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珏》 第001章 死里逃生 当人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中时,京城内却被一件惊天大案闹得人心惶惶。 靖王薛睿因通敌、谋逆等罪被关入大牢。一时间牵连甚广,文武百官皆人人自危。 如今皇帝已进入垂暮之年,对谋逆之事十分忌惮,他命赵王薛绍和大将军顾致远联合督办此案。 看到铁证如山,皇帝勃然大怒,即刻下令将涉案之人处死,哪怕皇后前来求情也无济于事。 寒风料峭,吹到脸上犹如刀割一般,让人忍不住直打哆嗦。 顾谦跪在门外纹丝不动,任凭那一缕缕青丝随风飞舞。 许久之后顾致远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顾谦后他满脸不悦,“你怎么还跪在这?” 方才顾致远已经狠狠地将顾谦训斥了一番,本以为他这次会老老实实地离开了。 “父亲,薛衡如今才十二岁,怎么会与谋逆案有所牵连?孩儿请您向皇上求情,饶他一命。” 顾谦口中的薛衡就是靖王的儿子,这些年他俩的感情早已比亲兄弟还亲。这件案子关乎到薛衡的生死,他决不能坐视不理。 顾致远刚刚才压下去的怒气顿时又燃烧了起来,“你真是糊涂!纵使他与此案毫无瓜葛,就凭他母亲是西戎的公主,他体内有一半羌人的血统,皇上又岂会饶他性命?” “他可是皇孙啊!” “哼,在这种非常时期,皇上连靖王都要杀,区区一个皇孙又能怎么样?” 顾谦跪在地上向前挪了几步,紧紧拉着顾致远的衣角哽咽道:“可是,可是孩儿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命丧黄泉。父亲您是大将军,您一定会有办法的,求您救救他吧!” “如今朝中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不急着要和这桩案子撇清关系,我又怎么能去趟这滩浑水?为避免受到诛连,此事今后你休得再提!” 随后他向身边的几个侍卫吩咐道:“你们将公子带下去,好生看管,这几天不许他离开府中半步。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拿你们是问!” “父亲,父亲!”任凭顾谦如何苦苦哀求,顾致远依旧无动于衷。 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的从空中落下,大地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天牢位于监狱的最里面,这里终年不见天日,只靠着过道上的几个火把照明。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霉味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让人感到窒息。 平时这里无人问津,此时却显得异常忙碌,狱卒们将要处死的人犯们全部集中到了一起。 昔日的达官贵人们此刻却沦为阶下之囚,披头散发、丝毫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他们一排排地跪着,求饶声,哀嚎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害怕的缘故,薛衡依偎在萧蓉的怀里瑟瑟发抖。 萧蓉用手不停地抚摸着薛衡的脑袋安慰道:“衡儿,别怕,有娘亲在。” 她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虽说此刻正穿着素白的囚衣却依旧掩盖不了她娴静脱俗,矜持高贵的气质。 大启建国不过才几十年的时间,各地藩王割据,周边各国皆虎视眈眈。靖王从小被送到西戎当质子,在他为质的这段时间和西戎公主的萧蓉两情相悦。 因薛睿举止不凡、豁达大度亦深得西戎王的喜爱。西戎王非但没有为难于他,反而还将他提前送了回来。 “娘亲,皇爷爷为何要杀我们?” 萧蓉知道薛衡这个年纪还无法理解朝堂上的阴谋诡计,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皇爷爷年纪大了,容易听信奸佞小人的谗言。” “那我们回西戎去,衡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外祖父和舅舅们了。” 萧蓉哽咽了下,满眼都是泪水,本以为背井离乡追随薛睿后能够和心爱之人厮守一生,却不曾想到如今要遭此大难,“娘亲又何尝不想念他们呢,只可惜现在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衡儿,要是能够投胎的话,你千万不要投到这个冷血薄情的地方!” “衡儿舍不得顾谦哥哥。” “从今以后你不要在想着他了,若不是他的父亲,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顾致远是此次的监刑官,他在士兵的簇拥下走到这些囚犯面前。昔日的同僚如今却要成为地下亡魂,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狱卒们端着毒酒井然有序地走了进来,在这些囚犯面前一字排开。 薛睿大义凛然,面无半点畏惧之色,起身端起一杯,转身环顾着身边的众人哀叹道:“我薛睿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这些国之栋梁和无辜之人为我殉葬。是我对不起你们,今日我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将手中的毒酒一饮而尽,随即整个人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直到最后七窍流血一动不动。 虎目圆睁,死不瞑目。 “父亲!”薛衡撕心裂肺地叫喊了起来,可惜那具身体早已经无法回应他了。 萧蓉急忙将薛衡搂在怀中,泪水滴落在薛衡的脸上,让薛衡感到一阵凉意。 由于所犯之罪十恶不赦,他们的尸体不允许被认领安葬,顾致远下令将他们丢弃到城外的乱葬岗。 行刑结束后顾府对顾谦的看守也松懈了不少,他趁着家丁们不注意带上昂驹悄悄地溜了出去,直奔乱葬岗。 既然无法救下薛衡的性命,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曝尸荒野。 今年的春天显得异常地冷,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入手,远处的狼嚎声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昂驹,你去那边找找。” 可是两人在翻找了许久之后还是未见到薛衡的身影,顾谦开始急了,“怎么会找不到,到底去哪里了?” “公子,这周围的狼比较多。它们已经饿了一个冬天,会不会是被它们给叼走了?” 顾谦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些狼都要和我作对?”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皇后伫立在走廊下望着院子里心情沉重。 看到赵王薛绍前来,一旁的丫鬟们打算行礼,薛绍挥了挥手制止了她们。 “母后,外面风大,您要注意好身体。” 皇后转身便是一记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你将睿儿逼上绝路!”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宫女们皆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薛绍似乎是在意料之中,他摸了摸被打红的脸,缓缓地跪在地上,“母后息怒,儿臣也是迫不得已。当年他不顾忌手足之情将大皇兄逼上绝路,如今儿臣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罢了。” 薛绍口中的大皇兄是皇后的长子,渠王薛刚。三年前被薛睿揭发谋逆之罪,导致身首异处。想起旧事皇后气得浑身直打哆嗦,背对着赵王,泪水不禁从眼角流出,“刚儿那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为何这些年您一直偏爱三皇兄?” 皇后满眼含泪,“你们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睿儿自小被送去西戎,背井离乡,他吃得苦头远比你们要来的多,我这个做娘亲的多给他一点关爱这都不可以么!” 薛绍缓了缓道:“母后,事到如今我们兄弟三人只剩下儿臣一人了。您放心,今后儿臣一定会加倍孝顺您的。” 皇后撕心裂肺,不知是哭还是笑,“呵呵,如今睿儿被弃尸荒野,我怎能放心?你给我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着便走进了内间,留下了赵王一个人跪在那里,赵王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拳头。 听到靖王已经被处死的消息皇帝心里也十分难受,可此事是牵扯到江山社稷,他决不允许自己手下留情。 大太监走进来传话,“启禀陛下,赵王在殿外求见。” 皇帝想了想,“宣他进来吧。” 薛绍一进殿内便跪在地上,“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皇帝看了看薛绍,有气无力地问道:“何事?” “虽说那些谋逆之人罪恶滔天、死有余辜,但毕竟大部分都是皇族中人,希望父皇能够开恩将他们好好安葬。” 皇帝问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父皇息怒,儿臣并不是想为他们开脱。只是我大启建国才几十年的时间,根基尚未稳固。如今各地藩王割据,周围各国又虎视眈眈,此案已大伤我朝根基,若是不好好安抚那些皇族,日后必为大患。” 皇帝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绍儿,你说得也对。既然这些叛臣贼子们都已经死了,朕也犯不着去拿他们的尸体置气。你就将他们的尸首找回来葬了吧。” “儿臣遵命。” 还未等薛绍转身,皇帝又吩咐道:“对了,虽说朕已经贬去了睿儿的身份,但你母后毕竟最疼爱他。你找个地方好好将他们安葬,也算是对你母后的一种安慰吧。” 薛绍命顾致远连夜派出了一队人马前往乱葬岗寻尸,即使找了一夜还是少了七八具。 薛绍点了点头,“不过是几具尸体而已,找不到就算了吧。顾将军这些天为了这个案子着实是辛苦了。” “能为殿下效力,末将荣幸之至。” “若是有朝一日本王能登上这皇位,必定是少不了你的功劳。” 顾致远听了立即下跪,“多谢殿下栽培,末将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竹屋内,身旁有两个少年正看着自己。 月华看到他醒了急忙跑出去喊道:“师父,您救回来的那个人醒了。” 等他再次回到屋内时,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只见他束发盘髻,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 薛衡刚想起身便觉得浑身酸痛,他看着眼前几个陌生人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日华道:“这里是无望峰,前几日是师父将你救回来的。我叫日华,这是我师弟月华,你叫什么名字呢?” 薛衡拼命想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可惜他越想头越疼,“我,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究竟是谁?” 孙循悠悠道:“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当如何?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无望峰的小徒弟,道号星华。” 月华开心道:“太好了,我在这做了三年的小师弟,如今总算也要当一回师兄了!” 第002章 驱除寒毒 黑虎寨是青城山方圆几十里内出了名的山匪窝,里面聚集了七八百号人,个个身手不凡。加上山上地理位置复杂,易守难攻,这些年来朝廷也束手无策。寻常百姓更是不敢在附近随意走动,此时路上却走过来一老一少,正是孙循和星华二人。 孙循知道星华的身子弱,忍受不了长途跋涉之苦,一路上放慢了不少速度。 星华跟在身后显得十分不情愿,“师父,黑虎寨咱们是非去不可么?” 孙循一边走一边答道:“嗯,非去不可。不然你体内的寒毒一旦发作,为师可没有办法救你。” 五年前星华虽没有被毒酒毒死,但脑部受损不仅记忆全失,而且心智极不成熟。更为不幸的是不知怎么他的身体染上了寒毒。 寒毒发作之时体内血液凝固,浑身冰冷,即便是在三伏天里皮肤上也会产生一层厚厚的霜来。若是不加以救治,毒发之人只能一命呜呼了。 为了保住星华的性命,孙循每隔三个月便会将他送往黑虎寨,让高凤英替他医治。 星华依旧不死心,小跑到孙循身侧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都已经过了好几年了,我觉得我现在的身体特别好,咱能不能不去了?” “你师叔母说了,你身上的毒无法全部根除,只能用药物暂时控制住。” 这时他突然停了下来,用手指指着星华的额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别以为为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心思,这次你要是再闯什么祸,为师可决不轻饶!” 星华见孙循没有一点儿商量的余地,只能乖乖跟在他后面走着。 青城山脚下正等着一位男子,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手持长剑,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此人就是黑虎寨少主蒋晨,他看到走近的两人急忙上前打起了招呼:“晨儿见过师伯。” 孙循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几个月不见,晨儿你的身子骨看起来倒是愈加壮实了。” 蒋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伯您才是宝刀未老,最近爹爹还一直在念叨您。后天就要端午了,您这次一定要完节再走。” 孙循点了点头道:“也好。” 蒋晨看到星华在一旁闷闷不乐,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星儿,怎么每次来你都这般愁眉苦脸,难道你不想看到我?” “晨哥哥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不想看到你呢?”星华撅着嘴道:“我只是想到你家那个小妖女,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特别不自在!” 孙循皱起眉头,瞪了星华一眼,“休得无理!” 蒋晨笑道:“有我在,你不用怕她。” 青城山不是一峰独秀,也不是三五成群,而是千峰万仞绵垣蜿蜒。 进入山寨后孙循带着星华直接去拜见了蒋肃夫妇,“见过师叔、师叔母。” 孙循道:“这次又要来麻烦你和弟妹了。” 蒋肃道:“师兄,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想当年咱师兄弟三人可是亲如手足,虽说如今是各奔前程,但你也莫要如此见外。” 高凤英看了一眼星华,叹气道:“只怪我学艺不精,无法替星儿根除体内的寒毒,让他这些年来吃了不少的苦头。” 说到这吃苦那是一点也不假,首先要用银针打开星华身上的几处大穴,然后要将其在浴桶内蒸煮一天一夜,才能将体内的寒气逼出。 可即便如此,那些渗入骨髓的寒毒还是无法全部驱除,不出几个月便又会在体内凝结寒气。如此反复,让星华苦不堪言。 孙循道:“弟妹你不必过于自责,如今只要能够保住他这条小命便是他莫大的造化。” “哎哟,我说今天我这眼皮怎么跳的这么厉害,原来是这个呆子来了。” 这声音的主人是一名少女,她看起来小家碧玉,柳眉幽眸之间却透露出一股英气。此人便是星华口中的小妖女,蒋姒。 星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哼,你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看在我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我可不想踏进你们这里半步。” 孙循一手拧住星华的耳朵训斥道:“平时在无望峰没大没小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在你师叔面前竟然也如此不懂规矩。” 星华急忙护着耳朵喊道:“师父,您轻点儿啊!疼!” 高凤英看了急忙解围,“师兄,这小孩子家拌嘴,你也别放在心上。说到底还是我们家阿姒有错在先,你就别责怪星儿了。”说完转身瞪了阿姒一眼,“你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就回你房间面壁两个时辰。” 蒋肃也不替她求情,反而接着训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再有下次直接罚你去后山!” 蒋姒‘哼’了一声扭头就走,星华在后面扮起了鬼脸。 星华不想听长辈们寒暄,拉了蒋晨就跑了出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飞天瀑,青城山山高崖多,远远望去这瀑布犹如一条白练直通云霄。 飞瀑撞击岩石激起千万朵水花,在阳光下幻变为五彩缤纷的水珠。空气中弥漫的水雾吹在脸上倒是让人觉得凉爽了不少,两人找了块岩石坐了下来。 蒋晨看了看星华问道:“日华和月华两位师兄最近怎么样了,上次送你回去的时候他俩都不在,现在算算我也有大半年没看到他们了。” “他俩啊,还不是天天被师父逼着练剑。不过这几天师父不在,他们应该挺逍遥自在的。” 蒋晨用手戳了下星华的脑袋,“你以为人人都会像你一样偷懒?” “又不是我不愿意学,要是师父肯教我武功,我还能由着你家阿姒如此欺负我么?我早就不知道把她打出几条街了!” 说着便捡起一块小石头向水中扔去,‘啪啪啪’石头向鱼儿一般在水中接连跳跃了好几下才沉入水底。 “漂亮!” 星华笑了一声,“我可不敢班门弄斧,这技术和你比可是差远了。” 当初星华被蒋姒欺负了,蒋晨总是带着他出来散心,这打水漂的把戏也是蒋晨教给他的。 蒋晨痴痴地看着星华,“我是在感慨你为何长得如此俊俏,恐怕这世间也没几个女子能够及得上你这样貌。” 星华突然心里不是个滋味,长长地叹了口气,“长得好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干坐着等死。” “呸呸呸,我可不许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放心,我娘她一定能够想办法保住你的性命的。” 清明插柳,端午插艾。黑虎寨上上下下将菖蒲、艾条插于门眉,悬于堂中用以驱瘴。 端午这天除了吃粽子外,还有满桌子的好菜。和无望峰比起来,黑虎寨的伙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蒋晨扯下一个鸡腿递到星华的碗里,“上次你嫌厨子做得不好吃,这次这道菜是我亲自己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星华咬了一口道:“嗯,晨哥哥,这次可比上次好吃多了。” 蒋姒在一旁看了有些不高兴,“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个妹妹是捡来的,那个才是你的亲弟弟呢。” “好好好,你也有份。”说着蒋晨便扯下另一只腿放进了蒋姒的碗里。 高凤英道:“这些天我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明日星儿就可以进行药浴了。” 第二天刚到午时,星华就被带到专门为他准备药浴的房间内。此时屋内早已经是蒸汽弥漫,他极不情愿地走近那个木桶,脱去衣物坐了进去。 蒋晨拿起盖子准备盖上,一来是可以避免桶内的药物随着水汽流失,二来为了防止星华忍受不住悄悄逃出来。 星华满眼哀求地看着蒋晨,“晨哥哥,这个盖子能不盖么?” 见蒋晨有些犹豫,他急忙说道:“我保证,我一定会乖乖地待在里面,绝不跑出来。” 蒋晨想了一会儿还是将它盖了上去,只留了星华的脑袋露在外面。 星华顿时就翻起脸来,“哼,我看你和阿姒一样,处处和我作对。以后我再也不搭理你了!”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呢。这也是为了你好,不过才一天一夜的功夫,忍忍很快就会过去的。” 木桶内配制的都是热性药材,一般的人只要在里面泡上个半个时辰轻则上火,重则热毒攻心。 开始的时候星华早已经习惯了,并未感到什么不适。等过了两个时辰那些药的热性逐渐开始通过他体内被打开的穴道渗入到身体的最深处。 潜伏在体内的寒毒在这些药物的刺激下变地活跃起来,两股气展开了一场拉锯战。星华只觉得体内忽冷忽热,浑身都开始打着哆嗦。 在星华遭罪的时候,蒋晨也没有闲着,他时刻关注着炉内的炭火,适当地增减。 因为寒气的作用,星华满脸煞白,丝毫没有一丝血色。 他感觉到身体十分虚脱,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看样子这一劫总算是熬过去了。 不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星华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蒋晨给他送吃的来了。 蒋晨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星儿,快吃点东西吧。” 星华吃力地坐了起来,瞥了一眼碗里,“晨哥哥我现在身体这么弱,应该好好地补补,你怎么给我端白粥过来?” “你也知道你现在身体还比较虚弱,暂时只能先吃些清淡的东西过渡下了。” 星华噘着嘴嘟囔着,“可是我不喜欢喝白粥,一点味道都没有。” 蒋晨用勺子舀起一口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次我在里面加了些蜂蜜和白糖,肯定好喝。”说着便将勺子递到了星华的嘴边。 星华半信半疑地张开嘴吃进了嘴里。 “怎么样,好吃吧?” 星华点了点头,笑着道:“嗯,确实比之前的白粥好喝多了。” 蒋晨继续将勺子递到了他的嘴边,宠溺地看着他,“那就多吃点。” 第003章 赌气出走 星华在寨子里面转了一圈后觉得有些疲乏,走进屋内准备小憩片刻,当他掀开被子的时候发现床上盘着一条黑黄相间的蛇正朝他吐着信子。 他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蛇被惊动后立即抬起头向他扑了过来。 幸亏蒋晨及时赶到,剑锋扫过,蛇被砍成两截落在地上。 蒋晨丢下手中的剑将星华搂入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别怕,别怕,没事了!” 蒋肃夫妇闻讯赶来,一眼便看到了地上被斩断的蛇。心中不免一惊,这种蛇名为五步蛇,奇毒无比,五步之内便可夺人性命。 心中顿时便猜到了几分,命人将蒋姒唤了过来。 蒋姒进门一看地上被斩杀的蛇便对蒋晨说道:“哥哥如今的剑法可真是突飞猛进、出神入化。” 蒋肃满脸不悦,“少在这扯开话题,这蛇是不是你放的?” 蒋姒撅着嘴满脸不以为然,“它已经被我拔了毒牙,绝对要不了人的性命。我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罢了,谁知他的胆子这么小,竟被吓成这副怂样。” 蒋肃见蒋姒不知悔改甩手便给了她一个巴掌,“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么?从今天起你给我住到后山去,只要星儿在寨中你就不准回来!” 后山是专门用来看管犯错之人的,环境和条件都极为恶劣。 蒋姒一听急了,急忙向高凤英求助道:“娘!” 高凤英转过身不去看她,“你这是自食其果,求我也没用。” “哼,我看你们眼里只有这个呆子,每个人都这么护着他!”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蒋姒不在的日子里,星华过得十分舒坦,这时他正坐在石桌上发着呆。 蒋晨悄悄地走向前在他背后拍了一下,“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晨哥哥,你去哪了?我怎么一个上午都没看到你的人影!” “原来你是想我了啊?” 星华给了他一拳,“别贫了,你老实交代你偷偷跑哪去玩了?” 蒋晨从背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递到星华面前,“当当当当,这个你要不要吃?” 星华急忙伸手接过,满眼闪着金光,“你下山了?” 蒋晨点了点头。 星华有些生气,“真不够意思,你下山怎么不带上我?” “你可别冤枉我,我卯时去叫你来着,谁让你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星华急了,“你知道我一向是睡得很熟的,怎么不多叫一会?” 蒋晨安慰道:“今天走的匆忙。” “你这次下山做什么去了?” “父亲说我们一直带上山上也不是个办法,让我下山去找些门路。你别急,过几天我还要下山一趟,到时候一定带上你!” 星华咬了一口糖葫芦,有些失落道:“可是明天我和师父就要回无望峰了。” “反正最近阿姒都被关在后山,你就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去我再送你回去便是。” “这个注意好,待会我就去和师父说,让他明天自己先回去。” 孙循知道星华要留在黑虎寨,自然十分高兴。这样一来免去了他在路上的奔波之苦,二来也不耽误自己回去的时间。 星华闲逛时无意间发现树上有个很大的蜂巢,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找来一些药草将在蜂巢下点燃,蜂群被熏得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他爬上树枝将袋子套了上去,然后用力一摘,整个蜂巢便被他给装进了袋子里面。看四下无人,他便悄悄地向后山走去。 蒋姒待在这里,心情极为不爽。 “这该死的星华,等我出去了一定饶不了他!” 一旁看守的老嬷嬷安慰道:“小姐,万万使不得!要是再惹怒了寨主和夫人,恐怕就不仅仅是关几天这么简单了。” 蒋姒听了心里头更加来气,随即将桌上的茶杯甩了出去,“凭什么,我才是他们的女儿,为什么他们为了一个外人就要如此待我?” 老嬷嬷叹了口气道:“星华那孩子也确实是可怜,从小没了爹娘不说还得了这个病症,寨主和夫人也是怜悯他而已。你看少主和他不就相处得挺好的么,您又何必总是与他斤斤计较呢?” “嬷嬷,你怎么也帮着他说话了?要不是当年他将我好不容易练成的蛊虫踩死了,说不定我的功力早就今非昔比了!” “那幸亏是我将它踩死了,不然你这个妖女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呢!” 蒋姒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急忙走了出去,没想到却看到星华正站在外面。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今天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就让姑奶奶我好好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着蒋姒撸起袖子便摆起了一副要打架的姿势。 星华自知不是她的对手,急忙伸手制止,“我这次来可不是找你打架的!” “那我要是想揍你一顿呢?” “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要打就随你打咯。不过要是让师叔和师叔母知道了,恐怕你就很难从这里出去咯!” 蒋姒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你竟敢威胁我?” “我哪里敢威胁你呢,古人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今天来是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的。”说着便将手中的袋子提起来晃了一晃。 蒋姒冷哼一声,“看你在我面前能够耍出什么花样!” 星华挑了挑眉毛,“平时你不是喜欢弄这些蛇虫鼠蚁么,今日我就让你好好玩个够!” 话刚落音他便将袋子丢了进去,这时蜂巢从袋子里面滚了出来,蜂群受到惊吓窜出来见人就蛰。 蒋姒看到后顿时脸色突变,朝里面的人大喊:“快跑,这是杀人蜂!” 其余人听到杀人蜂三个字后急忙四处逃散,可他们哪里跑得过蜂群。 星华躲在老远处看着热闹,“给我狠狠地蛰她,最好给她全身都蛰得起包才好!” 不久之后蜂群散去,屋内的人一听不到一点动静,星华悄悄地走进去一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屋里的那几个人此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星华顿时慌了,“不就是被蛰了几下,怎么会这样?” 他慌忙地跑了回去,这时正好碰到蒋晨,“晨哥哥,不得了了,后山出事了!” 星华急的都快哭了出来,“我本来想去捉弄下阿姒,没想到那竟然是群杀人蜂!” 蒋晨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什么杀人蜂?” “后山小屋内的人都被杀人蜂给蛰了,再不去救他们恐怕是要来不及了!” 蒋晨脸色骤变,“你先回去,我去找我娘亲。” 没过多久后山那些人都已经被抬了回来,此时高凤英正在里屋替他们医治。蒋肃和蒋晨等人便在外屋候着。 正准备回去的孙循得知此事后也急匆匆地赶过来,指着星华话都说不连贯,“你,你真是要把我气死。你师叔和师叔母哪里待你不好,你竟然要作出这种事情来?” 星华委屈道:“我也没想到那是杀人蜂,我只不过是想捉弄捉弄她而已。” “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是她先惹我的,要不是她前几日放蛇吓我,我也不会这样对她!” 孙循气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打在星华的脸上。由于用了几层内力,星华被打飞了出去。 蒋晨急忙扶起星华,“师伯,您先别生气,阿姒一定不会有事的。” 孙循额头青筋暴突,脸上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了,“晨儿,你不用替他说话。若是阿姒真有个什么好歹,我定会让他一命偿一命!” 星华捂着那半边被打红的脸在蒋晨的搀扶下缓缓地站了起来,满脸委屈道:“师父,从小到大你都没打过我。” 蒋肃知道孙循是在起头上,便朝蒋晨说道:“晨儿,你先将星儿送回房间吧。” 回到房间后,星华一言不发。 蒋晨在一旁道:“你也真是的,那杀人蜂你也敢碰?” “我不知道那是杀人蜂,我以为是普通的蜜蜂。我不过是想要整整阿姒罢了,又没想真的害她性命。”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会想害她的,可是如今她因为放蛇之事已经被父亲关到后山了,你怎么还要和她过不去。” 星华抬起头看着蒋晨,“我已经被师父打了,你非但不安慰我还要来责怪我。” 蒋晨看星华满脸泪水,心中不忍,“星儿,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出去,我不想和你说话!” 蒋晨知道星华的心智还不成熟,如今气头上多说无益,便依着他离开了房间。 星华一个人待在房间内越想越气,“哼,既然你们都怪我,那我走便是了!天下之大,我就不信还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他连行李都没收拾,悄悄地向山下跑去。 跑了半个时辰还未到,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他急忙躲进了一旁的树林之中,仔细一看果然是黑虎寨的人。 那一行人正好停在了岔路口,“你们几个去那边,其余的跟我走。不论如何务必要将星华找回来!” 说完便挥着这马鞭,一路上扬起阵阵飞尘。 星华看这些人追的这么急,心中不免担心起来,难道蒋姒没救活,他们来抓自己去给她偿命的。 想到这他不禁地出了一身冷汗。 第004章 机缘巧遇 兴隆镇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星华的肚子正咕噜咕噜地响着,他用手使劲地揉了揉,希望能够缓解一些饥饿感。由于身无分文,下山后的这几天他从未吃过一顿饱饭。 包子的香味随风扑来,他不禁地咽了咽嘴里的口水。他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盯着对面的包子铺,趁着老板转身之际,他大步流星般地冲了过去。 就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一阵马嘶声,前面的行人纷纷避让开来。还没等星华反应过来,他便不偏不倚地和那只马撞了个满怀。他瘦弱的小身板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后才停了下来。 顾谦及时勒紧缰绳,才让他免遭马蹄践踏之苦。 这时两个小厮在后面匆匆赶过来问道:“公子,您没伤着吧?” 顾谦一边安抚着马一边道:“我没事,不小心撞到了人了。” 清和看到躺在地上的星华,担心地问道:“公子,他该不会被撞死了吧?” 顾谦摇了摇头,“不见得,估计是吓晕了。你们先将他扶上马去。” “啊?”清和有些不解。 “既然是我撞了他,那肯定是要找个大夫给他好好瞧瞧,难不成就将他丢在地上不管不顾么?” “那倒也是。”清和应了一声,便和昂驹一起将星华扶上了马。 顾谦在镇上找了间客栈将星华安顿在里面,请来大夫替他诊治。 等大夫一走出了屋子,清和便赶紧问道:“大夫,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碍?” 大夫道:“放心吧,他并无大碍。只是他脉象虚弱想必是许久未进食了,加之受到惊吓才昏迷过去的,待他醒来后只管让他吃饱喝足即可。” 三人送走大夫后便进了屋内,顾谦看了看浑身脏兮兮的星华不禁皱起了眉头。 恰好星华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揉了揉身上的伤,看到眼前这三个人顿时紧张了起来,“你们是谁,为何要打劫我?” 清和打量着说道:“你身无分文有什么好打劫的,难道还怕我们劫色不成?” 顾谦有些忍不住朝清和道:“先带他下去沐浴更衣。” 星华仔细打量起了顾谦,只见他剑眉星目,挺鼻薄唇,虽说比自己长得逊色些,但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 可是好端端的他为何要让自己沐浴,难道真的打算劫色不成,想到这星华不寒而栗。 清和见他这番模样就觉得好笑:“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想穿着这身脏兮兮的衣服和我家公子一同用膳么?” 一听到用膳两个字,星华便顿时来了精神,赶紧跟着清和去沐浴。 他仔细地洗去身上的污垢,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看着水中倒映的影子星华不自觉地感慨道:“还才像个人样。” 待他洗漱完毕后,清和将他领进了房间用膳。 顾谦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竟让他怔住了。 梳洗过后的星华面如傅粉,唇若涂脂,青丝披肩仿佛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恍惚间顾谦觉得此人竟然和薛衡有着几分神似,原本平静的心里不禁起了一丝涟漪。 星华见这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坐下来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顾谦问:“你叫什么名字?” 星华一边吃一边回答着,“我没有名字,我的道号叫星华。” 顾谦显得十分吃惊,眼前之人不论从哪里看都看不出来有半道士的模样。 清和有些看不下去了,“星华道长,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你这万一要是噎死了可没人替你做法事!” 不知清和是不是属乌鸦的,话刚落音,星华就真的被噎住了。 他急忙将茶壶内的水到进了杯子,刚端起来准备喝的时候,顾谦便拦住了他,“那茶烫。”说完便将自己的茶杯递了过去, 星华想都没多想,将顾谦的茶杯接过一饮而尽,这才让他感觉舒服了点。 清和又重新找了杯子给顾谦倒上茶水,主仆三人就这么看着星华将这一桌子的食物收进腹中。 待星华吃饱喝足之后,清和拿出了一袋银子放在了桌上,“这些银子就当是我家公子撞了你的补偿,稍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你就自求多福吧。” 星华掂了掂钱袋的分量后感到十分惊喜,没想到对方出手如此阔绰。他仔细打量起了这三个人,发现他们身穿绫罗绸缎,定是非富即贵。 想到他们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就给了自己这么多的银子,再加上连两个仆人都穿着一身的绫罗绸缎,就知道他们非富即贵。 星华随即呻吟道:“哎呦,我突然觉得我这胸口又疼了起来,怕是伤得不轻啊。” 清和瞪着星华,“你休得胡言,方才大夫都说了,你并无大碍。我家公子好心才给你吃给你穿,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了!” 顾谦哪里不知道星华的心思,原本他想再给点银子好打发他走路,可是突然间他却改变了主意,“我们身上没有多余的银子,若是你不嫌弃,可与我们一道回府,等你的伤什么时候养好了再走便是。” “公子!”清和吃惊地喊了一声。 一旁的昂驹朝清和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星华想了想,他们撞了自己后还给请大夫,让自己吃好吃的,不像是坏人。如果能够去他府上避一避,那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他装腔作势道:“看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吧。” 清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这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星华便吃不消了,昂驹便急忙停了下来。 清和在一旁幸灾乐祸道:“没想到骑个马也能吐成这样,得是有多娇生惯养。” 顾谦对星华道:“上来。” 星华看了顾谦一眼,一点反应都没有,赖在地上一动不动。 别说这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都被吐出来了,要是再继续下去只怕是连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颠出来了。 看到星华犹豫的神情,昂驹对星华说道:“我家公子是驯马的好手,他骑马比我稳当多了。” 星华不信,“那为何刚才那匹马还撞到我了?” 清和听了顿时不爽快,“刚才那是这马儿受到了惊吓才会如此。就连当今公主想上我家公子的马都没这个机会呢,你可别不识好歹!” 星华心中嘀咕道,吹牛皮不打草稿。 顾谦向星华伸出了手,在此说道:“上来!”声音虽然响,语气却很强硬,不容半点犹豫。 星华竟鬼使神差般地坐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后顾谦问道:“可有舒服些了?” 星华点点头。 “你在哪座山上修行的?” “我待的那是座小山,你肯定没有听过有,我不说也罢。” “那你这是打算到哪里去?” 星华随便撒了个谎:“师父命我下山游历,走到哪就是哪。” 顾谦原本也没有打算深究的意思,见星华不想说也就没有多问,不知不觉间星华倒是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顾谦看着星华心中突然一软,若是薛衡还在人世间,想必也已经长到这般大了吧。 忽然星华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了,他发现已经有十几个蒙面人将他们团团围住,看样子是遇到劫匪了。 星华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又只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而眼前这三个人一看就本身没本事。若是真打起来,只怕吃亏的是自己。 带头的喊道:“你们识相的话就将值钱的物件交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们一命。” 星华看到他们手上的刀在阳光下十分耀眼,身子不由地向背后的顾谦靠了上去。 顾谦觉察到了星华的神情,在他耳畔轻声安慰道:“没事,不用怕。” 星华小声道:“我怎能不怕,你没看见他们有多少人么?” 清和向那群人问道:“这光天化日你们还敢出来打劫,难道就不怕官府来抓你们?” 那些人听完笑道:“现如今还不知道有哪个官府敢抓我们黑虎寨的人。” 星华一听黑虎寨三个字,身体就抖得更厉害了,他用手捂住脸不让对方看到,恨不得马上缩进顾谦的怀里面去。 顾谦冷冷道:“我们若是不依呢?”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是自寻死路!”话刚落音这些人便冲了上来。 昂驹从马上一跃而起,一会打拳,一会踢腿,对付眼前这群人游刃有余。 不过几个回合,这群人便被昂驹杀了个措手不及,有些人的面纱也被打落下来。星华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居然一个都没见过,这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清和在一旁看着得意地喊道:“你们有谁不要命的,就尽管上吧。” 这些人没想到竟然碰到了硬骨头,眼看打不过便赶紧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见他们逃跑昂驹也没有要追的意思,“公子,看他们这身手,倒也不过如此。” 星华道:“他们肯定不是黑虎寨的人。” 顾谦眉头一紧,“你认识黑虎寨的人?” 星华神色慌张,支支吾吾道:“我,我当然不认识。只是黑虎寨的名声在这一带很是响亮,不信你随便找个人来问问就知道了。” 第005章 找到靠山 打跑那群劫匪后,顾谦一行进了允州城。 允州是西山府五县最西边的一个县,西接西戎,北通秦地,地理位置极其重要。 因为靠近边境,所以允州城内人穿的服饰也是多种多样,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星华见在县衙前停了下来,内心有些不安。难道是顾谦知道了这几天自己干得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要拉自己来见官? 三十六计,走位上策。 他转身欲悄悄离去,还不待迈开脚步却被顾谦一把抓住了胳膊,“你要去哪?” 星华转过头捂着肚子,一脸尴尬地笑道:“嘿嘿嘿,我肚子不太舒服,想找个地方去方便一下。” “这附近哪有地方给你方便,还是忍着等到里面去再说。” 星华已经见识到了昂驹的武功,知道自己落在他们手上是逃不掉的。只能乖乖地站在一旁等着,待会要是问起自己什么,一概死不承认。 此时不过才是申时县衙却是大门紧闭,清和前去敲了敲门。 过了半晌门才被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站着一个衙役直打哈欠,看似还没睡醒的样子,。 那衙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面前的几人有些不耐烦道:“今儿是单日子县衙不对外办公,有事明天再来吧!”说完‘砰’的一声便将大门关起来了。 虽说清和只是个下人,好歹也是候府里出来的。平时他都不把那些品级低的官员放在眼里,更别说这等未入流的杂役了。 “公子,你说说他们这像什么话,即便我们是普通百姓来衙门办事也没听过这还分单日子和双日子的啊。更何况您还是皇上亲封的知县呢,没想到他们竟敢如此怠慢!” 星华听到知县两个字,顿时有些喜出望外,“没想到你,你竟还是个当官的?” 清和看到星华这副样子很是不屑,“别说是个小小的知县,我家公子他可是……” “继续敲。”顾谦打断清和的话。 星华这才舒了口气,原来不是要抓自己见官。要是能够好好巴结巴结他,自己往后的日子肯定是不用愁了。 他赶紧抢下顾谦手里的扇子讨好地帮他扇了起来,“大人辛苦,我来帮你扇。” 清和见了冷哼一声:“马屁精!” 门再次被打开了,那衙役看到还是刚才这几个人时不禁怒火中烧,“我说你们怎么还不走,不是说了今日不办公的么,是不是想挨板子?” 清和这下哪里还忍得住,“你这狗奴才真不知好歹,现如今你家主子站在面前你竟还敢如此放肆,当心剥了你的皮!” 这衙役竟没想到眼前这小厮还敢朝自己吼吼,拿起木棍便向清和打了来。 昂驹上前用一只手便抓住了木棍,这衙役没想到自己两只手都掰不过他。 僵持中昂驹一脚便把他踢飞了出去。 “哎哟喂!”衙役大喊一声摔在了地上,他赶紧爬起来往里面面跑去,“你们有种别跑,给我等着!” 清和看他落荒而逃,朝门内得意地喊道:“小爷我就站在这等你,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不一会便从里面冲出了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一个为首的不慌不忙地从后面跟了出来,“是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在衙门面前放肆?” 这人便是允州县丞,朱缪。 被打的衙役跟在后面指了指顾谦等人,“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打了小的,朱大人,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现在他们人多势众,那衙役自然是底气十足。他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待会要怎么把这些人打得满地找牙。 顾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直接问道:“此时未过画酉之时,又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将大门紧闭,不处理政物?” 朱缪心中一惊,怕眼前这人来者不善。为官多年的他城府极深,比这些衙更善于察言观色,“不知这位公子是何来头?” 清和喊道:“这就是允州县新上任的县太爷,官印及委任状都在这。你们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不快速速拜见!” 朱县丞一听急忙前去接下了,见并非造假之物后急忙作揖行礼,“下官允州县丞朱缪,在此见过知县大人。” 其他人一看情况不妙便纷纷下跪,刚才那被打的衙役顿时也慌了神,突然跪在地上叩拜起来,“小的该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恕罪。” 顾谦向朱县丞问道:“殴打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朱缪脸色有些难看,莫不是这新知县刚上任就想给大家来个下马威。 清和见朱县丞不作答便走上来道:“没听见我家公子在问你话么?” 朱缪有些支支吾吾道:“这,大人您是皇上亲自任命的知县,若是殴打顾大人便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衙役是知县大人的下属,以下犯上殴打长官是为不义。不论大不敬还是不义皆属十恶不赦之罪。”他顿了顿又道:“按我朝律法,当诛!” 那衙役听得此话已经是被吓破了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竟然都忘记了求饶。忽然传出来一阵臊味,他竟是被吓得尿裤子了。 顾谦撇了一眼,露出嫌恶之意,“罢了,毕竟今日你未伤到我,我也就暂不为难你。日后若有再犯,必当严惩!” “小的,谢过大人!” 朱县丞急忙朝众人吩咐道:“还不赶紧将大门打开,恭迎大人入内!” 星华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对顾谦道:“刚才你可真是威风的不得了。” 还没等话说完却被顾谦一把拉住,“走这边。” 星华不解,“为何?” 顾谦见一路上跟着不少人也就不予作答。 允州县衙与其他地方的并无多大差异,穿过仪门便是大堂和二堂,最后过了屏门便到了知县入住的后堂。 一听到新知县来了,衙门内便人声鼎沸,那些吏员们纷纷前来拜见。 朱缪道:“下官等人不知大人此次会提前到来,还未做好准备,实在是失礼。” 顾谦道:“无妨,顾某没有打招呼就提前来了,确实唐突。”忽然他又话锋一转,“为何方才那衙役说单日不办公,双日办公?” 朱缪有些尴尬的说道:“这知县之位空缺已经是有段时日了,不巧的是林主簿他前些日子患病在家修养。如今这县衙内的事物都落到了下官身上,下官实在是分身无术,只能单日子内堂办公,双日子对外办公了。” 顾谦要是没看到这帮吏员懒散的样子,怕是会相信他说的话。不过毕竟自己是刚上任,有些事情还不能撕破脸,“那确实是委屈朱县丞了。” 朱缪听到立即拍起了马屁:“不委屈,不委屈,能为大人分忧下官深感荣幸。” “那你即刻下令下去,今天开始县衙的事物不必再区分单双日子处理了,一切按照规矩执行。” “下官遵命。”朱缪又道:“对了,大人。下官听说允州城内有一家酒楼非常有名,不如今晚下官设宴为大人接风洗尘好一尽地主之谊。” 顾谦笑着摇了摇头,“朱县丞的美意顾某心领了,只不过顾某刚到此地,一路车马劳顿,倒是想多休息休息。” 朱县丞一脸尴尬,“确实是下官思虑不周,那大人先歇息歇息,下官就不叨扰了。” 见顾谦婉拒,朱缪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悻悻地走了。 这时一旁的清和走过来说道:“这县丞可真是会巴结呢,可他哪里知道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公子您可不吃他这一套。” “嗯?” 清和这时才发觉自己口误,吐了吐舌头。 见缪丞走了,星华凑上来问道;“你还没说方才为什么不让我走那边呢?” 清和道:“那西门又叫鬼门,是专门给犯人们走的。” 星华自幼在山上长大,哪里懂得这些东西,只得听着他们将其中的缘由娓娓道来。 顾谦特地给星华安排了东厢的客房,星华本身就没带什么行李,认领好房间后就在院子里面逛了起来。 他突然看到清和悄悄地将昂驹拉倒一边,于是就好奇地跟了过去。 清和问道:“方才在兴隆镇客栈你为何不让我继续说下去,这星华明显是想讹我们,公子倒好直接把他带进了县衙。” 昂驹小声地说道:“你没看到公子的眼神么?当时不管你说什么公子都会把他带上的,那倒还不如少说两句给公子个台阶下。” 清和不解,皱着眉头问道:“为何?”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我比你早两年跟着公子,这人长得有点像公子的儿时的故人。” “什么故人?” 昂驹压低了嗓子道:“你可知道五年前靖王谋逆一案?” 清和摇了摇头,五年前他还未被卖到京城。 “五年最得先皇宠爱的是靖王,可却不知为何他被一桩谋逆案牵扯了进去导致整个王府大部分人被诛杀。” 清和听得稀里糊涂,“那和咱家公子收留星华有什么关系?” “靖王当时有一子,名叫薛衡。公子是他的伴读,他俩关系从小就十分好。当时公子千方百计向老爷求情希望能够将其救下,可惜最终还是被处死了。” 清和摇了摇头,叹息道:“那可真是可怜,那个年纪哪里懂得谋逆之事,只怕是被诛连了。” 昂驹继续道:“不过当时也确实奇怪,我和公子偷偷去乱葬岗找他的尸体,谁知道竟然不翼而飞了。” 清和倒吸了口冷气,瞪大眼睛,“不会吧,难道他阴魂不散变作星华来找上我们家公子了?”. “你又在疑神疑鬼的了,这种话可千万不要让公子听到。这些事我原本也不想说的,只是现在这个星华竟然有些神似当年的皇孙薛衡,所以才告诉你好让你心里有个数。” 星华躲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后一边频频点头,一边摸着自己的脸蛋暗自高兴起来,说不定以后这张脸还有用得着的时候。 第006章 暗流涌动 顾致远在薛绍登基后被封为镇国候,这些年来在朝中可谓是平步青云。平定秦王之乱后他更是深得薛绍的信任。 刚返京他就听到顾谦前往允州做知县的消息,顿时火冒三丈,“既然他执意如此,我就权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这时一旁的曹秀娉凑了过来,在顾致远后背轻抚着,“老爷,您要是气坏了身子,那可不值当。您又不是只有顾谦这一个儿子,您看看逊儿哪一点比他差的?” 曹秀娉原是他的一房妾室,多年前顾谦生母冯氏过世后她便被扶了正。 顾致远看了看一旁玉树临风的少年道:“没想到两年未见,逊儿都长这么大了,你可不要向你大哥学。” 顾逊点了点头,“孩儿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曹秀娉道:“老爷,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逊儿整天嚷嚷着要前往战场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虽说自己已经是堂堂的侯府夫人,可顾逊终究还是庶出,顾谦才是名正言顺的镇国候世子。如今她不得不为顾逊的将来好好谋划谋划。 顾致远道:“秦地叛乱刚平,这些年来周围几国又都与我们大启井水不犯河水,哪有那么多的仗让你去打?” 曹秀娉笑了笑道,“这可不是么,如今天下太平哪有逊儿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机会呢。顾谦也真是不知好歹,没想到他竟然将进宫当差的机会都白白浪费了去,若是给了逊儿的话,他肯定会给咱顾家争光的。” 顾致远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顾夫人的意思,“逊儿虽说是我的儿子,可是毕竟是庶出。他一没功名,二没功勋,这事还得容我考虑考虑。” “老爷,如今您已经是镇国候。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您开口,还怕皇上他能不给您点面子么!” 顾致远想来也觉得颇有道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如今顾谦是自毁前程,他也只能寄希望于顾逊身上了。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一辆马车停在了镇国侯府门口。顾府的家丁们知道这里面坐着的是永和公主,所以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过来迎接。 永和公主名唤薛琉璃,因是薛绍唯一的女儿,所以备受宠爱。 “你说什么,谦哥哥他走了?” 顾逊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走了约有十几日了。” “那他走时可有向你交代什么话?” 顾逊知道琉璃一直一来都对顾谦心存爱慕,“大哥他走的匆忙,未曾交代过什么。” 原本就已经很是失落的琉璃顿时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罢了,想必和你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她转身正欲离去,顾逊叫住了她,“瞧我这记性,我竟一时间给忘记了。大哥倒是留了些小玩意儿,特地嘱咐我转交于你” 琉璃听到顾逊这么说,瞬间变得高兴起来,不过嘴上还不忘数落几句,“你从小就这样木讷,要是能有顾谦一半机灵就好了。” 顾逊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眉头紧锁,“公主您先在这等着,我马上去给您拿。” 而这一切都让恰巧路过的曹秀娉看在了眼里,当晚她便与顾致远说起了这事。 顾致远听后也是大为震惊,“你说逊儿喜欢公主?” 曹秀娉小声地说,“千真万确,今日乃是我亲眼所见。” 顾致远皱眉,“他不知道公主喜欢的是谦儿么?” 曹秀娉神色凝重,“这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又岂能不知。所以这也是让我感到担心的地方。” “你担心什么?” “顾谦从小便是逊儿心里一道逾越不过的墙,如果他喜欢琉璃公主,只怕依着他的性子会酿成大祸。” 顾致远笑道:“夫人想必是多虑了,这好端端的一个男孩儿,怎么会为儿女私情所困?” 曹秀娉当下就急了,“知子莫若母,我就觉他从小就有点奇怪,平时活碰乱跳的,一见到公主就变得话都不敢多说。直到今日我才发现,原来他竟然是喜欢上了公主。你说,顾谦也真是的,琉璃对他的心意那是人尽皆知,他也不表个态什么的,若是真不喜欢人家便明说了去,也好让咱逊儿有个机会。” 听到曹秀娉的这番话,顾致远一时紧张了起来,“你休得胡说,公主的终身大事皇上自有定夺,又岂是你我能够在背后议论的。” “公主怎么了,自古这男女婚事都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不老爷您明日就去探探皇上的口风?” 顾致远变貌失色,”前几日我向皇上提逊儿的事,开始他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不知为何后面又变了卦。现在你又突然让我去打听这种事情,这不是让我为难么。” “你这话哪里像是从一个父亲口中说出来的,难道这逊儿就不是你亲生的么,你的眼里是不是只有顾谦一个儿子?我们母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说着曹秀娉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顾致远瞪了她一眼,“休得胡闹,也不怕下人看了笑话,其他事都好说,唯独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曹秀娉这才止住了哭声,看样子这件事只能靠自己了。 第二日一早,曹秀娉便梳洗打扮,盛装进宫了。 曹秀娉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这些年来倒也没什么变化,殿顶满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中火焰珠顶。 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成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 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正坐在殿上,细细地品着茗茶。 她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上身着金色云霏妆花缎织彩锦衣、百花飞蝶;下身着缕金挑线纱裙、金丝线绣着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 “秀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曹秀娉原是皇后身边的一名婢女,这些年来皇后的手段她是见识了不少,自从她嫁入将军府便不愿与皇后过多来往了。 皇后赶紧道:“妹妹快起来吧,我本以为你忙着应付那些前来巴结的夫人们,没想到今日竟然有空进宫来看我。” “当年我曹氏受难,多亏娘娘相救奴婢才能够活下来。虽说如今嫁入顾府多年,但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皇后听着曹秀娉如此之说,心里才感觉舒服些,“如今你也已经扶正了,这一口一个奴婢岂不是作践了自己。” 曹秀娉道,“秀娉一日是皇后娘娘的人,便终生是皇后娘娘的人。” “难得你有这份心意,我甚感欣慰。” 曹秀娉觉得时机已到,便吞吞吐吐地说着,“其实今日奴婢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皇后假装不知,“你我相识多年,何必如此见外。只要我能帮到你的就绝无二话。” 听着皇后的话,曹秀娉仿佛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就直接开门见山道:“娘娘,想必您也听说顾谦之事了。”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谁知这顾谦这么不争气,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跑到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去做什么知县。眼下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逊儿身上了,可现在就是不知道应该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好。” 皇后道:“现如今皇上可是十分看重顾候的,他要想替顾逊某个什么差事应该不难。” 曹秀娉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是逊儿他乃庶出,一无功名,二无功勋,我家老爷的为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只怕他在皇上面前也拉不下那个面子。” 皇后点了点头,“你这话也不无道理,不过今日你既然向我开口,我又岂能将你拒之门外,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待谢恩过后,皇后看了看桌子上的点心道:“最近皇上刚给我换了个厨子,那手艺可不比你当年差,正好今儿你来了,你且尝尝看怎么样?” 曹秀娉尝了一口道:“酥脆香口、回味无穷。整个后宫之中想必也只有皇后娘娘您才能够得到皇上如此厚爱了。” 听到此话皇后面露伤感之色,叹了口气道:“唉,如今即便我贵为皇后,位列中宫又能如何?在皇上面前炎儿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个早年丧母的淮王。” 皇后育有两子,分别是二皇子吴王薛炎,四皇子燕王薛奕。而他口中的淮王薛泽是多年前赵王府内的一名侍妾所生。 曹秀娉听得出来皇后并非无心之言,而是别有所指。想了想道:“淮王近些年确实受到皇上不少的宠爱,不过依我之见,皇上是怜悯他早年丧母才多给了些他关心罢了。吴王是皇后娘娘您所生,皇上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皇后突然尴尬地笑道:“哎呀,你说我也真是的,这朝廷的事情自然得由他们前朝的男人们做主,我好端端的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等曹秀娉离开后,翠环问道,“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 皇后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案几上问道,“你可是想问为何当日本宫要力劝皇上不要给顾逊安排高职,而今日却又答应要帮她?” 翠环点了点头,“奴婢愚钝,还望娘娘指点。” “若当日本宫任由皇上给提拔了顾逊,那今日她又怎会有求于本宫?” 听到此处翠环顿有所悟,“这样一来她便欠了娘娘一份人情,还是娘娘您技高一筹。” “如今太子之位空悬,朝中已经是暗流涌动。虽说自古皆有立嫡不立长的规矩,但你也看到这些年皇上对淮王的态度。加上又有太后和丞相的支持他,本宫是怕这其中会生出什么变故。若是能将镇国候一脉的势力拉拢过来,炎儿在太子之位的争夺上便会多了几成胜算。” 翠环道:“娘娘您想必是多虑了,吴王可是皇上的嫡子。再说了还有宁国候和国舅爷等重臣在,难不成这太子之位还会落入他人之手不成?” 皇后叹了口气,“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在争夺太子之位的路上,我们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容不得半点儿马虎。” 第007章 荷囊纠纷 第二天刚用完早膳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击鼓声,顾谦刚走出门就和星华撞了个满怀。 清和打心眼里就不喜欢星华,正好找到了数落他的机会,“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若是耽误了我家公子审案,你可担待的起么?” 星华不甘示弱,“明明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怎么能够怪我呢?” 顾谦怕误了升堂也懒得看他俩争论,直接向大堂走去,清和瞪了星华一眼,也跟着走了。 清和并非衙门中人,但他也很想见识见识自家公子审案的样子,便在堂后候着。 等顾谦下令升堂后,左右衙役一面高喊着‘威武’,一面击打着廷杖,整个大堂之上威仪尽显。 高典史很快便将一男一女两个人带了上来,这两人的相貌简直是天冠地屦。一个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另一个是獐头鼠目的男子。 “堂下何人?” 女子道:“民女柳巧儿。” 男子道:“草民宋欢。” 根据两人跪着的位置就能辨别原告和被告,顾谦向柳巧儿问道:“柳巧儿,你有何事要状告宋欢?” 柳巧儿看了看宋欢说道:“民女要状告宋欢偷窃民女的钱财。” 话音刚落宋欢便喊起了冤枉,“大人,草民冤枉啊。这荷囊原本是草民之物,何来偷盗一说呢?” “你胡说,我这荷囊前几日便被你偷了去,只是老天有眼今日恰好让我碰见了。” 柳巧儿和宋欢两人各执一词,一时间互不相让,争执不下。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等顾谦拍响了惊堂木,两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高典史将那荷囊呈了上来,顾谦看了看着绣工颇为精细,问柳巧儿,“你说这荷囊原本是你之物?” 柳巧儿答道:“回大人,这正是民女之物。三日之前我本打算前去绸缎庄结了上个月的银子,可没想到半路却撞到了宋欢。因他在允州臭名远扬,民女并未和他多有争执。可等民女到了绸缎庄之后却发现我这荷囊和里面的十两银子却不翼而飞了。” “那你为何就知道是宋欢所偷呢?” 柳巧儿越说越来气,“民女本来也没想到是他,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丢了。可是今日在早市无意之间有碰上了他,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我的荷囊。于是才抓来来报官的。” 宋欢一脸无辜:“大人,可不要听这刁妇胡言乱语。这荷囊明明是我家姐送给我的,又怎么会是从她那里偷的呢。我看她这分明是血口喷人,欲往草民身上泼脏水。” 顾谦问道:“你家姐是谁?” 宋欢就怕这知县大人不问,“大人您刚来可能有所不知,我家姐便是城东刘员外的九夫人!” 顾谦面无表情,“传!”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宋娇娥便被传到了堂上。她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脸上涂着胭脂,虽说不上貌美如花,却依旧是风韵犹存。 “民妇宋娇娥参见大人。” 顾谦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示意左右将那只荷囊递到了宋娇娥的面前给她辨认,“这荷囊你可认得?” 宋娇娥看了看地上宋欢一想便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便笑道:“当然记得,这荷囊是民妇几日前送给我弟弟的,也就是这堂上之人。这是民妇亲自己为他绣的,民妇可以作证绝不是他偷的。” 柳巧儿一听怒了,“你胡说!” 正当顾谦还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从外跑进来一名老妇人,跪在地上喊道:“大人,我们不告了,不告了。” 柳巧儿道:“娘,你怎么来了?” 妇人很是生气,“你这丫头,自己把东西弄丢了,怎么能够随便状告别人呢?” 柳巧儿还未张口,妇人便朝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在继续说下去了。 “来者何人,竟敢扰乱公堂,你可知这是要挨板子的!” 妇人道:“大人,小女不懂事状告错了人,民妇扰乱公堂,甘愿受罚。” 宋欢有些得意地看着顾谦,“大人,既然都已经真相大白了,草民是否可以走了?” 民不告官不究,既然原告都这般说了,顾谦只能将宋欢放走。 一下公堂清和便跟了上来,“公子,我看这宋欢不像什么好人,此案还有些蹊跷。” “你以为我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 “清和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顾谦想了想道:“我们先去查下这几人的底细,若真有什么隐情我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回去的路上柳巧儿十分不解地问着妇人:“娘,您方才为何不让我告那宋欢?” 妇人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这新来的县太爷会帮着你,万一他有意偏袒,你反而成了诬告。” “我看这新县太爷不像是这样的人。” “就算他真的肯为咱做主,你也不看看这刘员是谁?整个允州实际上都被这吴刘两家控制着,万一得罪了他,那我们以后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今天这事你就当从未发生过。” 柳巧儿心有不甘,“那可是十两银子啊。” 妇人为难地摇了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今后咱多接点活,尽量弥补些损失回来。” 母女两刚到绣庄坐下还没多久,顾谦便找了上门。 知县大老爷来了,她们可不敢怠慢,妇人赶紧让柳巧儿去沏茶。 顾谦摇了摇手,“柳姑娘不必麻烦了,我这次来只是想向你了解些情况的。” 柳巧儿知道顾谦是来问刚才状告宋欢一事,看到母亲在一旁朝自己使了使眼色,本来想说的话却又憋了下去,“今日是民女认错了荷囊,给大人带来不便,还请恕罪。” 顾谦赶紧让清和将她扶了起来,“这里并非公堂之上,你就不要若此多礼了。”顾谦环顾了下四周问道:“这绣庄就你们母女两人经营么?” 柳巧儿道:“家父辞世得早,民女从小就由家母拉扯大。这绣庄平日里也就这十几个人,等到忙的时候就需要请些人回来帮忙了。” 顾谦看着这满屋子挂着的绣品不禁赞叹道:“没想到允州也是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绣庄竟然也能够绣出如此精妙的绣品。” 一旁的妇人接话道:“大人真是慧眼,我们绣庄的绣品堪称允州三宝之一,要是放到整个西山府那也是极有名的。” 顾谦和柳巧儿母女寒暄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才走了没多久,就碰到了在街上晃悠的星华。 清和问道:“你不是身体不舒服么,怎么不在府里好好休息,倒是跑出来了?” “整天闷着也会闷坏了身体,要劳逸结合身体才能恢复得快。” 清和白了他一眼,“满口胡诌乱道!” 星华问道:“你们在这做什么呢?” “我家公子在查案,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闲着没事做么?” 星华还从来没有见过查案,一时好奇心起,“那带我一道去看看呗。” “无妨,你要跟便跟着吧。” 接着顾谦等人便去了刘府,刘员外听说知县大人来了,赶紧出门迎接。 “老夫本来还想着这几天到县衙去拜访大人,没想到您倒是先到我府上来了。” 顾谦道:“刘员外客气了,顾某听说刘员外在允州是颇有威望,先到您府上来拜见也是应该的。” 刘员外赶紧命人去沏茶,待两人就坐后刘员外先开了口,“今日贱妾在公堂之上若有什么不当,还请大人海涵。” “员外言重了,顾某见这九夫人倒是端庄淑雅,很是得体。” 刘员外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顾大人真是谬赞了,她不过是屠户出身,难登大雅之堂。这全都是您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 “爹,这是谁啊?”话说间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闯了进来,他腰系玉带,手持折扇,显然不像是是普普通通的下人。 刘员外一脸尴尬地看着顾谦介绍道:“这是犬子刘荣,平时给惯坏了,不知礼数,还请大人多多包涵。”随后便对刘荣道:“这是新上任的知县大人,你还不快快过来拜见!” 刘荣向顾谦弯腰作揖,“草民见过大人。”忽然他见顾谦身后的星华楚楚动人,顿时眼前一亮不禁感慨道:没想到这顾大人不仅年轻有为,生得一表人才,就连这身边的小厮也是个绝色佳人。” 刘员外一听有些恼怒:“你休得放肆,尽说些没羞没臊的话,还不快下去!”然后看着顾谦,“让顾大人见笑了。” 就算刘员外骂着,刘荣也是厚着脸皮不肯离去,坐在一旁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星华,让星华顿时就觉得浑身好不自在。 离开刘府后清和一边走一边说着:“这刘员外看起来倒是像个正经人,可他那儿子却有点……” 星华在一旁插了话,“依我看他们父子俩都不正经,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娶九个老婆!” “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的,我家老爷他不也……” 清和看到顾谦的目光后顿时打了个哆嗦,刚到嗓子眼里的话又被他给咽了下去。 顾谦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想起刚才刘荣看星华的眼神,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晚膳才吃到一半就有下人来报,说是林主簿前来求见。 等顾谦见到林主簿的时候发现此人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只是面色苍白,显然是身体抱恙。 林昭文作揖道:“下官允州主簿林昭文,参见知县大人。” 顾谦连忙前去搀扶,“你身体不好,就不必多礼了。” 林昭文起身道:“下官今日才得知大人来上任了,未能即使拜见,还望恕罪。” “顾某听说你在家养病,本来是想到你府上看望的,谁知今日正巧被一桩案子给耽搁了。不知林主簿此时前来可有何要事?” 林昭文低声道:“下官正是为此案而来。” 第008章 绳之以法 林昭文顿了顿说道:“下官听说今日柳巧儿母女在公堂上已经撤诉,可是大人仿佛却还要一查到底的样子。” 顾谦道:“若他真的触犯我大启律法,即便是柳巧儿不予追究,顾某也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大人可知刘员外是何来头?” “顾某不知,还请林大人赐教。” 林昭文顿了顿小声地说道:“刘员外乃是西山府知府张大人的亲家,而这张大人正是顾大人您的顶头上司。”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顾谦的神情,只听顾谦不惊不慌的问道:“那和此案又有何关联?” 林昭文本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顾谦能够一点就通,没想到他竟然还不清楚自己的用意,“您今天要审的这个宋欢,他不过是个市井之徒,无足轻重。但时候刘员外极其好面子,只怕大人动了此人,日后会与刘员外结下梁子。” 顾谦道:“顾某多谢林大人的提醒,不知林大人可知这仪门上书的一联?” 林主簿点点头,“大人说得可是‘门外四时春和风甘雨、案内三尺法烈日严霜’这一联?” 顾谦点点头,“正是,顾某认为这一联正是告诫我们,只有衙内的司法公平公正,才有外面百姓的安居乐业。既然顾某手里拿着皇上亲赐的官印,又岂能在此案上徇私枉法?” 林昭文继续试探道,“那大人的意思是此案还要追究?” “不仅追究,还要深究。” 林昭文摇了摇头,“大人这想法自然是好的,只怕世间违法乱纪之事不胜枚举,大人即使敢管也未必能够管的过来。” 顾谦起身道:“林大人此言差矣,顾某记得公堂楹柱上有一联如此说到‘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知县官虽不大,但却是一方百姓所仰仗的父母官。知县的作为直接影响黎民百姓存亡,关系国家兴衰。顾某虽无法左右别人所为,但自己只求力所能及、问心无愧!” 林昭文这才意识到顾谦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反而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此时他自己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内心也不由得佩服起来。只是有些事,他现在还不方便说,他需要静待时机。 “好一个问心无愧。顾大人如此深明大义,下官今日真是受教了。”说完便起身道,“大人一路辛苦,今日又为此案奔波劳累。下官就不再叨扰,先告辞了。” 夜深人静,等顾谦等人都睡下后,县衙内有人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直奔朱府。 坐在椅子上的朱缪惊讶地问道:“林昭文他不好好在家养病,竟然去见了新知县?” 杂役点头哈腰地回答着:“千真万确,确实是他。” 朱缪喝了口茶,“那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小的也只是听到些只言片语,好像是说今日宋欢的那件案子。” 朱缪淡淡地说道:“这偷盗案又不归他林昭文管,他参和进来干什么。” “小的不知。只是听着知县大人的意思是不想就此草草了事,怕是还要追究。” 朱缪有些幸灾乐祸道:“不过没想到这新知县也真是能耐,这才刚上任就想要在太岁头上动土。真以为当官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好官是有那么好当的么?” 杂役谨慎地问道:“那咱这件事该怎么办,要不要提醒他,卖他个人情?” 朱缪摇了摇头,“暂时不必了,我想林昭文这次去肯定是将其中的利害都告知他了。既然他心意已决,我也是多说无益。” “况且昨日我有意要拉拢他,没想到却被他拒绝了。这件事我们先静观其变,看看他的立场,若是他能点拨得通我们就提点提点他,若是点拨不通那就只能由得他作茧自缚了,咱允州再换个知县又有何妨。” 那杂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小的无意间听到知县大人身边的那几个仆从提起过,昨日他们在来的路上被人打劫了。” 朱缪大吃一惊,“难道将何二等人打得落花流水的就是他们?” 那杂役点了点头,“怕是错不了了。” 朱缪皱起了眉头,“那我只能让他们都先藏起来,暂时不要抛头露面了。” “只怕这新知县不好对付,万一他要是查起了我们的事情,只怕我们会没有好果子吃。” 朱缪两眼露出寒光,“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么?纵使他本事再大到了这允州县,在咱们的手心里想必也掀不出什么大的风浪。” 杂役急忙点头,“对,想必他也没那个能耐。朱大人您运筹帷幄,小的们唯您马首是瞻。” 听到他这么说朱缪刚才的愁眉苦脸顿时喜笑颜开,“好好替我办事,自然是亏待不了你们的。” 经过几天的调查顾谦发现宋欢所犯罪状罄竹难书,百姓们皆忌惮他背后的刘府遭他欺压后只能选择忍气吞声。这更加坚定了顾谦想要惩办宋欢的决心,不日便又将宋氏姐弟提了上来。 宋氏姐弟一上大堂依然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丝毫不把顾谦放在眼里。 “不知大人今日又将我姐弟俩传到这公堂之上所为何事啊?” 顾谦对着宋娇娥道:“之前你说这钱袋是你亲自绣给宋欢的,我看这针线甚是精美,不知你是师从何人?” “大人是说笑了,这些活我们寻常百姓哪个不是自学成才,哪里来的师父指导。” “那就麻烦你再秀上几个荷囊上的图案让本官瞧瞧。” 说着一旁的衙役便端上来一个盘子,里面都是些女红工具。 宋娇娥看着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竟是楞在了那里。 她原本是屠户之女,杀鸡宰羊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可这女红只能说是马马虎虎。那钱袋上的绣工如此精细,她却是无从下手。 顾谦在堂上悠悠道:“这大启律例中有规定,若是替他人作伪证,查证属实的,最严重的情况下可是要判流刑。” 宋娇娥听道面色发白,急忙跪了下来,“大人饶命,民女知错了。这荷囊并非民妇所绣,是宋欢偷的,民妇一时糊涂替她作了伪证。知府张大人是我刘府的姻亲,还请大人看在他的面子上饶过民妇这一回!” 不提张知府倒还好,一提到他顾谦顿时大怒,“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区区一个知府胆敢挑战我大启的律法么?” 宋娇娥眼看顾谦不买账,顿时慌了起来,“民妇不是这个意思,大人不要误会。这都是宋欢造的孽,他平日里胡作非为,民妇可是安分守己的啊。” 面对姐姐的倒戈,宋欢自然是无法狡辩,将之前所犯罪行一一招了下来。 宋欢数罪并罚被判三年徒刑,宋娇娥目无法纪藐视公堂,替犯人作伪证被处二十笞刑。 这一案的处理结果大快人心,百姓间好评如潮。顾谦也顺水推舟命人在大街小巷贴出告示,百姓只要有冤情尽可以前来鸣冤,不论身份高低贵贱皆依法而判。 为防止有人睚眦必报,顾谦特别声明凡有打击报复者,定当从严处理,绝不姑息。 看到宋娇娥挨了板子,刘员外是又羞又恼,“想不到这新来的知县竟然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宋娇娥在一旁哭哭啼啼道:“老爷,您可要替妾身做主啊,虽说这板子是打在我身上,但这和打在老爷的脸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刘员外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给我闭嘴!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你还不知道么?你还竟然有胆子帮他去做伪证,如今反而自己惹得一身臊,让我在允州丢了这么大个面子。” “老爷,此事也怨不得我,我以为他能看在张大人的份上给您点面子。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又把这案子给翻出来了。您不如先到张大人那去告他一状,张大人念在两家联姻的份上肯定会帮老爷您出了这口恶气的!” 刘荣看到宋娇娥这副样子很是鄙视,“你这是什么话?知县大人这次是秉公执法,并未针对我刘府,我们又怎么能够去惊动张伯父呢?”转身对刘员外道:“父亲,您还是先消消气。” 宋娇娥不甘心,“老爷,那就这么算了么?” “我看你挨这顿板子是便宜你了,竟然还想着兴风作浪。今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不许出宅子半步,!” 刘员外虽说年纪大了,可也没有老糊涂,自然知道自己理亏,这件事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得知林昭文今日应卯后,顾谦便前往主簿衙看望。 林昭文看到后赶紧迎了上来,“恭喜顾大人,这一上任便为允州百姓除去一害。” 顾谦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怪那宋欢平时作恶多端。听说你今日便来应卯了,我就来看看,怎么不在家好好修养?” 林昭文咳嗽了下,“托大人的福,已经好多了。” 顾谦关心道:“可有问过大夫这是何病?” 林昭文心中一暖,“多谢大人关心,说来惭愧,这都是家族遗传的旧疾,稍微调理调理就好了。” 第009章 大献殷勤 星华难得下山,来到城中看到什么都觉得十分好奇,整日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寻找乐子。 他觉得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很是神通广大,不论宫闱秘闻还是江湖恩怨简直是了如指掌。说书之人舌灿莲花、妙语连珠,将那些英雄豪杰、帝王将相描绘得活灵活现。 他点了一盘花生,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听得津津乐道。正当听得入迷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转身一看原来是刘荣。 只见刘荣笑盈盈道:“真是好巧。” 想起之前在刘府他那一脸轻浮样,星华对他没有多少好感,“我本以为刘公子你应该是喜欢和那些秦楼楚馆的姑娘们奏曲弹唱、吟诗作赋,没想到竟然也会来这种地方?” “那些庸脂俗粉为了取悦旁人无所不用其极,还是在这里感觉自在些。我在楼上定了一雅间,星华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否赏脸移驾?” 星华道:“我们似乎还不是很熟吧。” 刘荣丝毫不气馁,“要是你不愿意上去的话我也不会勉强,倒是可惜了我备好的那些上等的点心了。” 刘荣为了这天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不仅打听了星华平时的喜好,还留意起了他平时的行踪。 星华一听到有好吃的,随即两眼放光,“当真有好吃的点心?” 刘荣点了点头,“当真。” 星华看到桌上果然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五颜六色让人眼花缭乱,“没想到这些点心竟能够做得如此精致好看。” 刘荣微微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这里的厨子之前可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过的,这宫里的吃食当然比我们寻常见到的更加讲究。”刘荣伸手指了指这些点心向星华一一介绍了起来,“这些是水晶凉糕,糖蒸酥酪、鸳鸯酥、驴打滚......” 星华听了直流口水,“那这些我都可以吃么?” “当然,今日我做东,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还不等刘荣把话说完,星华两只手便早已左右开工,将这些糕点塞进了嘴里。 一旁的仆人正看得目瞪口呆,饿死鬼投胎也不过如此。 刘荣看着反倒觉得星华分外可爱,心中暗自得意,没想到这也太好伺候了。 “慢点吃,别噎着。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再让他们做点让你带回去慢慢吃。” “那真是多谢刘公子了。” 刘荣道:“既然咱俩聊得这么有缘,你也就别一口一个刘公子了,就直呼我的名字吧。” 星华点了点头,“嗯。” “那我可以叫你阿星么?” 星华点了点头,“可以,反正咱俩也都这么熟了。” 刘荣随即向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刘安,你再下去让王大厨再做些糕点好让阿星带回去。” 在星华走的时候,刘荣又大包小包塞了不少糕点让他带回去,星华倒也一点都不客气一一收入囊中。 到了晚膳的时间迟迟等不到星华,顾谦便让清和到星华的房间去请。 一听到响动声,还在吃着糕点的星华急急忙忙便将这些糕点藏进了被子里面。 “阿星,我家公子在等你用晚膳,已经等了许久了。” “现在我不饿,已经歇息了,你们吃吧,不必等我了。” 清和心中还在纳闷,这几日来一到饭点总是准时开吃的星华今天竟然说自己不饿,真是破天荒了。 顾谦得知后还以为星华是哪里不舒服,便急忙赶过去看望。 “阿星,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歇息了,莫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星华急忙道:“没有,没有,就是肚子有点撑得慌。” 顾谦有些紧张“那得赶紧去找个大夫来看看,这肠胃不舒服可不是什么小毛病。” 清和在一旁笑道:“照他这种暴饮暴食的样子,肠胃能不出问题那才叫奇怪。” ‘呃、呃、呃’星华突然间打嗝不止,赶紧下床去水壶里面倒水喝。 顾谦一瞥发现被子下面有块糕点,他把被子一掀开顿时令在场的人都傻了眼,被子底下大大小小竟有十几包点心用油纸包着。 清和刚准备开口的时候顾谦示意他不要说话,重新用被子盖了起来。 喝了几口水后,星华才觉得舒服了好多。 “可有好些了?” “嗯,好多了。” “既然没事,那就好,你好好休息。” 等走出星华的屋子,清和问道:“公子,我看那些点心不像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为何不问问他从哪里弄来的?” “他既然不想让我们知道,你以为你问了他就能如实相告了?” 清和撅着嘴,“这倒也是,他十句话里面有九句都是假话,问了也是白搭。” “昂驹,你这几日帮我盯着他,看看他都有和什么人来往。” 从一开始顾谦就知道星华不是个喜欢说实话的人。 那日他在马上看得很是真切,星华原本是想要去偷包子的,没想到却误打误撞和自己撞上了。然后他也看出来星华是有意打算讹自己一把,便将计就计将他带了回来。 对于星华他丝毫不知底细,也不敢贸然把他放在身边,总觉得像个火药桶,随时就会点燃爆炸。 星华武功底子薄,不知道这几日昂驹一直都在悄悄跟着他。昂驹将这几日跟踪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顾谦汇报着。 顾谦一脸狐疑,“你说这几日他都和那刘府的公子待在酒楼听书,并未和旁人接触?” “是的,那些点心是一个从宫中出来的厨子做的。” 顾谦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以后就不用再去跟着他了。” 昂驹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公子,我还打听到,这刘荣之前一向都喜欢到这些烟花柳巷中寻找乐子,可是好像自从我们来了之后,他就一直粘着阿星,我怕……” 顾谦目光犀利,抬头问:“你怕什么?” “没什么,公子我先下去了。” 顾谦知道自己把星华留下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他长得神似薛衡,当年未能将他救出一直是自己心中的遗憾。现在他对星华好些,就是希望自己的心里能够好受些,只要星华不给他惹事,他就一直不会将他赶走。 自从顾谦上任的这几天来衙门内的事物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顾谦也能够抽空来到街上视察民情。他刚一抬头无意间却发现了星华和刘荣正在对面有说有笑地走乐果来,他刚想回避,却不料被刘荣发现了。 刘荣迎了上来作了个揖:“顾大人,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 顾谦顾做镇定,“确实好巧,不知刘公子怎么和阿星走得如此近了?” 刘荣一笑,“哦,在下和星华一见如故,这几日便带他在城里逛逛。” 星华将手中刚买的糖葫芦递了上来,“顾谦,来吃一个。” 顾谦摇了摇手,“最近牙疼,不方便吃这些酸东西。” “那刘荣,你吃个。” 说着便将糖葫芦递到刘荣的面前,刘荣笑眯眯地咬下了一颗,“嗯,真的是很甜,一点都不酸。” 顾谦不知道为何心中不是个滋味,顿时脸色阴了下来,“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刘荣见顾谦这番表情心中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 两人来到酒楼之后,刘荣拿出了一瓶酒,给星华介绍道:“星儿,这桂花酿是我们允州的三宝之一。今日你且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星华从未喝过酒,不知道酒是个什么滋味,于是便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此酒浓香扑鼻,甘甜不已,“好喝。”说完他便大口将整杯酒当做茶水般一饮而尽。 “喜欢喝就多喝点,以后你来找我只管让你喝个够。”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星华倒是觉得刘荣这个人还挺不错,顿时便产生了不少好感。 “没想到刘公子你这么热情慷慨,之前我还对你有些成见呢。” 刘荣好奇,“哦?我可不曾记得哪里有得罪于你,你且说来与我听听,若真是我的问题,我一定改。” 星华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当日在刘府第一次见你,听你说的那些话,觉得你有些轻浮。” 刘荣仔细回想了起来,这时才顿悟道:“原来你是指这个,我发誓,当时对你的称赞可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并无半点虚假。” 这桂花酿虽然入口甘甜,可是后劲十足,星华此时的脸上已经开始微微流汗,“刘荣你相貌堂堂也不差。” 刘荣一听顿时乐了,“你当真觉得我好看?” “当真!你别愣着也来喝点,我一个人都喝光了可真不好意思。”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扯了起来, “阿星,你和顾大人是什么关系?” 星华想了想,也不知道他俩算什么关系,但也不好意思说是自己讹上了他吧。 半天才蹦出一句话来,“朋友而已。” “仅仅只是朋友么?” 星华提高了音量,“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我和他还有些什么?” “顾大人看你的眼神,只怕是没有如此简单。” 星华之前听昂驹和清和说过,顾谦小时候和那皇孙的关系可非同一般,想必是自己靠着这张脸才能让顾谦平时对自己多关照了一些。 几杯酒下肚,星华感觉头昏沉的有些厉害,“那依你之见,哪里不简单了?” “我听说这京城之中盛行男风,而这顾大人又是来自京城,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 第010章 刘府命案(一) 星华笑道:“哈哈哈,难不成你对顾谦有意思?” “怎么可能?我对顾大人可没有半点儿非分之想。” 星华打了个饱嗝,用手指了指刘荣,“你就别瞒着我了,这些天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想从我这打听些接近顾谦的方法啊?看在你请我吃了这么多好吃的份上,我就帮你想想办法。” 刘荣几乎急的都要跳起来了,“你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我喜欢的人分明就是你!” “哦,那倒也是,和他相比当然是我要长得好看些。”星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怕自己听错了,使劲地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用手指着自己,“什么,你说你喜欢我?” “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把你深深地记在了心里,我没想到为了你我竟然可以茶不思饭不想,就连那些女子都不愿意去多看一眼。” 星华的脑子晕得厉害,他一时间感觉自己就要转不过来了,刚才刘荣还喜欢顾谦,怎么突然又喜欢上自己了。 “阿星,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星华顿时怒了,“你在胡说什么,我对你可没有半点那方面的想法!” 刘荣原本也是畏畏缩缩,没想到今天借着酒壮着胆子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第一次总是会有些不适应的,等习惯就好了,我一定会很温柔的。” 说着刘荣便开始对星华动起了手脚,等外衣被解开,星华才觉得不妙。 虽说他只会一点点功夫,但对付刘荣还是绰绰有余的。只用了两三下他便推开了刘荣,夺门而出。 刘荣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 听到动静后伺候在外面的刘安急忙赶了过来,等他到的时候雅间内已经人去房空了。这时他看到地上有一只玉佩甚是精美,他见四下无人便悄悄收进了怀里。 星华踉踉跄跄地往大街上跑去,还未待反应过来便和顾谦装了个满怀。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清和捂着鼻子道:“哎哟,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有人要非礼我,快,快把我藏起来!” 星华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弯着腰向顾谦裆下钻去,顾谦一个转身躲开了,只见星华回过头来想继续钻,一时间好不尴尬。顾谦一把抓住星华的胳膊死死地将他搂在怀里,星华这时才安分了不少。 很快刘荣从后面追了上来,顾谦看到两人衣衫不整,面色红晕心中极为不悦。 见到顾谦后刘荣顿时清醒了不少,急忙作揖,“见过大人。” 顾谦看着怀里还在不停挣扎的星华向刘荣问道:“发生何事?” 刘荣有些尴尬,但是又不好意思明说,“今日我和阿星在酒楼喝酒,没想到他不胜酒力,才几杯酒下肚就醉成了这个样子。我怕发生什么意外便追了上来,如今看到顾大人,我也就放心了。” 顾谦把星华扛在肩膀上带到了县衙后堂,昂驹看了一脸疑惑地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清和哼了一声,“喝醉了,耍酒疯呢。” “我没醉,你们谁说我醉了我就跟谁急!” 顾谦冷着脸道:“把他送回房间去。” 星华一把推开前来搀扶他的昂驹,“回房间,回房间做什么?”星华耍起了酒疯,打了个嗝继续喊道:“我不要回房间,没想到你们竟然也要对我图谋不轨,真是人面兽心啊!” 清和急了,“你说谁人面兽心呢?” 星华却不依不饶,指着顾谦,“听说你们京城中人都好男风,你是不是也有这个癖好?” 顿时在场的几人脸色都极为难看,顾谦之前在京城中时确实出入过几次馆。 还未等清和去捂住他的嘴,顾谦一记手刀便将星华打晕了,“把他送回房间。” 等清和等人离开之后,顾谦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仔细端详了起来。此玉乃是由羊脂白玉打造而成,质地细腻滋润、油性十足。上面雕着一只麒麟,栩栩如生。 “阿衡,已经过去五年了。我却连你的尸首都找不到,我多么希望如今出现在我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你啊!”说着他将玉佩紧紧握住贴在了胸口,不知不觉眼眶已经湿润。 星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午膳时才醒过来。他坐在饭桌上感觉周围气氛十分诡异,就连平时爱和自己抬杠的清和都一声不吭。 “你们今天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清和没好气道:“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能不知道?” 顾谦冷着脸道:“食不言、寝不语!” 星华哪里沉得住气,当下就不满道:“平时我这样你都没这么说我,今天肯定是有事!” 顾谦起身打算离去,星华急忙喊道:“哎,你饭都没吃几口呢。” “今天胃口不好,你们慢慢吃。” 顾谦走后清和和昂驹自然也就没有心思继续吃下去了。 星华心里想着,这帮人今天倒是奇了怪了。 顾谦在翻阅着之前的卷宗,这时星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顾谦没有抬头,“你来做什么?” 星华笑笑:“你看都不看,怎么知道是我?” “这里除了你,谁还这么没有规矩呢?” 星华凑上来笑了几声,“顾大人果然英明!” “你有何事?” 如今顾谦可是自己的靠山,万一把他惹恼了,那就麻烦了。 星华有些试探地问道:“我是不是喝醉酒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了?” “不管你的事,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星华一听这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就说嘛,我能有什么地方惹你生气的。”说着便递了两个馒头过去,“中午都没见你怎么吃饭,我去厨房偷偷拿了两个馒头过来。” 顾谦心中一暖,之前自己被责罚的时候,薛衡也总是会偷偷地给自己送吃的。 看到顾谦肯吃自己的东西,星华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天气逐渐开始炎热了起来,清和将泡好的茶水端到顾谦的案上。 “公子,听说这允州的红茶是茶中极品,和桂花酿、刺绣并称允州三宝,有止渴消暑之功效。我给您沏了一杯,您尝尝如何?” 顾谦放下手中的文案,端起来闻了闻,抿了一口道:“确实是好茶,你那买了多少?” “不少呢,足够您喝一阵子了。” 顾谦道:“那你多沏几壶,给其他各房的吏员也送些过去。” 清和有些为难,“这可是咱自己的银子。” 顾谦道:“天气炎热,我体恤下下属也是应该的。再说我初到此地,日后可是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的。” 清和点了点头,“还是公子想得长远,我这就去。” 正在清和转身离去的时候,顾谦叫住了他,“那个,你别忘了给星华也沏一壶。” 清和刚一只脚跨出了门,又转身走了进来,“公子,星华他一不是咱候府的人,二不在县衙内当差,如此长居于此恐怕有所不妥吧。” “不妨,他爱住多久便让他住多久,他的开支又不从县衙里出,想必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清和见顾谦的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 清和端着一壶茶来到星华房间,“唉,有些人真是命好啊,什么都不用干,还有我家公子赏赐的茶喝。” “你说什么,是顾谦特地让你端过来给我喝的?” 清和白了他一眼,“要不然你以为我平白无故会特意跑过来伺候你啊!” 星华听了美滋滋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刚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便全部吐了出来,“这是什么名茶,怎么这么苦?” 清和在一旁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吐出来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真是不知好歹,枉费我家公子的一份好心!” 说着清和便将茶壶直接从桌上端走了。 清和走后星华在身上一摸,“我的玉佩呢,昨天还在身上的,怎么现在就找不到了?” 他觉得这块玉佩肯定会和自己的身世有关,所以他从小到大都十分宝贝。他仔细回忆起来昨天的事情,想必是昨天在和刘荣拉扯的时候掉了,他犹豫片刻便直奔刘府。 刘荣原本为昨天对星华的失礼而感到懊悔,当他听到星华来找他的时候,高兴地冲了出去。 “星儿,昨日是我失礼了,还请你莫要怪罪。” “不用你这么假惺惺,我的玉佩呢?” 刘荣一听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玉佩?” “就是一块雕着麒麟的白玉,昨天和你拉扯的时候掉了,难道不是被你捡到了么?” 刘荣确实是没看到,此时有些为难道:“阿星你想必是误会了,只是一块玉佩而已,我若是捡到了定当会归还于你的。” 星华见他始终不肯承认,顿时急了起来,“哼,你当我还会相信你么?昨日你骗我喝酒,还想对我图谋不轨。反正你今天给我吧玉佩交出来,不然就要你好看!” 说着星华冲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要不是刘府家丁急忙上来拉住,只怕刘荣的半条命都要丢在星华手里了。 顾谦刚处理完公务,伸了下懒腰。端起茶刚准备喝的时候一个高典史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 顾谦皱眉,“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星华公子在刘府将刘荣打了一顿,现在正被刘员外绑着,等大人您前去提人呢。” 第011章 刘府命案(二) 顾谦听到消息急匆匆地往刘府赶去,好在刘府和县衙都在城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到了。 被绑在一旁的星华一看到顾谦便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顾谦,你来了,快救我!” 刘员外看到顾谦来了气的连礼都不行,气愤地问道:“顾大人,不知刘某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刘员外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刘员外用手指着一旁的星华道:“你看看,我儿都被他打成什么样了?” 顾谦看了看一旁正在上药的刘荣,往日丰神俊朗的脸上如今已是鼻青脸肿。 “刘员外,只怕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了。” “哼,哪里来的误会?” 星华在一旁喊道:“是他拿了我的东西,还不承认!” 星华这话在刘员外听来简直是极大的侮辱,顿时他就气得狠狠地拍着桌子,“你休得胡言乱语,我刘府虽算不上富可敌国,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要拿你东西!” “顾大人,你来允州上任,一向铁面无私,刘某颇为敬重。他是你府上的人,今日之事希望你莫要偏袒他。” 这时一旁的刘荣起身走了过来,“父亲,这事我不想再追究了。” 刘员外气急败坏起来,“他将你伤成这样,你倒不追究了?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不成为别人的笑柄!” 刘荣不顾父亲的反对,向顾谦说道:“顾大人,此事我不想追究了。麻烦您将他带回去吧。” 星华不甘心就这样走了,看到顾谦的脸色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回去了。 一路上顾谦都没有说话,等到了县衙后才道:“今日要不是刘荣替你说话,只怕你是少不了要吃点苦头了。” “这是他自找的,我的东西肯定是被他给拿走了。倒是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带回来了!” 顾谦见星华冥顽不灵,心中很是气愤,“既然你能将那刘家公子打成那样,想必你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会让让清和给你准备些银两,今后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完头也不回直接走了。 清和拿出一些银子递到星华手中,幸灾乐祸道:“我家公子对你可算是仁至义尽了,今后咱可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星华此时脑子里面完全是一团浆糊,原本以为有了顾谦做靠山今后的日子能好过不少,可是却没想到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这么快就要到头了,他心有不甘急忙追了上去。 他跑上前去一把抓住顾谦的衣袖,“你别赶我走,我知道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给你惹事了好不好。” 顾谦看着星华冷冷道:“松手!” “不松!” “你别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 星华一想,若是顾谦真动起手来,那自己又有借口留下来了,“来吧,你动手啊。” 看到星华一脸的无赖样,顾谦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该把他和薛衡相提并论,顿时生出一股嫌恶之情,用力一挥将星华摔倒在地上。 “你以为你那点把戏我还看不出么?若是不知好歹,再这般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了。” 看到顾谦这般模样,星华心里顿时有些虚了,这时他突然想到之前昂驹和清和的对话,决定最后一搏。 “你要是真心想赶我走,我走便是。不过在我走之前,我有个故事想对你说。” 顾谦决心将他赶走,也不怕他耍什么诡计,转身背着他道:“好,我就听你说说。” 星华酝酿了下情绪,“五年前,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天寒地冻。” 顾谦听到这里心里突然间触动了下。 “有个可怜的少年被卷进了一场案子,本来应该被处死的他却侥幸死里逃生了。” 顾谦忍不住转过身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星华,“你继续说!” “那少年流落江湖,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儿时的伙伴,当时他的心里特别高兴。因为身份的缘故,他不敢和他相认,只能用另一个身份待在他的身边。可是没想到这才没过几天时间,他那伙伴却要狠心将他赶走。你说这个少年该有多么地伤心啊!” “你是薛衡?”虽说难以置信,顾谦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星华感到事情还有转机急忙点了点头。 顾谦紧紧抓住星华的肩膀,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紧紧地将他搂在了怀里,“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是我不好,我早该认出来你的。” 星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们现在相认也不晚啊。” “对,还不晚。”说着又仔细打量起了星华,“刚才有没有将你伤到?” 星华摇了摇头,“不过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当年我受过伤,所以之前的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顾谦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仔细一想这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他就不用想着报仇之事了。毕竟他怀疑自己的父亲也和当年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那些事不记得也罢,从今以后你就待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五年前的那种伤害了。” 看到顾谦的态度,星华悬着的心才算终于落了下来。 薛衡啊薛衡,我这次可是多亏了你,你泉下有知可千万不要怪我。 顾谦将星华的身份告诉了清和和昂驹,吩咐他们以后对他好生照顾。特别是清和从此以后对星华客客气气,一点都不敢怠慢。 刘荣修养了几日后,身上的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这些天他一直在细细回忆着那天的情景,他隐隐约约感觉星华身上确实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于是他将刘安找过来问话。 刘安跪在地上心惊胆战,“少爷冤枉啊,小的确实没有见过什么玉佩。” “阿星他不会无事生非,当时我和他都跑了出去,那屋子里面便只有你了,你说他的东西不是被你拿了难道还会飞了不成?” 刘安虽说只是个下人,但是待在刘府这么多年,也是有点眼力的,知道那块玉佩价值不菲,自然是不会招的。 “小的跟了少爷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少爷为何偏偏信一个外人,就是不相信我呢?” 见刘荣不说话,刘安继续道:“若是少爷还不相信的话,小的这就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说着就要向墙上撞去。 这时刘荣一把拉住他,心不禁软了下来,“我只是问问你,你没拿就没拿,何必要寻死呢。” 刘安暗自庆幸只是用了这小小的苦肉计便轻而易举地蒙混了过去。 这日一大早星华睡得正香,顾谦便将他拖了起来,“阿星,快起来。” “你做什么,我还没睡够呢。” 星华一向没有早起的习惯,这个时辰让他起来简直比登天还难,说完他便一头又倒进了床上。 顾谦在一旁喊道:“不好啦,走水了!” 星华一听顿时睡意全消,从床上蹦了下来,看着旁边的顾谦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跑!” “看样子,你也不算太笨么?” 当他看到顾谦正站在那里露出得意的笑容之时,他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好啊,你竟然敢戏弄我,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他便扑向顾谦,不过两人的功夫可是天壤之别,很快星华便被推到在了床上。 顾谦锁住星华的手,将他压在身下问道:“你服不服?服不服?” “我服,我服,你快松开我!” 等顾谦松开手的一刹那星华突然一个翻身将顾谦压在身下,得意地看着顾谦,“哈哈,你上当了吧,这叫兵不厌诈!” 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顾谦发现星华的脸蛋竟然长得比五年前更加精致,一不小心便看出了神。星华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顾谦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看两人的嘴唇就快要碰到一起了。 他急忙跳下了床,红着脸问道:“你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 顾谦慢慢起身,也是一脸尴尬,“听说这里的早市很热闹,我想带你一起去看看。你快准备梳洗下,我先到大厅等你。” 等顾谦出房门后,星华赶紧用手摸了摸胸口,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厉害,刚才竟然有一丝很微妙的感觉出现。 这顾谦平时要么板着张脸不笑,要么就是冷笑。可是刚才他见顾谦是笑的那样好看,如融春雪。 虽然星华平时也都有在县城里面转悠,但是这早市他却是第一次来。各种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他倒是也尝了不少的小吃。 当他一转身发现顾谦正递了一串糖葫芦道自己的跟前,“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 “我一直都知道。” 星华接过咬了一口,顿时口腔内充满了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他心情又好了不少。 顾谦把头伸过去道:“也给我吃一个。” 星华调侃道:“你不是牙齿不好,不喜欢吃酸的么?” “现在我胃口变了。”说着趁星不注意直接上去咬了一颗吃进了嘴里。 一旁的昂驹有些意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顾谦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正巧这一幕让刘荣看到了,他心中很不是个滋味,悄悄转身离去了。 这早市上除了卖些鱼肉蔬果之外还有很多小吃和小物件,星华一看到自己感兴趣的就会停下脚步舍不得走了,顾谦只好都一一买了下来。 刘荣来到一家酒楼,满脸不悦。他将刘安支开后便一个人喝起了闷酒,一想到自己的付出和努力都是白费了的时候,他气的将酒杯砸到了地上。 “是谁惹得我们刘大公子这么不开心呢?”话刚落音一个女人便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 刘荣头都没有抬,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对方丝毫没有理会刘荣的态度,重新到了杯酒递到刘荣面前缓缓地说了句,“我是来帮你的。” 第012章 刘府命案(三) 顾谦上任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十天的时间了,这些日子他经常将县衙内的吏员,们召集在一起讨论相关事宜。因为是初来乍到,他有很多东西是要去和这些吏员去讨教的。 这日他们刚刚坐下高典史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 朱缪满脸不悦,“没看到我们正与大人在议事么!何事让你如此慌张,失了礼仪?” 朱缪此话一出马上就后悔了起来,之前因知县之位空缺,县衙内大小事务都有自己说了算,所以才肆无忌惮。心中顾谦还坐在面前没开口说话,自己就先斥责起了高典史,确是显得有些不合理数。 看到顾谦一脸严肃的表情,朱缪有些尴尬地说:“大人恕罪,下官逾越了。” “不妨。高典史,究竟出何事了?” “出命案了!” 众人一听皆惊得站了起来,尤其是顾谦。这上任没几天就发生了一桩命案,想要不惊讶也不行啊。 顾谦急忙问道:“死者是谁?” 高典史答道:“回大人,死者是刘府公子刘荣。” 一听到这个名字,顾谦眉头一紧。前几天还看到他和星华两人玩的好好的,怎么突然间说死就死了。 高典史有吞吞吐吐道:“而且他们也抓到了凶手。” “是谁?” 高典史支支吾吾地不敢说,“大人,您还是先去堂上看看吧。” 顾谦来到堂上发现刘员外正抱着刘荣的尸首嚎啕大哭,而另一边跪着的被告居然就是星华! 一听说发生了命案,而且死的还是刘府的公子,百姓们纷纷跑到衙门面前围观。 还不待顾谦问话,刘员外便喊了起来,“大人,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您可要为他讨个公道,不能让他死的这么不明不白啊。” 星华还有些惊魂未定,“这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员外的眼神恨不得要把他给吃了,“你还敢狡辩!前几日你就到我府上对小儿大打出手,我儿心善不予你计较,没想到如今你竟然对他痛下杀手。他和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看刘员外这番撕心裂肺、悲痛欲绝,顾谦也不忍心斥责他咆哮公堂。 “刘员外,虽说星华前几日确实和刘公子有过一些冲突,可你为何一口咬定就是他杀了令郎?” 刘员外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捶胸顿足道:“我儿死的时候房间就只有他们两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顾谦有些疑惑,前几日两人一闹已经断了来往,如今怎么又会产生瓜葛。 “星华,你为何会在刘荣的房内?” 星华回想起来,“今日刘府的下人来告诉我,我前几日丢失的东西刘荣已经帮到我找到了,特地让我过去拿。” “然后呢?” “我刚进他房间后没说几句话便被人打晕了,等我醒来就发现他已经死在里面了。我可没有杀他,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顾谦向高典史道:“将这刘府的下人带上来。” 不一会高典史便把刘安带上了公堂,此时刘安也是被吓得不轻,跪在地上双腿瑟瑟发抖。 “小的刘安,见过大人。” “星华说是被你带去刘府并且还被打晕了,可有此事?” 刘安道:“回大人的话,确实公子让我将星华公子骗至刘府的,也是公子命我将他打晕的。” “你们为何要这样做?” 刘安一时间不敢作答,看着刘员外支支吾吾的。 顾谦拍起惊堂木,刘安顿时吓得一颤,“回禀大人,我家公子仰慕星华公子许久。星华公子却对他不理不睬,于是公子才想将他打晕,好生米煮成熟饭。” 此话一出众人皆哗然一片,“没想到这刘公子,竟然是这样的人。” 刘员外一听顿时措颜无地,顾谦心里也是愤恨不已。 “小的将星华公子打晕后便一直守在门外,可是,没想到等门再次打开之后,才发现公子他已经死在了里面。” 刘员外听完直接扑向星华拳脚相向,“就是你,就是你杀了我儿,我今天要你偿命!” 左右见状急忙拉开了两人,刘员外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 顾谦走下来看了看刘荣的尸体,只有脖子上有一道伤痕,显然是一刀毙命。 “刘员外请节哀。此案还需等待仵作的验尸结果才能决断。” 说着便吩咐下去:“先将星华押入大牢,择日再审。” 星华急忙喊道:“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啊!” “退堂!” 顾谦刚走出大堂不久林昭文便慌慌张张地追了上来:“大人请留步?” “林主簿有何事?” 林昭文道:“下官觉得此案大人应当回避才是。” 本来牵扯道星华顾谦心中就已经不悦,听到林主簿这样说顿时没了好脸色,“哦?莫非林主簿也觉得本官会偏袒星华,徇私枉法?” 林昭文惊恐,急忙双手作揖,“下官当然相信大人铁面无私,只是怕有心之人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日后遭人非议,所以特地前来提醒大人。” 顾谦这时才稍微缓和了些,“林主簿的好意,顾某心领了。旁人怎么去想那是他们的事,此案顾某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交代。” 等林昭文走后清和和昂驹凑了上来,清和问:“公子,如今这案子您打算怎么办?” “你也觉得刘荣是阿星所杀么?” 清和小声说道:“虽然说上次阿星将刘荣打了一顿,可是以他的性格我还是不相信他会去杀了刘荣,我觉得这里一定有蹊跷。” 顾谦眼睛一亮,“哦?你倒是说说哪里蹊跷?” “听刘安的供述当时房间内只有两人,而阿星已经被打晕了,怎么刘荣反倒被杀了?要是说阿星在中途醒来,那想要杀死刘荣肯定会有一番动静,为何外面的人会听不到?” “既然连你都觉得这其中疑点重重,那我又怎么能够让他蒙受不白之冤呢。走,我们去刘府看看。” 案件发生之后,高典史第一时间便命人看守住了现场。加上发生的是命案,刘府内得人倒是不敢随意接近。 顾谦经过观察发现刘荣的院子位于刘府西侧,因位置偏僻倒也是显得十分清净。 进入房间后发现里面的摆设十分整齐,丝毫看不出有一点搏斗过的痕迹,只是地上的一滩水渍有些显眼。 他又将刘安找来问道:“在你将星华带进房间之后可有打翻什么东西?” 刘安摇了摇头,“小的将星华公子带进来后直到出门都未曾见到有打翻什么东西。” “那这地上这滩水渍在你们进门之前就有了么?” 刘安道:“当时星华公子就晕倒在这里,小的记得很清楚当时将他扶起来的时候这里没有水渍。” 待刘安下去后,顾谦蹲下来仔细查看了一番,无意之间发下桌下散落着一块碎瓷片。 顾谦又找了找发现除了这片碎片再也找不到其它碎片了,他觉得这碎瓷片应该和这桩命案多少有些关系,便命人收了起来。 当顾谦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刘员外追了上来,“顾大人,此案可有进展了?” 顾谦摇了摇头,“此案疑点颇多,还需要细细审查。” 刘员外忍不住发起怒来,“还有什么疑点!这不都是明摆着的,杀人凶手就是星华。你迟迟不肯将他问罪,到底是何用意?” “刘员外,你放心。顾某觉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当然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这个案子顾某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令郎一个公道。” 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刘员外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话,直接向顾谦发起了火,顾谦无奈只能先行告退。 一出刘府清和便开始打抱不平,“公子你为了这桩案子忙活了一天到现在饭都没吃上一口,没想到这刘员外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顾谦倒是显得十分淡定,“刘员外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有些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当然不会和他计较。” 等他回到县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仵作已经在二堂里面等候着。 “大人,经小人查验,刘荣身上并无其他伤痕,确实是被割喉而死。这手法相当娴熟,一刀致命,不像是常人所为。”接着他又道:“不过令小人不解的是,他的体内还有大量的蒙汗药。” “哦?” 顾谦想不通,刘荣既然是想对星华图谋不轨,为何好端端地要喝蒙汗药,这其中必有隐情。 他将从刘府找到的那块碎片递给了仵作,“还要麻烦你帮验下,此碎片上沾的水渍究竟是何物。” 仵作领命,“小人会尽快给大人答复。” 大牢内阴暗潮湿,还不时地会有老鼠跑过。 星华的眼前出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那好像也是个牢房,眼前之人在他身边接二连三地地倒下。片刻之后那些人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他们七窍流血,张牙舞爪地向自己靠拢过来。 嘴中念念有词,“你为什么还没死?” “别,你们别过来!” 星华突然从梦中惊醒,不知为何有股莫名的恐惧感向他袭来,让他浑身毛骨悚然。 忽然他听到前面有些响动,有个人影朝他走过进来。 第013章 刘府命案(四) 星华抬头看到来的正是顾谦,他急忙上前抓着栏杆,“顾谦你是不是已经抓到真凶了,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对不对?” 顾谦站在牢门前无奈地摇了摇头。 星华顿时慌了神,不禁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难道你是要我来偿命的?我没有杀他,我真的没有杀他!” 顾谦见星华情绪激动,急忙安慰道:“你别着急,我相信你没有杀人!” “既然你相信我没杀人,那你赶紧将我放出去吧。这里面还有老鼠和虫子,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下去!” “阿星,现在你的嫌疑最大,我不能将你放出去。你要相信我,一定会还你清白的。你先别急,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么?” 星华的情绪这才安稳了下来,他看着顾谦点了点头。 “你进房间的时候,刘荣的精神可还好?” 星华点了点头,“我进去的时候他还没死,还和我说了些没羞没臊的话。” “你们可有发生争执将什么东西打碎,将水渍溅到了地上?” “没有,我看他还不老实,本来是想着动手教训教训他的,可是没想到却被身后的刘安给打晕了。” 顾谦眼睛一亮,“你确定当时地上是干净的?” 星华点了点头,“嗯,我第一次进他的房间,所以特别打量了下,里面很是干净整洁。” 顾谦凝神沉思着,“那说明在你晕倒的期间,肯定还有人进过那个房间。那人就算不是杀害刘荣的真凶,也肯定和这桩案子脱不了干系。” 星华一听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太好了,那你真的能够将那人抓出来?” 顾谦拉起星华的手道:“放心,你一定会没事的。这些天就委屈你先待在里面,我已经吩咐过他们不准为难你的。” 星华忽然间觉得心里头暖暖的,他点点头“嗯,我会好好待着的”。 ” 第二日一早顾谦正在用着早膳,便得到仵作的消息,昨日顾谦给他的那片碎片沾着的确实是蒙汗药。 清和在一旁小声地嘀咕着:“既然刘荣是想要对星华图谋不轨,他好端端的喝什么蒙汗药呢?” 昂驹道:“有可能他并不知道自己喝的是蒙汗药。” 清和忽然惊呼,“难道是有人骗他喝了蒙汗药?等药效发作之后那人便将他杀死,然后让阿星平白无辜地做了替罪羊。”想了一会他又紧接着道:“不对啊,之前的下人说过在此期间没有人再进入过刘荣的房间,那这人又是怎么进去的呢?” 顾谦点了点头,“这刘安是在信口雌黄,如此看来他就是此案的一个关键点。” 昂驹问:“既然如此,那要不要先将阿星从大牢内放出来呢?” “暂时不必了,目前还是他的嫌疑最大。若在未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的他的清白之前将他放出来恐怕会遭人非议。” 原本就该避嫌的顾谦硬是将这个案子扛了下来,他现在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高典史,麻烦你再带人去刘府跑一趟,看能不能找到这只碗的其他碎片。” 高典史道:“属下得令!” 顾谦又叫住了他,“另外先将那刘安带回来,我要好好审审他。” 高典史来到刘府先叫人把刘安带回了县衙,然后又带人在刘府内搜了起来。 刘安再次被带上大堂,此时内心是无比紧张,低着头两眼不敢随便张望。 见他这番样子,顾谦知道他是在心虚,“刘安,昨日你说你将星华打晕后便一直在刘荣的房外守着,再也没人进去过了是么?” “是。” ‘啪’顾谦狠狠地拍起了惊堂木,“一派胡言,仵作验尸后发现刘荣体内有大量的蒙汗药,而昨天发现的那只碎片就沾有蒙汗药的成分,难不成它是自己突然变出来的?” 刘安狡辩着,“或许是在之前公子就已经喝下此药了。” “那你倒是给本官解释下,既然你家公子是想对星华图谋不轨,为何要自己喝上蒙汗药?” “这,这小的确实不知情啊!” 顾谦追问道:“这只碗其余的碎片又如何不翼而飞,若不是有人进去清理过,难不成是它们长了腿自己跑了不成?” 刘安顿时慌了起来,“大人,小的不知道,小的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顾谦觉得刘安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必定是在隐瞒了什么,正在他考虑是否用刑的时候刘府那边传来了消息,其余碎片已经找到了。 “来人,先将这刘安打入大牢。” 刘安一听赶忙求饶,“大人冤枉啊,小的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顾谦又赶紧向刘府赶去,高典史已经在一处荒废了的宅子边等着。 他见顾谦到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口井道:“大人,当时属下见这井口压着一块石头很是可疑,等搬开一看才发现是口枯井,里面确实有一些碎片。” 此时碎片已经命人全部打捞了上来,通过上面的花纹可以判断这些和刘荣房间内发现的那块碎片属于同一只碗。而且这只碗看着也不像是平常百姓家就能用得起的。 顾谦看了看一旁黑乎乎的药渣问道:“那是什么?” 高典史回道:“这些药渣也是在里面打捞上来的,看样子好像也没有过多长时间。” 蒙汗药直接有粉剂,不需要另外熬制。顾谦谨慎起见还是命人将这些药渣收拾了起来。 这时刘管家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顾大人,没想到您居然亲自来了,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无妨。” 刘管家看了一眼顾谦有些尴尬地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老爷他现在恐怕不方便接见您。” “刘管家何处此言?”按理说刘员外是最关心这件案子进展得人,以他的性格肯定是会围上来问个清楚的。 刘管家将顾谦引到刘员外的卧房内,发现此时里面正乱作一团。 几个打扮俏丽的女人正在互相拉扯,一旁的下人站在边上谁都不敢乱动。 “老爷平时总是夸我贤惠,这伺候老爷的差事理应是由我来。” “老爷平时最疼爱的人是我,如今他身体抱恙我又怎么能够置之不理?” “都闪开,你们几个毛手毛脚的会什么,倒是我平时经常替老爷按摩,深得老爷欢心。” “那可不是,当年你做丫鬟的时候这手艺可是人人夸赞的,不过再怎么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你这等贱人。” “你竟然敢骂我!我跟你拼了!” “嗯、嗯。”刘管家假装咳嗽,清了清嗓子,“诸位夫人,知县大人来了。” 几个女人看了看顾谦,这才停止了手上的拉扯,不过这眼睛是一个瞪着一个恨不得要把对方都给吃了一样。 顾谦指了指床上的刘员外道:“刘员外这是怎么了?” 刘管家道:“今早我家老爷起来的时候突然就中风了,如今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几位太太就忙着过来伺候老爷了。” 顾谦道:“这中风之人需要好好休息调理身体,要是几位夫人再这样闹下去恐怕对你家老爷的身体康复并无好处。” 听完顾谦的话这几位夫人才悻悻地散去了。 清和看了嘲讽道:“没想到这几位夫人对刘员外倒是感情颇深啊。” 刘管家尴尬道:“自从公子的生母去世后,老爷便纳了八个妾,平时对他们到也是十分疼爱,这感情深也是自然的。” 清和问道:“那刚才这里怎么只有七个人啊?” 顾谦看了清和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话。 “九姨太上次因公堂作伪证的事情被老爷责罚,不让她随便走动。” 这时顾谦才想起来之前宋欢与柳飘飘一案的宋娇娥。 此时刘员外口眼喎斜、语言不利,躺在床上半身不遂。 顾谦上前安慰道:“刘员外,你且好好修养,令公子的案子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的。” 等走出刘员外的卧房后,刘管家问道:“方才府上有个下人被带去衙门问话,怎么不见他与大人们一道回来?” 顾谦道:“你说的可是刘安?” 刘管家点了点头,“正是他。” “他已经被我押入大牢,只怕目前是回不来了。” 刘管家一惊,“大人,这是为何?莫不是他和我家公子的这桩命案有所瓜葛?” “只怕是脱不了干系的,我猜这凶手就这刘府中人,麻烦刘管家你将府内上下都带去前厅,我有话要问。” 刘府在允州也是个大户,府内的丫鬟仆人加起来也有将近两百号人。顾谦从午时一直问到酉时才结束。 但是结果不如人意,有用的信息少之又少。不管是姨太太们还是下人们都有很明显的不在场证据,目前来看这嫌疑最大的只有当时在屋内星华和守在屋外的刘荣了。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一路上顾谦还在想着是不是自己还有哪些地方被忽略了。如今光凭着一只碗的几片碎片不光救不了星华,更加确定不了真凶。 “公子,我觉得刘荣很有可能是刘安杀的。” 顾谦看了看清和,“哦?你接着说。” “刘府里面唯一没有人证的便是刘安,星华被打晕之后房间里面就剩下他和刘荣两人了,之后肯定是他骗刘荣喝下了了蒙汗药,然后再杀了刘荣。在这段时间里他可是有充足的作案时机。” 顾谦问:“那他的动机呢?” “动机?你说会不会是他早就爱慕刘荣,看到刘荣想要轻薄阿星心中妒忌,然后一怒之下将他杀死,再顺便嫁祸给阿星的?” “你可有证据?” 清和摇了摇头。 “与其不说你无凭无据,怎么看这刘安也不像是个断袖之人。” 清和不解:“公子您是如何知晓这刘安不是断袖?” 顾谦悠悠地从嘴里蹦出两个字,“直觉!” 第014章 刘府命案(五) 第二天一大早,门外便传来了击鼓声。 顾谦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清和一边帮他更衣一边埋怨道:“公子,您昨晚睡得迟,不知道是哪个不知道好歹的这么早来打搅你休息。” “不得胡说,我身为父母官,当然是要有求必应的。” 这时昂驹赶了过来,“少爷,击鼓的是刘府的管家,他带了几个下人来指认凶手。现在已经让他们在偏殿候着了。” 一听是要指认凶手,顾谦更加是不敢怠慢,早膳都没用就直接向大堂走去。 刘管家指认的不是旁人,正是被关进大牢内的刘安。顾谦又将刘安从从牢里提了上来。 “刘管家,你说是刘安杀害了你家公子,可以证据?” 刘管家对着身边的几个下人道:“你们还不赶紧如实禀告!” “回禀大人,前些日子小的们无意间听到我家公子在斥责刘安?” 顾谦问道:“你家公子为何要训斥刘安?” “前几天星华公子来打府上说是丢了什么东西,将我家公子打了一顿。那段时间一直是刘安伺候着两位公子,我家公子怀疑那东西是被刘安偷了去的,所以才将他进行了一番斥责。” 另一个下人道:“定是这刘安因此对公子怀恨在心才趁此机会将他杀害的。大人,您一定要为我家公子讨回个公道。” 刘安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你是在血口喷人!” “我没有胡说,我们几个都可以作证。你说,那天公子是不是有训斥过你?” 见刘安默不作声,顾谦再问:“刘安,可有此事?” 刘安点了点头,“那日公子是有和小的问过此事,但小的并未见过他所说的那个物件,又何来偷窃一说呢。当时小的就已经和我家公子解释清楚了,他也并未责怪。这些年来小的对公子一直是忠心耿耿,再说要是杀了公子对小的能有什么好处呢?” 刘管家哼了一声,“那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当日只有你守在公子门前,这杀人的时机和动机你都有了。” 刘安听着满脸不服:“那房内不还有一个人么?你为何偏偏诬赖我,倒底是何居心?” 刘管家顿时恼怒起来,“我堂堂一个管家无赖你作甚?即便是星华公子在公子房内,你说一个昏迷之人如何能够杀死公子?这说出去谁能信啊!” “谁知道他是真昏过去了还是假昏过去了,就算他当时昏过去了,又怎么能够保证他后来就没有醒来过了?” 刘安极力想为自己进项辩解,什么样的可能都说了出来。 “你这分明是在狡辩!” “你这分明是在诬陷!” 刘管家和刘安两人在公堂上是互不相让,要不是左右衙役拦着只怕是真的就要动起手来了。 顾谦狠狠地拍了下惊堂木,“肃静!你们两个都把公堂当作是什么地方了?” 见到顾谦发怒这两人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刘安,若你不将当天发生的事情从实招来,就休怪本官大刑伺候!” 如果不说实话,估计自己就会成了杀人犯,刘安眼看纸包不住火了,便喊道:“大人,小的招了,小的全都招了。” 刘安道:“当日小的将星华公子打晕后就出了公子的房间,依小的对公子的了解,没个半个时辰他也完不了事,所以小的就离开了一会。” “你离开了多久?” “大概两刻钟的样子。” 顾谦的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在这期间就算是有人进出刘荣的房间你也不知道了?” 刘安点了点头。 “这两刻钟你都去哪里了,在干什么?” 刘安的声音颤颤巍巍,“小的,小的在吸乌香。等小的再到公子门前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星华公子便跑了出来,这时我家公子已经死了。” “那之前你为何不说实话?” “之前小的不敢让人知道我在吸食乌香,所以才说一直守在公子门前的。小的真的没有杀公子,还请大人明察!” 顾谦问道:“你在吸食乌香期间可有人证?” 刘安摇了摇头,“小的不敢让人知道这件事,又哪里来的人证?” 刘管家道:“大人,莫要听他狡辩,他这分明是想洗脱罪名才胡编乱造的。” 刘荣既然能够喝下这碗蒙汗药,说明此人一定是在刘府中的,并且他极为熟悉的。 若刘安为了开脱罪责说谎的话,那这个人肯定是刘安无疑。 若刘安说得是实话,那么也就是说凶手还另有其人。 正在顾谦拿捏不准的时候,高典史进来回话,说确实在刘安的房间搜到了乌香。说明刘安的话确实有几分可信。 这案件又变得错综复杂了起来,顾谦无奈只能先退堂,再做打算。 清和端着点心走了进来,“公子,您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的话铁人也受不了啊。我知道你是在位星华公子担心,但您也不能把自己饿坏了吧?” “你先放着吧,等我想吃的时候自然会吃的。” “本来这案子清和不该多嘴的,但我总是觉得这刘安的嫌疑最大,他的时机和动机都符合了。” “可是我们无凭无据。” “这案子明眼人一看就是刘府之内的人所为,除了刘员外还躺在病榻上,之前您不是都一一将刘府的人盘问过一遍了么?只有这个刘安是没有不在场的证人的。” 听清和这样说,顾谦脑子里面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没想到他竟然将此人给忽略了。结合这些天的蛛丝马迹,他心中更加多了几分的确信。 “高典史,你将宋娇娥带来,我要重新升堂!” 不一会的功夫宋娇娥便被高典史带了上来,如今刘荣被杀,刘员外中风。可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伤心,哪怕连一丝装模作样的样子都没有。 “宋娇娥,案发当日你在哪?又在做什么?” 宋娇娥道:“案发当日民妇正在屋里睡觉,直到院子里骚动了起来,才从下人那听到府里出了命案。” “那你可有不在场的人证?” 宋娇娥摇头道:“自从上次民妇替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做了伪证,老爷觉得民妇给刘府丢了面子,不仅下令将我禁足,更是将以前伺候的下人们都拨走了。” 顾谦道:“也就是说刘荣被杀之时你并无不在场的证据?” “大人这是何意,莫不是您怀疑是民妇杀害了刘荣?虽说他并非民妇所生,可是好歹也是老爷的独子,民妇又岂敢作出此等事情来。” 顾谦笑道:“话虽如此,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因为同样的问题栽在两个案子上。” “大人,您可不能随随便便冤枉了民妇。” “本官从不会冤枉人,你可是屠户出身?” “是又怎样?难道就因民妇出身低贱,大人就要来让民妇当这替罪羊么?” 顾谦道:“倒不是因为这出身高贵低贱与否,而是你这杀人的手法。刘荣被一刀毙命,他脖子上的伤口正好是屠户所用的刀法。” 宋娇娥怒斥道:“难道就因为民妇的出身大人就要给民妇定罪么?你这是分明想给星华开脱!”宋娇娥又向围观的百姓们喊道:“乡亲们有所不知,这知县大人和那牢内的星华早就苟且在一起了,他此次妄图将罪名推到我的身上。难道这天底下就没有王法了么?” 顿时门外的百姓又议论纷纷,高典史见了急忙问道:“大人,要不要给她掌嘴!” 顾谦摇了摇头,“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传丁香!” 这时一个丫鬟打扮模样的女子走进来跪在了地上,“民女丁香,见过大人。” “你可认得此物?” 衙役将那瓷碗的碎片递到丁香面前辨认,丁香将这些瓷片拿在手中拼了片刻,“认得,这是九姨太屋内的碗。” 宋娇娥一时间怒喊道:“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我平时对你那么好,你为何要陷害我?大人你可不能光凭一只碗就要把这罪过推到民妇头上!” 顾谦不去理会,继续问着丁香,“你为何能够断定这就是宋氏屋内的碗?” 丁香道:“此碗名为双龙戏珠碗,听说是宫里皇上赏赐下来的物件。当年知府大人的公子与我家大小姐成亲之时,这只碗就作为聘礼送了过来。当时几位夫人都争着要,老爷将它赐给了九姨太。之后九姨太还经常拿出来炫耀,这件事刘府内大部分的人都知道。” 宋娇娥急忙辩解道:“这只碗后来丢了,民妇又如何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这桩案子里面?肯定是有人嫉妒,将它偷了去,现在又要来栽赃给民妇!” 这时堂下其余几个姨太太在喊:“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这只碗你宝贝的不得了,哪个下人敢去偷?你这言下之意,莫不是我们命人去偷的?” “就是,不要来诬陷我们!” 这时高典史将仵作检验的药渣结果呈了上来,那纸上赫然写了三个字‘安胎药。’ 顾谦一看顿时便觉得这案子如今已是柳暗花明了,这双龙戏珠碗和堕胎药的残渣是在同一口井内被发现的,那就说明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刘管家,不知刘府中可有谁怀有身孕了?” 宋娇娥一听顿时腿都软了,原本跪着的她一时间竟瘫坐在了地上。 刘管家看着一旁的宋娇娥支支吾吾道:“这,这小的不知啊。” “刘荣是我杀的,我全招了!” 第015章 刘府命案(六) 堂外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没想到刚才言辞犀利、百般辩解的宋娇娥竟然毫无征兆地招了。 顾谦问道:“你为何要杀死刘荣?” “当然是为了报复大人!当日因刘巧儿荷囊一案,你将宋欢抓进了大牢不说,还让民妇在刘府失了地位,沦为他人的笑柄。” “既然你心中对本官有怨恨,又怎么牵扯到刘荣身上?” “哼,大人您高高在上,我又有什么本事伤您半根毫毛?” 宋娇娥继续道:“直到我从刘荣的口中得知星华和大人您的关系非比寻常,我才出此下策。我知道这些时间刘荣对星华虎视眈眈,前些日子两人还闹翻了脸。于是我就一直在找机会杀死刘荣,嫁祸给星华。一来可以报了大人的羞辱之仇,二来可以让我这腹中的孩子将来继承整个刘府的财产!” “你这个女人真是歹毒!枉老爷平时这么疼你,没想到竟是只白眼狼!” 堂外的几个姨太太顿时愤愤不平了起来,平日里他们几个争风吃醋那是家常便饭,可从未想过要害人的性命。 更何况刘荣平时对她们倒也没有什么恶意,没有子嗣的她们更是想方设法地讨好刘荣,希望等以后他当家的时候不至于为难自己。 宋娇娥回头喊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可惜你们几个不能生罢了,若是你们几个也有了孩子,也未必能够好到哪里去!” 宋娇娥这么一说,把外面的几个夫人气得咬牙切齿。 顾谦问道:“那你如实交代,你当日具体是如何行凶的?” “当日我在酒楼内看到刘荣在借酒消愁,就知道那肯定是和星华有关。于是就建议他将星华骗至刘府然后让他生米煮成熟饭,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同意了。” “我知道刘安有吸食乌香的嗜好,所以等他偷偷跑出去的时候我又进去找到了刘荣,说是给他准备了一碗合欢散。” 顾谦接道:“可惜他不知道你送过去的竟是一碗催命的蒙汗药!” “哼,他当时一门心思在星华身上,哪里想得到民妇给他喝的会是蒙汗药,等他药效发作的时候我便一刀要了他的命。只是可惜时间仓促没有将这地上清理干净,这才让你能够顺藤摸瓜。没想到最后竟然功亏一篑,栽在了你的手上。” 顾谦拍响了惊堂木,“宋娇娥心胸狭隘、手段残忍,因为一己私利杀死刘荣,判处死刑。因念在其腹中还有胎儿,待生产后再执行。” “刘安吸食乌香、故意伤人,因考虑到尚未造成严重后果判三十大板,立即执行!”说着便丢下了红头签。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左右不顾刘安的求饶,便将他脱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他鬼哭狼嚎般的喊叫声。 “星华受人冤枉,即刻起无罪释放!” 刘府的这桩命案只花了三日便查了个水落石出,顾谦便在允州城内被百姓们赞不绝口。 星华被关了三天终于能够重见天日,当他看到顾谦的那一刻高兴地握住了他的手,“我感觉我这次是真的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你可不知道要是再让我待下去,我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顾谦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别尽说些不吉利的话,我不是让你相信我的么?” “对对对,果然还是你最靠谱了。若你哪天有难,我也会竭尽全力救你的。” 清和听了在一旁骂道:“呸呸呸,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什么叫我家公子有难,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么?” 星华才发现自己的话说得不恰当,急忙改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这个恩情,我以后一定会报答的。” 清和白了一眼,“哼,你能少惹点祸就不错了。” 顾谦道:“阿星刚从牢里出来,你就别和他吵了。” 清和对着星华身上闻了闻,“这都是什么味啊,我已经让人用柚子叶煮了水,你先去洗个澡去去身上的晦气。” 等星华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顾谦正准备出门,“你这是要去哪?” “今天刘荣下葬,我去送他一程。” 星华想了想道:“那你也把我带上吧。” 顾谦有些为难,“别闹了,他都已经死了,你就不能让他好好入土为安么?” “你想什么呢,我也知道死者为大,肯定不会去添乱子的。何况我这几天在牢里也想了很多,虽然说我确实不怎么喜欢他,可是他人也没有那么坏,而且他之前对我确实还挺不错的。” 顾谦板着脸,“哼,这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好歹也是认识一场,我觉得他落到这样一个下场也确实可怜。” 顾谦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因为他爱慕你,所以你就心软了?” 星华急了,瞪着顾谦道:“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拿这种事开玩笑!” 顾谦拉着星华道:“好了,我是在逗你呢。” 刘府是允州的大户,刘荣的后事办得很是风光。允州城内几乎有头有脸的人基本上都来了。 刘员外这几日身体恢复的不错,在下人的搀扶下已经勉强可以行走了。 顾谦走上去问道:“刘员外身体可好些了?” 刘员外歪着嘴,话虽然说得不是很清楚,但勉强还是可以听懂,“还好,死不了。多谢顾大人抓到真凶,为小儿讨回一个公道。”他看了看星华,“刘某之前多有误会,还望见谅。” “不妨,不妨。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要想不开啊!” 顾谦用手悄悄地掐了下星华,“刘员外你先忙,我们到那边待会。” “你刚才掐我干什么?”星华一脸得不高兴。 “我不掐你还不知道你要说出些什么不分场合的话了。” 这时走过来一个男子,向顾谦打着招呼,“顾大人,久仰久仰。” 顾谦道:“想必阁下就是吴员外了吧,幸会幸会。” 吴员外叹了口气,“唉,刘兄也是个可怜之人。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没想到终究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果。不过还是顾大人您明察秋毫,才不让好人含冤受罪,也不让恶人逍遥法外。” “吴员外过奖了,这是顾某的职责所在罢了。” “顾大人真是年轻有为,吴某改日一定要登门拜访。” 不一会儿又过来几个人过来问候,寒暄了几句后顾谦就带着星华离开了。 “你可真厉害,现在不光这些百姓对你如此尊敬,就连那些员外们都对你客客气气的。不过你说刘员外刚才怎么提都不和你提一句啊?” “提什么?” “还能是谁啊,当然是宋娇娥啊,虽说是她杀了刘荣,可她肚子里面还怀了刘员外的骨肉。怎么说这孩子是无辜的,他却一点都不关心。” 顾谦叹了口气,“那是别人的家事,不是需要我们来操心的。” 话虽如此,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想吃什么?今天我带你去吃顿好吃的。” 星华道:“只要不让我花钱,我无所谓,什么都可以吃。” “听说这桂花酿挺不错,你好像很爱喝的样子。” 星华一听脸都青了,“你能不再提这件事么?”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我们就去前面的醉仙居看看吧。” 掌柜的一看是知县大人来了,赶紧拿出好酒好菜招待了起来,“没想到今日顾大人竟然能够到小店里来,小民真是三生有幸啊,您随便吃,这顿算我的。” “这可不行,我要是光吃不付钱的话岂不是成了收受贿赂了,你该收多少钱就收多少钱。” 掌柜的尴尬地一笑:“顾大人为官清廉,小民说错话了。” 以往这些官差,能够蹭一顿就是一顿,也没见谁会主动付钱的,眼前这新知县果然是个好官。 正当他俩吃到一半的时候高典史找了过来,“大人,下官总算是找到你了。” 顾谦看到满头大汗的高典史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先喝口水再说。” 高典史一把接过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狱卒那边通报,宋娇娥死了。” 当顾谦赶到牢里的时候仵作早已经验完尸了,宋娇娥撞墙而死,一尸两命。 高典史问道:“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顾谦担心是有什么隐情,“这期间可有人来看过她?” 狱卒摇了摇头,“回禀大人,自从她被关进来后就未曾见过任何人。” “她寻死这件事可有其他人知道?” 狱卒想了想,“没有,小的们一发现她寻短后便让高典史去通知大人了,其他人还未告知。” 顾谦点了点头,“好,这件事先不要向外透露。” 狱卒问道:“那她这尸首怎么处置,总不能一直放在这里吧?” “先命人悄悄送到义庄去吧。” 得知宋娇娥死后清和有些幸灾乐祸,“她这肯定是畏罪自杀。” 昂驹道:“我看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清和惊了起来,“难道你的意思是她是被人谋杀,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赶在大牢里面杀人?” “我也没说她是他杀啊!” 顾谦道:“目前来看她确实是自尽,但是我想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之前的案子我总是觉得还有好几个地方我是想不通的。” 清和道:“公子,哪里想不通,您先坐下慢慢说。” 第016章 刘府命案(七) 顾谦坐下后将自己的疑惑一一道出,“当初她在公堂之上是百般抵赖,可是当我提到安胎药之后她突然间全招了。另外我已经同意让她产下孩子,按理说她也不应该想不开,这么急着自寻死路。” 清和抓了抓脑袋,“哎呀,公子你不说倒还好,一说我还真觉得确实是有些问题。” 顾谦觉得其中肯定是有个关键的问题被自己忽略了,他又将所有的事情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突然间他开口道:“孩子,她腹中的孩子是这个案子的关键点。” 清和道:“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 顾谦道:“她腹中的孩子是刘家的骨肉,可今日我和阿星见到刘员外的时候他却对此只字不提。如今刘员外膝下只剩一出嫁的女儿,按理说他不应该对这个孩子如此冷漠。如此想来,恐怕宋娇娥怀的不是他的骨肉。” 昂驹似乎听明白了,“宋娇娥知道刘员外不会抚养这个孩子,所以为了避免他日后受苦才出此下策。这样一来,她为何急着自尽也就说得通了。” 因为宋娇娥有意将杀害刘荣一事嫁祸给星华,让他在牢里受了几天苦,所以星华对她很是不满,“不管有什么问题,是她杀害了刘荣不假,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现在她死了岂不是更好,需要我们瞎操心什么,除非这凶手还另有其人。” 顾谦这才恍然大悟,笑着对星华说道:“阿星,你刚才那一番话可是让我茅塞顿开啊。” 星华有些莫名其妙,“啊,我刚才有说什么了?” 顾谦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这案子另有隐情,宋娇娥自尽肯定是为了袒护什么人。昂驹,我有两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第二天一大早,高典史兴冲冲地找到顾谦,“大人,您要抓的人抓到了!” “好,即刻将他带上大堂!” 衙役们将刘管家押上大堂,刘管家心中十分郁闷,自己只不过是过来打听下消息,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给绑了。 “大人,小的什么事都没犯,为何要抓小的?” 顾谦道:“自然是为了刘府的这桩案子。” 刘管家心中一惊,“这,这案子您不是已经结案了么?” “此案结案不假,但如今宋氏在牢里翻案,说还有同谋。” 刘管家听完心中突然哆嗦了一下,但脸上还是故作镇定,“宋氏当时已经一五一十全都交代清楚了,她还能有什么同谋啊。” 顾谦道:“你敢说你和这案子毫无瓜葛?” “大人,您这说的那是哪儿的话,小的听不明白。”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呢?宋氏昨晚刚说要翻案,你怎么一大清早就跑过来打听消息了?” 顾谦故意隐瞒宋娇娥的死讯,让昂驹放出她翻案的消息。他知道心虚的人必定会沉不住气前来打听消息,自己只要静静地守株待兔。 “小的受刘府恩惠多年,听到宋氏要翻案,自然是要替老爷前来打听打听,这又有何错呢?” 顾谦道:“忠心为主固然没错,但若是刘管家你自己心虚呢?” 刘管家一听原来是为这事,心中忽然又松懈了几分,“哎哟,大人您可真是冤枉小的了。” 顾谦也不和他绕着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宋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刘管家刚放下的心突然间又提了上来,顿时满头冒汗,“她是老爷的妾室,这腹中的胎儿当然是我家老爷的。” “你还敢狡辩,传王大夫。” 不一会一个老郎中在衙役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了上来,“小民王有财,见过大人。” “王大夫,本官问你,刘员外的身体可还能生育?” 老郎中答道:“回禀大人,刘员外几年前确实找老夫看过,当时就已经诊断出他有死精的病症。” 顾谦接着问道:“也就是说刘员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王有财叹了口气,“除非华佗在世!再说刘员外也已过了知天命之年,想要孩子几乎是没有可能了。不过这件事情因为极为隐秘,知道的人也没有几个。” 顾谦看了看刘管家,“刘管家,那你倒是说说看,宋氏腹中的孩子可还是你家老爷的?” “这,这小的哪里知道,反正肯定不是我的!”话刚出口刘管家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哼,你这是不打自招了么?” 刘管家没想到竟落到了顾谦的陷阱里面,“大人,这真的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啊。”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传黄掌柜。” 刘管家看到黄掌柜的时候,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渗了出来,双手不停地在抖着。 顾谦问黄掌柜:“你可认识眼前这人?” “认得,他是刘府的大管家。” “最近你可有和他有过接触?” 黄掌柜点了点头,“前些日子他曾到我店铺来抓药。” “他抓的是什么药?” “安胎药。” “可是这个药方?” 顾谦命人将从枯井内打捞出来的药渣拿到黄掌柜的眼前,黄掌柜用手指在里面不停地翻找着,不时地用鼻子嗅了嗅。 片刻过后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张方子。” “刘管家,你早年丧妻,如今是无妻无妾,你这药是打算给谁用的啊?” 刘管家楞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辩驳了。 “如今宋娇娥翻供说你是杀害刘荣的同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刘管家顿时哭喊起来,“大人,小的冤枉啊!想当初我不该听信这个贱人的话,没想到如今她竟然要来害我!” “你最好如实招来!” 刘管家擦了擦鼻涕道:“这宋氏和其他几位妇人比起来自然是更加年轻貌美,自从她入府的那一天我便被她所吸引,后来与她接触后我便与她情投意合有了夫妻之实。可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一次无意间我俩的事情被公子发现了。在我们的苦苦哀求下发誓从今以后不再发生此事,公子才打消了将这件事告诉老爷的念头。” “之后我们仍然藕断丝连,趁人不备又暗中私会,可是没想到她后来竟然珠胎暗结。我曾劝过她要她打掉这个胎儿,可她却说想体验下做母亲的感觉。而且她还说等这孩子长大成人后,就能分得刘家的家产,我俩老来也能有所依靠。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自从上次被发现之后公子一直提防着我们,这件事又被他发现了。他决不能容忍这个孩子出生,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所以宋氏才对他起了杀意。” “就在这时星华公子来到府中大闹,她觉得时机来了,于是她就想杀了公子让星华公子做替罪羊。可是不管我如何好言相劝,宋氏却始终听不进去。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和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啊!求大人明察!” “你竟然还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刘荣虽说玩世不恭,可却是心地善良。为了刘府的声誉没有将此事捅破,饶过你们,你们竟然还不知悔改,甚至还对他起了杀意。” 刘管家小声道:“公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又怎么忍心杀他?” 顾谦没想到这个时候刘管家还在狡辩,“你明知宋氏想杀害他不但不去阻止,反而还给她提供各种方便,你这叫不忍心?案发后你没有第一时间指认宋氏反而诬陷刘安,让刘荣死不瞑目,你这叫不忍心?我看你是做着等孩子出生长大继承刘府家产的美梦,舍不得醒了吧?” “大人,小民是受了那个贱人的蛊惑,被她所害啊!” 刘管家此时一心只想要推脱掉自己的罪责,看到这副嘴脸,顾谦心中十分不屑。 “要是宋氏还活着的话听到你的这番言语,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 “你说什么,宋氏死了?” “一尸两命!就是你口中的这个贱人为了袒护你而抗下了所有罪责,甚至为了不将你牵连进来不惜在狱中寻短。如今你为了自保倒是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刘管家一听,犹如晴天霹雳,眼神呆滞,口中念念有词,“娇娥,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你和孩子啊!” 刘管家因与主通奸,为宋娇娥提供便利,并且知情不报、误导案情,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当下便被收押进了牢房。 星华看着顾谦道:“你可真厉害,你怎么会想到这案子后面还另有隐情的呢?” 顾谦点了点星华的额头,“还不是多亏了你,你昨晚那句话才让我想到这宋娇娥的所作所为分明是有意要掩盖某人的罪行。我知道有人会心虚,所以才放出宋娇娥翻案的假消息引他上钩的。” “你怎么够这么聪明呢?” 顾谦一脸得意,“那是当然,这世上有什么事能够瞒得住我的。” 星华心中很是忐忑,生怕有朝一日自己假冒薛衡的事情会被顾谦发现。 顾谦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太正常,“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心事忡忡的?” 星华感叹道:“没什么,只是可怜了刘荣。” “舍不得了?” “你怎么又胡说八道,虽然他对我有那种意思,可我却对他没有半点想法。” “我就随口说说,你别生气。” 朱缪府内,吴员外正和朱缪坐在堂上。 吴员外道:“真没想到这新知县大人竟然这般厉害,不过才四日就能抽丝剥茧将刘府这桩命案查了个水落石出。” 朱缪点头道:“此人极为不简单,怕是我们之前还小看他了。看来想要将他拉拢过来基本上是没有指望了。” “未免夜长梦多,我们要不要找个机会除掉他?” 朱缪摇了摇头:“现在时机还未到,不可打草惊蛇,我们先静观其变。至于刀疤那边你让他们最近都不要露面,先避避风头。等一有机会我们便给他来个措手不及,将他置于死地。” 吴员外点了点头,“表哥,你也知道我就是个粗人,那这件事就要你多费心思了。” 第017章 情窦初开 转瞬六月已至,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了起来。太阳像个大火炉,把大地烤得发烫,就连空气也是热烘烘的,人一动就浑身冒汗。 院里的那颗老槐树却长得枝繁叶茂,那一簇簇米白色的小花被风吹着沙沙作响,满院子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中午时分,街道人迹罕至,大街小巷处处都能够听到那一阵阵扰人的蝉声。 顾谦看着手里的文书,不禁地皱起了眉头,看样子允州县衙里面还存在着不少的问题。 最明显的就是衙门里人浮于事,很多人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另外吃拿卡要之风盛行,百姓办事处处遭到刁难。 朱缪将一本小册子递交给顾谦,“大人,这是您要的花名册。除了我和林主簿以外,这三班六房共有两百一十七人,其它杂役也有六七百人。这册子上都是详细的人员配置情况,您请过目。” 顾谦拿起来翻了翻,人数还确实不少。 “朱大人,近几日我发现衙门里好多差役都闲着无所事事,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重新将人员整顿下?” 朱缪一听就立即明白了,顾谦这是打算要裁人了。 “大人,那是这几日农忙,百姓们都在地里忙活着,所以县衙内的事物才少了些,等再过几个月庄稼都有收成的时候衙门里可就要忙得不可开交了。” 顾谦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也对,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他继续翻着册子问道:“不过我看像这些轿夫,伙夫之类的倒是用不着这么多,你看是不是可以将这些不必要的人员精简了去,这样也好节省些开支。” 朱缪的脸色有些难看,毕竟顾谦刚才所大部分的职位都是他收了别人的银子给安排进来的。那些不入流的职位县衙自行招募后只需要向吏部备案即可,根本不用经过朝廷审核,。 “大人,这恐怕不妥。” 顾谦有些疑惑,“如何不妥?” “虽说您刚才所指的这些都是未入流的职位,但也都是上报吏部后经过批准才到职的。若是贸然将他们精简了去,恐怕会不好交代。” “朱大人所言不无道理,那这事就先搁着吧,待我好好想想。” 顾谦这次也只不过是想先探探口风,面前还并未打算真的要拿这些人开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星华每日用完午膳就会躺在那棵槐树下纳凉,好不惬意。 顾谦看他正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摇着手里的蒲扇,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突然他一把将星华拉起,“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顾谦骑上马带上星华出了城门,不一会就来到一处河边。 四周树木茂盛、芳草萋萋,水中红菏菡萏、亭亭玉立。 星华看到如此美景不由地惊叹道:“简直是世外桃源,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我身为允州知县,自然是要知晓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星华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打起了水漂,转身问顾谦,“你会玩么?” “当然!” 说着顾谦也捡起一块石头扔进了水里,只见那石头在水面上欢快地漂了起来,许久之后才沉入水底。 星华看得目瞪口呆:“你好厉害,一共漂了二十七下呢,快教教我是怎么弄的?” 顾谦拍了拍手,“和你一样,只不过我稍微用了点内力,才漂得比你远而已。” “切,原来你欺负我不会武功啊!” “兵不厌诈!之前是谁说过这句话来着?” 没等星华回话顾谦便开始脱去了外衫,星华瞪着眼睛问道:“你要干嘛?” “当然是脱衣服准备下水了,这么热的天我怕你被热坏了,就把你带过来凉快凉快。” 星华有些为难道:“可是,我从小在山里长大,没下过水。” 此时顾谦身上的衣物脱去得差不多了,他拍了拍自己健壮的胸脯道:“这不是还有我么?” 星华总算放下心来,也开始脱去身上的衣物。 顾谦站在一旁忍不住多瞟了几眼,他原本以为星华只是脸蛋长得好看,没想到他雪白的肌肤就像是被拨去外壳的荔枝一样白嫩水灵。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很想上去掐一下,看到底能不能掐出水来。 在顾谦的指导下,星华很快便掌握了其中的诀窍,已经可以开始一个人游了起来。 他突然想捉弄下顾谦,于是便假装溺水,呼救了起来。 听到星华的呼救声后顾谦急忙游了过来将他拖到岸上,可是任凭他怎么呼喊星华始终是一动不动。 突然五年前的那种绝望的感觉又笼罩在了心头,他急的脸色惨白,他一边按着星华的胸口,一边喊道:“阿星,你快醒醒,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情急之下他将嘴唇贴在了星华的唇上,想要给他渡气,却不料被一把推开了。 星华捂着嘴面红耳赤道:“你,你亲我做什么?” 看到星华这样,顾谦这才知道自己被他耍了,顿时板着脸,“你觉得这样很好玩么,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担心你?” 刚才那一幕直到现他还仍心有余悸,他赌气地转过身背对着星华。 星华有些心虚,觉得确实是自己做过了,便轻轻靠过去讨好着,“我错了,你就别生气了。” 见顾谦依然不搭理自己,星华将手伸到顾谦的肩膀上开始帮他按摩了起来。 顾谦一把拉住星华的手,星华一个不稳落入了顾谦的怀里,“下不为例,知道了么?” 星华看着顾谦的眼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就在顾谦的头又靠近自己的时候,他急忙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不然清和他们就该要担心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星华还在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如果自己不推开顾谦,他是不是会再次吻上来呢? 一向不做梦的他,晚上居然开始做起了梦,在梦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将他压在身下疯狂地亲吻着。 他惊得醒了过来,“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突然他发现自己的裆下传来一阵凉意,用手一摸滑腻腻的,这一夜他失眠了。 翌日,星华起来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正当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忽然发现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行迹十分可疑,于是便悄悄地在一旁暗中观察。 这一共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看起来都不过才七八岁的模样。 三个人在一家包子铺前拉拉扯扯开始打闹了起来,为了怕影响做生意,包子铺老板便出来打算赶走他们。就在他和三个小孩纠缠的时候,另一个小男孩趁其不备偷偷拿了几个包子。 或许是因为刚出笼的包子太烫,那个男孩一个不小心掉了一个,正好滚到包子铺老板的身边。 包子铺老板转身一把将他抓住,“好啊,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竟敢合起火来偷我的包子。” 不知是害怕还是被抓疼了,小男孩顿时哭了起来。 星华想到自己之前也做过这种事情,不禁产生了恻隐之心。 他急忙走上前去:“这位大哥,看他们是饿了很久了,你就不要为难他们,这几个包子我给他们买了。” 卖包子一看是星华,顿时脸色变得和蔼起来,“原来是阿星啊,我哪能收你的钱。本来这也值不得几个钱,我直接给他们吃便是了,只是没想到他们小小年纪竟然想到偷窃,这才让我生气!” 说完卖包子的便松开了手,又拿了几个包子装好给了他们。 这几个孩子急忙对星华道谢,星华摇了摇手,指了指卖包子的,“你们该谢的人是他!” 孩子们又一一向卖包子的道谢。 星华摸着那个小男孩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福。” 星华看这几个孩子饿的面黄肌瘦,手里紧紧地握着包子,但是谁都没有咬下一口。 “你们怎么不吃啊?” 这时那个小男孩小声地说了句,“这个要留给爷爷吃。” “你们还有大人?” 几个人点了点头,随后将星华带到一处破庙里面,一个妇人正在火炉旁煎着药。 看到几个孩子回来后她责备起来,“你们几个又跑哪里去了,不是让你们不要乱跑的么?” 这时她才发现了跟在他们身后的星华,有些警觉起来,赶紧将孩子们护在身后,“你是谁,跟着他们有何企图?” 看样子这妇人是把星华当成了人贩子了。 小福喊道:“娘亲,这叔叔不是坏人,他给我们买了包子。” 星华顿时傻了眼,自己怎么就成了叔叔了,“我也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你们还是叫我哥哥吧。” 妇人的表情这才有些缓和了起来,看了看星华道:“这位小兄弟,我看你和我差不多大,若是让他们几个叫你哥哥,那也太没大没小了。还是叫叔叔比较合适。” 经过一番了解星华才知道这些人是逃难过来的,一共有三户人家,其他人都出去乞讨去了,只留下这个妇人照顾小孩和生病的老人。 等到午膳时其余外出乞讨的人也陆续赶了回来,他们将各自乞讨道的食物放进一口小锅内,然后兑点水开始煮了起来,这样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够喝到一点。 妇人看着星华有些为难道:“阿星兄弟,你也看到了我们只有这些残羹剩饭,我也不好意思喊你一块吃。” 星华看着老老少少十几个人围在一口小锅周围顿时觉得鼻子一酸,当下决定要带他们去吃顿好的。 这些百姓平时就十分惧怕当官的,一看到星华将他们带到县衙门口便双腿发抖,死活都不肯进去。 第018章 粮食告急 听到门口的骚动后顾谦急忙出来问道:“阿星,你这是做什么?” 星华指了指眼前的人道:“这些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我见他们可怜便将他们带了回来。你是知县大老爷,肯定有法子安顿他们的吧?” 众人一听眼前之人竟然是堂堂知县大人,一个个都吓得跪了下来。 顾谦急忙将他们扶了起来,面前老老少少一共有十多人,看得出他们是一路奔波,便急忙差人去给他们弄些吃食。 “听诸位的口音到不像是本县之人,不知道你们是从哪来?” 一老者颤颤巍巍道:“小民来自邹县,我们这些人都是一个村的。两个月前大旱,本以为挨过一阵子下场雨就好了,可是这两个月来老天爷一滴雨都没下,如今地里已经是寸草不生了。”老人顿了顿道:“我们吃光了原本就不多的口粮,外面的粮食价格水涨船高,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出来逃难了。” 顾谦道:“我若没记错的话,你们说得可是昌平府的邹县?” 老者点了点头,“正是。” “邹县和允州之间还有几个县,你们怎么舍近求远来到允州了呢?” 这些人一听顾谦这话,以为顾谦不欢迎他们的到来,神情显得很是慌张。 顾谦突然间明白了,急忙解释道:“诸位不要误会,顾某并无赶走大家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疑惑,随口一问罢了。” 那名妇人道:“大人您是有所不知,我们之前也去过那几个县,可是都被他们给赶出来了。” 星华道:“岂有此理,那些人也太可恶了,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那老者叹了口气,“唉,这也怨不得他们,毕竟我们逃难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也没办法全部收留。” 顾谦露出惊慌之色,“像你们这样逃难的人还有很多么?” 一旁的男子插话道:“多,实在是太多了。这次旱灾影响的可不是我们一个邹县,附近的几个县都遭了殃,只怕是还有愈演愈烈的势头。如今这一路上已经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了,像我们还是第一波到这的,后面肯定还有不少人。” 顾谦急忙让昂驹出城去打听了起来。 到了晚上昂驹终于赶了回来,“公子,今日我到附近两个县都去看过了,确实有不少的灾民。起初他们倒还是乐意接收的,可是等人一多都直接把他们挡在城外不给进城了。我看到这一路上还有不少人向允州过来,估计明天早上差不多就能够进城了。” 顾谦连夜将林昭文找了过来,“林主簿,目前我们县还有多少粮食屯着?” “回禀大人,去年的粮食年后就已经上缴朝廷了,如今所剩的已然不多。不知大人您为何突然问起这粮食的问题?” 顾谦叹了口气道:“今日城内来了一批邹县的灾民,我已经让昂驹去打听过了,只怕明日一早来的灾民还会更多。” 林主簿有些不解,“这邹县离我们允州可是有段距离的,他们怎么不去投奔就近的几个县呢?” “我开始也有这个疑惑,不过后来听说这次不光是邹县受灾,周围的几个县都有殃及。受灾的人口太多,只怕是他们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去顾及他们。” 林昭文也显得有些为难,“大人可是不知,之前平叛秦地的军粮就是从我们西山府出的,只怕我们西山府的五个县如今都没有这个能力去救济他们。” 顾谦脸色凝重,“可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你先去准备准备,至少要先将眼前这一关过了。” “既然大人都这么吩咐了,下官定当尽力而为。” 林昭文走后,顾谦写了封奏折连夜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来向顾谦报告,城外已经聚集了几百名灾民。可是朱缪却命人将城门紧闭,不许灾民入内。 顾谦急忙将县衙的几个管事的召集在一起,询问此事,一时间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朱缪听说顾谦要接收这些灾民后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大人,如今我们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管他们。依我看,还是打发他们到东部几个县去吧。” 林昭文道:“这些灾民已经饿了几日了,若要他们再前往别处,怕是人还没到就已经饿死在了路上。人命关天,依我看不妨先将他们安顿下来再作打算。“ 朱缪没想到平时唯唯诺诺的林昭文这次竟公然和自己唱起了反调,满心不悦,“林大人,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请神容易送神难’。” 随即有吏员附和道:“朱大人说得没错,一旦开了这口子,怕是日后想堵都堵不住啊。” “而且还不知道这旱情要持续多久,会不会影响到我们县。只怕是到时候咱们县的人都吃不饱,哪里还有粮食去给外县人吃呢?” 看到众人纷纷反对,林昭文也不再辩驳。这时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顾谦,毕竟他才是允州的一把手,最后还是要他来拿主意的。 顾谦道:“绝对不能让他们饿死在允州。” 朱缪却误解了顾谦的意思,赶紧奉承道:“大人英明,那现在下官就派人立即将他们驱散了。” 顾谦急忙制止道:“唉,朱大人怕是误会了,顾某并无赶走他们的意思。”随后他转身对林昭文道:“林大人,你去开仓放粮,将这些灾民都安置在城外,不许进城。这样一来能解决他们生计命,二来也不至于骚扰城内百姓。” 朱缪急道:“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如今咱这可是没有多少存粮了,您这样是把允州的百姓置于何地呢?” “朱大人不必多说,这大启的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我们应当一视同仁。难道我们只顾着各扫门前雪,眼睁睁地看着允州之外的百姓活活饿死么?” 见顾谦的话都说到这个点子上了,其余人便也不发表任何意见了,但是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顾谦只能先进行一番安抚,“关于粮食的问题,我已经向朝廷上奏,恳求拨粮赈灾,诸位不必过于担心。” 这些人心里对朝廷其实并未抱多少期望,毕竟允州地处偏远,长期以来都得不到朝廷的重视。只怕这次请求不是石沉大海,就是随便拨点粮食敷衍了事。 由于顾谦下令收留灾民,这些灾民就不想再到其他地方去碰钉子了,不到十天城外竟然聚集了上千人。 如今星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以往每天无所事事的他也开始带着衙门里的下人和一些热心民众在城外开锅施粥,一时间忙的不亦乐乎。 正当星华满头大汗的时候一方手帕轻轻在他额头上擦拭了起来,他转身一看正好与顾谦四目相对。 此时顾谦的眼中柔情似水,星华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不知为何最近他总是不敢和顾谦的眼睛对视。 “你怎么脸红了?” 星华急忙用手摸了摸脸,“估计是天太热了吧,我自己来就好。”说着星华拿下手帕自己擦了起来,眼神不时地瞄着顾谦。 顾谦看他一脸羞涩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扬了起来。 星华被他这样看着,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将手帕直接塞进了顾谦手中,一边分粥一边问道:“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看不出你竟然这么关心这些灾民,这些天倒是辛苦你了。” 星华难得被人夸,心里也不免得意了起来,“我本来就闲着没事做,如今能帮你一点是一点咯,总不能在你这白吃白喝吧。” 顾谦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再怎么能吃都是吃不垮我的。” 星华有些担忧,“可如今聚集的灾民越来越多,只怕这粮食是杯水车薪,维持不了几天了。” “此事两位莫要担心,我愿意助一臂之力。” 顾谦和星华抬头望去,只见刘员外朝他们走了过来。 星华道:“刘员外,这么热的天,你不在家好好修养,怎么到这里来了?” 刘员外笑道:“这些日子我身体恢复的不错,本想着去县衙找你们的,可没想到扑了个空。听说你们在这里我就赶过来瞧瞧,没想到这里的灾民还真不少啊。” 顾谦道:“是啊,才几天功夫就已经聚集了这么多人,只怕不出几日来的人会越来越多。刚才我听刘员外你说愿助一臂之力……” “要是大人这边没有足够的粮食,刘某愿意捐出一部分来。” 顾谦喜不自禁,“那真是太好了,我先在这替这些灾民谢过刘员外了。” 刘员外摇了摇手,“唉,大人此话言重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如今我已经日薄西山还能图个啥,倒不如行善积德来的心安理得。” 顾谦原本以为这刘员外是个十分难缠之人,没想到自从刘荣一案后他却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看样子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确实让他看得很开了。 虽然刘员外慷慨解囊,让一下子紧张的粮食问题缓解了不少。但这并非是长久之计,一来灾民的不断聚集,灾情持续多久不得而知;二来刘员外实力有限,一下子也不可能将粮食的重担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旱情来势汹汹,近日允州也滴雨未下,一些小的河流纷纷见了底。 屋漏偏逢连夜雨,城中的粮食也纷纷告急,百姓们又开始人心惶惶。 朝廷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动静,眼下形式颇为严峻,顾谦很快又陷入了困境。 第019章 设计筹粮 顾谦将衙门里面的吏员都召集了起来,“如今不管是灾民还是灾情都已经蔓延到了允州,形势相当严峻。为防患于未然,我打算在这些灾民之中找些精壮的男子作为劳动力,在允州开沟修渠。可是劳力不吃饭是不行的,不知诸位家中可有多余的粮食拿出来共渡难关?” 在场的几百号人都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竟没有一个人出来吱一声。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这早已在顾谦的预料之中,他起身不急不缓道:“若诸位家中都有困难的话,我也不会强人所难。那接下来咱们就议一议下面这桩事。” 听顾谦这样说,原本噤若寒蝉的众人又开始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起来了。 顾谦继续道:“自我来上任以来也有些时日了,衙门内弹冠相庆、政以贿成之事姑且先不说。光是不作为、不担当,好吃懒做之人便不在少数。事到如今,为节省开支,你们说我是不是该正本溯源、悉心整饬一番?” 话音刚落,人群中又开始沸腾了起来。 朱缪急忙道:“大人,衙门内的三班六房均是严格按照朝廷编制任命的,并未超额,若是随意精简了去恐怕不好向朝廷交代。” 顾谦早有所料,自然准备好了应对之策,“朱大人,从面上看的确是在规定的人数编制之内,但可惜今非昔比。” 朱缪道:“大人,这是何意?” “据我所知这些年允州划出了几个乡镇给邻近的几个县,加之平叛秦地期间允州的人口也流出不少,如今允州的土地和人口都大不如前。所以根据实际情况来看,当前的人员配比乃是比实际需求的要超出许多的。” 在场的众人听后心中一颤,他们万万没想到新知县不过才来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早已将允州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 如果顾谦真的以这个缘由要精简人员的话,怕是朝廷也不会有任何异议,顿时大家都惶惶不安了起来。 顾谦继续趁热打铁,“诸位放心,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我自然是为大家想好了去路。既然灾民充当不了劳力,眼下就只有辛苦诸位了。” “唉,我这把老骨头,即使想出力也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大人,我可以出些粮食。” “大人,卑职突然想起来,我家那老宅子内还存有一些旧粮可先拿出来缓解当下这燃眉之急。” “那好,林大人你先登记下,到时候我一定要将这些人的名字记在功德碑上。” 只要有了带头的,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众人又纷纷开始抢着要捐粮,朱缪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林昭文看到后不屑地一笑。 短短两日的功夫,送到县衙内的粮食已经有好几百石了。 星华看着这源源不断送进来的粮食,心中大喜,“顾谦,你可真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内竟能够筹集到了这么多的粮食。” 顾谦却没有星华这般高兴,“这些粮食还不是从老百姓那里压榨过来的,衙门里面小小的吏员只不过是偌大的冰山一角,恐怕那些高居庙堂之人是更加令人发指。” 接着他瞅了星华一眼,“我看如今整个允州也只有你一人敢如此直呼我的名讳了。” “那不然你要我喊你什么,顾大人还是顾老爷?” “小时候你都是喊我顾谦哥哥的。” 星华想了想道:“你可别糊弄我,我是皇孙,怎么会叫你哥哥呢?” 顾谦没想到星华会这么说,不过既然他都不记得了,他也不想提太多的事情让星华知道,免得到时候他会想起那些事情。于是笑了笑道:“我看你倒是不傻,不过我没糊弄你便是。” “你不就是想占点我的便宜么,反正你比我大,叫你哥哥又有何妨?” 星华在无望峰有两个师兄,黑虎寨还有个蒋晨哥哥。除了蒋姒之外,从小他就是这些人中最小的一个,所以他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反正叫一声哥哥又不会掉一块肉。 顾谦收到这些粮食后便城外的那些灾民们定了规矩,想要吃饭就必须得干活,他可不想白白地浪费这么多的劳动力。 有力气的精壮男子都去开沟挖渠,老弱妇孺们则留下来做些后勤工作。 原本允州百姓还担心这些灾民过来白吃白喝而心中颇有怨言,这样一来不但打消了他们的顾虑,反而也让他们自发地加入到这项工程的队伍中去了。一时间进行的如火如荼,大家干得好不热闹。 顾谦亲自上阵指挥,有时吃喝都和百姓们一起,这让大家都对他刮目相看。 看着工程初见成效,林昭文在一旁感慨道:“大人英明,一旦这些工程竣工,可谓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林大人见笑了,我只不过是不想将这些人力给浪费了去。若是这项工程这能造好,那也都是百姓们的功劳。” 大启的皇宫位于京城的正东,宫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皇宫内有一座大殿坐北朝南,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太极殿’。 大殿由三百六十根楠木作为主体而构成,金色琉璃瓦铺顶,两侧高耸盘龙金桂树,雕镂细腻的汉白玉栏杆台基。 殿内正中间的龙椅上坐着的真是当今的万岁,薛绍。 虽然还未立下太子,但文武百官的心里也都清楚,太子人选就在淮王和吴王两人之中。 淮王薛泽是皇帝的长子,为人宽仁大度,待人恭谦有礼。 吴王薛炎是皇帝的嫡子,为人机灵聪颖,做事雷厉风行。 薛绍知道,有些大臣早就暗自择主站队,双方虽说不上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却也是分庭抗礼、势同水火。 薛绍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不插手干预,反而放权给他们处理政事。 此时淮王手执象笏上前奏道:“父皇,这几个月西部各县大旱,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到处哀鸿遍野。儿臣恳请父皇下旨拨粮赈灾。” 薛绍道:“此事朕怎么从未听户部提起?” 户部尚书韩泰出列回道:“陛下,微臣确实是收到了有些地方上传来的文书。不过依微臣之见这定是他们小题大做,欲以此作为借口好让陛下减免他们的赋税,故而微臣未有禀告陛下。” 薛绍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他的做法。 启国成立不过才几十年的时间,中央对偏远地区的控制能力不足,之前就已经发生过几起当地官员仗着山高皇帝远坑骗朝廷粮饷之事。 淮王听闻后立即反驳道:“韩大人,此言差矣。你并未派人前去调查,无凭无据怎么能够如此轻率断定。” 韩泰道:“淮王殿下,你说韩某无凭无据,那您的意思是您有凭有据了?” 淮王向薛绍双手作揖,“父皇,起初儿臣听到此事也以为是地方上在无病呻吟,直到我看到了那人的奏章我才相信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薛绍知道薛泽素来稳重,不会轻信他人之言,突然好奇起来,“谁的奏章?” “顾谦!” 薛绍道:“你不说,朕倒是差点将他忘记了,当初可是他向朕请旨离京的。” 顾致远听闻,顿时脸色变得铁青。 吏部尚书范伦随即道:“陛下,顾谦乃是镇国候府的世子,他的人品微臣信得过。” 韩泰急忙道:“谁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山高皇帝远,到了那里也被人给同流合污了呢,此事微臣觉得觉得还得再仔细调差一番。” 范伦道:“韩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你信不过顾谦的为人,难道也信不过顾侯爷了么?” 韩泰瞥了一眼顾致远,虽然他站在那里并未开口说话,但是脸色已经是十分难看了。 刑部尚书江泉起身道:“陛下,这顾谦确实颇有能力,前段时间微臣收到卷宗他在允州破获了一起命案,思路清晰,判罚有度,竟挑不出一点问题。此次他若不是走投无路,是绝对不会向朝廷开这个口的。” 吴王薛炎笑道:“俗话说得好,虎父无犬子,顾侯爷征战沙场、所向披靡,顾谦自然也是差不到那里去的。不过诸位大人刚才可真是冤枉了韩大人,顾侯爷的为人我们在场的谁敢怀疑,至于顾谦的人品大家也肯定是信得过的。是韩大人他表述不清,他的意思是兹事体大,还需要小心谨慎些好。” 薛炎记得皇后交代过自己,务必要将还未涉及到党争的顾致远拉拢过来。刚才他那番话一来为自己阵营的韩泰圆了场,二来也给顾致远脸上贴了金,两全其美。 薛泽一眼识破,笑道:“炎弟,你又不是韩大人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呢?” 韩泰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错,没错,下官就是这个意思。” 薛绍也习以为常,并不多加理会,看了一眼薛炎道:“炎儿,那依你只见此事要如何决断?” 薛炎道:“既然是顾谦递上来的折子,那毋庸置疑。当务之急便是需要根据灾情核算好需要往哪些地方,拨多少的银两或者粮食,分几次拨出。” 薛绍点了点头。 薛泽道:“父皇,这些儿臣已经核实清楚了,最近拟了个草案,还请父皇过目。” 薛绍看着淮王呈上来的方案龙颜大悦,“泽儿,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个方案朕觉得甚好,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你去办吧。” “儿臣遵旨!” 原本薛绍有意要将此事交给薛炎,没想到却被薛泽给抢了去,薛炎在一旁恨得磨牙凿齿。 退朝后韩泰急急忙忙地追上了顾致远,“顾侯爷请留步!” 顾致远听到声音停了下来,“不知韩大人有何赐教?” 韩泰顿时有些尴尬,“顾侯爷您这样说可真是折煞下官了,方才在殿上下官一时间口无遮拦,若是哪里说得让侯爷您不高兴了,您可千万别忘心里去。” “韩大人刚才你说了些什么,顾某怎么只记得陛下在和两位殿下商议赈灾之事?” 韩泰如释重负,“侯爷您大人有大量,不和下官计较。” “若是韩大人没有别的事的话,顾某就先走一步了。” 顾谦知道前些时日顾逊之所以能够被选入禁军当教头,其中是有皇后的一份功劳,而韩泰是皇后一党的人,他也不会刻意去为难他。 第020章 粮饷被劫(一) 在淮王薛泽的主持下第一批粮饷很快便从京城运往各受灾之地,顾谦接到这个消息兴奋不已,急忙找来相关人员商议此事。 林昭文高兴道:“真是没想到这次朝廷的动作会这么迅速,看样子城外的那些难民,这下有救了”。 顾谦道:“听说这次赈灾事宜由淮王殿下亲自主持,淮王殿下心系百姓,他若出马当然立竿见影。” 其他吏员这才终于舒了口气,若是朝廷还不拨粮食下来,恐怕自己家的存粮就要被顾谦给搜刮得差不多了。 朱缪有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感觉,没想到朝廷这次竟然回应如此迅速,心中开始盘算着着自己的小算盘。 “大人,此次赈灾事关重大,下官请命全权负责此事。” 顾谦没想到往日一向不愿多插手别人职责的朱缪竟然主动请缨,心中便猜出了他的几分用意,“朱大人如此体恤百姓顾某深感欣慰,若是允州的官吏都如朱大人这般,真当是允州百姓之福!” 他又顿了顿道:“不过朱大人身为县丞,全县还有很多事物需要你去打理,顾某实在不忍将这些重担全部压在你一个人的身上。这粮食一向都是由林大人负责的,这次就还是交给他吧。”。 朱缪见顾谦当场驳了自己,觉得颜面全无,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几日后林昭文匆匆找到顾谦,一脸慌张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林昭文平时喜怒不形于色,这次的神情反倒是让顾谦有些意外,他隐隐约约觉得肯定是有大事发生。“怎么了,今日你不是应该去迎接粮饷的么?” 林昭文身体一向不好,加上一路赶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正是因为此事,下官刚得知那些粮食刚到允州境内便被劫了!” “什么!”顾谦惊得从位置上直接站了起来。 林昭文继续道:“按照计划第一批粮饷今日就该要运到本县,下官特地派人出城迎接,可是没想到却在半路上发现了运粮官兵的尸首,粮饷已经不翼而飞。兹事体大,下官一得到消息就特地前来禀告大人。” 顾谦哪里还坐得住,带上人马和林昭文一起赶至事发地点。 早已到达的高典史即可迎了上来,义愤填膺道:“这些人简直罪该万死,不仅劫了我们的粮饷,竟然还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顾谦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二十多人,而押运粮食的马车早已不知所踪。 林昭文指了指地上的血迹道:“大人,这地上的血迹还未完全干透,说明他们离开不久。” 顾谦点了点头,“马车上运着粮食,他们应该走不远,我们骑着快马应该能够追上。” 当他们追出去十几里地的时候,遇到两个骑马之人。 顾谦将他们拦了下来,打听道:“不知两位可有看到有一队马车经过?” 其中一个男子想了想答道“这位大人,您说的可是那些运着粮食的马车?” 高典史急忙回道:“没错,就是他们。” “半个时辰前我们看到有那么一群人,不过看他们的打扮好像是黑虎寨的山匪,我们没敢靠近便从一旁的小路绕了过来。” 顾谦还不知对方的底细,不敢贸然与之正面交锋,继续问道:“你可知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那人道:“估摸着也有二三十个人。他们赶着马车跑不过官爷们的快马,官爷们只要沿着这条路一路追下去,不出一个时辰便定能够追上。” “多谢!”说着顾谦转过身对众人道:“我们快追!” 追了一个多时辰后,一条河流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昂驹道:“公子,我们已经马不停蹄地追到现在了,怎么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高典史指了指地上,“大人,您看,这地上还有车轱辘的印迹,难道他们用船将粮食给运走了?” 顾谦觉得有些蹊跷,“黑虎寨位于荆棘岭,并不通水路,他们好端端的走水路做什么?” 昂驹道:“那公子,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高典史你带着人往上游寻找,昂驹你带着人往下游寻找。一旦发现有他们的踪迹先不要打草惊蛇,赶紧派人来通知我。”接着他有顿了顿,“如果半个时辰还找不到的话就直接回来。” 等了一个多时辰后高典史和昂驹都带着人马陆续回来了,显然是一无所获。这也在顾谦的意料之中,他看天色已晚只能先带上人马回城再作打算。 一回到县衙那些吏员们便纷纷围了上来,粮食被劫那可是头等大事,此时众人心急如焚。 朱缪问道:“大人,下官听说这粮饷被劫了,可有找回?” 顾谦奔波了一天身体早已精疲力竭,他并未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一旁的吏员忍不住骂了起来,“都是这该死的山匪,平时为非作歹也就算了,没想到今日却劫走了我们的救命粮!” “原本以为能够吃上一顿饱饭了,没想到如今却出了这样的岔子!” “你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个,要知道这次丢的可是赈灾的粮饷,万一朝廷要是怪罪下来,我们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不知是谁冒了这么一句话,让众人倒吸了口冷气,他们的目光又齐刷刷地望着顾谦。 顾谦道:“诸位放心这粮食被劫的责任顾某自会承担,不会让诸位受到牵连。只是今日之事望诸位不要外传,若是引起了百姓恐慌我定当严惩不贷!” 夜色逐渐笼罩了整个大地,一般来说入夜之后城门都会关上,可顾谦为了预防城外那些灾民们发生什么突发状况特地留了北门供百姓出入。 星华分完最后一锅粥后便和那些前来帮忙的人们收拾完准备进城了。 当他刚经过城门后便听到守卫在身后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晚了还要进城?” 星华转身看去,浩浩荡荡来了一批马队,。 这时一个男子从马车上下来走上前去,“这位官爷,我是吴府的管家,前几日我家老爷让我出门办了趟货。您也知道最近天气是热得出奇,我们只能选择晚上赶路,还望您能够行个方便。” 说着便悄悄将一锭银子塞进了守城官兵的手中,“这些就当是我孝敬各位官爷们喝茶的。” 守卫掂了掂后,顿时眉开眼笑,“好说,好说。既然是吴管家亲自押货,那我们当然是该给放行的。” 星华看了冷哼一声:“等我告诉顾谦,一定让你们好看!” 就在他准备转身之时眼睛无意间瞥到到了一张脸,他仔细想了想,那人竟是当初来允州的时候半路打劫自己的人。 之前那些人假冒黑虎寨在外打家劫舍,如今却在允州城出现。星华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便悄悄跟着他们。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顾谦左等右等却还是不见星华回来便打算出门去找。 清和见顾谦奔波了一天也确实累了,急忙拦住道:“公子,您今天都累了一整天了,您还是坐下歇着我去找他吧。” 顾谦道:“不妨,你们先吃,我很快就会回来。” 月朗星稀,此时城门口人迹罕至。蛐蛐声和蛙声响成一片,在顾谦听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守门的士兵听到了马蹄声后,见到是顾谦来了便急忙打起了招呼:“卑职见过大人,大人可是来找星华公子的?” 顾谦点了点头。 “小半个时辰前他就进城了,不过卑职好像看到他往城西的方向去了。” 顾谦觉得有些不对劲,县衙分明是在城东,星华好端端地去城西做什么? 马车来到吴府的后门口停了下来,只听吴管家在前面小声地喊道:“快快,你们赶紧把东西卸下来搬到后院的仓库中去。” 星华看他们这般鬼鬼祟祟,越是好奇这马车上装的是什么东西。他趁那些人在前面卸货的时候,悄悄跑到最后的一辆马车旁躲了起来。 他将手里的匕首从麻袋上切开一个口子,瞬间白花花的东西流了出来,借着月光他才知道这里面装的都是大米。 “哇,竟有这么多大米!”星华忍不住喊了出来。 “是谁?” 星华没想到这一声却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急忙将自己的嘴巴捂住。 眼看那人拿着刀慢慢靠了过来,他惊出一身冷汗,拔腿就跑。 跑了好一会儿见后面没人追上来,他才停下来歇了口气,“这些人如此鬼鬼祟祟,等会我一定要告诉顾谦。” “你要告诉顾谦什么?”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星华的面前。 就是刚才星华以为自己已经甩掉的那人。 星华心里有些心虚,急忙解释道:“你肯定听错了,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那人道:“你当真什么都不会说?” 星华道:“是啊,我不过就是在这瞎晃悠。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再不回去的话,恐怕会让人担心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走吧!” “那我就先告辞啦!”眼看对方要放过自己,星华心中窃喜,“哼,我不说才怪,到时候一定要让顾谦好好收拾你们!” 他刚走出没几步,对方的刀已经砍在了自己的腹部。 “哼,既然你已经认出我了,我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放你走?要知道,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是最不会乱说话的。你要怪,就怪你的好奇心太重了!” 星华捂着腹部,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那人举起手中的刀作势向星华砍去。 星华此时动弹不得,口中喃喃道:“顾谦,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