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骨为夫》 第一章 三更冥婚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一只纯黑色的猫轻便地跳了进来,冲我龇牙咧嘴地叫。 我想安抚它两声,可身体却突然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步步逼近的猫,还有慢慢淹没我的洗澡水。 没能挣扎起来,我就滑到了浴缸底下,“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水。 稀里糊涂的,我听见猫跳进水里的声音。随即我肚子被撕开了一条大口子,但我无法阻止发狂的猫。 疼得眼泪乱窜,我失血过多,彻底失去意识。 浑身酸疼,我揉捏着肩膀起身,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声音悠远绵长,缠绵优雅。 我应了一声,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黑漆漆的棺材里,天上是猩红的月光。 这里荒郊野岭,能看见的都是枯黄的野草,野草上密密麻麻都压着大红棺材,只有我睡着的这口通体漆黑。 雾下得很大,透着红光,红光中又有点点的幽蓝色火飘飞,正渐渐靠近我。 我吓得呼吸都停住了,幽蓝色靠近的时候,我浑身发凉,这不是鬼火……是黄鼠狼! 黄鼠狼穿着暗红色的长袍,两只在吹锣打鼓,后面跟着的八只抬着比人大的花轿,一颠一颠地朝我走。 眼看着黄鼠狼要撞上棺材,它们的身体却横穿了棺木,不知为何我就被撞进了花轿。 花轿依旧在往前走,一路上不知是谁在唱歌,听得我毛骨悚然。 “姑娘你穿白嫁衣,姑娘你静躺冥婚棺,血染白衣,下九泉沉地府……” 我猛地惊醒,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做噩梦。 梦中,我总是会在躺进棺材的瞬间惊醒。醒来却躺在宿舍床上,头顶的灯明明灭灭,没来由得心慌。 被子被汗浸湿,我冲镜子看了眼自己,脸色发白,眼神惊慌,张着嘴巴几乎喘不过气。 出去食堂吃饭,回来的时候我又被宿管阿姨拉住了,她压低了声音说:“宿舍住得还好吗?” 我想说自从住进这里我的噩梦就没断过,整夜整夜重复做那个梦,清晰得好像真的发生过。 但这么说一定会被当成疯子,所以我尽量放轻呼吸,微笑着摆手,陪阿姨聊了会儿,才知道宿舍出过人命。 一年前有个学姐怀孕后被杀死在宿舍,连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后来同寝的女生接连死亡,那间宿舍就被封了。 只是今年新生太多,学校实在挪不开,就再次安排了人往里面住。知道这事的人不多,阿姨却担心我出了事,以后倒霉的就是她了。 而我睡的那个床铺,正是学姐死的那张床。 阿姨的声音沉重哀婉:“小姑娘长得好看,学习又好,平时和谁相处都是笑眯眯的,不知道谁那么丧心病狂才能下毒手害她。当时发现她死的时候,眼睛还滚圆得瞪着,她全身被死死钉在床板上,根根都是粗长的棺材钉啊!” “那血把被子都给染红染透了!”阿姨猛地拔高了声音,抖着眼睛说:“校方为此还请过大师来看风水,说是要命格硬的人来镇压这股阴气……” 学校为了镇压风水,才安排我们住进去的? 我摸了把冰冰凉的脖子,努力扯出笑来,握紧阿姨的手,费力地感谢她:“多谢阿姨关心,但我应该没问题。” 背过身,我立即给自己买了个人身保险,要是出事就可以领到二十万赔偿,全部捐给阳光孤儿院。 我回宿舍吃了个饭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我又被抬近了出嫁的轿辇里,窗外是吹锣打鼓的黄鼠狼,冷风卷着腥气熏得我更昏沉。 血色的月光下,一具漆黑的棺材被纸人抬了过来,我刚要尖叫,就被撞了进去。 “老婆。” 我惊叫:“啊!什么人?” 脖子冰冰凉凉的,有呼吸掠过,黑暗里响起了好听的声音,但这把嗓音很冷,几乎冻住我了:“闭嘴!” 我再次惊醒,抬眼看了手机才夜里十一点。 可一眨眼,手机却突然黑屏,浮出了笑容咧到耳边的脸,狞笑着说:“老婆,你逃不了!” “不,一定是眼花了,精神崩溃而出现的眼花!”我不停地安慰自己,再睁眼的时候,手机还好端端的显示已经十一点半。 “老婆!” 是那把撩人却冰凉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却空无一人,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跳进来一只漆黑的猫,猫眼也黑得吓人,它冲我“喵”了一声,突然弯起嘴,笑得我浑身冰冷,完全不敢动弹。 无数次的梦在我脑子里乱转,我惊恐地看着猫一步步逼近,最后它勾着尾巴绕了我几圈,猛地尖叫一声,跳出了窗外。 我跌回床上,几乎力竭,竟然就这么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疼。 在试衣镜前看了又看,我才终于看清楚我身后一块又一块都是青紫,特别是大腿根两侧几乎磨出了血! 难道是我晚上没关好门,被谁趁机给占了便宜? 到了晚上,我摸着酸疼的腰肢,怎么也睡不着,身后猛地贴上了冰冷的东西,滑腻的东西舔舐着我的脖子。 “滚开!”我大叫着一胳膊肘冲枕头边砸了去,却砸得胳膊阵痛。 我转过头去看,枕头边上什么人也没有! 深呼一口气,我背过身刚打算睡,却看见一张清冷的面庞,男人白皙透亮的肌肤如白玉,一双冷冽的桃花眼竟然透着邪气。 他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阴沉了,我竟然被吓得一哆嗦,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冷冷勾起唇角,轻轻吐出了让我连续做噩梦的话:“老婆……” 我委屈地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地求他:“求求你离我远点,我给你烧香给你跪拜,求求你放过我。” 男人眯起了眼,斜斜地倚着我的床冷笑:“虽然我有的时候恨不得你去死,但现在只能娶你,你该烧高香感谢我才是。” “我,我给你买纸人来烧,要多好看的都有!” “求你别吓我!” “我们已结冥婚,阴间来使见证了我们的冥亲关系,且白纸黑字地写在了阴间的姻缘簿上,你还想抵赖?这姻缘簿和人间的结婚证没区别,有法律效力。” “阴间来使?” “就是那只纯色的黑猫。”男人越是笑,我越是害怕,更想缩进被窝,却不得不只对他的眼,小声抽泣:“可我是人!” 人鬼殊途,从古至今就没几对阴阳相隔的伴侣有好结局,我缩缩脖子,想自己才十八就被鬼盯上了…… 冥婚我不是没听过,有纸人抬轿,还有双人棺装殓,我甚至怀疑那只黑猫就是阴间使。 一旦订立冥亲关系,除非一方死亡,或鬼自愿解除,否则一辈子都不得再嫁人。 虽说鬼是美男鬼,可他笑起来却阴森森的,眉眼里带着股怨气,逼得我连尖叫都不敢。 “唔……” 我猛地惊醒,却见男人不知何时扯开了我的衣服,已压在我身上,轻柔地舔舐我的脖子,手已不规矩地往下探索,冰冷的手却撩得我浑身发热。 恐惧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哀求的声音到了嘴边却成了低喘,眼泪滚滚,却阻止不了男人强硬的动作。 再也承受不住,我昏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浑身没一块好肉,全都是青紫,只好在自己清洗过了。 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色,我狠狠砸了拳镜子,恨不得痛痛快快哭一场,却不敢。 再过两天就开学了,其他的三个舍友都说就在明后两天入住,我不能害他们也被盯上! 战战兢兢地守到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我感觉一双冰冷的手探入我的衣服,折磨我,耳鬓厮磨的时候轻轻说了句“晚安”,就将我拥进了他的怀。 我好不容易睁开眼,一下子就看见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泛着潋滟温柔的光泽,转瞬间却变得冰冷。 我完全不怀疑,要是我敢说一个不字,就会被他吞食入腹! 第二章 你欠我的 “我还想在学校顺利学习,麻烦你不要再打扰我!”我小心翼翼地看他,瞧他面色平静,才敢说:“要是被赶走,我没钱再重回高中学习再参加高考……宿舍” 男人狠狠推开我,寒着脸问了句:“没钱交学费?” “有、有的。” “孤儿院提前一年踢你出来,只给了你一年生活费,你哪来的学费?”男人细长的眼睛一眯,我顿时不敢说假话,却也不敢说真话。 孤儿院给了我三千多,全都被我拿来交了学费。至于生活费,我有手有脚,总不会饿着自己。 男人深深看了我很久,突然将我揽进他怀里,按在他胸口,恶狠狠地说:“明天给你办张卡,你自己去银行取钱!” 鬼能有什么钱,冥币又不能用,我只当他大发慈悲随口一说,没想到第二天我刚醒,就看见了桌上的中国银行的储蓄卡。 不管卡里是不是有钱,我都不敢多看,一把抓了扔抽屉里上锁。能和那只喜怒无常的鬼少一点点联系都是好的,我可不想什么时候和他分开的时候还因为钱而牵扯不清。 遇到这种事,我连个请教哭诉的人都没有,只能一遍遍给自己擦膏药,安慰自己,至少他没直接害死我…… 而且我桌上还真有一张银行储蓄卡,但我不敢多看,直接塞进抽屉。 晕乎乎捱到晚上,我吃了泡面就睡下了,夜里听见抽气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看了。 这一看,就彻底惊醒了。 男人坐在床边,浑身开裂,从脖子以下全部都是细密的伤口,汩汩流着黑血,男人脸色惨白,却连眉头都不动一下。 我瑟缩了一下手脚,胆寒地看了看他惨白的脸色问:“你怎么了?” 突然有冰冰的液体砸在了我脖子上,摸了把一看是黑乎乎的血,是从天花板上滴下来的。 我抬眼看了,呼吸猛地一窒。 天花板上死死钉了个杏眼红唇的女孩,全身的关节处全部被钉子钉死,肚子上破开了一个大口子,也许是被挖去了还是胚胎的婴儿。 血越流越多,砸得我全身都是,连我身边男人的白衬衫上都晕开了血色,他冷冷笑道:“想趁人之危顺带吃了我?” “鬼还能吃鬼?”我瞪圆了眼,却见女孩目露怨毒,身体瞬间四分五裂碎成了很多块砸在床上。 肉块眨眼就变成了一团又一团的虫子,白又大,圆滚滚地朝我的手脚上爬,我惊得立即跳下床,去拿驱虫剂。 “这是尸蛆,只能用火烧死。”男人抬起手掌的瞬间,手心蹿出了一小把蓝色的火,包住了虫,烧得恶臭难闻,“噼里啪啦”炸得我心头直跳。 火堆里渐渐浮出女孩狰狞的脸,她尖叫她痛苦,大骂了很久才渐渐化成了青烟消失不见了。 我瘫软在男人怀里,哆哆嗦嗦地感谢他:“这次是你救了我,以后我能帮上的忙不会推拒。但这女鬼,究竟是……” “从你住进来之前就一直在这间宿舍徘徊,每天贴着你吹冷气的就是她,她想害死你,以便有替死鬼。”男人垂头,摸了把我的头发。 这么说来,女鬼就是一年前死在宿舍的学姐,而且因为惨死所以冤魂不散,现在还想让我来替她痛苦。 可为什么之前我没见过她,现在却突然能看见了? 我怀疑地看了看面色冷凝的男人,到嘴的质问却变成了:“你叫什么名字?” “云瑾之。”男人说着,还亲了亲我的嘴角。 瞧他难得给我好脸色,我大着胆多问了句:“你这么厉害,那肯定能找到比我好看,比我优秀,而且还愿意和你在一起的人,为什么你偏偏挑中了我?” 他合上眼睛,就在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猛地说了句:“这是你欠我的,你只能嫁给我。” 听他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我压根不敢反驳,要是他一个不高兴让我鬼上身就完了。 昏昏沉沉睡了很久,我是被搬东西的声音吵醒的,睁眼就瞧见了一个穿白色碎花连衣裙的女孩,眼睛晶亮,鼻子高挺,嘴唇很薄,看起来就很讨喜。 我打量了她好久,才敢直起身朝她摆摆手:“你好,你是沈清荷吗?” 细腰大长腿的女孩冲了过来,笑得温暖又大气:“你就是赵晴晴吧?我就说吧,你真人比照片好看!” 我红了脸,下床帮她一起收拾行李,一下子拉近了感情。 在我们分配了宿舍之后,还是沈清河最先找到了我,和我微信聊了很久,感觉相逢恨晚。 晚上我们出去吃了顿火锅,玩笑打闹玩得特别开,等到宿舍楼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 我们宿舍的灯竟然亮着。 清荷推门进去的时候大声说了句:“你好呀!” 可宿舍空无一人,清荷关上门大笑:“还以为是其他舍友住进来了,原来是没关灯。” 但我们今天就没开过灯!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被冻醒了,摸了摸身边侧躺的云瑾之,下意识弹跳了起来。 他眯开眼皱眉看了过来,我立即半跪着,小声求他:“舍友在呢,求你别神出鬼没得吓人!” 云瑾之张了张嘴,最终只叹了口气,把我拉回他怀里,哄我接着睡会儿,还信誓旦旦地保证:“除非我愿意,否则其他人看不见我。” 白天醒的时候,宿舍其他两张空床已经铺好了被褥,清荷笑眯眯地凑过来说:“李叶和王艳已经去报道了,咱晚上聚个餐互相认识认识,可行?” 我摸了摸钱包,要是省点花还是够的,于是扬起笑:“当然好啦!” 不知道是不是夏天太热,宿舍里整天有股酸臭味,像是肉腐烂又像是菜馊了,我和清荷都受不了,立即大扫除。 窗户大开了一下午,再关上的时候,宿舍里又漫开了那股酸臭腐烂的味道,恶心得我们连话都不想说。 “味道是从李叶的柜子里传出来的吧?”清荷在宿舍里绕了一大圈,扒在李叶的衣柜那儿闻了好半天,苦着脸叹气:“咱不会和移动的垃圾堆住一块儿吧!” 我摊开手,摇头。 “你在干嘛!”门口冲进来个风风火火的女生,脸色晕红,气急败坏地推开清荷,又摸了把锁,才缓和了语气说:“我就是紧张柜子里的东西,不好意思啊。” 清荷说了句没关系,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李叶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却这么暴躁。 傍晚的时候王艳打了电话给清荷,满口都是“对不起”,又说“过几天再约”,想来是和男朋友住在外面了。 清荷拉着我去问守在柜子边上发呆的李叶:“走,去吃饭,咱已经在新石器烤肉订好位置了。” 李叶“啊”了一声,像是刚回神,眼神空洞,说了句“我累了,想睡会儿”,就径直躺床睡了。 我和清荷互视一眼,我从清荷眼里看出了无奈和反感,只好拉她轻手轻脚地出门去吃烤肉。 “暑假聊了那么久,我还以为李叶是个文静又知书达理的软妹子,没想到她看起来怪怪的。”清荷垂头,睫毛挡住了眼睛,看起来很失落。 我们三人才算是聊得最多的,说话投机,但现在看来很不对劲,我不得不劝清荷:“李叶第一回住校,说不定是想家里人,不是故意对咱冷淡。” 烤肉滋滋地烤上了,清荷突然扔了筷子,皱眉看着我很久都不吭声,我被看得背后发凉,不得不问:“咋了?” “我想起来了,从李叶的衣柜里透出的臭味是肉腐烂了,就像是、就像是老人味!” 清荷脸色发白,我也被惊得浑身冷汗,肉都吞不下去,回忆了会儿那味道的确像是尸体放久了。 可像李叶那么纤细小巧的女生总不会有恋尸癖,我安慰了清荷几句,也是安慰我自己。 但我们回到宿舍,却齐齐在门口停住了,谁都不敢去开门。 我们这层楼里都住满了人,但这会儿却一个人也没有,走廊里的灯忽闪忽闪,冷风四面八方乱蹿,冻得我一哆嗦,赶紧开门。 扑面是更阴冷的风,又湿又冰的,苍白的灯光下侧躺着李叶,她肚脐上压着一只巴掌大的酒坛,像是玩杂技。 清荷大口呼着气,提着烤肉饭,拍了拍李叶的肩膀轻笑:“很久没吃饭,饿了吧?” 李叶猛地睁开眼,黑色的眼珠子里看不见一点白色,脸上笼着层黑雾,突然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