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棺》 第一章 出租车惊魂 公安局,审讯室。 冰冷的椅子,昏暗的房间。 我朝旁边笑了笑,然后对面前的警察说:“多加张椅子吧。” “什么?”对方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朋友来了,他说想一起听,所以多加张椅子吧。” “余唤海。”对方用力敲了敲桌子,“我警告你,这里是警局,只有法律和公正,不要搞你那些歪门邪道。” “多加张椅子我就说,我又不是林肯.巴罗斯,多一张椅子我也不可能越狱。” 过了一会儿,那个美女警察将一张椅子搬到我的身边,我能明显地看见她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这是因为那里有阴物的存在。不过良好的心理素质使得她很快就稳住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好啊,我说,只要你们敢听,我就敢说。”我突然坐直了身子,脸庞距离他的脸庞只有咫尺之遥。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淘宝开了一家网店......” 说起我的淘宝店,还是因为十七岁那年在老家出了事,逐渐让我走上了这条路,具体什么事情咱们后来再说。 后来淘宝火了,我就顺应时代开了这家淘宝店,既卖些辟邪用品,比如便宜点的一百元一斤的专用糯米,两百元一张的狗血灵符,两千块一件的替身纸人,也有贵一些的五万一柄附赠剑鞘的雷击桃木剑,十万一件的高僧舍利子手串,还可以定制图案。也接受包夜这种上门服务,不要误会,因为捉鬼一般都是晚上,所以才说包夜。 由于我卖的是真货,所以价格方面竞争不过那些假冒伪劣商品,而且一般人又没有辨别能力,所以一开始生意很惨淡,因此我特意想了个主意,那就是把一则真实的灵异事件写到淘宝上面。 故事是这样的。 狐狸天生通灵,每过一百年就能增加一条尾巴,九条尾巴的时候就能飞升成仙,从此摆脱轮回之苦。 但是,事实上,狐狸只能长出八条尾巴,第九条尾巴需要一个百世善人心甘情愿地为她而死才能长出来。 所谓百世善人,就是指连续一百次投胎转世都是人类,而且每一世一辈子都只做善事,不做坏事才行。如果不是圣人,谁能一辈子无过?所以这种人非常难得,基本都是王侯将相的命。结果还真有一个百世善人为一条八尾狐狸而死,那条狐狸就是妲己。 可是妲己却放弃了飞升成仙的机会,她选择留在凡间等那个百世善人。只有世间有一个不甘寂寞的臭老头搞事情。他在百世善人再一次转世的时候动了手脚,让妲己误以为纣王是百世善人转世。 臭老头搞完事情之后就后悔了,因为妲己和纣王胡来,弄得天怒人怨,而真正的百世善人转世成了一方诸侯之子,他为了自己的幸福发誓抢回妲己,便和纣王打了起来,弄得苍生涂炭,阴间就把这笔账记在了始作俑者臭老头的身上。 臭老头知道自己死后要被阎王爷算账,于是又搞了个“愿者上钩”的把戏,帮助武王灭了商朝,占了大周的国运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可是阴间放过他了,武王不会放过他,因为武王虽然表示很喜欢人妻,但是痴情的妲己真的爱上了纣王,表示一切都回不去了。眼看悲愤的武王要找自己算账,臭老头眼珠子一转,弄了个封神榜收买了武王的一帮小弟,但是因为得意忘形忘记了给自己留个位置。 还别说,自打有了这个故事之后,我的淘宝店生意逐渐好了起来。 这不,前不久,有位上海人来店里拍下了十斤糯米。他当时什么没说,只是催我快点发货,但是给那人发了货之后的第二天,他又来找我了。 “店主,我今天早上起床,发现家里突然多了一袋糯米……”后面还有一个惊讶的表情。 我说:“亲,那就是你拍下的开光驱鬼辟邪绿色非转基因糯米,附赠使用说明书一份,你照着说明书使用就可以了。”既然是不一样的淘宝店,那送货的方式当然也不一样,五鬼快递术,一夜到达,秒杀各种通,还省了快递费。 对方连发了三个惊讶表情,显然是被吓到了,“你是不是住我家附近?” 一般人,哪怕是来我的淘宝店里买东西的,其实都是不信鬼神的,很多时候只是拿钱买个安慰,所以自然会这么想。于是我反问道:“那我又是怎么放进你家的呢?” “你会开锁。那你有没有偷我东西?小心我报警。” 我真是无语了,这人还真是执迷不悟,明明都被冤魂缠身了还非得怀疑别人。 “少没少东西,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我也懒得跟你啰嗦,还有记得按照说明书使用糯米,不然今晚就不是鬼压床了。” 说完我就关了窗口,下去吃碗面,然后散了会儿步才回家,没想到那人给我发了几十条信息,我懒得去看,直接问他又有什么事。 “操,奸商,你还敢上线。” 我顿时就纳闷了,我好心好意卖你糯米驱鬼避邪,虽然价格高了点,但是你也不能说我是奸商吧。 “有话说话。”我也没给他好脸。 “我按照你说明书上的指示将糯米洒在地上,结果过了几分钟糯米就变质了,黑得像煤炭一样。你说你是不是奸商,还敢卖五百块一斤?” 我一看就知道坏事了。 糯米能驱鬼避邪是因为它能克制阴气,糯米会变黑就是因为沾染了阴气,沾染的越多,颜色就越黑。如果真是按他说的洒在地上几分钟就变成了碳黑色,而且看情况还是白天洒下去的,那就说明他家屋子里百分百有脏东西,而且还是个挺厉害的脏东西。 我把这些告诉他,再联系他最近几晚鬼压床的经历,着实将他吓得不轻,可是现在房价太高,他也没办法换房子,于是替我买了飞机票,请我立马赶过去,承诺事后给我五万块。 我怕他死了赚不到钱,所以当天就坐飞机过去了,但是等到了上海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我喊了辆出租车,告诉他地点,结果那个司机居然说知道附近的路口,绝不进去。我本就是行内人,一听就知道那地方有说法。当场我就上了车,只是上车的时候,我手腕上的佛珠变得滚烫。 上了车之后,我问司机“师傅,你为什么不愿意进去,是不是那里面出过什么事?” 司机乐呵呵地回答我“哦,没事,就是送完客人从那里出来的时候,经常会出事。” 我心想这说不定就跟那个客户家里遇鬼的事情有关。因为鬼有两种,一种是只会留在一个特定的地方或者某个特殊的物品附近,这种鬼只要你不去招惹它,它就绝对不会缠上你。还有一种鬼就厉害了,因为它没有特定的停留地点,会到处游荡,一般法力都要高一些。而我那个客户在家里遇到的鬼应当就是第一种了。 于是我又问司机,“师傅,能说说一般都是出什么事吗?” 司机有些为难,说“不好吧,咱们正在开车呢,说那些不吉利吧。” 坐车说车祸的事,也的确有些不吉利,但是了解情况对于我解决客户的事情还是很重要的。所以在我多加了两百块钱车费之后,司机这才不慌不忙地告诉我。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因为那个地方是一个葫芦口的形状,口子窄,里面宽,而且只有一个进出口,所以倒车出来很不方便。”说完,司机还乐呵呵地看向我,一脸“你个傻逼”的意思。 我这才明白被司机耍了,但是自己挖的坑自己跳,也不好发怒。不过虽然不是我想的那样,但是那两百块也没完全白花,至少知道了那是个葫芦口地形,这种地形进气容易出气难,如果两边有建筑物或者树木堵着,里面就会气息不通畅,风水风水,不仅要有风有水,还要风水畅通才行,否则就是死水脏风。 司机乐呵了一阵,又打击我道:“哎呦,前面有个送葬的车队,棺材棺材,升官发财,咱正好跟他一段路,说不定还能再多发点财呢。” 我心道,发你个死人财,跟人家一路,等你回到家就等死吧。 虽然老话说遇见棺材就意味着升官发财的好兆头,但这也不是绝对的。 第二章 梳头歌 要知道,开车遇到送葬的队伍是好事,因为棺材棺材,升官发财。但是你不能跟在人家后面,否则就等于是进了送葬的车队。而真正送葬的车队都是点过名的,周围的孤魂野鬼不会去打扰,可是你混进去之后没点过名,那样不但会沾上晦气,还会遇上脏东西跟你回家。 破解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找地方停车,把裤脚撕下一片扔到路上,让小鬼找错地方,回家前在家门口朝身上拍三下,拍掉晦气。 既然司机耍了我,我也就不说出来了,反正也不是每个人都相信这种事情,凭空说出来,别人反而会以为你是在咒他。哎,现在像我这种真正懂行的人,有时候真是寂寞如雪。 开了十几分钟后,到了地方。 我下车前看了眼司机,只见他的肩膀上有三个脑袋,其中两个是女人的脑袋,一个长发垂枝,一个扎着羊角辫。哼哼,混进人家送葬的队伍,结果惹上小鬼了吧。 这时,那两颗脑袋转过头来看我,一个满脸血污,一个惨白如雪,我连忙低头就想要转身离开。 很多时候,鬼都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若犯我,我就弄死你。所以我装作看不见他们,免得节外生枝。 没想到,我刚一转身,司机又出现在我身前,他对我说,“你给我的是假钱。” 我一愣,我给他的钱明明是真的啊。再一看,那个司机两只眼睛都没有了,眼窝子里只有肥厚的蛆虫拱来拱去。 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小心上了辆鬼车。 “不好意思,弄错了。”我掏出一张冥币递给他。不要问我为什么随身带冥币,毕竟这一行也算是走江湖的,有时候点子扎手能买条活路总好过硬着头皮闯。 “再见。”司机突然从我眼前消失,身后一股阴风吹过,车辆也消失不见了。 我立马快步离开,没想到我是来捉鬼的,结果自己却撞上了鬼,好在这只鬼不害人,只是喜欢捉弄人。 我瞅着时间不早了,也不知道我的客户还撑不撑得住,连忙按照地址朝他家走去。 呵,两层的独栋。上海郊区的两室一厅都要五六百万,这两层的独栋得要多少钱?看来我只要五万块真是亏死了。不过这房子怎么透着一股黑气呢。 黑气就是阴气。 闹鬼的房子多,但是黑气往外冒的少。因为但凡这种情况都说明里面闹得太凶,一般人对付不了。 房门外面还有两棵树,这在风水学上是大忌,因为门前若有两棵树,定有二人来同住。尤其是不能有法国梧桐之类的掉皮树,槐树柳树这种招鬼的树更不能有。 李先生家门前的两棵树正好一棵槐树,一棵柳树。 不仅如此,他家窗户下还有一个小木屋,看起来像是狗屋。两个屋子相连叫做滴泪屋,小屋子如果建在右边的话屋主人三月份容易出灾祸。我看了看,今天已经三月份了。 这时候我多了个心眼,查看了一下那两棵树,又去狗窝里看了看,狗窝里没有狗,但是问到了一股尸臭味。 看来这个客户家里恐怕不是闹鬼这么简单了。 我过去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不过房门没有上锁,我一推就打开了。 屋内一股阴气窜了出来,冻得我一哆嗦。 “李先生?”我大喊一声,没人应答。 坏了,不会已经被害了吧。 我站在门口,拿出一把糯米朝屋子里撒进去。 糯米一落地就变成了黑色。 “我滴个乖乖,这么凶。”糯米这么快就变黑,说明屋子里的阴气非常浓厚,简直可以跟古墓相比了,也不知道收不收拾得了。 “李先生,你在不在里面,死没死?别装哑巴啊,我可告诉你,这趟活得加钱,十万。”我有寻思,能在上海有这么一套独栋,身家少说几千万,干脆来了个狮子大开口,“啊不,得一百万,你要是同意就别出声。” 我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既然他同意了,我就开始干活。 先从背包里拿出四根香和一个香炉。 正是神三鬼四。 我又掏出一碗夹生的白米饭。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吃了我的香和米饭,咱们就不要动手了,好吧。” 结果那香烧得极慢,白米饭上也看不出动静。我铁青着脸,看来这位主是打定主意要跟我干到底了。 “敢不搭理我。”我一咬牙,将胸口的一块观音玉佩含在嘴里,防止阴气入体。 一丝丝凉气从玉佩中传出,顺着我的口腔进入腹中。有这观音玉佩护身,我大胆地迈进了屋里。 “一梳头,云顶竖羊角。” 我一踏进屋里,就听到了一声婉转的歌声。 “二梳头,青丝垂肩梢。” 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飘飘荡荡,寻不着踪迹。 “三梳头,流瀑女儿俏。” 随着歌声传来,我发觉自己的头发一点点地变长,原本的七分头现在垂到了腰际。还没见到鬼,我就先着了道。 我左右寻思,不曾听说过这种脏东西。一般鬼怪想要害人,都必然会处在你身旁,或者你身上有它的东西。而我现在什么都没看到,就中了招,这却是怎么回事。 “四梳头......” 我听到它还想要唱,连忙大呵一声打断道:“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我一唱歌,那女鬼就闭上了嘴巴。 哼,不是我吹,小爷的歌声杀伤力极大,听过我唱歌的人从来都不敢让我唱第二句。 “你真的爱我吗?” 幽怨的声音从四周传来,差点吓了我一跳。 “你到底爱不爱我?”女鬼又问道。 捉鬼是个细腻的活,不能蛮干,否则你消灭了鬼,自己的阳寿也得受损,捉不了几只就得完蛋。我听那女鬼很在乎这个问题,心下便知道它身前一定是为情所困,也有可能为情而死,我就可以从这一点入手对付它。 我说:“是啊,我很爱你。” “那你也来帮我梳头吧。”女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高兴。 “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没法帮你梳头。” “我就在你脚下。” 我低头一看,地面有密密麻麻的东西在蠕动。 呵,原来地面上都是这女鬼的头发,我说怎么糯米一落地就变黑了,原来是直接撒在了鬼的身上。 “等我一下,我去拿梳子。”我刚才听到了它说了一个“也”字,我猜李先生可能已经再帮那个女鬼梳头,便稳住它。 我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的是蚊子。 蚊子是捉不了鬼的,但是蚊子能找到人。 我一打开瓶盖,蚊子就“嗡嗡”叫地飞了出来。我事先在身上洒上了花露水,所以蚊子都怕我,在我身边飞了几圈之后就朝着一间屋子飞了过去。 我跟着蚊子到了房门前,门是虚掩着的,我顺着门缝朝里面看,只见一个男人坐在一扇落地镜前,他背对着我,拿着一把梳子给自己梳头。 每梳一次头,就有一片头皮被剥开。 被剥开的头皮向下垂落,经过梳子的分割变得丝丝缕缕的,宛如血红色的头发一样。 “好了没有?”我听得清楚,那女鬼的声音就是从男人身上传过来的。 我估计是李先生被女鬼上了身。 “就快了。”我回应了它一声,然后拿出一张黄纸,上面是事先画好的一张驱鬼符。 “我来了。”我推开门,一步步地接近李先生。 就在我快要到李先生身后的时候,它突然回过头来,一张被头发覆盖的脸庞出现正对着我,一把白骨梳子正插在那头发里面。 第三章 白骨梳子 我手一拍,将符纸贴在李先生的脑门上。 “你来帮我梳头了。”谁料,女鬼居然毫无反应,淡定地说着话。 糟了,它没上李先生的身。 我知道上当了,连忙倒退,身后一张大网扑了过来,像是蛛丝一般将我缠住。 “四梳头,妆镜美人笑。”那个女鬼又唱起歌来。 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一面镜子,镜子里是一张女人的脸,长得眉细眼大鼻梁翘,唇红齿白下巴尖,煞是好看。 奇怪,镜子里怎么出现的不是我? 我感觉到我的手又自己动了起来,接着一个冰凉的东西碰到了我的头发,从头顶到发梢,一路下滑,猩红的血液顺势流了下来。 而镜子中则是一个女人拿起了一把白骨梳子在梳头发。 原来那女鬼的本体在梳子里。 我吸了一口气,猛地用力将含在嘴里的玉佩吐了出去。 “砰”地一声,玉佩砸在镜子上,将镜子砸了个稀巴烂。 一张血迹累累的脸从镜子后面伸了出来。 “李先生。”那张脸是男人的脸,肯定是李先生无疑。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被俯身。 李先生看着我诡异的一笑,抬手拿起一把白骨梳子就要朝我头上刺过来。 我看他还是被附身的状态,铁定是指望不上了。我索性一咬舌尖,将一口舌尖血喷了过去。 李先生被我的舌尖血喷到,怪叫一声就倒了下去。我看见一个黑影从他的身上飞出去,我身后的大网也松开了。 “别跑。”我大叫一声装作要冲上去的迹象,实际上却是掏出一个玻璃瓶子砸在了李先生的手上。 李先生的手上有一把白骨梳子。 玻璃瓶子一碎开,一股尿臊味扑鼻而来。黄澄澄的童子尿淋在那把白骨梳子上,顿时一股凄惨的鬼叫从梳子中传来。 无数根黑色的头发从梳子中长出,但是一冒头就发出“滋滋”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肥肉扔进了油锅里,一股子焦臭味从上面传来,混合着我的童子尿的味道,差点没让我吐出来。 我憋住呼吸,一连掏出三张驱鬼符把白骨梳子给包裹得严严实实。 白骨梳子在符纸里面左冲右突,但是动静越来越小。 看到这,我得意地点了根烟,“小样,敢跟我斗智商?哼哼,玩死你都不带眨眼的。” 刚才那个从李先生身上飞出去的黑影是假的,本体其实仍在白骨梳子里,或者说这种寄生在特定物品里的鬼怪,物品就是它的本体。 这女鬼还想给我来个鱼目混珠,可是它不知道我余唤海向来火眼金睛。 梳子里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我当时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怎么回事,竟然把耳朵贴在了上面。 听完以后,我就拿出打火机当场就想要把它烧了。 突然,有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那只手瘦得就像鸡爪子一样,皮肤上还泛起一层层死皮。 “别烧我的宝贝。”李先生在一旁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一看,是李先生已经醒了,只不过他现在的样子实在不敢恭维,满脸的血污,头发都结了血枷。这一次被鬼上身,又梳了这么久的头,阳气损耗严重,最少也要折寿二十年。 “李先生,你还敢要这梳子?忘记那个女鬼了?” 李先生心疼地说:“清朝的,三千万买的。” 我收起打火机,“好啊,既然李先生你无所谓我也没关系。这次捉鬼收费一百万,支持现金支付,网银付款以及支付宝转账。等你下次被鬼缠上的时候记得再喊我。” 李先生一听就跳了起来,“大师,你没吓我吧。” 我把眉毛一挑,“哦,你是嫌贵了?” 李先生连忙摆摆手,“哪能呢?什么事什么价我还是清楚的,也不在乎这点小钱。我只是想问这个女鬼不是被大师制服了吗,怎么还有下次啊?” 我告诉他“这把梳子阴气重,被鬼寄生一次后难免还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次折了你阳寿二十年,下次估计就得三十年了,你看看你还能挺几次,咱们可以先预约。” “这,这......”李先生犯起了难,“大师,我这人吃喝嫖赌一个不沾,就是特别喜欢古董,要是烧了这把梳子我实在舍不得,要不您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 我为难地说:“办法也是有的,只不过......” 李先生立马一副我懂的模样,当即拿出一张两百万的支票。 有钱人就是好啊,钱多人少。其实这把梳子已经没事了,但是我随便一忽悠又多了一百万。 我随便拿张符纸在那白骨梳子上绕了几圈,又吩咐他把门前的两棵树锯了,这样他家就没事了。 后来他还问我怎么梳子上有股尿臊味,我告诉他是那鬼在梳子上撒了泡尿所以才能附体在梳子上,他也信了。 这趟活虽然麻烦了点,但是我也赚了两百万,去香港一阵吃喝嫖赌好不快活。 没办法,赚的是阴间钱,不能留,否则会有倒霉事上身。像我这一趟就赚两百万,还只是在淘宝上开个店,那些名气大都是别人求上门,一趟活至少也是八位数,但是凡是捉鬼得来的钱都不能留,必须在四十九天内花掉。这也是为什么真正的捉鬼大师看起来都是挺寒酸的,还有不少老年凄惨。没办法,这一行就是这样,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一段故事说完,我睁开眼又回到了审讯室。 “余唤海,这就是李家无头案?你觉得警察会被你忽悠?”郑海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还记得那个我说过自己当时贴耳附在了那梳子上面吗?”我弹了弹烟灰,淡淡地说道。 “哦,你听到了什么?”郑海问道。 “她说男人都是骗子。” 郑海笑了起来。我看他笑得挺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谁知郑海笑完之后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你以为是在拍电影吗?要不要叫张导演出来?这里是审讯室,是代表法律的神圣场所。现在是在审讯你,你是嫌疑人。” 我不以为意地抽了口烟,然后慢慢告诉他,“离开之后我就打电话报了警,举报他在狗窝下藏了具尸体,接着就看到报纸说警方在那里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只是不知道你们发现的那具尸体死了多久?” 对方沉默了一阵,然后女警察出去查了查卷宗,过了一会儿进来告诉我发现的时候死了七天。 “那就对了,头七之前她没回魂,只能鬼压床,头七那天要报仇,正好被我阻止了。” 郑海吸了口气,“你是说......” “去查查那个白骨梳子的dna,看看是不是和尸体吻合,如果吻合就说明是李先生杀人,如果不吻合就当我是胡编的好了。” “可是李先生一个星期后就自杀了。”郑海又问道。 “举头三尺有神明,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查查他家的物品,恐怕这种用人的骨骼制作的东西不只那一件吧。” 郑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告诉我:“事实上,排除掉有鬼的部分,你说的别的都很对。李先生自杀后,一位经验丰富的验尸官当场就发现他的脖子上还有人的骨头制作的项链。” 我一摊双手,“所以说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多行不义必自毙。” “那么,这又跟你来福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我也坐直了身子,“是李先生打电话给我的,按照你们说的时间来看,是他死亡后七天给我打的电话,手机里有通讯录音,你们可以查查。” 我的手机很快被送了过来。 郑海打开通讯录音,只听到一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第四章 刘老二 “鬼来电,当然听不到。” 意识到被我耍了的郑海,气愤地拂袖而去。 “喂,什么时候能放我走啊,我还赶着去做生意呢。” 过了一会儿,被气走的郑海又回来了,还带了两份鸡腿饭,和女警察一人一份吃了起来。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完全不把我余唤海放在眼里。 气得我啊,当场就敲了桌子。 “帅哥美女,赏小的一份吧。” “想吃,行啊,把福建这事也说说,看看这次是哪只女鬼告诉你的真相。”郑海一口咬下一大块鸡腿肉,那油水,那香味,可把我馋坏了。 “要不边吃边说吧。”我讨价还价起来。 郑海没理我,又从怀里拿出一份鸡腿饭,作势就要把里面的鸡腿吃掉。 我见状立马说道:“是他打电话说一个福建的朋友出了事,请我去看看,具体位置就是一个畲族寨子。不过哪个寨子没说,只说给我买好了票,到了福建后就上车票上的那辆大巴车,然后会有人来接我。正好当时我朋友刘老二在我家玩,我就喊他一块来了。” “然后呢?”郑海追问道。 “然后,就在大巴车上出了事......”我再次陷入了回忆中。 一辆旅游大巴车行驶在福建的公路上,这里多山,许多公路都是修建在山道上,蜿蜿蜒蜒的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条长蛇。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一种人就是用科学来解释一切的人。谁不服?谁要是不服就来给我用科学解释解释为什么我余唤海会和刘老二是好兄弟。”我靠在座椅上侃侃而谈。 “哼。”刘老二哼了一声,表情相当不屑。 “你刘老二身高多少?一米六。体重多少?一百六。而我的身高四舍五入有二米,体重110。我俩站一块像什么?” 刘老二一副早已料到的模样,立即抢答道:“黄瓜和西瓜。” “对啊,”我也没想到刘老二这么上道,高兴地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然后接着说道:“可是我俩就是好兄弟,这样的搭配如何用科学来解释?” 我又立马加了一句断了刘老二的后路,“千万别跟我说是转基因的,哥是原生种。” 面对我这一套无懈可击的逻辑,完美的比喻,铁一般的事实,刘老二丝毫找不到还击的余地,只能愤愤地一口吞掉了半截烤肠,然后才还给我一句:“你二大爷的。” “别提我二大爷,他老人家在祖坟里躺着呢,有本事你大半夜当面喊去。”我把大拇指朝车窗外一翘,一句话就把这老小子给噎着了,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看脖子都憋红了,两只手在胸口挠来挠去的,两瓣肥厚的嘴唇张开大口大口地吸气,看来这小子是真噎着了,不是假装的,我赶紧给他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也不怪我挤兑他刘老二,只不过吃根烤肠都能噎着,那根烤肠他都舔过了鬼才跟他抢呢。 “吓死我了。”没想到刘老二喝过水之后就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 我说:“你至于吗,不就是噎着了一下,还吓死你了。” 刘老二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噎着。” “几班?” “你别捣乱。”刘老二一巴掌拍掉我的手,“我小时候有次去老家上坟,结果调皮摔倒了,正好一头摔在别人烧过的纸堆灰烬上,吃了一嘴巴的纸灰。当时我就感觉纸灰堵在嗓子眼里,憋得我喘不过来气。” “后来呢?憋死了没有?”我很认真地问。 “去,我奶奶给我喝了一碗洗糯米的水就没事了。刚才烤肠噎着我的时候就跟那时候一个样。” 听刘老二这么一说,我看矿泉水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刘老二其实姓刘名硬,人送诨号刘老二,为啥?因为从初中的时候他就爱吃烤肠,早中晚一天三根,雷打不动,风不吹走,是真的风吹不走。 那时候还是2008年,第一场雪来的比较晚。初中的孩子一放学那就是鬼子进了村,吼吼叫地往前冲啊,我打小就身板瘦弱,在人潮中被挤来挤去,不过好歹还是挤到了校门外。 结果那一天飓风不知从那口子登陆了,一路吹到我们内地,把校门外吹得乱七八糟,许多垃圾都飞上了天,连带着一根烤肠也被吹得随时摇摇晃晃。 烤肠就在一个小胖子手里,没错,这个小胖子就是刘老二。 我当时一看就乐了。刘老二拿着烤肠,红领巾被吹到了脸上也不管了,扒拉开一条缝,张嘴就要吃那烤肠。结果嘴巴一靠近,烤肠就被风吹到了另一边。 完了刘老二张嘴再咬,结果烤肠又被吹到了另一边。 那一张嘴巴和烤肠就这么你来我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反正我是等到了公交车到了就上车离开了,只是听说昨晚有个学生大晚上还在校门口徘徊,最后还是被找来的家长拖回去的。 他历时两年才终于拿到了这么一个外号成就奖励。 再加上我这个从初中就一路陪他走过来的好兄弟的一张破嘴巴,哼哼,他当初把我堵在学校操场上跟我摊牌的时候,我就特光棍地告诉他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我余唤海对着学校后山的老坟发誓,只要咱们今后还是好兄弟,你这辈子就是戒了烤肠,也丢不掉刘老二这个外号了,否则我这辈子都被女鬼缠身。” 要兄弟还是要烤肠?我至今想起刘老二叼着烤肠从操场上离去的萧瑟背影就忍不住想笑。 从那时候起我以为这辈子都是我笑话刘老二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这趟福建之行我差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喂,你们是不是说相声的?”这旅游大巴开了一路,我和刘老二就斗了一路的嘴,前排座位上的女孩跟着笑了一路后再也忍不住了,捧着泡面就转过了头来。 “不是。”我摇了摇头。 “那是干嘛的?我看你们嘴皮子都好溜,配合得还挺默契。” 这时我眼角瞅见刘老二放下烤肠看了那女孩一眼,当即就知道要坏事。这女孩长得不错,眉毛细长浓转淡,眼角含情凤点头,这叫凤凰戏水。自古美女多是这个面貌。可是刘老二向来别有用心,立马抢在我前头说道:“你看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就知道他是干嘛的了。” 要说我这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就是比普通人长了一个指节的长度。放在以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古时刘备还双手过膝呢。 可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我看那女孩的脸色就知道这个主肯定爱看盗墓类的小说,我这两根手指放在盗墓小说里那就是一门绝活。 盗墓贼进入墓穴开馆取宝,有一样宝贝是必拿的,那就是尸体嘴里含的一块玉。如果尸体已经腐烂成白骨还好说,直接伸手拿就行了,但要是运气不好遇上了一具没有腐烂的干尸,那问题就大了。玉在干尸的嘴里放了几百上千年,本身质地又滑腻,往往一点一点地向下滑落,一直滑到嗓子眼里。 这种玉用工具不好夹,这就好像是拿跟筷子在你嗓子里捣来捣去,你说你能舒服吗?这放在活人身上叫催吐,死人身上叫泄气。只不过活人吐得是胃里面的秽物,死人泄的是肚子里的尸气,到时候一股陈年窖藏的尸气喷你脸上,神仙也救不回来。而要是直接伸手进去拿更是要坏事,因为手一伸进去,活人的阳气就顺着干尸的嗓子眼进去了,立马诈尸,到时候“咔吧”一声脆响,你这只手就再也别想要了。 第五章 鬼迷眼 可是有我这么长的两根手指那就不一样了,直接三指蜷起来,两指并拢,像是剪刀一样吊在干尸的嘴巴上,然后两根手指进去轻轻那么一夹,玉就出来了。 这不,那女孩挪了挪嘴巴,小声地问我,“你不会真是盗墓贼吧?” 我笑了笑说:“你把泡面给我,我告诉你这两根手指是干嘛用的。” 那女孩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咋的,反正就是听话的很,把吃了一半的泡面拿给了我。我也不跟她客气,正好饿了半天了,两指一张一闭,就跟筷子似的夹出一大团面条就塞到了嘴里。 “嗯,就是这个味。”我朝女孩翘了翘大拇指,泡面选得有品位。 刘老二转头看了一眼,不屑地说:“连根肠都没有还吃泡面。”不过没有人理他。 “喂,我吃过的。”女孩提醒我一句,听那声音有些生气。 “没事,我不介意。”恰好这时大巴车开进了隧道里,车里一片黑乎乎的,也看不清那女孩的脸色,就是呼哧呼哧老喘着粗气。 “真敢装。”刘老二悄悄在底下给我递了一句话。 这装有三种装法。一种是没啥本事的人虚张声势,装神弄鬼,这种人别看牛逼吹得响,一顿老拳他就得原形毕露。第二种人是真有本事的,装成普通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低调。第三种就是我刚才那种了,也是江湖骗术的一种,让人家心里先产生一个疑问,然后故意装模作样一番,装得要拙劣,让人一眼就看出是假的,人家心里就会疑神疑鬼,老觉得你是在故意隐藏什么,掩盖什么,接下来只要她一较真,那就上钩了。 别的不说,现在这女孩肯定不会相信我那两根奇长无比的手指是用来吃泡面的,心里只会把我往盗墓方面靠拢,那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那就是让人家女孩子对我好奇。不是有句话嘛,说女人只要开始对男人好奇,爱情就来了。 这叫什么? 这叫做趁着盗墓热的东风撩一撩妹。 其实吧,我倒真的不是盗墓贼,不过这两根手指还真的有点来历,而且还真是科学解释不了的那种,不过这事一直都藏在我的心底,只跟两个人说过。 “喂,胖哥哥,你这朋友脸皮怎么这么厚。”那个女孩大概是恼羞成怒,也寻思着拿我没法子,干脆去找刘老二了,不怕,大家好兄弟一场,刘老二不可能跟我争妹子的。 刘老二这辈子只有两个称呼,一是本名刘应,二是外号刘老二,所以当我听到那女孩喊他胖哥哥的时候,心里就像是突然被猫抓了一下。 当然,我并不是吃醋了,我还不至于半路上撩一个妹子就怎么怎么样,那样的人就太没出息。 我只是在那一刻想起了当年的那句话。 “我余唤海对着学校后山的老坟发誓,只要咱们今后还是好兄弟,你这辈子就是戒了烤肠,也丢不掉刘老二这个外号了,否则我这辈子都被女鬼缠身。” 要问这世上有没有鬼,我肯定说有,要不然我这两根手指也不会变得这么长。不过我转念一寻思,先不说如今都到了福建境内,离当初的那所学校十万八千里远,单是“胖哥哥”这也不算是外号,兴许不会有事。 “应该没事吧。”我这心里突然有点没底。 “胖哥哥这名字我爱听,来妹子,胖哥哥请你吃烤肠。”刘老二说着就递过去一根烤肠。 我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噗哧”一声响,像是轧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大巴车就停了下来。 “老二,我完了。”鬼使神差的,我拽着老二就说了这么一句,说完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刘老二没有回答我的事都没注意。 福建这边多山,许多公路修在山上的时候道路不便,干脆就开了个隧道,直接从山腹里穿过去。大巴车正好就在一段隧道里出了事。 这荒山野岭的也不通电,隧道里黑漆漆的一片,全靠着大巴车自己的车头灯照明。大巴车突然停了下来,许多人不明所以纷纷朝着司机喊话,毕竟这黑漆漆的一片,弄得人心里瘆得慌。 “车子好像出了毛病,我下去看看。”司机回头喊了一句,然后就拿着手电筒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我自己心里有鬼还是怎么的,我感觉那司机回头的时候专门看了我一眼。都说疑神疑鬼,人要是平常心,那就一切安好,一旦开始疑神疑鬼,那么看什么都不对劲了。 我寻思着司机那一眼,越想越是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也说不明白。这么一寻思,顿时就感觉身上越来越冷。 如今是农历二月末,阳历也是四月天的时候,虽然有倒春寒这么一说,但是福建这边本就靠南,气候湿热,所以像我这种北边来旅游的也就穿了一件单衣。可是这一会儿只感到一股股阴风吹来,浑身冷飕飕的。 这阴风虽然也冷,但是和寻常的冷风的不一样。虽然二者都让人觉得冷,但是冷风是温度低,吹在人身上由外而内的冷,有时风大,吹在身上感觉就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一样,衣服穿厚实一些就能看到风吹在衣服上但是身上还是暖和的;阴风则是由阴气组成,影响不到肉体,但是能让人身上的温度无论内外都一齐下降,无论穿多少衣服都挡不住,这是因为阴风带有的阴气带走了人体内的阳气。 我此时也没有太在意。因为现在车停在隧道里。这隧道是从山腹中开辟出来的,上面有大山挡着,终年不见阳光。阴阳二气相生相克,阳衰必然阴盛,这隧道里面要不是阴气阵阵那才怪了。 过了几分钟,司机回来了,什么也没说,就那么往自己的座位上一坐然后就没了动静。 不但那司机什么话也不说,整个车厢里也变得静悄悄的,就剩下刘老二吧唧吧唧吃烤肠的声音。 我左右看看,四周一片黑漆漆的,唯独窗外有一团光亮忽明忽暗的,叫人看不真切。 “司机,给个电啊。”我喊了一句,司机没答话,不过车厢里的灯亮了。 这亮光跟以往的灯光不一样,灯光一般是泛着点黄色的,而这亮光白乎乎的,也不清楚,感觉就像是一层砂纸罩住了一样。 趁着这亮光,我是看清楚了窗外的东西,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窗外是一个衣着奇特的人。上半身穿着斜襟大领衣,衣襟上绣着花边,下半身是用青直贡布做的围身裙,用四指宽的白色束带系在腰间,上面还飘着约莫一米长的飘带,一直飘到脚边,盖在鞋头高昂的“虎攻鞋”上。 这是畲族的女性服饰。畲族是中国的一支少数民族,人数较少,主要分布在南边,福建这边就有许多畲族寨子。 那人正在朝着大巴车烧纸钱,先是一张张黄纸扔进火堆里,黄纸烧完了之后又拿出了四根香点燃,看那样子像是要朝着这里祭拜,所谓神三鬼四,四根香正是烧给死人的。 我心想今个又不是清明节,大概是这人家属的忌日,那也就是说这隧道里出过车祸。 眼看那人捧着四根香就要拜下去的时候,那人突然抬头看过来,我俩正好眼对眼看了个清楚。 “刘老二!”我一声惊呼,那烧纸钱的长着一副圆脸小眼睛,鼻头一个青春痘,脸颊肉嘟嘟的,不是别人,可不就是刘老二嘛。 可刘老二不是在我旁边坐着嘛,什么时候下去的?我扭头往旁边看去,身旁的确是刘老二。 第六章 纸人 怎么会有两个刘老二? “不对。”我又仔细看了一下,那下面烧纸钱的看起来是像老二,但是那一身穿着明明是畲族的特有服饰,而且是女性服饰。虽说如今伪娘横行,只要可爱即便是男孩子也可以,不是说刘老二没有这方面癖好的可能性,但是刘老二怎么也不可能弄到那么一身畲族的传统服饰。 我扭头再看看身旁,顿时就跳了起来。身旁的刘老二长得是那副胖嘟嘟的模样,但是嘴里吃得不像是烤肠,而是一根白色的东西。 “咋地老二,你还弄了根进口烤肠啊?”我朝着他喊了一句,见他不出声我便一把将那白色的东西抢了过来。 “这是蜡烛。”那白色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根白蜡烛。这种蜡烛以前只有做丧事的时候才会用,不过现在许多家庭也没有了那么讲究,停电的时候管它白的红的一起拿来用。 他为什么在吃蜡烛? 那个“刘老二”被我抢了蜡烛,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我。 我刚才看到的是他的侧面,所以看不清楚整张脸。这回打一个正照面,我是看明白了。胖是一样的胖,但是这个“刘老二”的脸色苍白如纸,两边脸颊上还用胭脂涂着两块大红饼。 紧跟着那个“刘老二”朝我伸出了手。 我刚才抢来蜡烛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此刻他将手伸过来,手指头瘪成了一张纸,手背上面还烂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一根竹篾子。 纸人。 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要是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白活那么多年了。 虽然我暂时还不清楚下面那个“刘老二”是什么妖魔鬼怪,但是上面的这个“刘老二”分明就是一个纸人。 我这个人坐车喜欢坐在窗边,旅途上可以看看窗外的风景,顺便装装深沉。但此刻我眼看着那纸人把手伸了过来,却是前有纸人,后无退路,把自己给困在了里面。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余唤海又不是没经历过稀奇古怪的事情。 此刻眼看无路可逃,我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干脆恶从胆边生,拿起那根蜡烛就朝纸人打了过去。 “啪嗒”一声脆响,那纸人的手臂被我打得歪了过去,一大片白纸破掉,露出里面几根竹篾子。 一滴滴白色的蜡烛油就从那竹篾子上滴落下来,散发出一股臭味。 那纸人也不知道痛,一只手被我打歪了又把另一只手伸了过来。 我喊道:“好你个刘老二,咱们从初中开始相识在四月细雨天,到现在阴阳两隔也有十一年了,我不过是叫了你十一年的外号,顶多没事抢你几根烤肠,你丫的今天至于跟老子死磕吗?” 那纸人眯着嘴巴,一点表情变化也没有。 我寻思着这家伙不说话是一点活路不给人留,当即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我一把掏出打火机,一脚用力踩在座椅上。 “咔擦。” 没想到那座椅也是纸糊的,底下全靠竹篾子支撑,哪里经得住我这么一踩,顿时破了一个大洞。我整个人都从洞里掉了下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真是幸运。” 我连滚带爬地从车底钻了出来,回头往车上一看,这才发现原来那满车坐着的都是纸人。 那些纸人都站了起来,扒着窗户朝我看。 纸人的眼睛都是黑乎乎的一团,盯得我心里发毛,不过看样子他们好像出不了这俩大巴。 “阴阳相克,管你们是什么妖魔鬼怪,老子一把火全烧个干净。”说着我拿打火机点了上去。 都说鬼怕恶人,就是这么个理。因为鬼是阴气组成的,并没有形体,而人体内含有大量的阳气。阴阳相生相克。大部分鬼其实法力低微,没法直接害人,都是先吓唬人。因为人恐惧的时候往往都会感到阴冷,就是因为恐惧的时候心就会慌乱,而心脏五行属火,火属阳,内心一慌乱,就宛如一根棍子在火堆里乱扒拉,火气自然就会减弱,人体内的阳气也会相应的减弱,阳衰则阴盛。一旦人体内阳气过于衰弱,什么鬼都能害死你了。 可是恶人不一样,恶人不但身上有煞气,被吓过后往往会愤怒拼命,这个时候他的阳气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增强了,在寻常阴魂眼中人就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那么它们就只会躲得远远点,生怕被人伤到。 我一把火点了上去之后,那纸糊的大巴车立马就烧了起来。火焰一直往上蹿,越烧越旺,可是我并没有闻到烟火气,也没有感觉到火焰的温度。 这隧道里还是阴冷阴冷的。 我寻思这不对啊,他们都要被烧掉了怎么还那么淡定的看着我。尤其是那个长得像刘老二的纸人最他妈不是东西,不但看着我,还咧开嘴朝着我笑。 他一咧开嘴,里面就瞧见黑漆漆的一片,宛如一个深井,能让人一掉下去都没个响的那种。 这些纸人越看越诡异,我一把火点上之后,心里的一口恶气慢慢也就泄了出去。我寻思着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刚想拔腿就走,就感到有人朝我肩膀上吹了一口气,顿时半边身子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被冻住了一样,一动也动不了。 先前发过火后体内阳气就泄了一部分,这也是人通常发完火后就会觉得身体疲惫的原因,而且我自己烧完火后又意识到我先前忽略了车下烧纸钱的那个“刘老二”,自己又吓了自己一次,阳气又泄了一部分,如今正是体内阳气最虚弱的时候。 我站在原地,脑子里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感觉到后背被一个坚硬锐利的东西给抵住了。 刀?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刀,因为我自己以前有段时间在外面也玩过这玩意,所以熟悉,可正是因为熟悉所以我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刀头只有两种,一种是尖的,剔骨捅人的一般都是这种刀,还有一种是平的,但是往往刀背厚实,一路往下变薄,用来剁肉砍人的都是这种刀。 而抵着我后背的东西头尖锐利,但却是半圆形的。 即便是磨尖了的螺丝刀也该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一时间有些拿不准那东西的路数。 我俩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我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反正脚底板发麻,小腿酸软,大腿直打颤,要不是担心刺激到后面那东西,我早他妈一屁股坐地上了。 终于,那东西动了。 说是动了,其实我也看不见,只是感觉到一股阴风从右肩膀后面绕了过来,然后便看到一截青色的长袖伸了过来。 那袖子很长,看起来很扁,就好像上下两块布是贴在一起似的,而我的确也没有看到那东西的手。 刚想到他的手,我就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呸,余唤海你他娘的还想看人家的手?那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还没谱吗,看到了就不怕瞎了自己的一双狗眼。” 也活该我自己运气背,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刚想到那东西的手,就看见那截青色长袖里面一点点地鼓了起来,仿佛是有一条蛇在那袖子里面,从肩膀爬到大臂,又从大臂爬到了小臂。 要出来了。 我心里一紧,然后就看到一张薄薄的东西从袖口钻了出来。 “莫非他也是纸人?”我心里一慌,额头上便是一股虚汗流了下来。 谁料到,伸出来的并不是纸人的手,而是一张长方形的纸片。 我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张纸片吸引住了。 第七章 照片里的我 这隧道里本来没有灯光,但是我烧那车上纸人的时候点了一把火,从车上掉下来的时候知晓那车也是纸做的,大火将纸车并着纸人一起烧了,本来是火光冲天,但是纸这东西大家都知道,烧起来贼快,一溜烟的功夫就烧成了灰,火自然也就灭掉了。 所以此刻本来就该是一片漆黑,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但能清楚地看见那截青色长袖,还能看见袖口里伸出来的那张纸。 那张纸一伸出来,我的眼睛就跟着了魔似的,自个儿就往上看了,一看就再也分不开了。 无他,那纸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我站在一盏大红灯笼前面,笑得很开心,灯笼照亮了后面的一扇大门,大门上方有个匾额,匾额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畲族理发”。 但是店铺的其他部分,包括四周的街道都在夜色中显得朦朦胧胧的,只能隐约看见旁边有一口大锅,锅里冒出一对牛角。 一看那店名就知道,这是一家畲族人开的理发店,而我和刘老二这次来福建正是要去一个畲族寨子旅游,说起来在车上的时候看到那东西在下面烧纸钱,穿得正是畲族的传统服饰。 怎么全都跟畲族有关? 还有这照片是什么时候拍下的?又是什么人拍的? 我看着那店名脑子里隐隐意识到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好像记忆里有一块地方被一层蚕茧包裹了起来一样。但我可以确定我家周围绝对没有那家理发店,而我也不记得自己最近有去理发。 我揉了揉眼睛,感到一阵不可思议,因为那照片里面的“我”动了起来。 我看见照片里面的“我”走进理发店里,画面也跟着转了过去。一走进去就能感觉到这家店不一样。因为一般的理发店站在门口就能看见理发的地方,可是这家店走进去之后是一个大厅,里面有几个沙发和桌子,像是一个会客厅。 照片里的“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从内屋走出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脸蛋上有一个蝎子的纹身。我一看到那个女人的衣服就吓了一跳,因为那一身装扮,尤其是那青直贡布的裙子明显就是畲族的服饰。 怎么还是畲族,这到底有什么联系? 畲族是一个少数民族,人数很少,他们自称是盘瓠的后代,只分布我国南方地区,所以平时在大城市里很少见。 我可以看到照片里的“我”和那个女人交谈了几句,但是我只能听到“嗡嗡嗡”的声音。说了几句话后,就看见那个女人领着“我”进了里屋,照片上的画面也跟了过去,就好像有个人在后面摄影一样。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更加不确定那真的是“我”了。 因为“我”竟然是躺在一张椅子上,让那个女人在“我”的胡子上涂上了刮胡泡,看那样子是要给我刮胡子。 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向来讨厌刮胡子,每次都是长了老长一大截的时候,不得不刮的时候才会刮掉,而且也就是自己在家随便刮一刮。 女人拿着一把刮胡刀,兴许是错觉,我看见那刮胡刀上一抹亮光从刀柄处冒出,一路向着刀尖上游动,待到了刀尖顶上的时候亮光突然转变成红光,但是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不对。”清楚看见这一幕的我再傻也知道那把刀有问题,可笑的是照片里的那个“我”却躺在座椅上双腿伸直,两只手平放在肚子上,还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傻瓜,快跑。”我看着里面的“我”一副傻样就忍不住生气,长得这么像我,怎么一点儿我的聪明劲都没有。 女人的手很稳,所以刀子在空中落下的速度很慢,落下的地方很准。 刀尖点在我的下巴中心,轻轻地推向右边。随着刮胡泡的离去,干净的皮肤显露出来,就连皮肤下方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一根根血管有粗有细,不均匀地分布在皮肤下面。我甚至能看到血管里暗红色血液的流动,耳旁还传来一阵阵极有节奏感的流动声。 这绝对不正常,不过是刮一下胡子而已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我越看越觉得诡异,可是就像是有一个人硬按着我的头,还用竹签撑着我的眼皮一样让我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他这是强迫着要我看下去。 “我”下巴上的胡子已经刮干净了,整个下巴上的血管也都显现了出来,一根根血管像是蛛网一般密布在下巴上,暗红色的血液流淌在青色的血管之中流动,呈现出诡异的乌青色,这看起来就像是一幅活着的山水画。 还剩下脖颈处的胡子没有刮。 此时的“我”闭着眼睛,躺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双手以不可能的角度伸向后方,伸得实在是太直了,按常理来说早就应该骨折了才对,手臂上的衣服还有一处凹陷了下去。 那里怎么会凹陷下去? 我仔细一看,凹陷的形状像是一个手掌印。 我看见女人的手抖了一下,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她熟练地刮掉了我脖颈处的胡子,露出一根粗壮的血管。 那个地方在喉结之上,下巴之下,紧邻着食道和呼吸道,是人体最柔软,最脆弱,也是最致命的地方。 我看见那个女人的肩膀开始发抖,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女人突然走动了一下,正好挡住了照片中的“我”,仿佛是知道有一个隐藏着的摄像头并将它故意挡住一样。此时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和“我”的双脚。 突然,“我”的双脚猛地绷直了一下,而那个女人的背影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那个女人拿起了一部手机,看着很眼熟。 我突然意识到那就是我的手机。 镜头一下子拉近了,我可以清楚地看见手机屏幕停留在一个信息界面上,上面的内容是:大师,这次福建的事情就拜托大师了。 发信人是李先生,日期正是昨天,也就是我和刘老二出发的前一天。 “这不可能。” 我清楚地记得李先生的确是给我发过这么一则信息,而这次福建之行的确是受李先生委托来帮他的朋友解决一件事情。 手机是我的。 聊天信息也是正确的。 莫非那个照片里的“我”就是我自己? 女人似乎叹息了一声,然后放下手机来到盥洗室。我睁大了眼睛想要看看那个“我”,可是镜头始终被那个女人挡住,真是急死我了。 女人来到盥洗室后,将刮胡刀上面的血迹清洗干净。 怎么会有血迹?我已经忘记了这是一张诡异的照片,忘记了自己正被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挟持,全部心神都被照片里的那个“我”所牵扯,所吸引,我迫切地想知道那个“我”的下场。 血迹越洗越多,即便是在照片之外的我都闻到了那浓厚的血腥味。 令人作呕。 女人大叫一声,但不是受到惊吓之后的尖叫,反而更像是一种发泄,她将刀扔到了盥洗室里,然后转身就跑。 便是在这时,我感觉到右手有两根手指突然被人握紧了。 也就是在这时,我的眼睛摆脱了那张照片的控制。 我顺势低头一看,隧道处在山腹之中,里面又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一片如何能看得见? 奇怪,我刚才怎么能看得见照片里的东西? 然而我并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份心思去想那么多了,因为感觉中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也就是我比常人多出一个指节长度的那两根手指被一个人紧紧握住了。 也许不是人? “谁?”我低声问道。 第八章 鬼雾缠身 没有人回答我,我只能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声,但是有一股力量拉着我的两根手指向前跑去,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股力量跑了起来。 身后一阵阴风紧追不舍,我知道这是那个给我看照片的东西追上来了。 我赶紧撒丫子就朝前方跑,有那股无形的力量在前面拉着我的手指,我的速度快了不少,我估摸着百米跨栏差不多能甩刘翔一百零一米了。 可是不管我跑多快,身后的那个东西都是紧追不舍,我心急火燎之下感觉到有人在往我的脖子上吹气,一股股凉飕飕的阴风从耳朵里钻进我的脑子里,搞得我的脑袋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 “睡吧。”身后有声音传来。 “刘翔都退役了,你还跑什么。”我没想到那东西也会打趣,只是可惜他说错啦话,因为刘翔退役让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国人都唏嘘不已。那东西还敢提这事,气得我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尖,顿时一股腥甜伴随着剧痛传来,瞬间让我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妈的,差点着了道,还好那东西不了解中国国情。”我一边骂道一边继续跑。 只是在跑的途中我不由得怀疑领着我的那股力量是什么东西,因为我这两根手指太不寻常了。 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前方是敌是友还不知道,但是后面那位肯定不是好东西。 我拼命朝前跑,还好隧道是笔直的一条路,所以一直朝前跑也不怕会走错路。 “老余,你往哪跑呢?”我听到后面有人喊我,头也不回的就说:“孙子来追我啊。”我这辈子遇到过的倒霉事多了去了,这种不能回头的忌讳肯定懂。 “臭小子,连你老子也敢骂。”他又换成了父亲的声音。 “爸,天色不早了,您老人家早点休息吧,就别追我了。”这种用亲人的声音来骗人上当是鬼怪常用的把戏,如果是在十年前我或许还会上当,但是现在肯定是不管用了,只能说这些鬼怪太落伍了,就这么一套把戏玩了多少年了,他们不烦我都烦了。 “哎,儿子真孝顺。” 我一听到刘老二的声音肺都气炸了,难怪他变成刘老二的模样呢,原来都是一个德行,抓住机会就一定要损我两句,白瞎了我请他吃了那么多的烤肠,真是酒肉穿肠过,一拉就忘记。 “余哥哥,你出来玩都不带着我,哼。” 小茹! 我前脚迈出后脚没跟上,差点就自己摔倒了地上。十年来遇到了这么多的脏东西,九死一生更是家常便饭,曾经我自己都以为已经看破了红尘想要出家修佛,可是每当这个时候小茹就会把我拉回来,为此刘老二没少笑话我,不对,是眼红我。 “不行,他不是小茹,他长得像刘老二,刘老二两百斤。”我咬住牙不理他,反正只要跑出隧道到了外面的阳光底下就没事了。 那东西估计也是明白了我不会上当,接下来几分钟的路程都顺利的很,眼看着就出现了一道亮光。 突然一道喇叭声响起,一辆大巴车从前面直冲过来。 我一咬牙低着头就撞了上去。 “妈的,快滚开。” “要撞到了。” “小伙子,你不要命了。” “闭嘴。”我大喊一声,大巴车直接从我的身体上穿过去了。 鬼怪最擅长的就是祸乱人的心智,不仅仅是声音,有时候图像,也就是幻术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听到声音可以不理会,但是有时候身处险境之中,面对幻象你不敢赌,港片里面经常有人逃跑的时候摔下楼去或者被车撞死,就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那是幻象。 我以为自己已经躲过了这一关,结果抬起头却看见一个个纸人在我身边跟着我一起跑,前面的一个还扭过头对着我笑了笑,大圆脸上涂了两个大红饼,可不就是那个像刘老二的纸人嘛。 完了。我心里一凉,忘记了不只是身后的东西,这隧道里还有一车的纸人呢。我说怎么他们被火烧的时候那么淡定,原来是压根没用,现在又找回来了。 “不好,前面都是纸人,快回头跑。”纸人堆里突然冒出一个女人,那女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你快跑,我先拦住这些纸人。”女人伸开双臂,看起来既像是要抱住我,又像是要替我拦住那些纸人。 我一愣,看见那女人脸上有个蝎子纹身,顿时想起来她是谁了。 这不就是那个照片里杀死“我”的女人吗,原来我一直是跟着她跑。 她杀了“我”。 我不知道那张照片里的“我”跟真正的我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谁知道这个女人当时是怎么想的。 我立马撒腿就往回跑。 “完了。”我的身子定格在转身的一刹那,一动也不敢动。 果不其然,身后的景象已经变了,一片惨白荧亮的的大雾从脚底慢慢升起。 这片大雾到了我的脚边幻化成手掌的模样,手背上像是鸡皮一样皱皱巴巴,看起来又像是蛇皮一般布满细细的鳞片。 十几只手掌一起往我的脚上抓来,我连蹦带跳但是还是被抓到了。 脚腕一被手掌抓到就好像挂上了千斤球,跟女孩亲热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抬不起来。 这大雾是死者的怨气阴气死气组成的,里面那些手也不是大雾变得,而是死在这隧道里的亡魂。 有那么多人死在这,难怪这隧道里会闹鬼。不过我总觉得是有别的古怪。 就在这时候,那些手掌已经爬到了我的胸口位置,大雾也随之水涨船高到了下巴上,闻起来就像是一堆死了一个月的鱼虾一样。 便在这时,我的左肩膀鼓了起来。 “嗤啦”一声,我的衣服破开,一颗脑袋从那里冒了出来,那脑袋也不知怎么长的,眉毛眼角鼻子都像是挤在了一块,嘴巴干脆只有一条裂开的缝隙。 “小子只是途经此处,绝无冒犯您的意思。” “晚了。”那颗脑袋说道,他张开嘴巴,“嗡嗡”的声音从嗓子里冒出来。 一个六条腿长着尖嘴的东西从他的嗓子眼里钻了出来。 “尸鳖。”我心里一凉,看来这次遇上的不是鬼混了,可尸鳖是靠尸体为生,所以山精野怪又不会和尸鳖这种东西混在一起,那他到底是什么? “能被我的小宝贝吃掉,也是你的福气。”他“嘎嘎”一笑,尸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冲了出来,这时才看见原来尸鳖不是藏在他的嘴里,而是尸鳖的下端和他的舌头连在一起,已经化为一体了。 瞬息之间,风云激变,只听我余唤海右手一股风雷电掣,眼前只见一抹黑色残影闪过,宛若阴天深夜里闪起两道雷霆,那尸鳖就被我的两根手指夹住了。 小东西在我的手指中间奋力的扭着身子,“嗡嗡”个不停,眼见逃脱不得,这东西急眼了张嘴就要咬我,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的距离。 “帅吧。”我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可能,鬼雾缠身你绝对动不了的。”他惊恐地大叫一声,想要抽身回去,可是这尸鳖的下端好像已经与他的身体连在了一起,尸鳖被我制住了,他也逃不掉。 “哼,连小爷的两根手指也看不出门道,还想吃我?笑话。” 经我提醒,他这才注意到我的手指,不由得惊叫道:“双龙化玉筷,风雷指中藏。你这是‘探阴指’。有探阴指在,难怪你这条手臂可以不受鬼雾影响。” “服了吗?”我问到。 第九章 鬼跪人 “这点是我大意了。”他点了点头,只是他此时的模样是长在我的肩膀上,所以他一点头就碰到我的肩膀,感觉起来挺奇怪的。 “那就说说你是什么玩意吧。”我挺好奇,看他样子能长在我的肩膀上就肯定不是僵尸之类的东西,可是他嘴里能藏一只尸鳖,那又不可能是阴魂,难道是介于阴魂和僵尸中间的东西? “既然你有探阴指为什么不早点用?”他对我的问题避而不谈,反而问我。 “笨啊,探阴指又不是杀阴手,只能抓到阴魂不能直接杀死阴魂,如果我一开始就使用探阴指让你跑了怎么办。”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他又点了点头,然后趁我不注意一口咬下,将自己的舌头给咬断了,这样他也就恢复了行动。 我没想到那王八蛋对自己都那么狠,连忙伸手去抓。结果他顺着我的衣服就往下爬,像是蛇一样,同时那些鬼雾一股脑地朝我涌来,铺天盖地的鬼手挡住了我的视线。 “往地上找。”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鬼雾外面传来。 我用手一挥,探阴指在前,鬼雾自然退避。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看见地上有一根藤蔓拼命地往地下钻,赶紧一把抓住藤蔓,可是它力气大,仍是一点点地从我手里钻走。 原来这脏东西是成了精的藤蔓,而且这藤蔓还害死了不少人,估计那些被害者的尸体还在它那里留着,连带着魂魄都不能解脱,只能徘徊在遇害的地方,这也就解释了尸鳖和鬼手的存在。 这种成了精又祸害人的东西是绝对不能留着的。 我一急眼张嘴就咬住藤蔓,胆汁一样的汁液流入我的嘴里,我的舌头顿时就麻了。 我寻思那汁液肯定有毒,所以也不敢再耍宝,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一袋朱砂倒在藤蔓上,又取出两块天雷石。天雷石就是被打雷的时候被天雷击中过的石头,其中蕴含天雷的九天阳气,是世间至阳至刚的东西,而我这两块是被天雷击中过的打火石,更是厉害。 我拿着两块天雷石对着朱砂的地方用力一摩擦,火星喷溅而出,一碰到朱砂就蹿出三尺多高的火蛇。 朱砂本来就专克鬼怪,天雷石打出的火焰又是至阳至刚的东西,那藤蔓是妖物,乃是阴物。 阴阳相生又相克,所以朱砂点燃后火焰顿时大涨,虽然我闪的快,但还是被烧了眉毛。 腥臭的气味和凄惨的叫声一起从火焰中传来。 火焰不是寻常的火焰,而是至阳至刚的朱砂火。 这火焰燃起来之后就附着在藤蔓上面,一开始只是燃烧朱砂,但是接下来就是燃烧藤蔓身上的阴气。 阴气不是鬼怪的专利,大部分的山精野怪身上都带着阴气,只是属性略有不同,所以对上这种精怪直接撒朱砂没有用,但是遇上这种朱砂火就是老鼠遇见猫,不烧死也得吓死。 那藤蔓精着了火,更加拼命地往地下钻,可是朱砂火烧得不是空气,而是阴气,所以火焰跟着它进入了地下。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那个藤蔓精在地下愤怒地大叫,估计是拿朱砂火没办法,便想用被它困在隧道里的拉我陪葬。 当时我心里就拔凉拔凉的。虽然小爷名叫余唤海,但是猛虎架不住群狼啊,这隧道里这么多的阴魂,刚才有那东西操控着只是想困住我好自己动手,但是现在要是他们一起扑上来,我余唤海就真的只能交代在这了。 得到命令,那些阴魂一点点的从地下爬了出来,这些阴魂还保留着身前的样貌,有男有女,高矮胖瘦,除了肤色惨白满身鲜血之外,倒也活灵活现,就比如我跟前那个也不知道死了多久,还是那么波涛汹涌。 “妈的,别怪小爷没提醒你们,小爷可是二十多年的童子身,一泡尿下去准保你们魂飞魄散,我就看谁敢来。”说着,我还真的脱下了裤子。 干嘛脱裤子? 没办法,小兄弟太大了不脱拿不出来。 没想到,那些阴魂就在旁边看着我,没有一个敢冲上来的。看来小兄弟强壮就是好啊,连阴魂都怕我,看来我余唤海的名号以后在阴间也能吃得开了。 发现那些阴魂不听号令,那个藤蔓精在地下气得咬牙切齿,但是它现在自身难保,不多一会儿就求饶起来。 “大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猪油蒙了心,求大师放过我吧。”那藤蔓精在下面求起饶来也是情真意切,估计以前没少练过。 “哼,你杀了那么多人,放过你是不可能的。”既然阴魂不来害我,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便吊儿郎当的说。 “大仙,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是我也没办法啊,我本来在此山修炼九十九年,再过一年就能成精,可是你们人类开了隧道,坏了我寄身的大树。我如果不拿人血滋养就绝对活不了。大仙,我只是想活下去啊。” 听着藤蔓精的话,我不由得叹息一声。不是我余唤海好骗,而是它说的是真的。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句话是有道理的。深山大泽灵气纯净,一些树木在这里生长百年后都能成精,再修炼千年就可化形,一万年就能得道高升。虽然也不是绝对的,但是城市里那些几百年的老树说不定就有那么一棵是成了精的,一些祠堂里往往也会种树,就是为了将祠堂的香火分给它们一点,待其有了修为之后自然就会庇护自家子孙。 树木是这样,藤蔓,花朵,小草等等一切植物都是同样的道理,甚至由于自身的缺陷比树木成精还要困难。 要知道,人是万物之灵,天赋了得的十几年二十年就能抓鬼降妖,但是其他生物却要困难重重,所以它在最后一年被人为破坏,心有不甘也是事出有因。 “大师别放过藤蔓精。”突然,我面前那个波涛汹涌的女鬼跪了下来。 “求大师让藤蔓精魂飞魄散。”又有一个阴魂跪了下来。 “大师,那个藤蔓精不仅害了我,还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所有的阴魂一起朝着我跪了下来,粗略一算也有二三十个。这种阵仗我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顿时就被唬住了。 人跪人,跪长辈是礼数,跪别人是丢人,别人都看在眼里。 鬼跪人,跪仇怨是折寿,跪恩人是阴德,阴司会记在心里。 “大师,我老婆至今都不相信我死了,还在家里苦苦等我。” “大师,我死了几十年了,几十年都被那个藤蔓精困在这里” “大师,我四十岁才找到女朋友,死的时候还是个处男。” 这可怎么办,那东西杀害无辜但是事出有因,我本该超度了藤蔓精送它轮回,可这么多阴魂跪我,那得多少阴德啊。 我左右一寻思,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立马就算清了这笔帐。 “你们报仇的先等等啊,”我先稳住那些阴魂,然后问藤蔓精,“藤蔓精,你告诉我你先前给我看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大师,什么照片啊,我没有给你看过照片,我这里只有尸体,还有尸鳖你要不要?”藤蔓精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我说:“滚犊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再不老实交代你丫的就别想过年了。” “大师,真的不是我啊。” “这里是你的地盘,不是你还能是谁?”我厉声呵斥,没想到这东西死到临头了还不老实。 第十章 旧事 “大师,真的不是我。”眼见我就要发飙,藤蔓精又连忙说到:“不过之前到是有一只厉鬼,它很厉害,我一开始都没敢露头,是它走了之后我才出来的。” 厉鬼?我心里顿时有点突突,能吓得这藤蔓精不敢露头的厉鬼绝对是厉鬼中的厉鬼,连忙问它“那个厉鬼是什么时候走的?” “就是大师你跑起来的时候,刚才也是他提醒你看地上的。”藤蔓精说完又苦苦哀求我,看来是真的撑不住了。 我看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便朝着四周的阴魂大声喊道,“诸位,我有点事先走了,各位有怨报怨,有德报德,赶紧的啊,它已经中了小爷的八荒六合朱砂火一会儿就该魂飞魄散了。” 那些阴魂又谢了谢我,然后就去报仇去了,因为是在地下所以我也看不了好戏,干脆就含了点朱砂在嘴里解毒,然后就朝隧道外面走去。 这藤蔓精是解决了,可是看路数它跟那个伪装成刘老二给我看照片的东西并不是一路货色,要想知道那个照片是怎么回事,只有去找到那个东西了。 “那厉鬼会是哪里来的呢?”我想起来它穿得一身畲族服饰,而且照片杀了“我”的那个女的也是畲族服饰,我这趟出来正好是要去畲族寨子,恐怕想要搞明白一切还必须去走一趟了。 我边想边走,还没到隧道出口就听到了凄厉的哭喊,那声音真叫一个悲切,隐隐还听到说什么“老余,你死得好惨啊”“你守身如玉二十多年死了还是个处男,多惨啊”之类的。 不用想我就知道这是刘老二在那给我哭丧呢。我不由得冲了出去,正好看到刘老二坐在一面残垣断壁前面大哭大叫着,附近一股的成年臭味,我寻思着刘老二干嘛折腾出了这么臭的东西。 我看他哭得非常伤心,而且不是假装的,就悄悄地走上去,不敢惊扰到他。 为什么不敢惊扰到他? 我们都知道遇到梦游的人你不能直接叫醒他,否则会伤了他的心神。事实上,那些大悲大怒的人都不能突然惊扰到他们,因为他们这个时候的神魂是不稳定的,一旦遇到惊扰很有可能伤到他们的神魂,令他们变得虚弱。 我蹲在他的身后,慢慢听他哭丧,直到他自己哭得没了力气停下来的时候,我这才一把将他扶起来。 “谁?老......老余!你怎么没死?”刘老二看见是我,第一反应居然是看我身后有没有影子,看来他也知道我要是做了鬼肯定会来找他。 我看着他一副梨花带雨,泪痕未干,衣襟不整的模样就是一肚子的气,当即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 “小爷听你哭了老半天了,刘老二你小子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啊。” 谁知刘老二反而委屈起来,“谁说我没盼你好啊,我醒了之后发现你不见了,立马下车来找你,结果进了隧道就遇见了鬼,我跟那鬼打了一架没打过,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然后呢?”我问道。 刘老二把鼻涕一擦,又说道:“结果我还想再进去的,这隧道口子这突然就裂开了,里面火烧个不停,我以为你被困在里面了,就赶紧找东西扒拉,没成想扒拉出一堆尸体,你看就在那。”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面残垣断壁里有一具具黑黢黢的东西,估计就是被火烧过后的尸体。我还说怎么那么臭呢,原来不是刘老二干的,是尸臭。 我拍了拍刘老二的肩膀,把他好生一顿安慰。 过了一会儿,刘老二“老余,你看那人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我这才发现树后面还躲着一个人,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这谁啊?”我问道。 “那售票员。”刘老二拍了拍胸口,“这荒山野岭的,我怕找到你了咱俩也没地方去,就让司机停车等着我们,还把售票员给抓来当人质了。” 我看看售票员看看刘老二,问他:“你是不是把他带进隧道了?” 刘老二点了点头。 “这不是鬼上身,是被吓傻了。”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把他丢在这儿算了?”刘老二又出馊主意了。 我说“你傻啊,一大巴车的人都知道是你带走他的,到时候全国通缉你怕不怕?几百个警察把你包围了你怕不怕?” 刘老二顿时就焉了。 没办法了,我们只好打电话报警,结果警察来了发现这么多的尸体,立马就成立了一个重案组,我和刘老二也被带到了警局分开审讯。 故事结束了,我的思绪重新回到了昏暗的审讯室。 “所以你是说那些尸体是被藤蔓杀死的,那个售票员是被鬼吓傻的?”郑海的声音从审讯室的另一边幽幽地传了过来。 “郑警官,你要我说,那我就说嘛。说出来你又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但是我相信等法医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完全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我也相信你们警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对吧。”我笑嘻嘻地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我参与了许多起案件,但是在没有明确证据证明我犯罪之前,郑海也不好做的太过份。 “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郑海义正言辞地说。 “那是,那是。”我搓了搓手,“那个郑警官?” “怎么,还有案情要交代?” “我那鸡腿饭,是不是,您看,哈哈,谢谢郑警官。”我接过鸡腿饭,来给我送饭的正是那个美女警察。 “美女,怎么称呼?” 但是人家压根没理我。 “我跟你说,你真的被鬼惦记上了。”我一边吃着鸡腿饭一边说道。 这时,郑海打开了审讯室的灯光,昏暗的房间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我一时有些不适应,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等法医结果出来,如果死亡时间不符合,你就可以离开了。”郑海说完话又对着那个女警察说:“小青,等他吃完了带他去侯问室等法医结果。”说完,郑海先一步离开了审讯室。 我吃着正香的时候,那个女警察悄悄凑到了我跟前,我心里嘀咕着莫非美女警花看上我了? “喂,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我抬头一愣,原来审讯室里太过昏暗,看不清,这时审讯结束开了灯我才发现,原来这个女警察就是大巴车上那个回头找我和刘老二说话的女孩子。 我是真没想到她看起来年纪和我差相仿佛,人家是警察,我却只是个吃阴间饭的,这不禁又让我想起了妈妈的那句“别人家的孩子”,顿时潸然泪下。 “喂,你怎么哭了?” 我揉了揉眼,“想起了当年的辛酸历程,就情不自禁了。” “没出息,我最讨厌没出息的男人了。”女警察把脸一板。 “我逗你玩呢,是这鸡腿太辣了。”我连忙又换了副表情。 “行啊,既然这么辣就别吃了。”不料,那女警察伸手就拿走了我的鸡腿饭,在我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那个,那是我吃过的。”我提醒道。 “我知道,你还吃了我的泡面,我可不能吃亏。”她一皱鼻子,“少抽点烟,红烧鸡腿被你吃过都变成了烟熏鸡腿了。” 我一乐,这姑娘挺有意思。 “你自己不也抽烟吗?”我又说道:“不过女人抽烟不好,会让人对你想太多。” “谁说我抽烟了。那根骄子是郑队的。”盘青眉头一皱有些不高兴。 “郑队的?他不是抽中南海吗?” “哼,他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喜欢抽骄子,和别人在一起才抽中南海,结果那天一顺手就给你递了根骄子。” “这是为什么?”我问道。一般来说,骄子这种女士烟男的抽的也少,但还是有一些的,只是老烟民基本不会抽,因为没劲。 “谁知道呢,大概谁都有故事吧。说说你的故事,就接着大巴车上的说下去,说那两根手指的事情。” 我说“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把我的故事说给你听。” 第十一章 婚礼 “盘青。” “好名字。” “别撩了,快点说故事。”盘青有些迫不及待,于是我们就边走边说。 在我的老家有一个规矩,那就是结婚的时候,洞房前一天要先找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到婚床上带着两只剪破鸡冠的大公鸡睡一晚,睡前还要用鸡冠血在童男童女的眉心点上朱砂痣,用红绳子将鸡脚爪和孩子的中指绑在一起,这样就称为暖床。 暖床是因为结婚用的都是新物件,没有人气。这里的人气是一个很飘渺的概念,和商店里的人气不同。据说是因为人乃万物之灵,出生时就带有一股先天灵气,后天又沾染后天灵气,所以人和飞禽走兽都不相同,比如玩玉的朋友都知道,玉能养人,但是要先养玉,养玉用的便是人气。若是再细说,就要说到阴阳五行上面了,那就更加虚无缥缈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有趣,那就是婚床用的木头,原本长在深山老林里,往往是许多孤魂野鬼,古怪精灵的寄身之所,虽然被人类取走使用,但是上面还是会沾染一些不好的东西,甚至原本的住户仍旧留在里面。这股不好的东西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古时候女子都是把第一次留在新婚之夜,那天晚上免不了要有女子元红落下来。 女子属阴,元红更是大阴之物大补,所以许多歪门邪道都会用元红来作妖法。到时候元红落到了婚床上面,刺激到里面的东西很有可能就要出事,所以便想了这么个办法,用童男童女身上的人气来告诉里面的东西“你们该搬家了”,不怕对方不听劝,因为两只大公鸡的鸡冠血更是至阳之物,是妖魔鬼怪最害怕的东西。 而用鸡冠血在眉心点上朱砂痣,用红绳子将鸡脚爪和孩子的手指绑在一起则是为了保护两个孩子。 不过身为长在二十一世纪社会主义红旗下,深受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先进青年,我觉得这么做的重点是让床单沾上鸡血,和那些拿鸽子血充当处女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管怎样,暖床都是一件好事,不但能睡新床新被,还有暖床的红包拿,所以小孩子们都愿意,可也不是谁都能去暖床的。 首先孩子要大于十岁小于十六岁,因为年龄太小有可能尿床,年龄太大就不是那个味了。而且男孩子要身体结实,女孩子要眉清目秀,好图个吉利。 结婚的是村长家的儿子,在那个年代,乡下人家普遍十八岁就生孩子了,但是村长家有钱,几十亩地三头老黄牛,大院子里还养了十几只鸡鸭,不过有段时间被黄鼠狼缠得不行,所以又买了一条大黑狗和两头老鹅。 家里有这么多畜生撑腰,他儿子又自忖是这个村沟沟里的富二代,村长儿子,所以大小就是个土霸王,驴蛋子,驴蛋子在我们这的意思跟王八蛋差不多。踹寡妇门,挖绝户坟之类杀千刀的事情他没少干,总之村里除了我爷爷家之外都被他欺负过。结果报应来了,在那个还算纯洁的年代,还算纯朴的地方,脊梁比面包更重要,所以这驴蛋子直到三十岁都没女人愿意嫁给他。 顺便说下为什么说除了我爷爷家之外都被他欺负过。在出那事之前爷爷都只是个村子里的普通村民,这驴蛋子有一次就瞄上了我爷爷。 那天我爷爷在村口的大柳庙里上香,在我的印象里,爷爷就是一个每天都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服,喜欢神神叨叨的老头子。别小看了这一身白衣服,那时候农村还没有那么多的拆迁户之类的,每个人都得看农活,一身白衣服能做到一尘不染,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不干农活也不出门的懒汉,还有一种就是爷爷这种人。 大柳庙是专门供奉大柳树一棵大树的庙,据说是因为从前发了大水,村里都被淹了,村民们虽然躲到山上避开了洪水,但是大家都没了吃的,小孩子饿得哇哇叫,大人饿得前胸贴后背,最后是在一棵老大老大的大柳树上发现了吃的。那大柳树大成什么样?柳条就跟钩子似的挂着一头头牛羊,有些还是活着的,就在柳条上“哞哞”地叫唤。更奇的是,有村民就认出来了,那上面的牛羊就是村里养的。 众人立即拜倒在地,认为是大柳树显灵,保佑村里平安,后来又建了这个庙来供奉大柳树。 只是后来有人又去过那里,却再也没见到那棵大柳树了。 驴蛋子见到我爷爷在那里上香后,就乐呵呵地过去对我爷爷说:“老头,我拿大柳树给你做副棺材可好?” 这句话有些地方没毛病,但是在我们这你提给别人做棺材就是咒别人死,或者威胁别人,更别说还是救过全村人的大柳树了。 结果我爷爷当时也没说话,笑了笑就走了。反而是第二天的时候,驴蛋子他爸牵了只自家的老鹅来赎罪,又让驴蛋子去大柳庙前跪了三天三夜。 那年我八岁,老鹅不知道多少岁。 那年我第一次吃到老鹅肉,我拿着那油水汪汪的老鹅腿,一口下去嘎嘣脆。 没错,就是“嘎嘣”一声磕掉了我一颗牙。 其实我那时候正好换牙,但是我这犟脾气上来可不管那么多,一屁股坐在他家门口就嚎起嗓子来了,害得那驴蛋子又被他爸揍了一顿。 这就是我为什么叫他驴蛋子的原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弃之,害我掉了一颗牙,这仇大到天上去了。 后来驴蛋子三十岁结婚的时候,我正好在爷爷家过暑假。 按惯例选暖床的男孩是选不到我的,因为我打小就身体瘦弱,可是村里的教育不行,一帮小孩子中就属我的学历最高,初中学历足以笑傲他们。大家都说我最聪明,所以就选了我,还有一个小女孩是村头家的,名字叫做小茹,只有十二岁,长得很水灵。 去暖床之前爷爷烧了一木桶的水让我和小茹去洗澡,我眼尖,还看见爷爷往木桶里放了许多东西,隐约瞧见有两件是鸡冠子和香炉灰,还有些别的没认出来。 不懂就要问,于是我就问了,“爷爷,我是和小茹一起洗吗?” 呸,小爷不问这个难道还问木桶里加了什么东西不成?顶多是个药浴而已,农村落后变化慢,有许多古时候传下来的偏方,折腾个药浴不奇怪。所以我关心的是怎么洗的问题。 虽然我已经是十七岁的小处男了,虽然小茹只是个十二岁的水灵灵的小萝莉,但是我这个大哥哥帮小萝莉洗一洗澡,搓一搓背那是没问题的,当时我就向爷爷保证我不会瞎搞。 结果爷爷真的是我亲爷爷,当即大袖一挥就批准了我和小茹萝莉的鸳鸯浴。 洗澡的过程就不说了,也没脸说。 在小茹妈妈的帮助下,我洗得很干净,很羞耻。没想到我余唤海一世英名结果十七岁还要被阿姨洗小弟弟,小茹还一个劲地问我干嘛把火腿肠带进来。我这辈子都没脸调戏小茹了。 洗完了之后小茹妈妈还夸我说以后是个耕地的好料子。 洗完澡后还有几项规矩,首先就是得穿上大红的衣服进新房的门。 我穿衣服的时候,爷爷就做一边抽旱烟。他抽了两口,就在地上“啪嗒”拍两下,我寻思着爷爷该不会是知道洗澡的事了吧。 没成想,爷爷却对我说:“孙子啊,有些事得跟你交代。” 一刀下去不过碗口大的疤,我当即拍了拍胸口,“爷爷,你放心吧,老余家的脸在我这已经丢得差不多了,我晚上和小茹一人一个被窝,不会去欺负她的。” “一人一个被窝可不行,你俩得睡在一起。”爷爷“吧唧”吸了一口旱烟,一脚踹在了我屁股上。 第十二章 跨喜鸡 睡在一起我当然乐意,但是想到洗澡时候小茹天真的发问和她妈妈手上的力气,我顿时就焉了。“爷爷啊,不是你孙子不行,实在是今天脸都丢光了,差点连你重孙子的脸都丢了。” 爷爷可不信我这一套,“再丢脸也得睡一起,还得把小茹丫头好好藏在怀里。” 我听着爷爷那口气不像是逗我,不由得回头问道:“爷爷,虽然萝莉有三好,我也知道咱们国家男多女少得先下手为强,但是现在就来是不是太早了些?万一小茹以后长得不好看可不埋汰死你孙子我了。” 说实话,小茹是一个水灵的小萝莉,但是我这个打小在城里长大的小子见识过不少小美女,尤其是那种女大十八变,最后一变是返祖的。但没想到变到最后,后悔的反而是我。 “滚犊子。”爷爷终于听明白了我的意思,狠狠地敲了我一下,“你小子给我立正站好,听清楚了老子我在说什么。” “爷爷你说吧。”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收起玩世不恭那一套认真听起来。 “等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就把那小丫头藏在被窝里,抱结实了。等半夜的时候不管有什么动静都不能让她露头,就是爷爷我喊你你也不能起床。只要一觉睡到天亮什么事情都没有,回头我就让你爸带你去吃啃得鸡。” “爷爷,到底怎么回事?”听爷爷这么一说,我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不会是小茹男朋友半夜来抢人吧?要不我带块砖头藏被窝里?” 那时候我完全没有把爷爷说得话当一回儿事,后来可把我给后悔死了。 穿好了衣服之后,我受不了爷爷的唠叨就逃了出去,临出去的时候爷爷还在后面对我说“一觉到天亮,遇到什么事情都别起来。” 到了驴蛋子家的婚房的门口,我顿时眼前一亮。 小茹扎着双马尾,穿着大红的连衣裙,小脸蛋也红扑扑的,瞧见我大喊一声“余哥哥”就扑了过来,可把我给高兴坏了。 “跨喜鸡了。” 喜鸡就是那两只大公鸡。鸡冠子早被剪开了,流了不少鲜血出来,鸡脖子上用红布带缠着,鸡爪子用红绳子系在一起被人给按在了地上,红绳子还剩挺长一截就是用来系在我和小茹的中指上的。 跨喜鸡就是我和小茹两个暖床的童男童女一起从鸡身上跨过去,据说是为了冲邪气,和新娘进门跨火盆的道理是一样的。 两只大公鸡趴在地上本来挺老实的,但是当我跨过去的时候,那只公鸡顿时就发了狂,一扇翅膀就蹿了起来。 当时我正站在鸡脑袋上,让它撞过来那还得了,我心里一凉,不由得立马夹紧双腿。 幸好,大公鸡被我夹在了双腿中间,没能得逞。 这时,村长家的儿子,也就是那个驴蛋子在一旁惋惜地说道:“小子腿挺利索。” 当时我就一把抓起大公鸡,那大公鸡被我抓起来的时候立马就焉了,鸡冠子都垂了下去,但是我当时没有多想,直接就把大公鸡扔在了那驴蛋子的脸上。 没成想,大公鸡一扔出去立马就活蹦乱跳起来,不过看那扑扇翅膀的样子,到更像是想要离这婚房远远的。 一众人好不容易将大公鸡给抓了回来,村长好说歹说又揍了驴蛋子一顿我这才心满意足地进了婚房。 “余哥哥。”待到婚房里只剩下我和小茹俩个人的时候,小茹突然怯生生地叫我。 我寻思着女孩子不是早熟吗,难道小茹是事到临头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那可不行,嘴边的小萝莉可不能让她跑了。 “小茹不用怕黑,哥哥会陪着你的。”我顺势捏了捏小茹的脸蛋,还挺好玩的。 “余哥哥,那床上有人。”小茹躲到我的身后,“那人不是我村的。” 我寻思着难道是床板里的东西没走?我才第一次给人暖床,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用眼角瞄过去,顿时就乐了,“嗨,没事,那是被上的花纹,而且那是喜鹊,不是人。” 小茹又看了一眼,然后疑惑地说:“刚才明明有人的。” 春宵苦短,我一边安慰着小茹一边将她拉到床上,“小茹妹妹,你看余哥哥都困了,咱们还是睡觉吧。” 小茹兴许是真的胆小害怕了,进了被窝根本不用我忽悠就自己钻到了我的怀里,还缠着我给她说故事。 我心想大晚上一个被窝里头还说什么故事啊,哥哥来教你什么是事故。 不过我毕竟也是少先队员,知道猥亵幼女要判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的道理,所以逗了她一会儿也就双双睡着了。 睡了一会儿,我仿佛中感觉到有人在朝我吹气。 “小茹,好好睡觉,不然哥哥就生气了。” 结果又是一口冷气吹到我的脸上,这股冷气好似是三九天里的寒冰,一下子就冻住了我的骨头,冷得我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小茹,你从哪里弄来的冰块?”依然没有人回应我。 我刚想要起身又想到了爷爷的叮嘱,“一觉睡到天亮,遇到什么事情都别起来。” 于是我这么弯着腰定在了那里,等了一会儿感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又偷偷地把眼角睁开了一条缝儿。 “切,就知道爷爷这个老封建迷信不靠谱。”我嘀咕了一句又躺下了。 都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这时候心里有鬼,平常也算不得君子人物,便难免总觉得到处都充满着古怪。 比如爷爷弄得药浴里为什么要加香炉灰?只听说过灾荒时吃观音土,没听说香炉灰能杀菌啊。 又比如爷爷为什么让我抱紧小茹?而小茹看到的究竟是人还是被上的花纹? 脑海里一时乱麻,我一根根地数着那些乱麻,逐渐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结果在梦里见到了一块木头。 这种感觉真奇妙,我明明是在梦中,却是那么地清醒。我像那木头瞧去。 “长得像是个人一样。” 我心里一惊,是谁拿雕了个木头人呢? 再仔细看去,“这木头人看起来好眼熟,他是谁呢?” “咦,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这木头人不是像……” “奇怪,像什么来着?” 我双手捂着脑袋,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失去了。 “掐他的脖子,别让他喘气。”突然之间,爷爷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中。 “爷爷,我要被抢走了。”我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 “别怕,憋住呼吸掐他的脖子,没得人气,他就是一块木头疙瘩。”爷爷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立马别住呼吸,双手死死地掐住那木头人的脖子。 木头人被我掐住脖子之后显得很难受,眉眼都挤到了一起。我看他想要睁开眼睛,张开嘴巴,可是他的五官虽然立体生动,但都是木头做成的,所以还睁不开,张不开。 “一定要憋住呼吸,他得不到你的人气就化不了人形,一辈子都别想开眼张嘴。” “爷爷,他是谁?” “闭嘴,谁让你说话的。唉,我的傻孙子。”爷爷叹息一声。 那木头人顿时舒展开了嘴角,好像笑得很开心。 我恍然大悟,懊恼无比。爷爷让我憋住呼吸,我一说话不就是呼出气了吗?“爷爷,那现在怎么办?” “咬烂舌头,把舌尖血喷到他脸上。” 咬舌头?那得多疼啊。可是如果不这么做……我狠下心来,一咬舌头,腥甜腥甜的。 “不能吐。” “快吐。” 我一愣,怎么有两个爷爷。 “木头疙瘩张了嘴,你可千万分清楚。” 原来那木头疙瘩已经张开了嘴巴,两片木条子变成了上下嘴唇,一开一合的,里面是黑漆漆看不到边的大洞。最重要的是,那木头嘴巴和爷爷说话的时间是同步的,两股声音一起传过来,我压根分不清哪句是谁说的。 到底吐还是不吐? 恰在此时,那木头人突然伸手在我的肚子上打了一下。我一吃痛,嘴里的舌尖血就喷了出去。猩红的鲜血喷到了他的脸上,竟然诡异地缓缓消失不见,看起来就像是被吸收了一样。 我知道要糟糕了。虽然我并不是捉鬼降妖的大师,但是也知道舌尖血能降妖除魔,可这木头人居然连舌尖血都能吸收,他究竟是什么鬼怪? 要说我聪明那也是货真价实的。我思考着这鬼东西出现在我的梦里,爷爷先让我憋住呼吸,那木头人又骗我吐出舌尖血,莫非都是与人的精气神有关? 是了,肯定就是精气神。 精,分为先天和后天。先天之精来自于父母的造化生育之精,是人的生命之根。后天之精是人吃下的五谷杂粮水肉的精华。 气,是生命活动的动力,人由气生,气由神往。 神,就像是统帅,统领人类的一切生命活动,包括魂魄意志思虑智,所以得神者昌,失神者亡。 他既然是一个木头人,当然没有精气神,可是如今得了我的一口气,又得了我的一口舌尖精血,接下来就只差“神”这一样东西就能变作真正的人了吧。 他如今就在我的梦里,可不就是“神”吗? “你想害我?”我恍然大悟,惊恐莫名。 他居然真的点了点头,然后睁开了眼睛。 第十三章 刺眼 那眼眶里没有瞳仁,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但那片黑暗就像是黑洞一般,把我的眼神牢牢地吸在里面。 “放开我孙子。”爷爷大吼一声,然而我已经没有办法回答他了。 我的世界里逐渐变得灰暗起来,梦境就像是一块玻璃,“啪”地一声被打破了,变成无数块支离破碎的碎片。 “刺瞎他的眼睛。” 我听到爷爷的呼喊,可是每一块碎片中都有一双眼睛,每一双眼睛里都是一个黑洞,从中传来的吸力将我的心神扯成了无数块。 支离破碎。 “去你妈的。”我骂了一句,然后伸出了手。 食指并着中指。 “有用吗?” 并指如刀。 “你分得清吗?” 破釜沉舟。 指尖好像碰到了一朵泡沫,“噗”地一声,可能更像是果冻,但我分不清,也说不准,反正我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刺中,我只是挑了看着最不顺眼的一双眼睛刺了下去。 绿色的树汁流了下来,泛着一股腥臊味。 说来也奇,道来也怪。我手指刺出去的之后,好像看见了一只大公鸡,一只很小的大公鸡从我的手指上小跑过去,然后像是啄食米粒一样朝着那双眼睛刺了下去。 我觉得大公鸡可能太用力了,好像刺到了我的手指。 手指很痛,痛得我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我轻轻地喊了一声,“小茹。” 回应我的是“咯吱咯吱”的声音,大公鸡扑扇一下翅膀,然后扭头将屁股对着我。 “滚蛋。”我一巴掌将那只大公鸡扇了出去。 第二天的时候,驴蛋子是第一个冲进房子里的,后面跟着一大帮人。按照习俗,暖床的人起床是要大家在旁边起哄的,兴许是为了增加更多的人气,也有可能是为了明天闹洞房而练习一下。 那驴蛋子就说了,“这两只大公鸡一只红烧,另一只也红烧,看在你们给我暖床的份上,到时候我把鸡腿都给你和小茹吃。” 我听他这么一说,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一脚踹在他鼻梁上。 “你敢吃试试!” “驴熊的玩意。”爷爷在他身后,又一脚揣在他屁股上,“说,这做床的木头是从哪里来的。” “哎呦,是一帮傻子送我的。” 众人起初还要拦着,现在都瞧出了不对,他们一向很尊敬我爷爷,知道是驴蛋子又惹了事,都在一旁冷眼看着他。 “哪村的傻子,说清楚?” “不是我们这的,是渡河的,结果船进了水,他们就把船里的东西扔下了水,其中有一块木头。我一看觉得这木头挺不错的就拿回来了。” “渡河的?那你看清楚是什么木头了吗?”爷爷又追问道。 “柳树木头。”驴蛋子揉了揉鼻子,“我说这到底是怎么了,不就是一块木头吗,他们自己说的送我了。” “他们说是啥人了吗?” “说是福建来的。” 爷爷立马带着全村的男人拿了家伙事去找,可惜找遍了十里八村都没有发现,第二天爷爷就让我回到城里,并且说不许我再回来。 之后再次听到爷爷的消息,是在七天之后传来了爷爷的死讯。  “后来我的这两根手指就越长越长了。” “你说他们是福建的,不会是想说他们跟这次的事情也有关系吧?”女警察盘青看了我一眼。 “世间事,大多是有因果关系的。” “喂,你不会是想要我帮你抓人吧?”盘青横着眉毛问我,毕竟身为一个警察竟然被我这么一个待审的算计利用,心理落差太大。 “我知道你们警察讲证据,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我帮你们发现证据,然后你们帮我抓人,了结了这件事情。”我点了点头。 “别逗了,撩妹可不带这样的。” 我笑了笑,知晓要改变一个人的观念很难,尤其是一个年轻警察的观念。人家刚入警途,意气风发,想着抓尽天下坏人,然后等到天下无贼的时候随便找一个高富帅嫁了,哪里会真的在乎一个满嘴妖魔鬼怪的年轻人。 “或许,你应该看看屁股上的鬼手印。”我指了指她的屁股,不过害怕她又生气,便赶紧收了回来。 她,翘起眉毛瞪了我一眼,然后小跑着去了卫生间。 我心想这女警察是心真大,就这么把我一个人凉在了这里,也不怕我跑了。不过我还真不能跑,因为我这人路痴,已经忘记了出去的路了。 我闲的无聊,就靠在墙边点了根烟,没成想刚吸了两口就被一只小手一把将烟夺了过去。 “你不是被搜过身了吗,怎么还有烟?”盘青板着脸问我。 “哦,就这么一根了,还是藏在嘴里的。”我笑眯眯地回答。 “还藏了多少东西,都拿出来。”盘青伸出手摊在我的面前,我一看没了办法,只好将内裤里的两百块钱也掏了出来,结果这小娘子有洁癖,一脸厌恶地抽回了手。 “钱就算了,看你不是个好东西,免得你到时候诬赖我。” 我说:“怎么会呢,毕竟我还要泡你呢。” “少来,你不是说我那里有手掌印吗,是不是你偷偷拍上去的。”盘青一脸警惕地看着我,我寻思着哥们长得这么友善,至于吗。 “我说美女啊,你那穿着裤子呢,我就是拍也是拍在你裤子上,哪能在你屁股那块大白肉上留下爱的印记啊。” “好吧,我就暂且信你一次,”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盘青也是没了主意,“我那里的确有一个黑漆漆的手印,我用水洗也洗不掉。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周天神佛三万六,鬼怪七万二,我得亲眼看过那鬼手印才能对症下药。”天地良心,我说这话的时候是很严肃的很正经的,绝对不是为了看她的屁股。 说着我偷偷那眼瞟了一眼,真他妈的翘。 盘青气得瞪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侯问室待着。” 心急吃不了肉豆腐,更何况还是这么翘的大豆腐,所以我也不急,不慌不忙地跟着她,反正我已经看出来了,她的眉心黑气凝而不散,说明这两天会倒霉但是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就等着她被吓过之后自己来找我好了。 侯问室里面布置挺简单的,毕竟不是旅馆不能看星级。盘青也没打算留下来陪我,就留我在小单间里无所事事。好在刘老二就在旁边,我俩坐在那里聊天也能消磨时光。 “刘老二,审讯你的是男的还是女的?”我问道。 刘老二就像被打败了的公鸡,垂着脑袋瘫在椅子上那里不说话。 “咋地了兄弟,被吓到了?”我关心地问道,“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还欠我两根烤肠呢。” 刘老二“哼”了一声说道:“好久没吃到烤肠了,就跟犯了毒瘾一样,难受。” 我一听就乐了,对他说:“别难受了,我给你讲点提神的东西。” “荤段子还是鬼故事啊,可千万求您老人家高抬贵口别说冷笑话就行了。”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客官,您就瞧好吧”说完一挥衣袖,这便开了口,“还记得我们做大巴车遇到的那个女孩子吗?” 刘老二点了点头,“记得啊,长得挺漂亮的。” “二爷您就别想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正气凛然的人民警察,地位高,工作稳,福利好,咱们碰不着边儿的。” 刘老二立马不乐意了,“嘿,搞了半天余爷说的提神就是打击我的自信心来着,可不是我吹,哥们也是正儿八经的本科生,年年奖学金都没拿过。” 我一摆手,“刚才审讯我的警察里就她一位,于是我就顺便逗了逗她。” “怎么逗得?”刘老二追问道。 “他们问我话的时候,我让他们多搬了一张椅子,说我旁边有只鬼要一块听。等到那小姑娘把凳子搬过来的时候,我趁着黑摸了摸她的小手,吓得她以为是那鬼摸得,当时就是花容失色,大惊失色,顿足失色,总之是一张红润润的小脸变得煞白煞白的。” “余爷在上,是在下输了。”刘老二朝我拱了拱手。 “跟你说,不是我吹,三天之内我就能看到那姑娘的大白屁股,信不信?”我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问他。 “能捎上我一个吗?”刘老二立马凑了过来,贼眉鼠眼还流着哈喇子。 我大方地一挥手,“都是革命同志,岂能吃独食?放心吧,本着我吃肉你喝汤的原则,我回头一定告诉她屁股长啥样。” 刘老二不乐意了,扭过头去“挑衅警察,欺骗兄弟,你也是没谁了。” 我又告诉他,“那姑娘被一只脏东西给缠上了,在她屁股上留了个印记,相遇就是缘,我打算帮她摆平了。” “然后等你进了监狱她说不定能去看看你。”刘老二吃醋了。 “我就是干这行的,不管她领不领情,我余唤海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