 “郡主，俘虏你看着办吧。”郑通直接把俘虏交给了陆明霜。 陆明霜好奇，郑通今日怎如此豪爽？ 郑通像是看出了陆明霜的惊讶，摆摆手，表明自己相信陆明霜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郡主，我刚才想说的是蛮夷损失惨重，不是我们。”刚才禀报军务的小士兵站在郑通身后挠头，脸上是憨厚老实的笑。 陆明霜报以同样的微笑，谁知那小士兵竟然害羞得低下了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明霆不明真相，蹙眉询问。 “世子，我们在截得粮草后郡主就要我们严加小心，唯恐敌人报复，到分发粮草时，郡主又让我们一定要小心敌人偷袭。果然不出郡主所料，蛮夷竟真的趁夜偷袭，幸好郡主要我们早做了准备，这才损失得小。”小士兵见陆明霆询问，连忙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陆礼和郑通脸上都露出满意地笑，这一番话，其实也是替郑通解释了刚才他的所作所为。把俘虏交给陆明霜处置，是郑通相信陆明霜会处理得漂亮。 “郡主果神机妙算。”沈喻笑着打趣陆明霜。 “沈校尉见笑了。”陆明霜也附和着笑，她笑时喜欢眯起眼，散发出点点春光。明媚，张扬却不刺眼。 恰到好处的张扬。 沈喻心中一热，脸上的笑越发真诚。他看向陆明霜的眼神也炽热，只是陆明霜并未看见沈喻充满爱慕的眼瞳。 对于如今的陆明霜来说，追求和爱，都不是她渴望的，她还要保护父兄，保护幽州城。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还远远不够。 众人都在笑，陆明霜也在笑着，可是她的笑，并无多少真心。 乌桓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她再三坏了他的好事，陆明霜害怕乌桓的报复。 上一世，乌桓是出了名的锱铢必较，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陆明霜眼底隐藏的担忧并没有人发现，他们所有人都在为陆明霜的机智聪明夸赞。 只有陆明霆，面无表情，遗世而独立。深秋时节，他早已经拢上冬衣，他的身子骨受不得幽州城的寒。 西北风向吹来冽风扬起他的衣袍，他的目光落在了一片枯黄的树叶上。树叶经脉分明，隐隐可见活着时的生采，应该是肆意的吧！ 一片落叶，都较他活得肆意。何其可悲，何其无辜。 他受了风沙，仍不住咳嗽两声，惹了旁边人的注意。 “霆儿，若是受不得寒，先回去休息休息。”陆礼带着担心的目光落在了陆明霆身上。 “多谢爹关心，明霆无事，不必回去。”陆明霆声线没有起伏，回话时眼睑习惯性地下垂，浓而茂密的眼睫毛遮住眼里所有的情绪。 是厌恶，是痛恨，是无助。 为什么是他呢？ 凭什么是他！ 因为太后的猜忌所以就要毁掉他吗？既然要毁掉他，为什么又不干干脆脆，死得干净利落。 为什么要留着他在这世上羡慕一切健康的生灵？他也是人啊，活生生，会痛会呼吸的人，不是不会说话的石头。 “郡主年少有为，将来定会是王爷的左膀右臂。” “郡主神机妙算，有勇有谋，是当之无愧的陆家人。” “郡主善良美丽，日后定能嫁得如意郎君。” 当陆明霆将目光放在陆明霜身上时，那些旁人夸赞陆明霜的话一股脑全涌入了陆明霆的脑海里。 郡主郡主，所有的赞扬和掌声都是属于陆明霜的，而他作为陆明霜的大哥，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这副破败的身子，是遭人唾弃的杀人凶手。 楚祎玺说是他害了楚欣，所有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是因为他！ 陆明霆看向陆明霜的眸光一下变了颜色，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此刻晦暗不明。 是的，他嫉妒自己的妹妹。 嫉妒陆明霜有健康的身子，嫉妒陆明霜聪明睿智，甚至嫉妒她可以随意取得别人的爱慕，可以肆无忌惮地接受旁人的夸赞。 他，什么都没有。爱慕他的楚欣因他而死，他连基本的保护都不能给予楚欣。 何等悲怆，何等凄凉。 陆明霜转头时，见着的就是陆明霆站在人群外目光空洞的模样。她下意识地就意识到了什么。 她从人群中抽身出来，走到了陆明霆身旁。 “大哥，可有不适？”陆明霜用若无其事地语气问道。 陆明霜知道陆明霆不喜欢别人将他与旁人区别对待，所以她尽量用云淡风轻的态度与陆明霆交流。 “无事，只是突然想起冬日将至，霜儿今年还未做新的冬衣。”陆明霆的目光此时又是温雅若暖阳，给旁人如沐春风一般的感受。 “还是大哥疼我，爹一定都不记得了。”陆明霜流露出小儿女的神态，有意亲近陆明霆。 陆明霜知道，陆明霆刚才可能是因为她而自行惭秽。上一世，陆明霆心思很重，正是因为这样，他的病迟迟不能痊愈。 而这一世，陆明霜不希望陆明霆再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情绪而影响他的病情。陆明霜无比希望自己的大哥今生能够痊愈，能够敞开心扉，做人人羡慕的风流少年郎。 第三十三章 杀人不眨眼 陆明霆好容易在陆明霜的温言软语中露出了淡笑，又回到了那个对什么都云淡风轻的潇洒少年郎的模样。 “报，郡主，伤亡人数已经清点出来了，正在转移营帐，军医正在全力救治。”一个不太面熟士兵单膝跪在地上，头上的盔甲遮住了脸上的神情。 陆明霜神情一凝，与陆明霆对视一眼，陆明霆无声地示意陆明霜只管自己去就是。 陆明霜点点头，随着报告的士兵大步离开。 “你先下去帮忙清查俘虏，我自己去就是。”陆明霜对着禀报的士兵吩咐道。 士兵应了一句是，转身离开。 “郡主。” 是刚才脸红的小士兵。 “你怎么在这儿？”陆明霜觉得好笑，问道。 “我来替医师去药箱。”小士兵举了举手中的药箱示意。 “郡主，您可真神了，什么都算得到。”小士兵上前两步，崇拜道。 “呵呵，是吗，其实不是我神机妙算，而是乌桓这个人睚眦必报，嗜杀如命，我只是猜测的罢了。”陆明霜摇摇头，表明自己并不会神机妙算。 “啊呀，郡主，您瞧我，我还有医师的银针忘拿了，这就回去取。”小士兵听了，突然记起还有东西未取，又回去取银针。 陆明霜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她继续往前走了。 此时陆明霜还不知正在最外的营帐里面，有一人将陆明霜与小士兵的对话全听尽了耳朵里。 嗜杀如命？呵呵。乌桓眸光幽暗，躲在营帐里等待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因为军营驻扎地，士兵们分散得很开。陆明霜慢慢在营帐附近走，没有注意到这一块的营帐周围很少有士兵。 她眉头一皱，路过最边上的营帐，一不小心被人给拉进了营帐里。 “别动，不许出声，不然我立刻杀了你。”男人声线很低，且还故意压了嗓子。 但是陆明霜还是听出来了，乌桓的声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身体也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不过她还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压制自己的害怕，这是她重生回来，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她还不能死，上天既然让她再来一回，绝对不会允许她这样就死去。 “好，我不出声，也不叫人。”陆明霜试图放松乌桓的警惕，妄图寻找可乘之机。 乌桓冷笑一声，掐着陆明霜脖子的手松了松。 “怎么，你怕了，怕我是个嗜杀狂魔，杀人不眨眼？”乌桓的呼吸故意呼在陆明霜的耳边。 陆明霜吃了一惊，吓得更不敢动了，乌桓听到了？ 一种深入骨髓的窒息笼罩着陆明霜，前一世，前一世的乌桓也是这样。 乌桓睁着深如古潭的眼睛看着陆明霜，他喜欢陆明霜此时的挣扎和绝望。 他慢慢收紧手，他渴望看到陆明霜更可悲的一面。 人真正到了面临死亡的时候，往往是什么都不顾的，哪怕尊严，哪怕是向敌人示弱。 “别杀我。”陆明霜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里面有恐惧，有绝望。 乌桓满意地笑了，他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很好，原来这个女人也不过如此。 他掐着陆明霜的手，在想要收紧的那一刻又松了开。 “郡主，郡主你在哪儿。快，四处找！”外面传来沈喻着急的吩咐声。 乌桓眸色一沉，骤然松开陆明霜。冷哼一声，从后帐跳走。 乌桓松开陆明霜脖子那一刻，陆明霜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陆明霜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和前世一样，乌桓仍然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郡主！”沈喻揭开营帐，看见的便是瘫软在地上陆明霜。 沈喻大步将陆明霜从地上抱了起来，确定陆明霜除了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其它外没有伤才松了一口气。 乌桓回到自己扎营的地方时天色已经快亮了，昨晚的偷袭让他们损失惨重。他没想到陆明霜居然那么了解他，不仅能够猜出他运粮草的时间，带人截了他的粮草。而且还能够猜得到他一定会恼羞成怒，带兵夜袭他们驻扎的营帐。 “该死！”乌桓将手边的兵书一把丢在了地面上，随侍在左右的人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来人，清点所有人马，三日之内，必拿下幽州城！”乌桓又想起了陆明霜的算计，他倒要看看，陆明霜这次能不能算到他这次直接会勃然大怒，挥兵拿下幽州城。 “陆明霜，哼，好样的。”这个女人他牢牢地记住了她，居然敢一次又一次地算计他，还敢污蔑他，这次他一定会让陆明霜知道，什么是地狱的魔鬼，什么是嗜杀如命！ “是。”乌桓的右副将领了命，单膝跪地请命离开。 这时，楚祎玺也站了出来。 “将军，我楚祎玺愿出精兵五千，祝将军一臂之力。”楚祎玺早就在等待着这样的一个机会。 攻下幽州城，杀了陆明霆替他的欣儿报仇雪恨！ “好，楚大人果然是豪爽，若本将军此次拿下幽州城，定与楚大人把酒言欢。”乌桓嘴角勾起一抹笑，他等的也正是楚祎玺的这句话。 他救楚祎玺的原因，也正是因为楚祎玺与太后和幽州城里的陆家势不两立。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乌桓终于笑了，这一次，他一定要拿下幽州城，活捉陆明霜。 “将军，秦风有要事要报！”秦风带来一身风沙，脸色难看得很。 “说。”乌桓见状，脸上的笑敛起。 “将军，草原上出内乱了。我们留在草原上的探子来报，说有人欲图不轨，妄图变更政权！”秦风跪在地上，眼睛直视乌桓。 “什么，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敢给我闹事，呵呵，很好！”乌桓的最后两个字几乎是说得咬牙切齿。 “秦风，准备人马，先回草原。”乌桓立即决定了轻重缓急。 “将军，那幽州城还攻不攻打？”楚祎玺突然站起了身，仿佛对乌桓的决定有些不满。 “我要如何做，还轮得到你还提醒我？”乌桓变脸如翻书。分明刚才还打算称兄道弟，现如今又是尊卑计较。 第三十四章 向前世一样死在乌桓手里 陆明霜躺在床上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她现在没事了。 “霜儿，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陆明霆坐在床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我没事，大哥。”陆明霜好容易扯出一抹笑，结果还是苦笑。 她真的以为自己又要向前世一样死在乌桓手里，幸好，是沈喻救了她。 “你没事就好，没想到乌桓居然躲入了营帐之中，若不是沈喻……咳咳”陆明霆话只说了一半就咳嗽起来。 他的身体向来不太好，特特是从秋入冬的时节，容易感染病，且一病就是好几个月。 “大哥，你没事吧，可宣医师来瞧了？”陆明霜见兄长咳嗽，一下子紧张起来。在她的记忆里，大哥常常在秋冬之际里容易生病。 陆明霆终于顺过了气来，无奈苦笑：“我无事，都怪我这副不争气的身子，反委屈霜儿替我担心。” “大哥，你别这样说，霜儿不委屈。”陆明霜脸色苍白，说话时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闪。 陆明霜还沉浸在乌桓的恐吓之中，最是脆弱，见自家大哥因为身子黯然神伤，陆明霜只觉自己没用，不能替兄长寻得良医，一解兄长之苦。 “沈校尉来了。”陆明霜听到外面行礼的声音便猜测可能是沈喻来看自己。 营帐被揭开，进来的果然是一袭将军装的沈喻，只是他平日里温和的脸此刻严肃得紧，让陆明霜不自觉地开始担心是不是又出现了什么问题。 “世子，郡主。”沈喻拱手。 “沈校尉，外面的情况如何了，有没有乌桓的下落？”陆明霆点点头，一连抛出两个问题。 沈喻脸上露出几分惭愧：“禀报世子，外面我已经让人严加防守，只是乌桓……属下不力，让他逃走了。” “沈校尉不必妄自菲薄，他既然能够悄无声息地躲藏在营帐之中不教人发现，逃走对于他来说也并非难事。”陆明霆仔细分析了当前的形式，以他对乌桓的了解，知道沈喻抓不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谢世子体谅。”沈喻垂下头，行了一个君子礼。 “沈校尉，这几日我怕乌桓会卷土重来，他这人最是阴险狡诈，也最不会善罢甘休，你吩咐下去，军营一定要加大防范力度。”陆明霜白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郡主。” 沈喻深深地看了陆明霜一眼，陆明霜被乌桓吓得快晕倒，这才是沈喻没有抓到乌桓而最难过的事情。 沈喻只要一想到陆明霜害怕乌桓，就想要立刻将乌桓抓来千刀万剐，让陆明霜以后都不必再担惊受怕。 这日下午，陆明霜一行人就又回了幽州城。 刚回到幽州城不久，就有人来报官，说幽州城出现了瘟疫，全城上下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染上瘟疫。 陆礼和郑通接到消息时就直接出了府邸，直奔瘟疫的源头地而去。 陆礼因为自己和陆明霆的关系，会一些医术，所以也就亲自加入了救治瘟疫病人的队伍中来。 郑通下了令召集幽州城内所有的大夫全部组成救护人员，无条件救治染上瘟疫的百姓。 这样一来，原本人心惶惶的幽州城的百姓们渐渐又有了主心骨。是陆礼和郑通让他们明白了他们还有最大的强援，没有人会放弃他们。 陆礼甚至亲自为中了瘟疫的百姓熬药，此外，陆礼和郑通将幽州城里的百姓分作了两拨。一拨是染了瘟疫的百姓，将他们转移到了一处，一面是方便统一照顾。一面是为了杜绝再有百姓被传染。 而另一拨自然就是没有染上瘟疫的百姓他们不允许进去瘟疫病人活动的地区，如果进入了，就不被允许进入没有染病的那一拨。 “小心烫，你们慢点儿喝。”陆礼手里端着一壶刚熬出来的草药，虽然这个还不是最终的解药，但能多少控制病情，不让瘟疫成为必死之症。 “陆大人，我们一家对不起你！”陆礼为一个染了瘟疫的男人倒上药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带着他的孩子跪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先起来，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陆礼从来还没有遇到过什么都不说就直接磕头的人。 他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别扭。他这一生都温文尔雅，对谁都从来没有红过脸，可也并没有人有多尊重他。 但是现在，他不过只是给他倒了一点药汁，为何要行这般大礼。 郑通听到声响也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郑通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家人，眼底的疑惑甚重。 “州牧，我真不是人，上次暴乱，我还误会了远安王爷，小的还扔了一个臭鸡蛋，小的真该死，不知道远安王爷是这样的好人，只知道误会王爷。”那男人哭哭啼啼，不过总算还是将话说了明白。 原来是因为上次陆礼被打之事。 “呵呵，你先起来，上次的事我早已经不计较了，更何况，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记得它干什么？”陆礼动手想要将男人扶起来，谁知道男人竟然丝毫不动。 “远安王爷你真的是好人，小的真是该死，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但小的自觉愧疚难安。”男人还是跪在地上，眼泪流满了衣领。 此言一出，方圆几里的百姓们都纷纷跪下了。 “远安王爷，我们都该死，谢谢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到如今了还来救我们。”百姓们异口同声地说。 陆明霜和沈喻二人来找陆礼时，看到的就是所有百姓都朝陆礼跪拜感谢的声音。 陆明霜第一次觉得，好像要保护幽州城百姓这一件事，也没有那么累了。 “诸位，请大家相信，有我陆礼在一日，一定就会尽我陆礼最大的能力帮大家解毒，我们一定会研制出解决瘟疫的药来的。”陆礼见到百姓们如此的动作，不由得也感动。 当下许下诺言，只要有他陆礼在一日，一定会护得幽州百姓的安危。 百姓们纷纷磕头如捣蒜，感谢陆礼的恩情。 陆明霜见此，嘴里扬起一抹小小的弧度，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第三十五章 募集新兵 幽州城如今内忧外患，前有乌桓和楚祎玺虎视眈眈，后有太后耍得好一手阴谋诡计。陆明霜原本舒展的眉骨，蹙起一轮山川，眼波盈盈里流露出淡淡的担忧。 对幽州城局势的担忧。 “爹，州牧。”陆明霜快速甩开心底的愁绪，大步走向陆礼郑通二人。 “霜儿你怎么来了？”陆礼放下手中的壶，接过了侍从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王爷，城主。”沈喻弯腰拱手，不卑不亢地行礼。 “嗯，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郑通严肃着面孔，语气强硬。 “我无事，爹，我来找你有要事相商。”陆明霜知道他二人是担心她被感染瘟疫，故言辞严肃。 “有何事不能等我回府再说。”陆礼是个文人，就连故意扮严厉，语气还是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爹，幽州城如今的兵力不足，我想以爹的名义募集新兵。”陆明霜再三考量，把早已经在脑中浮现了许多遍的话说了出来。 陆礼点点头，同意陆明霜的想法：“这事就教由沈校尉去办吧，幽州城里的兵力确实应该补充新的了。” “是，属下遵命。”沈喻点头，接下任务。 “爹，州牧，那我们就先行离开。”陆明霜得到了陆礼的肯定，准备着手去处理事情。 因为瘟疫的事情，陆礼在幽州城百姓的眼里的地位远远超出了远在京城的太后，陆明霜借用陆礼的名号招募新兵，幽州城里不少的青壮男子都慕名而来，大大地扩充了幽州城兵力空虚的不足。 只是因为是新兵，没有作战经验，陆明霜便让沈喻出任教导新兵的教练。 是日，陆明霜去了校场看新兵训练，沈喻正在指导两个新兵使用长枪，见陆明霜过来，对属下说了两句话，自己就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沈喻说话声音隐隐透露着兴奋，黑眸闪着亮光。 “我来看看，新兵都怎么样，没给你惹出什么大麻烦吧？”陆明霜脸上带着笑，看着沈喻的眼神全是温柔。 “郡主放心，假以时日，新兵一定能够保家卫国。”沈喻在提到军务时稍稍正了言辞，他不知道，每次他提到家国时，语气都很正直。 “郡主。” “郡主。” 一些路过的士兵看见了陆明霜，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站得笔直地向陆明霜行礼问安。 陆明霜对于士兵们都回以微笑：“嗯。” 沈喻眼神带着溺笑：“怎么样，我带你四处看看？” “好啊。”陆明霜答了，径直走在了前面。 她本来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查看军务，顺道看一看新兵操练的情况。 沈喻正是军营里数一数二的行家，有沈喻带着她参观，她不懂的就可以直接问沈喻，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军营里的粮草至少还能维持到明年春天，但因为上次你又将截来的粮草放了一半到军营，大概可以维持到夏初吧。”路过堆放粮草的营地时，沈喻和陆明霜解释。 “嗯，这就好，等春日一来，幽州城便可生产粮食，这个问题没有多大。”陆明霜点点头。 “将士们的冬衣可都做好了？”陆明霜突然想起了这茬。 “已经催人去加急了，秋期里便开始做的应该最多半月，冬衣就可发到将士们手上。”沈喻停下了脚步，说道。 “将士们的月银如何？”陆明霜突然记起了上次有人向她抱怨月银少的事情。 “普通士兵一月三两。”沈喻沉声。 “再多加一两，差的银两，从幽州库房上扣。”陆明霜沉吟，最终决定还是给将士加军饷。只有将士们过得好，士气高涨，才能赢。 “好。”沈喻露出温笑。 郑笑笑从府邸出来直奔军营，她求郑通答应了她与沈喻一同训练新兵。 “沈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郑小姐。”沈喻不同于郑笑笑的热情，在郑笑笑向他跑来时，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让郑笑笑扑了个空。 郑笑笑眼神一凝，委屈道：“沈大哥，你我何必见外。” 陆明霜在一旁实是没兴趣再看下去，转头和沈喻说了一声什么，就带着人要离开。 “我跟你一起去。”沈喻没有理郑笑笑的埋怨，反是主动要求要与陆明霜一起去。 “好啊。”陆明霜没有拒绝沈喻的请求。 二人踱步离开，其间陆明霜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郑笑笑。 郑笑笑来了之后四处都没有找到沈喻，问了士兵才说是陆明霜来了，沈喻陪她巡查营帐去了。 郑笑笑当时脸色一变，恨恨道：“陆明霜自己不会去吗，一定要拉上沈喻。” 小士兵没有回答，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郑笑笑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上马回了府邸。 回到府邸的郑笑笑只要一想到刚才沈喻对待陆明霜和她的态度就生气恼怒，暗暗咬牙。 凭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她不如陆明霜，她明明武功比她高，而且，她才是沈喻的青梅竹马。 “陆明霜，都怪她！”郑笑笑红着眼，像是要哭出来。 “听说看后门的小三儿得了瘟疫？” “可不是，嘘，你可小声点儿，小姐现在正在房间里，你别触了她的霉头。” “我知道我知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听说得了瘟疫的人必死无疑。” “谁知道，大人他们不是去研制解药了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研制出来。” 两个小丫头正躲在郑笑笑的窗子下窃窃私语，殊不知自己的谈话已经被别人完完全全地听了去。 郑笑笑现在没有心思去和丫头计较，不过她还是要感谢她们，瘟疫无救是吗？郑笑笑嘴角扬起一抹怪异的笑。 “郡主，您是不知道，郑小姐得了瘟疫，现在正准备隔离呐！”伺候陆明霜的小丫头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正一脸兴奋地和陆明霜讲。 “哦？怎么会这样？”陆明霜脸上神色没变，怎么又出了瘟疫？ 原来是这样的，郑笑笑本欲让陆明霜患上瘟疫，谁知道她偷鸡不成蚀把米，陆明霜没有得瘟疫，她反而被传染了。 第三十六章 她就是一个坏女人 郑笑笑感染了瘟疫的事情不一会儿就传遍了整座府邸，郑通接到消息回来时立刻就将郑笑笑隔离了出来，以免更多的人感染。 “爹，我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郑笑笑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往日神采飞扬的脸上现在只剩下两行泪水。 “笑笑你别害怕，爹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的，你一定会没事的。”郑通老泪纵横，他只有郑笑笑一个女儿，平时也是当作掌上明珠养着的。 从来没有让郑笑笑吃过什么苦，生过什么大病，这次患瘟疫，生平还是第一次，郑通怎么可能不心疼。 “爹，女儿疼，女儿想见沈大哥，你让他来见我好不好。”郑笑笑真的以为自己是要死了，她不禁又想起来了那两个丫头说的话，后门看门的小三儿，第二天就死了。 她害怕她真的这样就死了，她还想见一见沈喻。 “不行，你如今得了瘟疫，万一不小心传染给他怎么办，笑笑，你听爹的，有什么事，等你生病好了之后才说，好吗？”郑通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郑笑笑的请求。 他虽然是爱女儿，可也有大局意识。现在正是危险期，如果沈喻也被感染瘟疫，军中所有的事情都只能落到陆明霜肩上，陆明霜再怎么能干，也没有三头六臂啊！ “爹，你是不是等女儿死了才让沈大哥他来见我。”郑笑笑被拒绝，情绪一下子失控，言语也乱了。 “笑笑！不准胡说。”郑通红了眼，看着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在病床上暗自垂泪。 郑笑笑软了话语，苍白着脸色：“爹，我求求你，你就让沈大哥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好，笑笑，只要你好好养病，爹就让沈喻来见你，好不好？”郑通到底还是心疼郑笑笑，见郑笑笑软了语气，自然也就退了一步。 沈喻第二天就来看了郑笑笑，昨日郑通让他有空来看看时，他不是没有想过拒绝，但又想到曾经的时光，他又软了心思。 郑笑笑以往也是一个明媚善良的女孩子。 “笑笑，你怎么样了？”沈喻站在了离床一米外的地板上，问道。 他是在避嫌，就算他当郑笑笑是妹妹，可也得避讳。 郑笑笑强撑着坐了起来，语气是难得的服软：“沈大哥，你来了。” “嗯，我来看看你。”沈喻垂下眼眸，语气也软了几分。 “沈大哥，我一定是被别人害的，我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地就得了瘟疫。”郑笑笑突然哭了，两行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流在她的衣襟上。 “笑笑，你别多想，好好养病，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沈喻嗓子有些哑，说话声线低沉。 “不不，沈大哥，一定是陆明霜她害我的，一定是她，她就想我得瘟疫，她想我死。”郑笑笑一下子情绪失了控，一个劲儿地诬陷陆明霜。 沈喻本来还有几分怜惜的心思在郑笑笑的胡言乱语下彻底化为冰冷：“笑笑，不要胡说八道，郡主怎么可能害你得瘟疫。” 他没有想到，都这种时候了郑笑笑还要诬陷陆明霜，明明陆明霜和她无冤无仇？ “沈大哥，是她，除了她没有人想要我死，沈大哥，你们全都被她骗了，她就是一个坏女人！”郑笑笑彻底崩溃，说话全是针对陆明霜。 她不甘啊，她明明是想让陆明霜得瘟疫的，怎么到头来是她躺在了这床上，而陆明霜还好端端地，她不甘心。 “好了笑笑！我原以为你平日里只是耍小脾气，可没想到你居然变得那么恶毒，都到了这种时候还不余余力地想要抹黑郡主，郑笑笑，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沈喻看着郑笑笑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厌恶，郑笑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沈喻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他再也不会再来看郑笑笑一眼。 陆明霜此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郑笑笑给扣了一顶脏帽子，她现在情绪很是躁郁烦闷。 乌桓虽然没有带兵大举进攻幽州城，可他时不时地就派人马来骚扰幽州城。 这样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来来回回的骚扰有什么意思。 当然，陆明霜只是随口抱怨。等她冷静下来，她还是庆幸乌桓最近没有腾出手来收拾幽州城，不然以如今幽州城的防守，怎么可能打得过乌桓。 怎么办，怎么办？ 陆明霜在营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好的办法。 “郡主，要不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个将军看出了陆明霜的心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说？”陆明霜强忍着内心的烦躁，问道。 “郡主，蛮夷日日频繁侵犯我幽州城，可恨我们又不能还回去，现如今幽州城内又瘟疫严重，他是笃定了我们不敢去报复他们。”将军慢悠悠地和陆明霜说着自己的想法。 “那我们该如何做？”陆明霜皱眉问道。 “郡主，既然我们也不能解决瘟疫，不如就将瘟疫转移给蛮夷，他们都敢来骚扰我们，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无过错。”将军摇着头说道。 “瘟疫？”陆明霜的眉头皱得更像川字，她最后狠了心思。 “我知道了。” “我们也让他们瞧瞧，什么是真正的狠。”陆明霜放了狠话。 想到了如何报复，陆明霜当下就开始谋划，一定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第二日，陆明霆就带着人出现在了陆明霜的面前。 陆明霜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陆明霆听，陆明霆给她出了主意，招募死士。 陆明霜要去乌桓军营附近的水源下毒，既然乌桓不仁，也别怪她陆明霜不义。 告别了陆明霆，陆明霜带着新招募的死士就出发了。 他们特意选在了夜色朦胧时出发，夜深人静才好办事。 陆明霜带着人悄悄地接近水源，躲藏在了隐蔽处。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什么人？” 陆明霜的心里一惊，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给旁边的一名死侍下了一个“杀”的手势。 第三十七章 亲自率军 看着那人的影子越来越近，陆明霜刚想起身动手，就听到：“哪有什么人啊，现在的幽州城已经发起了瘟疫，她们都已经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有时间来偷袭我们，你切勿杞人忧天，小心让将军听见了，治你一个扰乱军心之罪。” 一个巡逻的士兵看着快要靠近麻袋的内个士兵笑呵呵的说，脸上还带有一丝的讥讽，认为他是在小题大作。 陆明霜已经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又听到那个人说：“说的也是，快走吧，去那边看看。” 巡逻的两个人便离开了陆明霜及其死侍所在的位置，听着两人离开的脚步声，陆明霜深呼了一口气，倒不是怕被爆露，只是怕完不成这次来的任务。 见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陆明霜开始交待死侍们在进行投毒，为了防止自己人中毒，陆明霜给他们每个人分发了一颗解毒丸，待众人服下后，开始在各个水源的上游进行投毒。 片刻之后，陆明霜率先回到了之前约定好集合的地方等待着其他人，不一会儿死侍们陆陆续续的到达了指定的地方，陆明霜看着人齐全了，说了一句：“回城。” 回到幽州城后，陆明霜在不远处就看到了已经感染上瘟疫的郑笑笑正在自己的营帐门口，而且沈喻也在，心想：这个郑笑笑又在搞什么鬼。 陆明霜摇了摇头，皱着眉毛快速走了过去，因还没有找到治疗瘟疫的解决办法，陆明霜有些头疼，看着郑笑笑厉声的问到：“治疗疫病的药暂且没有研究出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却不想到，陆明霜的语气伤害到了郑笑笑，发了疯似的就想向她身上扑，嘴里还喊着：“陆明霜，都是你害的我，都是你害的我，我要杀了你……” 沈喻看着情绪激动的郑笑笑，害怕郑笑笑会伤害到陆明霜，紧紧的抓住郑笑笑的胳膊，防止她突然冲上去：“你疯了吗？住手！” “我害你什么了？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害人，你这是自食恶果。”陆明霜表情十分的平静，说完就进营帐里面了。 郑笑笑看到陆明霜竟然用这个态度对自己，马上就向沈喻大哭了起来：“你还说我冤枉她，你看看她这个态度……” 郑笑笑一边说一边哭，虽然受到沈喻的牵制，但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 沈喻被她的哭闹声吵的有些受不了，奈何她是郑通的女儿，不好发作，只好忍着将她送了回去…… 而营帐内的陆明霜丝毫没有受到刚刚在营帐外郑笑笑哭闹的影响，面对桌子上写的配方，还有摆在地上的草药，陆明霜赶紧派人去请幽州大夫，手下的人听到命令后赶紧下去传人了。 幽州大夫一进来就看到了地上安置的草药：“郡主。” 陆明霜正在尝试这一个新的配方，听到声音赶忙起身，“请坐，我这里先写了一个药方，但是寒性太冲了，就加了一些黄鳝作为引子，您看一下。” 陆明霜没有拐弯抹角，而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开始了正题。 现在瘟疫在幽州城势如破竹的扩散令人心慌慌，如果不赶快找寻解决办法，恐怕不用等乌桓派兵攻打，也就不守自破了。 可她研究了好些时候，没有结果…… “郡主，你别急，老夫回去好好研究研究，一定可以找到解决办法的。” 而另一面，乌桓所驻扎的地方附近的水源都已经被陆明霜投了毒，军营内也开始出现了呕吐，腹泻，高烧的症状。 “砰”乌桓听着下属的汇报，眼神中充满了狠辣，音线如同淬了冰：“马上安排下去，命令军队后退十里，立刻把已经感染的士兵进行隔离，找到感染源来自哪里！” 不用想就知道了，乌桓一直都想要攻打幽州城，怎么可能会不了解城里的一举一动。 虽然没有亲自逮到，但八九不离十就是她陆明霜做的这件事！ 想到这里，吴恒的眼神中出现了交战的火光，狠厉的目光令人感到恐惧。 幽州牧府邸。 “有劳您了。”陆明霜和幽州大夫讨论无果后，便送其离开了营帐。 于此同时，陆明霜也知道了乌桓的军营也开始出现瘟疫所发生的现象了，且也了解到他令军队后退了十里。 这本应该是对自己有利的局面，为什么在陆明霜的心里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另一边，乌桓也知道了这传染源是来自附近的水，将士们都是喝了这附近的水才有这些症状的，不仅是人，就连战马也被传染了。 “召集没有感染瘟疫的全体将士，给我反扑。”乌桓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拿上自己的武器亲自率军出发，军队走的方向正是……幽州城。 “不好了郡主！乌桓亲自领兵前来了。” 陆明霜依旧是在她的营帐中研究这可以解决瘟疫的药房，却被外面的一阵吵闹声给打断了，便放下了东西起身向营帐外走去，看到了自己的哥哥陆明霆和沈喻。 心陡然提到嗓子眼，她忙问：“大哥，发生了何事？” “嗯，乌桓亲自率领军队过来了。”陆明霆凝眉，本就病态的容颜因这些时日的劳累愈显病态了。 陆明霜面色白了白，绯唇微撅：“那你们快去吧，小心点。” 陆明霆和沈喻也没过多的停留便也率兵前去迎战。 “如此阴毒之人，竟向我军投毒，这就是你们中原人士的待客之道吗？”乌桓骑在马上，用手中的刀指向站在城楼上的陆明霆，冷凝着声音。 陆明霆大声的笑了笑，眉眼处却是蓄着冰冷：“两军交战，不管用什么方式，赢便好了，过程不重要，这是和你们蛮夷学的。” 陆明霆在语气上没有半点让着乌桓的意思，输人不输阵。 “那就下来迎战，别做缩头乌龟。”乌桓闻言，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燃起，额角青筋暴起。 城门打开，陆明霆和沈喻都率领军队出来了。 俩军没有过多的交流，开始相战。 而在幽州城内，陆明霜正在和幽州大夫诊治病人…… 第三十八章 哀鸿遍野 两军对峙，黑云压城。乌压压的敌军来势汹汹，大有不破幽州终不还之势。 陆明霆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狼烟四起，哀嚎遍野。敌军已经进攻过一轮，短时间内大抵不会再进攻。 西北面吹来的冽风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城墙上守城的士兵皆是满脸疲惫，有的即使受了伤，仍然坚守在城墙之上。 他们是士兵，保卫家国，保卫幽州是他们作为士兵的责任。陆明霆的目光从士兵身上移开，他已经着上了厚厚的貂裘，刚过去的一轮战斗并未使他有半点狼狈。 依旧白衣胜雪，目光悠远，仿佛这不是硝烟滚滚的战场，而是他闲庭散步时的庭院，闲散自得，一派风流。 没有人能看出他眉间淡淡的愁绪，放眼看去，他眼瞳清亮，永是一副淡如湖水，柔若轻云的模样。 陆明霆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春日多芳草，夏至是白瓷梅子汤，秋阳插上茱萸草，冬梅煮酒话桑麻。 沈喻不知何时站在了陆明霆身旁，他身着银甲，腰系利剑。沈喻的五官在这天色沉沉之下，竟变得明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好看的唇角紧闭成一条线，眼神坚毅，神采奕奕。 二人皆未说话，目光看向的是百里外安营扎寨的蛮夷，这一战，是生是死，是输是赢，没有定局。 “世子。” 不知过了多久，陆明霆才听见沈喻低低的嗓音唤了他一声。沈喻像是刻意压着嗓音，又不像是，是作战时嘶吼声太大，坏了嗓子。 “沈校尉。”陆明霆回了沈喻一声，他的尾音拉得很长，那一刻沈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觉得陆明霆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带着苦楚。 带着陆明霆那些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世子，回去休息吧，明日又是新的一天。”沈喻喟然长叹，乌桓这一次的攻击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攻击都要猛烈，他的眸光渐渐沉了下去。 “是，明日又是新的一天。”陆明霆收回看向乌桓的军队扎营的眼神，语气淡漠地仿佛什么都没有说过。 幽州城外是蛮夷的步步紧逼，幽州城里是处处哀嚎的瘟疫横行。 明日又是新的一天，谁说不是呢？ 乌桓的目光慢慢掠过下首的十来位将士，他的眼神带着审视，脸上露出一贯的讥笑。 “废物，都是废物！”乌桓口齿清晰，一字一句像利剑一样插入众将士的胸膛里。偏偏，没有人敢抬起头来怼回去。 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在乌桓讥笑的语气下害怕得瑟瑟发抖。 “三日之内若再拿不下幽州城，以死谢罪吧。”乌桓冷冷吐出最后的命令。 “是将军，末将等明白！”众人拱手称是，不敢有半点反驳。 “都滚下去！”乌桓的话音刚落，营帐里已经只有他和秦风了。 秦风看着处于暴怒边缘的乌桓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脚步一动，走了出去。 乌桓生平还未受过这样的磨难，三番五次地栽到女人手里，最可气的还是这个女人是一个人。 “呵，陆明霜。”乌桓在口中默念陆明霜的名字，眼神里的怒气此时换作了冷漠，比冬日里冻了三尺的寒冰还要凉上几分。 乌桓这是彻底记得陆明霜了，不管是恨，抑或是对力量相等的人的欣赏。 战报传来时陆明霜正在明德楼里查阅医书古籍，幽州城损伤惨重，乌桓的军队在幽州城百米外安营扎寨。 陆明霜闻言，翻阅书籍的手一下子顿住了。她向传消息的人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轻轻松松地打发来人。 这个结果，本来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幽州城的士兵多是新招募的普通百姓，本就无多少战斗力可言，何况对上的又是乌桓所带领的蛮夷。 蛮夷作战，最是凶猛，幽州城能够守住，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陆明霜的脑海里莫名又多了乌桓那狠厉的模样，若是幽州城不保，他们所有人都得落入乌桓的手里。 “不行，绝对不可以。”陆明霜不知从哪儿来了戾气，翻阅古籍的手悄悄握紧，眼神里流露出坚韧。 陆明霜闭上眼，再缓缓睁开，她不能意气用事，幽州城里还有无数的百姓身感瘟疫，正等着她们想办法。她不能就这样任由自己的情绪毁掉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仍然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陆明霜，没有什么能够打倒她，谁都不可以。 陆明霜再次起身，陷入层层的书籍之中，一本一本，看得仔细。 突然，一本堆满灰尘的书落在陆明霜的眼底，她俯下身捡起，抖落书身上的灰尘，随意翻开了。 是本平常的游记，没甚看头。 陆明霜正打算放下，游记里的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过百越，路遇疆人患奇病，三日之内，传染者甚众，一长者见之，费十日才练得解药，一同行长者见多识广，称此病为瘟疫。记者身无长物，故将此长者药方记下，以观后人用，望后人好生珍重，不负长者心血。” 陆明霜眼神一亮，后面记载的果然是治疗瘟疫的病方，只是，当陆明霜看完药方，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脸色凝重，叹息一声，用纸笔将药方抄下，出了明德楼。 治疗瘟疫的药材多数在幽州城可找得到，只有一味药——九州莲，幽州城里没有。 九州莲只生草原或是温暖潮湿之地，幽州城里干冷，养不活。 事到如今只有两个办法，九州莲生草原，乌桓那里一定有，但现在两军交战，怎么可能从乌桓哪儿弄来九州莲？不论是偷是抢，乌桓已经吃过亏，一定不会再上当。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向朝廷求助，只不过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陆明霜否决了。 现如今朝廷是太后佐政，怎么可能会给幽州百姓救援？她只怕希望幽州城全城都死光，好治陆礼的罪吧。 到底该怎么办？陆明霜蹙紧眉头，坚毅的脸上是惶然无措。 第三十九章 一人换一城 大厅里一时寂静，只能听到细细的呼吸声，陆明霜垂着头，不去看陆礼失望的眼神。 好不容易寻到了药方，却因为没有药材而失败吗？ 不行，绝对不可以！ 陆礼决然地站起身，宣布了最终的决定：“我现就上书朝廷，请求朝廷运药来。” “爹，朝廷是不会赐药的，您何必浪费心神，上去让人侮辱？”陆明霜闻言，也站起身来。 郑通也随即应声：“王爷，不可不可。” “那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幽州城所有的百姓都去死吧！”陆礼颓然地又坐回了太师椅上，脸上的神情是苦涩和难堪。 陆礼何尝不知道他如今上书朝廷得到的只能是侮辱，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全体幽州城的百姓都死在他的面前啊。 他想太后如何恨他，也只是恨他一人，不会牵连幽州城其他百姓，如若太后真的要用他的命去换药材，他也是愿意的。 用他一个人去换得整个幽州城百姓的性命，值得！ “爹，您以为您自己送上去，太后就会放过幽州城的百姓？怎么可能，太后心狠手辣，她巴不得幽州城里的百姓全死光了好治您的罪，这样才名正言顺。”陆明霜心寒于父亲的软弱，若真的可以送去性命保天下太平，谁会不愿意。 “王爷，郡主说得有道理，您就算将自己送去死，未必太后就会领情，只怕您一出事，她就会对郡主和世子动手。”郑通十分了解陆礼的脾性，他当年也不正是因为陆礼的宅心仁厚才誓死追随他的吗？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如何办如何办！”陆礼失了精神，他闭上了眼，难道太后就算是杀了他也不能够解心头之恨吗？ “爹，您放心，霜儿一定不会让您眼睁睁地看着幽州城的百姓死在您面前的，药材的事，霜儿去想办法。”陆明霜不愿看到自己的父亲这般无助，她收敛了自己懦弱的情绪，大声向陆礼保证。 陆明霜其实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寻药材的两条路都是绝境，她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变出药材来。 陆礼眼里闪出泪光，老脸上蓄着复杂：“霜儿，你……” 他这一生都懦弱无能，为了苟且偷安，他不惜对自己的儿子下毒，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爹，您别说了，霜儿知道该怎么做。”陆明霜还是坚定地点点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陆明霜咬牙，转身出了大厅去想办法去了。 沈喻和陆明霆到底还是低估了乌桓的战斗力，他们以为一天三次进攻已经是极限，谁又能料得到乌桓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当天夜里，乌桓又带着人偷袭。 幽州城的防守时时岌岌可危。 沈喻累得瘫坐在城墙底下，他那平日里乌黑亮丽的眸光此刻在黑夜里显得多么地苍白无力。他害怕自己会守不住城池，抵挡不住乌桓的进攻。 乌桓就是一个疯子！ 第二日。 不知是谁将治疗瘟疫的病方已经找到的事情传了出去，同时传出去的还有幽州城没有药材这件事。 一时间，幽州城里患了瘟疫的百姓人人自危，怎么能有药方，没有药材呢？ 幽州城里的百姓不信，要求要看药方。陆明霜冷眼看着，都事到如今，还是有百姓不信任他们。也罢，不过是药方，要拿就拿去。 陆明霜命人将药方拿下去誊抄，百姓要的也可以自己誊抄。 药方流传了出去，陆明霜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 她将药方流传下去，乌桓自然能使办法拿到药方，那她带着人辛辛苦苦去投毒又有什么意义？ 等到陆明霜冷静下来时自己才意识到这件事，不过片刻她又释然了。乌桓的人患瘟疫本来就是无妄之灾，如今药方送她这里流传出去，也并不是多大的罪过。 就当是，她赎罪吧。 如陆明霜所猜测得相差无几，在药方刚流传出来不久，乌桓安插在幽州城里的探子就传给了乌桓。 营帐里，乌桓握着手里的纸条出神。 这纸条上正是探子送来的治疗瘟疫的药方，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何这等机密陆明霜会对幽州城里的百姓广而告之？ 乌桓自然没想到会是别的原因。 他黑眸深邃，像是侵染浓墨深不可测，思索半刻，他将纸条递给了身旁的秦风：“秦风，将这药方拿下去，让军医熬药。” “将军，这药方会不会有诈？”秦风木着脸，第一次没有伸手去接乌桓递与他的东西。 话音一落，秦风就听见乌桓低低地笑出了声。 接着便是乌桓那素日里常常带着讥笑的语气说道：“不会，她不会。” 秦风蹙眉，似乎对乌桓的话有些疑惑，可他也没有出声反驳，只用他的行动无声地表现着他自己的抗拒和不信任。 他不信任陆明霜会那么好心轻而易举地就让他们得到治疗瘟疫的药方。 乌桓看出了秦风的怀疑，薄唇微撅，不由得好笑道：“怎么，你害怕这药方是假的？” “是，陆明霜是个聪明人，她决然不会轻而易举地将药方让我们的探子得到，属下认为这药方可信度并不高。”秦风素来耿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在，乌桓看中的就是他这样的脾性。 “哼，你把这药方拿下去让医师看一看不就知道了，陆明霜虽然生性狡猾，但她太过仁慈，仁慈的人，做不成大事。”乌桓哼笑出声慢慢出言讽刺陆明霜。 不得不说，乌桓对陆明霜的了解丝毫不亚于陆明霜对他的了解。 但陆明霜了解乌桓是因为前世于乌桓有接触，而乌桓对陆明霜的了解，全然是在这一次次算计和争锋相对中得来的。 乌桓善于识人心，不论男女。 秦风听完后沉默，默默地伸手接过了乌桓手中的药方，虽然神情上仍然有怀疑，不过他的心里的确没有那么抗拒了。 他一向听乌桓的话，甚至对乌桓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只要是乌桓说的，他都信，只不过对陆明霜的评价并不苟同。 第四十章 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 陆明霜绝对不会是仁慈之人，若她是仁慈之人，就不会在他们士兵的饮用水源里下毒了。 陆明霜是一个蛇蝎妇人，秦风深深认为。 秦风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他虽相信乌桓说的话，可药方一事毕竟关乎成百上千的士兵的生命，熬药之前还是将药方拿给了医师看过没问题之后才让人去办。 有了药，乌桓手下的士兵的瘟疫休养了几天就恢复了。 乌桓对军队下了死命令，三日之内定要拿下幽州城，活捉陆明霜。 于此同时幽州城里的百姓可就没那么好运，陆明霜仍然没有想到万全之策，难道，真的又要去抢吗？ 愁容满面，陆明霜一咬牙，去寻了陆明霆。 陆明霆和沈喻奉命镇守幽州城，已经有三日没有回过府邸，陆明霜有些担心他的身子，又担心乌桓的进攻，所以上了前线。 乌桓的狠辣远远比陆明霜知道的还好多，他去寻陆明霆时，一路上都是受伤的士兵，哀嚎声，哭泣声，传遍了整座军营。 陆明霆在军营里和将士们讨论防守方案，陆明霜进去时，里面正是气氛尴尬时刻，有人主张鱼死网破，有人主张死守阵地。 陆明霆坐在上首，神色暗沉，连陆明霜进来也没有发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喻倒是发现了陆明霜，当下朝着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陆明霜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陆明霆身后，静静地听将士们的讨论。说是讨论，其实和吵架差不多，军中男子多豪迈，一个个说话粗粝大声，语言逻辑却是没有的。 “他奶奶的，这些蛮夷都是不要命的进攻，咱们这样死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冲出去和他们干过痛快。”一个五大三粗的将士站了出来，大声说着自己的想法。 “哼，出去？出去干嘛，白白送死吗？”坐在五大三粗将士对面的人长了一双狐狸眼，语气不屑。 “出去是送死吗？蛮夷都是犊子，他爷爷我一板斧就能弄死他们。”五大三粗的将士眼睛一瞪，做出要吃人的模样来。 狐狸眼冷笑一声，“噗嗤，就你那三板斧，别出去丢人了。” “你个小崽子，非要和我过不去是吧？”五大三粗被气着了，当下就做出要动手打狐狸眼。 “别冲动别冲动，他说得也有道理，你是勇猛，还有那么多的新兵，冲出去也是白白送死啊！” 一直在旁边默默坐着的沈喻沉了脸，出声斥责：“行了，吵什么吵。” 每次都是这样，好好的军事讨论说着说着就变成泼妇骂街，有什么不满的直接出去动手，在这儿横有什么出息。 众人听了沈喻的话都住了声，五大三粗也不嚷着要动手打狐狸眼，只拿他那大眼睛使劲儿盯着狐狸眼。 狐狸眼也不甘示弱，当下也回盯过去。 陆明霜有心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哽不出了。 “诸位，可否听明霆一言。”陆明霆沉着有力的声音在营帐里响起，平白使人觉得安心。 陆明霜原本悬着的心在听到陆明霆的声音时莫名其妙的就安定了下来，她知道，她的大哥一向都是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 沈喻点点头，目光牢牢锁定了陆明霆：“世子请讲。” 众人的目光也随陆明霆的话移到了他的身上。 “如今的草原有八个部落，其中轩辕、神尤为两大部落。大家都知道，部落之间年年争乱不断，以乌桓家族为首的乌木真部落以往是最为弱小。”陆明霆语气淡漠地和众人分析着乌桓所在的部落。 “这与乌桓现在进攻我们有何关系？”五大三粗显是沉不住气，开口质问道。 “你一个五大三粗懂过屁，世子，您继续说。”狐狸眼怼了五大三粗一句，又让陆明霆继续说。 陆明霆报以一笑，这才又继续开口。 “但是当乌桓接手部落后，他凭借乌木真部落近些年无灾无害，悄悄壮大了自己的实力。 乌木真部落接壤中原，乌木真的商人与我朝的商人相互贸易赚得大量的银钱，从而使得乌木真的经济实力强大，手工业学的也是我们汉人。 再者，乌桓有过人的智慧和杀伐果决，自他上位后连续征服了邻近几个部落，这将乌木真发展成了实力和轩辕、神尤两大部落平衡的部落。”陆明霆十分了解乌桓部落的发家史，他语气平缓娓娓道来。 五大三粗睁大了眼，还是不能理解陆明霆所说的含义。 陆明霆气定神闲地看了五大三粗一眼，仿佛看出了他的不解，于是接着解释道：“而现在曾经被乌桓征服的一个部落投靠了神尤部落，几次三番地对乌木真进行骚扰。” “乌桓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且乌木真有强大敌人，不止神尤部落。”陆明霜在听陆明霆叙述的过程中慢慢理清了头绪，说出了陆明霆特意卖的关子。 “嗯，霜儿说得不错。”陆明霆淡笑。 温润的眸子如郎朗明月，于是他又接着补充：“我们越国，朝廷里的那些个高官大臣们，早已经看乌木真不顺眼很久了，就算我们按兵不动，朝廷迟早会派人来。” 五大三粗这下子总算是听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他惊讶地睁着他那浓眉大眼，张嘴欲言。 “最后，乌木真已经没有多余的军队再派来支援乌桓，只要我们能够守过这一段时间，乌桓一定不战而退。”陆明霆说完，眼睛里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好，那我们一定誓死捍卫幽州城。”狐狸眼激动地站了起来，握紧手说道。 陆明霆见状，脸上的笑又真切了几分。 “现天下分燕、齐、赵、魏、越五国，其中还有不少小国家被这五国兼并，其余的不管是小国还是部落，都仰这五国鼻息生存，五国实力相当，谁也不服谁。”陆明霆最后点了天下局势。 “这是我们的机会。”陆明霆眼睛里流露出的少有的热切。 陆明霜看了，眼眶一热，她的兄长仍然是最亮眼的存在，不论成败与否。 第四十一章 吩咐下去，退兵 有了陆明霆对局势的分析，镇守幽州城的士兵明显士气大涨，任凭乌桓的军队如何强攻都能给挡回去。 又是一次进攻，乌桓俊逸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冷硬，眼瞧着眼前的幽州城，犹如从地狱而来的修罗鬼刹，带着让人心悸的死亡戾气。 城墙之上算是他的老熟人，陆明霆兄妹二人，还有沈喻。 陆明霜褪去女儿妆扮，一袭软甲，目光寒冷地审视着城墙之下的乌桓和他的军队。 天雷勾地火，乌桓隔得远远地与她对视，看似谁也不惧谁，旁人都只道二人旗鼓相当。 乌桓不知道陆明霜是否能够看清他，他只知道他能够清楚地看清陆明霜眼底的冷漠和被她想要隐藏又没能隐藏的恐惧。 “陆明霜会害怕他？”乌桓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这个女人三番五次地算计他，挑衅他，不仅抢了他军队补给的粮草，还敢对他的士兵下毒。 这样凶狠的女人，怎么会怕他？乌桓不禁莞尔。 “将军，我方士兵几次强攻不下，损失惨重。”秦风脸上挂着血迹，语气仍然沉着冷静。 “吩咐下去，退兵。”乌桓最后看了一眼城墙上的陆明霜，冷声道。 陆明霆看着退兵的乌桓军队终于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不过仍然是嘴里淡淡，只弯起小小的弧度，带着一种让人不易察觉的情愫。 “咳咳，咳咳咳。” 陆明霆又开始咳嗽，他好几日都没能好好休息，这次又过度疲劳，这才又引发了病。 陆明霜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陆明霆，面露担忧：“大哥，你没事吧？” “霜儿别担心，大哥还撑得住。”陆明霆想要笑一笑，无奈最后只露出一个苦笑。 他的身体太疼了，像是有成百上千的蚂蚁在蚕食他的肌肤一样。 可话刚说完，他两眼一黑，整个人就晕倒了。 “大哥！”陆明霜惊喊一声。 …… 被迫退兵的乌桓脸色沉沉，这已经是第二日了，若明日再拿不下幽州城，只怕他们不得不暂时放弃对幽州城的进攻。 草原上最近很不平静，乌桓本来想先把幽州城拿下再腾出手去收拾家务事，谁知道看似软弱的幽州城竟然能够再三抵挡住他的强攻。 若真拿不下，放弃是必然的。 乌桓眸色幽暗，他本来对幽州城是不屑一顾的，可现在多了一个陆明霜，这样的话，他是一定要将幽州城拿下。 楚祎玺自从刚才接到退兵的消息直到如今都臭着一张脸，他不明白为什么刚到紧要关头乌桓就要让他们所有人退兵。 明明只需要再坚持坚持就能拿下幽州城，他就能手刃陆明霆，给他的欣儿报仇了。可现在，乌桓越来越退让，难道要让他的欣儿的仇遥遥无期吗？ 不行，绝对不可以！ 楚祎玺平白无故地生起一股戾气，他要报仇雪恨，他一定要手刃陆明霆陆明霜，为他的爱女欣儿报仇。 为女报仇心切，楚祎玺悄悄带着他的人马想要离开，谁知道还未能出军营，他就被秦风当场抓了包，带到了乌桓面前。 “将军。”秦风将楚祎玺带到了乌桓面前。 “楚大人这是要做什么？”乌桓脸上是一贯的讥笑，语气嘲讽。 “呵，将军，你们既然不敢强攻，那我自己带人去攻打，有什么错？”楚祎玺红了眼，他迟早要给他的欣儿报仇，但现在他不想再忍下去了，他一定要亲手解决陆明霆。 “好好好，楚大人当然没有错，不过楚大人应该记得你这条命是谁救的吧，我既然救了你的命，那你就应该听我的，而不是现在带着你的人去做蠢事。”乌桓的语气渐渐变得残忍，目光里的狠意牢牢锁定在楚祎玺的苍老的脸上。 “乌将军，你是救了我，可这几次强攻，哪次不是我的人马在最前面，我楚祎玺欠你的人情，早应该还完了吧。”楚祎玺冷笑，他就知道乌桓当初救他是不安好心。 “啧啧啧，楚大人您也太小看我乌桓了，我乌桓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乌桓脸上的笑透着瘆人，直教楚祎玺这个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也瘆得慌。 楚祎玺气得直出冷汗，可又对乌桓无可奈何：“你到底想怎么样？” 乌桓转过身去，对秦风做了一个手势：“我能怎么样？放心吧楚大人，我就借你的人马用用，至于你，就先好好休息休息吧。” “放开我，乌桓，你不能这样对我。”楚祎玺被秦风强制带了下去，边走边闹。 “可真不是一个好东西。”乌桓掏了掏耳朵，叹息道。 陆明霆突然晕倒让人心惶惶，但因为陆明霜亲自坐阵战场，士兵也又安了几分心。 第二日，乌桓发起了前所未有的强攻，士兵们一波又一波地冲上来，完全如同不要命一般。 陆明霜在城墙之上看得心寒。 她要亲自下去，只有将军在战场上，士兵才能尽心竭力。 乌桓没想到陆明霜会亲自上来，他嘴角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笑意，打起战马往陆明霜所在的方向前来。 陆明霜使的剑不是寻常的利剑，她的剑轻轻松松的就能送进人的心脏。 乌桓打马而来，张手就是一记杀招，带着凛冽的冷风。 陆明霜俯身躲过，还未来得及出手，乌桓的剑又向她刺来。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害怕，拿了剑去挡，谁知乌桓冷笑一声立刻又将剑刺向陆明霜胯下的战马。 战马受伤，一下子将陆明霜甩在了地上。 陆明霜在地上滚了两圈，强撑着站了起来，又与身边的蛮夷厮杀起来。 这时，乌桓又打马来到了她的眼前，就在他的一柄利剑要刺向陆明霜的时候，一柄长枪突然出现在了陆明霜的眼前。 是沈喻。 沈喻的长枪挑开乌桓的利剑，又和乌桓斗了几个回合，将乌桓引开陆明霜的身边，这才又快马赶过来。 沈喻甩开了乌桓，向陆明霜张开了手：“郡主，上来！” 陆明霜把手伸向沈喻，一把被他拉上了马。 等乌桓再次注意到沈喻和陆明霜二人时，沈喻已经带着她返回了城中。 第四十二章 仍然心有余悸 “该死。”乌桓幽暗的眸子透出嗜血的光芒，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剑仿佛更狠厉，一招招只取敌人性命。 陆明霜得沈喻及时相救捡回了一命。 陆明霜被救走，乌桓的脸色更难看，加之幽州城久攻不下，他的援兵也还没到。 “混蛋！”看着沈喻带着陆明霜回城的背影，乌桓低低骂了一句。 鸣金收兵，哨角声吹响，陆明霜这边的人马毫不恋战，一边防卫一边往城里撤。 陆明霜被救回了城里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乌桓的实力要比她想象中更厉害。 想起适才乌桓的剑离她的脖子只有几厘米距离，她仍然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沈喻的及时出现，只怕她现在已经是乌桓的剑下亡魂了吧。 陆明霆当时也在城楼之上看见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不是沈喻的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他寒着脸向城下走去，原本就瘦弱的身子走得跌跌撞撞，仿佛风一刮就能将他刮走。陆明霜脸色苍白无力，眼神涣散呆滞，与平日里神采奕奕的模样完全相反。 陆明霆到了嘴边的责备突然说不出来了，陆明霜亲自上场杀敌也是因为有他这个不争气的哥哥。 如果他和旁人一样身强体壮，练得一身的好武艺，陆明霜哪儿还需要替他去上场杀敌。陆明霜只是一个女孩儿，需要被人保护的小姑娘。 陆明霆站在陆明霜面前的几米外，眼睛闭了闭，藏在宽大广袖里的拳头悄悄握紧，都怪他！ “霜儿，可有受伤？”陆明霆最终还是快步走了过去。 陆明霜此时被扶坐在榻上，苍白的小脸上冒着细汗。 陆明霜强打起精神，语气装作轻松地说：“大哥，我没事，多亏了沈校尉，不然我此刻只怕已经成了乌桓的剑下亡魂了。” 天知道陆明霜看见乌桓的剑指向她的时候有多怕，那一刻，她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前世，乌桓轻轻松松地就杀了她。 不过令陆明霜疑惑的事，在沈喻来救她之前，乌桓明明有机会结果了她的性命，可不知为何到了最后关头乌桓竟然故意偏了偏剑。 陆明霜可不认为乌桓是不舍得杀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耐心和底线，只怕这世上没有人比乌桓更希望她去死。 她只能把乌桓的手下留情理解为失误，因为没有人不可能一生都没有失误。乌桓再怎么优秀，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再次强攻失败的乌桓在营帐里大发脾气，属下们都明白，他们已经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草原出了事，他们没有援兵了。 营帐里没有人敢说话，所有人都静悄悄地承受着乌桓的怒气，攻不下幽州城，的确是他们的责任。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乌桓不知气的是自己还是气的是营帐里害怕得不敢说话的人。 他明明有机会可以解决掉陆明霜的性命，可最后一刻他居然心慈手软了？怎么可能，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乌桓啊！ “都下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这一仗的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乌桓放了话，营帐里的人们忙不迭地尽相离开，害怕留下来再惹起乌桓更无尽的怒火。 “杀不得陆明霜，就让人亲手把她放到他的面前来。”乌桓眸色一暗，沉沉笑出声来。 幽州城里的百姓至今还未有解决瘟疫的草药，这不是上天赐予乌桓的机会是什么？ 他最擅长的，就是抓住机会。 乌桓让探子去幽州城里四处散布自己愿意给百姓解药的消息，但有一个条件，他们必须将陆明霜绑来送到他的面前。 陆明霆、陆明霜知道这消息时已经晚了，此刻的幽州城主府邸面前已经聚集了两拨人。 一拨人誓死要捍卫陆明霜，说陆明霜是幽州城的救命恩人。一拨人凶神恶煞，说绑了陆明霜就可以得到解药。 府邸外面闹得热火朝天，而府邸内的气压却低得下人。 陆明霆沉着一张俊脸，仿佛寒得都快冻得起冰。 他坐在高高的上首，他的父亲陆礼为了幽州城患瘟疫的百姓不眠不休地配制解药，他的妹妹陆明霜为了保卫幽州城亲自上阵杀敌，甚至刚才还差点命丧敌人之手。 而现在，他们一家人苦苦维护的幽州城百姓居然要绑了陆明霜去换解药，还能有什么事情比这些百姓的所做所为更让人寒心！ 陆明霜的脸色不比陆明霆好多少，她没能想到乌桓竟然能如此阴险。不管陆明霜她答不答应，她幸幸苦苦在幽州城百姓面前树立的形象都将毁于一旦。 这是要她心甘情愿的去送死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好不容易才重得这一世重来的机会，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做成，怎么可能去去送死。 陆明霜的脸上渐渐浮起一股戾气。 “世子，不好了，外面的百姓们快要冲进来了，我们的人不动手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府邸里的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报。 “那就对他们动手，谁敢进来，就让他们试一试？”陆明霆的语气森寒，目光流露出的冷漠足矣使人畏惧。 陆明霜静默了片刻，犹豫着开口：“大哥，不能这样，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 她的确不是圣母，可她不想让自己幸幸苦苦营造的形象现在就毁于一旦，她不能让乌桓的阴谋诡计得逞。 “霜儿，他们无辜，我们又何其有罪？他们既然想动你，就看能不能过我这一关。”陆明霆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我先出去看一看。”陆明霜感动自己的大哥关键时刻的维护，可她不能这样自私，躲在府邸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出来看一看总比一直躲在这府邸里面要强。 陆明霆还未发表态度，管家就急急开口：“郡主还请三思而后行。” 沈喻蹙着眉头，面露担忧，紧抿着唇不知有何想法。 “霜儿，我替你出去看看，他们既然想要解药，有本事就自己去寻，在这里做什么。”陆明霆显然是被气昏了头，说话全然不顾以往他所推崇的君子仁义道德。 第四十三章 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哥，我也去，他们要的是我。”陆明霜眼神坚定地看着陆明霆，让他想要开口拒绝的话如何都说不出来。 幽州城主府门口此刻热闹得紧，两拨人互相指责，言辞激烈，声音惊人。 陆明霆陆明霜等人出现在门口那一刻，本来正在大吵大闹着要绑陆明霜去换解药的一群百姓突然纷纷朝着陆明霜跪了下来。 众人目瞪口呆。 “郡主，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我们真的不想死啊。”一个大汉跪在最前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声说道。 “求求郡主可怜可怜我们，救救我们这些无辜的小老百姓吧。” “是啊郡主，只要你亲自到乌将军那里谢罪，他就会把药给我们了！” 剩下的百姓们也跟着大声符合。 挡在陆明霜等人前面的幽州百姓们面面相觑，仿佛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吵得好好的人们现在突然变了风格，转了苦情戏，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郡主，您别听他们的，您有恩于我们，凭什么要送您去死来换得解药。” 幸好维护陆明霜一党之中有人反应得快，见对方换了方式，自己也快速调整方案，妄图以理服人。 陆明霜本来在听到那大汉说的话时心下一寒，她舍了性命去保护的百姓居然为了自己的性命就要送她去死！可又听了有人维护她，她这才又将脸上的失望收起来。 可悲可叹，人们永远都是自私的动物，他们维护的都是自己的利益。只要有人破坏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立刻反击，从来不会考虑过他们的一切都是旁人用生命换来的。 乌桓又用实际行动给陆明霜上了一课，人性本恶并不是悖论。 陆明霜没有说话，只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百姓们。说实话，她并不恨他们，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只是站在了自己的角度去看问题。 自私又卑鄙。 陆明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意，他目光清冷，淡淡的眼神看向哭得最悲怆的大汉。他识得他，在幽州城没有粮草的时候出声逼迫陆明霜立下军令状，现在又带着人要绑陆明霜去换解药，演得好一出戏。 若是说这其中的事情没有人挑拨离间陆明霆是万万不信的，而挑拨离间的人又只能有两人，一者是要百姓们将陆明霜送去的乌桓，一者是巴不得陆家都死去的太后。 “好，好啊，真是不错。”陆明霆恨得咬牙切齿，可又对眼下的情形无可奈何。 这时候，听到消息匆匆从瘟疫区里赶来的陆礼、郑通与郑笑笑三人走了进来。 大汉见来了陆礼等人，立刻将话语转到了他身上：“王爷，您深明大义，求求您救救我们这些无辜的百姓吧。” 陆明霜和陆明霆的眼神下意识地就看向了陆礼，他们想知道自己的父亲会说什么。 “是啊王爷，求求您救救我们吧，乌桓派了人说只要将郡主送去就可以给我们解药，舍郡主一人可以救我们千千万万人啊！”郑笑笑终于得到了机会，她正巧也得了瘟疫，此时只要能够将陆明霜送去给乌桓，就可以救他们所有人的命。 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陆礼一改以往的温和，寒着脸的表情与陆明霆如出一辙。 “这次怕是要辜负大家对我的信任了，我只有霜儿一个女儿，若谁想绑我的女儿，就先从我的身上踏过去。”陆礼严辞厉色，寸步不让。 陆明霆眼底的霜慢慢消融，宽大广袖里握紧的拳头也悄悄松开，没有人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 她的厮杀激奋总藏在最深处，旁人看见的总是他的云淡风轻，面不改色。 陆礼这次没有选择放弃陆明霜，他已经亏欠了陆明霆，不能再亏欠他唯一的女儿，有些错误，一个就够了。 陆明霜眼底慢慢含了泪水，她的心突然变得柔软，刚才被百姓们要求去送死的心一下子被陆礼的一番话打乱了。 她还有大哥，还有父亲，还有面前这挡在她前面维护她的百姓，她陆明霜，绝不会轻易认输！ “笑笑，你胡言乱语什么，还不给我滚回来。”郑通被郑笑笑的一番话震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他曾经善良率真的女儿如今竟然为了自己的生死要送别人去死。 痛惜，失望的表情露在郑通脸上。 “爹，我没有胡说八道，难道就因为她是郡主，身份比我们尊贵，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所有人去死吗？”郑笑笑面上装作痛苦的模样。 “王爷，难不成我们那么多百姓还比不上郡主一个人吗？”大汉有了援手，声势也拿了出来。 跪着的百姓有样学样，纷纷开口：“王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陆礼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他原本坚定的眼神渐渐浮现出失望。 他以为……他以为他们一家人为幽州百姓做的已经够多了，可现在看来，这些百姓们从来都不会有满足的一天，无论他们如何做。 “王爷，爹，求你们为我们做主！”郑笑笑以死相逼。 “呵，好样的。”陆明霆扯了扯嘴角，脸上浮起一抹瘆人的笑，带着凛人的寒意。 “来人，既然郑小姐那么想要去送死，就把她送给乌桓，我想以郑小姐城主小姐的身份，乌桓也一定不会介意的。”陆明霆语气太过严厉，连郑通都被吓得愣住了。 郑通见侍卫上来，脸上只剩下惊慌失色：“世子，请世子手下留情。” 陆明霆眼神未动，没理郑通的求情。沈喻也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对于郑笑笑这种自寻死路的人不想再浪费任何的心神。 郑笑笑被陆明霆动真格给吓住了，一张小脸瞬间变得苍白。 “王爷，求求你怜惜我只有笑笑一个女儿，就放她一条生路吧。”郑通将希望放在了陆礼身上。 陆礼别开了头，置之不理。 “郑通，这是我给郑笑笑最后的一次机会。”陆明霆冷笑出声。 侍卫依言放开了郑笑笑。 第四十四章 朝廷来人了 “你……你们……哼！陆明霜，我告诉你，你一定会遭报应的。”郑笑笑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她又没胆量去指责陆明霆，只好把气撒在陆明霜身上。 她把一切的罪都归结在陆明霜身上，放下狠话后甩手离开。 留下在原地苦笑叹气的郑通。 “朝廷来人了，朝廷来人了。”这时，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嗓子，把百姓们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前面来的队伍身上。 来者浩浩荡荡地一行人，打着的旗帜确实是朝廷使臣，使臣后面是排得长长的车队，拉的正是救命药草。 “终于来了。”陆礼眼前一亮，悬着的心此刻终是放了下来。 陆礼快步穿过人群向钦差大臣哪儿走了过去。 事到如今陆明霜还有什么不明白，她苦涩地笑笑，陆礼为了她到底还是向朝廷求助了。 陆明霆平静着抬眼打量了一眼所谓的钦差大臣，目光平和，转身甩袖离开。 只要是朝廷来的人，陆明霆都不会多看一眼。如今他这副病弱的身子，全都是朝廷里的人害的。 郑通敛了心神，跟在陆礼后面去迎接钦差大臣。再怎么说他也是幽州牧，不出场怎么能行。 “不知大人今日到此，陆礼惭愧，有失远迎。”陆礼面含笑意，嘴里说着面子上的歉疚。 “王爷这是折煞本官了，这还原是本官的不是，圣上要老臣加急送来，老臣还在路上耽搁了些许时日，还请王爷恕罪。”朝廷里的人最是会说这些面子话，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陆礼当然知道这钦差大臣说的是场面话，不过他还是得陪笑着，朝廷里来的人，底细不明之前谁也说不清楚。 “不知钦差大臣到此，有失远迎。”郑通大步走了过来，哈哈大笑几声，打断了正要说面子话的陆礼。 “州牧大人。”钦差大臣对谁都是一副面孔，笑吟吟人畜无害的模样。 “先不叙旧了，不如先将药草分发下去？”陆礼提议。 “是是是，还是王爷想得周到。”钦差大臣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刚才真的是因为高兴而忘记了。 “来人，将药草分发下去。”钦差大臣这才开口。 陆明霜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嘴角扬起一抹嘲讽，大步像府邸里走去。 沈喻见了，踯躅着，最后决定按兵不动，跟着士兵去给百姓们分发草药。 陆明霆坐在书房里，寒冬冽风，书房里却是如处春日。 因他怕冷，书房里放了好几个火炉子。 他手上握着狼毫，一笔一划在洁白的宣纸上不知在勾勒什么，只是他面上的神情太过狰狞，与平日里温润如玉的他一点也不一样。 不过片刻，陆明霆放下了手中的狼毫，他向泄了气一样，瘫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呆滞，一动也不动。 他恨啊，他恨为什么陆礼选择放弃的人是他！他恨命运待他不公，他恨朝廷虚伪作假，他更恨那个恶毒的太后。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无辜成为牺牲品，凭什么他是他们政治.斗争下被放弃的产物？ 何其不公，何其残忍。 陆明霆阴晴不定的脸上这时候多了一丝起伏，不，他还没有输。天下纷乱，太后干政，蛮夷作祟，正是大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他拥有得天独厚的聪明才智，又有陆明霜一样机智勇敢的妹妹，他怎么可能会输呢？ 大局未定，岂可轻论输赢。 而陆礼等人将草药分发给百姓之后才带着钦差大臣进了幽州城主府邸。 钦差大臣入了府邸，还未来得及寒暄，他就拿出了一道圣旨。 陆礼和郑通见状，赶紧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礼资朕兄长，久不得见，骨肉至亲，分离至今。朕特颁谕旨，命陆礼携家眷归京，不得有误。”钦差大人念完，陆礼脸色又白了几分。 陆礼还是不得不跪下接旨：“臣谢主隆恩。” 钦差大人笑吟吟地将圣旨放到了陆礼手上：“呵呵，远安王爷，恭喜恭喜，等蛮夷灭了我们一道儿回京，皇上可挂念着王爷您呢！” 陆礼笑得有些勉强，接着圣旨的手微微颤抖。 可不是恭喜，恭喜他回去送死吗？到底还是躲不过去吗？ 郑通看出了陆礼的苍白，心下叹息，这才替陆礼解围：“钦差大人远道而来，不如让我这幽州府尽一尽地主之谊，为大人接风洗尘。” 郑通虽是武将，可对官场上的这一套玩得可溜。 “好，那本官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钦差大人笑了笑，大步跨向郑通指的方向。 陆礼还在原地未动，他的思绪已经缠入了他的手里的这道圣旨里。 “王爷。”郑通冲着陆礼摇摇头。 陆礼叹息一声，跟着走了上去。 酒足饭饱之后那钦差大人非要和陆礼再接着谈，郑通看得出他的情绪不太好，本来想替陆礼拒绝，谁知道那钦差大人居然是个喜欢胡搅蛮缠的主，说陆礼不和他谈就是看不起他。陆礼无法，只得和他单独进了书房。 “远安王爷。”钦差大人刚才的醉显然是装的。 他此刻眼神清明，身上也只有淡淡的酒味。 “大人，不知大人要和我单独讨论什么？”陆礼藏住眼底的苦笑，面色平静的问道。 钦差大人向陆礼拱一拱手，作出士人之间相互行礼的动作：“不瞒王爷，下官这次是想和王爷谈一谈幽州城的情况。” 陆礼脸色微霁，“大人请说，我洗耳恭听。” “王爷也知道，现如今幽州城外驻守的是乌木真部落，现在乌木真部落的当家人是乌桓，出了名的勇猛，自他上位以来，短短几年时间就将乌木真部落变得强大异常，我来表明的就是朝廷的态度，乌桓留不得。”钦差大臣语气沉着，分析得头头是道。 陆礼面不改色，既不接话，也不打断钦差大臣的话，想要看看这钦差大人想说什么。 钦差大人见陆礼不理他，也不藏着掖着，径直说出了他的目的：“远安王爷，下官在来的路上听见了不少的闲言碎语，说的都是乌桓想要郡主的事情，悬赏金额可是大方得很啊！” 第四十五章 刚才说的话都是废话 陆礼脸色一变，目光暗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远安王爷，舍小家为大家的道理您应该比下官要明白得多。”钦差大人笑看着陆礼。 “不可能，谁要是敢动霜儿我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陆礼严辞狠厉，态度寸步不让。 钦差大臣似是猜到了陆礼一定会严辞拒绝，因此脸上也没有多少不满或者是难堪。 他反而退了一步，苍老的脸上皮笑肉不笑：“王爷息怒，下官嘴拙，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就当下官刚才说的话都是废话。” “大人严重了，我也只是护女心切，若是我有言辞不当之处，还请大人多多包涵。”陆礼也不是那粗鲁无礼之人，见对方服了软，自己也不会纠着不放。 “此事日后再议吧，钦差大人你舟车劳顿，还是早些歇息。”陆礼虽然不计较钦差大人刚才的话，可还是有些恼怒。 事到如今，他的软肋是陆明霆和陆明霜，现在无论是谁想要伤害他们，他都一定会站在他们的面前，哪怕是与敌人同归于尽。 “好，看来是下官失礼了，远安王爷莫要见怪。”钦差大人笑说着就退了下去。 陆礼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夜色幽幽，冬日里的风吹动烛火，掠过窗臼，今夜不知有多少人，不眠。 接下来的几日里陆礼都和钦差大人呆在一起讨论破敌之道，奈何乌桓的实力太强，他们怎么讨论来讨论去最后都只留下叹息。 要灭掉乌桓，怎么可能会容易呢？ 翌日清晨，陆礼带着钦差大臣四处查访民意，调查民情。别说，那钦差大臣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见到有穷苦的百姓自掏腰包解决问题，面对百姓们的责难也是尽心尽力的安慰，这使陆礼原本悬着的心慢慢就放了下来，好像这朝廷来的人也并没有那么一无是处。 陆明霆派去监视的人回来的禀报也是钦差大臣尽职尽责，看起来的确是一个好官。 只是，陆明霆并不信。 人打京城来的，难不成还真的会对幽州城的百姓尽心尽力？怕只怕他巴不得幽州城里赶快出一点大事，好寻一个由头把他们都带回京城去请赏吧。 “不急。”陆明霆听了报告后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这钦差大人的狐狸尾巴什么时候才能露出来。 这日，陆礼，郑通和钦差大人又在商讨退敌之策。只是这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他们并没有实际的办法。 “幽州城的百姓虽然瘟疫已经被控制住了，可乌桓仍然驻扎在城外。”郑通向陆礼和钦差大人说道。 钦差大人叹謂了一句，嘴角似笑非笑：“要救幽州城的百姓于水火之中，的确是难啊！” 陆礼沉着脸坐在上首，他何尝不知道要铲除乌桓是一个大难题。要乌桓退兵，就得有足够的兵力。 就拿朝廷派来的这位钦差大人来说，明面上说着是来替陆礼出谋划策的，可实际上半点有用的办法都想不出来，还整日打着为幽州城百姓好的口号妄图逼迫陆礼将陆明霜送去给乌桓。 卑鄙无耻又无可奈何。 乌桓又下了令，说只要有人能够将陆明霜抓来到他的面前，黄金百万，加官进爵都只是小事一桩。 这消息很快地又在幽州城里揭起了一番热潮，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抓住这个机会就开始诋毁陆礼，说他不顾幽州城百姓的死活，只在乎他自己的女儿。 陆明霜得到消息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她到底还是低估了乌桓的阴险狡诈。乌桓以为用黄金和爵位要挟就能够让她束手就擒吗？ 她远远没有想到的是乌桓居然对她开出了那么高的价格，呵，还真是讽刺。 陆礼这几日都不允许陆明霜出门，一是为了她的安全，二也是不希望她寒心。 陆明霜拼了命地替幽州百姓谋生存，可到头来还抵不过乌桓的两句空话，最让人绝望的是幽州城的百姓居然信任乌桓所说的。 其间，乌桓停止了对幽州城的进攻，但同时给出了一个期限，让幽州城的百姓在限定的时间之内将陆明霜送出去。如若不然，他一定会反扑到底。 乌桓对人心的掌控已经到了令人生畏的地步，他深知人性的丑恶，不论你以往待他们有多好，只要你对于他们来说还能有最后的利用价值，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榨干你的最后一滴血。 对于普通的老百姓们来说，加官进爵，黄金百万，正是最诱人的东西，他们中的有些人穷其一生都不能见到，但现在只要将陆明霜送到他的手里，他们之中本来是庸庸碌碌一辈子的人就能够脱胎换骨，一朝成为人上之人。 幽州城的百姓已经完全被乌桓蛊惑了，有些人或许是为了名利，有些人，或许只是单纯的希望陆明霜消失。 陆明霆不允许府邸里有任何一个人讨论有关外面的事情，陆明霜知道陆明霆这样做的理由，不过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她如今只在意她的父亲和兄长。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抛弃她的两人。 州牧府又一次被围了，人数大多不相同，陆明霜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上一次可能站在她的旁边的人如今又成为她的对立面。 毕竟人心，是最难猜测的东西。 加官进爵，黄金百万，谁能不动心。 陆明霆替陆明霜出现在了州牧府门前，寒风朔朔，他额角的碎发被风吹起，他看着府邸门前的人们的眼神，比这冽冬还要冷上几分。 他可怜这群愚昧无知的百姓，上一刻他们对乌桓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现在他们又因为他许下的一个诺言而在这里虎视眈眈。 多么可悲，没有思想的人怎么能够称为人？ 陆礼陪同那所谓的钦差大人也在场，陆礼对百姓们的失望溢于言表，他没想到，他们费尽心力维护的百姓们，竟然要亲手送他们去死！ 钦差大人看着在府邸面前吵闹的人群心下欢喜，愚昧无知的百姓果然是最好的武器，特别是对于陆礼他们这种道貌岸然的君子来说。 第四十六章 交出陆明霜 陆礼爱惜羽毛，不会对百姓轻易动手，他就算愤恨这些百姓不记得恩义又如何，他只能在心底怨恨，不会表现出来。 “王爷，交出陆明霜来可换得幽州城安宁。”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嗓子，一瞬间，人群里的百姓们纷纷沸腾。 “交出陆明霜，交出陆明霜。”声音一致，如同商量好了一般。 陆明霆眉角的寒意渐渐变浓，仿若要结成冰一般，他的脚刚移动半步，手就被沈喻抓住了。 沈喻睁着他黝黑的眼瞳对陆明霆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去。 陆明霆如何不知道他自己站出来不合适，可他又有什么法子，百姓们口口声声要他们交出他的亲妹妹，难道真的要把霜儿交出去吗？ 绝没有这个可能。 “大家可否听在下一句劝，郡主的所作所为我想大家都比我要清楚，当初没有粮草，是郡主带着人去截来的，瘟疫之症横行之时也是郡主一本一本翻阅古籍才找到的救命良方，而乌桓是什么人，他三番五次地言而无信，出兵攻打我幽州城，可现在你们居然为了他的一两句话就要来捉拿郡主，拱手将郡主推去火坑，敢问，诸位是何心思？”沈喻语气越来越冷硬，最后那声质问更是严厉。 “是，校尉责骂得对，是我们恩将仇报。可是那蛮夷说了，若不交出陆明霜就还要继续攻打幽州城，交出陆明霜既然可以免战，为什么不把她交出来？”人群中一个男声气势不足，但声音却刚好可以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呵呵，你们既然知道乌桓是杀我们同胞的敌人，为何还要……” “沈校尉，你们双方都不必再吵了，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说。”沈喻话还未说完就被钦差大人出声打断。 钦差大人是个笑面虎，这时候他出声做起来了和事佬的身份。 沈喻本欲再开口却被陆礼挡下了。 “这样吧，我替幽州百姓们见一见郡主，远安王爷，您看如何？”钦差大臣是打定了陆礼不会拒绝，这才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口。 当着那么多的幽州城百姓面前，陆礼不可能会说出拒绝的话。 “好。”陆礼嗓音有些低哑。 果不出钦差的所料，陆礼答应了他的请求。 说是请求，不如说是赤裸裸的要挟。 陆明霜在大厅里见到了钦差，上一世因为陆礼带他们回了京城，所以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钦差大人，以是陆明霜没有见过这个钦差，对他更谈不上了解。 “大人。”陆明霜淡淡开口，语气不卑不亢。 钦差笑笑，笑意里包含了不明所以的意味：“郡主。” “郡主，想必幽州百姓围府邸的事你都清楚是为何吧？”钦差语气和蔼，面上带着假笑。 陆明霜觉得自己被他笑得浑身惊起恶寒，当下冷言冷语甩下一句：“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郡主率真，性格直爽啊！”钦差被甩了脸色也不恼，陆明霜不得不佩服他厚脸皮的功力深厚。 陆明霜没有开口，她倒要看一看，她不说话，这钦差大人还能说出一朵花来？ “郡主，实不相瞒，老夫是替幽州百姓来请求郡主一件事的。”陆明霜的冷漠让钦差维持的好形象差一点破碎，于是他直奔主题。 陆明霜那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情绪，眸子宛如盛着一汪寒潭，绯唇掠起嘲讽：“哦？是劝我英勇就义，舍身取义吗？” 钦差莫名就被她的眼神看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他还是强撑着气场说道：“郡主，君子就义，是为大节。” “那不如，钦差大人去为大节就义，如何？”陆明霜还未来得及说话，陆明霆就及时站在了她的前面，挡了回去。 陆明霜心下一暖，眼眶里瞬间蓄起点点泪花。 “大人是朝廷命官，比郡主可能更得乌桓心意。”陆明霆嘴角淡笑，说的话却是让人恨不得让他立刻闭嘴。 “世子，若是乌将军真的要老臣这条性命就可以放过幽州城的百姓，那老臣死不足惜！”钦差被陆明霆气得口出大义凌然的话。 陆明霆等的就是他的这一句话，俊美无俦的容颜淡然一笑：“好，来人，替城外的蛮夷送话去，朝廷里来的钦差大人要去他哪里做客。” “是。”沈喻压抑住嘴角的笑，说着就要动手。 “陆明霆，你敢……”钦差没想到陆明霆竟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刚才说的不过是气话而已。 陆明霆冷笑：“本世子有什么不敢的？” “好，好啊，陆明霆，你们都给我等着。”钦差说完，甩袖就大步离开。 “大哥。”碍眼的人走了，陆明霜欲言又止。 陆明霆给了陆明霜一个安抚的眼神，一切都有他。 钦差径直出了府邸往北城方向走了去，他要去见一个人，太后安放在幽州城里的探子。 钦差悄悄进了一间再寻常不过的普通院子，他熟门熟路地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谁啊？”浑厚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汉子走了出来。 大汉见是钦差，脸上的诧异溢于言表：“大人？您怎么来了。” 若是有心人见着了这汉子，就什么都能够连起来了。这汉子很多人都见过，因为前几次闹事都有他的身影。 闹得最大声的，挑拨离间的全都是他。 “还不是陆家那些混蛋！”钦差脸上的表情着实可谓是狰狞，他保养得不错的脸上神情因为激动，变得难看至极。 “大人莫生气，陆明霜和陆明霆若是那么好对付，我也不至于如今都还在这里了。”大汉对钦差接下来要说的话了然于胸。 “大人是想问有个对策可以制服陆明霜吧？”大汉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脸上露出心知肚明的笑。 “正是。”钦差恨得咬牙切齿。 “大人不必太过担心，这陆明霜在百姓中有一定的分量，可也有许多人讨厌她，巴不得她能够立刻消失。这后者其中最有权势的人吗，当数幽州牧小姐。”大汉开口悠悠说道，其间还不忘拿眼神去看钦差的表情。 第四十七章 血口喷人可真是学得越来越好了 “幽州牧小姐是何许人？”钦差疑惑，他来这里没几日，的确不知道郑笑笑就是郑通的女儿，更不知道郑笑笑和陆明霜之间的嫌隙。 大汉眼里划过幽光，一字一句：“郑笑笑，郑通的女儿。” 大汉见钦差面露疑惑，于是又解释道：“大人不知，郑笑笑与陆明霜之间有不小的嫌隙，大人只管去找她，我想她也一定比我们更想陆明霜消失。” 钦差点点头，他信大汉的话，他们二人都是太后的人，大汉没有任何理由会骗他。 他又鬼鬼祟祟地回了府邸，谁知道时运不济，半道上被陆明霜给逮了个正着。 “钦差大人。”陆明霜拿着阴测测地声调站在他的背后似笑非笑。 钦差在听到陆明霜的声音顿时汗毛竖立，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不知道陆明霜是知道他出去做了鬼鬼祟祟的事而特意在这儿等着他的，还是真的是恰巧碰上。 大抵是他真的做贼心虚，所以才会如此害怕。 “大人这是怎么了，躲着我做什么？”陆明霜平平的语气拉着长长的尾音。 “呵呵，郡主说笑了，老夫何时有躲着郡主。”钦差大臣干笑两声，酝酿着脸上的表情转过身来对着陆明霜。 陆明霜此刻正站在回廊底下，檐牙上悬挂的红灯笼打在她脸上的光忽明忽暗，正巧陆明霜又身着一袭红袍，像灯下的女鬼。 转过身来的钦差被吓得瞪大了眼，仿佛他看见的真是鬼，而不是陆明霜。 陆明霜脸上的神情在灯火的照耀下明明灭灭，像夏日的萤火虫，声音清冷：“那大人看见我又怕什么？” “郡主威仪过人，老夫心生佩服，不是害怕。”钦差左顾而言它，眼神躲躲闪闪，并不去看陆明霜的眼神。 “哟，郡主真是好大的面子，连京城里来的钦差大人都敢随意质问。”郑笑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开口就是嘲讽。 陆明霜本来还想质问的话被郑笑笑打断了，她眉头一皱，不知道郑笑笑怎么那么不长记性，一次又一次地来挑衅她。 “郑笑笑，怎么，你的瘟疫治好了，又出来了？”陆明霜从来不会在郑笑笑这里吃亏，既然郑笑笑要来惹她，她自然也就奉陪到底。 那钦差闻言，把目光看向了刚才为他解围的少女身上。心里暗笑，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本来还愁着该如何用什么样的借口去挑拨离间，谁知道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阴谋诡计，郑笑笑都能和陆明霜吵起来。 “陆明霜，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的病情当然好了，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得那劳什子的瘟疫！”郑笑笑被激怒，又想起自己本来是想害陆明霜得瘟疫，谁知道最后是她得了，害得她在病中也惹了沈喻的不快。 陆明霜也被气笑了：“郑笑笑，我何时不知，你血口喷人的本事可真是学得越来越好了。” 她原来也只觉得郑笑笑只是小姑娘心思，被宠坏了而已，现在看来，她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二位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何必吵起来呢？”钦差不介意给二人再加一点火气，他假惺惺地劝着二人，其实心里想的是二人最好是越吵得厉害越好。 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利用郑笑笑这把刀。 郑笑笑果然不负钦差的期望，说着说着就想要动手：“陆明霜，别以为你是郡主我就怕你，怎么，你敢做不敢承认吗？” 她也并非是血口喷人，陆明霜躲过了她的毒手，那瘟疫不知怎地就被郑笑笑传染了，郑笑笑当然要把这笔账算到陆明霜头上去。 陆明霜眸睑若水，眼角微微上扬，脸上扬起一抹讥笑：“郑笑笑，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郑笑笑当下就被陆明霜的笑给震慑住了，她甚至有一丝怀疑陆明霜已经知道了她设计她的事实。 “陆明霜，你胡说……”郑笑笑没办法反驳，只好苍白的否认。 陆明霜见状，冷冷笑了一声，看了钦差大臣和郑笑笑一眼后就翩然离去。 她可没那么多的闲工夫和这二人扯淡，郑笑笑又蠢又笨，那个钦差又处处透露出古怪。可到底是哪里古怪陆明霜自己也说不上来。 一种女人的直觉，她不喜欢这个钦差大臣。不论他是皇帝派来的还是太后派来的，他手里拿着的圣旨，就足以让陆明霜对他不客气。 这个钦差大臣带来的是皇帝亲自颁发的圣旨，带来的解药也没有任何的问题，那他来这里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陆明霜自己怎么也想不出来。 钦差来这里几日并没有和别的外人有任何接触，平日里也是尽心尽力地给陆礼出谋划策，虽然实用的很少，可他对幽州城百姓的担心却是真的。 坦言来说，陆明霜不喜欢钦差大人仅仅只是因为他打着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模样要送她去给乌桓企图乌桓能够放过幽州城。 陆明霜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乌桓也恰是这一类人中的佼佼者，他只比道貌岸然的人多了一项，残暴又阴险狡诈。 陆明霜半道上又转去了沈喻哪里，她还是不够放心。像钦差大臣这种整日要在眼皮子底下走来走去的人不知道他的底细对于陆明霜来说真的是太可怕了。 因为她不知道钦差大人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会给你致命的一击，一切都要防患于未然，绝不能让这种有可能发生的概率的事情在未来的某一日里突然发生。 陆明霜去时，沈喻刚好回房。 沈喻看见陆明霜时眼睛一亮，笑着请陆明霜进屋。 “怎么了，特意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沈喻看出了陆明霜眼神里的犹豫，特才出声问道。 “沈校尉，我来是想问问你觉得京城里来的钦差大人如何？”陆明霜没有直接开口让沈喻替她调查，而是先问一问沈喻对他的看法。 “这位钦差大臣，似乎对幽州城里发生的事情都很熟悉，而且他对幽州城的百姓们过于关照，至于要说他的为人如何，毕竟才相处了短短几日，其它的我还真就说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他有点奇怪。”沈喻皱着眉头说了一通。 第四十八章 永远只能在幽州城里排第二 “沈校尉说得不错，我也觉得这位钦差大人很奇怪。实不相瞒，明霜这才来寻沈校尉，是想请沈校尉帮帮忙。”陆明霜从沈喻嘴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这才开口说道。 “哦，何事，郡主但说无妨。”沈喻挑眉问道。 “我想请沈校尉帮我调查调查这位钦差大人。” 陆明霜的声音慢慢消散在暗夜里…… 郑笑笑将陆明霜嘲讽走之后这才志得意满，她每日的快乐好像都是建立在和陆明霜的作对之中，虽然很少有赢的时候。 钦差得了郑笑笑的解围，见陆明霜离开，本来想上去和她认识认识，结果郑笑笑直接就路过他，走了。 郑笑笑并没有将刚才的话当作是替谁解围，她只是单纯地习惯了和陆明霜作对而已。 解围这种小事，并不在郑笑笑的范围之内。 钦差看着郑笑笑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才敢笑出来，果然啊，郑笑笑这把刀一定会很好用。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明日要去好好拜访拜访这位幽州城的城主小姐。 “真是有趣。”钦差脸上挂了笑，慢慢踱步向他的房间行去。 陆明霜从沈喻哪儿出来已经是月上中天，冬天里很少有月亮，但是今夜有。 她看着天上悬挂的月亮，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来了她上一世去世之前的那段日子，似乎当时的月亮也是那么昏黄，暗淡又温柔。 第二天钦差打着感谢的名义特意去拜访了郑笑笑。郑笑笑没见到人之前还纳闷，她可不记得自己何时替谁解过围。 昨夜里的事，她自觉选择性地忘记了。 直到见到人，她才认出这是昨夜里陆明霜质问的那个人，郑笑笑当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朝廷里派来的钦差大臣。 也不怪郑笑笑不识得，而是这钦差大臣来的时候郑笑笑正在病中，并没有见到这位京城里来的钦差大人。 郑笑笑明白后，不禁为自己昨夜的聪明才智而喝彩，她就连随意和陆明霜吵一吵架都能随便得到钦差大人的青睐，她就是想要低调一点都难。 “郑小姐，昨夜多谢你的仗义执言。”钦差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像郑笑笑这样的小姑娘，他能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毕竟在朝廷里那么多人中，为什么太后单单选择了他？不正是因为他能说会道，会忽悠人吗？ “大人客气，笑笑只是随口帮腔而已，算不得什么仗义执言，昨晚是笑笑失礼，还请大人不要见怪。”郑笑笑最后那句说的不要见怪是指她昨夜没有与钦差大人打招呼。 “小姐说的是哪里的话，老夫未来幽州城之前就曾听过幽州城在京里贩卖商品的商人讨论过郑城主和您，他们说您年纪轻轻就武艺超群，是他们幽州城的骄傲啊！”钦差大臣有意无意地说着郑笑笑喜欢的话。 “是百姓们谬赞了，笑笑那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郑笑笑嘴上虽然说着谦虚的话，可脸上的笑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了。 钦差一面欣赏着郑笑笑脸上倨傲的笑，一面又搜罗出一些夸赞的话：“郑小姐就是谦虚，你贵为幽州城的城主小姐，怎么会当不得这几句小小的夸赞，要老夫说，郑小姐你有勇有谋，这幽州城日后的打理，还得靠的是郑小姐你呀！” 这话一出，郑笑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想要藏一藏自己得了夸赞的高兴，可奈何平日里向来是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钦差在心底冷笑郑笑笑的蠢笨，连什么话是真的假的都分不清楚。不过，他还是笑着的，就是要郑笑笑这种人才能好好利用。 “唉。只不过……”钦差故意欲言又止。 郑笑笑柳眉一转，笑着问道：“大人有话直说，只不过什么？” “没，没什么。”钦差正是要先掉足郑笑笑的胃口，等到了她情绪的最高点才开口。 “大人分明就是有话要说，现在不说，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是大人说什么难处，只管告诉我。”郑笑笑主动把自己送上门去，傻得真是恰到好处。 “郑小姐说的哪里话，老夫只是叹息幽州城里的百姓至今都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知那一日就会被蛮夷攻进来。”钦差特意将话头往陆明霜这边转来。 “大人请放心，只要有我爹和沈大哥在一日，就凭蛮夷那点儿人马，决计攻不下幽州城。”郑笑笑脸上带着自信的笑。 “那总是会有伤亡吧，老夫只是不忍心再看见有幽州城的百姓因为战争而失去性命了，郡主明明有一个机会可以拯救幽州城的百姓，可郡主似乎并不是很乐意。”钦差特意叹了一口长气。 郑笑笑蹙起眉头，罕见地没有接话。 钦差怕郑笑笑想通，立刻下了一剂猛药：“郑小姐，郡主的身份在幽州城里只怕也是受人尊崇的吧？” 这话就差点没明明白白地告诉郑笑笑，陆明霜她的身份是郡主，只要有她在一日，你郑笑笑永远都只能在幽州城里排第二。 郑笑笑听懂了钦差这显而易见的话语，她刚才不动声色的脸上此刻又是愤懑不平。 “郑小姐，您是郡主的姐妹，您应该多劝一劝郡主应该以大局为重啊！”钦差给郑笑笑提了一条路。 郑笑笑立刻意会。 她冲着钦差大人拱手说道：“大人说得有道理，我作为郡主的朋友，理因劝郡主以大局为重，笑笑还有事，这就先告辞了。” 郑笑笑现在要去陆明霜哪里，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望着郑笑笑离开的方向，钦差冷冷一笑。 陆明霜正在批改公文时就听见了郑笑笑在院子里和她的小丫头说话的声音，她叹了一口气，将公文放下，心道，这麻烦怎么又来了。 “郡主。”郑笑笑人未至，声先到。 陆明霜眉头一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郑笑笑以前可是从来不叫她郡主的。 正思考间，郑笑笑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第四十九章 隔夜的饭都吐出来了 “郡主，我是来找你和好的，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以前的我斤斤计较。”郑笑笑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眉眼处的高傲却是不掩藏丝毫。 陆明霜神色不动，她想的是郑笑笑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戏？ “郡主，你怎么不理我啊，我都来给你道歉了！”郑笑笑突然冲着陆明霜撒起娇来。 郑笑笑突如其来的示好只让陆明霜觉得好笑，郑笑笑是什么人？会主动示弱，前一晚才和她争吵，今天就又来示好，这可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陆明霜只是有些好奇郑笑笑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于是也就由着郑笑笑整日里打着姐妹情深的借口来她这儿晃悠。 对于郑笑笑态度的转变，最高兴的莫过于郑通和陆礼。 他们二人也曾因为郑笑笑和陆明霜见面就吵的习惯颇感无奈，现在郑笑笑愿意主动示弱，他们自然是很乐意见到的。 相较于郑笑笑的殷勤，陆明霜还是该如何就如何，既不会因为她的示好而想和她改变目前不算良好的关系，也不会刻意去挑刺。 陆明霜只是禁不住疑惑，郑笑笑这转变是怎么一回事？ 而没了乌桓的步步紧逼，瘟疫之症也被治好了，幽州城的百姓们可算是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但好景不长，这一日陆明霜去寻陆明霆讨论事情时，才从小厮口中得知他外出了。 询问原因，原来是城北出了命案，但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件，不好妄下断言。 陆明霜回自己庭院的时候并没有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幽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平日里一不小心出了命案，也不算什么大事情。 没过多久陆明霜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自然，下次她去寻陆明霆时，也就忘了问这一茬。 事情真正出现大问题是在好几天之后，幽州城里不止城北出现了死人，还有城南城东，各个角落里。 “不知道啊，听说死状惨烈，就马厩里的王四，不是给世子赶车吗，他去看了，哎哟，他说他看了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了。”一个打扫庭院的妇人正在和她身边修剪花草的妇人讨论着这几天外面传的死人的事。 陆明霜本来要走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不是普通的命案吗？怎会闹得如此厉害。 修剪花草的仆妇并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身后的陆明霜，刻意压低了声音：“别说城北，听说城南和城东陆陆续续也发现了死人。死状都一样的恶心，我还听人们说啊，是恶鬼索命。”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死人？ 陆明霜眸色变了变，怪不得这几日她去寻大哥总是被小厮说她大哥有事出去了，原来是幽州城里出现了棘手的事情。 “你们刚才说恶鬼索命？”陆明霜站了出来。 “啊，这，这，郡主您怎么在这儿啊，奴婢们刚才乱说的，您别当真。”那两个仆妇想是没有想到陆明霜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们两一口咬定自己刚才的话都是胡说八道的，说什么也不肯把话重新给说清楚。 这也不是那两个仆妇做贼心虚的问题，而是因为陆明霜当初颁布了一条法令就是不准幽州城里的百姓乱嚼舌根。 陆明霜见二人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道是从他们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了，只微微点头，大步离开，并没有计较两个仆妇乱嚼舌根的毛病。 陆明霜再次去见陆明霆的时候，他刚从外面回来，脸色含霜，实在是难得得很。 “大哥，你没事吧。”陆明霜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陆明霆的身体。 每到冬天，陆明霆都得穿上厚厚的夹袄，他以往很少在冬天里出门。可现在幽州城里出了命案，事事都必须要他亲力亲为，什么事都马虎不得。 陆明霆见到陆明霜，脸色微霁，嘴角面上拉出一点笑意：“大哥无碍，霜儿怎么来了。” “大哥，我找你有事要说。”陆明霜正了正神色，开口道。 陆明霆仿佛是知道陆明霜要和他说什么，于是点点头说：“进来说吧。” 说完，陆明霆率先迈开步子向房间走去，陆明霜紧跟其后。 “霜儿想问的可是城里百姓突然暴毙的事？”陆明霆进屋后握紧了下人递来的热茶，边吹边道。 “是，大哥，我听人说是恶鬼索命。”陆明霜将上午仆妇所说的话又向陆明霆重复了一遍。 “呵呵。”陆明霆轻笑一声，玉唇慢慢呼着杯中的热水，脸上的笑意不太真诚。 “什么恶鬼索命，只怕是有人刻意陷害的罢了。”陆明霆想起了哪些死去的人的模样，眼中的神采变得忽明忽暗。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这样做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呐？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明霜听完更加疑惑，难不成这真的不只是一场简单的命案。 “霜儿你可知道哪些幽州城里死去的百姓大多都是什么身份？”陆明霆慢慢向陆明霜解释。 “不知。”陆明霜实话实说，她的确是不知道这些事情。 陆明霆冷冷吐出一句：“城中无人要的乞丐儿。” “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乞丐？”陆明霜蹙起眉，更加不解。 “不像是他杀，没有挣扎的痕迹，百姓们都说是恶鬼索命。查来查去，都没有他杀的可能。”陆明霆摇摇头，将自己这几日的知道的告诉了陆明霜。 陆明霜沉默，她并不信什么恶鬼索命的说法，她自己就是来自上一世的鬼。 从陆明霆那儿出来，天色欲晚。 第二天早晨，陆明霜还未起来就听见了院子里的惊叫声。 昨天那两个说闲话的仆妇暴毙了。 幽州城里的百姓一下子变得人心惶惶，现在已经不止是小乞丐莫名其妙的暴毙，还有各个阶层的人。 接着就有人传，陆明霜是天煞孤星，百姓们都是因为她才惹得恶鬼索命。 他们要求幽州牧将陆明霜交出去，以平民怨。 陆明霆没想到这件事又是朝着陆明霜来的，他先是命人去查传言的来源，结果得到的消息是一个算命瞎子说的，然而，那个算命瞎子说了之后没多久就暴毙了，因此幽州城的百姓们更加相信算命瞎子所说的陆明霜是天煞孤星这样的话。 第五十章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陆明霜当然也知道了这条传言，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竟能有那么多的事情。 “呵，天煞孤星？”她的确是天煞孤星，前来索命的恶鬼。 幽州城百姓们这次没有人再维护陆明霜，百姓多数愚昧无知，只有遇到有关天道的事情，他们无一不选择迷信。 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陆礼被围在了北城，他眼下是密密麻麻跪拜着的幽州城的百姓。 “王爷，请求您救救我们这些无辜的百姓吧！”人群里是一遍遍的哀求声，与上次他们跪拜陆礼时一般无二。 只不过上次是因为陆礼替他们解毒，而这一次是他们要求陆礼交出陆明霜。 偌大一个幽州城，竟然容不下小小的一个陆明霜。 百姓们的哀求声不断在陆礼的耳边响起，他好像能听见，又好像听不清楚。他眼前的百姓们是他的子民，可他的子民们却留不下他的女儿。 真是可笑，陆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失败了，三番五次地让自己的女儿陷入这种绝境之地。 天色白茫茫地一片，细雪飘在陆礼的眼睫毛上，不到一刻就融化了。他甚至还没感受到它的存在它就消融，最后只留下刺骨的寒意。 “王爷，王爷。” 陆礼耳边最后响起的是郑通的惊呼声，他想要答应，可嗓子怎么也发不出声来，最后，陆礼倒在了地上。 陆礼病了。 陆明霜在传言出来时就处于极度的暴躁之中，她没想到对方动手会那么快，一点反应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的第一反应是乌桓动的手，毕竟乌桓下了重金要悬赏于她，不就是想公明正大地弄死她吗？ 那么这次肮脏的手段也肯定是他耍的，毕竟哪些惨死的人死状残忍，陆明霜除了想到乌桓那么卑鄙无耻之外，思虑不到谁与她有这般深仇大恨，要置她于死地。 思及此，陆明霜对乌桓的恨意更上了一层楼。 陆礼一病，幽州城里的百姓们闹得更严重了，他们纷纷指责陆明霜是天煞孤星，一定是因为陆明霜陆礼才生病的。 陆明霆倒是来宽慰了陆明霜几次，但效果都不大，毕竟这种事情要自己想清楚才能好。 郑笑笑还是整日里打着姐妹情深的旗帜来安慰陆明霜，她甚至还假惺惺地替陆明霜辩解，说什么外面的都是谣传。 陆明霜没有心情去理郑笑笑的那些小心思，对于她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宽容得很。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自己都是一团乱麻，自顾不暇，实在是抽不出精神来和郑笑笑打太极。 雪色隐隐，房门外有雪压梅花树的嘎吱声。陆明霆的思绪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苍白却修长的手指紧握着一张薄薄的宣纸。 纸上一片空白，一点被墨汁沾染的痕迹都没有。 “是谁，到底是谁要三番五次地陷害陆明霜，非要至她于死地不可？” 陆明霆想不出来，乌桓？还是太后？ 在众人眼里乌桓是这些事件最有可能的制造者，可陆明霆总觉得哪里是怪怪的，至于到底是哪里怪，他也说不上来。 乌桓既然有这般阴狠的手段，大抵不会悬赏黄金百万，再许诺给百姓们加官进爵的好处了。 难道真的是有人为了乌桓许下的金银和官位吗？陆明霆自己也说不清楚，毕竟财帛动人心，再者还有前车之鉴在哪里明摆着，陆明霆不敢去随意揣摩人心和人性。 那会不会是太后？ 陆明霆眼瞳一缩，他在那钦差来了之后曾要人去跟踪调查他，可收到的消息却是什么也调查不到，可没过多久，幽州城里就闹出了恶鬼索命的事。 他派去调查钦差大人的那个小厮最后也莫名其妙地暴毙了。 如果说要陆明霆去相信什么恶鬼索命这样的鬼话，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倒不是因为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而是因为他永远相信人心比恶鬼更可怕。 陆明霆有些痛苦地闭上眼，他难受地握住自己的胸口，额头上不一会儿就冒出了密密的细汗，他的病又犯了。 他挣扎着起身，胡乱从桌上倒了一杯水，把手里的药丸吞下去，过了好一半响他的疼才减缓。 陆明霆疼痛过后，他原本就苍白无力的脸此刻更是一丝血色也见不得，五官立体如玉的他现在更像一个漂亮的吉娃娃，没有生命的娃娃。 大雪降落压坏了陆明霆院子里的梅花树，就像一重重阴霾压着烤陆明霆。 知道消息的沈喻从陆明霜院子里刚出来，正巧碰上了郑笑笑。 “沈大哥！”郑笑笑冲他扬起一抹笑。 沈喻点点头，并未多言，随即大步离开。 他曾有一次不小心听到了郑笑笑替陆明霜辩解，还真的以为她这次是改过自新，对她的态度也慢慢转变了一些。 是夜，陆明霜挑灯批改公文。 陆礼病了他的公文都移到了陆明霜手里，陆明霆仍然每一日都很忙碌，他要加紧对幽州城的巡查，以防百姓们再有任何不测。 可笑的是，不管巡查和防守如何小心仔细，幽州城里仍然还是有百姓不断的死去。 陆明霜批改公文一批改就是大半夜，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想要揉发胀的眼睛，结果还没把手移到眼睛哪里就放弃了。 她还未净手，对眼睛不好。 陆明霜又为幽州城里发生了好几起的命案发愁，她倏地站起身，心底的烦躁像一把火，烧得她寝食难安。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去推开那一扇窗。可当她的手刚打开窗门时，一个黑影快速翻身进来。 “别动。”来人手上拿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正滑着陆明霜的细白干净的脖子。 陆明霜浑身一愣，她没想到竟然有人会那么大胆，敢到夜闯幽州牧府邸。 来人的俊脸贴向了她的耳畔，薄唇呼出的气息微热，撩得她耳尖微微酥痒发麻，他低沉的嗓音更是仿佛覆了冰般，字字冰冷。 不过等陆明霜冷静下来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是谁了。 “把窗子关上，不要给我耍花招。”乌桓嗓音低得可怕，像是在克制什么。 第五十一章 乌桓受伤了 陆明霜脸色微白，前世刻入骨髓的惊恐有一次喷薄欲出。 她顺从地关上窗子，同时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强大如斯、桀骜暴戾的乌桓受伤了。 陆明霜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不知道乌桓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而且居然还受伤了？ 乌桓忍着疼痛要挟陆明霜：“不许叫人。” 陆明霜心下正恨乌桓恨得牙痒痒，无奈她的小命现在还掌握在他的手上，于是陆明霜选择忍辱负重，点了点头。 乌桓这才放下手中的匕首。 “快快快，就在这里，把这里围起来。”外面传来整齐有序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乌桓刚放下的匕首立刻又架在了陆明霜纤细莹白的玉颈上，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 那一瞬间陆明霜惊讶地发现乌桓竟然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他看向她的时候眼神竟然有光。 陆明霜这是第一次如此平静地与乌桓对视，她知道乌桓不敢杀她，因为杀了她，他也绝对走不出幽州牧府。 乌桓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郡主，郡主在吗？”门外传来了钦差大人敲门的声音。 乌桓眼神一动，手上的匕首里陆明霜的玉颈又近了一厘米，他眼中的威胁意味十足。 陆明霜绯唇微撅，清冷着声音：“什么事，我已经睡下了。” 虽然很想让他们进来抓乌桓，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陆明霜的语气刚落，她就看见乌桓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还没等她看得分明，乌桓又恢复了精神紧绷的模样。 门外的钦差大臣显然是没想到陆明霜会这样说，陆明霜不仅是郡主，身份尊贵，还是未婚少女，他这样带着人闯进去也不合适。 一时间钦差也没有了法子，不过一向精明的他还是问道：“郡主，幽州府进了贼人，有人看到贼人往这里逃来了，不知郡主有没有发现？” “有贼人你不去追贼人来我的房前做什么，我这里没有什么贼人。”陆明霜装作冷哼，心里盼望着钦差赶快带着人躲一躲，等乌桓放开她才出来。 “这……郡主，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郡主行一个方便，让我们进来看一看吧。”钦差大人这时候已经明白了陆明霜为什么要几番推辞。 一定是贼人躲在这里，她才不敢让他们进去搜查。 想到此，钦差大臣眼睛里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陆明霜分明感受到了乌桓离得越来越近的匕首，厉声斥责：“放肆，本郡主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怎么，钦差大人这是不相信我的话，还是觉得本郡主会私藏贼人？” 乌桓听了陆明霜与门外钦差大人的对话，不由得低下头来看着被他劫持的女人，五官明媚，眉峰如竹，秀鼻高挺，唇角带着淡淡的柔嫩。 这个女人原来只要不和他对着干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乌桓心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手上的匕首又离陆明霜的脖子远了一两分。 陆明霜缓缓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又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钦差大人，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郑笑笑提着一把剑，头上还束着玉簪，显然是还没有休息。 “郑小姐，你这是？”钦差和郑笑笑分明是相互勾结了的，他这只是明知故问。 陆明霜在听见郑笑笑的声音时就暗道一声糟糕。 “哦，我刚才看见了一个黑衣贼人往这边跑来了，我跟着追过来的。”郑笑笑朗声说道。 “原来如此，老夫也正是追贼人追到了这里。”钦差大臣似笑非笑，语气若有所指。 “钦差大人说话可得仔细点儿，舍妹清誉可容不得大人这般毁谤。”陆明霆听到声响，特意赶了过来。 沈喻沉着脸看了一眼和钦差大臣站在一起的郑笑笑，没有说话。 “世子，实不相瞒，我亲眼见到那黑衣贼人进了郡主的院子。”郑笑笑站了出来，言辞恳切，仿若真有其事。 陆明霜本在听见陆明霆的声音时心下一喜，大哥最是了解她，知道她有异一定会想办法救她。 乌桓的脸色在陆明霆和郑笑笑的声音出现后就逐渐变得暗沉，他冲着陆明霜使了眼神，眸光微暗。 陆明霜会意，立刻对着门外的陆明霆说：“大哥，我这里没有贼人，你让他们带着人去别处抓吧。” 陆明霆闻言面色不变，眸底的光清冷如初：“大人难道没听清吗，舍妹说了她这里无贼人。” “世子，郡主定是遇到了危险，我亲眼看见贼人往郡主这里来的。”郑笑笑一急，咬着嘴唇抢先发言。 “世子，既然这样，不如让我们进去搜一搜，还郡主一个清白。”狡诈如狐狸，钦差笑着道。 “怎么，大人这是要挟我？”陆明霆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下官不敢，只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罢了。”钦差不惧陆明霆的语气冷，搬出了皇帝这座大山。 “既然钦差大人不信，那就进来吧。”陆明霜突然在里面开了口。 钦差得了话，带着人就往房间里走去：“搜。” 陆明霜冷眼看着钦差带着人在房间里搜查，其间也不忘与陆明霆对视一眼，二人心下明了。 “大人，这里没有。” “大人，这里也没有。” 不消片刻，士兵们纷纷回来摇摇头，都说没有，钦差的脸色随着士兵们的报告越来越难看。 “大人，怎么样。”陆明霜开口笑问。 “是下官唐突郡主了。”钦差那难看得快凝起冰的脸终于服了软。 “来人，走。”钦差大臣准备带着人离开。 “等等，大人，就这样就走？”沈喻突然叫住了要走的钦差大人。 “沈校尉还有什么要指教的吗？”钦差人没有抓到，反惹了一身猩，自然不高兴，现下有被沈喻叫住，语气自然不好。 陆明霜本来看见钦差要走的步伐悬着的心已经落下了，可现在沈喻一出声又把钦差给留下，这不是给她没事找事吗？ “指教谈不上，只是，钦差大人既然是以圣上的名义搜的屋子，这既然没有搜到人，怎么，一点说法也没有吗？”沈喻脸上笑着，语气着实不太好。 正在这个时候。 “啊！”站在人群之外的郑笑笑突然看着房梁上的人尖叫出声。 第五十二章 这可是乌木真部落的将军 众人随着她的声音看去，黑衣人乌桓正在房梁之上好端端地躲着。 说时迟那时快，被发现了的乌桓立即跳了下来，手里的匕首牢牢地架在了陆明霜的脖子上。 “郡主！”沈喻惊呼出声，想要拉陆明霜的手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被挟持了的陆明霜心下叹气，又是这样。 “都退开。”乌桓的匕首压在陆明霜的隐隐可以看见匕首划过的血痕。 钦差的人原地不动，乌桓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一分。 陆明霜的心这才真的是被吓得提到了嗓子眼儿，虽说刚才乌桓也是这样威胁她，可他刚才并没有真的动手，匕首也只是吓唬吓唬她。 可现在的情形已经是完全不一样了，陆明霜知道，只要钦差的人再动一下，以乌桓的狠戾，她真的就有可能血溅当场。 陆明霆脸色发白，严声喝道：“都退下去，没听到吗？” 钦差的人看了一眼钦差又看了一眼陆明霆，这才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刚刚才听到消息的陆礼进门看到的就是陆明霜被乌桓挟持的一幕：“霜儿！” “爹。”陆明霜对着陆礼唤了一声，装的声音是害怕极了。 “远安王爷来得正好，马上放我走，不然我就让你的女儿当场死在这里。”乌桓加重手上的力道，浑身散发着一股肆虐的气息，对着陆礼威胁。 陆礼看着乌桓受伤的腹部眼中露出了犹豫，袖下的拳头紧攥着，张了张唇，那句“放他走”迟疑着说不出口。 乌桓受了伤，这是最好铲除他的机会，错过了今日，不知道以后又会有多少人惨死在他的手上。 乌桓自然也是看清楚了陆礼眼中的踟蹰犹豫，于是他手中的匕首果断地朝着陆明霜的肩膀上狠狠的插上一刀。 “嗯！” 陆明霜吃痛，咬紧牙关闷哼一声，额头上沁出冷汗。 “霜儿！” “郡主！” 陆明霆和沈喻齐齐出声。 “别……别伤害我的女儿，你要走可以，我放你走。”陆礼显然是被乌桓的动作给吓住了，见乌桓真的会杀了他的女儿，这才服软告饶。 “好，你让他们所有人都退开。”乌桓嘴角噙着一声艳冶的笑意，黑眸里却一片深沉。 “退开，都先给我退开。”陆礼冲着钦差带来的人吼道。 久不曾开口的钦差突然变了脸色，当即开口制止：“慢着。” 侍卫们闻言，又纷纷站立不动，等着下一步的吩咐。 陆礼恼怒，看着钦差的眼神快要发火：“钦差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陆王爷，这可是乌木真部落的将军啊，绝对不能放了他。”钦差大人紧紧盯着乌桓，眼神阴骘。 “钦差大人，你……咳咳！”陆礼被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他的病本来就没有好全，现在又被气急攻心，自然是想说什么都有点说不出来。 “对，王爷，为了幽州城的百姓们，绝对不能再让乌桓逃回去。”郑笑笑作出大义凌然的模样。 钦差大臣和郑笑笑你一言我一句，为的就是希望能够一箭双雕。 最好是希望乌桓被激怒，一气之下杀了陆明霜这个心腹大患，他们就能够有光明正大地理由捉拿乌桓。 最重要的是乌桓一出事，那乌木真部落，自然就是越国的囊中之物！ 不得不提的是钦差大臣的算盘打得那叫一个精明。 “呵，看来，他们是不想管你的死活啊？”乌桓没有去理钦差和陆礼之间的争锋相对，而是在陆明霜的耳边说道。 乌桓的气息喷洒在陆明霜受伤的脖子上面，陆明霜莫名地觉得有一些瘙痒，温热的呼吸，一阵阵的缭在她的脸上，燥得她的心跳无法自控地加速。 “等一下，你先别动手。” 就在乌桓的匕首悄悄移动的时候，陆明霆突然开口制止了乌桓的下一步动作。 陆明霜也是被乌桓吓得够呛，她现在的肩膀疼得厉害，刚才乌桓所说的话她全都听进去了。 她真的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又要命丧于此了。 “怎么说，我可不介意让郡主给我陪葬。”乌桓手中的匕首慢慢滑过陆明霜苍白的小脸。 “来人，将钦差大人和郑笑笑都给我带下去。”陆明霆厉声吩咐道。 “是。”哪些侍卫本来就不是钦差的人，现在陆明霆一吩咐，自然听的就是他的话。 钦差大人不敢相信陆明霆真的敢对他动手：“陆明霆，你敢，我可是朝廷命官，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相较而言，郑笑笑就要安静多了，她是知道陆明霆的脾气的所以也就没有反驳。 再者，反驳要是有用的话，还要朝廷来做什么。 不一会儿钦差和郑笑笑都被带了下去。 “现在可以放开霜儿了吧。”陆明霆拿出了平日里他和别人谈判的态度。 谁知道乌桓竟然还是摇了摇头，犹如鹰隼的眸子晦涩莫名：“不不不，现在还不行。世子，我怎么不保证你会不会等我在这里放开了她，下一秒就又让你的人射杀我？” 乌桓嘴角牵起一抹讥笑，脸上浑然不见有受伤痛苦的痕迹。 陆明霆没想到乌桓竟然那么能忍，以他身上的血色来看，受的伤绝对不会太轻，可他连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还能一边挟持陆明霜面不改色地和他们所有人谈判，不能想像全好时候的乌桓到底有多狡诈难对付。 “那你要怎样？”陆明霆被气得俊脸难看，脸上有些许没有休息好的神色。 “很简单，我带着你们的郡主出府，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放开她。”乌桓简单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我们怎么能够信任你，万一你出尔反尔呢？”沈喻想都没想言辞拒绝。 乌桓唇角微微向上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嗤嗤一笑：“放心吧，我们乌木真人最讲的就是信用，不会像你们中原人一样自诩君子，但做的全是小人之事。” 陆明霜见他们话都说到他这个份儿上了，怎么还不送乌桓这个煞星离开。 “你……”沈喻本来还想还嘴，结果陆明霆出声打断了他。 第五十三章 相信他说的话 “好，我们可以放你和霜儿一起离开，不过，你得用你们的长生天发誓，永远不会伤害她。”眸子紧了紧，陆明霆终于妥协。 乌桓眉毛一挑，说道：“行啊。” “我绝对不会伤害陆明霜，若有违此誓，叫我乌木真部落全覆灭。”乌桓大大方方地就发了誓，一点也不忸怩。 陆明霆让侍卫们给乌桓和陆明霜让出了路。 乌桓纵身，带着陆明霜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世子，追吗？”沈喻知道陆明霆说的那是拖敌之计。 “追！”陆明霆如墨的眉像是出鞘的宝剑，锐利无比。 乌桓带着陆明霜躲开了巡查的人，一路往他熟悉的地方行去。 陆明霜看着乌桓带着她走的路越来越偏僻，心下的担忧也越来越浓，她可不敢真的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乌桓这个杀人狂魔。 她担心陆明霆和沈喻不能及时找到她。 乌桓和陆明霜一路来到了郊外，陆明霜只道今日只怕是要交代在这里时，孰料，乌桓居然遵守诺言放了她。 “怎么，还不走，难道真的就那么想我杀了你。”乌桓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出声冷冷讽刺。 陆明霜摇摇头，最终咬着牙问道：“你为什么要放了我，杀了我不是更好吗？” 乌桓闻言，正在处理伤口的动作一顿，突然抬起头看向陆明霜：“我可不是你们中原人，喜欢出尔反尔，再者，我乌桓不喜欢对女人下手，你运气好，恰巧两样都占了，还是快滚吧。” “你不是恨不得杀了我吗，我截了你的粮草，还给你的士兵下药？”陆明霜神色复杂，似乎不敢相信乌桓真的要放了她。 她怎么也不能够理解乌桓为什么要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去悬赏她，而现在他明明有机会，可最后偏偏又不杀她。 “陆明霜，你以为谁都是你吗，斤斤计较，尽耍阴谋诡计。”乌桓边给自己上药边疼得吸气，可威严诳傲的气场一点都没有减弱。 陆明霜还是不能理解乌桓的大量，她甚至怀疑乌桓是不是要等她转身逃跑的时候才给她最后一刀。这种想法一出来，陆明霜就更不敢逃跑了。 乌桓看着陆明霜的动作沉沉笑出声，他突然正色道：“我就算要杀你，也会用光明正大的方式，而不是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还有，你放心，你三番五次算计我的事儿还没完，总有一天我会以我的方式来向你讨回来的。” 陆明霜被乌桓的话给吓了一跳，不过她的害怕被她深深给压在了心底，不让面上表露半点出来。 在旁人眼里，陆明霜仍然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幽州城郡主。 “那你为什么要对幽州城的百姓下如此狠手，就算你要攻下幽州城，也和他们这些无辜的老百姓没有半点干系。”陆明霜想到了自己被陷害的事情，眼神突然就落在了乌桓身上。 “呵，你可别血口喷人，我告诉你，幽州城里的命案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乌桓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误会他。 乌桓对自己的定位也算是光明磊落，他就算是要杀人，也是光明正大地，而不是躲在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偷偷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陆明霜下意识就开始反驳乌桓的话：“不是你还有谁，我除了你，没有再得罪过任何人。” “呵，你连自己得罪了多少人都不清楚，还好意思对我栽赃陷害？”乌桓此时已经上好了药，起身准备离开。 “哎，你等等，先把话说清楚！”陆明霜恼怒乌桓这样话只说一半的，吊足了别人的胃口，下一刻就告诉你他不说了。 这不是混蛋是什么？ 乌桓没有回头，大步就往他的军队驻扎的地方行去，对于陆明霜的质问恍若质闻。 陆明霜看着乌桓高大的身影最终消失在郊外的尽头，她有那么一刻已经相信了乌桓所说的话。 如果真的是乌桓搞的鬼的话，他一定会承认，或者他想要杀人，根本不必鬼鬼祟祟。 因为这个男人，不屑做了不承认。 陆明霜看了眼快要亮起来的天色，心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松了这几天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如果陷害她的不是乌桓，那到底还是谁呢？ 而钦差是皇上派来的人，应该和太后没有多大关系。 陆明霜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得回去了，爹和大哥一定都还担心着自己。 打定主意，陆明霜转身往幽州城的方向走了回去。 “是郡主，是郡主。” 陆明霜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直到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她才清醒回来。 自陆明霜被劫持之后，陆明霆和陆礼无论走到哪儿都要带着一个大夫。 “霜儿！”陆明霆看见了走路走得歪歪扭扭的陆明霜，心下叹息。 看来他对乌桓的了解到底是不错的，至少现在看着好端端地陆明霜就能够说明他还是一个有信用的人。 钦差大臣和陆礼也来到了陆明霜的旁边。 和陆明霆和陆礼表情明显不一样的钦差大人此刻真的是愤怒得很，他们刚才明明有机会解决乌桓这个心头大患，结果却因为陆明霜而放走了乌桓，现在最可气的还是她如今仍然一副好端端地模样。 “霜儿，你没事吧？咱们先回府。”陆礼上前来问东问西，嘘寒问暖。 “爹，我没事，乌桓他没有伤害我。”陆明霜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钦差却拿出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伸手挡住了陆礼和陆明霜的去路：“慢着王爷，这样就将郡主带回去只怕有些不合适吧。” “钦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陆明霜眸色沉着，这时候她的表情陆明霆生气时的表情一模一样，仿佛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呵呵，本官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本官很好奇郡主是怎么从那杀人狂魔的手里逃出来的，竟然还毫发无损，啧啧啧。”钦差大人挖苦了陆明霜两句，甚至还拿出了昨天被陆明霆给侮辱了的气。 第五十四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大人这话听着，倒像是怀疑我被乌桓那厮给收买了是吗？”陆明霜不动，站在陆礼旁边，身材高挑，钦差大人也才堪堪与陆明霜平视。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郡主要真那么想我也不反对。”钦差大人做出一脸无辜模样，仿佛那话真的不是他诱导陆明霜说出来的，而是陆明霜自己心虚说出来的。 陆明霜在心底唾弃了钦差大人一脸，脸上却还是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陆明霜行得正，坐得端，还怕他胡乱污蔑不成？ 陆明霆沉下脸，眼睑下垂，目光寒冷：“大人不觉荒谬吗？古有苏武入匈奴几十载，再归天朝，谁人不赞他忠肝义胆。而今舍妹不过被挟持，就要被大人如此污蔑？” “这……世子也知道，老夫不是以防万一吗？况且昨夜那刺客分明就是躲在郡主房里，若不是老夫以圣上的名义要求搜查，只怕我们是连刺客的面都见不着吧！”钦差旧事重提，他拿准了陆明霜昨夜私自窝藏乌桓的事来说，是料准陆明霆几人无话可说。 沈喻冷沉着脸，嗓音沉着有力：“大人明明看见郡主是被挟持的，怎可说是郡主私藏贼人。” “沈校尉怎么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帮着郡主说话，老夫说了这只是怀疑而已，再者，老夫想郡主深明大义，一定会配合检查的。” 钦差露出早已经看穿一切的笑，眼神不怀好意地在陆明霜身上打转。 “大人这是执意不要我进城了是吗？”陆明霜这时候已经听明白了钦差口中的意思。不过是想污蔑她和乌桓之间有了不正当的关系，想借此机会发挥而已。 钦差大人拿出高高在上的态度，仿佛自己高人一等：“不敢，郡主只要好好配合我们检查，检查完了之后老夫自然会放郡主进城。” 陆明霆眯着眼睛不说话，他冷笑一声，牵着陆明霜的手就要往城里面走去。 钦差大臣站在了陆明霆面前，挡着二人要进城的路：“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滚开！”陆明霆低低吐出两字。 钦差大臣不让，脸上的神情与地皮无赖如出一辙。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钦差大臣拦在陆明霆二人面前时，沈喻腰间的佩剑立刻被他抽出，剑尖牢牢指着钦差大臣。 他没了耐心，俊脸上的线条变得异常的锋利暗沉：“让不让。” 钦差大概没有料到沈喻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直接对他动手，眼中的惊吓还没有褪去，脸上就已经被吓白了。 “让，让，怎么不让。”钦差被吓得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边说边往旁边移开，让陆明霜二人进城。 陆明霆、陆明霜冷冷看了钦差一眼，大步离开。 沈喻的剑同时也放了下来，他看也没看钦差，直接大步追了上去。 钦差这是第一次被人拿剑指着，他愤恨地看了一眼离去的陆明霜和沈喻的背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参二人一本，要让二人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才刚进到院门，陆明霜一行人就碰上了正要出门的郑笑笑。 郑笑笑看了一眼活生生地陆明霜，气不打一处来，她都已经那么刺激乌桓了，乌桓怎么还没有直接把她杀了？ “真是废物！”郑笑笑暗骂一句，同时加快脚步走到了陆明霜一行人的面前，眼光快速扫过陆明霜的身上。 陆明霜虽然没有出什么大事，可她脖子和肩膀上昨夜被乌桓用刀刺伤的部位看起来血色暗沉，分外恐怖。 陆明霆在看到郑笑笑时脸色就变得难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女人之间有那么多的小毛病要吵。 偏偏郑笑笑还是一个无脑的女人。 “哟，这不是被劫持去当人质的郡主吗？怎么一夜就被放了回来啊？”郑笑笑讥笑的声音传来，旁边路过的好几个下人听了，赶紧装作忙碌的样子快步离开。 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看到我平平安安地回来，怎么，失望了？”相对于陆明霆的恼怒，陆明霜的脸色还算平静，毕竟她和郑笑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不和，郑笑笑这种语言上的攻击，的确不算什么。 “噗嗤，平平安安地回来？哦，也对，郡主都胆敢将贼人私藏在房里了，再装作被劫持与乌烟瘴气地人在野外呆一夜又算得了什么。”郑笑笑专挑出陆明霜的痛处来说。 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最了解你的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够了，郑笑笑，你给我滚出去。”陆明霆寒着脸，他实在是听不得这样平白无故污蔑陆明霜的话。 陆明霜是他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妹妹，还没有人胆敢在他的面前这般污蔑陆明霜的清白。陆明霆可不像那些愚昧的读书人，只会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要是惹急了他，陆明霆不介意让郑笑笑见识见识他的怒气。 “哟，世子这就维护上了，怎么，她陆明霜都敢做，还不准我们说是吧……” “啪！” 郑笑笑的话音还没落下，一道鞭声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啊！” 郑笑笑被打了一鞭，瞬间吃痛，脸上的恨意和被羞辱的感觉一下子涌到了脸上。 陆明霜神色太过平静，只有她眼底的冷漠才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怒气：“还不走，还想继续留下来找打吗？” “哼，好，陆明霆，陆明霜你们都是好样的。”郑笑笑忍着疼痛，丢下一句狠话后快步离开。 在院子里陆明霆和郑笑笑发生矛盾的事情不一会儿就被人禀报给了郑通，郑通无奈地叹气，想到下人来禀报时描绘陆明霆动手时的脸色，当下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陆明霆是什么人？幽州城认识他的人都道其温润如玉，清冷如风，郑通那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有亲自动手的时候。 仔细想了想，郑通最终还是决定去和自己的女儿谈一谈。 他来到郑笑笑的房间时，郑笑笑正在上药，一见到郑通，她眼睛里立即涌出泪水来。 “爹。”郑笑笑娇娇柔柔，我见犹怜地叫了一声郑通。 郑笑笑毕竟郑通亲自抚养长大的女儿，见女儿受了委屈，当下也把要教训的话给忘了：“笑笑，你怎么样了？” 第五十五章 保证以后乖乖地 “爹，都是陆明霜，一定是她唆使陆明霆打我，爹，你一定要给女儿报仇。”郑笑笑不知悔改，都事到如今了还在不遗余力地想要抹黑陆明霜。 听完郑笑笑哭诉的郑通立刻回过了神来，他皱着眉头，脸色一沉说道：“笑笑，你的规矩是如何学的？明霆是世子，明霜是郡主，你怎么到了现在都还冥顽不灵？” 郑笑笑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爹，陆明霜算哪门子的郡主，没有我们幽州城，她什么都不是。”。 郑通没想到郑笑笑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叫做没有他们幽州城陆明霜就不是郡主，这不是一派胡言，胡说八道是什么？ “笑笑，你可知你自己说的是什么？陆明霜再怎么样，也是圣上封的郡主，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平民百姓，有什么资格说她。”郑通被郑笑笑的话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看来把郑笑笑留在这里迟早要闯出大祸。 他站起身，背着手直接吩咐:“笑笑，你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给我回到老庄子去好好反省反省。” “爹，我不走！”郑笑笑没想到自己两三句话就让郑通想要把她送回老庄子，她才不要回去，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幽州牧小姐，凭什么她要走。 “胡闹！笑笑，这由不得你，你还是好好回去反省反省，先冷静下来再回来。”郑通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郑笑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严肃的父亲。 郑笑笑被郑通的严厉给震住了，于是赶紧软了口气，妄图郑通能够回心转意：“爹，笑笑不想走，笑笑保证以后乖乖地，就让笑笑陪在爹的身边好不好。” 郑通听着郑笑笑服软的语气自己也难受，但她是真的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一来是害怕郑笑笑再去惹怒陆明霜，二也是幽州城如今的局势实是不容乐观，他害怕有朝一日幽州城真的沦陷，到那个时候……就算他想保护郑笑笑都没有法子。 只有现在趁这个机会把郑笑笑送走，永绝后患，这样他也就没有什么顾虑。 郑笑笑见郑通真的是铁了心思地要送她走，当下也就耍起了小姐脾气，大闹一通，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郑通不忍见郑笑笑胡闹，自己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他已经替郑笑笑安排了后面的路，绝对不可能再在半路反悔。 谁又不想能够父慈子孝，享天伦之乐呢？只不过依郑笑笑脾气，再留下来绝对还会惹出事情，就怕到时候郑通想要保她都保不下了。 陆礼得知陆明霆因为陆明霜抽了郑笑笑一鞭子的事后，本来意欲于郑通谈一谈，倒不是说要责怪郑通，只是郑笑笑这个脾气，实是应该变通变通。 再怎么说郑笑笑也是陆礼看着长大的，他也不愿意郑笑笑走了那些歪门邪道。至于陆明霆和郑笑笑之间的恩怨，他也只当是小孩子之间的不懂事，只要以后能够说明白就好了。 谁知道郑通竟然开始躲着他，不然就是一脸的惭愧，说什么自己教女无方，要陆礼多多包涵。 这样多几次之后，陆礼原本想说的话也就慢慢说不出来了。郑通说他惭愧，陆礼何尝又不觉得自己惭愧呢？ 一日，陆礼终于寻到了机会要与郑通好好讨论，谁知道陆礼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郑通就又向他请罪，说他心意已决，要将郑笑笑送回老庄子里。 “你可想清楚了，你只有笑笑一个女儿，送走了以后你怎么办？”陆礼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郑通虽然看起来严肃，可平常里对郑笑笑可是说不出的好，陆礼不太相信他真的会舍得将爱女送走。 郑通哑着嗓子，显然自己也是舍不得送郑笑笑走：“王爷，我已经想清楚了，与其要她在这里惹是生非，不如让她回到老庄子里去，至少……那里也要比幽州城安全一些。” 可是每当一想到郑笑笑的所作所为，郑通那点怜惜和不舍立刻就收起来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心慈手软就放任他继续这样下去。 他虽是幽州牧，可他也是陆礼的属下。君命不可违，这是纲常伦理。 “那就随你吧，这孩子的事，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陆礼叹息一声，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郑笑笑对陆明霜的敌意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陆礼虽然不愿意见到郑通和郑笑笑父女分离，可更不愿意见到郑笑笑再有机会就去嘲讽他的女儿。 送走郑笑笑，对谁来说都是好事情，除了新来的钦差大臣，他用郑笑笑这块令牌目前来说至少用得还是不错。比如郑笑笑在的时候，可没少给陆明霜添堵。 钦差对陆礼一家人的态度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自从上一次被沈喻拿着剑指着后，钦差对陆明霆和陆明霜的恨意更浓。 想他堂堂的钦差大臣，居然被两个无权无势的小子给威胁了，要他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钦差大臣来幽州城虽说是圣上下的旨意，不过现在可是太后干政，当下他就给远在京城的太后写了一封信，告密幽州城陆礼等人意图不轨。 他这信刚发出去不久，郑笑笑要被郑通送去庄子上静养的消息就传了出去。钦差一边暗恨郑笑笑没用，一边也在想办法怎么样才可能扳倒陆礼一家人。 郑通是真的言出必行，说了要将郑笑笑送去庄子上就真的要将她送去庄子上。 郑笑笑原本以为郑通说的只是一时气话，也就硬着头皮没有动作，而郑通发现后，直接让小丫头去给郑笑笑收拾。 郑笑笑在旁边着急看着，可又没有办法，她不想走，她绝对不能离开幽州城，离开幽州城以后她可就什么都不是了。她不能把她所有的一切都拱手相让给陆明霜。 郑笑笑心慌意乱，她突然想到了沈喻。是的，沈喻，沈喻是她的青梅竹马，沈喻一定会帮助她的。 想到沈喻的郑笑笑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甚至已经忘记了现在沈喻对她的态度。 沈喻那仅存的对郑笑笑的邻家妹妹的好感早已经在她一次次地纠缠和欺负陆明霜的过程中消磨干净。 钦差来的信没过多久就到了京城，太后在宫里保养得很好，尽管年龄已经不再年轻，可脸上仍然找不出皱纹。 第五十六章 必要时候可以先斩后奏 太后高高坐在贵妃椅上，纤细的手指上捏着薄薄的信纸，漂亮的面孔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宫使咬牙切齿道：“给他发出密信，必要时候可以先斩后奏。” 只是等钦差收到这消息时，已经又是好几日后。 郑笑笑想到要来找沈喻帮忙替她劝郑通改变心意以后，立刻去寻了沈喻。 “沈大哥。”郑笑笑是在沈喻巡营时找到他的。 沈喻的神情未变，只是态度太过冷淡：“你来干什么？” “沈大哥，我爹要送我到老庄子里去，我不要去，你去替我求求我爹好不好。”郑笑笑的嗓音有些沙哑，大抵是哭多了的后果。 郑笑笑像是没有发现沈喻的不耐烦，反而想要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袖口。 沈喻嫌恶地甩开郑笑笑的手，反而嘲笑道：“去老庄子？很好啊，为什么不去。” 这并不怪沈喻现在为何对郑笑笑是这种态度，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罢了。 前一段时间郑笑笑主动去找陆明霜道歉和示好，他还以为她是真的想通了，结果前几天陆明霜刚一出事，郑笑笑就原形毕露。 还不论昨日陆明霜死里逃生回来时，还被郑笑笑出言侮辱。 沈喻就算只是一个男人，他也知道对于姑娘们来说她们的清誉有多重要，结果郑笑笑话里话外都说陆明霜不洁。 沈喻当时想，如果是他在场，可能郑笑笑受的就不只是一鞭子了，说到底陆明霆还是太过温柔，没有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沈大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郑笑笑吃惊地睁大眼睛，眼里的泪水不要钱似地流出来。 她不敢想象刚才嘲讽她的人是沈喻，在她的眼里，沈喻一直都是那个维护她的翩翩少年郎，怎么可能会这样说呢？ “我就是话里的意思。”沈喻冷笑一声，随即推开郑笑笑，大步流星地离开。 留下被震惊在原地的郑笑笑，她始终不敢相信沈喻有一天竟然会这样对她。 “都是陆明霜，这一切都是她害的！”郑笑笑气得疼，她恨，她恨他们所有人，他们凭什么都这样对她？ 她才是幽州城城主女儿，是沈喻的求青梅竹马，陆明霜不过是个落魄郡主，凭什么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维护？ “陆明霜，陆明霆，沈喻，你们都给我等着，总有一日我会回来报仇的！”郑笑笑在地上哭得累了，自己慢慢挣扎着站起来。 她就算离开，也要风风光光地离开，就算离开了，她仍然还是那个骄傲的幽州牧小姐。 接下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郑笑笑竟然真的乖乖配合着郑通的安排，也不对去老庄子上表示反对了。 郑通见到郑笑笑那么听话的服从安排，心里原本的担心也就慢慢散去了，他本来还担心她真的会冥顽不灵，这样连离开都不能给他们所有人留下好印象。 目送郑笑笑走的那一天，郑通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好久，他不知自己是什么感觉，是心疼还是欣慰，他一样也说不出来。 直到郑笑笑的马车真的走了，陆明霜和陆明霆也还是不敢相信郑笑笑真的会就这样走了？ 似乎，太过平静，不像郑笑笑平常的风格。当然，陆明霜哪儿会知道自己在郑笑笑的黑名单上，此时已经成为第一人了。 郑笑笑的马车刚离开后不久，城门外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世子，郡主，不好了，蛮夷又带人来攻城了！”一个传捷报的士兵快马加鞭地赶来时，陆明霜和陆明霆正在讨论军事。 听到消息的陆明霜当下脸色一变：“怎么回事？守城的士兵人手可够？”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事情，这儿刚送走了郑笑笑，乌桓哪里又发起了进攻。 “属下，属下也不知道，属下来的时候蛮夷的人马距幽州城只有百米，现在只怕城城门哪里已经开始打上了。”小士兵结结巴巴，不过终于还是将话说清楚了。 陆明霜脸色阴沉，像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备马，立刻去城门。” “霜儿你先别急，沈校尉日日巡视，乌桓就算又再大的本领暂时也攻不下幽州城。”陆明霆俊逸的容颜也十分难看，不过越是这种紧张的时刻，他越是放松。 陆明霆说得有道理，幽州城现在是全城戒备森严，绕是乌桓有再强的军队，没我一时半会儿也绝对攻不下幽州城。 陆明霜点点头，可脸上的神色并未轻松多少，乌桓的实力远远要超过他们的想象。 可事实上，等陆明霜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城门时，城门处完全没有战斗过的痕迹，陆明霜心下疑惑，向面容沉沉的沈喻走了过去。 乌桓的军队在城门下严阵以待，陆明霜随着沈喻的眼神往城墙下看去，心下一惊。 乌桓这是要铁了心的攻下幽州城。 “防御可都安排好了？”陆明霜语气冷静，沉声问沈喻。 “安排妥当了。”沈喻低声回了一句，随即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他们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原本在城墙下严阵以待的蛮夷，竟然慢慢地开始撤退。陆明霜奇怪得睁大了眼，好奇着乌桓这次耍的又是什么诡计。 “吩咐下去，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以免蛮夷使诈。”陆明霜看不懂乌桓的路数，不过她一贯小心为上，凡事都要做两手的准备，就算乌桓再次反悔反扑，他们也能够有抵抗的能力。 “是。”接了命令的士兵快步下去安排。 乌桓向来是诡计多端，陆明霜实是不得不防。 陆明霆和沈喻也疑惑地看着蛮夷慢慢撤退，纷纷看向对方，想要从对方眼里得出答案。结果二人眼中都只是疑惑，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情绪。 等到乌桓的人马撤得快看不到时，陆明霜才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乌桓现在撤兵，对幽州城来说都是好事。不打仗就没有人员伤亡，现在的幽州城实在是禁不得几次战争了。 被迫撤兵的乌桓现在正是一大肚子气，他明明已经钦点好人马准备给幽州城致命一击，而他的人马刚到幽州城下，他就接到了草原里的探子来的信。 乌木真部落受到攻击，他不得不先行撤兵，暂时先放弃攻打幽州城的计划。 第五十七章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纵使心中不甘，乌桓也只好一声令下撤兵，快马加鞭回到自己的领地。 远远的，只见乌木真族的领地外围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打打杀杀留下的痕迹。 半插入草地中的箭，沾满了鲜血的泥土，甚至还有一蹶不振的伤兵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此次乌桓计划用尽全力攻下幽州城，便把大部分的兵力都带走，只留下一些镇守营地。 却没有想到螳螂扑蝉，黄雀在后，那些个虎视眈眈的敌对部落竟然趁机偷袭！ “各军回到自己的位置，加强领地周围的防护！” 乌桓一声令下，各军得令四散开来，他则是带着剩余的一些亲兵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他转身坐下，脑海中依旧忘不了刚才自己领地那副糟乱的模样，心下气愤不过，一拳垂在了椅把上，惹得他面前的几人不得不提高警惕，谨言慎行。 其中一人说道：“将军，此番共有三个部落前来攻打，他们似乎是私底下结了盟。” 另一个人接话道：“他们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否则不会挑这个时候来攻打我们，我怀疑领地之中有他们的卧底。” “哼，”乌桓挑了挑眉，“若真是如此，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那个人找出来，然后杀无赦！” “是将军。” “此番其他部落已经蠢蠢欲动，若是派人与之应对，只怕是已无余力对付幽州了。” 乌桓在心中权衡，两边的力量都不容小觑，并且又都是他吞并的目标，实在是让人纠结不知道先对付谁好。 这时营帐之中又走进来一个人，他向乌桓报告说：“将军，此番共折损了五百人，还有八百人受伤，轻重不等。” 五百加八百，那可是一千三百个士兵，这个数字虽然和大部队比起来不过是个小数目，可是对于乌桓来说，有这一千三百人和没有这一千三百人，或许胜负就在一念之差。 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从没想过向来做事有计划的他竟然会在此番失策。 这时有人站出来说：“此次定不能轻易放过那些部落了，将军不如暂时缓一缓幽州一方，集中军力击退那些部落，以绝后患。” “那若是幽州牧趁我们攻打别的部落时开攻打我们，岂不是和今日一样的结局？” 乌桓的话怼的那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另一个人又站出来建议道。 “将军，此番败仗，军心涣散，折兵近千，若是想要保证实力，定要先安内忧，好好养兵蓄力，这样，即使同时攻打其他部落和幽州，我们也能应付的过来。” 其他几个人纷纷表示赞同，乌桓也点点头，认同说：“的确，此法行得通。” 不得不说，乌木真族可谓是陷入了一个十分困难的境界，先是帐下将士多有伤兵，再者军中的粮草在之前就被陆明霜给劫走供给不足。 军中的资源向来都是十分重要的，若是资源不足，有再多的军人也无济于事。 乌桓懊恼地撑着脑袋，以现在乌木真族的处境，再这样持之以恒下去也是撑不了太久的，该如何解决粮草的问题呢？ 另一边，楚祎玺虽然被软禁，但是好歹他前身是一个州牧，手下的情报网可不会因为自己被软禁而 今日，他就接到了自己的线人带来有关于乌木真族的情报。 “主子，乌桓已经多日没有去找幽州的麻烦了，据在下打探，乌木真族已经粮草寸断，兵力也大不如前，军心涣散，恐怕很难度过此次难关。” 楚祎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刮了刮自己下巴，阴狠一笑。 他伏案写了一封信，并且示意线人过来将信交给他，嘱咐他说：“务必将写封信带给乌桓。” “是。”线人得令之后就退了出去，乌桓一手捏作拳头，若不是幽州牧，他此番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现在他的手中有乌桓想要的筹码，他要与乌桓做一笔不错的交易。 乌木真族的领地中，乌桓看着手中的信，上面的墨迹还十分崭新，这信纸的触感也是极其柔软，一摸就是上等的宣纸。 只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纸上写的字，让乌桓心中为之气愤。 “我这里有你所需要的，粮草，药物我全部都有。我从前做州牧的时候，为了保命，就将这些东西藏在了一个地方。” “你若是想要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放了我，不过你恐怕也不得不放了我，否则乌木真族恐怕就要殒命于此了！” 字字诛心，却又字字属实，这确实是乌木真族目前的处境。 跟着楚祎玺的来信一起的，还有一张地图，上面标记了他用来交易的东西所放的地方。 虽然乌桓的确很需要这些东西，放眼看去，军营之中现在士兵们都吃不饱，就连他这个将军也不得不减餐，跟着大家一起吃苦。 更不要说草药了，军中军医有限，附近的草药更是几乎被开采完了，而后那些部落七七八八来攻打过几次，伤兵数量日益增加，眼下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即使如此，乌桓却打心底不愿与楚祎玺交易，看他心中那副威逼利诱的口气，仿佛他就是自己的救世主，仿佛没有他整个乌木真族就要过不下去了一般。 “这个楚祎玺！”乌桓将那封信两三下捏作一团用力一掷丢在了地上，顿时营帐之中一片安静，在乌桓发怒的时候，没有人敢与他说话。 但是事关乌木真族的存亡，终究有位将士鼓足勇气，站出来说：“将军，我们非常需要这些粮草和草药！” “我知道，”乌桓皱着眉头，怒气不言而喻地从周身散发出来，“可是你看这楚祎玺，若是没有他，我们乌木真族就真的挺不过这个难关了？” “他现在就是小人得志，还想要威胁我乌桓？”说罢，乌桓猛地就站起来，一边还抽出了腰侧的佩剑，“我现在就要去取了他的命！” 本就被陆明霜先前的举动弄的心情不佳，现在更是被楚祎玺的这些话语给激怒。 以他现在的能力，纵使对付不了其他部落和幽州，先杀了这个楚祎玺解了心中之快，还是做的到的。 第五十八章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 “将军，万万不可冲动啊！”几人极力拉住乌桓，万般劝阻，这才好不容易平息了乌桓心中的怒火。 “将军一定要顾全大局，即使那楚祎玺的确是小人得志，可是若是我们击退了其他部落，日后又吞并了幽州甚至是长安，岂不是坐拥了天下！” 众人皆劝乌桓为了大局考虑，乌桓走到自己的营帐外面，看着军营之中的景象。 士兵们都纷纷坐在地上愁眉莫展，粮仓几乎已经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而外出负责寻找食物的只带回来毫无营养价值的野菜。 军医营中的军医几乎都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合眼了，伤兵们躺在地上，呻吟声比比皆是。 这是他想要看到的吗？乌桓一手捂住自己的心脏，他只觉得看到自己的部下，那些将士们这般受苦，更何况他们还是自己的族人。 众人生怕乌桓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赶忙追出来，却看见乌桓独自一人愣愣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将军……” “……根据那张地图，去取草药和粮食。”纠结之下，乌桓还是做下了这个决定，为了乌木真族，这个交易还是划得来的。 得到了乌桓的同意，他的手下便带着一批人，根据地图上的指示，来到了郊外一个隐秘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将士四下张望，发现了一处废宅，这就是地图上所示的藏匿粮食和草药的地方。 他们进去宅子，里头空落落的四面都是墙壁，就在那将士以为是找错地方亦或者是楚祎玺在耍他的时候，他发现地上有一块不明显的凸起的地方。 有暗门？那将士打开了密道，跟着延伸的楼梯走了下去，果不其然发现了如同小山一样高的粮食和草药。 看到这些，将士们如同看到了金山银山，看到了希望一般，他们欢呼着将这些东西搬运到了车上，随后由马儿拉着回到了军营之中。 “将军！快看，那楚祎玺没有耍我们，那里果真有很多粮草和药材，我们一下子带不回来所以只搬运了一半而已。” 看着成批拉回来的那些救命东西，乌桓阴霾的脸上终于难得的挂上了笑容。太好了，乌木真族有救了。 乌桓下令道：“快去将粮食分发给各个营地，再将药草送到军医营中去，至于剩下的那些都迅速运回营地，赶快。” “是！”将士们四散开来，各司其命。 在物资充足的情况下，乌木真族的人重新威震雄风，每个人都不再是从前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营地之中逐渐恢复生气，这也是乌桓想要看见的样子。 楚祎玺那边，自然是通过线人得知了乌桓已经利用自己给他的地图取走了他珍藏很久的草药和食物，此番自己可真是拉了那乌桓一大把。 只是现在，他依旧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乌桓从那之后就杳无音讯，似乎一心扑在了整顿军营上，完全忘记他这个大恩人。 “主子，这乌桓该不会食言吧？” 线人说的话这也是楚祎玺最担心的，人心莫测，乌桓又是这般诡计多端，没有人猜的透他心中在想什么。 可是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外头已经变天，自己却呆在这里行如死尸，坐着等死。 楚祎玺自然是蹲不住，他嘱咐线人说：“你去旁敲侧击提醒他一下。” “是。” 那线人得令之后，便又送了一封信进乌桓的军营，以楚祎玺的口吻说。 “多日过去，想必将军已经从我那里得到了好处，重振乌木真族雄风，彼时切莫忘记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乌桓看着手中的信，随后将它丢入一旁的火盆之中，只见信纸逐渐被烧毁，只剩下一股淡淡的墨香。 “还不是时候。”乌桓背着手站在床前，看着将军们正在训兵。 他自然是不会食言，他向来是讲信用的人，只是现在时候未到。 楚祎玺这个人不难摸透，他就是一颗墙边草，谁能够对他有利，他就去巴结谁。 若不是他来和自己做交易，乌桓哪里能够想到这个看似已经无用的人实际上背后还藏着那么多可以利用的地方。 若是现在放他出来了，他日后在藏帮着别人对付自己，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不急……”他喃喃低语，声音细的如同蚊子一般，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幽州城内，百姓们的生活一片祥和，陆明霜站在城门之上，看着城门一边安居乐业的幽州城百姓，再看看另外一边，幽州城外无事发生。 自从那日过后，乌桓已经接连十几天没有来骚扰过幽州了，众人心中悬着的大石头几乎都快要落下，但陆明霜并不是。 她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以她对乌桓的了解，他绝对不是如此按耐得住的人。 回到府中，陆礼，陆明霆，沈喻，幽州牧等人正围在一块，他们恰巧也在讨论有关于乌桓的话题。 沈喻说道：“此番乌桓怎的没有什么动静，派去打探的人也只是说他一直在整顿士兵，待在军营之中没有下一步行动。莫不是他们在筹备什么很大的计划？” 陆明霆沉思一番后分析说道：“不会，你还记得那日乌桓忽然撤兵么？当天他带的兵量完全足够一场硬战的了，但是都没有开始打他就撤兵了，实在是奇怪。” 的确，不战而退绝对不是乌桓那种硬气的不行的男子做的出来的事，士气都鼓舞好了却撤兵，莫非…… “如今，乌木真一族是所有外族之中人数最多，队伍最庞大的一族。眼下外族肯定不知他们一个，他们反而是外族中的众矢之的才对。” “所以我猜测，乌桓极有可能后方有乱，这才会忽然撤兵，与他族之战必定也会折损兵力，所以这几日才会一直呆在军营之中。” 陆明霆分析的头头是道，众人听着也是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或许正是因为乌桓一直逼的幽州太紧，所以这才导致众人忘了，乌木真族背后还有其他族的敌人需要面对。 乌木真族可谓是前有猛虎后有追兵，乌桓也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举步维艰啊。 第五十九章 趁敌人病，要敌人命 正在这时，恰巧一个幽州牧手下的探子带回来消息，告诉众人说：“乌木真族受到了其他族的攻打，几方正打的如火如荼。” 陆明霆的话得到了验证，众人顿时向他投去了倾佩的眼神。 陆明霜也是发自内心地佩服陆明霆的运筹帷幄，从小就学习兵法的他更是头脑精明，在分析事物上他永远考虑的比他人更加仔细。 无论是大局还是细节，每一个有可能影响的因素都会被陆明霆所在意，他就是这么仔细的一个男子，陆明霜心中暗暗赞叹自家大哥才智果真是非同凡人。 刚才一旁默不作声的钦差听到这里可就按耐不住了，他眼底闪过一丝阴狠，面上也是忍不住显露出坏笑。 他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口气当着众人的面说道：“现在那乌桓正和旁族打的起劲，定然是没有余力再来管我们，不如我们趁此机会乘胜追击，趁敌人病，要敌人命啊！” “不可！”陆明霜几乎是下意识的，这两个字就脱口而出说了出来。 听陆明霜这般否定自己，那钦差就不乐意了，他脸色突变，说道：“郡主何出此言？” “纵使有外敌分散乌桓的注意力，可是他手下的兵力不容小觑，若是我们抱着捡便宜的心思去攻打，恐怕只会吃力不讨好。” 陆明霜摇摇头，坚决都定了这个办法，陆明霆也自然而然帮着自家妹妹，也肯定了她的说法。 当然，她说的不无道理。 若是乌桓拼死相对，对于幽州来说这会是又一场恶战，对于幽州百姓来说，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他们断然也不想那么快结束这种平淡的日子。 那钦差可谓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怎么说他也是京城来的钦差，在这里就好像怎么也说不上话一样，根本没有人会听他的，他几乎颜面尽失。 尤其是这个陆明霜，每时每刻几乎都在和他对着干，这个小妮子不过是个郡主，凭什么能够跳起来和他对峙？ “哼！”钦差斜睨着陆明霜，讥讽她说，“郡主怎的如此了解乌木真族的事情，现在还帮着他们说话，莫不是被他们抓去了那么多次，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傀儡了吧？” “你不准侮辱我妹妹！”陆明霆第一个按耐不住，他拍案而起，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不知好歹的钦差。 接下来是沈喻，他一手已经放在自己的佩剑上，警告那钦差道：“不得对郡主无礼！” 看到帮着陆明霜的人那钦差心中愈加不快，继而继续讽刺道：“哟，这郡主的哥哥帮着郡主说话我是可以理解，沈校尉怎么也如此着急着护卫郡主？” 钦差的话越说越过分，更是不惜代价拉上别人一起说，惹得旁人心中都不快。 正当陆明霆和沈喻还打算进一步与他辩论时，陆明霜就抬起双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她上前一步走到那钦差的面前，对他说道：“我那番话也不是口说无凭。” 陆明霜目光中流露出自信，她伸出手一一分析说：“根据可靠的情报，乌木真一族共有五十万余人，而参兵的共有三十万余人，而驻守幽州边境的就有将近精兵五万人。” “其中虽然他们大部分人待在中原，但若是想要支援，从中原赶到此处只需要十余天，而五万精兵撑十余天，可谓是绰绰有余。” “所以，你若是以为乌桓所有的手下就只有幽州城外的那些，那你可就想的太简单了。” 陆明霜上一世毕竟是嫁给乌桓的，她可是亲眼见证过乌木真族人数之庞大的。 陆明霜话里话外，就是在暗示钦差是一个见识浅陋的人，她就站在那钦差面前俯瞰着他，如同睥睨一个失败者一般无情。 “这！”没想到陆明霜会知道那么多甚至如此确切的信息，钦差被怼的哑口无言，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钦差走后没多久，众人难得一份安宁，却忽然看见原本应该互送郑笑笑离开的小厮神色慌张的跑进来，嗲嗲嗦嗦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 看到这小厮这么紧张，幽州牧顿时心中不安，他放下手中原本捧着的热茶，站起来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吗小厮面色惊恐，浑身忍不住的发抖，他一边对着幽州牧磕头谢罪一边说道：“大人不好了！小姐她……她跑了！” “什么？”众人都大跌眼镜，不敢相信这件事。 尤其是幽州牧，他只觉得大脑一空，整个人翻了白眼就往后倒，幸亏沈喻扶的及时，这才没让州牧大人与地板来一个亲密接触。 陆明霜最是镇定，短暂的震惊过后她赶忙追问：“小姐她是从哪里跑走的？” “就是在前面那座山上，”那小厮一五一十的如实交代说，“那时小姐突然说要去茅厕方便，而且不允许侍女跟着，起初我们也没有在意便一直在原处等着，可是小姐却迟迟没有回来！” 幽州牧刚才只是短暂的昏厥，他醒来就听见自家女儿突然跑没了的经过，气的差点吐血。 纵然之前郑笑笑受了不少惩罚，那都是因为她自身的脾性怪不得别人。 可是现在却因为这些下人的疏忽而让她就这样跑了，幽州牧可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谁来负责？ 幽州牧指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厮怒斥道：“连自己的主子都无力看管，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那小厮害怕地都快哭出来了，他连连磕头，大喊：“小的知错了，都是小的办事不利！” 眼看幽州牧又要受不了刺激晕过去了，陆明霜赶忙说：“州牧大人，现在不能意气用事，您再怎么责怪下人也没什么用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要去找郑笑笑回来才是。” “是啊州牧，虽然不知道笑笑是因为什么原因跑走的，可是这山上可不安全啊。幽州城外不仅有乌桓的人在那里，山上更是有倭寇盗贼，为了笑笑的安全，还是赶紧派人搜寻才是。” 幽州牧深呼吸点了点头，说：“对，一定要赶紧找到笑笑！来人，即刻上山去找笑笑！” 第六十章 让悲剧重演 沈喻说到底毕竟还是郑笑笑的青梅竹马，心中自然是担心她的安慰。 他义不容辞地向幽州牧请命说道：“大人，让在下领人去那山上，一定将小姐寻回来。” 他语气肯定，没有半分犹豫。幽州牧心中动容，连忙满口答应说：“好，万事要小心。” 沈喻随后就大步走了出去，刚一跃上马准备即刻出发，却看见身后紧跟而来的陆明霜。 “郡主？”沈喻不解向陆明霜抛去询问的眼神，而对方则是伸出手掌，掌心赫然躺着几个瓷瓶。 “把这些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陆明霜对沈喻说道，“这些都是我自己制作的，这瓶是止血散，洒在伤口上能够迅速止血。这是去痛膏，短时间内能够让人感觉不到疼痛。” “还有这个，这倒不是什么药物，若是遇上难缠的山贼亦或者说乌桓的人，便用这粉末去对付他们，够他们难受好一会儿了。” 沈喻心头一暖，看着面前的绝色女子，眼底多了一份动容。 还从未有人这般关心过他，为他的死活着想过，陆明霜或许是这第一人。 他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看着陆明霜的眼神也温柔了些，说道：“多谢郡主，在下一定会不辱使命，将小姐带回。” 陆明霜默默地点了点头，沈喻便策马扬鞭，跟着护送郑笑笑的那个小厮一起，带着一批人马一起往山的方向跑去。 陆明霜自然是不知道沈喻心中对她这一举动会有多少小心思，她这么做不止是为了沈喻更是为了郑笑笑。 沈喻她着实不担心，倒是郑笑笑这个傻女人，那座山上可是出了名的多野兽山贼，甚至还有一些毒草药生长在那里。 若是郑笑笑有了三长两短，只怕幽州牧会撑不下去，这样对她接下去的行事没有任何好处。 眼看夕阳西下，天色将晚，乌鸦的叫声听人让人的心意又孤寂了几分。 在下人的护送下，幽州牧已经安全被送回府上，陆明霆则是照例再这个时间点要去喝药。 而陆礼也因为郑笑笑失踪心中担心不已，幽州牧离开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中，晚膳都不想用。 陆明霜看着摆放在面前的这些菜色也是丝毫提不起胃口，她索性起身，也不脱衣服整个人就直接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 近日局面紧凑，无论是皇族，乌桓两边，事情都是层出不穷，虽然太平了两天却丝毫让人不敢放松警惕。 再加之郑笑笑现在又闹这一出戏，着实是让众人的心里添堵啊。 她按揉自己的睛明穴，生生地叹了一口气。 夜里，陆明霜沐浴熄灯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扪心自问，现在审视自己，哪里像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女该有的样子，活像一个已经在世俗之中沉沦磨练过后的成熟女子。 虽然自己的确是重生归来，但是自己上一世的记忆却依旧留存在脑海之中，永远不会忘却。 回想那时候的自己，也是十几岁的年龄，却和别家的女子别无二异，每天醉心于琴棋书画，诗书礼乐样样出众。 那时的自己活的是多么的轻松，天真。陆明霜不禁攥紧被子，那时正是因为太松懈，想的太简单，才会引出之后的那一个个悲剧。 回京的圣旨哪里是什么命中注定，不过是太后的变相利用。 而自己却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家人，如同傀儡一般，走进那个女人早就布好的陷阱之中。 身为一个郡主，最终却落得与外族和亲的地步。和亲也就算了，还要让她这个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去杀了那乌木真族之王——乌桓。 这怎么可能？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失败。 那一夜有多么混乱，尖叫声中血液流淌不止，那股席卷全身的疼痛麻木让陆明霜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抱紧双臂发抖。 失败且被反杀，就算她再怎么不接受这个悲惨的结局，却也是命中注定的。 前面自己所做的一切，正是在为这个结局铺路！ 不过现在好了，上帝愿意重新给她一个机会，她怎么能够轻易放弃！她绝对不能够重蹈覆辙，让悲剧重演！ 陆明霜见外头月色很好，反正也睡不着，她干脆起身不睡了，随手披上一件外套，倚靠在椅子上，唤侍女为她上一壶热茶。 借着茶中倒影，她看着自己，虽然样貌没变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不是大家心中以为的大家闺秀，她早已改变。 轻抿茶水，仔细地用丝绸帕子擦去嘴角的茶渍，她一手撑着脑袋，仔仔细细地开始梳理重生之后与乌桓的那几次交锋。 犹记得第一次，是为了出城打探情况，随后意料之中就被他的手下给抓了去。 那时候她好恨，恨不得当场完成上一世未达成的夙愿，冲到面前去杀了那个男人。 但是冷静下来后，她知道自己不能，也不愿那么快结果了这个人的性命。 他对于自己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榨取干净才是王道。 随后几次被他抓了去，七七八八的出于各种目的，可是逐渐的，陆明霜发现自己对乌桓有了一些微妙的改观。 要说一开始对乌桓的感觉那就是一个字——恨！她恨这个在上一世杀了自己的男子，她恨他的霸道，蛮不讲理。 可是多次接触下来，她发现乌桓有优点可寻，甚至好几次差点就要放下自己心头的怨念。 陆明霜用力甩甩脑袋，拿起一旁已经有些温了的茶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人心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但是自己不能轻易动摇。大仇未报，绝对不能！ 雀鸣声逐渐越来越多，代替清冷的月光，天边的鱼肚白色表明太阳就快升起来了。 现在已经是早上了，崭新的一天马上就要开始了。 不知不觉，就这样坐了一整夜呢…… 陆明霜起身，吩咐自己的侍女说：“洗漱，更衣。” 一个时辰过去，眼看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院落中马儿的嘶鸣声让陆明霜精神大振。 听这声音，应该是沈喻他们回来了！ 第六十一章 这小妮子还真能打 时间回溯到昨天傍晚时分，沈喻跟着小厮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山头上。 沈喻一边赶路一边看着天边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心中暗叫不好，越晚对他们的搜救工作只会越不利。 “就是这里了。”那小厮心中依旧愧疚万分，他低着头说道，“小姐就是从这里跑掉的。” 沈喻环顾四周，护送郑笑笑的马车还停在这。只不过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一就是多树丛灌木，容易让人隐蔽身形在里头穿梭。 沈喻指挥手下说道：“东南西北，每个方向去十人，今夜无论如何务必将小姐找回来！” “是！” 下人们接收到沈喻的指令之后四散开来，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极力呼唤着：“小姐，你在哪里啊小姐！” 沈喻也不敢松懈，他对着四面八方呼喊：“笑笑！笑笑我来接你回来了！“ 不知喊了多少声，沈喻的嗓子不自觉感觉沙哑，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思考，如果他是郑笑笑，他会往哪个方向跑？ 回家！作为一个从小在幽州长大的女子，笑笑逃跑也是因为不愿离开幽州。 再加上这一路过来，一直都是直线行走，没有多少弯路，所以郑笑笑逃跑的大方向不会变。 “那里！”沈喻指着回去的方向大喊，“都去那个方向找小姐。” “是！”众人听令之后一转方向，更是扩大了搜寻的范围，不敢有丝毫懈怠。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大家都就地取材点起了火把，沈喻也是。他身为头领以及对郑笑笑的了解，他索性一手拿着火把一跃上马，养来时的方向跑去。 郑笑笑首先逃跑，肯定要躲避那下人们的监视才能够脱身，也只有这个方向的草丛最是浓密，容易藏身。 在然后，躲开了下人们的监视，她便开始原路返回，当然她不可能走大路，而这附近唯一能够走的小径就是这条。 在泥泞的小路上，沈喻果不其然发现了鞋印，这印子很是小巧，和女子的脚一般大，难道就是郑笑笑的？ 沈喻心下激动，跟着痕迹一路跑着，跑了好一段路鞋印突然几天消失了，看来郑笑笑跑到这里之后就已经停下来了。 沈喻继续静下心来仔细分析，刚才那些路自己骑马飞奔几天骑了约莫几十来分钟，若是郑笑笑靠走的肯定是需要一个时辰左右。 一个时辰，那差不多距离自己得到郑笑笑失踪的消息加上赶过来所需的时间。 那个时候已经几乎傍晚，郑笑笑不敢走夜路，她应该就在这附近，不会太远了！ “笑笑！笑笑你在哪里！”沈喻一边走一边呼喊郑笑笑的名字。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见了打斗声，心下有些紧张，赶忙上马循声而去。 最终沈喻发现，声音是从一个山洞中传来的，而那个山洞中明显有火光！ 他一个翻身下马快步进去到山洞，这才刚到洞口，就看见郑笑笑被三五个男子给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些男子嗯身上明显有过打斗的痕迹，不止如此，一旁还有两个男子晕倒在旁边。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这山中的山贼。 其中一人说道：“呸！你这小妮子还真能打，把老子的几个兄弟都给打伤了，你说怎么赔？” 郑笑笑是会武功的，幽州牧从小就教她如何防身，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以她的武力来看，若是只有二三人还好说，可是这十几人同时欺负她一个，她多半是招架不住的。 “你们放开我！”郑笑笑用力挣扎，但是那几个男子把她压的紧紧的，根本动弹不得。 “我看你还是放弃吧，虽然你身上没几个钱，不过长的还挺漂亮。不如就给老子当个压寨夫人，老子保证你以后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郑笑笑不甘示弱，她才不会就此屈服，她对着那个说话的男子脸上硬生生地吐了一口唾沫。 谁知对方根本不怒，反而还把她的唾沫星子用手指刮下来放在自己的口中品尝，这下郑笑笑是真的吓坏了。 “老子今天就要在这里办了你！” “住手！”沈喻赶到时就看到了这一幕，他已经顺势将佩剑拔出拿在手中，气势汹汹地看着那些挟持郑笑笑的人威胁到，“快放了她！” 因为沈喻是单枪匹马赶来，那些个山贼根本不怕他，便嗤笑道：“怎么又来一个送死的，喏，我看他身上的衣裳还不错，不如扒下来卖几个钱去。” “好主意，兄弟们，给我上！” 那些山贼也纷纷从怀中掏出武器，有棍棒，有匕首，也有赤手空拳的。 郑笑笑看到沈喻，那泪水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对着沈喻气势都变了，一副柔弱女子一般娇声大喊：“沈大哥，你一定要当心啊！” 沈喻是谁，他可是幽州牧手下的校尉，区区这十几个山贼能够拦住他？ 当然是不可能的，山贼们的三流功法自然是不能和沈喻辛苦练习二十几年的一身武功相比，他三下五除二就将几个山贼纷纷打倒，而自己却毫发无损。 收剑入鞘，沈喻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刚才那一战只是消耗了他一些力气罢了。 郑笑笑起身，三两步跑到沈喻的身边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她抱得是那么紧，浑身也是忍不住地发抖，温热的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 “沈大哥，我好怕……”她轻轻地啜泣，小鸟依人一般让人我见犹怜。 不过沈喻心中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安抚地摸了摸郑笑笑的头，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和她说：“没事了，别怕，我们现在就回家。” 于是乎，沈喻扶着郑笑笑凯旋而归，在众人的簇拥下将郑笑笑扶上了马车，马车也是一转方向往幽州的方向回去。 沈喻看着那些松了一口气的下人们，严厉警告他们说：“刚才我已经检查过了，小姐身上并没有什么重伤，否则你们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下人们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发声说话，沈喻继而说：“等回了幽州，若是大人没有责罚你们，你们就一人去领三十杖责，才能对得起小姐。” 第六十二章 心中感慨 沈喻带着马车回到了幽州牧上，幽州牧和陆礼首先围了过去，看着躺在马车之中安睡的郑笑笑，幽州牧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快去请大夫过来为笑笑查一下有没有受伤。吩咐小厨房再为笑笑准备一些她爱吃的还有养胃粥。” 院子里因为郑笑笑的归来而忙作一团，陆明霜听着这些嘈杂的声音就多半知道郑笑笑没事儿，就安定继续梳妆打扮。 等她忙碌完之后，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随后就出了自己的院子打算去探望一下郑笑笑，却恰好遇见仍然待在外头的沈喻。 “沈校尉不去陪陪郑小姐么？” 沈喻见陆明霜正和她说话，眼底闪过一丝动容，回复她说：“我的职责不过是将小姐寻回来罢了，至于陪伴小姐并不在我应当做的事情的范围内。” 沈喻仔细观察今日的陆明霜，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关心问道：“怎么了郡主，你今日似乎有些不开心，眉毛都皱成一团了。” 沈喻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要去揉陆明霜的额头，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想要把陆明霜皱起的双眉给化开。 “沈校尉观察真是敏锐，连这些小心思都看出来了。”陆明霜微微笑了笑。 沈喻问道：“你可是在担心幽州？” 陆明霜顿了顿，苦笑一下点头说道：“没错，现在幽州局势不稳，我确实为幽州百姓的安危感到担心。” “郡主仁慈，心怀百姓，郡主请放心，有我沈喻在一天，就会尽心尽力守护幽州的！” 沈喻用拳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了他的承诺，陆明霜只觉得心中有些暖暖的，在他的身边总是充满安全感。 “那就劳沈校尉费心了。” 陆明霜刚打算抬脚离开，沈喻却继续说：“郡主，还有一件事在下想要恳求郡主。” “沈校尉但说无妨。”陆明霜大气地说道。 “是关于笑笑，”沈校尉说道，“我知道笑笑之前总是百般找郡主你的麻烦，不懂礼数打扰郡主你，这次更是擅自逃跑险些又闯祸。” 沈喻指出了郑笑笑的一系列罪行，陆明霜安静地听完，问道：“沈校尉说这些话，意思是？” “郡主可否不要把笑笑之前那些得罪您的行为放在心上？她不过是不懂事而已，州牧也宠着她才会这般过激。” 沈喻小心试探，他知道或许自己的要求有一些过分，毕竟之前郑笑笑就做的很过分，是个人都会记仇。 陆明霜莞尔一笑，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为了郑笑笑。陆明霜扪心自问，她就从来没把郑笑笑做的那些事给放在心上。 “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自然不会记恨于她，更何况州牧大人又帮了我们陆家那么多，就算是看在州牧大人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对郑笑笑做什么。” 得到了陆明霜的保证，沈喻更加欣赏面前这个女子。 从那个时候她主动提出去城外探查敌情，沈喻就觉得这个女子拥有非同常人的胆识和见识，再加上之后的每次历经艰险，陆明霜总是那么镇定自如。 或许比起那些养在深闺之中的女子，这才是一个郡主该有的样子。 沈喻对陆明霜行了个礼，说道：“郡主大人不计小人过，在下代替笑笑在此谢过郡主。” “若是沈校尉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先行一步了。”陆明霜微微点了点头后便离开，径直往郑笑笑的院子方向而去。 房间中，幽州牧一直陪伴在郑笑笑的床边，已经耳顺之年的他几乎一整晚都没怎么合眼，一直在担心自己女儿的安危。 直到一旁的大夫诊断她无碍，幽州牧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着郑笑笑的眼神充满了关心。 “笑笑，你没事就好，”他喃喃自语，又看了那个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儿，这才起身放心离开，“你好好休息。” 幽州牧刚转身离开，就碰上了前来探望的陆明霜。 “州牧大人，现在笑笑她怎么样了？” “多谢郡主关心，笑笑没有大碍，或许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才一直昏睡不醒。” 陆明霜走到郑笑笑的床边，亲自为她把了个脉，确认的确没有什么危险，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 她静静地看着这个躺在床上的可人儿，不得不说她安静的时候还算是个人见人爱的美女子，若不是行事作风太泼辣，不懂规矩，否则她一定惹人喜爱。 不知怎么的，盯着郑笑笑看久了，陆明霜竟然一个错眼，隐隐约约将她看成了那个可怜的女子——楚欣。 同为州牧的女儿，楚欣现在本应该在享受生活，习琴棋书画，最后找一个好人家嫁了，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但是因为机缘巧合，楚欣她代替了自己，生命就永远定格在了那十几岁如花儿一般的时候。 那个血淋淋的场面，那个再也动弹不得的躯体，回忆如同潮水迸涌而来，刺痛着陆明霜的心。 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固然知道生命的可贵，她心中更是愧疚万分，因为对方是代替自己而死的，自己却不能够赔偿她什么。 陆明霜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起身示意州牧说道：“这是上好的白丝燕窝，郡主吃了之后不仅能够补气血恢复精气神，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郡主客气了。”幽州牧收下了陆明霜的礼物之后，陆明霜就转身离开了郑笑笑的房间。 在走回去的路上，陆明霜到底心中不舒服，她问自己身边的侍女：“今日是几日？” “今日已经是一月初八了。”侍女恭恭敬敬地回复说。 “一月初八……”陆明霜仔细回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三天后应该便是楚欣的生辰。 她嘱咐自己身边的侍女说道：“你去准备一些贡品还有纸钱，香火，本郡主要去一个地方。” “是。”侍女行了个礼之后就转身离开去准备陆明霜想要的东西了。 陆明霜抬头看着清澈的天空，想来从楚欣死了之后自己还没有去怎么看过她，不如趁三日后有空就去祭奠她一下，也算是安抚心中的不安了。 第六十三章 背后的主子 在回去的路上，陆明霜再遇沈喻，只是沈喻有些心不在焉的，总是频频回头往后面看。 陆明霜询问道：“沈校尉在看什么？” 沈喻叹了口气说：“刚才我见那京城来的钦差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擅自跑去找远安王了，虽说我无权阻拦，可是这心中到底是有些不踏实。” 那个钦差找自己的父亲？被沈喻这么一说，陆明霜的心也跟着不安起来。不过她心中明白自己的父亲不傻，便说：“区区一个钦差罢了，父亲还是对付的了的。” “说来也奇怪，京城陆陆续续地派人过来，可是这目的都不纯，且矛头都指向郡主和您的家人，只怕是这个钦差亦是如此，肯定不简单。” 陆明霜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她同意沈喻的说法，这个钦差确实来的奇怪，而且在幽州城内更是一呆数日，却一直没什么大的动作。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陆明霜眼神紧了紧，说道：“这钦差来这里肯定不是出于本意，恐怕与他背后的主子多多少少有一些关系。” 钦差官位是一个挺大的位置，想要有能力调遣他，在宫中这号人物屈指可数，无非是皇帝，太后，皇后之类的。 再加上那个钦差来这里之后的种种行为，让明眼人看在眼里都知道他来者不善。 沈喻提议说道：“不如我们先发制人，抓住那大臣将他关起来，再想方法从他口中套出一些信息来？” 陆明霜摇摇头否认说：“这样不可，恐怕会惊动到他背后那位。”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坐以待毙么？” “我自有办法，沈校尉看着就是。” 陆明霜拂袖离开，沈喻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脑袋。不过他相信，陆明霜想到的办法就一定是好办法，他就拭目以待了。 时下，见那钦差还没有从自家爹爹那里出来，陆明霜打算亲自过去一探究竟。 州府很大，从一个院子走到另一个院子要花上一段时间，陆明霜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乌桓确实奇怪，都蛰伏了十几天却毫无动静。 她忍不住心中好奇，即刻悄声安排身边的人说道：“你派人去城外打探一下，乌桓现在和外族到底怎么样了，还有近日他都在做些什么。” “是，郡主。”那人领命之后就迅速下去安排一切事宜，陆明霜就独自一人继续走去陆礼的住处。 会宾处，陆礼端坐在主位上，面色端庄。钦差端着热茶坐在一旁，脸上有一股捉摸不透的阴险。 他先是牛饮了两口茶，随后还咂了咂嘴，对陆礼说道：“王爷，如今乌桓大势已去，却正是我们进攻最好的机会。” 陆礼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慢悠悠地回复道：“趁人之危是小人之举，不是吾辈做得出的事。” 听了这话，那钦差顿时脸色又耷拉下来，口气随之也差了不少：“王爷，究竟是你所谓的君子之风重要，还是幽州城中的百姓们重要？您不去试一下就说打不过，未免有些武断。” 陆礼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上次上次霜儿也说过行不通了，钦差大人还是莫再执着于此。” “令媛的妇人之言不可随意轻信，王爷你这样想，若是这一战赢了，从此幽州百姓再无后患；若是败了，也不过折损一些兵力，但是那乌桓肯定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陆礼陷入了沉思，钦差的笑容逐渐邪恶起来，若是现在能够说通了这陆礼，那么可就有好戏看了。 就在钦差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的时候，陆明霜无情地闯入，否定他道：“若是真如你所言，乌桓现在那么弱，那么这个绝好机会自然是要让给钦差大人你的。” 陆明霜走到陆礼的面前将陆礼护在自己的身后一般，这钦差看着自己父亲好说话就来这里妖言惑众，陆明霜想想就生气。 那钦差不悦地啧了一声，来了一个不好对付的主儿，看来他的计划又得泡汤。 “郡主哪里的话，我也是为了远安王着想，自然是想让他来立功……” “父亲不求功成名就，只求福泽平安，我看钦差您还是不要白费功夫劝父亲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将这个大好计划说给皇帝陛下听听。” 陆明霜直言不讳，明里暗里讽刺他的计划行不通，这让钦差心中气不过。不过一个小小郡主，怎么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 “郡主真是巧舌如簧，我自然是说不过你，可是你这明显一直在帮着乌桓说话让我们不要攻打他，口口声声说打不过，却只是拿一些莫须有的东西说事儿。” “莫须有？”这下陆明霜不乐意了，她可是在上一世亲眼见过乌桓力量之庞大的人，这怎么是莫须有的事。 “钦差大人，乌桓力量之大不是你可以想象的，若是您不相信，不如亲自带兵前往讨伐就能知道，只不过若是想要我们出兵，门都没有！” 那钦差的忍耐度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不过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气愤离开，而是提高了声音说：“哟，我算是看明白了。听郡主所言，我倒是听出一些端倪。” “郡主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攻打乌桓，乌桓何德何能能让郡主您说出这种话？该不会……远安王您其实已经投靠乌桓了吧？” 远安王露出惊讶的眼神，说：“钦差大人，话不可以乱说，口说无凭，你可拿的出证据？” “证据？”那钦差嗤笑道，“最好的证据就在我的面前站着呢！” “霜儿说的没错，你凭什么说她是乌桓的人？” “如今天天帮着那乌桓说话，肯定是被抓去那几次私底下已经去乌桓谈判好了，郡主如此巧言令色，一定是和那乌桓合作打算一起推翻皇家吧！” “子虚乌有。”陆明霜已经不想和那蛮不讲理的钦差再多说一句话，她拉起陆礼的手正打算离开，却发现房子周围已经被侍卫给团团围住。 “郡主那么着急是想要去哪儿？有什么话，不如去和太后娘娘说个明白吧。”钦差看着被侍卫制服的陆明霜和陆礼，心中畅快，他终于赢了一次。 第六十四章 计中计 “你们放开我！”陆明霜和陆礼疯狂挣扎，她没想到钦差竟然来了这么一出，提前已经设好了埋伏就等着现在这一刻。 那钦差才不管陆明霜他们，继而还指挥侍卫去将陆明霆一起给抓起来，他今天就是要拿下陆家一家。 幽州牧听闻了此事立刻赶了出来，毕竟他和陆礼他们是统一战线的，见钦差抓走他们他一下子就挡住钦差的去路问道：“大人，你这么做又是何必呢？” “州牧，我劝你还是不要参与进来，好好做你的幽州牧，你若是能够听话，太后会喜欢你的。” 幽州牧脸色阴沉，他大手一挥，下人们将州牧府的大门一关。 他看着院子里的这几十个士兵，捏紧拳头说道：“你不可以带走远安王！” “哦？”钦差虽然长的比幽州牧矮，可是此刻他的眼神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看来州牧愿意为了友谊，连自己的位置都不想要了，那就如你所愿！” 钦差一说，几个侍卫就围了上来，幽州牧额头上冒出一些冷汗，虽然他已经年纪大了，功夫也弱了不少。 不过若是那钦差带来的人只有院子里的这些，那还好对付。 幽州牧府上的家丁听从幽州牧调遣，和侍卫们扭打在了一起，包括他自己也是，亦在和年轻侍卫打的天昏地暗。 然而事情超过幽州牧的想象，原本锁的好好的大门竟然被人用柱子撞开，从外面又涌入了将近百来个人。他们穿着清一色的飞鱼服，身形很是雄壮。 这下幽州牧是真的招架不住了，他遗憾地败下阵来，包括府上的下人全部都被那钦差给制服了。 他甚至不放过身子刚刚见好的郑笑笑，把她粗鲁地从闺房之中拖了出来。 “爹？这是怎么回事？”郑笑笑一脸惊恐，在侍卫的制服下万般挣扎却无果。 这下幽州牧是真的怕了，自己已经六十几岁死了也就死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不放过自己的女儿！ “放了笑笑，这件事与她无关！”幽州牧的声音浑厚，带着愠怒和一丝哀求的味道。 那钦差却摆摆手说：“州牧大人，您现在说已经为时已晚，刚刚你不听我说的，那我只好把你们和陆家的叛贼一起抓起来了。” “什么叛贼，我们不是！”人可灭，志不可灭，就算真的死到临头，陆明霜也拒绝一切抹黑。 谁知那钦差竟然附和她说：“对，你们不是，但是现在我说你们是，那你们就是咯。” 现在钦差心中的那欣喜的感觉几乎爆棚，那么久以来的怨气终于得以复仇。看着他们被自己压在地上孤苦无依的样子，钦差就心中大爽。 反正他们也已经死到临头了，钦差也不怕将一切都告诉他们。自己的目的，自己背后的主子，以及自己的计划。 “也不怕告诉你们，其实我就是懿旨才到这里来的，否则谁愿意放着京城不呆来到你这小破地方。” 这大臣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他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殊不知其实陆明霜早就猜到了这点，他果然是太后派来的人。 远安王说到：“我们不曾得罪太后，为何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不曾得罪？你的存在就是对太后最大的得罪！”钦差咬了咬嘴唇，说，“罢了，和你说这个也无用，反正你只要知道，太后早就想要除掉你们就对了。” “你以为自己现在活的如此泰然自若，殊不知已经踏进了太后设计的局中。” “太后本意是自皇上的名义招你们入京，随后在回京的路上安排刺客暗中埋伏，将你们杀了。谁知事情竟然发展的意料之外，你们并没有去京城。” “不过那又如何，还不是本大爷机智，又设此办法让你们自投罗网。到时候我就先斩后奏，办了你们，再昭告天下远安王和幽州牧叛变被剿。从那之后，天下不会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了！” 因为实在是太兴奋了，钦差款款而谈，把所有的计划全部都说了出来，末了还仰天长笑，抒发心中的爽快。 陆明霜冷笑道：“只有这些么？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陆明霜的冷静是变相对于钦差的羞辱，他说出自己的计划目的就是为了恐吓他们，让他们感到害怕。 可是看陆明霜现在这个样子何来恐惧之色，这让钦差丝毫感觉不到优越感。不行，他今日一定要让这张俏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眼神中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我做的当然远不止这些。” 陆明霜的眼神变得十分犀利，她厉声质问道：“你还有什么丰功伟绩，就一通在这里说出来吧。” 看陆明霜口气不小，钦差用一副饶有兴趣的眼神看着她说：“你还真是死在临头一定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才安心啊。好，那我就告诉你，你可还记得那幽州城命案，那就是我做的！” 幽州牧大怒，说：“竟然是你！” 钦差浑然不在意，反而被幽州牧愤怒的表情给挑起了兴趣，他说：“对，就是我做的，怎么，州牧想不到吧。还有哦，府邸下人暴毙传出郡主是煞星这件事也是我所为！” 陆明霆很是生气，他怒吼道：“你做出这种有违天理的事，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我做这些也是为了太后，我一心追随太后，甘心为太后付出一切，天打雷劈又何妨？” 天打雷劈这种鬼话钦差向来是不怕的，只是他刚刚说完这句话，陆明霜就笑了。 她笑得是那么的诡异，用笑里藏刀来形容最合适不过，那钦差不明白，他说：“怎么，郡主这是被我吓傻了？” “谁吓傻谁还不一定呢。”陆明霜抬眸看了一眼幽州牧，幽州牧顿时会意。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钦差大喝一声道：“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 “什么！”那钦差不明觉厉，不知道他们这是在演哪一出。 只见原本站在钦差身边那些穿飞鱼服的侍卫们都动了起来，他们和钦差身边的人打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将钦差和他的手下彻底制服了。 第六十五章 反被算计 顿时局面转化，钦差和他的手下被摁倒在地动弹不得，而那些原本控制着陆明霜他们的侍卫都纷纷松开手，还对着幽州牧行礼。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除了陆明霜和幽州牧两人，似乎只有他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钦差不敢相信，上一秒还傲视群雄的他现在竟然匍匐在地，被敌人反败为胜。 他用凶狠的眼神看着那些穿飞鱼服的侍卫，质问道：“你们难道不是被我收买了么？你们这些叛徒！”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么，”陆明霜说道，“你好好看看他们身上穿的，那可是幽州城内侍卫的衣服。你自己好好认清楚，谁才是这幽州城的主儿！” “这！”钦差眼睛瞪的很大，他不甘心，明明是自己设局，谁知反倒是中了别人的计谋。 陆礼和陆明霆也是处于一种懵的状态，陆礼问陆明霜说：“霜儿，这是怎么回事？” 陆明霜安抚陆礼为他轻轻地顺背，告诉他说：“爹爹，这是我的计谋，还多亏了州牧大人的帮助，才会那么成功。” “其实，我和沈喻早就发现这个钦差不对劲，我也猜测到或许这是太后派来的人，虽然不敢确定，但是十有八九觉得就是了。” “谁知那天他去收买我们幽州侍卫的之后，有不少人就找到州牧这边，告诉了州牧这件事，随后州牧再将这件事告诉了我，于是我便知道这钦差蛰伏了那么久终于要对我们下手了。” 陆明霜走到对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失败者，就像他刚刚所做的一样，把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了他。 “光有贿赂的证据还不足够，我要他亲口说出他想要加害我们来坐实这件事。于是我设计我们假意被他抓住，配合他演戏，言语上激怒他让他亲口说出自己的计划。” “谁知我这还没有激怒，钦差大人就那么快说出了背后主谋，还真是按耐不住。” 陆明霜淡淡然看着幽州牧，幽州牧微微点了点头，夸赞道：“这的确都是演戏，若是吓到王爷还请王爷海涵。笑笑也是，爹爹改日再给你赔罪，来人先将笑笑送回去。” 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钦差疯了，他只觉得自己脑中有一根紧绷着的线断了，继而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一般，让他毫无希望可言。 他瞪着陆明霜，咬牙切齿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好你个陆明霜，你真是好生恶毒！” “恶毒？我可恶毒不过钦差大人您。我从未滥杀无辜，现在反倒是在为民除害，钦差大人您说呢？” “你！”钦差眼神暗淡下去，突然他面朝天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倏的，只看见围墙上突然闪现出了一个黑衣男子，那男子速度极快，如同风一般让人捕捉不到身影。 这是钦差留的最后一手，为防止计划失败，他在暗中藏了一个武功高超的杀手，无论取了谁的命也比全军覆没来的好。 本来以为不会有动用这颗棋子的机会，谁知现在钦差反而还要感慨幸亏自己留了后手。 那黑衣人就在大家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已经从墙上跳了下来，随后踏着鬼影迷踪步飞速跑来，人群之中他自然而然把目标锁定了陆明霜，里面唯一的一位女子。 或许他一位女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所以最好对付，将她杀死之后剩下几个也会乱了阵脚，到时候就好对付许多。 然而陆明霜恰巧是这几个里面可以说武功不是最好的，但是绝对是最不好对付的。 就在那黑衣人拿着匕首赶到她面前的时候，陆明霜也准备好了自己的武器。她打开一个瓷瓶，将里头的粉末全部撒了出来，一瞬间一股辛辣的感觉让许多人觉得很是难受。 “这川椒加八角茴香粉够你好受的！”陆明霜借此机会撤退，先与陆礼和幽州牧保持距离以免误伤他们，她下意识地往沈喻那边靠去。 沈喻会意，他和陆明霜巧妙配合，两人一前一后里应外合，耍的那黑衣人是浑身难受又抓不到陆明霜的身影。 随后他干脆孤注一掷，随便朝一个方向就是一个用力下刀，不知碰到了什么，匕首竟然被弹飞开来，掉到了一旁去。 原来是沈喻的盔甲，匕首碰到了坚硬的盔甲，在那黑衣人不知情况的前提下用力不当，才会导致匕首脱手。 黑衣人赤手空拳，怎么可能打的过武力高强的沈喻呢？两人打了几个回合，最终还是拥有铁甲铜盔的沈喻更胜一筹，那黑衣人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就被抓住了。 不过就陆明霜而言，这个黑衣人武功的确不错，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和全盛状态下的沈喻大战那么多回合。 “还有什么招数，统统都使出来吧。”沈喻刮了刮嘴唇，他除了消耗了一点力气，几乎毫发无损。 这下钦差懵了，他彻底呆住了，自己这是完败了吗？没错，他完败了，他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硬的不行来软的！见钦差脸色阴沉，陆明霜担心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法子，打起十二分警惕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谁知，这钦差竟然对着他们一行人磕头认错，还大喊：“郡主饶命，州牧饶命，我也是受了太后的蒙蔽才做出这些不为人道的事情的！你们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还等着我回京城照顾呢！” 钦差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说：“只要你们饶我一命，我可以告诉你们有关太后的很多事情，我全部都知道！” 陆明霜嘴角抽动，这钦差怎的这般没有骨气？刚刚还说愿意为太后奉献自己的命，这下一秒就墙头草倒向自己了？ 陆明霜无奈扶额，她摆摆手示意把这个没骨气的钦差给带下去，此刻他若是仍旧和刚才那样死也忠于太后或许陆明霜还会欣赏他的忠诚，可是看他现在这样反而越看越让人恶心。 “带下去。将他打入大牢严加看管，绝对不能让他逃跑！”从未见过幽州脸上露出如此严峻的脸色，可想而知他到底有多么的愤怒。 第六十六章 定要将东西全都取回 “不！”在钦差的哀嚎声中，他被几个侍卫五花大绑，无情地拖去了地牢之中，这一场闹剧才算是真正的结束了。 幽州牧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好不容易平息心中的怒火，如今这真正的恶人已经被抓住，他暂时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转身，用赞许的目光看着陆明霜，夸奖她道：“郡主巧设此计谋抓住了这图谋不轨的钦差，解了我心头之忧，更是为幽州百姓们去除祸害。” 陆明霜轻笑两声，慌忙摆手说道：“州牧你言重了，若不是你相信我，配合我假意演戏，我们又怎么会成功呢？” 陆明霜还在说着，就觉得肩头一重，原来是陆礼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转头还看见陆礼正温和地笑着看着她，说道：“霜儿，这次你做的不错。” 陆礼鲜少会夸奖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陆明霜眼底划过一丝动容，只觉得心中有些异样的感动。 她朱唇微抿，唇角微微勾起，这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陆明霜心中知道，能够得到父亲的赞赏，简直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这边陆明霜被团团围住得到夸奖，站在一旁的陆明霆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五味杂成，不是滋味。 望着睿智捉拿大臣，此时喜笑颜开的陆明霜，陆明霆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妹妹么？ 敏锐，机智，巧舌如簧，甚至连自己运筹帷幄的名号都快要拱手相让给她。 她明明不过是一个女子，陆明霆犹记得小时候陆明霜跟在自己身后咿咿呀呀喊自己大哥的时光，那时她脸上的洋溢着的每个神情都是那么质朴纯真。 反观现在，虽然陆明霜的样貌没有变，可是她一夜之间整个人的性格就大变样了。 那日竟然敢当着父亲的面大喊大叫让他不要回京城，之后又有胆量主动提出出城试探情况，被乌桓这样残暴的人抓了去还能全身而退。 这还是他认识的陆明霜么？ 享受着众人赞誉的陆明霜自然是没有发现陆明霆的神情变化。 陆明霆低下头，放在身侧的双手逐渐攥紧成拳头，随后转身大步离开，再也不回头看那个让自己痛心的场景任何一眼。 另一边，乌木真族的军营之中，乌桓正站在自己的营帐外看着副将亲自训兵。 他看着天边，心中有些不耐烦的急躁，虽然根据地图，自己派去的人在一处荒郊找到了楚祎玺私藏的部分粮食和草药，可是量却甚少。 军营人数庞大，不是这些数量足以养活的，而且藏在那里的草药都是一些基本无用的草药，因为这些草药山上随处可见，仅凭借他们自己的能力也可以采到。 乌桓需要更多的食物，以及更多的更珍贵的草药。 他相信身为充州州牧的楚祎玺，能够私藏的东西绝对不止这些，他背后一定还有更多可用的资源没有透露出来。 几日前，乌桓便换上便装，亲自去找楚祎玺。 刚见到楚祎玺就看出消瘦了许多，在他这把年龄还能够在府上被幽禁这么些日子还能够如此泰然自若，已经属实不易。 他似乎笃定了乌桓会来，所以看见他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惊讶：“你来了。” “嗯，”乌桓点点头，直接开门见山问他说，“剩下的食物和草药在哪里？” 乌桓早就猜到这楚祎玺的狡猾之处，因为害怕自己拿到东西不肯放了他，所以只是先透露了一部分给自己，并没有告诉自己全部，然后引自己到地牢来见他。 楚祎玺说道：“想要知道剩下的东西在哪里，可以，把我放了，我带你一起去取。”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放了你。” 乌桓说的话让楚祎玺非常不悦，他质问道：“为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乌桓给他分析说：“你现在出去了又如何，你充州州牧的位置早就不在，出了这里也如同那些平民百姓一般无实权。” “更何况我现在悄悄放了你，要是被幽州那群人给知道了，指不定他们就要趁机追杀赶尽杀绝，到时候你又有多少机会能够保证自己不被杀了。” 听乌桓这么一分析，楚祎玺顿时说不出话来。因为乌桓说的那是句句属实，看来自己就算出去了反而会更加不安全。 “我现在当然能够放你走，若是你愿意等，我会在更好的时候当你离开，你自己选择吧。” 楚祎玺陷入了纠结，他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丢了一张纸给乌桓说：“好，我相信你，这是剩下的东西所在的地方，只是凭借你们自己想要去那里，恐怕很是困难。” “我自有办法。” 拿到地图之后，乌桓转身离开，时间已经等不及了，他必须尽快拿到这些东西。 根据地图上显示的，剩余的物资被放在了充州之中的一个地方。乌桓当即派跟着自己来找楚祎玺的两位随侍——青山和秦风二人前去打探情况。 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了，不知道他们那里的情况如何。 乌桓正想着，他派去探路的青山，秦风二人回来了，他们向乌桓行礼，随后汇报道：“将军，根据地图上写的，那里确实储备了大量粮食和草药，不过那里有重兵把守，看管十分严。” 乌桓当即下令说道：“明日，众将领随我去充州，定要将那些东西全都取回来。” “是！”听到马上就能有东西吃了，众将士的气焰也被调动了起来，他们士气高涨，势必要取到那些东西。 乌桓紧接着对秦风下令说：“等治疗了众将士之后，秦风随我带大部分人先回草原处理那些不安分的人，剩下的留在这里镇守营地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幽州城内那些家伙，尤其是那个女子……”乌桓脑中浮现出陆明霜的身影，一想到这个不同寻常的女子，乌桓就热血沸腾，“等我回来我再收拾她。” “是，将军万岁，乌木真族必胜！” 乌桓营地里的人情绪高涨，他们属不知道，人群之中有一个人始终不为所动，反而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第六十七章 回京城的娘家去先避避风头 此人正是陆明霜派去打探情况的人，他巧妙地乔装打扮随后就混入了乌桓的军营，混迹在军队之中，一直没有被发现。 没想到竟然能够打探到乌桓的计划，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乌桓竟然和充州州牧楚祎玺联手，真是可恶。 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过会儿脱身了，就立刻将这件事情报告给自家小姐，越快越好。 时间已经是傍晚，小厨房传来了阵阵香味，晚膳已经马上准备就绪，然而此时幽州牧的府上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陆明霜闻讯赶到会宾处，就看见一个女子端坐在里头。她眉头低皱，朱唇微抿，眼神充满了担忧，娇滴滴的模样让人我见犹怜。 穿着缕金挑线纱裙，裙摆随着穿堂的微风一起一伏。她就是陆礼的续弦，陆明霜的小娘——何红绡。 犹记得在许久之前，也就是京城派来的人第一次来陆府上找陆礼的时候，陆礼就知道幽州要不太平了。 那会儿京城使者刚走，何红绡就小心翼翼地从外头走进来，可以说一个前脚刚走另一个后脚就踏进来了，这时间实在是掐的太准了。 陆礼心中留了个心思，但是面上依旧很是温和，问何红绡道：“夫人怎么来了？” “老爷，我听下人说京城有人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唉，”陆礼叹了口气说，“是太后要召我们回京去。” “回京？”一听到回京，何红绡的脸上就露出欣喜的神情，因为她的娘家就在京城。 若是真的能够举家迁至京城居住，那么她就离娘家很近了。 何红绡心中这般盘算着，于是便暗暗劝陆礼道：“老爷，许是太后真的想要提拔你呢？毕竟她是你的姑母，你们也已经很久没见了，不如我们就领命去京城吧。” 陆礼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何红绡着实是个蠢笨的女人，她心里想着回母家，说出这样的话，哪里知道这看似亲缘的关系之下藏着多少明争暗斗。 但是在陆礼的眼中，他已经开始怀疑何红绡了。何红绡这般劝自己回京城，难道她是京城派来呆在自己身边的卧底么？ 如今正是非凡时期，陆礼不敢和自己打这个赌，以防万一，目前还是和京城的人保持距离比较好。 陆礼心中如是想着，对何红绡说道：“此事我还有待考量，只不过今日幽州是要不太平了，你不如就回京城的娘家去先避避风头？” 何红绡露出惊讶的神情，对一个已经出嫁了的女子来说，那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回娘家，否则会被别人说三道四。 这是自己嫁给陆礼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提出送自己回去，何红绡心中紧了紧，说道：“没想到幽州现在局势竟然如此紧张，可是老爷你一个人待在幽州，还有明霜和明霆两个孩子，我也放心不下啊。” “我和明霆你不用担心，他也大了，是时候经历一些磨练了，至于明霜么……” 陆礼陷入了沉思，以前陆明霜与其他女子别无二异，醉心于琴棋书画。可是她之前那般分析京城局势头头是道，还敢只身前往城外探路…… “明霜也还是留在我身边来的安全，你个弱女子还是先回娘家吧，等日子太平了我再把你接回来。” 她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明霜，五味杂陈，纵使再怎么想念家中父母兄弟姐妹，她也不想回去，她想陪伴在陆礼左右。 可是她却没有借口留下，只得领命说：“好，老爷万事一定要小心。” 陆礼点点头，转身一边朝着门的方向走一边说：“嗯，我立刻派人去为你安排马车，后天你就启程回京吧。” “是，老爷……” 后期陆明霜问起来，陆礼就是实话告诉她因为自己怀疑何红绡的身份，加之幽州确实之后发生了很多事，送走何红绡是一个很好的决定。 对于何红绡，陆明霜其实心中有些厌恶，上辈子因为丢了孩子而与自己作对甚至出卖自己，这一世陆明霜多半不想搭理她。 所以今天，当陆明霜在会宾处看见她时，内心毫无波动。 而何红绡却站了起来，拿着绣花手绢做抹眼泪的动作，伸出手想要拉陆明霜说道：“霜儿……” 陆明霜有意躲避，她向后退了一步，与何红绡保持距离，这让何红绡刚才那个动作显得有些尴尬。 她顿了顿随后慢慢地对陆明霜说：“你爹爹在哪里？” 陆明霜刚想回复她，陆礼就后脚赶来。何红绡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夫君，她的泪水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陆礼的面前，又顺势不顾旁人一般扑进陆礼的怀中，轻声抽泣断断续续地说：“老爷……奴家好想你啊！” 陆礼也是很久没看见何红绡，见她这么伤心心中多少有些动容。 他也伸出手环住她，疑惑问道：“怎么，我不是让你回京城娘家暂避，你怎么跑回来了？” “这几十天里，老爷连一封信都没有给我写过，我担心老爷你出事，所以就回来找你了。” 何红绡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清楚，虽然担心陆礼也是有的，但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家里人驱赶她回来。 她娘家的那些人见陆礼那么久都没有联系她，都生怕陆礼不要她了。 何红绡在嫁出去之前可是家中的小公主，但是现在呢？她父亲有意回避她，她的兄弟姐妹用怪异的眼神打量她，她母亲甚至以泪洗面劝她回去找陆礼。 何红绡被逼迫的没有办法，只好打道回府来找陆礼了。 “老爷，奴家真的好担心你，奴家在京城好几次都听到了幽州被那个……乌桓给攻打，现在看到老爷好好的站在奴家面前，奴家这才放心了。” 何红绡很是会撒娇，这让陆礼见着也是多少有些心软了。 他柔声安抚她道：“好了红绡，既然回来了你就留在幽州吧。” “嗯，是老爷。”听到这里，何红绡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而陆明霜则是一直旁观着他们夫妇，内心不忍唏嘘浑然会撒娇的女人大多都会得到男子的宠爱。 第六十八章 不能够让历史重演 何红绡转头看见陆明霜一直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忤在一旁，心中责怪自己怎么忘了旁边还有这号人物。 她赶忙换上一副好看的笑脸迎上去，她对陆明霜关心说道：“霜儿这些日子一个女子呆在这里，也是苦了你了。” “不苦。”陆明霜回答的简洁明了，她不想多说一个字。 “你这孩子就是逞能，有时候累了就要说出来，也要适当地放松一下自己。” 何红绡见准时机，伸出手一下子拉住了陆明霜，这次陆明霜躲避不及被何红绡拉住，心中多少有些无奈。 “以后小娘就呆在这里陪你，你就不会孤单了。” 陆明霜脱口而出想要拒绝，可是回想到前世这个女子正是因为陆家的人始终对她有成见，包括陆礼还亲手让她没了孩子再也不能怀孕，她一气之下才会叛变。 陆明霜心思紧的很，这个何红绡看似现在只是一个女子，但是狠心起来确实是能要了陆家所有人的命的。 她不能够让历史重演，不能再让何红绡去毁了陆家。 心中如是想着，陆明霜逼迫自己，这才面上换上一个姣好的笑容，说道：“好，以后有小娘陪着我，我也能有个伴了。” 何红绡虽然眼中看出这对父女，尤其是陆明霜对自己的不待见，但是那又如何？ 只要自己做的够好，好到让他们觉得心里对不起她，他们也就至少不会为难自己了。 虽然在那些男人所在意的战事，政务等方便她确实一窍不通，可是处理起人际关系以及感情方面的问题，她确实是一等一的高手。 在陆礼的面前，她对他的两个孩子也是尽心尽力的好，总是言语之中无时不刻地透露出对他们的关心和在乎。 对于陆礼，她更是体贴。在还未和陆礼成亲之前，她温柔妩媚；在成亲之后，她便将贤惠妻子这一角色扮演的淋漓尽致。 每天为陆礼亲手煲养生汤，每晚还会给他按摩让他得以放松，在陆礼忙公务的时候操持着家中的一切，不让家事去拖累陆礼。 这般会做人的何红绡，纵使陆礼介怀她的卧底身份，但是平日里的确不会刻意去为难她刁难她，但是两人的感情也始终保持着距离感，没有太深。 随后三人坐下，陆礼坐在主位上，何红绡和陆明霜各坐一边。 陆礼问道：“现在京城局势如何？” 何红绡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京城也没有比幽州好到哪里去，幽州若是和外族相争斗，那么京城就是内战了，也就是自己和自己斗。” “如此怎么说？”陆礼神情很是着急，甚至差一点都要站起来了。 何红绡说道：“现在宫中，皇上病重，太子幼小，皇后又没有实权，据说狡猾的太后把皇后的凤印和皇帝的玉玺都拿在手里，等于现在整个宫中太后最大。” 听到这些，陆明霜的心跟着揪了起来，让她没想到的是太后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已经把两方最大的权力象征都拿捏在自己手中了！ 宫中这局势不难理解，皇上自从很久之前病重就一直没好过，不止太后，许多大臣甚至皇上自己都在考虑自己的后事问题。 拖着那样的身体，他确实很难再去拥有能够掌控天下的权力，更是斗不过阴险的太后。 而皇后呢，虽然皇后是太后的家人——她的亲侄女儿，可是皇后并没有向太后那样为家族考虑，她更多的考虑自身。 进宫之后，她就一直想法设法在争夺自己一个身为皇后该拥有的权力，甚至想要更多。 这就让太后逐渐开始厌恶她了，她不允许在这个宫中有任何人的权力能够大过她。 不止如此，最让太后忌讳的是，为了权力，皇后和皇上二人站在同一战线，等同于站在她的对立面。 原本以为皇后是一步好棋，一个利器，未曾想到竟然落得这个结果。那么此人在太后的心中从此就是一个废棋，越早处理掉越好。 皇后较太后相比，太后的权力始始终较大，所以想要掌控到皇后的凤印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何红绡继续说道：“不止如此，我听父亲说，太后家中的人还干政，拉帮结派权势滔天。” 这下陆明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不想太后的速度竟然比她刚才想象的更快一些。 若是这样，用现在的局势对比她前世的时间，那么此时陆家已然已经入京，并且成功成为了太后的一步棋子。 再这样算下去，不久之后她就要被太后指定嫁给乌桓，随后安排刺杀的任务，然后导致刺杀失败自己反被杀的悲惨结局。 想也难怪太后现在敢直接派身为大臣的钦差直接杀了他们陆家，她可谓是权势滔天，一手遮了京城的大半边天啊。 陆礼连连叹气，他眉头比他脸上的皱纹还要皱，耷拉着一副脸，焦虑的神情展露无遗。 看着自己的亲兄弟就这样被太后压制，陆礼心中为他打抱不平。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从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就与皇宫彻底无关，只想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 所以陆礼出了这幽州去了京城，可以说只是挂了先皇的儿子，当朝王爷的称号罢了，没有任何实权，所以他帮不到皇上。 陆礼悔恨，自责道：“我真没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这样被太后欺负。” “老爷你莫要自责了，”何红绡宽慰他说，“这不是你的错，太后或许早就计划着这件事，否则也不会进展的如此顺利了。” “是啊父亲，太厚可不简单，这件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陆明霜说道，“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要在太后彻底将京城甚至整个天下纳入自己囊中之前制止她！” “说的是啊霜儿，可是这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陆礼说罢就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何红绡想要跟上去却被陆礼一口拒绝，陆礼就连走路的时候也是叹着气摇着头的，这让何红绡忍不住担心道：“老爷不会有事吧。” 陆明霜随之也起身离开，她转头就去了陆明霆那里与他商量对策去。 第六十九章 帮着乌桓助长势力 陆明霆呆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坐在书桌前的他依旧是有些闷闷不乐，刚刚陆明霜被众人夸奖了的那一幕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本就因为身患重病而有些自负的他更是因为这件事而不甘心。明明他才应该是那个倍受瞩目的人，本来他才应该是那个在大家犹豫时挺身而出说我来的人。 可是因为自己的这副孱弱的身子，是它拖累了自己！ 陆明霆气的有些发抖，他双手捏作拳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想曹操，曹操就到，陆明霜踏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 见到陆明霜，陆明霆自然是不能把刚刚那边展露出来给她看的。 他收回自己那份情绪，眼神暗淡不想直视陆明霜，便偏头看向另外一边，强迫自己用镇定的语气说：“你来做什么？” “与你商量一些事情，”陆明霜说道，“何红绡回来了。” “何红绡？”陆明霆疑惑道，“父亲不是让她回京去了，她怎么又擅自跑回来了？” 陆明霜说道：“多半是被家人逼的，就她那样的落魄贵族，父亲几乎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她被赶回去那么久父亲又没有与她有什么书信来往，他家人自然是担心父亲不要她了，才把她赶回来的。” 陆明霆摆摆手表示自己对这些儿女家事并不感兴趣，他质问陆明霜说：“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的吗？” “当然不是，何红绡带来了不少京城的情报，现在京城形式紧张，我来问问哥哥你的意见。” 陆明霆内心有些动摇，纵然陆明霜再怎么能够表现，此时此刻她依旧来找自己。她始终还是把自己当做她的哥哥啊！ 陆明霆不忍回忆起陆明霜小时候总是黏着自己的样子，顿时就心软了。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妹妹，一家人，怎么能够对她有什么意见呢？ 陆明霜对陆明霆简单说明了京城的局势后，陆明霆的脸色也低沉了下去。 “这样对我们着实不利，太后权力扩张如此之快，只会大大压制我们。” 陆明霜点点头说道：“所以，我在想如何才能够牵制太后，这样才能让她不要那么快有下一步动作。” “现在太后已经能够干政，看来京城内是无人能够与她匹敌，那么……” 两人瞬间同时抬头，他们看着对方的眸子都很是明亮，就知道大家想到一块儿去了。 “乌桓！” “对，没错，”陆明霆分析道，“乌桓毕竟是外族，其力量够大就足以威胁到太后。如有外寇干扰，太后就不敢急着让自己的家人上位，免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说的没错，”陆明霜心中大快，能够找到解决办法自然是最好的，“看来我们现在要帮着乌桓助长他的势力才行。” 陆明霜没想到，本来急于报仇乌桓的自己，现在竟然还有地方需要靠他的帮助，真是命运造化弄人。 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他们也不得不这么做。 两人随后又仔细商讨了一番，见夜有些深了，陆明霜也识相地不再打扰陆明霆休息，便回去了。 夜逐渐深了，冬天的寒风在窗外呼啸，仿佛预示着幽州城中惶惶的人心。 陆明霆脱下外衣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才默默地叹了口气，随后灭了床旁的油灯，卧在床榻上闭上双眼准备就寝。 突然，从肺部上涌来一股冲击力，陆明霆猛地睁开双眼弹坐了起来，他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曲背弓腰开始猛烈的咳嗽，喉咙的瘙痒惹得他险些一口气呼吸不上来， “咳咳……”这咳嗽根本停不下来，一下接着一下，陆明霆知道是自己的咳疾又犯了。 在陆明霆的记忆之中，这个病他打娘胎里就带出来了，春夏秋三季他只要每天按时吃药就不会病发，但是到了冬天之后，这病就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剧烈的咳嗽声如同一下下的催命声，陆明霆咳的喉咙也干了，心都跟着有些心绞痛。四肢发麻浑身抽搐，气一口都喘不上来。 药！陆明霆跌撞着想要下床，却因为双腿使不上力，所以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 痛苦的感觉折磨着他，也驱使着他继续奋力向前爬。大夫给的紧急止咳药丸就放在柜子上的那个瓷瓶里面，他距离它不过几步之遥。 陆明霆挪动双臂，借助它们向前挪动自己的身子向前，他几乎用尽了自己浑身的力气这才好不容易爬到柜子下面。 他拉着柜子突出的地方，颤颤巍巍地支撑起来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他又开始猛地咳嗽。在弯腰的瞬间他一手抓住瓷瓶，随后如释重负一般卧倒在了地上。 他颤抖着双手打开瓷瓶，药丸洒落一地，他如同一个看见食物的乞丐一般把地上的药丸全部塞进自己的口中，随后倚靠在墙边大口喘气。 过了好一会儿，咳嗽声逐渐变成微弱的呼吸声，陆明霆就像刚刚打完一场艰难的仗的士兵一般疲惫。 借着月色，他看到了满地狼籍，一股心酸感涌上心头。 他猛地开始锤自己的胸口，一边锤还一边大声骂自己说：“这不中用的身子，我要你有何用啊！” 他真是恨，恨上天这般不公，给了他一个才思敏捷的头脑，却给了它这副败坏的身子。 从小因为这孱弱的身体，他受了不少的苦。生病不说，因为身子太弱，所以他不能够习武。 看着别家的小男孩儿在那里耍棍棒扮演将军，他却只能蹲在墙角羡慕嫉妒。甚至因为他不能学武，还会被别的孩子当做异类。 “你看，他明明是个男子，却不能够习武，真是笑死人了。” “这样倒还不如和我姐姐一样做个女子，每天缝线绣花得了哈哈哈。” 这些话他听的再也不能多了，听多了之后也逐渐不在乎了。 在然后，影响更大，他向父亲申请官职，父亲要么就是转移话题要么就是安排文官，为这事情他已经和陆礼吵过不止一次架。 甚至在为他相亲时，别家女子知道他有咳疾，都纷纷摇头晃脑不要，只有那些家道中落看中陆家背景的人还能勉强点头。 第七十章 这份买卖还是很值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不中用的身体！陆明霆抱着脑袋，那些不悦的回忆折磨着他，让他痛苦极了。他就这样坐在地上坐了一整夜，一整夜都没有睡。 第二天一早，下人进去时就看到靠着墙壁席地而坐，看似昏迷实际上只是睡着了的陆明霆心中大骇，赶忙唤来了大夫为他检查身子。 大夫说：“幸好昨夜陆公子及时吃了药丸，这才没有什么大碍，现在他不过是太累了昏睡了过去，待老夫给他开一剂安神药和缓解咳疾的药给他。” 陆明霜问道：“大夫，我哥哥这病是真的治不好了吗？” 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若是在公子年纪尚小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治好，现在这一拖都十几年的老毛病了，恕老夫就算是神医在世也是无能为力啊。” 陆明霜内心沉了沉，说：“劳烦大夫了。” 大夫走了之后，陆明霜就坐在陆明霆的床边，伸出葱葱玉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额头。 她这可怜的哥哥生的这个病，才不是什么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陆明霜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自己哥哥的身子之所以那么虚弱，是因为被人给下药了！ 更为重要的是下药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父亲——陆礼亲自所为。 虎毒不食子，可是陆礼却下得了狠手，给自己的亲生孩子下药。 但是他也是被逼无奈才做出这番事情来的，首先因为自己王爷的身份，陆礼一直倍受瞩目。纵然他自己再怎么不想争夺名利，可是在他人眼中，他这个人只要活着就是一个威胁。 之后陆明霆便诞生了，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一个男子。 男子在这个年代向来都是备受关注的，起初陆礼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再之后他才隐隐约约发觉太后似乎因为陆明霆而非常关注他们。 无奈之下，他只好趁人不备给自己的孩子下药，让陆明霆染上了咳疾，久病成医，甚至到最后病的都不能下床了。 然而陆礼对外的一致说法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太后也在得知陆礼养的是一个无用之人之后不再去关注他。 为此，陆礼虽然让自己的孩子失去了健康，却换来了陆家的平安，在他的心里，这份买卖还是很值的。 陆明霜很是后悔，上一世自己不会医术，更是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才会让哥哥活着的时候受尽了病痛的折磨。 她拉起陆明霆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这一世她想要博一博，说什么神医在世也无力回天，她陆明霜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尽力救治她的哥哥！ 陆明霜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亲自为陆明霆诊病。她伸出三指搭在对方的手腕上，默写脉象陆明霜皱了皱眉。 脏腑虚弱，阳虚气陷，脉气鼓动无力，则脉沉无力，是沉脉。 这个脉象可不好，继而陆明霜又去检查了陆明霆的舌苔等地方，心不仅沉重了起来，看来想要治好果真得费一般周章。 想要治好这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这简单之处在于只需要用几种药物每日调理，就能够见好很多。 难在这些药物都十分难找，乌血参，琥珀石斛，白丝燕窝……这些都是皇宫中才有的良品，千金难求，陆家自然是求不来这样的好东西，更不要说每天吃了。 陆明霜心中紧了紧，对比大夫配的那个方子来说实在是太中和了，就是那种看起来似乎是治疗咳疾的药实际上药力慎微。 当务之急，陆明霜打算用自己的一套方子，不过里头那些名贵药只能用一些药性相当但是效力较弱的药物来替代了。 只不过现在幽州城内局势紧张，想要用钱购买到药物基本上都不太可能了，亦或者说需要大量金钱，药物价格翻了好几倍。 当然，除了花钱买药，还有一条路就是亲自出去幽州城外，到别的城去买药。但是幽州城外乌桓的营地驻扎着，一般人都不愿出城去，那简直等同于送命。 不过陆明霜心中已经下定决心，她才不怕乌桓，亲人性命攸关她怎么能够旁观。 陆明霜当机立断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从衣柜中翻找一番，找到了为数不多的几套旧男装。那是陆明霆的旧衣，之前几次出城她都是穿着这个的。 她换上其中一件最朴素的，将自己的散发笼起来束了一个简单的冠发，随后还用自己的胭脂水粉，对自己的五官进行了细节上面的微改，然后还故意画丑自己。 现在的陆明霜哪里还有陆家大小姐的风范，除了皮肤细嫩了一些，完全就是一副穷人家的书生模样。 她唤来了自己身边的下人，问道：“我之前让你准备的那些蜡烛，贡品还有纸钱什么的，你都准备好了吗？” 下人见到陆明霜的打扮都有些见怪不怪了，每次小姐穿成那样就是要出幽州城了。 “准备好了，都按照小姐的吩咐放在篮子里了。” “好，”陆明霜接过那篮子，说道，“我出去一趟，去充州祭奠一下楚欣。” “是，小姐。”下人得令之后就退下了。 陆明霜趁着外头天色尚早，此时陆礼也还没有起来，正是可以溜出去的好机会。 陆明霜为此还特地穿了一件戴帽子的斗篷，在离开时特地压低了帽沿，过门时只和守门人说：“我要出去一趟。” 守门人们听声音是陆明霜，也没有太过在意，自然是将大门打开，就让她离开了。 就这样顺利地溜出了幽州牧的府上之后，这下一关便是要去充州城之中。 充州城与幽州城相隔几十里路，坐马车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不过想要进城必须要有身份证明的通关文碟，这点是难不倒陆明霜的。 她早就提前准备好了一份假的通关文碟，那些充州的守门侍卫看过了之后想再看看陆明霜的脸，却因为陆明霜化了丑妆而被丑到不想再看第二眼，挥挥手就让她过去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展的十分顺利，那么接下来是先去买药还是先去祭奠楚欣？ 根据她所在的方位来看，距离楚欣的坟墓更近一些，于是她便找好方向，打算先去看望楚欣。 第七十一章 此等恩情没齿难忘 楚欣好歹是充州州牧的女儿，所以她死了之后并没有像别的百姓那样随随便便就葬在了那座偏僻的山林之中，简单的堆一个坟包就完事儿了。 她的父亲楚祎玺为她建造了一个小型的花园，里头的设计也是模仿府上的设计来建造的，可以说这是第二个充州州牧府花园。 楚欣就被安葬在里面，楚祎玺不忍女儿离家，风水先生却说不能将已故的人埋葬在自己的住处，那可是大凶。 于是他就想出了这种办法，让楚欣的亡灵在地底下也能有回家了的感觉。 这一些不过是故弄玄虚的东西，自从楚祎玺被关起来之后，这片楚欣的专属花园就再也没人来打理过。 可以说，今日陆明霜是自从楚祎玺家道中落之后踏入楚欣的花园的第一人。 纵观这里，本该来着花儿的地方已经杂草丛生，这里更是引来了类似老鼠和流浪动物等不速之客。 这片残破花园的中央，一个凸起的坟墓前放着一块牌子——爱女楚欣之墓。墓牌前，原本的贡品要么都已经发臭，要么不知道被什么动物给啃咬了。 陆明霜叹了口气，蹲下身为她亲自清理了这个花园。先把那些贡品给丢到外面去，换上她带来的一些新的食物，有水果，糕点等。 随后，她还为楚欣上了一柱香，再烧了一些纸钱给她。看着烟徐徐上升飘散在空中，陆明霜喃喃自语说道：“楚欣，或许你不想见我，可我还是来了。” “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一定很寂寞吧。出于意外，你代替我死了，给了我一条命，此等恩情我没齿难忘。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或者说，补偿你……” 陆明霜静静的，直到纸钱烧完之后她才回过神，说道：“今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以后每年我都会来看望你的。” 说罢，她拿起一旁已经空了的篮子挽在手中，然后重新戴上斗篷，离开了这里。 这边陆明霜刚刚准备去采购药材，另外一边陆明霜派去打探的细作已经成功从军营之中逃脱出来，并且返回了陆家。 那人先去了陆明霜所在的院子，却发现她不在里头，就转身跑去找陆礼汇报情况。 此时，陆礼正和陆明霆二人在享茶谈论事情，那细作走进来对着二人行礼说：“参见远安王，陆公子。” 陆礼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开口询问道：“你是……” “是明霜派去乌桓军营调查的人是吗？”听到陆明霆的询问那人点点头，说道：“正是在下。” “那你此番可是有什么想要说的。” “是，小的乔装打扮成功混入了乌桓的军营之中，又很巧地偷听到了乌桓的秘密计划。乌桓分军营现在缺钱军粮和药草，而且他们暗中与充州州牧楚袆玺勾结在了一起。” “楚袆玺似乎答应向他们提供军粮和药草，然而那些东西在充州之中，他们打算今日破充州，取军粮！” 陆礼啧啧了两声，放下手中的茶杯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道：“看来如今充州也是要不安稳了，这乌桓可真是什么事都干的出。” 陆明霆说道：“眼下，楚袆玺不会白白与乌桓做交易，或许乌桓许诺了他什么？” 陆明霆抬眸看着那细作，似乎在等待他给出答案，那细作摇了摇头，说道：“这小的就不清楚了……” 陆礼环顾左右总觉得缺钱了些什么东西，忽而他才反应过来，自从用早膳到现在为止都未曾见到陆明霜的身影。 “明霜去哪儿了？”他问下人道。 那下人也是如实向陆礼汇报：“小姐去了充州，说是要去祭奠那充州州牧的女儿。” 陆礼摸胡须的手一用力，他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地说：“你说什么？明霜去了充州！” “是的，小姐一大早就离开了。” 这下陆礼火了，他忽而站起来，指着那个侍女责骂道：“她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不向我们汇报一声呢！” 那侍女也是被吓到了，事发突然她赶忙认错道：“是小姐叮嘱说若是王爷和陆公子没问起来的话就不要说了。” 陆礼还想要责骂什么却说不出口，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气。 这陆明霜真是好巧不巧，她前脚刚走后脚细作就来报充州今天不安全乌桓要攻城。 现在按照时间算来，陆明霜恐怕都已经在城中呆了好一会儿了，而乌桓那边肯定也已经蓄势待发在过去的路上了。 陆礼焦躁不安，他不停地房间里来回踱步，下令道：“赶紧派人去把明霜给找回来啊！” 这句话恰好让路过的幽州牧给听见了，他看到急急忙忙往外跑的下人们，又看到非常急躁的陆礼，疑惑问道：“怎么了王爷，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咳，明霜那个小妮子，净天天瞎跑！”很少见陆礼如此性格温和的人发火，可是他现在真的是又急又气。 陆明霆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幽州牧，这下连幽州牧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 “王爷你先别急，这事儿也怪不到明霜她也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我立刻派沈喻出发去把明霜接回来，你在府上等候便可。” 幽州牧的命令迅速下达给了沈喻，沈喻一听到陆明霜有危险整个人的心都揪起来了。原本还在练武的他迅速换上自己的盔甲，然后骑着马带着自己的手下，以体块的速度朝着充州的方向去。 此时此刻，乌桓那边也是士气大发，震天的擂鼓声激励着在场的每一位士兵。他们站着挺拔的军姿，等待着部队最前方的首领乌桓下达命令。 乌桓见时间差不多了，一声令下道：“出发！朝着充州的方向前进！今日，势必取回粮食和草药！” “是，将军！” 一边沈喻在匆忙赶路，一边乌桓整装待发已经从自己的营地出发到充州来了，而陆明霜还在充州的大街上慢悠悠地走着，寻找着一家合适的药铺准备买药。 充州里头的每位百姓都不知道，一场灾祸即将临头，血色的乌云已然笼罩在充州的天空上方。 第七十二章 药铺奇遇 陆明霜站定在一家药铺面前，看着药铺门前写着：只愿世间人无病，何方架上药生尘。再看考店铺里头的设计也很是质朴，浓郁的中药味驱使陆明霜走进了这家店。 这家药铺与别的铺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店小二在柜台一个前称量着药物的重量，另一个在打包别人买好的草药。 而掌柜则是坐在里头，他一手拿着一株草药，时而放在手中掂量一番，时而又凑近打量，不知在观察些什么。 陆明霜伸手揉揉自己的胸口，定了定神，就往古怪的方向走去，伸出手指敲了敲木制的柜台，吸引了正在忙碌的三人。 “掌柜的，我要买药。” 掌柜看到陆明霜穿的破破烂烂的还奇丑无比，生怕耽误自己的生意，急忙想要把她赶出去：“买药？你可知道现在的药价要多贵？就凭你穿成这样，肯定买不起！” “掌柜的,开门做生意,要的就是迎八方客。可不能看衣待人。”陆明霜身板挺直，眼神中已经满是不屑。 她平生最讨厌遇到这种凭借外表来评价别人的人，他们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 陆明霜转身就要走，掌柜的听到陆明霜讲话有几分水平，不像是乡间粗俗的人，就给店小二一个眼神，让他把人请回来。 “客官，刚才我多有失礼，还请你多多包涵，你需要买些什么药呢？” 陆明霜撇了撇嘴，她已经没心思再去找下一家药铺了，虽然这里的老板为人确实不咋的，可是刚刚看柜台上放着的那些药倒都是上品，成色极好。 她递给掌柜一个方子，掌柜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又上上下下打量了陆明霜几眼，尴尬地说：“客官，不是我说，你若是真想买这些药啊，这的确要上一些价钱。” 那掌柜比划了一个手势，陆明霜问道：“三十两？” “三百两！”那掌柜脱口而出这个数差点没把陆明霜给气死。 “掌柜的，我也是懂一些药的，只是不过一个月前，我花三十两就足够买上我方子上面想要分这些分量，三百两都可以买半年的份了！” “今时不同往日啊客官，这充州的规矩你多有不解，我们每家药铺都要按月给充州州牧交好几十两的草药啊。” “而且现在乌桓的队伍又驻扎在外，根本无人敢出去采药，所以这供不应求，这价格自然就上去了。” 陆明霜没想到充州之中还会有这样奇怪的规定，只可惜她身上也只有一百两的银票，看来今天想要在充州买到药的希望落空了。 “那我就不打扰掌柜了，告辞。”陆明霜微微点了点头，刚准备离开，却忽然被一个冲进来的人推到一旁，险些摔倒。 “不好了掌柜的，我家老爷吃了您配的那个方子，不但没好现在还开始吐血了！” 那掌柜顿时就慌了神，不敢相信地说：“怎么会这样？我都是对症下药的，朱老爷怎么就严重了呢，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人一把将掌柜从小柜台里头拉出来，对他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您赶紧过去瞧瞧吧，老爷可是现任州府的亲弟弟，他要是好不了，你就等着被满门抄斩吧。” 掌柜的顿时吓冒了冷汗，哆哆嗦嗦的背起了药箱子，说：“别，我这就去。” 陆明霜想到一个计策，她赶忙放下手中的篮子，走到掌柜的身边主动接过药箱说：“掌柜的，小的来给您背药箱。” 掌柜的已经吓懵了，也没看是谁拿的药箱，就跟着那个下人往外头跑，陆明霜也是马不停蹄地小跑着跟上了下人。 走过了一条巷子又拐了个弯儿，便看到了一个座规格不小的府邸，门上面的匾额用行书写了大大的“朱府”两个字。 因有下人带着，看门的倒也是没询问，直接方他们进去了。三人一路进了后院，远远便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哭声。 掌柜用手背擦了擦汗，硬着头皮走进了屋，果见朱老爷面色发青的躺在床上，嘴角上还挂着一丝血迹。 “这……怎么会这样?”那掌柜压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还用手用力捏了捏眼睛，确保自己不是在做梦。 旁边的妇人哭着说道：“妾身也不清楚，老爷喝了药没一会就大口吐血，没过多少会儿子就已经晕过去了。” 掌柜的把了把脉，见脉搏细若游丝，汗珠子顿如雨下。 陆明霜见是时候了，便凑过去道：“师父，您不是教过我用银针刺穴吗，这种小事就不用师父出手了。”！ 掌柜的一看是她，顿时就要骂，现在可不是唱儿戏的时候。 却见陆明霜抽出了银针,照着朱老爷的胸口刺了下去，吓的他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其他人不明所以，还以为陆明霜真是掌柜的徒弟，眼下她已经扎上了，再阻止也晚了。 下完第一根针，陆明霜才不慌不忙的扣住了朱老爷的脉，半晌，她勾了勾唇，俨然明白了这病因究竟是为何。 这朱老爷本是肺火太盛，这种病症用些寻常的草药慢慢调节即可，药铺掌柜定是下药太好，才导致药性堆积不散，无处宣泄而吐血。 这些都是小症，完全可用银针引出。 陆明霜想都没想便再次抽针,在他手臂上连扎了数针，随后又在他心口推拿了数下，收手之际，朱老爷竟然神奇的醒了。 醒了之后的他长叹了一声，说道：“啊!这胸口总算是舒坦了。” 陆明霜笑了笑说：“郁结于心本就容易上火，再加上老爷身体健壮，火气一时便堆积了，眼下这口血算是把堆积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身子自然就清爽了。” 朱老爷声若洪钟，脸色也比方才好了不少：“你的意思是，这刘掌柜的药没下错?’ 陆明霜退开几步走到刘掌柜的身边道：“自然是没有，老爷要是不信，可以站起来走走。” 朱老爷闻言起身，走了几步果然再也没有上不来气的感觉，不由一把抓住了刘掌柜的手，保饱含深情说道。 “刘大夫果然是神医妙手啊，来人赏银子。” 第七十三章 外族打进城了！ 刘掌柜支支吾吾没说话，有道是行家一伸手就知道有没有，看陆明霜下针的手法他就知道遇上了高人，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真相说出来。 便听陆明霜道。“师父，您就收了吧，这也是朱老爷的心意。” 朱老爷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徒弟说的即是，要是不要，那就是看不起我！” 掌柜的只得端过银子，匆匆告了一声辞，便带着陆明霜出了府。 到了外边，刘掌柜立即对着陆明霜深深一辑，说道：“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今日要不是姑娘出手，老朽全家的命恐怕就要丢了，这银子理应该让公子你拿。” 陆明霜伸手扶起他，说道：“掌柜的严重了。” 说罢，她从盘子里随手拿了三枚元宝放在手里，笑眯眯的说道：“刘掌柜，你看我今日来你这药铺，为的也是买药，不如我便用和这些元宝和你交换点草药回去，如何？” 听陆明霜这样说了，掌柜的心里顿时好受了不少，这可是一个非常划算的买卖，他当机立断同意道：“好，你要多少药材，我全部都给你。” 陆明霜弯眸一笑，露出了一排小白牙，说：“我拿一些就好，掌柜的也要靠这个吃饭，不需要对我例外。” 陆明霜说话得体，人又有胆识，掌柜的越看越喜欢，不由问起了她的师承来历。陆明霜为了掩藏身份，自然是胡编乱造了一通，蒙混过关。 最终，她如愿以偿取到了药材，正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走在回去的路上，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了人们的尖叫声，人群更是如同潮水一样涌来。 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清晰可见害怕，惊慌，恐怖的神情，就像是看见了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 然而事实来看，的确是恶魔们从地狱之中尖叫着，叫嚣着爬了出来，那千军万马如同一道道催命符，哒哒的马蹄声如同安葬曲，杀戮的鲜血已经多的可以漂橹。 “是外族！外族打进城了！” “快跑啊！” 人们都争先恐后的往充州城中心跑去，为之相反的，是充州城的侍卫们，他们也穿着铠甲骑着马，手拿长枪，奋勇向前无所畏惧。 陆明霜却愣愣地站在原地，她看着敌方那为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乌桓。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自己到哪里都能够碰到乌桓？ 乌桓见识过自己的乔装打扮，可以说如果被他抓到，就会被他给轻易地认出来。 陆明霜攥紧手中的篮子，将自己的帽沿给压的更低了。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她跟着充州百姓们一起往回跑，混迹在人群之中，以免被发现。 乌桓居高临下，身为乌木真族公认的晓勇战士，他无所匹敌。背着弓箭，手拿着长剑的他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人群，实际上觉得有些心烦。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粮草，如果现在再拖下去只会对他们的军队不利。 “切莫恋战，迅速取得粮草！”乌桓看了眼地图，根据上面的路线，指挥着自己的军队一路向前，却在行进到一半的时候遇到了前来抵挡的侍卫们。 “我不允许你们如此猖狂！”新任充州州牧明显是有些害怕，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一些颤抖。 乌桓不屑地看了对方一眼，这个拦路虎看来确实不怎么样，但是数量却是很庞大。 “秦风，你带着一部分人先去取粮食，剩下的跟着我，清除这些没用的家伙！” “是！”在乌桓的指挥下，秦风带着大部分兵力以及有推车的士兵转了方向往另外一个方向去，另一边充州州牧自然也是安排人去抵挡。 一时间，战场就被划分为二，这样倒是有利于乌桓，将对方的军队分开，力量也划分为二，只会加快乌桓打败他们的速度。 一边战场上打的火热非凡，另一边百姓们却遭了殃。刀剑无眼，百姓们疯狂地逃跑，却依旧躲不过忽如其来的刀剑。 马上的士兵自然看不见在底下逃窜的人们，尤其是乌木真族的，他们更是无暇顾及充州人民的生命，他们只顾着自己的目的是否达到。 陆明霜因为跟大部队跟的晚，所以她跟在人群的最末尾端。人群中十分拥挤，有不少小孩和老人，亦或者说妇女摔倒了，人们也对她们不管不顾。 人心就是如此，危难临头，鸳鸯都各自飞了，更不要说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有谁会来管你。 突然，嘈杂的人声之中，一个孩童尖利的叫声引起陆明霜的注意，她猛地停下脚步往后面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一个年仅四五岁的孩童不慎摔倒在地。 而她的身边，人群冷漠地掠过她，没有人为她驻足哪怕只是将她扶起来。 她就这样坐在原地，在人们慌乱的脚步中号啕大哭。这还不是最不幸的，最不幸的是有几个乌木真族的士兵正快马加鞭地朝这里赶来。 恐怕再过半分钟不到都没有人去救这个孩童的话，她就会死在马蹄之下。 陆明霜才不像别人那样冷漠无情，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转身，朝着人群的反方向跑去，也就是孩童的方向。 她甚至抛弃了自己手中放着草药的篮子，将它丢开，然后眼看就要冲到孩子的面前了，她一下子扑倒在地，将孩童紧紧地环在自己的怀中。 两人抱作一团，陆明霜只觉得大地在振动，就好像地震来了一样。可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她去感受，她扭动自己的身子，让自己朝着右边翻滚。 不知道滚了多少圈，她和孩童摔进了草垛之中，听着马蹄声在耳边响起，陆明霜心中也害怕的紧。 但是怀中还有人在止不住的抽泣，那个可怜的孩子……陆明霜不知怎么的，她心生怜惜，自己上一世死的太早，还没来得及有一个孩子。 她轻轻地拍那孩子的背，低声安抚她，说道：“没事别怕了，没事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等军队过去了，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孩童的父母追了回来，他们呼喊孩童的名字，那女孩从陆明霜的怀中挣脱出来，跑向自己的父母。 唯一让陆明霜感动的是，女孩转头对着她微微一笑，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第七十四章 取得粮草，明霜被抓 陆明霜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型，看见自己涌来放草药的篮子安静地躺在路中央。 她匆忙跑过去，看着空空如也败了的篮子一旁，草药散落一地，多多少少都被践踏过，大部分都不能用了。 陆明霜叹了口气，就算作自己倒霉吧，看来今天是白忙活一场了。 她收拾了一下，药材固然珍贵，她挑拣了一番选出了其中部分还能使用的，将他们小心翼翼地用布包住，然后放在自己的怀中视若珍宝。 如今乌桓已经杀到城中去了，城门守卫减弱，正是可以逃跑的好机会。 她以最快的速度，根据来时的记忆，朝着充州城门的方向跑去。 另一边，乌桓军力充盈，步步为赢；而现任充州州牧因为才刚上任没多久，更是没有指挥战斗的经验，节节败退此时已经被打到充州中心无路可退了。 充州州牧瘫坐在地上，面前马上乌桓一手拿着长剑抵住他的喉咙，眼神凌厉地看着他，没有丝毫可以迂回的地步。 那州牧看着充州，原本这片安静祥和的地方，实在是难以想象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流血漂橹，横尸遍野，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人作呕，耳旁还充斥着百姓们尖利的叫声。房子要么被烧毁了，要么就是被轰塌了，到处寸草不生片甲不留。 乌桓命令对方说：“让开。” 充州州牧的身后，是充州的中心，也是他工作的地方，他居住的地方，历代的州牧都会在这里，睥睨着充州的一切。 没错，这里就是充州州牧府，根据楚祎玺给的地图来看，粮食和草药正是藏在这里地下的一个密室中。 充州州牧眼看着这个充州最高权力的象征都要被推倒了，却无能为力仅凭借一人之力去抵挡乌桓的千军万马。 充州的士兵哪儿去了？他们早就被乌桓给三下五除二地给清理个干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他垂着头，整个人缩成一团，似乎是已经投降，任由乌桓处置的意思。 乌桓大手一挥，几个士兵就从旁边窜出来，将充州州牧给拉开，随后众士兵彻底踏破了州牧府，也成功找出了楚祎玺私藏的那些东西。 “快，把它们都运回去。” 在秦风的指挥之下，乌木真族的士兵有条不紊的将东西一批批搬上他们的推车，满满当当的堆成小山。 这一车的分量就足够乌桓的军队撑过一个月！更何况这总量哪止这一车，还有好几十车呢。 秦风啧啧两声，感叹道：“看来这楚祎玺也不是什么好货，竟然背着百姓们藏了这么多的东西，谁知道他是从哪里克扣来的。” 乌桓面无表情，表示对这件事情漠不关心，从楚祎玺那这点来和自己做交易就能够看得出，他人心就是如此，所以他做的出这种事情来一点都不出乎乌桓的意料。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东西几乎全部搬运完毕，乌桓用力一勒马，马儿顿时后仰长啸，马身调了个方向。 乌桓示意大家现在准备回营地，他已经乌云密布很久的面庞上鲜少的露出发自内心欣然的微笑，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乌木真族的未来，他的内心充满了希望。 当乌桓带着大部队来到了充州的城门，一路上见了多少狼藉和死尸，他都习以为常，只是忽然，他看到前面有一个正在动的东西，从轮廓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人。 怎么还会有活人？乌桓不敢相信，充州几乎已经被他踏遍，周围剩下的就算有活人也都是一些伤残，而前面那人看着却毫发无损。 看到乌桓的眼神示意，忙大声吼住前面正在悄悄前进的人：“站住！” 没错，那个在前面小心翼翼走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明霜，她只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才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本来用来当做标记的一些建筑物都被推倒，所以她绕了好几个弯儿才来到这里。 可是好巧不巧，眼看再走十几步就可以出了这是非之地，却碰上了乌桓这个冤家！陆明霜浑身一紧，她赶忙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试图蒙混过关。 秦风驾着马过去，乌桓看那个身影越看越眼熟，便也跟着秦风过去。两人走到陆明霜的面前，陆明霜却始终保持背对着他们。 “为何背对着我们，转过来！”秦风厉声命令道。 “这……”陆明霜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浑厚一些，“庶民长的太丑了，怕丑到大爷。” “你是何人！” “庶民只是附近的拾荒老人，无意冒犯到大爷您，还请恕罪，饶了庶民一命。” 秦风撇了撇嘴下马，他还不相信真的会有人因为自己长得丑而不敢转过来怕吓到自己吗？他可是跟随了大王多年，上刀山下火海，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一个长相丑陋的男子么？ 他趁陆明霜不注意绕到她的身前，果不其然被他的外貌吓了一跳，这长的歪七扭八不说，还有一块硕大的黑色胎记，看着有些瘆人。 秦风白了白眼想掩饰自己心中的惊慌，他回复乌桓说：“将军，此人浑然丑陋无比，将军还是莫要污了自己的眼。” 乌桓沉思了一会儿，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没必要去为难这个拾荒人，正当他准备下令放他离开时，却发现了一些细节很是奇怪， 明明是一个拾荒者，她的手看上去却是嫩白的如同羊脂玉一般，就连家中一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都无法媲美。 还有他挎着的那个篮子，里面放着的一个布包，那块布是一块绣花手绢儿，那是一个拾荒者该有的东西么？ 乌桓大步流星走了过去，一下子把住陆明霜的肩膀将她拽过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陆明霜心跳越来越快，凑的这么近，两个人温热的呼吸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得到。 乌桓伸出手，用力地摸了摸陆明霜脸上的胎记，随后手上就沾染上了一片黑色的痕迹。 “这个胎记是假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乌桓挥手示意士兵们将陆明霜钳制住，陆明霜害怕的用本音呼救，这让乌桓顿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