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攻略》 第一章 帝都长安 第一章帝都长安 天宝元年,正月初一,大唐皇帝李隆基御勤政楼,受朝贺,大赦天下,改元天宝。 后分平卢别为节度,以安禄山为节度使,此事标志着大唐十节度经略使的局面形成。 天宝元年正月,是时唐王朝共有州三百三十一,羁縻州八百。为了抵御周边族的侵扰,在沿边各地陆续设置了十节度、经略使,募兵戌边,边防节镇将领的权力增大,形成了内轻外重的局面。 安西节度镇抚西域,统兵二万四千;北庭节度防制突骑施、坚昆诸族,屯伊、西二州之境,统兵二万人。 河西节度断隔吐蕃、突厥,统兵七万三千人;陇右节度备御吐蕃,统兵七万五千人。 朔方节度捍御突厥,统兵六万四千七百人;河东节度与朔方掎角以御突厥,统兵五万五千人。范阳节度临制奚、契丹,统兵九万一千四百人;平卢节度镇抚室韦、靺鞨,统兵三万七千五百人。 剑南节度西抗吐蕃,南抚蛮獠,统兵三万九百人。岭南五府经略绥静夷、獠,统兵万五千四百人。 此外又有长乐经略,福州领之,兵千五百人。东莱守捉,莱州领之;东牟守捉,登州领之;兵各千人。各节镇兵总共四十九万人,马八万余匹。在开元以前,每年供边兵衣粮费不过二百万;天宝年间,边兵增多,每年用衣一千o二十万匹,粮一百九十万斛,公私劳费,民始困苦矣。 开元之治晚期,承平日久,国家无事,皇帝李隆基逐渐丧失了向上求治的精神。改元天宝后,政治愈加腐败,加速了土地兼并,以至百姓多迁徙流亡。均田制破坏,均田自耕农失去土地成为流民,又造成了府兵制彻底破坏。后来边患增加,用兵不断,戍期延长,加上腐败日益严重,边将侵吞士兵财物,强迫士兵为自己服苦役,因此无人愿当府兵。 唐代前期实行西魏、北周、隋以来的府兵制,但府兵制是建立在均田制基础之上的。府兵征发的对象本是均田制下的农民,均田制破坏,府兵制也就失去了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础。所以从开元年间开始,募兵制就逐渐代替了府兵制。募兵制实行后,由国家招募丁男当兵,供给衣食,免征赋役。这就减轻了农民的兵役负担,节省了府兵往来与路途的消耗,有利于生产的发展,为边防军镇提供了可靠的兵源。 天宝以后,因为承平日久,人们都认为中国可以销兵,民间也禁止携带兵器。随着政治经济的变化,社会风气也有变化,人们耻于当兵,子弟为武官者,父兄摈不齿。所应募者,皆是市井负贩、无赖子弟,未曾习武。又由于皇帝李隆基听取了宰相李林甫的谗言,采取了以夷制夷的政策,节度使多任用胡人,边镇中的士卒也有很大一部分胡人,猛将精兵,全集中在几个边防大镇,形成了里轻外重的局面。而且募兵制的士兵以当兵为职业,将领长期统帅一支军队,兵将之间有了隶属关系,导致军阀的形成。 大唐天宝三载,这一年,大唐皇帝李隆基闲着无事,就做了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情——改“年”为“载”。以显示自己文治武功与上古唐、虞二帝齐名。 这时的长安城金光门处一个叫华兴的男青年他拽了拽包袱,又摸了摸怀里的信和路引,抬头对着天空看了看,仿佛在说:“大唐你好!我来了。” 因为他是个穿越者。 三个多月前,华兴只是一位二十一世纪某大学的在读大四文科生,因为参加了“志愿者支教”到西部某地支教,可能是因为高海拔的问题,产生了“高原反应”在一个公路休息站晕倒了,三天后华兴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就成了大唐天宝三载进京赶考病倒在长安城郊客栈里的二十岁“乡贡”士子——同名同姓的“华兴”,经过三个多月的煎熬,华兴发现已经错过了“春闱”。 华兴此刻望着这十四朝古都,脑海中掠过前世书中对她的描述:是隋唐两朝的首都、京师,是中国古代规模最为宏伟壮观的都城,也是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城市。面积达87.27平方千米,是汉长安城的2.54倍,明清北京城的1.45倍,是同时期的拜占庭帝国都城君士坦丁堡的7.29倍,是公元800年所建的巴格达城的2.87倍,是罗马城的6.39倍,人口超过100万。此后几千年间,它一直是人类建造的最大都城,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城”。 不过安史之乱爆发,叛军攻洛阳、破潼关长安城沦陷,饱受兵灾肆虐;后李光弼、郭子仪借兵回纥收复长安时,再次被兵灾蹂躏,宫室焚烧,十不存一,百曹荒废,曾无尺椽。中间畿内,不满千户,井邑榛荆,豺狼所号。既乏军储,又鲜人力,人烟断绝,千里萧条。杜甫有诗曰:“寂寞天宝后,园庐但蒿藜,我里百余家,世乱各东西”。从此长安一蹶不振,自宋以后不复为中华之都。 “安史之乱!”华兴此刻的心头一紧,穿越前的他不管是从电视上还是书里,知道叛军所过之处的地方惨状,好不容易穿越重生一次,盛唐年代虽然没体验到,但是好不容易“再世为人”又在安史之乱里丢了性命,那就亏大了。 华兴在穿越前,有过成功,有过失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事已至此,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想办法去适应,总不能坐以待毙。 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安史之乱呢?他来思来想去,不外乎三个办法,一个投靠安禄山,一个避走他乡,一个聚众自保。 投靠显然不行。安史之乱的声势虽大,但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不投靠,不一定死;投靠,一定死。避走他乡也不行。想当那安禄山起兵时,安禄山登高一呼,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大军二十来万,连接州府,遮天蔽日、海内震怖。天下虽大,又哪里寻得桃花源去? 两者皆不行,唯有聚众自保。只是,说起容易做起难。他既无威望,又无钱财,更无家世,年方弱冠,世人不知,如何聚众? “啊!苍天啊!你既然让我再世为人怎么不给我一个‘金手指’啊!别的穿越者一个个一露王八之气,武将、谋士、美女纷纷入幕,怎么轮到我就怎么憋屈。”华兴心里疯狂吐槽。 “你这书生,瞎楞这干啥!掏出路引!快!”城门军士一声暴喝打断了华兴的思绪。 此时的明德门城门前挤满了进城的人,喧嚣热闹,有挑菜进城的农民,有牵着骡马的商人,还有不少读书士子。 “前面的汉子别堵路,快走!”后面十几个挑菜农民不耐烦地大声叫嚷起来。 “兵大哥!对不住啊!”华兴连忙掏出路引递于军士:“上洛县华兴。”。 城门吊桥上站满了士兵,不过他们只严查商队或者两人以上的进城者,对于单身入城者却不怎么过问。 收了十文钱的外乡人入城费,一名士兵挥手让华兴进城,又向后面吼道:“下一个!” 第二章 拜访侠医 长安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和城外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春闱结束正是暮春初夏交替之际,距离梅雨季节还有一个月的样子,刚进明德门,喧嚣热闹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行人如织,川流不息,城门两侧小摊商贩的叫卖声起此彼伏,一队数百头骆驼组成的商队正缓缓而行。 两边是茂盛浓密的大树和高大坚固的褚红色坊墙,正中是一条笔直宽敞的朱雀大道,一直通向远方,在大道尽头便是雄伟壮观的皇城和太极宫,新绿柳枝在风中摇曳,宫阙与亭台相映成景,金碧辉煌的宝塔穹顶和飞檐翘角映照在清晨的万道霞光之中。 华兴的心胸也随着气势恢宏的大唐都城而变得开阔起来,这里将是他新人生的起点,不管前途是风雨兼程还是阳光灿烂,他都将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唐长安城总体上是中轴对称的格局,布局极其整齐,规制严密,全城以南北方向的朱雀大街作为中轴线,东西两侧整齐排列着数目与面积相等的坊市。街衢与坊里整齐地并排在一起,东西向与南北向大街成网格状交叉。将外郭城进行网格式分区,每个网格就是一个坊里。皇城中的12条大街呈相互交错状,将皇城地区进行网格式分区。宫城、皇城、外郭平行排列,以宫城象征北极星,以为天中;以皇城百官衙署象征环绕北辰的紫微垣;外郭城象征向北环拱的群星。因此,唐人有诗赞叹“开国维东井,城池起北辰”。 外郭城内有南北向大街八条,东西向大街十四条。街道的两侧都设排水沟,并种植榆、槐等行道树。其中通往南三门和连接东西六门的六条大街是主干道,宽度大都在百米以上。最宽的朱雀大街达155米,是城市的南北中轴线,以之为分界,城东属于万年县,城西属于长安县。当然外郭城内还有最重要的两座市场——东市、西市,两市一东一西各占两坊之地。两市大小几乎完全相同,南北长约1025米,东西宽约927米。市场有围墙,开八扇门,内有井字形街道和沿墙街道,将市内分为九区。每个区都四面临街,店铺沿街而设,有饮食店、珠宝店和手工业作坊等。长安城的商业大都集中在这两座市场,其它各坊内也有一些零散的商业设施。 华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看——金光门怀德坊,临近西市。接着逢人问路,不走大街,穿行小道里弄,经过四五个里坊,来到一个坊外。他举目观瞧,见坊门上挂一横匾,上写“怀德坊”三字。旋即整顿了下装束,来到坊门前。门边的塾中坐了一个老卒,见他上来,从屋中走出,和善地问道:“君有何事?” “在下上洛华兴,特来拜见此居陶公。”说话间,华兴从包袱里拿出路引递于老卒。 老卒接过路引看了看,便站直了身子,问道:“可是赶考的乡贡士子?” “正是。” “唉呀,请恕小人眼拙。”老卒诚惶诚恐,撩起衣袍,就要行跪拜之礼。 华兴拦住了他,笑道:“老丈不必如此!敢问陶公在家吗?” “君随我来。” 老卒在前引路,领着华兴来到陶家院外。 怀德坊中等大小,六十来户住民。陶家在里巷深处,面南朝北,院落不大,黄土为墙,柴门虚掩。老卒请华兴稍等,上前将门推开,立在阶外,恭谨问道:“陶先生在么?” 华兴往院中打量,见屋舍的房顶显露在外,为悬山式,复瓦。屋边有一桑树,半截树干和萧瑟的枝杈亦露出墙外。他转顾左右,大约因暮春天时寒峭,又或因西市开市的缘故,巷子里行人寥寥,小风掠过,隐有声响。有一个小孩儿可能是听到了马嘶,从不远处的一个小院中探出头,跐溜着鼻涕,偷偷地在看他们,碰上华兴的视线,忽地一下把脑袋缩了回去,等了片刻,又悄悄探出。 华兴觉得有趣,刚想笑,听到院中有人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女子答道:“家君在家。……是门塾张翁啊,快请进来。”听其声音,甚是清朗。 华兴将笑容敛回,整整衣袍, 说话的女子从院中走出,用手攥住袍袖,向华兴作揖。 华兴还礼笑道:“上洛华兴,见过姑娘。” 此时抬头瞧见此女,只见身着一袭暗红色留仙裙的她,朱唇皓齿,流光溢彩,荣光焕发,即便是淡淡的妆容,却显的她更加眉清目秀,卓尔不凡,出尘脱俗,就宛如一朵不可亵玩的白莲般,美丽妖娆的同时,一股清冷的傲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哦?华君?君随我来。”女子引着华兴进入院中,老卒自行退下。 入得院内正对面有三间屋舍,样式是常见的一宇二内。西墙处有个厨房,那棵桑树便耸立在厨房的边儿上。东墙是猪圈、鸡埘,茅厕。院内的地面虽为泥土地,没有铺设砖石,但很平整,清洁干净。 女子入内禀报,不多时出来,说道:“家君请华君登堂。” 她引着华兴来到堂前阶下,请华兴先行,华兴逊让,如此谦让三番,二个人一同登阶。东为主位,西为宾位,女子从东边上,华兴从西边上。走完了这一套主人迎接客人登堂的礼节,华兴进入堂中。 微风带着院子里的花香吹进了小客厅,堂内布置颇有汉风——没有椅子,只有坐席。堂内除铺陈了几面坐席、放了几个矮案外,别无长物。东边临窗的席上跪坐着一个男子,正就着阳光观看手中的书册,听到华兴他们进来了,轻轻地将书册合上。 华兴拜倒在地:“兴拜见陶公。与公城郊一别已有三月,公且安康?” 陶寒亭三旬年纪,着一袭白衣略带水墨样式的花纹,他身材消瘦,脸部轮廓不深,两道漆黑的浓眉十分醒目。他看着华兴,对陶寒亭而言自己行侠仗义救过的人太多了,江湖人送“白衣孟尝”之美名,他没有答话,而是看着华兴,这个年轻人有一张北方人棱角分明的方脸,高额头,高颧骨,高鼻梁,深深的眼窝中秀丽的大眼睛闪闪发亮,真是个俊俏后生。 陶寒亭祖上为断狱之官,清廉数代,是以陶寒亭自小立下了为民立命之愿,在读书之余,又学了岐黄之道,只因几次科考不曾使好银钱,是以一直不中。而后陶寒亭便和妻子在长安为人救死扶伤、写状申冤,夫妇俩美名传天下,日子过得也很快哉。 说起华兴与这陶寒亭的渊源还得从三个月前,华兴染了风寒病倒在长安城郊客栈说起,陶寒亭当时为一贫户看病,路过客栈时,见掌柜怕华兴死在这里就要轰走时,他怀着一颗侠义之心,路见不平施针相助,治好了华兴,所以怎么说也是华兴的恩人,不管是重生的华兴还是原来的华兴。 陶寒亭行侠仗义不求回报这是他的事情,但是华兴两世为人更是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好在陶寒亭在京城周围名气很大,特别是在底层民众之中人气很高,华兴很快就打听到了陶寒亭的住址,所以才有了这次拜访。 “陶公,我冒昧前来拜访,已经很是失礼。你能百忙之中抽空接待,令人感激不尽。陶公于我有再生之恩,兴铭感五内!”华兴打断了陶寒亭的思绪,下拜道。 陶寒亭笑了笑,正准备说话,那女子已经端了茶进来,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两个茶碗。接着立在下手。 “盛国啊,喝茶。”陶寒亭示意。 盛国是华兴的字。 华兴点头应允,这两杯茶里面一杯是白水,另一杯则是清茶。华兴一大早赶来,还没有喝过水,看到有白水,就觉得真的口渴了,他端起白水一饮而尽。那女子在华兴背后站着,看到如此,脸上显出微微嘲笑的神情。陶寒亭瞪了女子一眼,然后端起白水也是一饮而尽,然后挥了挥手。女子把装漱口水的茶碗撤下,陶寒亭这才端起茶碗,“喝茶。” 两人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陶寒亭这才问道:“春闱如何?”。 “因病未能应试。”华兴答道。 “那有何打算?”陶寒亭接着问道。 第三章 推荐入幕 两人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陶寒亭这才问道:“春闱如何?” “因病未能应试。”华兴答道。 “那有何打算?”陶寒亭接着问道。 对这个问题,华兴却没有急着回答。回到这个时代之后,特别是病愈后的这半个月,他对自己的前途思忖再三,什么李唐江山、什么安史叛乱、什么聚众自保的这些都太远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现在连吃饭的铜板都没有了!连基本的生存都不能支撑,还谈何长远?!恰巧这陶寒亭名满长安城,大丈夫能屈能伸,所以华兴厚着脸皮来找他,看看能不能解决下温饱问题。 华兴开口了,虽然是斟酌了多次的话,仍然有些不自信:“陶公...我...我想报达陶公的救命之恩!还望陶公收录,兴虽不晓岐黄之道,却也粗通文墨,替先生研墨代写状纸、书信什么的还是力所能及的。” 陶寒亭听完没有答话,但是表情略显懵逼:“这厮...” 这时侍奉在陶寒亭身旁的女子,听罢心里一阵绯腹:“这家伙也脸皮太厚了,义父虽有‘白衣孟尝’的侠义之名,为民请命,周济贫苦的事情也不在少数,但是这家伙也太得寸进尺了,救他一命已是天大的恩德,居然还要来混吃混喝?!” 陶寒亭喝了口茶,自肚里寻思道:“这华兴我家如何安着得他?若是个贫民佃户或通晓医道,倒也能收录府中,替小楚分担一二事务;可这厮毕竟是有功名在身的良家子,怎可驱使杂务,若留住在家中,被仇敌检举一个不尊朝廷的把柄,如何是好?待不收留他,又撇不过‘白衣孟尝’这面皮。” 放下茶碗。陶寒亭量出一个路数,命侍奉一旁的义女楚霞影取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书简,对华兴说道:“鄙人之家萤火之光,照人不亮,恐后误了足下。虽说科举功名是仕途正道,然过了春闱,不过吏部试,只能做文墨小吏罢了。我与大内禁军羽林军左羽林将军薛君有个交情,转荐足下与薛君处,久后也得个出身,足下意内如何?” 华兴知道陶寒亭的意思,官场上你不潜规则是没戏的。 唐代科举与明清不同。考生有两个来源:一个是生徒,一个是乡贡。由京师及州县学馆出身,而送往尚书省受试者叫生徒;不由学馆而先经州县考试,及第后再送尚书省应试者叫乡贡。由乡贡入京应试者通称举人——华兴就是此道。所以唐代科举考试只有两级,即地方州县的和中央尚书省礼部的——州县考试称为解试,尚书省的考试通称省试,或礼部试。礼部试都在春季举行,故又称春闱,闱也就是考场的意思。 明经、进士两科,最初都只是试策,考试的内容为经义或时务。后来两种考试的科目虽有变化,但基本精神是进士重诗赋,明经重帖经、墨义。常科考试最初由吏部考功员外郎主持,后改由礼部侍郎主持,称“权知贡举”。进士及第称“登龙门”,第一名曰状元或状头。常科登第后,还要经吏部考试,叫选试。合格者,才能授予官职。最重要是唐代录取进士,每次不过二三十人,少则几人、十几人。 在唐代,除了科举考试之外,想要走仕途,有恩荫——主要是簪缨世家子、将门世家和后宫娘家人;投军,效命疆场;不过文人最常走的还是“入幕”——唐自武德至天宝以前,边防之制,其军城镇守皆有使。太宗时,行军征讨曰大总管。高宗永徽后,都督带使持节者,谓之节度使,他们统管一道和数州,军民财权皆可自主。节度使的幕府,真正成为独霸一方的军政衙署了。 幕府既然掌握一定的权力,幕主不可能事事亲办,势必要有一些帮办各种事务的僚属。当时,文人被延入幕府担任幕官的很多,主要有以下几类:一为布衣入幕,如崔懽以布衣入魏博幕,李戡以处士入平卢幕。二为登第未久即入仕者,如韩愈进士及第后吏部试不中入宣武幕,殷平仲登进士第后入淮南幕。三为有前资的待选者,如宇文籍考满后连辟入幕。四为现任官入幕,如许孟容以校书郎入荆襄幕,崔汉衡以费县令入滑州幕等等。 华兴大喜,凭借脑海中继承的记忆,知道这个羽林军左羽林将军薛君,就是太宗朝大将薛仁贵的孙子薛畅,还有他的两个哥哥薛徽、左金吾将军,薛直、绥州刺史——活脱脱的三代将门之家。 次日,拜谢陶寒亭后,华兴拿着推荐信去左羽林军官署找薛畅。 左羽林军官署占地近百亩,不同于一般的府宅,里面被特殊改造过,一间间被高大院墙封闭的小院,一条条幽深的巷子,整座大宅就仿佛一座迷宫,不知里面住了多少人,真是大院深宅,峻宇雕墙,很阔气,军旗猎猎,随风飘扬一股肃杀感压迫而来。 华兴整了整衣冠,独自步行上前。官署门外有持戟的甲士站岗,门边有侧塾,塾中有军吏值班。华兴进去,通报了姓名,将路引和推荐信取出。军吏初倨傲不为礼,在他报完名后,连忙从席上起身,请他上座、奉汤,陪笑说道:“原来是商州的解元公!请稍候,我这就前去府内通报。” 瞧着他打躬作揖地出去,华兴颇是感叹,再世为人,人生际遇,真是奇妙。 须臾,一个军士将华兴迎了进去,过了前院正堂,再走过几个诸曹办公的院落,即是后宅。 后宅很大,粉墙朱户,从墙外就能看到宅中的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又有枝繁叶茂的大树、青翠挺拔的绿竹亦高出墙上。门外亦有几个持戟的卫士,他们看过带人军士铭牌后,放了他们进去。墙外看只见飞檐屋瓦,入得宅内,只见宅分数进,每一进都有月门隔开,循廊向内,沿途层台累榭,曲水凉亭,树木阴阴,姹紫嫣红。整个官署内芬芳馥郁。 华兴觉得与陶宅一比,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当前引路,直入后院堂上。军士叫他先坐下,自去通报。不多时,薛畅到来,只见其生得身高起码得有一米八、肩宽体壮,头戴红色简巾,身穿皮甲劲服,腰系熟铁片嵌甲绣边带,足蹬厚底黑色云战靴,一身装扮颇显庄重素雅;细往脸上观看,其人生得宽额白面,一对又粗又浓的眉毛直入鬓角,双目炯炯大而有神,鼻直口阔,大耳朝怀,齿白唇红,微微三绺细须——好一位英俊秀丽人物! 华兴至堂门迎拜。 “快起来,快起来。” 薛畅登堂,将他扶起,上下观瞧,拈须笑道:“华解元!粗服布帻,难掩英气。”接着他示意华兴,“坐,坐。” 宾主入座,薛畅笑道:“陶君的荐书上说,卿有志边关,效命疆场?” 华兴严肃庄重地答道:“兴德薄才疏,见识短浅。以兴之能,行幕僚之事,正所谓‘绠短汲深’。明公若以重任付兴,兴深恐有负明公所托,若因兴故,使诸军讥明公所用非人,以致有损明公令名,兴罪大矣!” 薛畅听他为自己的名声考虑,甚是欢喜,笑道:“卿自谦过甚……盛国,我知你解元功名,陶君说你好兵事,有勇略,原本是想除你为官署兵曹参军的。不过转念一想,而今海内晏清,中原州县太平,兵曹只管些征集、输送兵丁的杂事,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未免大材小用。 “刚好朝廷下了诏书,迁吾兄绥州刺史直为易州刺史。陶君说:‘华解元通晓律法,明察内敏,公廉果勇,行法不避豪强;又怀仁义之心,质性淳良,爱民如子。我看了后,深以为然,因想将你推荐给吾兄,随他去易州出任‘易州判官’。”。 “明公厚爱,陶君美誉。兴惭愧无地。” 就在华兴准备行礼答谢时,只见一人从内堂走出。 第四章 考校问对 就在华兴准备答谢之时,只见一人从内堂走出,华兴见他身高一米八几模样,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目若朗星,甲胄在身,颇显魁梧,带着一股尚武之气,更起了敬慕,遂拱手道:“兴有礼了。” 那人看着华兴打量着,一米七五左右,一身朴素便服,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有一股子书卷气,但闻其声却又散着几分英杰气息。 那人问道:“华解元,你且来给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做这个判官?” 华兴急中生智般答道:“兴常年在京畿,对河北道诸州县都不熟悉,打算先微服间行,观历易州诸县,采问风谣,问民疾苦,待将诸县县令长的品行、诸县县吏的好坏以及诸县豪族是奉公守法还是骄奢不法都了解过后,再做下步打算。” “嗯。这是老成之言。判官干系半郡吏民,正该慎重行事。”那人非常满意,又问道,“那易州地处要冲,奚人、契丹内附羁縻若发生叛乱勾结草原突厥如何?” 华兴挺了挺腰:“易州,燕之故地,边鄙之所,然汉胡交错,民治不易。不论是塞外突厥还是关内契丹皆畏威而不怀德之夷狄。若是治理易州,需将州内的汉人与胡人的关系处理妥当,使民众没有纠纷;没有了纠纷才能修生养息。” “如果把西京长安、东都雒阳比做一只雄鹰,那么关陇和河北就是飞鹰的两只翅膀,自古得关中得天下,得河北者得中原,只要牢牢掌握住这两片战略要地,不管天下再乱,中央朝廷就不会轻易动摇,要稳固关中,就必须控制住陇右和河西,要稳固河北,就必须控制辽东,这也是前汉孝武皇帝在平定匈奴后,再开拓辽东灭箕子朝鲜的根本原因。” 薛畅沉思片刻道:“华解元的意思是说,要想控制北方局面必须控制辽东,最终是为了稳固河北、河东?” “正是这个原因,将军没有发现吗?前汉孝桓皇帝自诛灭梁冀后后首先对陇西开战,收复河湟、巩固陇右,不就是为了保证关中三辅的稳定吗?” “不错!天下安危常系辽东。辽东安,则海内风尘不懂;辽东一扰,则天下金鼓互鸣。何也?诚以平远旷野一望千里,守之则难为力;弃之则胡虏长驱,曾无门庭之限,此所以中国必争之地,而虽殚天下之力守之,然后天下可安也。”那人点了点头。 他的意思是说东北的重要,中原王朝要守住要花一番心血,周边的草原地带太容易产生强大的游牧部落;不守住,就会成为游牧民族进攻中原的跳板。 “华解元高见啊!在下便是薛直。” “见过薛刺史。”华兴行礼道,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份文稿递于薛畅:“将军,此是昨夜临时写的策论。” 薛畅接过文稿,仔细看了看文稿,也有三十多页,这么密密麻麻的字写了这么多,怎么都得有上万。这年头,能洋洋洒洒写出这么多文字,也绝非易事,好歹也得优容些才是。 “看来盛国写这些东西,颇费了不少心力。我先慢慢看看。请稍候!”薛畅说道。 “将军能不吝赐教,这是我的荣幸。请将军慢慢看。”华兴连忙应道。 这篇文章前面列了提纲,全文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讲述的是大唐和西域、西域以西大食诸国在东西方各种方面的区别。第二部分讲述的是大唐未来发展的预测。第三部分讲述大唐的国力。 文章所阐述的内容,不过是21世纪非常常见的贴吧历史发烧友观点,大唐的体制,唐代中国农业的现状,让中国在战争中能够投入的物资完全不成比例。以21世纪的网络文看来,数据还不够翔实,“干货”不够多。但是对此时的薛家兄弟而言,这已经是他从所未见的资料。平心而论,哪怕是朝廷,也拿不出这样翔实的数据作为国策基础。 仅仅看完了这部分,薛畅已经大为动容。如今大唐三面开战,百姓逃避军役,地主圈占土地,府兵制崩溃,每次大胜百姓生活就越发的艰难。而华兴的文章把这些战争分析的清楚明了,为何打仗,双方的军队如何作战。双方军队组织模式,战争方式和战斗过程,战斗结果和战争结果,很多地方使用了表格,对比列出双方具体的数据,介绍和总结有条有理。 “上茶,上点心。”薛畅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听到仆人应声之后,薛畅急急忙忙拿起文稿继续看下去。他平素好评论国事,物以类聚,他周围那些朋友也都是如此。但是大家谈起朝廷来,说起来的时候,大家热血沸腾,意气风发。可真要做起来,就感觉千难万难,从没有人能从国家的高度来看待国家事务。 读完了这些,薛畅放下书稿站起身来,“华解元大材,薛某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了。”说完,薛畅拱手一揖。 华兴见到薛畅站起身,也赶紧起身。看到薛畅作揖,华兴赶紧还礼。“将军缪赞,若不是将军这等人杰,又怎么能读懂我的东西。我写此文,其实思虑已经很不周详,其中不周之处,倒是希望将军能够指教。” 薛畅将文稿递于薛直。 不知何时,文稿已经翻到最后一页,薛直发现最后一个字却只是文稿一句话的中间部分,整个文章就这么没了下文。 “华解元,这文稿好像没有写完。”薛直目光灼灼的盯着华兴,仿佛要从华兴脸上把剩下的文稿给榨出来。 “仓促之间,文章还没有写完。”薛直热情的目光让华兴很不舒服,他端起茶杯,想借着喝茶缓和气氛,这才发现茶已经喝干。薛直一眼就看穿了华兴不太自然的动作,他起身出去喊了仆人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接着薛畅神采奕奕的说道:“我中午备了一桌薄酒,想和先生一起小酌几杯。”薛畅说着,又看了看茶几上的文稿,“先生大作我刚才拜读了,在下才疏学浅,中间有些东西不能领悟,万望先生能不吝赐教。”。 “将军是我的举主,我是幕僚之身,这是本分。在下的文章粗疏不堪,有些东西也不过是自己胡乱猜测,很多东西倒是想请将军给指点。这顿酒饭,我就叨扰了。”华兴一面客气,一面在心里面舒了口气。看来这第一步,总算是走对了。 解决了基本的生存问题,其他的计划就有保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