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归墟》 第一章 山间古刹 山,一座矮山,突兀的坐落在群峰莽岳之间。 “咣!” 伴随着冉冉升起的旭日,矮山顶蓦然响起一声浑厚悠远的钟响,回荡在矮山之上,久久不息。 山下有条河,乃是一条大河,顺群峰沟壑而流,被峰岳夹于其中,经矮山脚下而过。 不多时。 远远的,就见大河之上荡荡漾漾飘着一个木盆,顺流而下。 途径矮山脚下的时候却也意外,居然被一根干枯的树枝所挡,稳稳的停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山顶却是匆忙走下来两个人,那是两个和尚,一老一幼,老和尚面容满是皱纹布满了老年斑,两条雪白的眉毛都快垂下来了,身形佝偻。可让人惊异的是此人行走之间居然丝毫不见老态,他健步如飞,一步跃出已在四五米外。 而那小和尚却是稚子模样,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模样憨厚,婴儿肥,肉嘟嘟,圆滚滚的如同一个小肉球,他穿着一个小号的僧衣,行走之间虽然不如那老人那般夸张却也稳健快速。 二人很快就到了山脚下。 老和尚没好气的瞅了一眼身后有些气喘的肉球。 “了无,你该控制饭量了,你看你胖的。” “阿弥陀福,师傅,弟子正在发育中,佛祖说,如果吃的少会发育不良的。” 不曾想那小和尚却是将一双胖手合十一本正经地说道。 “呸。” 老僧脸色更坏了,这徒弟越来越不要脸了,真是白瞎了这幅憨厚模样。 两人虽然说着话但手上却不迟疑的将那河边的木盆小心翼翼的抓了过来。 “咿呀……咿呀……” 盆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一样,发出声音。 老和尚小心翼翼的将盆中之物抱了出来。 那居然是一个婴孩,不过满月模样,被紧紧裹在襁褓里,胸口塞着一个龙纹圆形玉佩,正反各有一字,暮东。 “咿呀……” 他双目纯净如水,正好奇的看着这一老一少。 老僧却是看到这龙纹玉佩微蹙起眉头。 “师傅,你是不是惦记上这玉佩了?” 谁知道这时小胖子慢慢贴了过来,以一种贼兮兮的眼神看着老和尚,一副我懂得的模样。 老人闻言,身子不由一颤,胸口一闷,好悬差点没被这句话气死。 “师傅,我不分你的钱,你只要给我管顿肉食就够了。” 小和尚见老和尚没搭理他还以为自己猜对了,乐的两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自顾自地说道。 闻言,老和尚眉角不由一跳。 随即。 “了无啊,你还想吃肉呢?” 他也是满面微笑的开口了。 瞬间。 小和尚只觉得一股寒意笼罩着他周身,下意识的打了个颤。 “不想。” 然后赶忙将肉乎乎的脑袋摇成拨浪鼓似的。 老人见此也没再搭话,收了笑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顺着河流上游看去。 “唉,乱世啊。” 久久,才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抱着怀中婴儿往矮山之上走去。 小和尚似乎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便也没再开口,跟着师傅后面走着。 二人不一会便回到了山顶上那破败的古刹前。 这古刹不大,却也不小,方圆约有三四百米大小,一个主殿,一排僧舍,一个藏经阁,一个厨房,寺内也有水榭楼阁,可惜水已干枯空余楼阁,院内还长有许多粗壮大树虬枝盘曲蜿蜒巨大,树冠更是如盖如云将整个寺庙笼罩其内,等闲之下一般人还发现不了这个古刹。 “师傅,以后他就是我师弟了吗?” 了无走到寺门口的时候突然开口,然后小心翼翼的推开那个腐朽不堪好像随时会碎开的寺门。 老和尚闻言面带笑意的看了眼了无。 “是啊,以后他就是你师弟了。” “师傅,那他饿了要吃什么?” 了无有些好奇。 老和尚身体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 “怕什么,咱们有灵田。” “对哦,灵田。” 说着,一老一小两人贼兮兮的两眼放光朝后院一块空地看去。那里,有一小片菜园子,只是像是被什么挡住有些朦胧模糊,里面却是种了许多个头惊人的蔬菜水果。 老和尚第一次见也有些不敢置信,这还是我认识的白菜吗?色泽晶莹剔透如翡翠,而且还是一人多高。而里面还有其他许多蔬菜,全部都颠覆了他的认知,俱都灵气四溢,老远闻上一口都感觉身体轻盈几分,甚至有时候老和尚就怕里面跑出来一条成精的菜虫。 说着,两人望着那块地方直流哈喇子。 “你去吧。” 老和尚唆使着了无。 了无闻声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那菜田之前的蒲团盘坐了下来。 不过片刻,了无便已经安静了下来似乎进入禅定状态。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 他居然诵念起了佛经。 只听那佛音袅袅,似有似无,时而缥缈不可闻,时而声若雷音震耳。 随着佛经诵念的时间越来越长,那片菜园居然散出阵阵佛光,宏大光明,似与那佛音有了共鸣。 老和尚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怀抱着那婴儿盘坐在另一蒲团之上,像是静等着什么。 良久过后,只听了无最后一声经文诵完,声若狮子吼,佛光更是璀璨达到极致。便见那菜园之上朦胧之处像是泛起一丝涟漪犹如水泛波澜,一颗偌大白菜慢慢自其中飞出,落于了无身前。 “为啥你的白菜这么大,我之前的那么小?” 老和尚见状立刻走了过来,看着抱着大白菜直乐的了无犯起嘀咕。 这白菜太大了,足足比了无高了两倍还多,灵气顺着菜叶散出化作丝丝细雾。 尽管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但老和尚还是心中有些震惊。 看着趴在大白菜上直乐的了无,老和尚也是泛起一丝好笑。 随后他让了无抱着小孩,自己舀了些米混着一片白菜叶熬成糊。 “张嘴,阿!” 了无有些兴奋和开心的哄着一直不哭不闹的小孩。 他从始至终都是睁大着双眼懵懂的看着周围。 “师傅,你要不要给他起法名呢?”了无一边逗着一边开口。 “唔,可以,既入我寺中当有法名,就叫你了尘吧。” 老和尚思索许久才缓缓开口。 …… “咣!” 山顶,一个身穿僧衣粉雕玉琢的小娃看着远处天空尽头泛起的一缕红光,随即一双肉乎乎的小手狠狠地将一旁比他高大许多倍的巨钟撞响,声音古朴浑厚,尽管震耳,但却让闻者精神充足一扫疲态。 他年龄约莫五岁,身穿小号僧衣,其上虽有补丁却也难掩他出尘之气,明眸皓齿,肌骨透净若碧玉琉璃。乍看之下,好似集天地之灵气,钟日月之灵秀而成。 “师兄师傅,起床啦!” 他眉宇清秀绝伦,此刻却是微蹙,略显婴儿肥的小脸满是怒气。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唔……没有睡不够的觉,只有吃不饱肚,一顿不够,那就两顿。” 正发怒间,便看到两间相邻僧舍的门同时打开。 那是一个睡眼惺忪的老和尚还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和尚。 “师傅,弟子昨日蹉跎半夜,似对佛法有所顿悟啊!” 小和尚满脸肃容的开口。 “哦?且言来?” 老和尚也是瞬间一扫惺忪睡意一本正经开口,身形瞬间庄严而立,宛如大德高僧。 “我观那佛,如盘中馒头,入我大肚,慰我五脏,意留我心。” 老和尚闻言身形不禁一抖,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起来。 “好!” 沉默许久,老和尚才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个屁!师兄昨晚你是不是偷吃馒头吃了半夜?你那吭哧吭哧的声音我老远都能听到。还有师傅你是不是也想说有所顿悟?是不是想说一梦一世界,一界一如来?” 那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两人,最后视线缓缓移到那个师兄嘴角,那里还沾着一块馒头碎屑,原本斜视的眼神中又加了几分鄙夷。 “咦?不曾想了尘竟已悟为师奥义,佛法悟性真是令为师欣慰那,了无可要多向你师弟学习呀。” 老和尚瞬间脸色又是一变满是和蔼慈祥的面容。 “师傅所言极是。” 了无双手合十也是如此。 “……” 了尘看着二人,脸色气的通红,若是不知道的人恐怕还真被他们这幅样子骗过去了。 “师兄师傅,该早课了,有白菜吃呦。” 随即他眼珠一转话锋一变。 “嗯?白菜?哪呢?” 两人瞬间本性暴露而出,一脸贼兮兮的望着不远处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的神秘灵田。 了无反应最是恐怖,哈喇子都掉地上了。 “哈哈,我的翡翠大白菜,嘎嘣脆,鸡肉味。” 说着不等了尘开口直接三步并做一步跑到灵田之前盘坐了下来,老和尚也是不甘示弱,他很奇怪却不是盘坐,而是以一种奇怪的卧姿躺在蒲团之上,右手撑头,半睡半醒。 了尘看着这一幕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随即也是走到两人身边的一个蒲团盘坐了下来。 渐渐地,声声佛音诵唱慢慢响起。 “何以故 ? 此人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如是我闻者,谓总显己闻,传佛教者言如是事,我昔曾闻如是……”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三道诵经之声时而交汇而化作隆隆雷音震荡在古刹之中,时而分散开来各自相补相成犹如缕缕微风掠过,化作声声呢喃轻语。 …… 山岳间,虎啸猿啼不时响起,可谁也不知道这群山之中有这样一个古刹,正在发生这样的故事。 第二章 修行法 过了许久。 三人诵经之声才慢慢平息。 寺中草木似乎愈加青翠苍劲了。 而他们却没有注意,只是一脸期待的望着眼前灵田。 只见三个个头大的惊人的蔬果缓缓自其中飘了出来落到三人眼前。 “阿弥那个陀佛,居然是萝卜?估计比人参还补吧!” 了无美滋滋的抱着身前色如白玉一人高的大萝卜近乎呻吟的说道,说完低头就啃了一口。 “咔嚓!” 顿时汁水四溅,灵气逼人。 旁边老和尚也是一脸喜色。 “好大的葫芦。” 了尘顿时又鄙夷起了两人。 “哈哈,我的是南瓜,甜。” 随即,他一个虎扑,气势十足的扑在南瓜上面。 随后灵田朦胧之光便越来越浓,最后整个消失不见。 “师傅,灵田现在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了尘似乎想起什么,稚嫩的声音传到两人的耳朵里。“你说再过段时间会不会不会消失了。” 老和尚闻言也是脸色不复之前的随意。 “了尘啊,这应该是你早晚都来这念经的功劳。” “师弟,明天师兄和你一起努力。” 了尘原本听到师傅的话顿时觉得有些道理随即刚欲点头,可随后便给了了无一个白眼。 “师兄这句话我听了很多遍了。” “咔嚓……” 随即,三人低头一阵猛啃,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许久过后。 三个和尚都一脸满足的挺着个大肚子躺在蒲团上。 “师傅,你说这些水果为什么这么大呀?我吃了居然半月都感觉不到饿。” 了尘回味着味道一脸疑惑。 他的身体更加灵气逼人了,若有若无的灵气顺着毛孔溢出。 其他两人虽不如他这么夸张却也看得见皮肉之下丝丝灵气流动。 “这是你们心诚向佛的奖励。” 老和尚却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想了许久也只有这个解释勉强能说得通。 三人随意的躺着,望着天空的蓝天白云发呆,这是他们的日常。 “师傅,我想去藏经阁看看。” 了尘枕着双臂,有些忐忑的开口了。 “不行。” 老和尚脸色一变,有些严肃。 即便是他已经来到这古刹这么久,很多地方也不敢随意踏入。 起初无意中发现时,寺中便枯叶遍地,草木俱皆枯死腐坏,天空不知名的黑色怪鸟哀鸣,还不时伴有呜咽风声,最让人惊悚的是明明寺中空无一人可有时偏偏传出诵经论法之声,只觉得有股不详将这古刹笼罩。 这古寺周围山岳沟壑何止万丈,垂直如天刀,耸入云霄,山中更是不时响起虎啸猿啼鹰吟蛇嘶之声,可诡异的是却无一例外的俱都远离这座古寺,好像这古寺乃是不世大凶,如此现象更是肯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这寺中花草树木更是在他无意中诵念一篇佛经后生出复苏之意,不过数年居然变得如此巨大。 还有那神秘的灵田,起初发现时也有些惊疑不定,可最后却发现那蔬果之中所蕴含的惊人灵气,和食用后身体的变化。 老和尚心里也已明白,这里恐怕是一处传说中的修行之地只是不知生了什么大变故。 虽然三人在这里已经住了这么多年,他心中也向往修行之法,可他心中警惕之心却从未降低,不时便要告诫两人一番。 而藏经阁便是他感觉不详之气最浓的地方之一。只因其中经常响起诵经声,哀嚎声,痛哭声,嘶吼声,声音凄戾怪异放佛其中封着无数厉鬼一般。 还有那院中水榭楼阁。如今那干枯的水泉居然渐渐又生出缕缕细流,形成一个水洼。最恐怖的却是楼阁之中偶尔会看到一道缥缈背影,叹息之声时常响起。 原本就心中警惕的他见此更是让两个徒弟平时不要乱跑,恐遭不详。 如今听到了尘居然要去藏经阁,说什么他也不会答应。 “师傅,你不是说里面肯定有修行法吗?” “什么是修行法?” 两个徒弟见师傅面色不好也顿时收了嬉笑转移了话题。 老和尚看着两个好奇的徒弟,也是失笑一声,随即眼中露着一种向往徐徐道来。 “凡人一生寿命不过多则百年少则几十年,皆免不了生老病死之厄,脱不得七情六欲之苦,最后更是逃不过一钵黄土收残骨的下场。” 说到这,老和尚话语一顿。 “师傅,然后呢?” 两个徒弟却是听的有些着急,急声问道。 老和尚见此一笑。 “不过,这世间也有种不死奇人,他们不食五谷,餐风饮露,吐纳云霞,吸取天地之灵,纳日月之精,以达突破生死大限之目的。” 说道此处,老和尚眼中透着一抹亮光。 “修行高深者,飞天遁地,翻云覆雨不在话下,摘星捉月,移山倒海亦只是小能。” “而他们所修行的方法便是修行法。” 老和尚最后话语慢慢变低。 “唉,可遇不可求啊!” 了尘和了无此刻也是双眼露出一种向往的亮光。 “谁说的,那藏经阁中不是就有嘛!” 了无嘟囔着。 老和尚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旋即看向了无,那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只把了无和了尘吓得脸色有些泛白,记忆中,这是师傅第一次生出这样的表情。 老和尚却是看着两人惊恐的小脸,心中一软,随即又想到了尘来时的场景,不由得心中一叹。 血浓于水,谁又狠心把自己的骨肉顺江飘来,这山间多飞禽走兽,没被叼了去也算是命大。还有那个龙纹玉佩,恐怕以后也少不了一番坎坷,若是能得修行法也许会对他未来有所助力。 “罢了,想我饱读诗书,可惜却无心功名,一心苦求修行法而不得,最后落得个耗尽钱粮变卖家产气死双亲的下场。” 老和尚似乎想通了什么,眼中神色满是变幻,不一会已噙满了泪水。 他又看向了无。 当初他心灰意冷之下投河自尽不想竟然顺江飘来停于一山岳脚下,待醒来便见自己已处于一个巨大巢洞之中,而身边却是依偎着一个婴孩。 惊慌之下便抱着婴孩而出,匆忙中只在莽山荒林中疾奔了许久才误入这座古寺。 “也许,这是天意啊。” 他口中喃喃自语。 “师傅莫哭,徒儿再也不提修行法的事了。” 了无和了尘见老和尚眼中满布泪水更加惊慌了。 “没事,我们今日吃饱喝足养足精神,然后明日再去藏经阁。” 老和尚随即擦干眼泪看着两个天真纯善的稚童心中也有些明悟,这世道艰难,若是自己撒手而去只留他们两个在这世上自己却是万分不愿的。 念及此处,便心中顿时通达几分。 摸着两个徒弟的光头,老和尚随即笑了起来。 “师兄,师傅是不是疯了?” 了尘却是更加惊恐了,师傅莫不是被师兄气的得了失心疯了,怎么一会哭一会笑的。 “师傅啊,弟子对不起你啊。” 了无一听顿时扑了上去,抱着老和尚就嚎啕大哭。 老和尚顿时满脸黑线。 “砰!砰!” 随后便见了无了尘两人抱着自己的光头痛呼。 …… 时间过得很快。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 “咣!” 这次撞钟的是老和尚。 劲力太大钟塔似乎都在引引共鸣,一层无形的波纹慢慢扩散,所过之处似乎都与之共鸣,最后连矮山都是如此,响起似有似无的诵经之声。 老和尚早已见怪不怪。 远处了无了尘已经等在那里了,那是主殿后方的院子,眼前是一条长廊,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一楼阁坐落在旁边,长廊下面那原本干枯的水泉此刻亦生出一片水洼,而他们的目的便是长廊的尽头,藏经阁。 三人此刻满是脸色严峻的神情,小心翼翼的一步一脚印的走着,蹑手蹑脚,好像怕吵到什么想象中的东西。一路走来,只觉得灼日当空也驱散不了这里的寒意和阴暗。 “磕…磕…磕…” 了无牙齿打着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 “师弟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冷呀?” 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师兄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冷啊。” 了尘面色一愣,随即好像被了无影响一样也和了无一起打起颤。 “砰!砰!” 老和尚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嘴角微微抽搐,这两货纯粹就是自己吓自己。 随即两声清脆的声音便在两个小光头上响起。 长廊蜿蜒曲折,原本不过一二百米的距离却足足延长一倍还多。 “磕…磕…磕……” 老和尚和了无原本紧张的身体瞬间闻声一颤,都被吓了一跳,然后反应过来,缓缓看向了尘,满是不怀好意的神色盯着他的小光头。 “咕!” 可是随即他们就见了尘咽了口口水便死死的盯着旁边的一座楼阁。 似乎意识到什么。 “咕!” 两人咽口水的声音顿时一致的传来。 随即视线也慢慢偏了过去。 只见长廊之上分出一条小路连接着那座楼阁,破败古旧,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的侵蚀,红漆已掉,只剩下斑驳的痕迹和破败的门窗。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两人只觉得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头皮顿时发麻。 只见窗内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三人看着,毫无人气,死寂异常。 “磕…磕…磕…” 长廊上顿时响起奇怪的声音,此起彼伏。 “师傅,它不会冲出来吧!” 了尘颤声低语。 “别说话,走快点。” 老和尚也是面色惊恐,一手拽着一个徒弟,脚步顿时加快几分。 第三章 入藏经阁 一大两小三人强忍着心中的毛骨悚然,怀着忐忑与惊吓的在长廊走着。 “呼……呜……” 就在这时,一道不知名的怪风凭空而现,呜咽之声顿时响起,卷起一些残叶簌簌作响,苍劲的虬枝亦是随风摇晃。 老和尚面色凝重,双手紧紧的抓住两个脸色苍白的徒弟。 这便是寺中的一种不详。在他们眼中,此刻周围的一切都在这怪风之下显得狰狞和恐怖,那粗壮蜿蜒的树枝就好像无数扭动的怪蛇,又好像无数扭曲的身影,可怖而阴森。 “师傅,血!” 了无双眼惊恐无比,声音颤抖指着长廊地上的一小滩血迹。 那是之前从怪风中滴落下来的,鲜红的让人心颤。可不过一会,便在三人惊骇的注视之下变得漆黑如墨,还散发出丝丝黑雾,充满魔性。 周围的怪风更大了,呜咽之声如同化作了厉鬼的嘶吼,在朝三人咆哮,好像在警告他们已踏入了不可沾染的禁地。 “师傅,我怕。” 了尘的小脸满是惨白,小手狠狠地攥紧老和尚的手。旁边的了无也是如此。 “不怕,有师傅呢。” 老和尚原本也好不到哪去的脸色却是听到了尘的话慢慢镇定了下来。 三人颤颤巍巍的继续走着,时间缓缓而过,他们却走了三分之二还不到。 第二座楼阁越来越近了,这个比之前的那个更加破败,门窗都已经近乎损坏完了,空空洞洞,老远就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的情况。 可是三人面色却丝毫不见好转,从惨白慢慢转变为土色,身体抖若筛糠。 他们看到那楼阁中居然有一个人,那是一个光头和尚,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干什么。 最重要的是,那和尚一身月白色的僧袍上面满是血迹,只是不知道经历多久已经渐渐发黑。 三人竭尽全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发出一丝大点的声音便惊扰了里面不知是人是鬼的和尚。 “呱……” 一声怪戾凄厉的嘶鸣猛的突兀响起。 那是一只身形奇大的怪鸟,通体森黑,双目泛着浅红透着一股怨毒。只观一眼便让人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不详,而那双眼睛好像会吸魂摄魄一般,三人只觉得好像看到了无数挣扎的灵魂在里面哀嚎和呻吟。 此刻,它正落于楼阁顶端看着师徒三人。 又是寺中的一种不详,难道藏经阁真的不能去的禁地? 老和尚额角滴着冷汗。 而阁楼中的那个和尚却是好像被惊扰到了一样,身体一颤随即缓缓转了过来。 这一转,老和尚只觉得如坠冰窟,他清楚的感觉到手中的两只小手亦是同时一紧。 那是一张难以形容的恐怖侧脸,没有血肉,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布着零星点点干枯的血管脉络,空洞的眼眶正直勾勾的朝三人看来。 “……” 三人望着这恐怖的一幕静静的一动不动,顿时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过了许久。 “哇!” 了无却是受不了这压抑诡异的气氛,随即惊恐开口。 “如果真要死能不能让我选择撑死,最好是馒头就白菜。” 他胖脸上的肉随着开口一颤一颤的,眼中泪珠在不停打转。 “额……” 老和尚的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这得是多么大条的神经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种话。 “我想吃南瓜。” 了尘也在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发表了他的看法。 “阿弥那个陀佛,我怎么觉得那里有点不对?” 老和尚身体更加僵硬了。 此时,那楼阁和尚已经全部转了过来,整个脸已经全部展露在三人的眼前,另一半却不恐怖,相反有些俊俏。 可即便如此,那一只黑窟窿的眼眶仍是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他们还看到了一个空洞的胸口,那里的心脏早已消失,好像被人生生掏走,但惊悚的是那里却依旧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的右手还提着一把黑刀,通体漆黑无比,拖于地上。 这刀一亮顿时散出一道道黑色雾气蔓延出来然后将那怪鸟笼罩,不过几息,便将怪鸟吞噬殆尽然后又沉入刀中。 “佛祖说,吓唬小孩子是不好的。” 了尘打着颤开口了。 可他话一落,那和尚视线猛然一转朝他看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老和尚见此脸色一急,顿时一咬牙诵念起了心经。 “一起念。” 老和尚沉声道。 三人随即念经之声此起彼伏,惊恐不定的心也居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有用。” 只见那形如恶鬼的和尚却是听到经声动了,久立的身影缓缓退到黑暗中隐于不见。 “师傅,他变成一幅画了?” 了无惊疑不定见到异状连诵经也停止了,只见那尚居然径直走入墙中,身形虚转间居然变成了一幅挂在墙壁上的画,那是一个背影,如之前一样,白色僧袍沾满血液,手提黑刀赤足立于画中,似乎在凝望前路,画在黑暗中,不仔细看只以为犹如真人在前。 寺中怪风似乎也已经渐渐停止了呼啸。 “呸,现在这些是重点吗?快走。” 老和尚反应过来立即扯着两个小矮子撒腿就跑,也幸好那些不详已经消失,此刻三人直抵藏经阁门前。 刚到藏经阁门口,三人只觉得一股腐烂的霉味迎面扑来,一股不安不详之气前所未有的浓郁。 “师傅,咱们是不是猜错了?” 了尘却是神经大条神色有些迟疑。 “这藏经阁也太破了。” 老和尚立即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小孩子不懂事,有怪莫怪啊!” 然后神神道道的在那低语。 两个稚童见他这样,顿时也紧张了起来,只觉得藏经阁中的黑暗处似有无数眼睛正悄悄看着他们。 “嘎吱……” 门无风自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一艘破旧不堪的老船在河水泛舟的摇曳之声,刺耳且低沉。 三人立时心脏猛然一紧,呼吸都如同停止一样。 藏经阁里昏暗晦涩,此刻就像一只张开大口的巨兽。 “师傅,要不咱们回去吧。” 了无在旁边忐忑,两条小腿肚子正打着颤。 旁边了尘见师兄这么说,也有几分附和的意思。 “回什么回,都到这了。” 老和尚却是毫不犹豫开口,有些事既然已经想通便心中再无阻碍。 “要不,你们在外面等着,师傅一个人先进去看看。” 老和尚脸色亦是忐忑无比,看着里面心中生出浓浓不安,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未知的事情。 哪知话音未落,了无和了尘顿时紧紧抓住他的手,猛的摇起头。 老和尚顿时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之前刚擦干的眼泪,此刻似乎又有溢出的趋势。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拉着两人慢慢踏了进去。 只这一踏,便看到藏经阁内无缘无故生起一团怪风,那是之前的那阵怪风,此刻居然已经变成了黑色。 三人只听到无数声音从那个黑风中传来,皆是凄厉的叫声,无数张脸孔浮现在其中似要挣扎而出,好像这风是由数之不尽的恶鬼组成。 正在三人面如土色的时候,藏经阁中突然响起无数佛音,浩瀚如大雷音,深处最中央更是升起一团普照佛光,恢宏如一轮大日。 瞬间,那黑风犹如烈阳之下的寒雪,顿时消散,依稀伴随着不甘的嘶吼。 三人只觉得心中阴冷寒意顿时驱散了不少。 “看吧,平时多念经真的有佛祖保佑。” 了无见此立刻一扫之前的惊恐,双手合十满脸是笑。 “师兄,这是我要说的话。” 了尘不开心的瞪着了无。 “……” 老和尚看到这一幕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佛光一现之下随即慢慢隐去,三人便在此时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经书,数之不尽的经书,堆积如山如海。从外看的时候只觉得这藏经阁不过方圆数十来米,可此刻进入一看之下才觉得内有洞天空间其大。 只是一股书册腐烂的味道让人无法忍受,地面经书上布满了积灰,四周角落还布满着许多蛛网,墙皮也已经脱落殆尽,当真是太破了。 “这么多?” 三人缓缓走了进去,都满是惊叹和不敢置信。 “妙法莲华经?” “楞严经?” 老和尚随手拿起两本,拍落上面积累多年的灰尘。 “师傅,要不我们都整理好吧。” 了尘缓缓开口,望着众多经书眼中露出了不可掩饰的欢喜和开心。 老和尚却是先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阁中虽然巨大,可却一眼就能望到头,除了墙边一排排古旧的书架便再无什么出奇的地方,一股怅然若失顿时涌上心头,可是随即又好像醒悟过来暗自念了一声罪过。 他看向那如山如海的经书,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又看了看不顾脏乱怀抱经书细心擦拭的了尘立时心中暗叹。 “苦禅多年,心性却还不如稚子,唉。” 随即满是欣慰的注视了尘久久,然后看向另一边的了无,只是一眼身体便僵在原地,欣慰之色刹那消失不见。 这货不知何时从怀中摸出几个馒头正在旁边悄悄啃着,里面似乎还夹着几块萝卜。 “果然是我想太多了。” 老和尚看到这一幕,顿时面无表情强忍着打击视线转了回来,眼不见心不烦,两个弟子只觉得一个天一个地。 “这么多的经书,非一日之功啊。” 随后也弯身拾起经书开始仔细擦拭起来。 ……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你那肚子,再过段时间说不定脚都看不到了。” 片刻后,老和尚没好气的声音从藏经阁中响起。 第四章 终得修行法 “能吃怎么了,更何况我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了无一脸不乐意的嘟囔着。“连饭都不让人吃饱,佛祖见了肯定也不是愿的,何况我这就跟了尘喜欢佛你喜欢睡是一样的。” “……,你这是长身体吗?这能一样吗?你这是屯膘啊。” 老和尚一边擦拭着经书一边无语的说着。 他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个长相憨厚的小胖墩怎么现在长成这样了,个头倒没见长多少,营养全长肉上了。 “我们吃的时候你在吃,我们没吃的时候你也在吃,我们都睡了你还在吃,居然还说吃不饱?” 说着说着,老和尚都被自己说的话惊的莫名的心惊胆战。 随即仔仔细细的盯着那张微皱的胖脸看了半天,不知为何只觉得莫名一乐。 “有时候只觉得你……算了,能吃是福,咱们有灵田不缺那点吃的。” 说着,老和尚不知道为何话音一顿,脸色不可察的微变,然后整个人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了过去。 “就是就是。” 了无一听立即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似得,笑的一双眼睛都被肥肉挤成了一条缝,身上的肉亦是突突直晃荡。 而不远处的了尘根本没有听清两人在说什么,只是满心欢喜的擦拭着一本又一本的经书,小心翼翼的如同自己的心爱之物一样。 他那改小后满是补丁的僧衣此刻亦是布满灰渍,整个人更是灰头土脸的,只剩一双黑莹莹的眼睛注视着地上的经书。 有时看到一本经书那怕只是腐坏一角也要心痛好一会。 老和尚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沉默,面色一暗,眼中有些愧疚。 了无了尘自小便在寺中长大,终日与佛经为伍,而且古寺身处这山岳之中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突然发生,所以连寺门老和尚都不怎么让他们出去,童年当真单一无比。 “一个喜欢佛,一个喜欢吃,也算有个念想。” 忽的。 “师傅师兄。” 了尘声音带点惊慌。 “怎么了?” 老和尚和了无闻声急忙走了过来。 “你看那个。” 说着用手指着远处一本厚厚的古经。 那经书黑色的封面,材质非金非玉,却能闪烁出一种金属光泽,似乎是一种未知的兽皮,而里面书页早已因时间太久变得泛黄还发出一股霉味,此刻已被翻开,落在书堆中。 他的脸色有些泛白。 那上面没有经文没有名字,只有一副图案,那是一口老井,井沿乃青石所砌,布满苔藓,而在那边缘,一只怪爪正死死抓着井沿,上面布满青色鳞片,指甲尖锐若利刀带出道道抓痕,颜色鲜艳分明宛如活物。 “一幅图有什么好怕的?” 老和尚了无在旁边瞅着,虽然第一眼也被那诡异狰狞的怪爪吓了一跳,但等看清楚之后也不以为意。 “不是,刚才井口没有这怪爪的。” 了尘有些惊惧。 “我只是低头整理了几本经书便看到那井口多出来一个怪爪。” 瞬间,两人听到这话眼睛不约而同的又仔细看向那本经书,不过许久,他们脸色便已变得铁青。 果不其然,那怪爪又伸出来了些,已有大半出现在画上井口外,心神恍惚间甚至觉得那根本就是活的,还有隐约灰雾升腾。 三人立时心沉谷底,寒气直冒。 “快将那书合上。” 老和尚说着已经急忙走到书堆里将那本经书拿出,然后猛然合住。 “吼!” 一声不低的嘶吼瞬间让三人听的清清楚楚,那是不甘中饱含暴虐的声音。 他双手立时一抖,手上经书差点掉在地上,随即强忍心中的恐惧放在远处的书架上。 随后,三人紧紧盯着那经书许久,见无异状方才顿时长出一口气。可接着,他们似乎都想到了什么,视线缓缓看向如山如海的书堆。 里面是不是还隐藏着其他和这本像似的经书? 这念头一出,顿时只觉得刚放松不久的心又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望着眼前的书海和昏暗的藏经阁只感觉犹如身在地狱,生怕一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 “当务之急是先将这些经书整理出来,不要让这种封印了未知邪物的书翻开。” 封印,是的,老和尚已经找不出来什么词来形容这诡异的经书,他说话间已顾不得浑身发冷,急忙在书堆中翻找。 “黑色书皮,黑色的……” 老和尚一边自语着,一边慌忙的翻找着。 不过一会,他手中又多了一本,同样的材质,同样的厚度。 厚厚的一本里面只有一页,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骤然打开。 那是一只眼睛,闭着的眼睛,而眼睛周围还隐约长有青鳞,颜色比那怪爪要深,已经到了有些发黑的程度。 果然。 老和尚快速合住放到书架上。 了无了尘此刻也明白了过来,也是低头不停寻找。 陆陆续续之下,三人居然找到了九本这样的书,而且不只有黑色的,老和尚面色凝重的看着手中一本红色的书,颜色如同犹如积淀了很久的鲜血,暗红发黑。 他身子有些微颤,翻开一看之下,立时大惊失色。 “心脏?” 那居然是一颗干枯发黑的心脏。 而且从翻开到惊呼不过几息时间,那心脏居然有点跳动的迹象,幅度虽然很小,但却被神经紧绷的老和尚看见,好像要复苏一样,隐有澎湃之声传来。 他顾不得惊恐,随即放在了书架上。 他想已经可以清楚的肯定,这些书中果然都关着一个个未知的恐怖事物,如同一个个牢笼。 一边思索,一边更加快速的寻找了起来。 一本,两本,……七本,他已经顾不得看了,三人只在书架和经书堆中来回奔走。 不过半天时间,书架上已经堆放了四十多本那样的书,而这些却连书堆中十分之一都不到。 “小心点,不要乱翻,一本一本慢慢的拿起来就好了。” 老和尚一边擦拭着,一边提醒着两个徒弟。 虽然一开始惊悚恐惧,但此时见这么久也没生命危险,心中那种压迫感已经慢慢减退只是还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 随着夜色慢慢降临。 原本昏暗的藏经阁居然慢慢亮了起来。一开始三人只是埋头整理并未发觉,直到最后光华越来越亮有些刺眼才被三人发现。 了无原本谨慎整理经书的身体瞬间僵硬。 “师傅?” 他声调都变了,话中带着哭腔,浑身肥肉吓得直颤。 “不会有什么怪东西从书中跑出来了吧。” 了尘小脸顿时煞白,老和尚也是面色一变。 忐忑中抬头一看,只见原本藏经阁的屋顶此时浮现起无数玄奥的符文,屋顶渐渐如同透明一样,三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头顶一片星空,而那些光华却是漫天星辰之光,如同被这屋顶牵引一样,如百川汇海,飞燕还巢一样落了下来。 而远处那些书架上的一些被整理出的佛经则是散出淡淡佛光,浩瀚缥缈佛音自生而吟。 它们缓缓漂浮而起,似明珠一颗于今日洗去蒙尘,欲与茫茫星辰争辉一样。 佛光越来越亮,星光被分做数缕没入其中,那些略显古旧的经书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崭新异常,腐朽之味也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香,犹如莲花香,香而不腻,沁人心脾。 随后在三人呆滞的目光中,书上竟然凭空生出朵朵莲花,浮于空中。 “师傅,这书是不是成精了?” 了无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口中喃喃自语。 “还带长花的。” 下意识的,他手轻轻接起一朵飘下的莲花,然后,咬了一口。 “……” 老和尚见到这一幕,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真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过去,这货怎么什么都敢吃,随后一个箭步跑到他跟前,狠狠将他肉脸扯开。 “快吐出来。” 他语气带着颤音,生怕了无吃出什么好歹来。 “师傅,咽下去了。” 了无有些无辜的看着老和尚。 “……” “什么味?” 老和尚身体一顿眉角一跳,随后不知为何蹦出这句话来。 “有点清甜,入口即化。” 了无说着又咬了一口手中的莲花。 “嗯?有字?” 了无顿时一呆,只觉得莲花入口之后脑海中莫名其妙多出许多字来。 “字?什么字?” 老和尚闻言也是一呆,不明所以,但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师傅,你怎么了?” 站在旁边的了尘一脸担心的开口。 “修行法,一定是了,一定是修行法。” 老和尚却两耳不闻不等了无回答,脸色激动的有些潮红,声音颤抖无比一个劲的自语。 “快,快吃莲花。” 随即,他赶忙让了尘去接那空中漂浮的莲花。 那莲花香味沁人心脾,近近闻上一口三人便只觉得头脑都清晰了几分。 随后,老和尚和了尘也是接过一朵莲花轻轻折下一叶放入口中,竟真如了无所言,入口即化,味如甘霖直入腹中。 一股玄奥的文字顿时出现在两人脑中。 “霸龙禅?” “步步生莲?” 竟真是两篇修行法。 而剩余诸多莲花却在刹那消散不见。 也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那些另一边的无名怪书也在此刻大方光芒,只是散的却是无尽黑芒,黑的好像要吸人魂魄一般,月华立时被一分为二,两方顿成分庭抗争之势。 师徒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徒生的变故,来不及开心的喜悦之心顿时消散。 正忐忑间,只见一抹巨大黑影出现三人脚下,天空为之一暗,月华为之一掩。 他们下意识抬头看去。 “好大的鸟……” 了无瞬间双眼瞪圆失声开口。 第五章 变故 老和尚此刻脸上满是苦涩,只觉得人生何止一波三折,当真是一波九折。 他们三双眼睛都瞪圆了看着天空那偶露一角便遮星挡月的恐怖身影。 “这是鸟?” 他声音不由得提高几分,带着几分怪异的嘶哑。 那巨鸟通体色如金黄,璀璨夺目若黄金浇铸,一根根紧贴身体一人长短的羽毛犹如一柄柄金色神剑,星月照射之下居然射出寒人心神的金光。 太大了,展翼开来恐怕不下百丈的身躯笼罩在藏经阁上空,一股凶戾惨烈的气息从它寒星如刀的双瞳中犀利透出。 它形似鹰隼,双翅若垂天之云不停地绕月而旋冷冷的注视着下方,金色的鸟喙如天勾一般,上面隐约还有血迹,还有那身下狰狞的金爪亦是布满血迹。 这是一头天地异兽。 “师傅,这是不是佛经里记载的金翅大鹏?” 了尘双眼忍着恐惧闪过一丝亮光。 “也许吧。” 老和尚也给不了答案,双目震惊之色久久不退。 也只有那种天地神鸟才能更好的诠释眼前这恐怖异兽。 只是,看着它冷冽凶残的眼眸,恐怕肯定跟瑞鸟祥禽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正观望间,只见不远处一个山头正快速升起一双幽芒,好似黑夜中的两个窗户,燃起两团蓝白色的火焰,幽冷,冰寒。 老和尚正疑惑间,便见了尘一下扑到他的怀里,双目紧闭,身体不停颤抖。 “蛇…蛇……” 他声音恐惧无比。 旁边了无亦是如此反应。 “蛇?那里有蛇?” 老和尚见两人这反应连忙随即环顾四周。 随即便看到了无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那团幽芒。 他视线一移,仔细一看,只见那黑暗中的山上,一个巨大朦胧的形体正顶着一双幽芒在盘山而上。 老和尚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脊椎发凉,一身鸡皮疙瘩,要是他还有头发估计会立时根根竖起。 那幽芒越升越高,直至山顶仍然去势不减,最后缓缓升腾高出山顶二三十丈方才停止,三人便悚然看到一个恐怖的蛇头跃然而出,绕山而盘,仰天长嘶,遥遥相对着那巨鸟。 月光照射下。 那恐怖身躯顿时显露无疑,浑身布满红黑相间的鳞片,亮如镜面,大小都快比得上一个人了,幽蓝的蛇瞳泛着森森寒意,冷血无情。 三人隔着老远都依稀能感觉到那股恐怖腥风。 “光粗壮恐怕都不下三丈了。” 老和尚目视着那庞大身躯,声音喃喃自语,近乎呻吟。 了尘了无此刻也是如此,浑身布满鸡皮疙瘩,面色惨白,紧紧依偎着老和尚,两人最小不过五岁最大不过十一二岁何曾看到过这种恐怖场面,还是这种冷血之虫。 远处一蛇一鹏只是遥遥相对一眼便随即分开。 那金翅大鹏金翼遮天,迎风而上,顿时化作一道金光,鹰喙一张,那之前的星月光华居然被吸入腹中。 而那巨蛇也不甘示弱,蛇口赫然一张,若吞月之状,无数月华亦是落入口中,恐怖至极。 原来,这金翅大鹏和那巨蛇竟都是被那无穷的星月之华吸引而来。 佛经与那些无名古经见此顿时大方光芒,一者漂浮于空中,佛音袅袅,佛光湛湛,如一个个端坐的佛陀。一者静放于书架上,黑光如洞纳尽光明,如一座座巍然不动的黑山。 两色光芒流转间一朝金翅大鹏而去,一朝恐怖巨蛇而去。 一股怒意还有不悦的情绪居然淡淡散了出来。 “真成精了?” 了无一经感觉到顿时吓得一颤。 居然从书中能感觉到一股情绪,他立时惊若寒碜。 只是不知这意识是里面那未知的恐怖还是它本身所有。 老和尚也是惊的一个激灵。 “师傅,我感觉现在就算是一头猪站我面前口吐人言我感觉我也不会惊讶了。” 他挨着老和尚鼓动着腮帮子,自言自语着,目光有些呆滞。 “……” 老和尚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木然,并没有回答。 其实他心里也想这么说。 可随即一想到修行一途也就释然了,木石走路,兽禽开口,不正是说的这种情况,而且说不定以后还会遇到化形为人的。 旁边了尘脸色煞白,小手紧捂着眼睛,但随即心中又升起一股好奇便从指缝中悄看。 只见光芒眨眼即至。 那金翅大鹏正吸纳月华之时,只觉一股恐怖气机自下而来,周身金羽尽皆竖起,顿时如神剑立起,刹那间已化作无尽金芒直射而下,锋芒之利,骇人心神。 可是,随即他冰冷双目居然露出一种人性化的惊恐,只见那无数金芒一遇佛光顿时消散个干干净净。 它顿时顾不得这漫天月华,展翅欲走,想要扶摇而去,只可惜,那佛光居然生出一股恐怖吸摄之力,定住虚空,好似化作佛陀之手,任它千般挣扎却再也无法逃脱。 相比之下,那巨蛇就要更惨了。 它见黑芒而来便口吐蓝焰幽风,风火出口便融,火见风涨,风遇火寒,所过之处万物皆化作无尽冰雕随即化作粉末顿时湮灭,当真是擦着便死粘上便亡。 可一遇黑芒便瞬间消散殆尽,不是消失,而是溶于黑芒之中被其吞噬,化作养料,黑芒立时更加壮大几分。 巨蛇见状惊恐无比也欲逃走,可哪有那么轻易,黑芒形如黑龙,径直没入蛇躯之中,便见那巨蛇一阵嘶吟,满是痛苦之色,而庞大身躯居然肉眼可见的缩小着,体内血肉尽数被黑芒吞噬,不过片刻功夫,渣都不剩。 随即黑芒原路返回,深处隐隐散发着一种诡异的血光。 老和尚见黑芒如此邪异顿时一脸惊惧满是慎重的拖着两个惊恐的徒弟往后退去,在靠近佛经的地方才停止,眼睁睁看着黑芒遁回那些无名古经。 再看那金翅大鹏见到巨蛇如此下场顿时吓得不敢妄动,生怕也落得个一样的结局。 它自天空被佛光摄下,然后落于藏经阁之前,身形已化作一人高低,安静畏惧的站立着。 天空月华更甚了,被一分为二,一半没入佛经,一半没入那些无名古经中。 须臾之后,那数十本无名古经也出现了变化,通体一扫腐朽之味破旧痕迹,居然也散发出一股香味。 此味浓郁至极,老和尚一嗅之下,只觉得灵魂都在呻吟,肉身只觉一股无言的畅快,让人忍不住迷失其中。 但只是刹那,额上一股清凉之意传来,便骤然清醒过来,那种感觉,就如同之前口含莲花的感觉一样。 随即,赶忙朝两个徒弟看去,只见他们神色清明才长出口气。 而后,那些无名古经居然也飘出朵朵莲花,却与之前红白相间之莲不一样,那是黑莲,黑如渊,色如墨,吞人心神,吸纳光明。 老和尚见此第一个反应就是猛然按住了无。 这种东西一看就让人心神不宁满是不详,就怕了无忍不住那嘴又去咬上一口。 了尘站在师傅身边,眼中惊惧未散却又透着几分好奇。 那黑莲香味越来越浓郁,久久漂浮在空中不散。 老和尚见状又将两个徒弟往后拉了一段距离。 这样光景持续久久,只待月亮星辰已经渐渐隐去才慢慢停止。 佛经归于书架,无名古经亦是掩去黑芒散其莲花。 异象渐渐消失,一切都归于平静。 此刻这藏经阁已有许多变化,之前刚进来的是时候,墙皮脱落殆尽,屋内满是蛛网积灰,而此刻,似乎被月华之力冲洗过一遍,那脱落的墙皮似乎又重新而出,归于完好。 而在经阁最中央处的墙壁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巨大身影,那是一个僧人,赤足而站,脚踏莲花,手捏拈花之状,最奇怪的是他的脸上居然一片空白,没有五官,诡异异常。 师徒三人却已经见怪不怪了,短短时间,只觉得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一样,有些麻木。 “师傅,那些经书还整理吗?” 了尘带着几分希冀,睁着大眼睛。 “先去休息吧,明日再来。” 老和尚知道了尘心中所想,随即应声开口。 望着两人被冷汗浸湿的僧衣还有未褪尽的苍白,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还有疼爱,这一夜当真是曲折离奇,骇人听闻,也幸好,得到了要寻找的东西。 揉了揉两人小光头,师徒三人走出藏经阁。 一出阁门,都随即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有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感觉。 回想一切种种当真是心有余悸,匪夷所思。 只是视线一转便看到一只硕大金雕歇于寺中树木之上,正打量着三人。 老和尚这才反应过来,居然忘记了这个凶禽。 只是见它目光虽冷却无杀机亦无动作,而且看其有些颤颤巍巍的身体,一副大难逢生的样子,不由大出一口气,看它好像还要在此落户一样,顿时心中更是暗自惊奇。 三人随后心怀忐忑顺着长廊而回,一路走来却也奇怪,来时所遇一切好像都不曾出现过一样,平静无比。 冥冥中似乎这寺庙发生了一种难言的改变。 天空渐渐泛起一丝亮光,不知不觉间,黑夜已经散去。 “直到今日,我才发现世间居然有如此一面,才真正的看清这个世界冰山一角,七十多载奈何空度,井底之蛙,可悲可叹呐。” 老和尚望着天空尽头升起的红光不由一叹,脸上说不出是喜还是哀。 两个徒弟立于他身旁也似乎心中各有所想,了无皱着小脸,不停的打量师傅,然后手偷偷的伸入怀中,而了尘却是怀中紧抱着一本经书,出神站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咔嚓!” 正感叹间,老和尚闻声身体顿时一顿。 不用想,了无又在旁边偷吃东西。 “我不求飞天遁地,不求长生不老,只求有生之年能看到他们长大成人,便心愿已了。” 他也没有在意也没回头,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回想起那印在脑海中的修行法,立时升起这股念头,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顿时散去。 升起的朝阳渐渐将三人的身影拉的老长老长…… 第六章 再生变故 一夜的经历,三人只觉得心神传来一股虚弱,说不出的疲乏,不由得生出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拖着身体就回到各自僧舍,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快要日出之时。 “叮叮叮……” 一声声青翠的碰撞声,如珠落玉盘,清脆不已,直入人心之中。 了尘一双迷糊的眼睛慢慢睁开,有些惺忪,下意识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烦死了,师兄又在弄什么幺蛾子?” 他有些不满的自语道。 只以为这声音是了无弄出的。 穿起衣服就慢慢腾腾的起来。 他随意打量了下窗外,只见天还有些昏暗,随即昏昏欲睡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顿时清醒了几分。 “按理说师兄一般这时候应该还在睡觉吧?这声音?” 说着,他慢慢侧耳倾听起来。 “叮叮叮……” 那莫名的声音立即清晰几分。 好似雨滴落在玉盘之上,又好像玉器碰撞之声,生如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人闻者心安,头脑清醒。 听了片刻,了尘好奇的顺手拉开了木门。 “叮叮叮……” 声音更清楚了。 了尘迈着小步子闻声而去。 “嗯?” “居然是在那里?” 了尘心中有点害怕,小脸有点泛白。 那声音居然是从主殿那个方向传来的。师傅说过,藏经阁和主殿是不能去的。 他脑海中不由想起之前藏经阁的遭遇,顿时下意识的打了个寒碜。 刚欲转身。 “叮叮叮……”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犹如高山流水,又隐隐夹杂着轻微的佛音,不停的勾动着了尘的好奇。 “好好听。” 犹豫片刻,了尘纠结许久随即看了看师傅还有了无的房门,见他们并无响动,便蹑手蹑脚的往主殿那边走去。 远处一个巨大的主殿如同一个昏暗中匍匐的巨兽一样,散发出让人心颤的不详。 了尘见此,心中又是莫名一颤。 但随着慢慢接近,他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只见那主殿旁边不知何时多出一颗古树,状似人形,之前第一眼也把了尘下了一跳,但仔细一观之后才慢慢放下心来。 那树枝干苍劲,约有丈许高低,只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树皮都一块块开裂了,形成一条条古老的纹路,好像有种莫名的力量,透出一股勃勃生机。 而了尘的视线却在那古树的枝叶上,同样古老苍劲的枝干上面布满着晶莹碧玉般的叶子,如一片片玉舟,在空中不停摇曳,碰撞之下才发出那清脆的声音。 他看着那离主殿不远的古树,随即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越来越近,了尘越能感觉到这树的神奇,一种莫名的力量如同化作一股清流浸入到他的身体里,让人心中生出一种平静之感。 只觉心神恍惚之下,脑海中居然显现出一朵莲花,那是一朵血莲,红的鲜艳,红的圣然。 “步步生莲观想法?” 一观之下,他只觉得脑海中顿时多了无数文字,那是藏经阁中得到的修行法,血莲之中显现出无数光点,渐渐凝成一幅人体之像,光点在里面游走不停,生出一个个玄奥莫名的轨迹。 了尘观望之下渐渐陷入心身两忘之间,他慢慢盘膝坐下,仔细的观摩起脑中的血莲。 时间慢慢过去。 了尘盘坐在那静坐不动,双眼平静无波,若观莲之相,一股清透无暇的气息慢慢从他的身体中散了出来。 昏暗的天空越来越亮,伴随着朝阳欲出之时,竟然有一道缥缈紫气慢慢自天边飞了过来,没入了尘鼻中融入他的身体中。 而了尘却感觉身体一暖,他居然清晰的感觉到那一缕紫气顺着那些光点流动的轨迹在身体里流动了起来,速度渐渐变快。 不过一会功夫,那缕紫气流动间渐渐变淡最后消失,了尘也在此刻醒来,但却小脸一皱,只见他身体表面出现了一层污垢,如同血污。 正不喜间。 “鬼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便在不远处传来。 了尘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吓得一个激灵,随即也是面色苍白的望向四周。 “鬼?” 他急忙迈着小腿往僧舍奔去。 “哇!鬼追过来了,师傅救命啊。” 了尘只看到前面一个圆乎乎的人影几乎是滚着往前跑的。 随即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师兄!” 不满的怒吼顿时响彻在前院。 “师弟?” 前面那个人影闻声顿时停止,脸上一股无辜和不解。 这时老和尚也走了出来。 迎着师傅疑惑的神色了尘只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说完还满是担忧之色,只以为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老和尚闻言却是激动的都要颤抖起来,脑海中年少时听到的一些传闻顿时涌上心头。 “了尘,你这应该是进入修行了。” “传说修行之初修行者需要每日采天地日月之精气来洗炼自己的肉身,而每次洗炼之时便会有体表泌垢之象。” 说着又仔细打量看了看。 “错不了。”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师傅,那是不是我可以飞天入地了?” 了尘顿时一扫担忧,满是兴奋道,小脸激动的通红。 “……,还早,还早。” 老和尚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随后望向远处那颗古树。 “这是菩提树啊,佛门的圣树,传说佛陀当初便是在菩提树下大彻大悟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双眼一缩,喃喃自语。 往日从未见过,今日却一夜之间长出一颗树来,好不奇怪,更让他不安。 但随即想起了尘之前说的,他观望菩提树久久,然后谨慎的看了看不远处的主殿,随即盘坐了下来。 轻音入耳,微风袭来,他心神慢慢沉寂下来,亦是回想起脑中的修行法。 不过片刻。 “霸龙禅!” 那是一道道或立,或卧,或盘,或坐的古怪图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足足有十幅。 他身形一转,顿时横卧而坐,如睡中罗汉,双眼似醒非醒,口中发出古怪的颤音,带着一种莫名的节奏,引起身体共鸣。 了尘这次正看的清清楚楚,只见天边自朝阳之中飘出一道紫气慢慢没入师傅鼻中。 不过片刻,就见师傅与他之前一模一样,身体泌出一股污垢,暗红发黑犹如血污,而且还散出一股恶臭 “师傅,你好臭啊。” 远处了无没眼力界的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说着。 老和尚却毫无所闻,缓缓睁开双眼,脸上神色似哭似笑,眼中似乎有浊泪落下。 他不敢相信这耗费他半生岁月求之不得的修行一途居然来的这么轻易。 “易血,锻骨,炼髓,塑脉,内铸腑脏,后天十层,原来如此。” 许久,他脑中闪过一种明悟,自语出声。 “了无你也来试试。” 他望了望天边朝阳,深吸一口气对着了无说道。 只见了无先是不情不愿的坐下,然后一脸平静的静坐半天,接着神色变得有些严肃,然后眉头紧皱胖脸露出一丝疑惑,随后渐渐地有些发愣一脸懵。 “怎么了?” 老和尚在旁边皱眉紧张问道,只以为他的修行法有什么问题。 “师傅我记不起来了。” 了无一脸哭丧的表情。 “……” “这你也能忘?” 老和尚一愣顿时一脸不信的喝道,一副你骗人的表情。 旁边了尘看到这一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的师傅。” 了无信誓旦旦的说着。 “不知道为什么,那修行法我越想就越模糊,越想就越记不清啊,现在已经忘光了,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 老和尚神情闻言也眉头紧皱疑惑不已,思索久久。 “难道另有玄机?” “叮叮叮……” 这菩提树越发不凡了,声声若有若无的佛吟低声响起。 老和尚深深看了眼,便拉着了尘和了无退去。 “好香啊师傅!” 正在行走的了尘只觉忽的传来一股清淡花香,淡雅宁静。 “好像是莲花香?” 了无鼻子最灵,只是一嗅便道出名字。 老和尚也闻到了,只觉得莫名熟悉,此刻顿时被了无一语道破。 三人嗅着花香而去。 那源头居然是在后院之中。 三人到后,双眼顿时睁得老大。 只见那之前只有水洼大小的水泉此刻已经溢满,一朵朵绽放开来的莲花伫立在水中,随风摇曳,特别是最中间的那朵,是一个奇大无比的花苞,含苞待放。 两个徒弟满是欢喜的看着那一夜间枯泉化作的莲池。 而老和尚却是满目忧色。 如此变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似乎去了藏经阁一趟后这座古寺发生了什么古怪的变化,寺内地上的枯叶已淡去不少,远处的寺墙亦是鲜明许多,还有寺内老树更是茂盛很多,他只觉得这座古寺一夜之间生出一股莫名气机,如同枯木逢春,即将要复苏一样。 不安许久便见了尘脱了衣服,正欲站在池边清洗身体。 老和尚刚欲阻止就见了尘已经站在水中。 见他无碍才放下心来,然后自己找了另一处亦是打算清洗一番。 他细观之下,这水居然晶透无比,还冒着丝丝氤氲之气,好似灵气所化。 一番冲洗之下,只觉得身体好像年轻许多,佝偻的身体亦是挺直几分。 “嗯?那是什么?” 了无在旁边百无聊赖,眼睛东瞧西看之下便发现了一处角落里的怪异之地。 那里好像被枯叶覆盖着,有丝丝黑气漫出。 他眼珠一转便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 石头一至顿时将枯叶压塌,露出一个黑黝黝的窟窿。 了无走近不远看了片刻,原本好奇的脸色顷刻骤变。 “井,那口井。” 他一边跑着,一边惊慌失措的喊着,眼中满是惊惧。 那居然与那无名古经中封印怪爪的老井一摸一样。 霎时,寺内刮起一阵怪风,拖着黑雾发出惨烈哭嚎。 莲池亦在老和尚和了尘惊骇的眼神中逐渐变红。 顿时,烈日隐踪,天地为之色变,似乎有什么大凶要重现人间。 第七章 变故终止 这一刻,天地失色,日月都似感惧怕而隐踪,郁郁葱葱的树枝更在随莫名的怪风瑟瑟作响。 “呜……” “有谁曾听到?众生哀嚎泪融雨。有谁曾看到?神佛狂笑血染刀……” 那一道道古老苍凉的腔调如同古老的歌调,从那怪风中发出,如同无数生灵在呐喊齐啸。 老和尚和了尘迅速远离莲池,看着天空的怪风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面无人色,有些失措。 远处了无已经满脸惶恐的跑了过来。 “师傅,我在那边看到一口老井,就是那无名古经中封印怪爪的那一口。” 他急声说道,看样子被吓得不轻,声带哭腔。 顺着他指的放向,老和尚急忙走过去,只见一森幽井口出现在那里,洞口黑气缭绕,如同深渊。 他心中的不安应验了,古寺似乎发生了大变,似乎隐藏着什么惊天隐秘。 “铮……铮……” 一声声链锁扯动的声音从井渊之下传来,让人听的遍体生寒,好像某种沉睡的东西被惊醒。 “吼!” 猛的一声低沉的嘶吼骤然响起,如妖如魔。 师徒三人只觉得这井下蛰伏着一个大恐怖,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皮肤更是感觉到一股凉意,只凉的汗毛都在不觉间竖起,血液似乎都有种凝固的错觉。 这是真正的大恐怖,即便是之前去藏经阁时所遇到的一切都没有此刻感觉深切,这是一种来自灵魂的畏惧和战栗,生死都感觉不由自己的大恐惧。 矮山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在此时诡异的安静下来,就连风似乎都停止了,好像这里已化作死国之地,如同化作凡间禁土。 远处那金雕更是不堪,翅膀紧紧的包裹着自己的头,浑身瑟瑟发抖,不复之前凌驾天空之上金翅大鹏的雄傲姿态。 “还我肉身……还我肉身……” 金铁交夹之声化成声声古老的唤语。 而远处的莲池此刻已经不知何故,好像有无数血液从池底蔓延上来一样,不过霎时便将莲池水染了个通红,红的夺目,红的夺神。 “啊!” 那亦是一声怒吼,从那最大的未开莲花中发出的,声音不甘凄厉,满是狰狞之意,而且伴随声响一副难以形容的恐怖面孔慢慢浮现在那莲花之上。 不曾想,那里面居然封印着恐怖生灵。 “为何,为何我还要被困在这莲池?” 一声质问的话从其中发出,似在质问天地,又似意有所指,那是古老不知岁月的语言,却让三人一听就明了,直入心中。 这哪是什么古寺,感觉分明就是一个封镇之地,好似封印着无数妖魔,难怪如此不详。 而这时,古寺似有感应,赫然绽放出耀眼佛光,一道道璀璨的符文以藏经阁和主殿为中心蔓延开来链接成一片,笼罩着全寺,形成一个古怪的图案好像要镇压一切。 怪风的呜咽戛然而止,好像惧怕着什么,然后飞入藏经阁中不见了踪影。 “你们关不住我的,关不住我的。” 而那声音却在低沉自语,前一刻朦朦胧胧,下一刻又好似响彻耳边,飘忽不定。 “唉……” 此时,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忽的出现在师徒三人身边,同时更有一道森冷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那。 老和尚只一僵顿时脸色一变抱着两个徒弟迅速往后面撤去。 这个声音他听到过,就是时常响起在长廊上的那道声音。 三人看得清楚。 这竟然是哪个画中的和尚,半人半骷的外表正望着那井渊出神,他居然走了出来,血色僧袍在风中鼓荡。 “是你?你居然还留了一道杀念守在这里?” 莲花中的存在一见来人猛然有些惊疑不定的开口,随即疯狂的咆哮。 “一道杀念是锁不住我的,更锁不住他们,等我出去,等我出去便是世间血海漂橹之日。” 那人声音有些癫狂,血红的莲池在不停震荡,如同化作一片血海,涛声如天啸席卷,莲花上的面孔嘶吼着然后像似在往外挣扎。 可让人惊讶是它始终不能溢出一丝一毫,只见那些符文融入诸多莲花之中,一个个淡淡的佛陀印记印在莲叶之上,隐约在诵唱佛经,在散射的佛光照耀之下好像化成一朵朵金莲,让莲池与大地如隔天堑一样,更如不可逾越的雷池,镇压着其中那未知的存在,如同天敌。 “快了…快了…等我…” 那声音沙哑刺耳,如同夜枭。佛光越来越甚,而那声音也似乎越来越小,脸孔满是不甘和怨毒的神色随着佛光的强大慢慢平复了回去然后隐去,癫狂饱含杀气的声音也慢慢沉寂下来。 “等我……” 师徒三人依偎在一起对这一幕有些惊惧,有些惊异,还有丝丝好奇。 那画中和尚却始终充耳不闻,对那朵莲花中的存在视若无睹,只是静静地盯着井渊,好像这井渊才是唯一。 井渊之中的呢喃越来越越大了。 只见数本无名古经伴随着那魔性的呢喃慢慢从中藏经阁飞出,漂浮在空中瞬间打开。 一个个狰狞的身体残肢顿时显现人间。 青鳞怪爪,布满黑鳞的眼睛,干枯的心脏,还有一具紫色宫装的身躯,流云飘带,如同仙裙,只是那身躯却无四肢,心脏处更是空洞无比,肩上更是被一杆黑枪穿过,还有一颗无目的头颅,鳞片蔓延至脖颈,脸上也有淡淡的青鳞可惜却掩盖不了一个娇美女子的面貌,她还有一头墨绿色的长发,只是她双眼已被剜去,剩两个血淋淋的窟窿沾染着绿色的血如同罗刹。 难道,这些东西是这井渊之下大恐怖所说的肉身?这是它的身体? 老和尚惊恐欲绝的望着这被分解成若干份的身体脑海中顿时的冒出这个念头,然后下意识的将两个瑟瑟发抖的徒弟又往怀中紧了几分,十有八九错不了,他内心肯定无比。 一切似乎都在这呢喃中渐渐复苏一样,好像有种融合的趋势,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渐渐升腾起来,原本失色的天空逐渐阴暗了下来,那书中的心脏在恢复着跳动,眼睛在缓缓睁开,手脚亦在慢慢伸展,还有那一头墨绿的头发好像迎风在涨,从书中飞舞而出蔓延至天际,遮天蔽日,骇人心神,空间都在塌陷。 “唵嘛呢叭咪吽。” 可随即,一声淡淡的六字真言从画中和尚口中吐出,声音平淡,却如荡魔之音,如龙吟虎啸,如神佛之吼。 天地异变在这一刻为之一顿。 似言出法随,一个个金色大字慢慢似缓实急的从口中吐出,围绕着井口好似烙印了上去,形成六个古怪的印记。 随后他右手僧袍一挥,那些无名古经顿时合住,经阁中更射出一道金光将那数本无名古经猛然裹住,然后摄回藏经阁中。 “我终会出去,一朝清算。” 所有异象来的快去的也快。 井渊中的存在沉默许久,她似乎和这个和尚有种莫名的关系,最后声音满是凄凉还有痛恨,化作不甘。 “我等…你……” 那画中的和尚居然开口了,声音断断续续。 “哈哈……” 空气似乎突然在此刻一顿然后便传来一声无穷恨意的狂笑。 “好,你等我那一日,那杀尽三世诸佛的一日。” 和尚沉默了。 许久。 井下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 “我愿化成一座石桥,经受五百年的风吹,五百年的日晒,五百年的雨打,只求你从桥上走过……” 那是一道女子的歌声,凄婉,清冷,还夹着着莫名情愫以及绝望的杀意,那声音淡淡的从井渊之中传来。 她似乎在远去,似乎在沉入未知走向井渊深处。 最后只余一道女声回荡在井中,然后飘散出来。 那声音似有莫大魔力,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听的老和尚心中顿生出一股绝望还悲戚,好像看到当初自己为求修行法而抛妻弃家的一幕,更看到了他们眼中的那抹绝望还有让人心碎的目光。 不过片刻,眼中已满是泪水,接着便涕泪横流不止,心中酸楚更是不休,坐地嚎啕大哭。 “师傅?” 了尘和了无却是没有任何感觉,他俩惊慌的看着师傅有些不明所以。 画中和尚亦是沉默了下来,闻那歌声身体一颤,像是强忍着什么,始终木然的眼中竟然生出一丝挣扎之意。 注视井渊久久。 他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师徒三人,特别是在了尘的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日后……需……每日在这……三处诵念佛经……” 一声断断续续的话传到了他们的耳朵中。 三人瞬间明了那三处便是指的老井,莲池,还有藏经阁。 “你……去藏经阁……” 了尘却是单独听到了这句话。 他小脸上那清透的目光还带着一丝不解和恐惧,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他好像感觉得到这个面相恐怖的和尚并无恶意甚至有一丝的善意,随即双眼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身体半躲在师傅的身后看着他。 “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老和尚也在此时有些缓和,强忍心中的惧怕还有那股莫名的酸楚开口道。 “快了……它们快来了…快了…” 那和尚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天空,视线好像飞向天之外楞楞出神断断续续的说着。 随后又看向了菩提树的方向,只余的一只眼睛透着莫名的神色。 “唉……” 又是一声叹息,似无奈,似不甘,似后悔,随即一步跃出,脚下居然生出朵朵莲花,而下一步人已在远处。 他静立在菩提树下,然后看着主殿,一股压抑凝重的气息无形中蔓延了开来。 随即他右手虚空一握,一道黑光便自远处阁楼中掠出落在他手上,那是那把黑刀。 他拖刀而行,然后缓缓推开主殿大门迈了进去。 那里好像连通着另一个世界,了尘师徒三人只见他一步迈出,身影便已消失在黑暗中,殿门瞬间关上。 第八章 寺中来客 那日一过,这座山间古刹好像又如往日一般,一切如同尘归尘土归土。 念经,打坐,吃菜,睡觉。 可真的是这样吗? 老和尚却不会相信更不会这么去想,山雨欲来风满楼,平静下面隐藏的压迫感如同暗流激涌,让人无法有一刻放松。 那神秘和尚最后的话,更是在他心中不停警醒与重复。 还有那更加神秘的主殿。 …… 清晨,拂晓之时。 矮山周围似乎仍旧未恢复到往日,山中鸟兽皆无,一片死寂。 旭日东升,紫气东来。 远处了尘盘坐的身影正在发出一声声奇怪的呼吸,面朝朝阳,双目之中显现出一朵血莲,整个人若观莲之相,好像渐渐化成了一朵莲花,随风而动,并与呼吸节奏一致的扭动着。 而旁边了无正一脸不情愿的皱着脸跟着师傅学习那霸龙禅坐之法,如睡如卧,艰难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满脸大汗。 他有些羡慕的看着了尘,奈何那功法他却无法学会,结果一刻走神,便迎来师傅的爆栗。 他们呼吸时轻时重,有时如卧龙吐息,有时如微风浮动,每一寸身体似乎都在跟随着呼吸共振。 不过多时,三道散发着紫色的精气慢慢自天地间汇聚而来,在三人鼻口中吞吐不停,如化紫色游龙。 吞吐多时才沉入身体当中,顺着那轨迹而动,形如周天,不停的渗透进身体当中,由以血液为重。 这便是修行第一境,后天之境中的易血。 只待那紫色精气消耗殆尽,三人身上都出了浅浅的一层凡垢,那是血液中的杂质,相比之下已经比第一次少了太多。 三人顿时下到山脚一番清洗。 那一日发生的诸多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无似乎又回到了那懵懂天真的岁月,而了尘却偶尔双手撑着小脸望着天空发呆,心中不知升起了何种变化。 …… “咣!” 老和尚敲响的钟声惊醒了又在发呆的了尘。 随即,他起身向藏经阁走去。 一路之下,似乎随着那个画中和尚的离去一切异象都消失不见。 莲池清澈透石,红白相间的莲花更是随风而摇因水而荡,远处还有一口老井,古朴而平静,长廊更是幽静,一切尽是祥和之态。 可谁能想象得到这些祥和平静之下出现过的恐怖与变故。 藏经阁内也很是安静,了尘除了每日念经之外便是整理那些堆放的经书。 三人分坐三地,诵念的经声顿时响彻不停。 如此,将寺庙显的更静了。 …… 春去秋来,如白驹过隙。 藏经阁中,一道年龄约莫十四五岁的清秀和尚正随意的靠着木门撑着脑袋翻阅着佛经,他肤若莲花,细腻而清透,隐约间能看见那如羊脂仙玉般的玉骨,周身气息出尘且淡然,双目清透如星空闪烁,尽管身穿破旧的僧衣却无法掩饰那股不凡。 他眼中时而露出一股思索,时而露出一股明悟。 “师弟!” 此时一个圆滚滚的胖和尚匆匆忙忙的从长廊跑了过来,边走便喊,样露憨态。 “寺里来了一个人。” 了尘闻言神色有些讶异的放下了手中佛经,随即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这么多年,第一次寺中有外人来。 “师兄,你是不是该减肥了?” 了尘忽然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笑的说着。 眼前的这个胖和尚不是了无又是何人,果然真如当初师傅所言,如今的他真的连脚都看不到了。 不知为何,似乎是了无的身体起了某种变化,尝试过诸多办法却依旧如此。 就连师傅最后也说由他去吧。 “我也很绝望啊。” 了无一听了尘如此话语,顿时胖脸皱成一团,好像还有些委屈的意味。 “……” 了尘见此顿感好笑,摇了摇头。 两人脚步之下行走如风,十年时间,了尘已到后天六层,炼髓之境,而了无居然疲赖之下也到达了后天五层初入炼髓,让老和尚和了尘一阵惊讶。 他们不一会便到了前院。 那竟是一个女子,年纪和了尘差不了多少,身上穿的是不知道何种兽皮所缝制的劲装,干净利落,黑发紧束于脑后,耳朵上面吊着两颗兽牙所做的耳坠,右手还紧紧握着一根长矛,肌肤肤色如小麦一样,上面模糊纹着某种图案,给人一种视觉的冲击感,整个人犹如一头行走的雏虎。 老和尚也自菩提树下走了过来,他更老了,尽管踏入修行,可却终究太晚,筋脉已定形老化,根基已废,进境缓慢,十年功夫,堪堪达到后天三层锻骨之境便再无寸进。 进入修行谈何容易,十年时间,了尘也明白了许多,后天十层,根本算不上进入修行,不过是将身体慢慢用天地灵气梳理改造成更能适合修行的体质,说到底不过是让身体更加强健,清洗掉里面的凡垢而已。 “施主有何事?” 老和尚开口了,声音隐带有种无力还有苍老。 虽然很浅,但了尘却感觉得到,见状眼中透过一抹担忧,曾经如同孩童一样的师傅似乎在渐渐远去。十年岁月,就像无法抵挡的长刀,他的心中生出一股担心。 “这里居然有座寺庙?” 那女子模样却与肤色不同,娇媚的异常,如秋水一般的的双目之中满是坚毅,裸露在外的双臂有着许多伤痕,有新伤也有旧伤,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股异样穿透力。 她有些好奇的打量了四周,然后又看了看师徒三人。 “和尚,我打猎时误入此地,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话语带着一股提防的冷冽。 老和尚也没有在意。 “施主,吾等师徒三人在此地居住数十年并未出寺一步,也是不知。” 他神态自然,如实回答。 了尘闻言心中有些暗惊,这群山莽岳经过这十年时间已经恢复不少,多猛兽凶禽出没,这女子竟然敢单身一人在其中猎物,不知是她实力强大,还是胆魄过人。 他可没忘了曾经那条盘山绕岳的巨蛇还有那头金翅大鹏。 下意识的看了看藏经阁方向一颗大树上的巨巢,那里正栖息着一头金雕。说来也奇怪,那金雕自从栖息在这里也从不与师徒三人交集,饿了便出去捕食,平时活动也只在大树上,不敢踏入其他地方半步,似对这个寺庙所有一切都有畏惧但却又不敢离去。 女子闻言也不答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随后望着天边快要落下的太阳皱起眉头,转身提矛离开,行走迅速,很快消失不见。 “咳咳咳……” 老和尚半佝偻的身体忽然这时传出声声咳嗽,脸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师傅,你的身体?” 了尘立时上前扶住,心中大惊,担忧异常,旁边了无也是满脸担心。 “无碍,只是本想突破到后天四层,可惜过犹不及,冲伤了身体,静养几日就好了。” 了尘闻言双目顿时闪过一抹黯然。 “傻孩子,生死长流,世间没有人逃得过,何必执着,何须执着。” 老和尚好像感受到了尘心中所想,洒脱一笑,话中透出一种看透还有觉悟的感觉,然后欣慰慈爱的看着眼前的了尘还有了无。 “我还要看你们长大成人呢,不碍事的。” 说着他取下了了尘扶着的手,然后转身又朝菩提树下走去。 了尘心中无言,看到这一幕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呆立片刻也转身离开往后院走去,他速度很快,好似逃离,心中似乎无法面对和接受这一切,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天色渐渐暗下。 远处的山间时常响起阵阵兽吼。 昼伏夜出,本就是动物的习性,只是了尘有些皱眉,只觉得空气中淡淡的有股血腥味。 他走在长廊之上,看了一眼两座阁楼,随即缓步走过。 天空中一轮明月渐渐升起。 了尘找了一处露天的地方就地盘坐了下来。 心中一动一朵金莲便映在脑海之中,这莲花似乎每一层境界便会变化一种颜色,而现在便是对应的炼髓。 不过一会,就见他呼吸节奏古怪,身体中更有时传来潮起潮落之声。 这呼吸没持续多久,就感觉一抹清凉之意渐渐自天地间汇聚而出,化成一缕银色精气,游动于了尘口鼻之间,然后没入体内。 不远处金雕望见怪不怪的望着这一幕,然后伸展了一下翅膀。 不过几息,了尘却一声闷哼,只觉得体内一股剧痛生出,脸上虽无表情,但那不受控制的颤栗却可以想象那剧痛的程度。 许久。 了尘双眼豁然睁开,口中一口浊气瞬间吐出老远,然后打量了下自己。 “恐怕再有几天便能突破后天六层炼髓进入塑脉了。” 他的身上出现了一层血污,而且还呈现一种诡异的淡银色,微乎其微。 下意识的长出一口气。 “易血到还好说,可锻骨之疼,炼髓之痛实在有些残酷,几乎有种骨肉不断分解又不断生长的错觉。” 他口中喃喃自语,似乎在回想之前的感觉。 不知过去多久,才起身走入藏经阁中。 月光照射之下,只见藏经阁内已经焕然一新,书架整齐摆放,一本本佛经更是有序的摆在上面。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角落中的几摞整理出来的无名古经,随后便走到了另一边一个奇怪的书架之上。 为什么说它奇怪,只因这上面只有一本佛经。 了尘小心翼翼的拿了起来。 “三藏经。” 这经纸质普通,似乎只是很简单的纸张,颜色枯黄略带腐旧,也不知道经历了多久,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似乎是某人手写出来。 所有经书之中,偏偏它是被最后拿起的,当时了尘只记得地上本无经书,可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多了一本。经历过诸多事情的他怎么可能会以为这只是平常。 他却不敢打开,怕恐生变故。 正在沉思间,他的耳朵却微动。 然后望向外面。 远处,了无正偷偷摸摸的走着,一边走着一边鼻子还嗅着。 “好香啊,什么东西这么香?” 整个人如同梦呓一样的跟着香味走着。 了尘也闻到了空气中的味道,这香味闻所未闻。 随即有些失笑的跟着了无。 只见他居然慢慢出了寺庙,然后下了矮山往旁边的一处浅滩走去。 那里,有一堆火光。 火堆上面正架着什么东西,滋滋作响,而香味就是从那个上面飘出来的。 旁边还坐着一个人,火光照耀之下那人面容清晰可见,居然是之前来过寺中的那个女子。 第九章 女子入寺 “谁?出来?” 那女子徒然一声低喝,犹如野兽嘶吼。 手中长矛一握顿时一股寒芒乍现。 她双目谨慎又肯定的盯着了无的方向。 “这里没人。” 了无只觉得一股锐利寒意顿时将他笼罩,身体一颤,顿时下意识有些慌张的开口。 “……” “……” 女子如此。 了无亦是如此。 “再不出来,我就过去了。” 女子神情有些怪异,但心中警惕却减少了几分。 “别别,你别过来,我出去,但你不能扎我。” 说着,了无一脸局促的表情的从石头后面走了出去。 “是你?” 那女子有些疑惑,但看到了无视线一直盯着火上的烤肉顿时心中明白。 “原来你是个酒肉和尚?” 那女子挑了挑眉,话中带着嘲讽意味,脸上神色莫名。 “法由心生,与酒肉何关?” 忽的,一语朗声自了无身后传来,身影慢慢自了无身后走出。 正是了尘。 他见了无走了出来,恐他不明情况心性单纯吃了亏,便也跟着走了出来。 “师弟。” 了无一见了尘顿时有种做错事被发现的感觉,有点手足无措。 一见此幕,了尘心中一叹,以前小时不曾感觉到,可现在随着年龄增长,却发现了无心智似乎有点长不大的感觉,始终保持在幼时,难怪师傅有时也盯着了无黯然叹息。 “没事。” 了尘摇摇头。 “你身为出家人,岂不闻有八戒之言,五荤三厌之语吗?” 那女子好像针锋相对,话中有话。 “施主此言差矣,我心中有佛,吃了酒肉又何妨?你心中无佛,即便是吃了酒肉又有何妨?” 了尘双手合十,神态自若。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秃头。” 那女子闻言见说不过他气的银牙一咬。 可随即,她视线一转,更是怒极反笑。 只因旁边那烤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了无手中,此时他正吃的满嘴流油,也不嫌烫。 了尘见此神态却无法再自若下去,东西终归是别人的,面露尴尬。 “施主,这个…这个……” “臭和尚,这山中昼热夜寒还有野兽出没,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今夜冒了好大危险才猎来驱寒和补充体力的。” 那女子越说越气眼中竟然有些许晶莹之意,怕不下一时三刻便会有泪珠落下。 “……” 了尘傻眼了。 他看到那女子身上还有几道新伤,顿时心中明了,恐怕之前那山中兽吼之声便与她有关。 平日里基本都是在寺中,四季如春暖,此时一听这女子所言才明白一门之隔如两方世界。 忽然。 “你,你欺人太甚。” 那女子却见了尘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打量,脸上闪过一丝羞怒,提矛便刺。 而了尘正思索间,只听一声怒喝,一道寒光直朝门面而来,带着呼啸风声,简直犹如一条黑蟒。顿时惊的一身寒意,急忙推开旁边的了无。 那女子见一击未能建功,暗自沉气,一声声如江河奔流的声音从身体中传出,还伴随着声声奇异之声,长矛攻速顿时迅疾更甚,犹如一团光影。 了尘见此心中一沉,这分明是易血和锻骨之后才能生出的异象,与他虽略有不同却无太大差别。 “施主且住手。” 了尘一边狼狈躲避,一边慌忙开口,只因他从出生到现在何时见过搏杀技法,只能凭借身体灵活东躲西藏的,不过几招身上便添了几个口子。 可那女子似乎正在气头如何听得进去。 了尘见此,心中暗道苦也。 “别打了,我把肉还给你。”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焦急憨厚之声,正是旁边的了无。 说罢,将手中的肉递了过去。 这不说还好,一说之下那长矛只停顿了不到一息,速度更是一提,如狂风骤雨。 “你都吃完了,还什么还?” 了尘眼睛匆忙一瞥,看到就剩的骨头顿时心都凉了下去。 “施主还请住手。” 了尘实在是感觉有些难以抵挡,不过一会的功夫,身上便满是伤口。 见她手下却无半点留情的意思,顿时一咬牙,瞧见一个空挡眼睛一闭便扑了过去,随即两人滚做一团。 “啊!” 那女子只觉得一股巨力直直撞来,手中长矛脱手飞出,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先是一愣,继而一声高亢的尖叫,声音之大差点刺穿了尘的耳膜。 她一看身下压着的了尘顿时下意识的一阵狂抓。 片刻之后。 “还请住手。” 了无一脸抓痕满是无奈的紧握着那女子双手。 “施主可到寺中寄宿便可,自会为你供上饭食。” 那女子听闻才慢慢平息几分挣扎之意。 了尘见状顿时心中长出一口气。 “可否先起身?” 女子闻言随即有些惊慌的站了起来,但还是一脸敌意的望着眼前一胖一瘦的两个光头,拾起长矛紧撰手中。 了尘实在有些无言,一脸黑线的看着了无。 暗自叹息一声,有些无奈,有些心酸。 三人慢慢走回寺庙,了尘便将她带到自己的僧舍,这里已经许久未曾用过,如他现在已不需睡眠,打坐比睡觉更加精神。 “请稍等。” 他对女子说道,然后便往菜园走去。 那里早几年已经尽散朦胧之气,整个菜园出现在院中再也不曾消失,可是那灵气也在日益消散,如今那些蔬果已比之前小了许多,恐怕再有两三年便是会化作凡物。 他看着菜园有些出神,面色一暗,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只待旁边了无拔了一颗白菜才清醒过来。 两人随即又回到僧舍。 “怎么?你们就请我吃白菜?” 那女子神色不满,话中尽是不屑。 “这是白菜吗?这是大白菜好不好?” 了无在旁边气鼓鼓的说着,似乎对之前她弄伤了尘很是生气。 “……” 女子见状张了张嘴居然无力反驳。 那白菜现在虽无以前灵气逼人,化气成雾,却也不凡,清香之味四溢。 女子深吸一口气看了看那半人高的白菜又看了看眼前两个和尚才折下一叶,入口之后,只觉得一股灵气进入身体顺着四肢百骸而走,顿时瞪圆了眼睛,然后直接一把紧紧抱过白菜。 见此,了尘心中长出一口气,然后面无表情的带着了无转身离去。 随后见了无回到自己僧舍便转身往后院走去。 心中一动,点点细微的光点自空气中汇聚浸入自己肉身之中,不过一会,所有伤口都渐渐愈合。 天空月明星稀,了尘枕着双手望着天空便是一夜。 …… “咣!” 清晨一声熟悉的钟响将了尘自梦中唤醒。 似乎,所有一切,也就剩这钟还保持着莫名的力量。 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随即盘膝坐起,面朝朝阳,空气中无数光点出现汇聚成气,化气成雾,在朝阳之下呈现出一种紫色之感,如化游龙,在他口鼻间吞吐不停,然后融入肉身。 体中精髓此时如若沸腾,浅浅白雾自了尘身上升起。 差不多过去一个时辰,了尘的双目蓦然开阖,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旋即慢慢起身,身体一震,身上似有层膜状污垢脱体而落。 可是下一刻他面色一变。 只见长廊入口处,正站着一个劲装女子。 她手中长矛立在身侧,身体正在面朝朝阳不停扭动,如若无骨,状似化蛇一样,又好像是一种古怪的舞蹈,身体里不时发出骨骼震动之音。 这居然也是一种修行法。 久久,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口中赫然一声长啸,吐气如蛇,方才停止。旋即周身气血如火,只将那泌出的污垢蒸发的一干二净。 一切停息之后才仔细打量起眼前寺庙。 脚步轻移,虽带一丝迟疑,却也被眼前祥和之色惹的出神,脚步顺着长廊而走。池中莲花摇曳,微风浮来,双眼一凝才意识到此寺的不凡,这寺中居然昼夜温度如春。 “怕也是一处修行地。” 她口中自语。 了尘却听得分明,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一丝笑意。 不多时,女子便来到第一座楼阁之前,了尘见状立时暗叫一声,不好。 身形一动。 “施主。” 可惜却有些迟了,那女子已推开那阁楼,然后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尘。 了尘身形极速,心中急切,不远距离,眨眼已至。 可见无异象,却心中大松一口气。 “施主还是莫要乱闯。” 了尘行到近前,双手合十说道,神色沉着。 “哼,我最讨厌规规矩矩,你不让我闯,我偏闯。”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那女子神色一变,已经越步而入其中。 了尘面色立变,亦是一步进入其中。 一步进入,阁中景象顿时一眼而览尽。 到处都是积灰,破烂不堪。 “这就是你让我不要乱闯的地方啊?” 女子有些失望,又有些不满。 可是了尘却神色大变,他看着对门而挂的一幅画,神色不安。 画上画着一群怪鸟,同体漆黑,双眼泛红皆是直直的望着门口,怨毒无比,如此模样了尘怎么能忘记。 那是寺中曾经的不详,而且其中似乎有一处空白的有些诡异,似乎那里曾经有东西现在却不见了。 了尘心念急转,一下就想起了曾经被黑刀吞噬的那一只,不会便是从里面跑出来的吧? 他心中暗自发寒。 “施主,该走了。” 了尘面色一沉,略带凝重的开口。 “急什么,咦?这幅画?” 那女子视线一转,忽的看向那副画。 她视线渐渐有些迷离,似乎心神一观之下已经陷入画中,伫立不动,如同塑像。 了尘心中一紧,随后神色大变,只见画中居然渐渐浮现出一道人影,被漫天怪鸟而围。 不是那女子又是何人? 第十章 画中世界 那画中景象好像会动一样,场面不停变化。 了尘一见,心中一沉。 只见他双目紧紧盯住画页,然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已在一处古怪之地。 这画中竟好似有另一方天地,广袤无垠,只是却如同一片死地,昏天黑土,无一丝生机,那怕一片绿色都看到,到处到充斥着浓浓不详。 最让他心中惊疑不定的却是脚下所站之地,竟是古寺,一模一样的古寺。 一股久违的不详气息顿时弥漫在自己心头,让他心里发毛。 这里似乎连太阳都照射不到这里,到处都是被时间侵蚀的痕迹,草木枯干,地面满满覆盖着一层枯叶,发出一种腐败的气味,还有四周墙壁上到处都是枯干发黑的血迹,生成了这片天地中唯一的颜色。 天空还有一轮黑日高悬苍穹,原本就昏暗的天地,顿时更加不堪了。 不远处那女子正紧张的与天空数只怪鸟对峙,紧握长矛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一见了尘进来顿时脚步慌忙奔了过来。 “这里是哪里?” 她声音微颤,脸色泛白,语气强自镇定。 “我不知。” 了尘却摇了摇头,然后视线凝重的望向天空。 数只诡异怪鸟正在天空扑腾个不停,周身居然笼罩着一层黑色的火焰。 “和尚?” 其中一只居然口吐人言,声音好像是许多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发出,听的人心血震动一阵烦闷。 “啊!” 那只怪鸟发出一声戾啸。 了尘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只觉得耳膜有种炸裂之感。 “阿弥陀佛!” 他双手合十,气血涌动,一声低沉佛号诵出,化作惊雷犹如狮子吼想要抵消那恐怖啸声。 “闭嘴!” 其余数只怪鸟却在此时同时烦躁戾啸出声,好像对佛号亦或是和尚有种抵触还有厌恶以及憎恨。 所吐两字更是化作一声狂啸,伴随口吐黑炎直朝两人而来。黑炎滔天如云卷,声势之大实在让人心胆俱惊。 不曾想,这怪鸟居然有如此恐怖神通。 两人皆是两眼一缩随即身形暴退,不可力敌之念只是一眼便涌上心头。 只是静诵佛经的了尘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此一见之下才知道师傅曾言的移山倒海之能恐怕也并非虚言。 “和尚,这不是你们寺中吗?这你也不知道?” 那女子见到如此恐怖威势原本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了。 “正是因为不知,才让你莫要乱闯。” 了尘也是神色有些凝重有些苦涩有些惊惧。 那恐怖黑炎简直如山如云,恐怖的温度隔着老远都有一种让人须发卷曲的错觉。 二人身形狂退之间,只觉得灵魂都有融化的迹象,血液似乎都在逐渐沸腾。 他们脚下虽已提到极速,却奈何那黑炎来的更急。 涛涛黑炎,如无尽大海,掀大浪而来。 浪还未至,两人背部的皮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起来,好似失去水分的泥土,龟裂干涸。 一股深入心扉的剧痛瞬间降临,这居然比锻骨炼髓来的更加痛苦,了尘口中不自觉的一声闷哼。 就在此刻眼看生机将灭之时,那女子却面色一凝,随即翻身正面而对黑炎。 了尘惊讶之余,就见她单膝跪地,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做拜日之状,手臂之上纹的神秘红色图案瞬间蔓延之脸上,在其眉心形成一颗竖眼,犹如古老的图腾,散发着苍凉之意,弥漫着晦暗不明之光。 那竖眼紧闭,却在女子猛然一拜之下赫然开阖出一道缝隙。 一切看似缓慢,实则仅在刹那已完成。 一道暗黄色的光束霎时便从那竖眼中射出,这光看似平淡异常,像是平日里随意的一道日光,像是偶尔掠过的一道风,不急不缓,迎上了那无尽黑炎。 一者平淡之极,一者却是黑炎席卷有滔天之象,眨眼已然相接,在了尘紧缩的双目中,那黑炎居然逐渐暗淡了下来,好像走到尽头,好像树枯人老之途,已经燃完一生。 “快走!” 正震惊中,却听一道虚弱无比的声音传来,了尘心中一震,顿时反应过来。心中暗道一声罪过,随即抱着女子极速退去,只见她脸上的图腾正在迅速消退,不过几息便退到手臂化作原来的样子。 她脸色黯淡,呼吸虚弱。 而那些怪鸟此刻双目之中居然露出一种惊疑不定之色,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想象的东西,只是不知是惊于之前的竖眼还是惊于之前的黄光,在空中迟疑不定。 了尘心中一声暗叹,抱着女子慌不择路而逃,可随即面色却大变,不知不觉间,他竟已来到前院。 他脚下一停,眼中神色看着前方不远处破败的黑色主殿变化不停。 身后的天空之上,之前的怪鸟好像已经回过神来。 他只知寺中主殿有大恐怖,却不知这个画中的主殿是否也有? 视线环顾之间,他心也沉了下去,天空中的怪鸟已然将他俩围困在这里,更让他心中发寒的却是那些怪鸟望着主殿露出的恐惧眼神。 如此恐怖的怪鸟还畏惧的主殿,恐怕里面也少不了大恐怖之流的存在。 “走啊!” 那女子却见了尘犹豫不定,虚弱的催促道。 了尘一听心中顿时叫苦不迭,旋即身形一闪已经立于主殿之前。 那些怪鸟见状顿时更加惊恐不已,身形远离,远远观望,生怕殃及池鱼。 即便是此刻的了尘,望着未知的主殿也不免心中惧怕,踌躇不决。 昏暗之下。 他看到主殿之柱布满虫洞,殿门早已化作尘埃,直直望去,殿中直立的佛像浑身佛漆只剩斑驳点点,昏暗中乍眼一看宛如恶鬼夜叉,偶尔透过大殿的风声却好像厉鬼的呜咽,好像是一片诅咒之地。 女子似乎也发现了了尘的变化,随即顺着了尘视线看去,这才明白了尘发愣的原因。 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瞬间席卷两人,眨眼之间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身体面对某种未知无言的恐惧下意识做出的一种反应。 当真是刚出狼口,又入虎窝。 只见虚弱的女子此时不知是吓得还是别的原因,索性两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只剩了尘一人呆呆站在主殿门口。 那些怪鸟见他似乎没有进去的意思,又有接近趋势过来。 了尘见此立时一咬牙走了进去。 他抱着女子脚步轻缓,在布满积灰的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神色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空空荡荡顿时一览无余,这主殿似乎只有这一尊佛像,一人高低,佛台前的火烛早已燃烧殆尽,四散倒着落满积灰,地上还有一粒粒散落的佛珠,好像曾经经逢大变,台下三个蒲团亦是落满灰尘。 他缓缓走到佛前,然后将那女子放到一蒲团之上,自己缓缓坐在了另一个蒲团之上。 顺着佛像看去,那斑驳不堪的佛像实在有种让人心悸的气息。 忽的,他视线一停,好像看到什么,只见那佛像手掌之中好像有一丝晶莹之意,似乎有什么东西。 细瞧许久,心中才有猜测。 脸上微凝,猛然一跃,手指一伸,那东西已到手中。 一番擦拭之下顿时显露出来,居然是一串晶莹剔透的佛珠,颗颗圆润异常如龙眼大小,足有十四颗之多,不知何物所造。 佛珠他也见过,寺中僧舍之中倒是也有,不过他天性散漫,却不喜欢。 此刻一见这串佛珠,无形之中,一股莫名的慈悲意从佛珠之上升起。 正观看间。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突兀的响彻在主殿内。 了尘身体顿时一紧,视线猛然转向声源处,竟是那佛像。 只见佛像双眼赫然闪过一道亮光,似乎如同活人眼睛一样。 “你诵经多年,心性却如此不羁,与放浪形骸何异?观你心境起伏更是不定,又如何能做到心如止水?” 嘶哑的声音犹如铁石摩擦,缓缓从佛像传出。 了尘心中震动不已,口中却缓缓开口。 “诵经难道便是为了平息本欲?恕我无法苟同。” 他心中虽猜测到这殿中有大恐怖,却没想到是这佛像,眼中暗自警惕如临大凶。 “人生是为苦海,七情六欲便是海水,一念一波澜,你若心有欲望,苦海如何平息?何时能登临彼岸?如何成佛?” 那佛像双眼盯着了尘缓缓开口,声音无波无浪,无悲无喜,无情无欲,如同一尊佛,真正的佛。 了尘闻言双目却渐渐露出思索之意,片刻后摇摇头。 “平息?为何要平息?你只想平息它,为何不想控制它?它是水,是船,更是路。” “妄言。” 那佛像亦不认同,声音平静。 “你若心中有情欲,爱恨离别之苦怎脱?生离死别之难怎脱?” 此言一出,似直击了尘内心,他脸色一变,却是想到了师傅日益渐老的身体,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那佛像见了尘沉默不语,随即又是一语。 “你自幼生于寺中,观遍诸多经文,所思所想皆从经中而来,所食所衣皆从寺中而来,皆与我佛有关,可口中尽是妄言,心中可有向佛之心?” 了尘一听,深吸一口气,眼神一沉,也不再惧怕,而是盘坐于地。 “妄言?那是你心中的佛,却并非我心中的佛。难道,你的佛便是不敢正视生死?你的佛便是冷血如石?如果真要这样我才能成佛,那我情愿爱恨歌哭一回,生离死别走上一遭,也好比你这座泥胎强。” 了尘心中头一回生出一股怒意,即便心中强行压制,却仍不可息。 “呵,我却忘了,你是泥胎,我是血肉之胎,怎能相提并论。” 那佛像一听此语,原本斑驳的脸孔瞬间扭曲。 “那是魔。” 第十一章 诡异的佛像 “那是魔。” 冷漠的话语却伴随着怒然之相让人更加不寒而栗,佛像面孔立时如同明王阿修罗一般狰狞,身形一晃,居然生出一副三头六臂之相,三张脸孔皆不停变化,却无一重复,皆是扭曲狰狞,好像在不停变幻众生疾苦之相,怒,恶,哀,六只手皆是以古怪姿势捏着佛印。 “那是我心中的佛。” 了尘见此,心中也不知为何生出一股不屈之意,这是心中本意之争,岂可退缩。 更何况,这佛像不知是能观人心,还是意有所指,居然勾动了尘心中对师傅的一道执念,让他心中生出一丝动摇之意,焉能不怒。 “唯吾独尊,奥义何如?” 佛像怒容更甚,声音却愈加淡漠。 “唯本心真我为尊。” 了尘面露不屈,如星空般的眸子赫然迎上佛像,遥遥相对,说的毫不犹豫。 谁知此话落下,那佛像却伸出一手,手掌平摊,似托一物。 了尘心中一疑,随即双目一缩,只见那佛像手掌之上变化不断,不多时,已出现一番景象。 他心中虽是震动,却也不言语,面色沉默,想看看它究竟要干什么? 不过片刻,场景已定。 那是一群鱼,一群小鱼。 了尘一观之下,只觉那只手中似托了一方水塘,而那群鱼便在其中游着,自由自在,无烦无恼。 其中虽有个别大鱼,却也各自占据一方,相安无事。 日月更替,它们依旧这么游着,生死轮转,有的老死,有的新生,无外力打扰。 了尘就这么静静看着,看的入神,如看一方世界,巍然不动。 如此岁月不知过去多久,了尘似凝固的眼睛忽然一动,只因那水塘发生了变化。 那是鱼群,数百条小鱼,在水塘中游动,好像刚出生不久,而天空此时星辰满布。 没过不久,却见那鱼群中有一条小鱼在游动之时眼睛不经意间看向天空,它身体豁然僵住,它楞了,那头顶的美丽之景,是从未见过的景色。 它怔怔的望着星空许久,最后脱离了队伍,脱离了规律,独自而行。终于有一天,它奋力朝星空一跃,可惜,迎接他的却不是美丽的天空,而是强力的痛彻全身的与水面的拍击。 可它却不曾放弃,看着浩瀚美丽的星空,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可每次似乎都会被一股力量无情的拍回水面。终于,这一夜,在一次风雨交加的一夜,它乘浪涛之力,跃了起来,这一次,它前所未有的高,离夜空前所未有的近。 可惜,它却依旧没有触碰到星空。 不过,它却跃出了水塘,掉落到了另一方天地。 那是一条大河。 河中有无数鱼类,相互残杀,天空还有许多飞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它们,河中还有一张大网在向它们逼迫而来,笼罩四面八方,似在捕捞它们,似在驱赶它们,驱赶向前方。 它时时刻刻无不在经历着担惊受怕和死绝逢生不断向前游。 时间又在不停变化。 它从开始的软弱,慢慢在变化,它开始学会去争食那些死去的大鱼血肉,它经常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回到自己都不确定是否安全的洞穴,它在成长,它的牙齿更加锋利,它的鳞片更加坚硬,它的身躯更加庞大,它也更加狡猾,但它唯一没变的便是没有忘记对天空的注视与向往。 可它并没有立即跃起,只因它也曾见到漫长岁月有几只特立独行的鱼儿向着星空跃起,可,迎接它们的却是比大鱼更加可怕的鹰,还有网。 它想要更强,因为只有那样,它才能跃的更高,才能离天穹更近。 它的身体越来越大,群鹰环伺,渔网越来越近,似乎这河已经不能容下他,似乎那鹰和网也再不能容他。 终于有一天,它向前游动的身体却不动了,因为它看到前方亦有一张大网与那身后的连在一起,它没想到游动无尽岁月却始终在一张网中游着。 它沉默久久,身前的网在接近,身后的网也再接近,左右两侧亦有大网。最后它猛然跃起,双眼带着决然和向往,它离天空更近了。 它输了,被环伺的飞禽分食,可它双眼却不曾退缩,它好像看到了什么,眼睛出奇的明亮。 他看到河的尽头,有一片汪洋无比的大海,无数河流汇聚。那里,有更加强大的存在,天空与海中有恐怖的身躯在搏杀,亦有更大的鱼在向着天空跃起。 它的意识渐渐消失,身体在群鹰争食中逐渐被吞噬,它的眼睛又缓慢而坚定的移向天穹,前所未有的明亮,死不移目。 至此,所有一切都瞬间消失。 了尘双眼慢慢生出波动,缓缓回过神来,然后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切。 他发现,他的心中似乎多了一种无法言明的东西,说不清,抓不住。 这是与以往不同的,这是从佛经中看不到。 “这便是遵从本心的下场。” 那佛像之声依旧淡漠无比。 “那又如何?” 了尘沉默久久才缓缓开口。 “它本可无忧的做一条小鱼,静待老去。” 佛像淡漠说着,然后手中一抓,只见一条鱼儿在其手中游动不停,却无法跃出。 “他可它跃出了水塘,它看到了天穹。” 了尘似毫无所见,声音慢慢恢复了平静。 “河,亦是网。” 淡漠的话落,第一次,了尘看到那佛像露出一张古怪的笑脸,却比恶相更加恐怖。 “水塘乃是死水,河水却生变数,它也有了成长之机。” 了尘依旧毫无所觉,面容平静。 “不,鱼只能是鱼,它终究逃不脱网。” 佛像话语中似乎生出一种莫名意味,虽然不明显,却听的了尘心中一凝。 两人到此时,话中的意思似乎也在渐渐变化。 “是不能还是不允?” 了尘眉宇间生出一股说不明的感觉,似思索,似迷茫,似困惑。 “它是鱼,它只能是鱼。” 佛像脸上那股怪异的笑更可怖了。 两人互问互答,答的莫名,问的更莫名。 “可就像那天穹,无人会违背本心非议它的美一样,我亦无法违背本心,它亦一样。” 了尘却摇摇头,视线缓缓看向那条不断想跃出佛像掌心的鱼。 “它妄自违背规则,收网之时便万劫不复。” 说着,佛像手掌赫然一压,掌中鱼儿顿时化作齑粉,化作点点星光。 了尘眼神顿是一暗,叹气说道。 “唉,这样又能改变什么?这世间有多少数之不尽的水塘,岁月更迭,总有那么几条特立独行的鱼儿视线会在不经意间脱离死水之塘,然后向天穹看上一眼。” 说完,他视线缓缓看向佛像。 “你是能杀死它们,但你却无法杀死它们跃起的本心。” “它们可以选择恐惧。” 佛像声音骤冷下来。 “可惜它跃出去了。” 了尘声音此刻已有了些许变化。 “那又如何?” 佛像说了了尘之前的话。 “它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海。” 了尘说道此处,双眼闪过一道亮光。 “嗯?” 佛像疑惑。 “你岂不知?有海便有化龙之机。” 他的眼中亮光更甚了。 “你错了,水塘是网,河是网,海亦是网。” 佛像辩道。 “你却没看到,即便是龙也依旧在我手中?” 它说着这句话时,语中寒意已变成平静,有一股淡漠生死之意,如胜券在握。 了尘闻言双眼立时一怔,骤然不语。 “你却没看到,那鱼所乘之浪亦是我一念而生?” 佛像此语一出,声音居然逐渐由淡漠化作咆哮,直朝了尘而去。 而了尘却好像没有听到,眼中神色不停变幻,好像在想什么想不通的事情,如陷魔障。 “它是跃出了水塘,那又如何,他也不过是跃进了一个更大点的水塘。” “一生挣扎,却不知自己所选之路只是别人早已准备好的。” 佛像之声犹如蛊惑之音,不停的激荡着了尘的心。 他的神色变化更加剧烈了,口中喃喃自语不停。 “本心?网?” 他的内心好像受到难以想象的冲击,所思所想似乎都在颠覆。 “本心,就是假象,唯吾独尊,才是真。” 佛像的声音忽又一变,如暖暖西风,吹进了尘耳朵,吹进他的心里。 “唯吾独尊?” 了尘双目此时已生出一股迷惘。 “是啊,唯吾独尊,唯我一人为真,众生万象皆为假象。” 了尘迷惘的双目露出一股思索的神色,不言不语。 至此,佛像光华流转间,又再次回归之前的泥胎模样。它双目赫然射出一对金光,将了尘和那女子推出主殿之外。 随后金光消散,泥胎再无异样,这次却像真正的泥胎,再无其他气机。 …… 了无有些无奈,对着朝阳不停的扭动着浑圆的身体,虽胖,但动作相当灵活。 不时瞅着一个空隙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就塞进嘴里,一脸满足之色,乐的两眼都眯成一条缝了。 “哎呦!” 可是没过一时三刻,却听他一声痛呼,却是那灵气入体之后猛然带来的痛苦让他面容都有点扭曲,满足之色顿时烟消云散。 他有些委屈的看了眼不远处正坐在菩提树下盘坐的师傅。 双眼刚准备移开,却一下瞪圆,就见菩提树旁的主殿木门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涟漪,就像水泛波澜,然后便看见两道人影飞了出来。 第十二章 本心蒙尘 “哇!” 了无望着主殿莫名现象顿时一声惊恐大叫。 只见老和尚正小声打着呼噜的身体徒然一震,然后立刻坐得笔直。 不知是不是下意识的,他已在坐直的同时赶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后准备诵就绪。 只是刚准备开口诵念佛经的时候,就见自旁边主殿飞出两个人来。 他愣住了。 然后猛然反应过来,身体以不不符合年纪的速度蹦了起来,面色大变忙走到两人身前一番观察,等发现只是晕过去才放下心来。 眉头紧蹙,然后目中有些疑惑有些恐惧的看着主殿。 远处了无也已经过来。 老和尚动作熟练的伸进了无怀里掏出几个萝卜块,无视了了无伤心的表情就放入地上两人口中。 这萝卜也当真有奇效,入口之后,只见缕缕灵气渗透进去,两人身上的灼伤虽没有立时痊愈,但也在缓缓愈合。 女子没过许久便睫毛轻颤,不过片刻便睁开了双眼。 她神色先一怔随即警惕无比的翻身跃起,如临大敌。当看清周围所处环境的时候才放松下来。 而这时,了尘也有些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双眼一睁便迎向了三人注视的目光。 只是随着脑海中慢慢回想的记忆,他眉宇却渐渐蹙起,越来越深。 “在那个佛殿发生了什么?” 女子仍有些虚弱的声音带着好奇带着心有余悸。 了尘下意识的回想许久,然后摇了摇头。 “我忘了。” 他只觉得心中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 “鱼?网?水塘?” 他口中自语,眼中闪过迷茫。 似乎是一部分记忆,又似乎是别的。 他记得那鱼,那水塘,那河,那海,唯独不记得的却是这些是如何出现的。 “佛珠?” 他看到手中握着一串晶莹剔透的佛珠,有些疑惑。然后他晃了晃自己的头,渴望换来一时清醒,可却毫无作用。 天空此时湛蓝,白云渺渺,艳阳当空,一番美景。 风吹来,他似有所觉,缓缓抬头看了上去。 一股莫名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那是与以往欣赏和向往不一样的感觉,虽然很淡,但不知是否错觉,他觉得那感觉终会在日益渐消的岁月里一点点蚕食掉它们。 而他望着天空的双眼微不可查的一缩,深处,那是一抹不明的恐惧。 他的身上渐渐升起一股淡淡的变化。 女子没有察觉,了无没有察觉,唯有老和尚似有所觉。 他亦望向了天空,只是,谁都看不到,他的双眼在望向天空的刹那渐渐升起变化,里面没有向往亦没有欣赏,甚至连恐惧都没有,他有的,只是如死水一样的平静,亦或是无尽的淡漠。 也许这变化连他也不知道,当视线转移回来的时候,他的眼中有的只是一股疑惑,还有不安。 “我叫阿暇,明珠求瑕的暇。” 那女子却忽的在了尘身边开口,娇媚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多谢救我!” “他叫了尘,我叫了无,我师傅叫老和尚。” 三人中,搭话的却是一脸憨厚的了无。 话刚落。 一道满脸黑线的身影已站在他身后。 “哎呦!” 他的头上下一刻便响起一声爆栗,脸上的表情都将双眼快要挤住。 “噗嗤!” 阿暇一见这一幕赫然笑出声来,如夜空中繁星般的眸子顿时一弯,这一笑,只如春归大地,如雪后花开,她贝齿微露,看的让人心颤。 了尘也想笑,可他却发现,他咧开嘴后,心中笑意却在渐渐淡去,似莫名的消失,顿时一个僵硬的表情出现在脸上。 而他在看到阿暇的笑时,他有些呆了,那是与以往所见的不一样的美丽,与佛经不一样,与莲花不一样,与天穹亦不一样,她独一无二。 可那种感觉却亦是刚生不久便渐渐淡去。 他此刻只觉得心中似乎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让他心中欲狂,却又无能为力,声到喉中却无法嘶吼出来。 他不顾三人惊讶不安的神情,夺路而奔,脚步极速往后院走去,似乎,此刻在他心里,只有那一卷卷佛经才能让他的心安静下来。 而寺中,也在这一天多了一个女子。 …… “师傅,师弟怎么了?” 了无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藏经阁门口,那里坐着了尘,他在没日没夜的诵读经文,甚至念经念到忘了修行。 “唉。” 老和尚摇了摇头,却什么也没说,似知道不言,又似不知道。 阿暇亦是盯着了尘,只是目中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暇施主,可记得你们那日经历了什么?” 老和尚睁着略显浑浊的双目,看向了旁边的阿暇。 她于是便将那日自己所发生的一一说了出来。 所有一切,老和尚都在平静听着,只是说道最后进入主殿的时候,老和尚静听的眼神才有一丝闪动,阿暇的话也到此结束。 “看来,这变故的根源便是主殿啊。” 老和尚双目从后院藏经阁遥遥看了过去。 “大师快看。” 阿暇此时却突然惊呼一声。 老和尚闻声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只见了尘净透琉璃般的身体竟随着诵经出现了某种变化。就连他灵动闪烁的眸子也生了变化,那是一种淡漠,而少的,除了灵气似乎还有一种东西。 尽管很浅薄,但紧盯着了尘的阿暇一眼就清楚的察觉。 老和尚也是沉默了下来,他也看的清楚感觉的清楚。 了尘的身体更加透净了几分,却少了许多曾经的出尘灵动之气。 过犹不及,何解? 老和尚看到这一幕,心中已有很明显的解释,这种变化,让他感觉比了尘身体散去那些灵光和修为化作凡人来的更加恐怖,这种感觉比化作凡人也更加让人心悸。 自出生以来,了尘便全是以灵菜为食,那种东西恐怕已属于天地灵药的范畴,肉身滋养,灵光透体,这也是他能轻松进入修行易血的原因,便是体内后天之垢太少,阻碍浅薄。 修行之后更是骨若玉骨,血若琼浆,身似冰肌,髓若灵霜。 他即便是体内灵性尽失,修为尽丧,老和尚也不会生出惧怕这种根本不会生出的念头。 试问一对父母,会对自己的孩子生出惧怕吗? 可他偏偏多了那一抹淡漠少了一种无法言明的东西,这却让他心中对了尘生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只是一眼,只看了尘一眼,他心中便已生出这种感觉。 他惧怕的却不是了尘本身,而是这以后的未知。 “劫数?缘法?” 老和尚微缩的目光注视了尘许久才收了回来,似叹息一声,眉头紧皱,目中满是担忧,然后走向远方,不再言语,直至老井旁,盘坐下来,闭目诵念佛经。 而了无看着了尘,只觉得多年相伴的师弟身上的变化让他生出一股陌生感,见师傅已经开始诵经,他也迷糊的将视线离开了了尘,跑到莲池旁坐下。 阿暇有些疑惑,她觉得了尘此刻更像一个佛。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了尘一边念着,一边捻动手中的佛珠。 他感觉自己是在渐渐平静,但却与以往的不一样,没有了那种快乐,死板异常,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可这却也能让他平静下来亦或是死寂下来。 “小和尚,你在干什么?” 也唯有她没感觉到这种变化,这并不是一个初识的人能感觉出来的。 “念经。” 了尘声音一停,平静回道。 “为什么要念经?” 阿暇眨着眼睛好奇的问。 “心无杂念。” 了尘看着那双目光好像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但随即,即便是这种说不清的情绪也在渐渐淡去。 “为什么要心无杂念?” 阿暇有些疑惑。 “唯吾独尊。” 他好像又回到平静的语气。 “唯吾独尊?” 阿暇有些皱眉。 “唯吾独尊,便是成佛。” 了尘解释道。 “成佛有什么好的?” 她眉头皱的更深了。 “嗯……能脱爱恨别离之苦,能脱生离死别之难。” 了尘沉吟片刻,脑中闪过一句似曾熟悉的话。 远处老和尚的身影似乎在此时微不可查的一颤,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了尘的话。 他终于明白了尘那里不对了,也终于明白他少了什么? 他少的是人气与人性。 似心中有感,他只觉得了尘身上的这股淡漠会持续愈久,将他心中人气与人性蚕食个干净。 他也明白了他恐惧的原因。 他恐惧的是当所有尘埃落定的时候,那没有人气与人性的人还能再称作人吗?也许他会是神,是魔,是佛,那怕他是泥胎,但他却唯独不再是人。 他眼中闪过苦涩,浑浊的双眼似乎更显浑浊,佝偻的背也更弯了。 “唯吾独尊?” 他停止了诵经,一个人静静地低语不停。 “想成佛,为何不修行?” 阿暇似乎此刻也有所发觉。 “你难道不知道西方之地有无上佛土吗?传闻里面皆是修行之士,皆为成佛而修行。而成佛却不是日夜念经便会成佛的,修行之士,怎能没有争渡之心。” 阿暇却并不赞同他的话,柳眉一挑。 “佛土?修行?争渡?” 了尘闻言一怔,可随即眼中却泛出一丝浅微的恐惧,好像记起什么。 “没用的,没用的。” 随即他面色黯然,神色有些惊惧,口中喃喃自语,如同魔怔。 “都逃不脱那张网。” 他的内心好像已生出一股恐惧,对这方天地的恐惧,还有那未知的恐惧。 第十三章 阿难 “网?什么网?” 阿暇看到了尘的眼神心中有些困惑。 “你不会想知道的。” 了尘苦涩摇了摇头。 “嗯?” 阿暇却有些不悦。 “网?我虽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网,但是再大的网,能大过天吗?” 阿暇冷喝道。 “轮回无端,生死长流,若想长存则必要修行,而修行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为,你若心智不坚,如何争渡?” 了尘双眼一怔,随即口中却在轻念佛经。 “如果只是念经便能成佛,那还要苦苦修行干什么?” 阿暇见他这样顿时嗤笑一声。 了尘却好似没有听到,不再言语,只是紧闭的双眼眼皮不停跳动好似内心在受着什么挣扎。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 了尘紧撰着手中佛珠渐渐发出声响。 “起初见你能辩几句佛理以为你有些悟性,可现在却看来当真是无能之辈,不敢直面前路,逃避的懦夫。” 阿暇见他沉默,更以为是默认不语。 “就你这样,还妄想成佛,我看是成一座泥胎佛吧,自欺欺人。” 她的言辞更锋利了。 了尘顿时身体不由一颤。 因为看见,所以恐惧。 鱼看到的是天空,而他看到的却是天空之外的东西。 他的心在恐惧,心在迷茫,心乱了。 就像盆滴入浊液的清水,仅仅是一滴,便能吞噬浸染整盆清水。 他确实生了逃避之心,也确实在自欺欺人,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且还是未经世事的少年。 他没有理会阿暇,转身走进了藏经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只觉得迈入藏经阁中那一刻,耳旁有道微弱的叹息。 这一日后,他像是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终日不再迈出藏经阁一步。 一念之下,犹如心魔乍起。 诵经之声天天不绝于耳。 …… “了尘和尚,要不要吃烤肉啊。” “师弟快来啊,好香的。” 两道喊声又从藏经阁外传来。 阁内诵经声顿时一顿,却也不过几息又开始了。 他愈加淡漠了,正如阿暇所言好似化作了一个泥胎,面容死寂,如一池死水。他知道自己的变化,却无法生出抗拒之心。 “唉!”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忽然响起。 刚起不久的诵经声为之一顿,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沉默片刻,只以为是错觉,正欲继续。 “唉!” 又是一声,似乎从黑暗的角落里传来,又好似这个楼阁发出。 了尘顿时站起。 “如是我闻……” 接着隐隐约约的声音复又响起,了尘这次听得分明,那是念经的声音。 诵经声渐渐变得清朗,那声音如一少年在虔诚的的诵读。 他缓缓站起身来,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转角处,了尘看见一个身穿月白色僧袍的和尚,小和尚,年龄约么十岁,正在诵读着身前的经书,那是,法华经。 了尘淡漠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走了过去。 “你是何人?”他语气平淡但却掩饰不住惊疑,只因这寺中除了他们师徒三人那还有别人。 可是那和尚却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听到,没有理会他。 了尘眼神微凝,手径直伸去,却赫然发现居然直接从和尚身体中穿了过去。 顿。 而那和尚也瞬间消失,诵经之声也顿时戛然而止。 了尘皱眉望着这诡异现象。 “难道这藏经阁又要再生变数?” 心中沉吟。 可能让他心中惊疑的是,如此诡异现象居然接连几天出现却不都曾变化。 第四天,了尘静坐的身体终于看的分明,那和尚居然是从那角落里的一个书架上的佛经中走出来的。 “三藏经?” 许久。 了尘缓缓渡步过去,眼神有些凝重的看着这本经书,这书果然有诡异之处。 他手迟疑了一下便伸向那本经书,心中略微有些忐忑,却在慢慢打开。 可随即,他疑惑了。 手上这本经书,不,应该算不上经书,只能是一种类似于笔记一样的东西。 不知道经历多少岁月的侵蚀让纸张都枯黄无比,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一些话。非是成仙成圣的修行之法,似乎是一个和尚的笔记。 “佛说,七情六欲,皆是罪孽。” “佛说,红颜白骨,无需心动。” “佛说,无情无欲,方得自在。” “阿弥陀佛!” …… 这样的话整整写满了大半个书册。 了尘翻动的手忽然一停,那是他看到了不同。 与之前所有的话不同,不同于之前的工整和干净,那是一个个凌乱不堪的字,好像经逢了什么大变。。 “错了?” “无情无欲?如果没有情欲,和泥胎又有什么区别?” “即便是顽石,也有布满青苔的时候。” “……” 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各种疑问的话,字体扭扭曲曲,了尘只觉得这字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黑雾。 他看着那一句句话心中也在颤抖。 “错了?谁错了?什么错了?”了尘淡漠的脸上闪过一**望,只觉得心中有道声音驱使着他继续往下看着。 这一页的纸张也不再平坦整洁,褶皱无比,好像曾经被揉成一团,想要撕下,可最后又慢慢被摊开。 他继续翻着,可最后几页无一不是空白。 可他的双眼却凝住了,好像察觉到什么不同,下意识的手指轻轻伸出去抚摸那几张空白的纸。 双眼认真的看着,那里有几道浅到不能再浅的痕迹。 似乎是抓痕。 他的手指慢慢重合了上去。 瞬间,一股挣扎痛苦的复杂情绪便顺着纸面从手指蔓延上来,耳边似有似无的响起一声声痛苦的嚎叫。 他眼神一阵恍惚,透过这些纸张,好像看到一个内心饱受痛苦与折磨的和尚正在挣扎着,他诡异感受的到,那是来自内心的折磨。 竟与他现在有种相似。 他的手慢慢按在最后一页,他有所猜测,心中只觉得这一页有万钧之重。 停顿片刻,他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决绝,将那一页一翻到底。 “佛错了。” 那一瞬间,一道哀嚎的绝望声音从书中传了出来,那声音之痛苦,只如身在炼狱,万剑穿心都不足以形容。 当三个字蓦然映入了尘眼帘的时候,他也终于知道这种诡异的像似感是从那里来的了。 佛家弟子,却说佛错了,与他现在情况何尝不是一样。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所信仰的东西是错的的时候,那种痛苦是比生不如死还要痛苦的折磨。 也在了尘看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好像有种莫名的力量让他头脑无比的清醒,就连记忆也无比的清晰,之前画中世界的一幕幕在他一念之下顿时犹如重演。 “那是佛像。” 他嘴中喃喃自语。 他此刻只如另一个人在旁观着曾经的一切,观那人,那鱼,那佛像,所有的一切只觉得有另外一种感觉。 “本心?” “鱼会跃,也会死,有人选择了恐惧,有人选择了本心。” 他似乎有了某种领悟。 “但死水之中却是前路绝境,唯有一跃而起,方生变数才能有一线生机。” “唯吾独尊?一人为真?呵,当真不值一哂。” “归根所有,一切当为本心为尊,不停争渡才是大道。” 他眼中神色越来越亮。 “有多少人只以为自己立于高处便是那撒网之人,却不知到头来也不过是网中的一只鱼儿。” 他看着那一幕,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修的是我心中的佛,我行的也当是我本心之道。” 心中只如拨云见日,瞬间想的透彻无比。 就在这时,他猛然看到记忆中的佛像重叠出一张面孔朝他狞笑。 接着他只觉得眉心处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 在他有些骇然的神色下,一个缩小了无数倍的东西正在往出挣扎,面容苍老无比,声音尖厉。 “找到…你了……” 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尘面前。 居然是哪个画中和尚,此刻那染血的僧袍更红了,滴滴血液在滴落,黑刀之上的黑芒泛着红光,好像经历了非常惨烈的大战,而他的右手正提着一个头颅,还在滴着血,正是那佛像头颅,半泥胎半血肉。 他神色冷冽的看着那个小人。 “网中鱼之术?” “不差。” “但,你不该动他,该杀。” 说罢他眼中泛起一道冷色,话中杀机毕露。 “你不能杀我。” 说话的居然是他手中的头颅,满是恐色。 “它们都快回来了,你若杀我,届时必再无生机。” 它声音颤抖。 “生机?” “我早已经死了三千年了。” “到时一块杀个干净。” 画中和尚好像对石像话中的它们满是恨意,说话间,双目已染了一层红色。 “阿难,你不能杀我,我是你师兄阿。” 那头颅只一开口,却将了尘惊的灵魂都有种颤栗的错觉。 “阿难?这不是佛陀的弟子吗?” 自幼诵念经书的他如何不知这个名字。 还有这佛像,居然是他的师兄,开什么玩笑。 他瞬间看向那个三葬经的方向。 “佛错了?” 那三个字在自己脑中顿时无限放大。 “过去发生了什么?” “它们又是谁?” 他觉得自己似乎在无意间知道了一个惊天隐秘。 正脑中疯狂思索间。 就见阿难提起黑刀,无数黑色匹练顿生,犹如一轮黑日,那头颅恐惧之色也在瞬间凝固,继而化作点点粉状洒落。 他双目随即一转看向了尘眉心之处,口中骤生吸力,瞬间将那小人吞入口中,尖厉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第十四章 天地将变 “那是真相?” 了尘看着正在用袍袖擦拭黑刀的阿难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是。” 阿难手一顿,声音带着一股锋芒,只余的一只眼一瞥了尘,冷酷的神色中带着讶异,似乎有些惊讶他的理解。 顿时了尘心中长出一口气。 “真相更加残酷。” 可他下一句却让了尘遍体发寒。 随后他抬头望向屋顶,视线好像透了出去。 “天,快变了。” 说罢,身影已经消失。 了尘似乎早已习惯了他这种神出鬼没的方式,他其实有很多想要问的问题,但很多事情问了却不一定得到回答,更重要的是两个人的差距,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他站那静立许久回想脑中所有。 “争渡?还真特么是真的。” 他双眼一抬,一句粗口已经爆出。 “了尘和尚,要不要吃烤肉啊。” “师弟,出来吃烤肉啊。” 两道声音骤然又在藏经阁外响起。 原来不知不觉间,天边暮色已从四面八方拢了过来。 “嘎吱……” 伴随着藏经阁的门被推开。 一道身影已经走了出来。 “烤肉?” “且来一块。” 他脸上洒脱一笑,手已经不顾油腻和温度抓起一块,咬食了起来,只觉得此刻胃口大开,几口下来肉块已经所剩无几。 旁边两个人一个神情先是一愣,随即一笑,一个则是喜形于色的开口。 “师傅,师弟出来了。” 他扯着嗓子开口,脸色都憋的有点红,如孩子一样开心。 话落,远处一道佝偻熟悉的身躯已快速出现在不远处。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了尘看着他更加浑浊的眼睛心中有些发酸。 “和尚,看样子你悟了?” 阿暇坐在旁边。 “是啊,悟了。” 他有些惆怅。 “多谢施主那日以话语激我,虽没什么作用,但还是要谢谢你。” “臭和尚,你的嘴巴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阿暇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一股恨色。 “外面的世界大吗?” 他没有理会,坐了片刻忽然开口,好像没有注意到阿暇的不悦,眼神直直看着火堆。 “我不知道。” 阿暇神情一滞,然后摇摇头,目中也有向往之色。 “我自小便在山中部落长大,与兽群为伍,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此次出来,只为了试炼而行。” 她看着火堆照耀之下的了尘,迟疑片刻又开口了。 “试炼结束,我会前往山外,祭祀爷爷说了,天地将变,要让我们去外面争渡一番。” “天地将变?争渡?” 了尘眼神有些浮动。 “我不知,只是听到祭祀爷爷经常对着天空一个人说话,说什么好像要破了,世间会成群龙互噬之象。” 阿暇又看了看了尘,眼神有些异色,语气缓慢。 “这样啊。” 了尘眼神浮动的更厉害了。 随即火堆旁的四人都诡异的沉寂了下来,了无满脸开心一个劲的吃着烤肉,老和尚似乎心事消失正在安心的昏昏欲睡,而了尘发着呆,阿暇却不时的看他两眼。 “这两天我在山中奔行许久,似乎已找到来时的路。” 阿暇的语气有些莫名的波动。 “嗯。” 了尘双眼出神的想着事情,下意识的答了一句。 “和尚,你那天是不是看到了我对着太阳跳舞。” 阿暇眼中神色莫名,脸上升起一股红晕,话中带着一种莫名的羞涩还有种浅微的怒气,只是语气有些颤抖。 “嗯,很漂亮。” 了尘仍是没有发觉这一切,仍在低头想着什么。 阿暇看到他这个反应,眼神不可察的一黯,随即化作平静也不再言语。 过了许久,了尘抬头回过神来就只看到火堆旁只剩他一人,师傅和师兄以及阿暇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火堆只有零星火苗在燃着。 了尘站了起来,望了眼天空。 “群龙互噬?化龙?” 说话间,他已经慢慢往藏经阁走去。 已有多日不曾修炼了。 盘膝坐下,心念一动,顿时空气中点点星光汇聚化雾而来,沉入他的体内,气血流动之声如川流激荡,浪涛之声自他体内生出,而他也在同一时间,眉头微皱,只觉得体内精髓在这顾灵气的洗炼下渐渐变得浓稠,剧痛也更加强烈了。 没持续多久,他体内似乎传了一阵翁鸣,骨血髓似乎有种共鸣,一股震荡之力,顿时渗透入筋脉中。 了尘立时咬紧牙关,一股无法忍受的剧痛顿时传来,只见他的体表一根根筋脉鼓胀起来犹如一条条虬龙,似乎随着了尘的呼吸在不停颤动扭曲,如同活物。 “呵。” 了尘只觉得时间此刻过得缓慢至极,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都有些木然,牙关紧要的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痛哼。 过了许久,那扭曲的经脉才慢慢停了下来,了尘的牙关也渐渐松了开来,只觉得体内灵气此时的流动更加快速了几分。 “塑脉?” 了尘有些余悸的想着之前那浑身不停扭动的筋脉。 他望了望旁边大树上的鸟巢,不知何时那只金雕已经不见了踪影。 随即视线便收了回来,也不以为意。 又是一夜。 “咣!” 了尘右手狠狠拉起钟锤撞了上去。 瞬间好像有一股无形的波浪掠过了尘的身体,熟悉的感觉顿时生起。 朝采紫气,夜纳月华。 盘膝而坐,了尘脑海中一朵璀璨如水晶的莲花顿时显现。 正吐纳间,就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微风拂过,一缕淡香漫过。 除了阿暇又会是何人。 塑脉之下,却没有昨晚那般疼痛。 随后他缓缓偏头看向旁边的身影。 却不是曾经跳的那个舞,而是以古怪的姿势盘坐着,如一条正在对日吐信的盘旋蛇躯。 吐纳之时,两缕如白龙般的云气在她口鼻中游动如灵蛇一样。 了尘心中诧异,不过也随即释然,世间功法万千,有些许不同也是正常。 一道红光正在此时突破远处的天际,掠过无沿大地,穿过无数山岳,正巧将一缕正落在阿暇的侧脸之上。 了尘眼神一怔,看着这沐浴在日华下的女子,那乌黑的发丝还有精致的脸颊,以及微颤的睫毛,了尘心中不知为何心中生起一种慌乱的感觉。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他慌忙的收回眼神,只觉得心跳有种加速的节奏。 随即匆忙离去,口中不停念着佛经,渴望平息下来。 阿暇也在此刻睁开了双眼,她望了眼了尘的背影随即收回视线。 她只觉得右手手臂之上的图腾发烫的厉害。 院中。 了尘看着师傅有些复杂的眼神露出一丝疑惑。 “师傅?” 他不知喊他来会有什么事。 “了尘,你多大了?” 老和尚声音更老了。 “师傅,徒儿还有半载便要十六了。” 了尘眼神一黯。 “哦哦,快十六年了,快十六年了。” 老和尚自语道。 随即略显蹒跚的转身走进屋里拿出了一个木盆。 “这是?” 了尘随即一愣。 “难道?” 他眼神闪过一道复杂的光,似迟疑,似期待。 “那日,我正与了无在山上诵经,刚撞响晨钟,便见一木盆顺江飘来,那木盆却也奇异,涛涛河水之中竟不急不晃平稳异常,途径山脚下时,被一根树枝所挡,好像冥冥之中便已经注定你会来这寺庙一样。” 老和尚亦是有些复杂,缓缓开口,记得非常清楚。 了尘一边听着,一边默然的接过木盆,盆中只有一件襁褓,还有一个玉佩。 “暮东?” 他手指颤抖着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字。 这么多年,心里虽有猜测,等真正面对的时候却终究无法平常以待。 “你自幼聪慧,莫要怪他们,血浓于水,没有那个父母会甘愿抛起自己的骨肉的,兴许是他们遭逢大变身不由己。” 老和尚见了尘反应有些过于激动,便按住了他那颤抖的手。 “我也感觉我的时日无多了。” 他下一句话却让了尘神色一滞,继而一变。 “怎么会?” 了尘声音都颤抖了。 “还有多久?” 老和尚摇摇头。 “不多了。” 他突然顺着山下河流上游的方向看去,眼中露出一股思念。 “那灵菜可以为你续命的。” 了尘神色有些惨然,无法接受。 “够了,够了。” 老和尚摇了摇头。 “我自幼饱读诗书,被老师与父母寄予厚望,奈何一心痴迷修行一说,无心功名,以至于深恩尽负,更落得个耗尽钱粮变卖家产气死双亲的下场。” 他眼中渐渐已满是浊泪,如大彻大悟,似幡然醒悟。 “若我有一日魂归天地,师傅希望你有生之年将我骨灰带上,去大夏皇朝的北原之地,那里有一个叫山城的城镇,找一户姓叶的人家。” 说道此处,老和尚似乎呼吸有些急促,平缓片刻,才紧撰着了尘的手。 “不要告诉他们关于我的事,你只需寻一处正对他们所住的地方将我骨灰埋在那就好了。若是可以,我希望你暗中帮他们一帮,这是我亏欠他们的。” 他又停顿几息。 了尘听的有些沉默,听的心中五味陈杂,听的眼睛泛泪。 “若寻不到,便将我骨灰撒在山城最高的山上,随风而逝。” 他这句话说出后脸色有些惨然。 “对了,还有了无。” 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事,整个人平息了一会情绪,便轻轻贴在了尘耳边,口中话语细微至极,只有了尘一人听到。 了尘随即也是?面露异色,有些不敢置信。 “若日后有机会,你可以去那巢洞之中,定会有所发现,他心性单纯心智幼小,以后定要照顾好他。” 老和尚像是交代后事一样,一一说了个清楚。 “我省的了。” 了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第十五章 真的有天吗 老和尚说完一切之后便转身离去。 “终于可以,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他口中声音很小,边走边念叨,好像如释重负。 了尘看着师傅的背影许久直到他消失,随后他走向了灵田,那里的灵气在渐渐消散,灵菜生长的速度也渐渐慢了。 他默然的看着这一切。 “师弟。” 了无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变化,怀中抱着个大白菜,胖胖的脸上满是开心,然后往前院走去。 了尘眼有些黯然的眼中露出好奇,便跟了上去。 只是几步的时间,远远的就见他跑到阿暇身边。 “施主,我请你吃白菜。” 然后他一脸期待的看着阿暇。 “啊,哦。” 而阿暇明显心不在焉的在想事情,好像心情并不怎么好。 但还是下意识的准备接过那硕大白菜。 可随即反应过来,似乎明白什么忙推开。 “了无师傅,不用,你若想要吃肉我待会去猎一只就好了。” 她一开口。 了无听的更开心了。 随即扒下一片叶子,咔嚓有声的嚼了起来,不时还往阿暇怀中塞去几片。 了尘看到这一幕哑然失笑,随即转身离去。 他并没有把藏经阁中所遇到的一切告诉他们,也从未这样想过,他看到的所想的,别人却也不一定与他想的一样。 “网中鱼之术?” 了尘记得阿难之前说的。 便是那造成自己体内变化的小人?一念之差,差点化作泥胎。还有那本经书,三藏经。 “唉,鱼儿啊鱼儿,身不由己啊。” 了尘意味深长的一叹,有些无奈。 以前从未发现,但是当见到那鱼儿的世界,他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 他环顾了下四周。 寺中所有的一切都在渐渐变化,那树似乎经过几日的时间愈加青翠了,但是,那种让人感觉莫名的气机,如心悸,如苍劲,如灵气,和灵田一般都在渐渐消失,慢慢化作凡物。 他自从经历了那画中的一切,心中便有种感觉,似乎当这些消失干净的时候,寺内会有大变。 “它们回来?还是天地大变?与我有关?” 他脑海中的想法渐渐生起然后串联起来,心中生出一股压抑感。甚至,他的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如同师傅所说他冥冥之中注定会来到这里一样,那一天,也许天会崩,也许地会裂,也许,他会死。 “网?” 他有些猜测,眉头微皱,好像有点想不通,他甚至想到自己来这寺庙是不是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一切的变化,似乎都是学了修行之法才开始的。” “这便是跃到了河里?” 了尘怅然一笑。 “是啊,凡人与修行者本就是两个世界。” 藏经阁内。 了尘慢慢走了进来拾起地上的佛珠看了半天,然后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念经,还是这样舒服点。” 他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脸上露出一丝笑。 说完,拿起一本经书随意的坐在地上念了起来,姿势不羁,散漫异常,而他的眼很是明亮,自成一副安乐之色。 前院。 阿暇看着一脸憨态围着火堆的了无。 “这个寺是怎么回事啊?师傅嗜睡,徒弟好吃,唯一一个正常点的却感觉放浪形骸,怎么感觉这三人和尚没有有什么关系啊。” 她清洗了一番猎来的猎物,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的胖子。 “还是个爱吃肉的和尚。” 可见了无好无所觉的样子,心下不由一叹。 几日的相处,如何看不出来他的心智有问题。 之前试炼之险,让她迷失在无尽莽山间,本以为自己会有死无生,那知却看见这矮山时生出好奇之心,一登之下居然发现竟有座寺庙。 心中暗喜,却也有警惕之心,不想却是机因为缘巧合之下进来了。 “焦了焦了。” 阿暇正想的入神,却见了无一脸心痛的指着那肉。 她摇摇头,又翻了翻。 “居然被他看了天蛇舞,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有些沉默。 想着,她左手摸向右手臂的图腾,此时那图腾纹路正在扭动,犹如活物,如一条条灵蛇,那竟是一只眼睛摸样的图腾,条纹扭动间,只以为在眨一样。 烤肉的香味渐渐飘出,只将了无熏得一脸陶醉之色。 “阿暇施主,可以吃了吗?” 他不停的吞咽口水。 “可以了。” 她缓缓说道。 “哈哈,意入我心,肉入我肚,快哉。” 她刚说完,就听一道声音从藏经阁传了过来。 随即便见一人自远处走来坐下,却是了尘来了。 阿暇身体顿时不可察的一抖,眼中犹豫不定,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做什么决定。 “小和尚,你能还俗吗?” 她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啊?” 了尘一脸愕然,肉到嘴边却停住了。 “为什么?” 他有些犯懵。 “你觉得我漂亮吗?” 阿暇深吸一口气。 “漂亮。” 了尘没有迟疑,说着还打量了阿暇那突兀有致的身体还有娇媚的面容,眼神清澈。 “那你可愿随我离开。” 阿暇语气有点颤抖。 “……” 了尘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施主,不会是因为我吃你一块肉,便要将我卖你不成?” 阿暇却没有回答,停顿许久。 “你看到我的天蛇舞了。” “天蛇舞?” 了尘还是发愣,随即恍然大悟。 “就是那天跳的舞?” 阿暇点点头,眼中神色让了尘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直视。 “我要你娶我。” 阿暇沉声说道。 此话一出,了尘差点吓得扔掉手中的肉。 “为什么?” 了尘直接立起,一脸惊色与愕然之色。 “你不是说我漂亮吗?” 阿暇见了尘如此反应有点手足无措。 “阿暇施主,我是觉得你漂亮,但我并没说娶你啊。” 了尘眼中神色苦笑有些无奈的开口。 “说别人漂亮不就是喜欢嘛!” 阿暇有些困惑。 “这谁告诉你的?漂亮就代表喜欢?我才十五岁,还是个和尚。” 了尘捂着额头,也许他就不该出来。 “我不管,十五岁怎么了?我阿爹就是十五岁娶得我娘亲,和尚怎么了,和尚能还俗。” 阿暇闻言声音更沉了。 “……” 了尘话语一噎。 “哼,看了我的天蛇舞居然还想耍赖。” 阿暇眉头一皱,满脸怒气。 了尘有些莫名奇妙的看着这诡异的变化。 “我离族部落,天蛇舞是在新婚之夜跳给丈夫的。” 说着,她一下抓过了了尘的手臂,将他袍袖一抹,只见手臂上不知何时已经生成了一个浅浅的图案,暗红色纹路,那亦是一个眼睛,随后阿暇将她手臂放在旁边,竟隐成一左一右之感,如同一对。 “你也没告诉我这舞不能看啊?还在和尚庙里跳?” 了尘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手臂。 了无一边吃着肉,一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这一幕。 刚说完,就见阿暇手臂上的图腾已如活物,好像要自手臂蔓延出去,而了尘那个也是一样,两者虚空相合。 了尘看着自己手臂变得更加清晰的图腾,脑海中渐渐莫名多了一些东西,瞬间明白前因后果,两人竟生出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咒术?” 他脸色有些木然,声音有点苦涩。 “违者噬心之苦?” “这是我部落一门修行法,我那天已至炼髓,试炼之路太难,不得已我想起这个有冲破关隘的效果。” 阿暇脸色也有点不自在。 “怎么什么事都扯上我啊。” 了尘有些无语。 “怎么?你不愿意?” 看到了尘的反应,阿暇柳眉倒竖,瞬间站起,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趋势。 怪不得觉得阿暇对自己的行为举止变得有些莫名,谁能想到是这层原因。 “我们这才认识几天啊。” 了尘脸色有点不自然。 “部落里那怕不认识的只要看了就会成亲。” 她声音也有些羞愤。 “有别的结果吗?” 了尘讪笑着。 “有。” “什么?” 他眼睛顿时一亮。 “死。” 了尘呆立原地。 “额,我只是念经念得有些乏了,出来走走而已,你却和我谈婚论嫁,嗯,出来走走不错,天气也不错,心情都好多了。” 说着他转身便欲走。 阿暇脸色有些变冷。 “明天我会出去寻找出路,你随我一起。” 说完转身离去。 只留下了尘一人僵立在原地。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即转身坐了下来,抓起一块肉就撕咬起来,好像在发泄什么。 日落西山之时,就剩他还在那坐着。 远处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他抬头看了看,气氛有些沉闷。 “师傅,请为弟子开示吧。” 那是他师傅。 “既吃了肉,随她去吧。” 老和尚有些慈祥的看着他。 “可我有我要走的路。” 了尘脸色不复之前的随意洒脱,有些沉重。 “什么路?路在哪里?傻孩子,你脚下的才是你的路啊。” 了尘沉默了。 “可天下之大,又能去到哪里。” 了尘沉声。 “我只是一个比凡人强不了多少的和尚。” 老和尚闻言却摇摇头。 “那女施主说的对,你却无争渡之心啊,空有争渡之意又如何?” 他叹了口气。 “走吧,带着了无等尘埃落定再回来吧,但愿你能逃脱一劫。” 了尘脸色一变。 “师傅您也察觉到了?” 老和尚目光有些飘忽。 “人老了,经历的多了,感觉到的也就多了,天意弄人啊。” 了尘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真的有天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张口又要欲言却被师傅打断了。 “去吧,去吧,去吧。” 第十六章 出寺 第二天,天还未明,了尘就看到藏经阁外立着一道倩影。 “罢了。” 他踌躇许久才苦笑一声,然后走了出去。 之前他本想说些什么,可现在却无法开口。 阿暇看着眼前这个和尚也是一阵沉默,见他面露苦笑,气氛更是尴尬。 “走吧。” 她简单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然后两人走过长廊,越过后院,走到寺门口。 僧舍门口,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望着了尘不知道想些什么,另一间屋里,了无还打着呼噜。 “吱……” 如破船摇曳的声音顿时响起。 门被推开了。 两人缓缓顺着山路走了下去。 此刻正值夜日交替之际,山间还不时传来兽禽嘶吼之声。 了尘没有回头,只是步伐有些沉重。 他却没有看到,在身后寺庙的上空,有一个凌空虚立的身影,那是阿难。 却不是看他,而是紧盯着天空,像是等着什么,如临大敌。 阿暇拿出一个袋子,里面不知装着何物,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阿嚏……” 随即便是掏出一把粉末朝了尘一撒。 “这是什么啊?阿嚏。” 了尘很不适应,皱着眉头。 “这是一种用驱神花研磨的花粉,驱兽用的。” 说着又撒了几把。 看着一脸苦色的了尘,阿暇的眼中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神色。 随后两人顺着山路行走,这是了尘第一次走出矮山的范围,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不多时便左顾右盼起来。 “咦?这是什么?” 他指着一只爬在树上的蜘蛛说道。 说完伸手便去摸了一下。 “额,它咬我了,好可爱呀。” 阿暇原本沉默的神情瞬间木然。 可爱?她看着那个硕大无比人头大小的黑蜘蛛,嘴角有点抽动。 “那是蜘蛛,有毒。” 说着,便行动如风一脚踏前踩死。 “有毒?” 了尘的脸上温和的笑瞬间凝固。 “放心,对修行者来说是没什么的。” 阿暇又接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 了尘一副放下心来的表情。 “那是什么?” “三翼毒蝉。” “那个呢?” “银狼。” “那个呢?” “……” “这是什么?” “……” 阿暇本来平和的脸越来越难看,眉头越皱越深,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心中暗怒,之前怎么没发现了尘居然有话痨的潜质。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走着一边谨慎的注意着四周,而了尘却大大咧咧的一会东瞧一会西看的。 “那个呢?” 他指着远处正盯着他的一头猛兽,那是一头通体雪白的老虎。 “好一头异兽。” 她眼中有些谨慎,因为这头老虎大的有些出奇,从小到大倒是见过不少老虎,这么大的还是头一回看见,通体雪白,獠牙如匕。 “驱神粉都没用,怕是已经懂了修行了。” “什么意思?” 了尘听到她的话有点疑惑。 “兽若懂了修行,便是异兽,通了灵智,口吐人言就算是妖,若是化作人形那已是一方大妖了。” “它过来了。” 阿暇眼睛一凝,周身气血鼓动,已经迎上。 她之前带来的长矛已经不知丢在那里,此时双手搏杀居然更加凌厉,身影一晃行动之间带着风声。 眨眼之间,只听一声脆响,她已和那白虎擦身而过,随后就见白虎四肢一落地便软了下来,竟已是脖颈被拍断,口鼻之中皆溢着血液,挣扎几下便已丧命。 一切只如电光火石便已结束。 了尘有些惊讶。 “我自幼在山中狩猎,它虽然不凡,却也强不到哪去,更何况我知道它们的弱点习性,一击毙命又有何难。” 似乎看到了了尘眼中的惊讶,阿暇似解释一样说道。 说完,居然走到虎尸前右手徒然使力便将它的獠牙折了下来。 “唔,如果有一条只是粗细都有三丈左右粗的蛇,蛇身盘山绕岳,那会是什么境界?” 了尘忽然开口对阿暇问道。 阿暇正在打磨骨匕的手顿时一停。 “若真有那么大的,恐怕已经可以翻江倒海几近化蛟了,仅凭肉身的力量恐怕也不下大妖了。” 她神色有些惊愕。 “你见过?” 了尘点了点头。 “就在这山岳间。” 一听了尘说完阿暇顿时脸色一紧。 将一对骨匕持在手里,直接扯着了尘加速奔走起来。 “还有一只展翅百丈的金翅大鹏。” 他又说了一句。 阿暇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两人脚下速度更急。 “你很害怕?” 了尘跟着她的脚步,有些诧异的问。 “你不怕?” 阿暇面露异色反问道。 “怕。” 了尘面容平常的说出这个字。 “……” 随着两人越来越深入,了尘也渐渐觉得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渐渐升起,心中寒意一升,脸色也没有之前的随意,满是谨慎。 “这里是群兽日积月累相互厮杀造成的,血液浸透入石,你以为这些树木为何这么苍劲,都是血液浇出来的。” 阿暇见了尘眼中神色变化,小心翼翼的说着。 说完,她脚下使力,一层薄土被推开,里面居然是呈现一种红黑色,如同血液浸泡过一样。 说话间,两人又走出不远距离,隐隐间还能看到累累白骨,偶尔还能踢到一肢半爪,似乎如同进入到一处大凶之地。 了尘也有些变色。 之前说归说,此刻一见这种场面心中也有点忐忑。 阿暇面容虽有变化但似乎早已见过如此场景。 “你以前遇到过?” 了尘有些惊异。 “嗯,那一次差点死掉,背上还留了个纪念。” 她语气平淡,混不在意,但是有些微颤的话却似乎还没有脱离那次阴影。 “那次误入一处凶地,血腥之气几乎化煞了,若不是阿爹来的及时,恐怕我就尸骨不存了。” “只可惜阿爹留下了一条肩膀在那。” 她说到这里目露恨色。 “若以后我若修为大成,一定要再去一次。” “我记得你之前说是过试炼?” 了尘像是记起什么。 “嗯,这算是我们部落的成年仪式,立时半年,生死有命。” 阿暇说的很是平淡。 说话间,阿暇神色骤变凝重,身体本能似得将了尘一脚踹开,然后整个人地猛然后跃。 就在这前后眨眼之差,一道黑光掠过,他们之前站立的地上顿时泥土翻飞留下一道深深的爪印,暗红色的土壤更是平添几分深寒。 “什么东西?” 了尘疼的龇牙咧嘴的走到阿暇身前。 顺着阿暇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只通体黑毛的猿猴正站在一根树枝上。 它双目血红,身高比了尘差,不多高了一头,嘴角露着残酷暴虐的笑,最让人色变的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面容扭曲的头颅,似乎也是一只猿猴的。 两人正打量间,就见它已坐在树枝上,双脚肆意的摆着,左爪怀抱头颅,右爪劲力一使,头盖骨顿时被生生撕下。 随即居然啃食起里面脑髓,红白之物顿时沾满嘴角。 好一只恶兽。 即便是了尘看的也目光微沉。 “怕已是妖了。” 阿暇看着那妖猿眼中似讥笑的眼神沉声道,目中尽是凝重。 不过片刻,那妖猿已舔食干净,随手将手中之物扔到地上。 “人?” 一声低沉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铿锵有力,杀机肆意。 “有一段时间没吃过人了。” 说着,它舔了舔嘴唇,眼神更加肆意的打量着着两人,如视砧板之肉。 “女人,我之前好像遇到一个和你打扮相近的人。” 它看着阿暇的衣着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随即问道。 “嗯?你把他怎么了?” 阿暇凝重的脸色瞬间一变。 “当然是……吃了。” 妖猿低沉一笑。 “可真是美味呢,还有他的惨叫,更是悦耳至极。” 阿暇闻言身体顿时伫立在那不动,面容低垂看不见神情,只是手上骨匕一直颤抖不停。 “杀!” 下一刻,她低喝一声,人已如离弦之箭朝妖猿而去。 “呵呵。” 妖猿嘲讽一笑,立时化作一道黑光直直迎了上去。 两人速度极快,眨眼时刻已碰撞在一起。 顿时一声声刺耳的声音听的阿暇心中一沉,犹如刀剑与铁块摩擦,只见骨匕砍在妖猿身上竟然只能留下一个个白印,一丝血都没流出。 “好强大的肉身。” 了尘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臭和尚,看什么看,还不来帮我。” 阿暇见了尘还站在场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 “额。” 了尘立时反应过来。 然后整个人便已跳入场中,虽不懂搏杀技法,但力气灵活还是有的。但是他脸色也越来越沉,那猿猴偶尔挨上一两招拳脚什么事都没有,再看他却在那凌厉的攻击下险象环生,身上不过一会便已有几处抓伤,特别是胸膛一处,深可见骨。 “攻它眼睛。” 阿暇沉声一喝,手中骨匕立改为刺,匕影闪烁间已罩住妖猿双目。 了尘也在此刻听到阿暇提示双拳化指亦攻向门面。 “吼!” 那妖猿见状一声嘶吼,口中獠牙顿时爆出,身型居然突然暴涨几分,毛发隐有便红的迹象。 只见它利爪之上已笼罩一层流光,竟生成破空之声。 “灵力?” 阿暇双目立时一缩,失声出口。 “道胎境?” 说话间,心念急转,手中骨匕已化作流光朝妖猿射去,然后扯着了尘往后退去。 那骨匕只在一阵流光中便被利爪割成数块,看的了尘胆战心惊。 第十七章 朕之四子,名曰暮东 “道胎境?” 了尘此刻脸上有不解也有凝重。 询问间,体内气血迅速流动,之后身上的伤痕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脱落。 “后天十层之后便是道胎,体内生灵海,可凝灵力,可修术法。” 阿暇双眼一直死死盯着那妖猿,眼中恨色不减。 之前它口中与她像似之人定然也是离族试炼之人,不曾想居然惨死在它的爪下。 “与寺内那画中怪鸟可是一样?” 了尘像想到什么,若真是一样,今天怕一个不好便要化作那恶兽的腹中餐了。 “不是,怪鸟所吐黑炎,应该已经是属于神通范畴了,怕是大妖之流,而它还差得远,估计刚突破没多久。” 阿暇凝神看着妖猿说道。 “要不,我就不和你走了,不然只能拖你后腿,你就当我死在和你回部落的路上好了。” 他忽然脸色一正,说的很是大义凛然。 “等你死了再说。” 阿暇却面容平静看都没看他一眼,冷淡的回答道。 说完,人又扑了上去。 了尘见此亦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两人一妖顿时再次交锋。 此刻那妖猿如同化作一件人形兵器,爪影闪烁间,所过处已木石翻飞,沟壑遍地。 原本利爪之力便能撕虎裂豹了,此刻灵气凝结之下更是让人肤发生寒。 交锋间,了尘只觉得那爪风只是隔着老远,即便是未曾挨上也有种皮肤生疼的感觉。 他眉头微皱,那妖猿肉身强大,本已立于不败之地,此刻两人更是手无寸铁,如何打得过。 忽的。 他脸色急变,忙推开阿暇,只觉一股剧痛已自胸口传来,那利爪居然一爪之下飞出一道弧形波纹如同飓风生刃,刚愈合不久的胸膛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伤口,从左肩蔓延至右边腰腹,里面内脏都看的分明。 阿暇一见顿时脸色一变。 “遇到你真倒霉,我现在是不是真要死了? 了尘只觉得有种被拦腰切断的错觉,身下血液如水流出,口中也在随着说话不断流出血液。 “闭嘴。” 阿暇语气有些颤抖,她手中攻势也更加疯狂和拼命。 “这样也好。” 了尘只觉得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正在这时,他怀中居然冒出一团光华,青光湛湛,越来越亮。 “真特么烫。” 脑中只留下这么一个念头便晕了过去。 下一刻,只见一道青色光华已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漂浮在空中,上面沾染的血液迅速被吸收进去,居然是那个龙纹玉佩。 妖猿看着这惊变顿时心中惊疑,随即往后退开。 阿暇却没有管那玉佩,而是一脸焦急紧张的奔到了尘身边,见到他的伤口才心中大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伤到腑脏。” 说完,便抬起了尘左手将两人图腾合在一起,黑红色的光华流转间,阿暇的脸色居然逐渐变得苍白,而了尘的脸色却在渐渐恢复起来,伤口亦在缓缓愈合。如同阿暇将了尘的部分伤势转嫁到了自己身上一样。 “嗯?” 正这时,一道浑厚沉稳的声音突然自玉佩中响起,那光华也已绽放到最亮。 这声音威严无匹,犹如龙吟,霸道之声传出时,阿暇与妖猿只感觉一股灵魂的颤栗瞬间而生,差点忍不住跪下叩伏,天空流云空气似乎都因这声音而沉息,怕有所冲撞。 “妖族?古族?” 说话间,一道魁梧的身影已经渐渐在青色光华中浮现出来,那是一尊端坐在虚空中的模糊身影,身下坐着一张约有两丈长一丈宽的青色龙椅,非石非玉。 龙椅之后好像模糊可见是九根十人合抱的石柱,上面隐约刻着金龙盘旋,古朴雄浑,磅礴大气,弥漫着金光,好像那金龙之像已如活物,正在肆意游动。 仅仅是这石柱与龙椅都已让妖猿生出犹如山岳凌空的压迫,脊椎与双腿不由一弯,猛然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它浑身战战兢兢匍匐在地,好像感觉随时会被镇死当场。 旁边阿暇不知是不是站在了尘身边的原因,情况倒还好些,但也感觉到一种窒息,好像生死不由自己的感觉,浑身不停颤抖不敢直视。 “古族之女,抬起头来,允你可正视于朕。” 那身影声音沉稳,但暗藏霸道,似乎无人可在他不经允许之下一视面目。 阿暇一听,顿时觉得压迫一减,随即有些迟疑的抬起头来慢慢看了过去。 只见那龙椅已经渐渐清晰,椅背上刻着日月星辰,椅座上刻着山川草木,一团混沌色的气息正在上面沉浮不定,将那道身影笼罩其中。 光华闪动间,那些刻着的日月星辰居然在闪耀光华,山川草木亦在在散发着蓬勃生机,而身影则坐其中,似有寓意。 模糊间就看那身影端坐在龙椅之上,脊椎挺立直直坐着,肩膀横向犹如一条直线,如纵横有序,如国之天下。他双手放于膝上,如山如海的气势压迫间,好像他就是那撑天之柱,如那定海之山,岁月不可摧,风遇不可摇。 他身着帝袍,头戴帝皇冠,面目模糊不可见,唯有双目露出,竟是混沌色的眼睛。 最让阿暇面容麻木的是那龙椅所在的虚空,居然在隐隐扭曲,似乎那龙椅是虚空无法承受之重好像随时会破碎。 此时,他正看着玉佩,然后又看了看阿暇脚边昏倒的了尘,不言不语,像是在想着什么,然后又打量了下四周。 气氛渐渐在沉默中变得的凝重。 “朕有五子三女,皆自出生之时,被送入各处绝地,宗门,教派,以及凡土之地历练。” 他开口了。 阿暇一听顿时眼神一变,看了眼地上的了尘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威严霸道,但听的阿暇却心底发冷。 亲手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送到各处绝地历练,这是要多么强大而冷酷的心。 “而朕之四子,名曰暮东。” 他双眼猛然一凝,顿时如苍天动怒,天空白日雷霆骤现,顿时电闪雷鸣。 “虽说这里是葬龙地,但是你怎敢伤他?” 这句话却很平静,但是,却比那怒声更加可怕,山岳好像都在微微颤抖,树木皆簌簌而动,好像天都快压了下来。 说完,他双目直视向远处跪伏在地的妖猿。 在阿暇惊骇的眼神中,只见妖猿在那人一视之下,惊恐的面容顿时凝固,不等它开口,也不需要它开口,整个人便渐渐虚化,最后直接消散,好像这世间不允许它存在,或者说是那人不许他存在。 “葬龙地?我应该早该猜到是这里。” 阿暇也是面色惨白,不想居然误入的地方居然是这里。 “陛下,四皇子重伤于妖族之手,臣请战,屠妖族百万,推进葬龙地千里以报此仇。” 依稀间,阿暇听到那边传来一道锉锵之声,音中竟夹杂着金铁交夹之意,只觉得一股铁血之气穿过遥远距离扑面而来。 “臣请战。” “臣请战。” “……” 接着,一道道同样饱含铁血之气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那身影却没给出答复,只是看着了尘。 阿暇感觉得到,那双混沌色的眼中透着一丝复杂。 “待他回来,此事由他亲为。” 他面色一沉,那边众多声音顷刻便息,然后才缓缓说道。 “你和他什么关系?” 他又看向阿暇。 “我,我是他朋友。” 阿暇声音略微一顿,好像将要说的话突然转变,然后开口,眼神有些黯淡。 “朕乃暮沧浪,大夏之主,暮沧浪。” 那身影好像在告诉她他的身份。 然后又看了了尘半天。 “若他醒来,让他将玉佩贴于眉心,便可知前因后果。” 说完,眼神已掠过了尘,有些凝重的看了眼一处方向,那里是群山深处。 随即身形渐渐隐去,玉佩光芒尽敛,自空中掉下,落在阿暇手中。 夜。 了尘猛然惊醒,下意识的摸了摸胸膛的伤口,发现那里已经愈合顿时生出疑惑和庆幸。 打量间,居然已经身处一处洞窟,头顶有几个微弱的小洞,透进几束月光。 不远处,阿暇正抱着双膝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了尘醒来也没发觉。 “谢谢你救了我。” 他一开口,便将阿暇惊了一跳。 阿暇却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然后将手中玉佩递了过去。 了尘脸色有些微变,那是他从寺中唯一带出来的东西。 “你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吗?” 阿暇一开口,了尘脸色变化更大了。 “将玉佩贴在眉心处。” 她迎着了尘震惊和疑惑的表情缓缓说道。 了尘闻言脸色又有变化,踌躇片刻,然后缓缓吐了一口气,便已将玉佩紧贴眉心处。 刹那间,他只觉得一股股暖流从玉佩中进入到他的脑海里,那是一句句话,一个个文字,那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然后化作他的记忆。 许久过后,等他消化完一切之后,却像之前的阿暇一样,出神的看着地面,想着事情,脸色阴晴不定。 不知是被里面的东西惊到还是吓到。 “什么血浓于水,都是狗屁。 他猛然一声低喝,玉佩被他掷出老远砸在石壁上发出一声脆响,他双手狠狠握着,双臂筋脉渐渐爆出,情绪有些失控,声音有些悲凉,有些嘲讽,有些心寒,还有一丝癫狂。 “大夏皇朝,四皇子暮东,哈哈……” 他的笑声从开始的轻笑到最后已化作狂笑,癫狂之笑,眼中两道泪水已顺着脸颊滑落。 第十八章 残酷的身世 大夏皇朝,自建朝以来,历经两千七百多年,经六位大夏之主,皆雄图大略不断外扩,自第一位起,便留有祖训,凡是皇族,不论男女,若有资格皆可一争皇位。 他们自幼便被送入各处绝地,宗门,教派,亦或是凡土历练,自生自灭,自夺机缘。 而了尘便是其一。 他却没想到他所期望的所等待的是这么一个结果。 若遇生死之时,玉佩遇血可显奥妙,待步入道胎境即可回朝取得属于自己的一份继承底蕴。若没踏入修行,一生平凡,便不知身世,一直沉沦凡俗生老病死。因为,帝位之争,不需要弱者,一朝之主,更不需要弱者。只有强与强相争,恶与恶相搏,才能造就出更强更恶的。 他心寒的是,五子三女中,为何只有他是被送入绝地的,若非被师傅捞起,恐怕早已命丧黄泉,若非血液浸玉通神,恐怕他还蒙在鼓里。 更心寒的是,所渴望的亲情,最后却要手足相残,五子三女,帝位之争。 “为什么我的路总是注定好的?难道真的命由天定吗?” 他低沉着说道。 阿暇默默的站了起来将那块玉佩捡了过来,沉默的坐在那,隐于昏暗看不见脸色。 “我叫了尘,只是了尘。” 许久,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平静,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所以,你不会和我成亲是吗?” 阿暇在旁边幽幽开口。 了尘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沉默。 阿暇也没再问,似在盘坐,似睡去。 夜深之时。 山中渐渐腾起一股冷意。 了尘只觉得那冷意无孔不入,从毛孔渗入体内,原本流失后所剩不多还未恢复的血液顿时觉得有种凝结的错觉。 “这里是葬龙地,故老相传在很久远之前,有一条真龙尸身自天外降落,横跨不知多少万里,死后化作这个地方。而深处,传闻有一条修炼万载的寒螭,这些寒气便是它修炼之时吞吐出的,遍布群山。” 阿暇似乎感觉到了了尘的变化,声音缓缓自不远处传来。 “而现在,才是凶兽出没的时机,因为需要血液驱寒,厮杀才更加惨烈,它们的生存也更加残酷,只因弱小的都已死去,剩下的都是极其凶恶的。” 说到这里,她手中拿起一物便放到了自己口边,吞咽之声顿时升起,一直不停。 了尘看得见,也闻的见,那是一条兽腿,她吞咽的是血液,茹毛饮血。 不觉间,了尘心中突然对这样的行为生起一种抵触。 而此时,阿暇也放下了那兽腿,擦拭了一下嘴角。 “妖兽不乏多数,甚至偶尔还会有大妖出没。所以,这里即是最残酷的,也是最好的试炼之地,前提你能活下来。” 说到这里她的话语一顿。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把我扔进这里是为了我好?” 了尘突然冷声道。 “你至少遇到了你的师傅和师兄,至少在那寺中你都是快乐的,并且踏入了修行之途。” 阿暇声音很平静。 “你以为这世间所有都像你想的那般美好?所有人如你师傅一样慈善,如你师兄一般纯善?” “你虽踏入修行,却始终不明修行之意。” “你体会过亲眼看见自己的至亲死在自己的眼前无能为力吗?被群兽撕碎分食,血液飞撒到你的脸上,你还能尝到那是腥咸的,你甚至忘了哭喊甚至忘了眼泪。” “你体会过自懂事以来,便因为害怕而经常从噩梦中惊醒,随时担心黑暗中会窜出一只野兽而夜不能寐吗?你不能掉以轻心,因为那些掉以轻心的人都已死去,你要天天恐惧,恐惧有一天只是一眯眼的功夫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因为只有那样你才能更加警惕更加敏锐。” 她眼睛此刻在月光的照耀下出奇的亮,亮的让人发寒。 “有三年,整整三年,我没有睡过一天好觉,那时我才五岁,但是第四年不同了,因为我懂得了修行。” “我告诉自己,要是不想被群兽吃掉,只有自己变得更强,只有吃掉它们。” 她的语气很平淡,如同闲话一样说出口。 “你以为这些野兽是天生如此的吗?它们也想活,所以它们只能变得更凶更恶更强,因为只有这样它们才能活下去。” “谁都没有错,因为当它们出生在这里,这是它们必须要面对的。” 了尘听的沉默了。 “你终究没有争渡之心,你只是一个天真的和尚,傻和尚。” “你师傅恐怕看到你玉佩的那一刻也早就猜到,所以他如今才会让你和我离开。” “你若始终生活在寺庙中,等你自己发现身世走出来的时候,你面对的恐怕就是七条恶龙,与你有血缘关系的恶龙。” 此时了尘口中已经渐渐呼出白气,但他更凉的却是心。 “你之所以对我饮血生出抵触,那是因为你没有濒临过死亡,因为只有那时你才会发现,只要能活下去,喝血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阿暇起身从不远处拖出一只兽尸,拖到了尘面前。 了尘甚至能感受到那尸体散发出来的温热,似乎刚死去不久。 “观自在菩萨……” 那阵阵袭来的寒意越来越强,他也越来冷,眉毛之上,已有点点冰雾,他缓缓闭住了双眼。 脑中显现出修行法,可却发现似乎连灵气都已凝结,无法汇聚渗入体内。 他只能一遍遍念着经文,渴望减低寒意。 洞窟外,兽吼嘶鸣之声不断传出,猛烈又惨烈。 阿暇平静的旁观着了尘的一切,无动于衷。 “施主,便让我长眠于此吧。” 了尘嘴巴微张,声音有些发涩,他选择了拒绝。 “你仍然还是选择了逃避,你这懦夫。” 阿暇听到他这样说,语气依旧平淡,但是隐隐有些失望。 说完,她不再理会了尘,盘坐在另一边。 一夜无话,时间慢慢过去。 天色渐明。 了尘有些困难的睁开了眼睛。 此时的他,身上已布着一块块蓝紫色斑痕,那是冻伤,恐怖的冻伤。 远处,阿暇也已睁开双眼,看着了尘脸色平静。 她缓缓走到了尘身前,将他扶起。 “你要干什么?” 了尘虚弱的开口。 阿暇没有回答,看样子居然是要将他背在身上。 “你放我下来。” 了尘脸色有些痛苦。 “这山中本就步步凶险,你若再背负着我,有死无生啊。” 他想挣扎,可是冻伤虚弱之下浑身无力。 阿暇却似没听到,强行将他背起。 她走到洞窟口,一脚之力,顿时将覆盖的石皮踢开,露出了外面景象。 到处都是厮杀的痕迹,有的地上还有未渗进土中的血液,形成了一小片血洼。还有四散着一具具残破的兽尸,血液流尽。 “你自己走吧,别管我了。” 了尘看到这种场景,更加挣扎的厉害。 他不曾想到一出寺庙就要面临这种抉择,太残酷了。 “你走啊。” 了尘看着看着面色不变的阿暇,声色逐渐俱厉,可惜却很生涩,没有威慑,更没有打破阿暇眼中的平静。 “我是不会娶你的。” 他使劲推着阿暇的身体,可惜不能有丝毫挣脱。 “你滚。” 他口中不断喝道。 可惜仍旧无法改变什么。 “你若再吵,待会那些出来捡食兽尸的异兽就会听到。” 阿暇淡淡说道。 了尘一听顿时平息了下来。 “我们只是相识不到几天,你这是何苦?” 他看着阿暇背影喃喃自语,一缕缕细小发丝掠过他的脸。 阿暇身体一顿。 “我也不知道。” “只是看到现在的你,我好像看到了当初的我,一味地逃避,最后看到娘亲为了保护我惨死兽口之下。” 了尘没有看到她的神情,但却能感觉得到那股情绪,似后悔,似悲痛。 “你不是说你想通了吗?既然想通了为何现在又要这般?争渡,是需要力量的。” 这一刹那,她的话语犹如黄钟大吕直入了尘心中。 了尘又想起了之前的那条鱼,不正是吞噬无数同类才逐渐成长么。 “可手足相残,太过残酷,我渴望的亲情不是这样的。” 了尘沉默一会才慢慢开口。 “我不想死,也不想他们死。” 两人说话间,远处已经出现了一只只庞大身形,皮毛发亮,那是一头头银色毛发的巨狼,有野兽也有异兽,它们龇牙咧嘴,毛发舞动,盯着了尘两人,足足有二十来只。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银狼群?” 阿暇有些凝重。 “你把我放下来吧,不用管我。” 了尘脸色有些焦急。 阿暇却视若罔闻。 她眼睛一眯,脚下骤然使力,一颗颗石子已经爆射出去,洞穿了远处几只巨狼的眼睛,立时毙命。 但也只是凡兽,懂了修行的异兽肉身强大,石子一经碰撞便被弹开,丝毫不损。 群狼不知是被血腥气一激还是因为同类的死亡更加暴躁了,不时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嚎叫,面容更加凶恶。 “注意,它们要进攻了。” 阿暇低声一道,人已经退到了之前的洞窟口,群狼立时将之包围。 阿暇缓缓将了尘放下,准备独面狼群。 此时,前有狼群挡路,后已无退路,大战似一触即发。 第十九章 小僧要开杀戒了 清晨。 远处的天空渐渐爬出一道红光,一颗火球好似挣脱束缚升了上来,山间渐渐升腾起阵阵缭绕雾气,居然浅浅的泛红,红的夺神。 红光喷薄,照耀之下,那地上的草叶之上滚动着颗颗露珠,然后与血液混为一体,再也分不清是露还是血。 阿暇看着围散的狼群也是心中一沉,宁惹虎豹,莫惹狼群,部落里流传的话又怎会只是说说。 银狼俱都毛发很长,上面沾染着无数血液,好像趟过血池走来似得,太阳照射之下,可以看清毛发间沾着的点点血珠,在滴落。 不知是不是生在这里的缘故,它们都异常的高大,四肢强健有力,利爪微弯,双眼残忍散着血腥之光。 它们尽量压低身体,好像准备伺机而动。 “嗷!” 一声低沉的嚎叫在群狼后方传来,那是体型最为魁梧的一头,居然比之前的那头白虎还要大,那是头狼,毛发如雪。 群狼动了。 也幸好洞窟口窄小,只要守住便不用腹背受敌。 它们行走如风,大多数怕是已至锻骨,溅起地上的血洼,染红了狼爪,冷芒闪烁间,几只狼爪已朝阿暇咽喉心脏而来,能活下来的,搏杀早已化作本能,动辄即分生死。 “叱!” 一声轻叱,阿暇眼中已绽放冷芒,如电如冰。 她手中并无兵器,尽化散手,随心意而动。这是最原始的技法,通过不断搏杀磨炼出来的,本能已经融入身体,杀机顿时展露。 带着风啸,空气炸响,那是身体已经强大的一定程度的提现,血液奔涌如河,身负巨力。 “嘭!嘭!噗!” 刹那,三只扑来的银狼顿时有两只倒飞了出去,浑身骨头断裂,在空中连声响都没发出便已身亡,落地时,血液顺着口中流出,脏腑皆被震碎。 阿暇面容冷冽如刀,手指如剑缓缓从另一只已经毙命的银狼眉心抽了出来,血液立时找到突破口汨汨流出。 可她也受伤了,脖颈一道抓痕,差点将动脉割破,若非那巨狼死的比她早,恐怕少不了血液喷溅。 血肉鼓动间,就见那伤口缓缓合住,并非愈合,而是短暂的封住伤口防止血液流失。 生死搏杀又怎会那么轻易取胜。 了尘心也沉了下去。 “你走吧,不用管我,这样也许你还能活下去。” 他话中似有死志。 “闭嘴,你忘了你还有师傅和师兄吗?” 阿暇喝道。 “你一个大男人,整天要死要活的丢不丢人。” 说话间,又有几头银狼跃来,如同化作闪电,利爪奔跃之间与石块摩擦之下更生出火星四射开来,速度之快让人乍舌,更让了尘心中发冷。 阿暇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表面居然升起一层蒙蒙清辉,这是肉身洗炼到一定程度的表现,她在调动全力,凝神以待这次危机,若是大意恐遭死劫。 呼吸中,吐出的气居然夹带着点点星星的闪烁之点,浑身关节骨骼亦在此时发出响动。 “噗!” 空气呼啸间,一道血光闪过,几头银狼已经落地,然后眼中凶恶之色渐渐黯淡,狼头脖颈处顿时喷溅出鲜血。 阿暇面色谨慎的盯着群狼,手指上的血液肆意的滴落,她好像没有丝毫在意腹间皮肉翻开的抓伤,因为此刻不容分神,与疼痛相比她更在意生死。 了尘面容有些呆滞亦或是沉默,他半坐在阿暇的侧后方,脸上溅满了不知是狼的血还是狼爪之下阿暇的血。 他下意识的舌头轻轻舔了舔,那是腥咸的。 但随即,他好像反应了过来。 只觉得喉中生出一股反胃呕吐之意。 “你要记住这种感觉,因为,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这就是你的命。” 阿暇没有回头,她声音平静又冷漠。 血液的味道散布在空气中,群狼的凶性一下被激发了出来,利爪移动间留下一条条抓痕,眼中的幽光闪烁。 了尘苦涩一笑,却比哭还难看。 与寺中相比,一墙之隔犹如人间,犹如地狱。 他有点微微颤抖的手擦拭着脸上的血,可血水顺着他眼角流入眼中,将他的视线都染成了红色。 “阿弥陀佛。” 他下意识的诵念一声佛号。 “佛?佛有什么用?” 阿暇声中带着嘲讽和怒气。 然后又与袭来的银狼搏杀在一起。 她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地上银狼的尸首也越来越多,她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狼尸堆积在洞口,血液汇聚如溪浸湿染红了了尘的僧衣。 “你不是觉得你自幼被扔在绝地很不公平吗?你难道就不想站到他的面前去问为什么?还有你那未曾见过的娘亲。” 阿暇声音已带着一股虚弱。 前方,是最后七只狼,也是最强大的,包括头狼,若按境界,恐怕也已经到了炼髓,毛发都隐隐发白,而最强大的,便是头狼,毛发如雪如狮鬃,阿暇都感到一股压迫威胁之感。 “前提是你要活下去,走出这里。” 说话间,已有三只银狼扑来,寒光乍现之下,听到阿暇的话有些沉默的了尘就看到阿暇锁骨稍下绽放出一道血花,深可见骨,若非她有所躲避,恐怕现在流血的就是心脏。 不知为何,了尘看着面色苍白但却仍一脸平静坚毅的阿暇心中渐渐生出一股悔意。 “你只想逃避,为何不去改变?” 她脸上闪过一丝倔强,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在渐渐停止。 了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不一样,我的命是我娘亲换来的,所以,我不能轻易言死。” 她似乎对了尘有些失望。 “弱肉强食,立于顶端的永远是最强者。” 她一边说着,手中骤然使力已将一只银狼的脊椎生生用掌劈断。 另一只狼亦在同一时刻哀嚎惨叫着倒飞了出去,它的脑袋已被阿暇一拳砸的变形,眼珠都已爆裂,几息过后哀嚎渐息便无生机。 但还有一只,居然抓住空隙将阿暇背部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她的背部。 了尘的脸变了。 他看到阿暇伤口之后裸露出来的后背,双目有些失神。那却不像一个女子的背部,上面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伤痕,纵横交错,有旧伤,有新伤,而现在又添一道。 了尘看到这里,眼中生了变化。 他慢慢看向一旁死去不久还未冷却的一只狼尸,它的脖颈有一血洞。 了尘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然后有些迟疑又缓慢的将头低了下去。 狼尸上一股浓烈的的腥气让他皱眉,但他最后还是将嘴贴了上去,慢慢吮吸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眼睛慢慢闭上。 那一刻,他只觉的一股暖流顺着嘴巴流入腹中,暖意散透全身,原本好像凝固的血液渐渐回复了正常的流动,他的体温在恢复,力气也在恢复。 他的眼睛瞬间开阖,好像黑夜中突然亮起一颗星辰。 “唉!” 似无奈的一声叹息,整个人已经自阿暇与洞口的缝隙处跃了出去。 那刚带给阿暇伤势的银狼瞬间横飞了出去,撞在远处的树上,惊落若干树叶。 “罢了!” 好似认命一般。 “小僧要开杀戒了。” 他低声说道,也不知那剩余的四头银狼能否听懂,人已急射出去,风驰电掣,人影晃动间已经那头狼攻去。 他的肉身如莲花清透如白玉无暇,随着寒意的驱散,他的身体渐渐散出一层白雾,体表的冻伤也在渐渐淡去。 天空朝阳渐升似乎与他有所共鸣,周身毛孔好似在喷吐精气一样,蒙上一层淡淡清辉。 “喝!” 他似在转变,口中一声低喝,双拳已经化作数道虚影朝头狼砸去。 “砰砰砰!” 沉重的碰撞之声顿时响起,犹如敲击着一面蒙着布的鼓,听的人心烦更让人心沉。 头狼肉身太过强大。 头狼低沉一嚎,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看来随无伤口,却有疼痛。 了尘虽面色微变,但随即手指流露出一道流光便已然探出,朝银狼双目伸去,之前与那妖猿对战的过程仍有印象,同样肉身强大。 头狼亦是狰狞凶残的张开獠牙,朝了尘手臂咬来。 这头狼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血食,一股腥臭之气顿时从它口中传来,獠牙闪烁着寒光夹杂着血气。 一切发生的迅速,剩余三只银狼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变故,见头狼受到攻击,顿时全部作势欲要朝了尘扑来。 可随即却有一道身影将它们拦住,阿暇此刻压力顿减,也不用束手束脚,战力顿时大增。 了尘见头狼咬来,顿时指握成拳,猛然自下往上砸在头狼下颚,不知是因为力气大的缘故,他居然生生将其下颚撕扯了下来,头狼顿时血液飞溅连哀嚎都发不出来,痛的不停颤抖。 他看到这一幕面色忽然有些迟疑,有些不忍。 身后却掠来一道身影,她脚下如风,一步两三丈,直接一脚将那头狼本已残破的头颅踢碎,红白之物撒了一地。 原来阿暇那边已经结束了厮杀。 “你不该犹豫。” 她眼目似柳叶,眉头微蹙。 了尘却没有辩解。 他双手合十,心中不停的诵念着佛经。 “你觉得念经便能洗清罪孽?” 阿暇好像能猜到了尘心中的想法。 说完也不等了尘回答,走到那头狼尸体近前,手脚麻利的将狼皮剥了下来。 “唉!” “阿弥陀佛。” 他双眼一闭,然后又是一叹。 第二十章 山中历练 “好吃,没想到这狼肉闻着挺腥臊,烤了还挺好吃的。” 阿暇面无表情的看着之前满是不忍现在正大快朵颐的了尘,她感觉思维有点转不过弯来。 “这些异兽已通修行,灵气淬炼过的身体自然与众不同,气血更是旺盛,与灵药无异。还有,这段时间你不要修行了。” 她轻轻开口,和之前与狼群搏杀的冷冽截然不同,有些安静。 “为什么?” 了尘一边嚼着一边说着,含糊不清。 “我看你修为虽然不错但却不会利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去磨合你的身体。” 了尘似乎想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咀嚼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 “你能给我讲讲关于修行的事吗?” 他将口中的狼肉咽了下去开口说着。 “你不知?” 阿暇有些讶异。 “我以为你们那个无名寺庙也是一块修行地呢。” “怪不得。” 她有些明白为何了尘不懂利用自己的身体了。 接着缓缓开口道来。 “于修行而言,人体是一处大藏。血,骨,髓,筋脉,腑脏便是开启大藏的钥匙,亦是修行根基。而修行之初便有后天十层,每两层对应一个境界,易血,锻骨,炼髓,塑脉,铸腑脏,就是为了打好根基开启大藏。” “人降生之后,随着逐渐成长会被凡俗之垢所污染,而形成后天之体。而这后天十层的作用便是为了将身体中的后天之垢除去,汲取天地灵气洗炼己身,打通关隘,达后返先天之体,便可化作道胎。” 了尘若有所思。 “就是之前你说的道胎境?” “是的。” 阿暇眼中听到这里眼中也有所期待向往。 “后天之后,肉身浑圆如一,灵气运行无阻无隘,便可沟通天地,体内脐下之处可生出灵海,灵气此时已不像无根之萍,汇聚之下便可化作灵力长存于灵海之中,生生不息。此时已经可以修行术法,如御物驱风,敛水控火。” “灵海初时如泉,中时如湖,大时如海,那时你便需勘破本心,灵海之上方得以显化一方寸之台,谓之灵台。” 说到这里,阿暇神情严肃。 “灵台显化后,会有一接引神桥接通灵海。你此时便需踏桥登台,若能登上灵台,则可天地交感,接引天地之力踏入下一个境界。” “怎么,难道还有别的情况?” 了尘好像听到了什么话外之音。 “是的,这登台之中,会有心魔扰你,若本心不明者,稍有不慎,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 阿暇的回答听的了尘心中一颤。 “登台之后,天地之力贯体,道胎境至此功成。” 阿暇说到这里深深吐了一口气。 “至于道胎境之后的入窍我现在告诉你你也不会明白,日后自会知晓。。” 她的话到此停住了。 了尘听的也有些出神,没想到这修行一路居然有如此莫大危机。 眼神正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见阿暇不知从那摘了一些草叶,然后缓缓敷在自己的伤口上。 了尘立时一怔。 “这是草药,有止血合伤作用。” 她好像感觉到了了尘的疑惑。 “在这山中,像我们这种没有灵力人来说气血之力尤为重要,能省便省一点,说不定关键时候能救你一命。” 她此时正背对了尘,那劲装之上此时已有一道非常巨大的裂口,露出的肌肤都是伤痕。 了尘有些吃惊,那背上除了今天生成的那道伤口,此刻她一动之下后腰之处也半露出来,那是一道巨大的疤痕,与周围肤色不一样,真的如同被腰斩一样,直接延伸到前面。 “和尚,你在看什么?” 阿暇此时似乎已经处理好前面的伤口,慢慢站了起来,她的语气很安静。 “疼吗?” 了尘不知为何会说出这句话。 “几乎死去。” 阿暇浑不在意,她明白他的意思。 “明日开始,你要去磨合你的肉身,肉身其次,主要是你的心性,你要去明白什么叫弱肉强食。” 说罢,缓缓站起。 此刻,之前的那颗火球已化作骄阳,山间渐渐生起一股火热还有腐臭味。 “走吧。” 说着,整个人已经从山洞外走了出去。 了尘没说什么,他知道他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 莽林间,一颗十人合抱的苍劲大树的树叉之上,一道裸露着上身的少年正谨慎的居高临下看着下面,头顶刚长出不长的黝黑发茬如一根根竖起的钢针。 树下,一头浑身布满鳞片的大象正与一只黑豹搏杀,搏杀之下地上满是沟壑,豹走轻灵,象走巨力,两者已争斗有一段时间,仍谁也奈何不了谁。 树冠间,一条粗壮若水桶的花鳞蟒蛇缓缓游动,它似乎在渐渐接近那个少年。 “今天吃那个好呢?” 只听他正在低语,神色有些为难。 “象肉倒是有嚼劲,豹肉也不错,蛇肉吧,也挺嫩的。” “唔,就这么决定了,今天吃蛇肉了。” 他似乎考虑了一会下定了决心。 然后猛然转身,略显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笑容,露出了一排白净的牙齿。 身后那已经腾起准备掠下的蛇头蓦然停止,它那有的双眼闪过一道人性化的疑惑和不解。 随即,只见少年腰间一道白光闪过,它的神色也凝固了下来,它好像看到那白光是一柄骨刀,便再无意识陷入永久的黑暗。 旋即一丝丝血液从蛇头下滴了出来,随即越来越多,然后一道红线缓缓出现将那蛇头与蛇身分离。 巨大的蛇身轰然自树冠落到了地上,溅起许多尘土,血液从那断口处如泉涌一般。 也同时惊到了那还在搏杀的两只异兽,旋即惊慌的各自跑开。 “唉,这么大,该怎么拿呢?” 少年又在犯难了,挠着头。 想着,他提起手中骨刀已自蛇身上截取了一节。 “每次都有些血肉呼啦的。” 看着沾满血液的嫩肉,少年有些皱眉。 然后扛着那节蛇尸便往山腰走去。 他行走极快,一步跃出已在两三丈开外,同时他手中还提着骨刀谨慎的提放着四周,只因身上有几道伤痕就是大意之下吃的亏。 “喂,施主,在这停了有七八天了,你到底记不记得你们部落的路啊?” 他老远看见一道身影旋即有些无奈的说。 那是一女子,身上穿着兽皮简易缝制的衣物,此刻正蹙着柳眉打量着群山,似乎在回忆什么。 只是听到那少年的话的时候,她脸色平静的慢慢转过去看着了尘。 “好好,当我没说。” 少年一见女子这种眼神顿时有些认输的开口。 这两人正是一路奔走的阿暇与了尘。 说起来了尘有些无语的放下肩上蛇尸。谁能想到,一个这么要强坚毅的女孩居然是个路痴,会迷路。 想到这里,了尘都有些无语仰望苍天的冲动,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听了她的煽动离开寺庙了。 “我怎么觉得越走越往深处了呢?” 了尘扶着额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一路行来,似乎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粗壮了。 阿暇也有些沉默。 “你今天身上的血气种类很少。” 她秀鼻一嗅,脸色有些平静的开口。 “这猎物不是够吃了嘛,杀那么多干什么?” 了尘有些随意的说着。 “真不明白,你这种不羁的性格怎么做的和尚?” 她声音多了一种清冷。 “我也很无奈啊,谁让我一出生就在和尚庙里?” 了尘摊了摊手,神色满是无奈。 刚说完,就见阿暇的身影已急射而来,手中握着一对兽角打磨的骨匕朝他身体刺来,寒芒闪现之间空气都有些凝固。 “喂喂,又来?我只是问了下找没找到路而已,不用扎我吧?” 了尘脸上满是随意的表情,但眼中却有浓浓的忌惮之色。 下一刻,他骨刀已经扬起,刀刃迎向匕尖,瞬间交锋处响起刺耳的摩擦声。 刀芒闪动间已做出反击,破空之声顿时响起,呜呜作响犹如鬼嚎。 他可没因为阿暇是女子就留手,这是经过多次的失败总结的经验。 碰撞间,空中响起各种叮叮咣咣的声响。 阿暇身形太过灵动,一击击出只攻了尘行动间的要害与破绽,简直犹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了尘的刀光也愈加凌厉了,眼中竟慢慢浮现出一丝杀机。 但没过多久他还是停住了,望着顶着喉咙的骨匕停住了。 “你露出杀机了,还不够。” 阿暇旋即将骨匕收了回来在手里挽了几圈,她似乎早已猜到结局,面容依旧平静,语气平淡。 了尘缓缓收起骨刀,有些随意的脸色有点僵硬,他左手渐渐握紧,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失落,但旋即一闪而逝,消失不见。 如今距离出寺已有一月多了,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浑身伤痕,到现在的刀出见血,了尘实在经历太多了。 他的身体此时也多多少少遍布着伤疤,小到割伤,大到抓痕,诉说着他这一个月多的故事。 但有的时候往往是细微的伤口才致命。 之前他被一条银色拇指粗细的小蛇咬伤,本以为并无大碍,可阿暇却一扫平静,凝重无比。 而那这一次,身体即便在灵气的洗炼下,他也差不多瘫痪了三天,若非阿暇日夜守着,恐怖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第二十一章 舔犊之情 深夜将近之际。 一颗巨大的树冠之上隐匿着两个身影。 树下,葬龙地之中,又到了野兽们狩猎厮杀的时间。 天空高高的挂着一轮明月,照耀着这诡异的一幕。 本就凉如水的夜晚在这渐起的寒气之下更加冷了,如同有一双无形的推手,驱使着群兽厮杀。 山林间,偶尔有巨大黑影自天空飞过,利爪之下还抓着仍未死去奋力挣扎的异兽,血液自天空扬潵如雨。黑夜中,一座矮山上不时亮起一对亮光,宛如小号的月亮,散发着残忍冷血之意,那是一头巨兽,正在等待有异兽踏入它的攻击范围。 山中各处此刻不时传来哀鸣和惨嚎,但都不过几息皆戛然而止。 此刻,随着寒气越来越胜,群兽只剩本能,只想去吞噬眼前的血肉,它们只想活下去。 远处,血液飞洒,沾满了它们的全身,顿时看起来狰狞怪戾。它们相互撕咬着,只见谁露出弱状便一拥而上,尽皆分食,有异兽也有妖兽。 如此一幕,似乎这些群兽不绝便不会停下,周而复始,不停重演。 而此时,树上的两人却静静地看着树下。 那里,有一头老虎,头生独角,背生黑纹,体型庞大宛如一头小象,气血之力很是庞大,皮毛隐隐散发着血光,这是一头异兽。 但此时,它却没有凌凌威势,虎头上的双目闪过一丝人性化的焦急。 它的身后是三只弱小的雏虎,行走间都有些摇摇欲坠,好像刚出生不久。 而它的周围却是一群银狼,将它围困于树下。 它的身上已满是血痕,脚下还躺着几只被咬碎喉咙和拍碎脑袋的狼尸。 群狼逐渐逼近,它眼中的焦急也更浓了,口中不时吼出一声狂躁的虎啸想要威吓狼群,可惜却毫无作用。 雏虎双眼有些懵懂的被护在身后,它们却不知道此刻已面临生死之机。 “吼!” 一条银狼骤然掠出朝那巨虎身后而去,目标赫然是那三只雏虎,巨虎见状伴随着一声急躁的怒吼,犹如利刃般的虎爪瞬间拍出。 就在它动的这一空档,剩下的几头银狼几乎同时扑出,此时的目标却是它。 “狼群攻心,这头巨虎要败了。” 阿暇看着下方的厮杀缓缓开口。 “你的心乱了。” 她又看向那个旁边一头短发的少年。 那少年此时的目光却在那几只雏虎身上。 “你不适合做一个猎人。” 少年却没在意。 “我是个和尚。” 他的声音有些清朗,平静的声音下却并不平静。 “话说你真的确定你的部落在这个方向?” 他好像并不想在之前的话题上有过多纠缠。 而此时,树下也已分出胜负。 几只银狼正死死的趴在巨虎身上,这是用一头躺在地上的狼尸换来的,狼爪深入巨虎皮肉,顿时翻卷开来,牙齿更是不停的撕扯着,顿时鲜血直流。 巨虎几番挣扎却不得挣脱,虎啸也渐渐有些无力,雏虎却呜咽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狼群并没有攻击它们,因为在它们眼中,雏虎已是食物。 巨虎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发出一声不甘的虎啸,犹如哀鸣,然后不支软爬在地上,气力耗尽,再无力反抗。 它虎目泛泪看着雏虎,上身血肉不停被狼群撕咬着。 了尘却没有等阿暇回答。 他身体双臂微张如雁自树上跃下。 双脚沾地那一刻,腰中骨刀已经拔出。 那一刻,一道刹那芳华的光顿时在黑夜中显现,两只趴在巨虎身上的银狼瞬间被一分为二,内脏血液淋了巨虎一身。 其余银狼见状顿时后跃退开,呲牙咧嘴满是凶相的看着了尘。 巨虎有些黯淡的双目骤然亮起,好像看到希望,但随即却又缓缓暗下。 了尘并没有在意这些,手中骨刀一甩,附着在上的血液顿时飞出,朝剩余的几只银狼而去。 疼痛的嚎叫顿时从几只银狼口中响起,随即居然四散而逃走。 了尘没有追击,转身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巨虎,又看了看依偎在巨虎身边不停舔着巨虎伤口的雏虎。 “这改变不了什么,它身受重伤,在这种地方便意味着死亡。” 阿暇此刻慢慢自远处走来,手中正拖着刚才逃跑的狼群中的一头,那是头狼,眉心有一血洞,被骨匕刺穿的血洞。 了尘并没有回答她。 他身形随即隐于黑暗,然后没过多久便再次出现,手中已抓着一把那止血合伤的草药,然后在巨虎的忌惮的低吼中将那些草药敷在它的伤口上。 似乎感觉到了草药的效果,巨虎双眼腾起微弱的亮光,然后舔着身边的雏虎。 “我修的是我心中的佛,我行的也是我心中的道。” 说罢,便对着巨虎和雏虎露齿一笑,也不管它们能不能看懂。 那似乎就是他给阿暇的回答。 阿暇看着此刻的了尘,有些默然。 “哈。” 忽的,只听了尘一笑,只见一头雏虎不知何时趴到了尘近前正吮吸着了尘的食指。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阿暇似乎觉得这山中的寒气并没有那么寒了,其中的搏杀兽啸声也好像都消失了。 而了尘也是第一次露出这种由心发出的笑容。 巨虎却将那雏虎拨到了身子底下,它是一只母虎,三只雏虎的吮吸母乳的声音顿时起伏不停。 而巨虎却在啃食着地上还未冷却的狼尸。 了尘的眼神却渐渐有些黯然。 他砍下头狼的一条腿,仰头便饮了其中的血。 “你想救它们?” 阿暇有些皱眉。 她看着一直饮血的了尘好像察觉到他的想法。 “你能救它们一时,却不能救它们一世。” 了尘只觉得体内气血精力渐渐恢复,慢慢达到最好的状态。 “救它们一夜。” 了尘语气随意的说着,然后舔了舔嘴角流出的狼血,手中骨刀紧握手中,然后整个人杵在巨虎的不远处。 他想要守它们一夜。 阿暇看到这一幕沉默不语,然后静立片刻也慢慢走到巨虎的另一边半靠在树上,似在养神。 明月当空,寒气越来越寒,入骨入髓,山林间草木之上似乎渐渐弥漫一层白霜。 巨虎缩成一团将几只雏虎围在里面,但是却仍减少不了雏虎体温的流逝,就连它自己也是一样。 又过了一会。 阿暇似养神的眼睛有些微抬。 地面此刻响起声声摩擦声,声音如铁石相互摩擦一样,而且声音起伏有序。 月光下,一个庞大的东西渐渐随着声音出现。 那是一条蜈蚣,身体两侧密密麻麻的步足几乎都有人手臂那么粗了,外壳坚硬泛着幽光,爬动之下与地面起了摩擦便生起刺耳的声响,口中一对褐色钳状巨颚爬动之下不时开合将前方挡路之物俱都截成两段,体型差不多有五六丈的长度。 “哈!” 了尘打了一声哈欠。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 说完,杵在那的身体已经动了,直朝那蜈蚣掠去。 他眼神有些凝重。 之前曾远远看到过这只异兽,虽然没通灵智,但天赋异禀,体壳坚硬,巨颚与步足更是锋利至极,异兽中罕有匹敌着。 他却不想让那蜈蚣接近巨虎,便主动迎上。 几步的距离,手中骨刀一挥与蜈蚣碰撞之下居然冒气火花,外壳之硬当真是堪比铁石了。 了尘呼吸一滞,手中骨刀攻势再变,朝蜈蚣头部而去。 那蜈蚣也动了,口中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听的了尘一身鸡皮疙瘩,还有与庞大身体不符的灵活性瞬间扬起头来,步足与巨颚简直犹如一把把收割性命的利刃,带着风声朝了尘扑来。 “好锋利的外壳。” 了尘极速躲避,看着地上被切开的石头有些麻烦的说。 旋即,那蜈蚣又来了,步足涌动之下溅起点点火星,声音更是听的了尘有点头皮发麻。 “我的佛,还会爬树?” 了尘躲闪间已跃到树上,却不想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那蜈蚣好像畅通无阻,紧随其后。 说着,手中骨刀已经划过,带着锋芒,带着杀气。 “咔!” 可惜,在那蜈蚣身上连一道印子都没留下。 了尘眼中的神色更凝重了。 见那蜈蚣已在接近,他身形极速在树冠间奔跃,那蜈蚣仍是紧随其后。 顿时周遭树木遭了殃,蜈蚣所过之处稍细一点的树枝皆被蜈蚣利足切断,切面光滑,树冠中藏匿的一些异兽亦是如此下场,周围许多隐藏的异兽见到这蜈蚣如此凶威顿时退避三舍。 原本被树木遮盖的月光顿时洒了下来,而了尘眼神却一亮,他好像看到那蜈蚣肢节相连之处似乎颜色比外壳要浅一点。 顿时手随心动,一道白色匹练,凝了尘全身之力落在那蜈蚣肢节相连之处。 刀一落便已深入其中。 “嗷!” 一声痛苦的声音顿时从蜈蚣口中传出。 而了尘也感觉胸膛一凉,立刻后跃之下便看到那里已出现一道切口平滑的伤口。 只见那蜈蚣的一条步足上正滴落着血液。 “有用。” 了尘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眼睛一亮,手中刚抽出的骨刀又再次落下,原本已有切口的地方在这一击之下顿时断开,蜈蚣躯体便一分为二。 “嗷,死!” 了尘一听这有些模糊不清的话,脸色一变。 “恐怕用不了多久,这蜈蚣便会进化成妖了吧。” 他心中恍然,怪不得身躯如此强大。 第二十二章 遇大妖 异兽若是通了灵智口语人言便是妖了。 了尘还清楚的记得阿暇当初的话。 那断掉的一节掉落地上居然不停扭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果然所言非虚。 而那断裂之处却也奇怪,无一滴血液滴落,硬壳之内的肉更是晶莹白嫩,月光照射下居然微微泛光。 他却来不及打量了,那蜈蚣此刻身形变短加上疼痛更是凌厉异常,钳形巨颚此时居然慢慢附着了一层朦胧流光,他心中一沉,那是灵力。 远处阿暇也有些凝神,脸色虽是平静,但手中骨匕已持在手中,浑身看似放松却劲力暗藏,潜在暗处,只待情况有变便是雷霆一击。 山林之间,此刻黑影闪动之处便是火星点点加木石碎裂如同要割裂一切。 了尘也心中凛然,这别说碰了,挨一下估计就是几个窟窿,怎么还能触碰锋芒。 但老是躲避也不是办法啊。 他计上心头,看向远处,那里亦有一头强大异兽。 如今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一点,身体已经自行生出一种直觉,如危险,如杀气,如恶意。 了尘身形已经极速朝那边奔去,蜈蚣紧跟其后,周围葱郁茂树不知是不是常年被血液浸泡的原因,树干所成各种怪状比比皆是,粗大的如长蛇仰头,如虬龙盘身,细小点的更是如同一个个扭曲的人体如无数幽魂,在血腥之气和惨嚎咆哮的笼罩下更是如炼狱一般。 远处,了尘正在快速接近,那里有一只大鸟,那大鸟外形似雕,浑身无一羽毛却反而布满鳞片,月华之下闪着湛湛黑寒紫光,巢穴筑于一大树树冠之上。 这大鸟也是这一片的霸主,妖兽不出之下恐怕少有匹敌着,之前就曾见它自天空搏杀而下将一头巨象撕开,血液飞洒四五丈,那恐怖威势在了尘心中直到现在都挥之不去。 如今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吃饱了,居然在巢穴中。 而了尘也觉得心中一突,似乎感受到一种危机,如同踏进某种地方,不慎之下会有死劫的地方,他心中了然,恐怕进入到了大鸟的攻击范围。 可他却没减速反而暗使全力再提速度,只因身后的那蜈蚣居然在慢慢接近,也幸好这段时间经历了险恶遭遇和几番磨炼,否则说实话早就没他这个人了,也只有进入这里才确实明白很多。 “为了活着,我可是拼了命去做的。” 了尘只觉身后一道凌厉劲风夹带着破空声已经接近,他顿时一声低吼,脸上再无随意不羁的神情,筋脉在劲力全使之下已经自皮肤中显现而出,如一条条鼓动的蚯蚓,眼中满是歇斯底里。 而此时。 不远处那鸟巢之中,泛着黑寒紫光中突然射出一双青色的光束,光的源头那是一双青色的眼睛。 了尘却在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神色猛的骇然失色,身体急忙一顿,随即意识到身后蜈蚣急忙拼命一闪,顾不得多出来一道伤痕,身形已经后退。 “退退退……” 他的心中在不停咆哮,那直觉感受到的危机在那双眼睛睁开的同时已生变化,好像化作风雷在刮劈着他的心。 他居然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一种戏谑或者说审视的感觉,如同那不是一只鸟,而是一个人。 那蜈蚣似乎也有所感觉,转身夺路而逃。 正这时。 “小家伙,祸水东引没少做吧。” 一声富有磁性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他耳边。 “妖兽。” 了尘脸色徒然一变。 “妖兽?呵,老子可是大妖。” 那道声音又猛然响起。 然后了尘在暴退间便看到那大鸟的庞大体型似乎在渐渐融化然后慢慢凝成一个人形,光华消散后,了尘的心也顿时沉到了低。 那是一个相当英武的男子,青色的眼目,黑发随意披散在肩,身型异常魁梧,身穿一身黑色立领长袍,袖口袍边绣有金纹,眉心处有还一片青鳞,闪烁着璀璨青光更泛着紫芒。 “啊!” 那人猛然仰头朝天一吼,周围山岳顿时摇晃震颤,好像在这一吼之下几乎崩塌,无数大石顷刻炸开,无数树干都在不住摇晃。 “噗!” 这吼声一出,了尘只觉胸口一闷,气息一滞,然后便是腹中一股热流涌出自口中喷出。 可他却好像没有感觉,有些呆滞的望着天空。 只见原本只有月亮不见星辰的天空居然在他一吼之下显现出星辰光明,好似自水中浮现出来,足足有三百六十五颗,俱都散发出光芒,而那人身上也渐渐浮现出无数细小光点,亦是三百六十五颗,亮度惊人,闪烁间竟与那天上星辰遥相呼应。 一道道犹如实质的星辰光华自天空落下,然后落入那人的口中,身体上那光点更亮了,然后迅速隐去。 最让了尘震惊的是他居然慢慢自鸟巢浮起静静立在虚空中,然后朝了尘走来,如履平地,一步之下已到了尘的身前。 手指一动,只见远方那已变成一颗黑点的蜈蚣身上突然腾起一抹青色火焰,一丝声音都没发出便连灰都没留下。 了尘身体徒然一止,并非他心甘情愿,而是好像被禁锢了一般,不由自己控制。 离近了,他也看的更清楚了,那人青色的眼睛如同琥珀如琉璃,很是奇异。 他却打量着了尘手臂的瞳纹。 “有趣,命格显现?” 他神色有些好奇。 了尘也听到了他的话,身体一震。 “你知道这是什么?” 他居然顾不得眼前不知凶险的局势,然后急声开口。 “你不知道?” 诡异的,那人居然回答他了,带着些疑惑。 “命格,每个人自降生那一刻便拥有的东西,那是注定的命。” “你这个还未显现,这瞳纹只是钥匙,等时机成熟,会看到的。” 他似乎在给了尘解释。 “原来每个人的命生来便已注定好了。” 了尘神色一怔,随即一黯,喃喃自语。 “这可不是你这个不入流的还未踏入修行的小家伙该想的事情。” 那人却嘴巴一撇,神色有些不屑。 “更何况,快了。” 他看了看天空,有些莫名的说着,好像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小子,我留意你不久,虽说傻得天真,但却比很多聪明的好的多。” 他青色的眸子注视着了尘,似乎没什么恶意。 “念在你出手救那头老虎和三只雏虎的份上,今天我可放你离去,既往不咎。” 他神色如水,语气平淡,好像亲眼看到了之前的事。 “给你个忠告,这葬龙地中隐藏无数大凶,除我妖族之外,外族不宜进入,尽早退去。” 他掷地有声的说着。 了尘此时好像没了最初的骇然与担忧,面上不动声色,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似乎听到这人的这句忠告好像想到什么。 “我只觉得这一切似乎别有所图?” 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知是在问还是在答。 “哦?” 那人有些讶异。 “别人只看到了葬龙地中的弱肉强食,我却看到某种不稳的因素。” 了尘的双眼如同一口古井一般清澈,正视着前方的这个人。 而随着这人的出现,附近山中的厮杀似乎都渐渐消去,寒气居然也减少了。 那人听闻顿时眼目半眯。 “你看到了什么?” 他声音一沉,目光微凝。 “我好像看到了这葬龙地已化作一处训兵之地,弱肉强食之下不过是成就了一个个强大的士卒,只待有一天战旗竖起,外面的人就会发现那些视做野兽的生灵已变成一个个强大嗜血的士卒,它们会用无数流血来向世间宣告它们的存在。” 他声音有些从容又有些紧张。 而他的话也好像击中了那人的心,令其失神,令其向往,向往了尘口中说的那一幕。 “呵呵,不曾想你一个稚子居然看的比很多人都明白。” 那人低声一笑,似惊讶,又好像早已猜到了尘会这么说。 “不错,只待大变生起,战旗一竖,这葬龙地便会化作万妖之国,可与各国雄主争锋,到时候便不用苟活在这险山恶水之地,更不用同类相残,手足相杀。” 他说道此处双目一亮,似乎期待这一天很久。 “唉,但它们也有很多会死去,而人族也是一样。” 了尘却一叹。 “你们的理由是什么?” 他有些怅然。 那人听到了尘的话也是面色一僵,随即恢复正常。 “既然选择了,当然需要牺牲。” “为了活着。” 他声音更沉了。 了尘听完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有些沉默。 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如同阿暇当初所言,它们也想活。而现在,道理又何尝不是一样的,为了活着。同样的话,却有两种不同的选择。 这时。 了尘的视线忽然瞥向身侧,黑暗中阿暇慢慢出现,满是警惕如临大敌的看着了尘身前的男子,神色有些惨白,她似乎已猜到这人的身份。 “大妖?” 她终究只是个女子,她看了眼似乎没有损伤的了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有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好像放下心来,然后身形已疾走到了尘身边,与他比肩而立,神色间的锋芒已经尽数而出。 第二十三章 部落 “你们妖族居然想趁天地之变染指天元大地?莫非忘了昔年因何被逼进葬龙地和乱境水泽吗?” 阿暇神色有着掩饰不了的震惊,似乎听到一则石破天惊的秘密,似乎无法想象,她的声音有些沉重和微颤。 了尘站在她身旁听的有些皱眉,这种样子的阿暇他第一次见,似乎言外之意过去发生过什么恐怖事情。 “染指?我想你弄错了,真正染指人的是你们。那里,是我们妖族的,我们只是回到我们曾经的地方。” 那男子听到阿暇的话,面色徒然一沉,似乎不喜阿暇的话说变就变,他青色的眼眸微凝然后猛然一睁。 “是你们抢走了我们的东西。” 他一声怒喝,了尘和阿暇只觉得一股如山般恐怖惨烈的气势迎面压来,心中立时为之一悸,身形一颤,随即神色皆变得没有血色和萎靡不振身子皆后退几步,有些踉跄。 一个眼神就有如此威力,了尘心中震惊。 “你们忘了谁才是这片大地曾经的主人。” 他神色有些疯狂。 “是你们这些外来者,霸占了美好的资源,却把我们打进困苦之地。” 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声音更是癫狂,黑发在空中飞舞整个人如同疯魔。 “但你们吃人。” 阿暇却忍着恐惧反驳道。 “很多人,几乎差点断绝人族的延续。” 她说完又强调一遍。 了尘一听神色也变了。 “那又如何?在你们眼中我们是野兽是食物更是灵药,而在我们的眼中你们也是食物,有区别吗?” 那人看着阿暇嘲讽道。 “你是不是忘了,仅你一人只为试炼一途便杀了我千余妖族儿郎。”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却没有太大变化,好像阿暇并不是他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阿暇面色一变,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了尘这时似乎变成了一个看客。 “你们能走出去么?” 过了片刻,她才说出这句话。 “哼,天地将变,众生皆有化龙之机,我妖族亦是一样,那些人已无心他顾。” 他听闻那句话脸色一变,但随即又恢复回来。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阿暇神色不安。 男子沉默了。 “死亦无法挡我族之脚步。”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决然但随即都被向往取代。 “在这个地方,已容不得我们不做出选择。” 阿暇却不顾他是大妖之流。 “此次若是你们失败,也许便是亡族绝种再无余地。” 男子脸色猛然一变有些难看,有些阴沉,天空轰鸣炸响风声涌动皆因他情绪而动。 “你以为你们人族有希望?被天地忌惮斩掉先天道体,你以为你们真能走出这樊笼?” 随即他冷笑一声。 “你们人族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是最强大的,总以为掌控着一切。” “哼,念在你们今日救了那母子四人,我便饶你们一命,日后若是大战生起,便再无留情。” 说完,他不再理会两人,袖袍一挥,两人只觉得身体一僵直接倒飞出去,再定神已在那巨虎之处,身体虽酸痛无比却无伤势。 了尘心绪有些无法平息,修行至此首见如此威能。 而阿暇却一脸沉重。 “太古之初,人妖曾并存于天地间。那时人族还为天生道体,无论感悟与修行皆一日千里,最后被妖族所忌惮,更可怕的是妖族发现吞噬人族更能加快修行。所以那场浩劫降临了,妖族本就天赋异禀,肉身强大无比,还有的更是有天生神通,那是暗无天日的时代,不记年的大战,打的山河破碎,打的满目苍夷,人族节节败退之下却越挫越勇,终于有一位人族高手横空出世力挽狂澜斩妖帝于乱境水泽,将天下群妖一分为二,一部分赶入葬龙地,一部分驱入乱境水泽。” 她双目出神的望着地面,但了尘知道,这是在讲给他听。 “你见到过?” 了尘看了看正吃着蜈蚣肉的巨虎许久才开口。 “看到过,我的部落,便是自那场大战留下了的遗族,族中留有记载。” “他说的先天道体被斩是?” 了尘说出了他心中疑惑的事,潜意识里他只觉得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那场大战后,那人为达更高曾抵达天之外,似乎发现了什么,爆发了难以想象的惨战,最后尸身自天穹虚空降落,头颅似被人所摘。” “有人说天不可触,说他触怒了天地。那以后,人族原本天生便可修炼的身体,便与修行渐行渐远,似被污染,才有了现在后返先天之路。” 阿暇的话听的了尘心中一沉。 他突然有种后悔走出寺庙,前方也许是万丈深渊,迷雾重重。 “你在后悔?” 阿暇缓缓抬起头直视着他。 “这瞳纹是命格的钥匙。” “我的是在五岁的时候,母亲去世的时候出现的,典籍上叫它烛九阴,或者烛龙它,就是我的命格。” 说着她按着自己的右臂。 “大变之际,但凡有命格者,皆是注定天地间的弄潮儿。” “而你,却需前往部落,才能一视命格为何物。” 两人正说话间,苍穹之上响起无数惊雷,无数条犹如苍龙般粗壮的雷电劈过,转瞬又变得通红无比,好似有无上存在正在焚天一般,火云蔓延整个苍穹,所有凡人亦或是修士都望着这一幕,有人惊恐,有人期待,有人欣喜。 顿时黑夜如同白昼,长夜为之驱散。 “大变终于开始了吗?” 阿暇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 了尘也是震惊无比。 “这便是天地大变?” “这只是开始。” 阿暇声音低沉。 山林间,无数隐藏的庞大身影缓缓出现,周身血气逼人仰头而啸,有的小山居然土石翻滚之下露出真容,吼动间,身前无数异兽妖兽化作肉糜吞入口中,那居然是一只大妖。 天空之上更是有无数遮天蔽日的黑影掠过,猎杀无数弱小的存在,血雨漫天。 “我们快走,天地异变开始,这里恐怕会化作禁地。” 阿暇急声道。 了尘正欲起身,却见那巨虎低吼一声,眼中神色莫名。 “你让我们跟你走?” 他有些诧异。 随即就见那巨虎巨口猛然将三只雏虎含入口中转身已化作一道黑影奔向远处。 “跟着它。” 阿暇已是反应过来。 两人随即全力奔走紧跟,已顾不得太多。 “所有存在都在等待这一天,这将是一个大世。” “你既然背负命格,注定不是平凡之人,我之前路需要同行者。” 阿暇一边急奔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四周。 了尘没有回答,只是全力奔走。 两人足足奔走了两个时辰,全力而行之下,已不知跑出多远。 一路之下只是天空周围四散的血液都将他们染的通红。 虽有些胆战心惊却也幸好没有被妖兽大妖盯上。 只见周围身边的树木渐渐变得正常没有之前的怪状,周围也皆是凡兽连异兽之流都很少。 两人正是在慢慢在远离葬龙地。 终于,阿暇像是看到什么,才长出一口气,只见前方有一面石碑,不知什么年月所立,漫着古朴的岁月气息。 两人走到近前一看,却是三个古老的字体。 “葬龙地?” 了尘猜测道。 阿暇也不答话,反身看了看那已生变的无数山林。 这时,那虎妖停了下来,将三只雏虎吐出舔了舔它们身上沾着的口水,然后神色有些不舍的将它们推到了尘身前。 不用想也知道那虎妖的意思。 了尘也没多说,抱起还在挣扎的三只雏虎。 “你为何不与我们同行,那里此时危机重重。” 了尘说的有些郑重。 然后便见那虎妖头也不回的奔回葬龙地深处。 “即是危机,也是造化。” 阿暇像是对了尘解释道。 说完也转身朝远处山林间走去,了尘随即紧跟其后。 又是半个时辰,两人终于远远看见一个古旧的村落。 只见村中稀稀拉拉的坐落着数个土坯矮房,村口处,几个留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的小孩正在玩耍,树下坐着一个须发皆白邋里邋遢的老翁,他的身上穿着不知多久没洗过得衣物,手中正拿着烟杆神色安然的吞吐着烟。 “这是部落?” 了尘瞬间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有种转身欲走的冲动。 但随即,他却注意到不凡,这土坯矮房错落有致似乎有种莫名的韵味,还有那颗老人背靠的大树,了尘居然诡异的从其中感受到恐怖的气血之力。 树妖?他心中暗自惊疑。 忽的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目瞪口呆,只见那几个穿着开裆裤的娃儿居然抱起与自己体型不符的巨石掂量着然后几人抛来抛去。 这巨石怕不下千斤吧? 正惊骇间,只觉得一股凉气瞬间自脚蔓延到天灵盖,汗毛不由自主的竖起,好像被什么大凶盯上一样,让他打了个机灵。 原来远处老翁已经看了过来。 待看清是阿暇后,那股凉意才如潮水般退去。 这绝对比那大妖恐怖。 了尘心中有点崩溃的咆哮道。 随即见那老翁站起,了尘才有些骇然,足足比他高了两个头,身形魁梧至极,之前坐着还没发现,此刻一经站起才看到那被肌肉紧绷的衣物,如此年纪居然丝毫不显老态还生出一种蓬勃生机,简直比壮年更壮。 “爷爷。” 这时只听旁边阿暇忽然甜甜的开口,脸上笑容如花。 他的身体突然有种石化的错觉。 我怎么感觉出了葬龙地好像来到另一个世界? 第二十四章 部落奇遇 无沿的长夜化作了火红色,让无数人都感觉到了沉重的压迫感,好像天快要塌下,好似烈火焚天,世间再无日月星辰,再无昼夜之分。 了尘看着那有些祥和的村落,不知是不是他们事先早已知道,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偶尔蹙眉一望之下再不言语,神情便恢复平静。 那些小孩逗弄着雏虎,有些欢喜。 老翁宠溺的看了眼阿暇然后才看向了尘,但他的视线却是第一眼便看向了尘的手臂,只待看到瞳纹眉头顿时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 了尘心中敏感顿时有所察觉,他有些疑惑却又不动声色。 三人缓缓进了村子,三只雏虎跟在了尘的身后,它们的身后又跟着一群鼻涕孩。 矮房中慢慢走出来不多村民,皆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了尘,浑身气血之力都异常惊人,男子俱都坦露上身,肌肉虬结,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这里很久没来外人。 走到约莫一会,三人才来到村中之地,那是唯一比矮房高出一节的房子,用石头所砌,但也依旧简陋异常。 屋中走出来一个裸露上身的独臂大汉,了尘第一眼却是先看到他的身体,身高虽不如那老翁夸张却依旧比了尘高了一头,肌肉若磐石一般,隐隐散发着乌光,他的面容很是英俊,轮廓若斧劈刀削,凌厉异常,双目更是白少黑多犹如一片星空。 他是阿暇的父亲。 而他也在看到了尘的时候微凝,然后在看到他手臂的瞳纹亦是让了尘感觉到了一种抵触。 这是为何? 了尘心中疑惑不已。 阿暇将葬龙地中的事情迅速简练的说了一边,但不论老者还是那独臂男子皆沉默不语。 “天地大变开始,也许有人要来接我们回去族地。” 沉默半晌才开口。 说完,他神色有些凝重的看向阿暇,然后神色有些复杂。 只见他嘴巴轻启开阖,却无任何声音传出,而了尘却看到阿暇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不停。 “你无权干涉我。” 阿暇脸色骤冷,低沉对着他父亲喝道。 这句话,了尘听到了,这好像是另一个阿暇,寒冷如冰,似乎有丝丝寒气从她身体中传出,让人望而生寒。 而那个老翁神色也有些变化,他脸上有些诧异和惊疑。 “你打破了规则。” 他的父亲声音却很冷漠,似混不在意,却让了尘生出一种恐惧,这是比冰更寒的冷,冷的是人的心是灵魂。 这完全不像是一对父女的谈话,两个人好像水火不容,好像没有血缘关系。 了尘突然生出一种后悔,还有一丝质疑,也许他不该来。 “哼,你以为我不知这片天地只是一个樊笼,天地大变不过是有人打破樊笼而已。” 阿暇冷笑一声。 了尘听的心中一惊。 “但我们不能引渡他,天地大变即是打破樊笼,也是大清洗,有人不允许有逆乱者出现,所有的逆乱者都要死,也许这里会再无修士。” 阿暇的父亲声音更加淡漠了,如同当初的那尊泥胎,他的面相也更加面无表情。 “那我呢?我是不是也要死?” 阿暇笑的更冷了。 “我的好阿爹,为了达到更高,你居然真的修炼了那笼中鸟之术,化太上无情。” 她的话让那大汉身体一震,随即面色挣扎化作痛苦。 了尘神色不变,心中却惊涛骇浪,多么像似的名字。 老翁亦是摇头叹了叹。 “爷爷,我想请你帮我解开他的命格。” 阿暇神色有些柔和的对着老翁开口,他并没有再去注视自己的父亲。 “可以。” 老翁似乎无法拒绝。 “明日吧。” 他缓缓说道,然后转身离去。 阿暇亦是带着了尘走出了那石物,只留下她父亲一人静立在里面。 “樊笼?” 了尘有些疑惑的开口,他不知为何突然对阿暇生出一种怀疑。 “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 了尘见她没有回答,又问了一句。 身后,三只雏虎从那些孩子手中挣扎而出跟了过来。 “如果我对你说这个世间只是一间樊笼你信吗?关着那些渴望跃出去的鱼和渴望飞出去的鸟。” 她的声音听似平常,却暗含无助,有些凄凉。 “天地大变是劫数也是机缘,有人正在外面准备打破它,也许会有人接我们走,走出这里。” 说到这里,她好像有些期待。 “你能想象吗?我们所在的地方,只是黑夜中一颗比较明亮的星辰。” 她的话语让了尘一惊随即又化作平常。 “那,你欺骗了我什么?” 两人沉默许久,了尘缓缓开口。 “等天地大变真正开始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阿暇也沉默久久才回答。 “到了,你先住在这里吧。” 她将了尘带到一间矮屋前。 “没事可以多走走。” 临走时,她这样说道。 三只雏虎抓弄着他的裤脚。 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无论是对现在还是对未知。 这里,依稀还能听到葬龙地传来的兽吼声,他望了望那里,出神的想着不知道师傅师兄在干吗? 随即,摇了摇头,走进了矮屋。 屋内似乎只有一张床,几个陶罐,再无他物。 若按时间来算,现在应该是黑夜。 一股说不出的疲累传来,那是源于精神的累。 他倒头就躺了下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脸上有些温热有些发痒。 睁眼一看才发现一只小老虎正舔着他的脸,然后神色有些委屈,看样子应该是饿了。 “唉,这么贪吃,让我想到某个家伙。” 了尘无奈一笑,只将地上的三只雏虎抱了起来缓缓向屋外走去。 天空的变化更惊人了,暗红如血,偶尔苍穹传来一声声呼啸风声犹如天穹的哭声。 他顺着地上的石路走着,沿途居然诡异的没有遇到一个人。 正疑惑间。 他看到不远处一个窗户有人影闪过。 远处,那是一个孤零零的小屋,透过一丝昏黄不明的烛火,了尘可以看到一个年老的老人正在忙碌着什么。 他神色一动,缓缓走了过去,那屋门大开着,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老人的动作。 他在干什么? 了尘有些好奇,好奇老人居然如此出神而没有察觉到有人来。 只见他手中和着一种泥,然后在手中慢慢成型,不一会,一个犹如雁卵大小的器胚便在手中出现。老人眼睛专注的尽量把它修饰的更加圆润,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孔,随后放入炉火中烧制。 炉火照亮了他那蹉跎一生的皮肤。 时间过去的很快,老人估摸着时间忙将那烧制好的东西拿了出来,见到外形完好无损时顿露出一丝笑容。 “呜呜……呜……” 他试吹着。 一声声如哀如怨的声音顿时传入到了尘耳中。 乐器? 了尘有些惊叹。 老人面容苍老不堪,佝偻的背好像不堪重负,白发苍苍随意的任风摇摆,好似经历无尽风霜岁月。他满是老茧的两手握着那个乐器,手指轻轻在孔洞间按歇。 了尘闻声只觉得好听,但心中居然渐渐生出无尽悲戚,不由得有些心惊。可即便他心中明白,却仍无法控制和抑制那种悲戚之感升腾。他有些惊骇,一些莫名从未有过的零星记忆似乎听到这曲调渐渐出现在脑海中渐渐地浮现在眼前,有欢笑有哭泣。是一个个模糊的身影模糊的面容。 了尘心中震惊,只觉得这些东西似乎对自己很重要,却已失去。 “唉!” 一声长叹蓦然响起。 曲调终止,了尘也猛的清醒过来。 “这埙不对,不对,虽然成型,可火候不到,也缺少了太多,还不够,还不够,缺了东西,缺了东西。” 老人声音有些沙哑,如风中残烛,无后继之力一样。 了尘却听的心中一紧,好像有种无法言说的线正牵动着他。 “却少了什么?” 他徒然张嘴问道。 “却少了执念,却少了恨念,却少了恶念。” 老人那没有丝毫犹豫的话让了尘一怔,他看着这佝偻的老人有些感觉莫名。 “小和尚,你觉得佛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又问了句话,更是让了尘觉得奇怪。 “有人质疑过佛吗?” 了尘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有啊,有很多,有的人走了出去,有的人死在这里,还有的人入了魔道。” 了尘听到这里双目一凝,此时再平常的心也能感觉到不正常。 “你不是说你修的是你心中的佛吗?为何不敢答?” 老人背对着他,粗糙的双手摩擦着那乐器好像渴望他更加圆滑更加完美。 了尘却不知道该怎么答,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来。 “唉,所以说,缺少了东西,还差一点。” 老人好像看到了尘的神情,口中又是一叹。 “这叫埙,乃天地之器,其声近乎于道。” 了尘正愣神间,却感觉手臂有些发痒,这才想起正事。 “老人家,你这……” 了尘抬头刚准备问有没有吃的,可话到嘴边却停止了。 只见眼前这屋子里那还有什么老人,到处都遍布着厚厚的落灰,不知道积了多久。 了尘起初一惊,但并无惊慌,只因早已见惯,只是有些疑惑。 不远处之前老人站立的地方已换成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个东西,是那埙,与之前老人手中的一摸一样。 暗黄的泥色,陶埙,好像人的血肉和成。 第二十五章 解开命格 “此器你还吹不响,唉,罢了,归去,归去……” 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缓缓响起而后慢慢消失。 “他想要告诉我什么?” 了尘眉间闪过思索之意。 他不知道为何现在心中感觉很乱,如同一团乱麻。 古刹,师傅,了无,阿暇,还有这个老人,还有其他一些莫测的东西,似乎都围绕着他而来。 他不明白他有何特殊之处? 那埙曲咋一听闻脑海中居然多出许多零星点点的记忆,却有模糊无比,如可视不可触一样。 “轮回?” 了尘前思后想许久,自幼没有出入寺庙的他怎么会有那些多出来的记忆,唯一能解释的通的就是那缥缈的说法。 他开始尝试去梳理脑海中的一切。 不知道思索多久,手中雏虎挣扎惊醒了他,它们跳了下来跑向门口,原来,那里已站着一道人影,却是阿暇,她手中还拿着许多肉食。 “你怎么会来这里?走吧,等会为你解开命格。” 她一边撕下些肉块喂着那几只雏虎一边对着了尘说道。 那几只雏虎似乎饿极了,肉块不过片刻已经吃完。 阿暇转身离开。 了尘闻言怔了半天才拿起那桌子上的陶埙默默跟在她身后。 “天火临世!” 只一出矮屋,就见天际落下许多火球,那是一颗颗巨大碎石,拖着火尾降下,落到远处。 “这样会死很多人。” 了尘的声音有些沉重。 阿暇却没说话,一直在前面走着。 村子不知为何除了那一开始的一些人再无其他人出现,好像在忙碌着什么。 “暮东。” 阿暇走在前面声音有些低。 “嗯?” 了尘一声低语,这是第一次有人正式喊他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可他心中却有种熟悉,熟悉的是这个称呼,是这个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那怕你的师傅,那怕是我。” 她声音如同蚊鸣,好像怕被谁听到。 了尘立时皱起眉头,她言外之意便是师傅也有问题?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顾出神的走着,可最后却感觉周围的声音在消失,光明也在消失,所走之路如同天堑上的独桥,高悬虚空之上,好像如同另一方天地。 “这是阵法,不要紧张。” 阿暇的声音徐徐传来。 路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祭坛,上面有着玄奥纹路,层层叠叠,还有一根直耸入云的巨大石柱透着风雨气息散着岁月之意杵在那祭坛之上。 那里有一个老人站着,正是阿暇的爷爷,这个部落的大祭祀。 此时他已没有之前的邋遢,上身裸露,布满晦涩的黑色图腾,苍发披散,好像上古的先民散发着一股古老的韵味。 了尘走了过去,才清晰可见那石柱之上布满纹路,好像饱含了血与火的洗礼,斑驳沧桑。 老人面容肃然,单膝郑重的朝石柱叩了三叩,随后手中捏着玄奥之印夹带风雷之声,白发肆意飞扬居然缓缓凌空飘起,仰天而啸。 “老夫,离族部落大祭司,昆桑,今日请开命格。” 他的声音犹如风吼,犹如雷鸣。 就在这话语落地之时,他手指光点突现一指了尘,就见一滴血液自了尘眉心飘出,然后顺势飞入那石柱之上。 那石柱居然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红了,一滴血居然染红了整个石柱,血色瞬间自底部蔓延而上,渐渐有种将天空染红的趋势。 阿暇的神色变了,大祭司的神色也变了。 天地间好像因这滴血传来阵阵抵触之意。 而此时,天空渐渐浮现出一只竖瞳,正是与这瞳纹一摸一样的眼睛,独眼而竖,如同天目。 那竖眼视线直直朝了尘看来。 “准!” 一声浩大之音顿时传遍整个空间。 话落,就见那蔓延至天空的血色瞬间汇聚成型,居然在渐渐变化,久久才停止。 “你因视我烛龙而现命格,怎么可能不是群龙之一?” 阿暇有些无法接受。 那变化是一条鱼,一条水中的鱼,却头生逆角,浑身死灰色的鳞片,身体修长,身上缚有锁链,在水中不停挣扎求脱困而出。 “还是天地不容的命格?” 她看着那漆黑无比布满玄奥符文的锁链眉头皱的很深,神色更是不能接受,脸色惨白,如同做了什么错事。 “怎么可能?” “天地不容?” 了尘看着那鱼似乎有种心意相通的感觉,就好像那鱼就如同他一样,可却感到一股束缚,让他很不自在,更听到了那四个字。 “便是不容于天地间的人。” 老人缓缓在空中落了下来,声音如雷。 他的双眼仔细打量着了尘。 阿暇后悔了。 了尘看着她的神情正疑惑间,就见那天空中的鱼已然跃下,迎面而来,然后钻入他的身体。 瞬间,一道道锁链之声似从体内传来,然后浮现在他的身上,形成一个个纹路,如同锁链。 他清楚的感觉到身体里这么多年修行而来的东西似乎都已消失,就连脑海中的修行法都好像已经消失忘记。 了尘脸色顿时露出疑惑,然后不解的看向阿暇。 阿暇却脸色早已苍白,她眼中神情急变,似乎在想着什么。 “唉!他既无挣脱之心,锁与不锁又有何关系?” 老人叹息道。 “不会,他已经走了出来,怎么还是这个命格?” 阿暇辩驳道,她的神情有些慌张。 “天地不容之人,跃不出来。” 老人看着阿暇有些不忍,但还是缓缓开口。 “够了,你以身入棋,已经够了。天地大变之后回去吧,就当是一场梦。” 他叹息道。 “梦?” 阿暇随即苦涩一笑。 她看向有些不解正在思考的了尘。 “他的命格现世,天地有感,怕活不过天地大变了。” 老人又说了一句更让阿暇面色难看。 “还能救他吗?” 阿暇突然凝声道。 “路早已定好,改不了的,也不能更改。” 老人脸色有了几分变化,那是畏惧。 阿暇沉默了下来。 了尘听的眼中神色复杂,他说出了一句困扰自己很久的话。 “我是谁?” 他打破了沉默,可却无人回答他。 老人看了看他,没有言语,随即踏步而走,一步跃出,人已不见。 而这时,空间也在变化。 再回神,竟然是站在那石屋之内。 “不可言,不可说。” 阿暇有些苦涩有些复杂。 “有的东西需要你自己去寻,别人帮不了你,我也一样。” “可惜,时间不多了。” 她的笑容有些惨然。 “再过一段时间,你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告诉你。” 她的手轻轻抬起,想要伸向了尘的脸,可伸到半空一顿又落了下来。 “我要死了吗?” 了尘面容有些诧异,可发觉内心并无惧怕。 “对不起。” 阿暇一听立时眼泪留下,这算是他的回答,眼中好像要将这十几年未曾流过的眼泪流完。 “没什么对不起,也许有人只允许我老死,却不允许我踏入修行,我心中早有猜测,只是不想这结果来的太快。” 他微微一笑。 “你说这世间有轮回吗?” 了尘很好奇。 “我在想也许某一世我们是不是见过?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轻易便和你出寺,一种奇怪的感觉,心跳加速。” 他的双眼出奇的明亮。 阿暇听到这句话身体一颤眼泪留的更多。 “命运也好,命格也罢,真也好,假也罢,至少和师傅还有师兄在一起我很开心。” 他似乎有种明悟。 “你说我们这一生像不像一场梦,只可惜这梦境所见却不由自己控制,奈何。”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忽然转头看向阿暇。 阿暇摇了摇头。 “那可真是可惜啊。” 了尘一叹。 “你快要回到你曾经的家了吗?是这天空中的一颗星辰?” 阿暇点点头。 了尘有些向往。 “你少了东西,任凭我如何引渡终究没有争渡之心。” 阿暇终于止住眼泪。 了尘心中已经了然,想起那个制埙老人的话。 他手中还握着个陶埙。 微弱叹息一声,他缓缓走出石屋。 “部落有阵法隔绝了天地,若不出部落还有些许时间。” 阿暇的声音让了尘脚步一顿可也只是片刻。 期待许久的结果却是一个死,心中没有失落却不可能,但还有一种隐隐的解脱。 他却不知为何,太多的冥冥注定,就像一条随波逐流的船,起荡漂浮,因浪而行,超脱不出,无法自行自为,这样被控制的人生,他情愿选择死亡。 他会笑,会哭,心存善念,却唯独没有执念,没有恨念,没有恶念。得知自幼被送入绝地,他怒过,怨过,却唯独没有恨过和恶过。 得知修行,他却无争渡之心,没有执着之意。 这些便是他缺少的东西。 人若少了情欲便不能称作是人,若少了这些东西呢? 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随波逐流,起伏沉荡。 忽的,他只觉的脸上一凉。 “雨?” 他神色一怔。 这么多年却是第一次看到雨。 “吼!” 一声恐怖咆哮,响彻世间,云层为之一散,随即了尘好像看到一道好像囊括日月星辰的恐怖阴影在苍穹上一闪而过, 深处似乎生起惨烈大战。 无数细小水滴自天空飘落,遍布整片大地,可惜颜色却是那么的红,似将干未干的血。 天地大变,苍天泣血。 一股莫名的悲意涌起在这天地间。 第二十六章 变故连连 “天破了!” 无数人都在惊呼。 天空之上居然再无白云,云层消散之后,那是一望无际的星空,美丽又让人恐惧。 “这是一颗星辰意志被灭时的景象!” 阿暇望着这漫天血雨告诉了尘。 血雨足足下了七天,了尘看了七天。 直到第八日,他抱着雏虎的身体一顿。 天空又变了。 一个个巨大的黑点慢慢在接近,在靠近这里。 越来越近。 那是一艘艘离这里很远的漂浮在星空中的船,青铜古船,自未知的地方横渡而来,船头站立着许多模糊的身影,不知是来接人,还是来了解因果。 只是那段距离太远,恐怕还要一两年的时间才能抵达。 大夏朝,帝皇殿中。 一尊石椅上似端坐许久岁月的身影蓦然一震,如大梦初醒,霎时,所有大夏的子民只觉得天地都在震颤。 他那紧闭的双眼轻颤几下随即骤然开阖,那是一道混沌色的目光,朝那些古船而看去,似亘古未曾变过的面容顿时生起一些不悦。 静视许久,视线又慢慢看向那葬龙地的方向,好像跨越无数距离落在离族之地。 “这一世,居然如此变数?提前结束?只是不知道这是开始还是结束?金蝉,寒天主,还有那些虚伪的道佛,无趣。” 他的声音威严霸道如同天意。 话刚落,他的身边已站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人躬身而立。 “陛下认为那人会醒来?” 那人声音带着一丝好奇和恭敬。 “总有不知凡几的人以为自己站在高处才是那执棋撒网之人,殊不知,自己才是那网中的鱼儿,盘中的棋子,自以为是,可悲。” “人,最怕的是当局者迷,连自己都看不清的人如何看得清别人。” 说完,那端坐的人脸上露出不屑,随后话题一转。 “界山之修的修命之术?有趣。” “天苍,界山,幽海,居然皆有人以身入棋,在这沧澜秘境中当真下了一盘大棋,可惜,闹剧一场。” 他声音威严低沉,如长廊回声久久不息。 只是。 “孤无敌天苍八荒六合,从未有人敢凌驾于孤之上,小小洞天之修,居然敢俯视于孤。” 他看着那星空中的诸多古船,声音中的不悦宛如天地生怒,目中怒色所过之处居然化作混沌从演地水风火,可是紧接着又在他目中化作虚无。 那躬身的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夷九族?” 他试探问道。 “算了,既然是局外看戏,自然不能破坏这个规则。” 那人想了想又恢复了平淡,不怒自威。 “哼,这一世,与我血缘之系,与金蝉师 徒之系,与她情深之系,气运相传相系,借以破除那锁命之链。孤倒想看看,是那世间群龙强,还是这看到真相的漏网之鱼强?究竟是被群龙分食?还是噬尽群龙?” “天地不容?” 他嗤笑一声。 “恐怕是因为惧怕吧。” “还有道家的太上忘情,佛家的唯吾独尊,居然敢觊觎我人族,不知死活,该杀。” 说到这里他话语一顿。 “这沧澜秘境的闹剧也该结束了。” “戏,总要他自己去编才好看,这次即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那躬身的人一听这话有些明白,又有些疑惑。 “陛下要插手?” 他开口问道。 “不用,也不会,你是不是忘了金蝉因何入魔?” “千年是一生,百年是一生,十年又何尝不是一样。” “一生只在他的寺中叩念,你说他会成佛?还是成魔?哈哈……” 那端坐的人似乎说到畅快处,不由得笑出声来,如阵阵龙吟。 “他既是佛,也是魔,他心中的佛便是魔。” 那躬身的人思索片刻才缓缓道来。 “这最后一世,就要结束了,孤在天苍等他,气运了解因果,以后再无干系,便再添一把火。” 说完,他头顶浮出一条黑色巨龙,腹生九爪在混沌中游动,然后居然分化出一条黑色小龙飞向远处。 然后,那人的双目又缓缓闭上,不再言语。 躬身的人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一切似乎在这一刹那生起一种莫名变化。 离族部落中。 正在看着天空的了尘正凝神间,只见一条漆黑小龙自虚空中游出。 而这时,他身体中,一只被紧缚的鱼一下跃出了尘身体,张口就将那黑龙吞下。 “咦?” 了尘有些惊奇。 他居然看到那鱼周身连锁居然虚淡了一些,而那鱼似乎也生出了变化,好像长大了,逆角更加粗壮,宛如一把逆刃之刀,直刺天穹,还有它的腹下居然生出四个凸起。 这一刻无数双紧闭的眼睛都徒然睁开,有的面露惊色,有的面露恐色,有的面露怒色。 “有人插手了?” “是谁?” “该死。” “……” 所有人似乎都惊于那锁链之变。 “嗯?股掌之间,跃不出,逃不掉,又有何用。” 一个晦暗不明的空间,一道高高在上的声音在此时蓦然响起,那是一道怎样的声音,如同众生万千幻化而成的声音,层层叠叠。 “但,迟则恐生变数,还需尽早抹去。” 说完,一只完美到无法形容的手自晦暗中伸出,遥遥一指。 下一秒,离族部落里的了尘似有所感的望向天空。 他双目凝神,好像感觉到一股意志,不允许他存活的意志正自天外而来。 随即,他双目一缩,看的分明。 那是一根巨指,如同星空中站着一尊巨神,遥遥朝大地指来,就好像要按死一只蚂蚁一样。 阿暇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不远处,她的脸色剧变,望着天空出现一抹怒色,惊怒交夹。 “你敢?” 她秀发如瀑,此时已经全部披散,身上图腾瞬间蔓延至脸。 然后口中念起呢喃之语,如古老之歌,如岁月之吼,化作咆哮。 “斩” 所有声音似乎都融于此声,她的眉心又再次浮现出一颗竖眼,这一次,她一叩到底还是三下,那竖瞳瞬间开阖到最大,眼中射出黄色之芒,浑浊不堪,如同河水,犹如传说中地府的黄泉河,其中隐隐有无数身躯白骨血肉挣扎其中,所过之处,空间碎成黑色,好像要淹没万物。 顿时黄芒如河射向那巨指。 “界山之法?不差。” 一声平淡的与那晦暗之处一摸一样的声音乍响阿暇耳边,瞬间就见她脸色变得苍白,术法立时被打断,那黄芒好像无后继之力顿时消散。 “下不为例。” 仅仅一句话,便散去这好像要湮灭万物的一击。 “待我回归本尊,修为大成,今日之怨定要一决生死方休。” 阿暇恨声道,但看着那巨指下方的了尘神情有些凄然。 她一咬牙,只见头顶曾经的烛龙之相腾出,那是她的命格,然后分化出一条小号烛龙,飞向了尘体内。 “放肆。” 那是一声怒喝。 那是之前的那个声音,此刻有些气急。 顿时指来的巨指更加快速。 也在这时,那葬龙地中的古刹之中。 一本经书居然自行翻开,一条青灰色的小龙居然飞了出来,然后化作流光射向远方。 了尘只感觉体内生出一股喜意和迫切之意,那烛龙还未临身,便被自身命格之相吞下,身上锁链又淡了些,可没过几息,又出现一条青灰色的小龙,亦是被那条鱼吞入口中。 “逆乱者都该死。” 那声音怒极。 而那手指已化作巨大手掌。 一切看似许久,却只在片刻便已发生。 了尘看了眼阿暇,然后急忙往村外跑去。 葬龙地中,此刻也生变故,只见一尊巨大佛像缓缓出现,盘坐于虚空,手捏拈花之状,不知多少万丈,无数星辰围绕而转,身后一轮光华沉浮犹如大日。 但让人惊异的却是那佛像一半漆黑如墨,散发无穷魔性,一半清透无暇散发浓浓佛性,一半慈悲之色,一半冷漠桀骜之色,大日更是如此。 而这佛像居然有种与那手掌遥遥相对之势。 “残存之躯,也敢落子?” 一声怒啸。 “杀佛。” 那佛像也在此刻开口,声音低沉嘶吼,一声之中融合多种莫名之意,让人忍不住迷失其中。 话落,就见一道身影已经自佛像处朝天空迎上,手持黑刀,周身杀气浓重如同修罗,那是一个和尚。 “阿难?” 了尘认得。 “败亡之人,也敢言勇?” 那声音嘲讽道,也凝重道。 “不。” 又是一声凄凉叫声,一个女子的声音。 无数身体肢块在空中不断拼接,化作一个美丽的宫装女子,煞气冲天,亦是紧随阿难而去,她想阻止阿难,这是取死之道。 可迎接她的却是一道掩盖日月光辉的漆黑刀芒,匆忙间不得已闪避,地上顿时出现一道天堑般的鸿沟,如同一道深渊。 “走,好好活下去。” 阿难对她咆哮。 他看着那女子凄凉之相,脸上露出一丝笑,随即身形更加快速的迎上那手掌。 他那把黑刀亦在同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杀气,犹如实质,如同要将天空染红,透到星空深处,让无数古船都为之一顿,似惊惧和骇然。 “来吧。” 他扬刀而啸,与那遮天手掌碰撞在一起。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只觉得双目被那碰撞的气机刺的流泪,无法直视。 “阿秀,这一世我度了你,若有来世,你来度我。” 依稀间,一道低语声响起在天空,带着放下,带着解脱。 第二十七章 三葬 极尽升华的灿烂刀芒,如同一道横贯天地掩盖日月光华的黑光,带着一股决绝还有惨烈。 那一刻,所有人的双眼都刺痛无比,修为低弱的人更是一视之下眼中流出血液。 “噗!” 一声闷响。 只见那巨手赫然被割出一条口子,血液如同天空落到人间的长河,浩浩荡荡。 “这一刀,让我惊艳。” 似乎是那手的主人,盛怒中带着冷笑。 “但,代价却是你的命。” 话落。 阿难那已经收势持刀立在虚空的身体顿时犹如瓷器,布满伤痕,密密麻麻,他有些困难的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宫装女子,然后面容微颤似乎想要对那女子一笑。 “莫要忘了,度我。” 下一刻,已在众人的注视下支离破碎,然后散做无数光点。 “下一世,我不要成佛。” 那是阿难最后的话语。 “不。” 那宫装女字,名为阿秀的女子一见此幕顿时声音凄厉如哭,如杜鹃泣血,带着绝望,她身影极速向天空飞去,可惜触摸到的只是那化作的无数光点,然后慢慢消散。 “啊!” 那女子双眼流出血泪,仰头而哭,墨绿色的头发迎风而长,渐渐好像化成一道天幕。 了尘动容,那悲戚之声让他动容。 而此时,他的身上也生起变化,那紧缚的锁链之纹居然慢慢消散。 那头生逆角的鱼也在此时发生变化,鱼身已然变长,身下居然凸出四只利爪,一股桀骜不驯之意顿时从了尘身上散出。 “逆龙,现世了。” 在一个未知之地,一个未知的小镇中,一个小屋内,一个正在心酸忙碌着制埙的老人突然手一抖,手上的泥胚顿时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他浑浊的眼睛望着天空群星,似乎看到别人看不到东西,看向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口中语气沧桑。 了尘也有些惊讶。 此刻那鱼,已经算不上鱼了,修长粗壮的身体,全身无鳞,呈现一种死灰色,四肢狰狞有力,逆角泛红,犹如一道实质的闪电,又好像一把天刀。 “嗷!” 一声癫狂的龙吟顿时吼出。 “逆龙!” 那巨手伤口此刻已经消失,一顿之下,更是携万钧之力而来。 空气都在此时凝固。 了尘虽然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可心中却无畏惧之心。 他看了眼远处的阿暇还有那正沉浸在悲痛中的阿秀,便极速奔向远方。 那巨掌越来越近,清晰的可以让了尘看到那掌中的纹路。 就在他以为再无人救他,再无生机之时。 就见一道恐怖灰色长河似自宇宙尽头而来,横跨整个星空。 “嗯?” “什么?” “怎么可能?” “……” 无数观望的人都在震惊和不可置信。 那之前刚合住的混沌色眼目瞬间睁开,他的脸上已不是那种波澜不惊的面容,似亘古不变的双目也有了变化,打破了不知道维持了多少岁月的状态,他的眼中有些惊艳,有些跃跃欲试,还有战意。 他的双手十指在不停握拳然后又张开,若身旁有人定会震惊,只见他双手手心处好像有一片幽暗闪烁光点,那是一片星空,在握紧与张开中毁灭和诞生。 “大界之中,已有数十万年没见过这样的剑了。” 他的话中带着一股霸道之意,那是战意与皇道升华之后而成的意志。 “好剑意,居然是大寂灭之意,惊艳的让孤都忍不住颤抖,忍不住想要和你一番交手。” 无数双眼睛也隔着很远的距离看着那到璀璨之光,此光比阿难那道刀光有过之而无不及,所过之处,无数星辰都湮灭殆尽,化作死寂,然后消失。 好像自未知之地而来。 “什么?” 那巨掌主人也在惊呼,有些惊疑。 只因他也无法相信,这世间居然有如此恐怖的剑光,如同化作一道岁月长河,所过之处尽皆湮灭,好似走向死之尽头。 更让他心颤的是那剑光居然是朝他而来,更让他心惊。 “阁下是何人?” 他巨掌手指立时握拳,同时其内已多了一把青色战矛,其上暗红锈迹斑斑,似早已风干的血。 “此矛,名曰无情,曾将太上一世之身钉死于天上。” 他冷声道,然后矛尖已化一点,朝那剑光而去。 可接触的一刹那,便听一声惊恐咆哮。 “大寂灭?” 那声音似乎极其畏惧甚至说惊恐。 只见那把不似凡物的战矛在碰着剑光的那一刻便腐朽如灰,腐朽之意更是沿着矛身蔓延到那手掌之上。 眨眼间,就见那完美的手肉眼可见的变得衰老和枯干,好像老去。 “天地大寂灭之意?” 无数人都在惊呼这一幕,许多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更是腾然起身打破了无数年不曾改变的状态,面容悚然。 “通天路将于这一世将显,难道是隐藏的不世剑者现身了?” 有人生出疑问。 “快看。” 有人似乎注意到什么变化惊呼开口。 只见一串串晶莹的血珠散发着苍茫之意,自那剑光长河的方向似被夹带而来洒落滴下,如同长剑染血。 “那是谁的血?什么血?” 有人惊恐。 只见那血珠之中好像有无数生灵在生存,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就见那一滴滴血液化作一颗颗大星,然后湮灭。 “嘶!” 无数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滴血化星辰?” “这是什么恐怖的身体?” 他们在震惊。 “不对,那剑光是战斗波及而来,并非本意,那里似乎发生恐怖大战。” “难道是仙血?” “通天路还未现世怎会有仙?” 有人猜测。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有些默然。 所有人都不敢接受这个现实,有人居然敢与疑似仙的生灵大战,还伤了它。 “难道有未知强者踏上了那条路?” 唯有那端坐的人没有在意那些人的猜测,他似乎知道什么,语气有些凝重。 “没错,这道剑光一定是波及到这里的,此时已如油尽灯枯。” 有人察觉到那道剑光虽强横无比,却已无后继之力。 “嗯?难道那条路有什么变故?” 蓦的,端坐之人眉头一蹙,他已经忘记多少年没有过这种表情了。 “他败了。” 话落,那剑光也缓缓消散,横贯星空宇宙的惊天剑气长河在这一刻慢慢淡去。 惊艳的一剑,如刹那芳华,一闪即逝。 了尘此时也望着这一幕失神。 那道灰色长河,夹带的凌厉之意让人惊颤。 天空的巨手已经消失,或者说是湮灭,因为没有人认为自己可以在天地大寂灭之下完好无损。 阿暇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的身边。 了尘笑了笑。 “此去也许再无相见,珍重。” 他对阿暇说道,然后看向那葬龙地中的巨大佛像。 就在刚才,一道清朗之声传入到他的耳朵,有些熟悉,那是三藏经中的那个声音。 “你觉得佛是对的还是错的?” 那居然是一个有些熟悉的问题。 了尘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该走了。” “去那里?” 了尘心中默语。 “去一个没有网的地方。” “有没有网的地方?” 了尘有些疑惑。 “不,也许,我不知道,但,你能自由的活。” 那声音清朗中带着一股迟疑,也许他也不确定了尘的问题。 了尘看了看阿暇的面容,伫立片刻。 随即在阿暇复杂微颤的目光中飞向那葬龙地中佛像之处,好像被人摄去,那里,是那座古刹。 “不是群龙,却是逆龙,哈哈,人算不如天算啊。” 阿暇看着远去的了尘,脸上露出惨然的笑,随即转身往部落之地而去,背影中,多了一股冷意,多了一股截然不同的陌生。 可此时,有人又对了尘出手了。 那是一方铜色大印,简直如同天地之印一样,隐隐有无数生灵朝拜,无数山河虚影出现,接着直直朝了尘印来,更将那佛像都包含其内。 “天地印?” 有人从之前那道剑光中回过神来,惊呼道。 只见那大印之下刻着两个玄奥繁琐的古字,天地。 那巨大佛像也在此刻有了变化,只见它瞬间化作两尊佛像,一道魔性身影,一道佛性身影。 接着在了尘的注视下,那魔性身影一口将那佛性身影吞下。 “罢了,既回头无岸,也不需回头了。” 一声叹息,好像传到他的耳朵。 “今日,三藏已死,吾命,三葬。” 那魔性佛像瞬间暴涨变大,仰头怒吼,如同一尊疯魔,满是放肆桀骜之态。 “今日便将你们这群逆乱之人一网打尽。” 那铜印中居然有一道身影响起,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冷声道。 “逆乱?自以为是。” 巨大佛像瞬间凝实然后化作一道身影,一袭黑色僧衣,一个和尚。 曾经的三藏,现在的三葬。 他眉清目秀却目露张狂,誓不低头。 “逆佛之人,却是该死。” 这时,又一道声音响起,天空中一杆巨大降魔宝杵散发着浓浓佛光向他们砸来,声中带着慈悲之色。 “虚伪。” 三葬嗤笑一声。 手中不知何时捻着一串了尘熟悉的佛珠。 随后目露狂傲,双手合十将那佛珠绕于掌中,猛然使力。 “佛在哪里?” 他带着质问,朝天空怒吼道。 了尘已静立在他的身旁。 第二十八章 都是假的 “我处即是佛。” 又是一声咆哮,三葬面容狰狞的看着那一方大印还有那降魔杵。 手中佛珠顿时崩散开来,散出浩荡之光,犹如星辰,亦或本就是星辰所炼,化作十四颗,围绕在他身边将了尘也包含在内。 “这便是他取同代群龙中最强十四龙的命格之星所炼之物?” 有人凝声开口,语气震惊。 日月升落有序,昼夜交替有纲,而天下亦是如此,潮起潮落,胜弱交替,一万年天地积累,一万年当出现大争之世,天骄人杰腾起,相逐相竞。但凡群龙之一,必为当世人杰天骄,而前十五之列,无一不是同辈称王,难逢敌手的惊才绝艳之人,他居然能猎之,如何能让人不震惊。 “唉,逆之一脉,每代当真搅动世间风云,天下无敌啊。” 亦有人叹息道。 “天下多少人无不以为群龙便是同辈最高,却不知,有种人竟猎龙为食。” 还有人喃喃自语,似在回想曾经群龙被一人压的抬不起头来,无人可匹敌的景象。 “天下万年气运积累才为大争之世,而逆之一脉却五万年方出一人,而且此世必为罕见盛世。” “而这一世,旷古未有的大世,登天路,谁人可成仙?” 无数人好像听到这句话,有些失神,有些沉默,一双双经历无数劫难历练后坚毅强大的眼目生起了片刻的动摇,因为那是未知,他们也不知自己苦苦追寻的是否存在。 “哼,再强不也是苟延残喘,剩这残火之光又能如何?” 有人不屑辩道。 “慎言,有不可言存在推测那人未死。” 另一人神色凝重,语气慎重。 所有人的脸都变色了。 “这一世,有人说他将会是逆之最强,毕竟,逆命呐!” 有人看向三葬身旁的了尘。 “既为天下敌,当天下无敌。” 有人低沉的说出这句让无数代群龙胆寒的话。 所有人都不做声了。 似所想之事有些让人无言和难以面对。 “逆佛,又何尝不是逆命。” 有人望着那凌空站在天空的三葬叹道。 “他那一世,所有人都在颤栗,生生杀出来的路。” “阿难那么恐怖的刀都输给了他。” 所有人沉默了,阿难比他们强,却只是逆之一脉的落选者。 “哼,逆命者还没有确定呢,那一脉,继承者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有恐怖高手冷哼道。 “但三葬入局这沧澜秘境,还有那小和尚命显逆龙之象,一切都要落定了。你们更是落子其中不也是心中惧怕他么。” “其实你心中不也是默认了。” 有人反驳道。 “既有可能必要扼杀,这一脉太强,太可怕,但更多的是试探。” 随即,所有人都看向那单薄的身体,在他们眼中,那黑色僧袍之下已不是人躯,而是。 “杀。” 三藏狂笑一声。 周身环绕星辰顿时化作一道恐怖洪流,冲向那大印和降魔杵,好像要磨灭一切,飞向星空之中。 呼啸间,只见每颗星辰之上都浮现出一个恐怖虚影,龙影环绕其身,气息让人悚然,每一个似乎都不比阿难的那道杀念弱上多少,有甚者更强。 “吾儿。” 有一老者亮起一双阴鸷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 “大哥。” 还有一人满是暴虐的双目已然变化。 那些星辰之上的虚影都是他们曾经的亲人。 “三葬,受死。” 有人似在等待这一刻,一道黑寒大戟如同神灵之器,割破虚空,带出一道恐怖裂缝,朝三葬扫来,所过之处似乎都快将天空劈开,了尘受其波及。 “今日,了解因果。” 三葬一声冷喝。 食中二指并拢,居然以肉身之躯迎上,顿时指戟相交。 那如神灵之器的大戟在所有人沉默的眼神中被那双肉指一分为二,余势不减,好像划破什么东西,然后就见一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英伟男子自虚空中浮现跌落出来,头身已一分为二,血如泉涌。 “恐怖如旧。” 有人低沉的话中掩饰不了惊颤的语气,那风轻云淡的一击让他好像回到从前。 但,他的目光看向了了尘。 有人说他会是最强,比三葬更强,也许他不是他,但有很多人不希望他成为他,亦或者不允许他出现,那怕有一丝可能也不会接受。 “杀。” 又有恐怖强者出手,那是一道紫色光束,恐怖的道术,沿途所遇一切都化作了虚无。” “神劫。” 有人惊呼出那道法的名字。 “呵。” 三葬冷笑一声,居然口中生出吸力,将那光束吞了下去。 霎时,无数繁奥之印自他身上缥缈升起,似有轨迹运转间,便将那光束炼的干净。 “神劫再现,不堪一击。” 说话的同时,三葬手指轻点,又一个人自虚空跌落,那是之前那个阴鸷老者,此时他的眉心处有一血洞,神色已化无神。 “斩命术。” 有人声音有些嘶哑的开口了。 那似乎是三葬所用术法的名字。 原本一些虚空中浓烈的杀机顿时听到这个名字一滞,随即快速隐去,好似怕被三葬发现。 而另一边,佛珠所化星辰已在恐怖的碰撞间飞了回来,恢复原样,上面沾着散发着神光的血肉,血液滴落间已压塌地上无数山岳。 之前的降魔杵佛光黯淡好似哀鸣般晃荡,天地大印亦是残缺一角。 所有人都沉默于这个结果。 “一帮伪善者。” 三葬却冷笑道。 那佛珠染血随即散向四方各处虚空,那是曾经一些杀机显露的位置。 刹那,在许多怒吼和惊恐中,又有许多身影在空中落下,眉心染血,已立时毙命。 那都是一个个恐怖的身影,此刻却这么的脆弱。 “你要记住,记住他们的眼神。” 三葬忽然对着身边正吃惊于一切的了尘说着。 “那是弱者的眼神。” 他的话让了尘沉思。 许多人听到这句话心中有怒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无法正视弱小,更不敢正视自己的弱小。” 三葬的话响起在悠悠天地之间,如铜钟大鼓,如雷音,如风啸。 了尘不语,眼中神色变幻。 很多人也都如此。 “确实,此言有理。” 一声话语突兀的响起在天空,那是一个富态的人,双手揣于袖中,下巴有微须,满脸和善,双眼微眯,看其衣着打扮竟像个财主,只是笑意的双目中有比万载寒冰还要冷的意。 那些围观的人似乎也惊于来人身份,再无交流。 远处那天地大印似乎看到来人居然有几分委屈之意,然后飞向那财主身边。 “莫哭莫哭。” 说罢,袖中的手已伸了出来,居然拿着一锭金子,然后融化如液与那大印融合一体,残缺一角顿时补全。 “是你。” 三葬似乎识的来人,眼中露出一丝谨慎。 “你便是那逆命之人?” 他却没有理会三葬,视线直接看向了尘,脸上笑意更甚,但寒意更冷。 “逆龙之相初成,却可惜要遭死劫。” 随后有些惋惜的开口。 “老和尚,还不出来?” 只是让了尘惊讶的却是他竟对着脚下古刹喊道。 了尘眉头一皱,在有些迟疑中看向脚下古寺,一道颤颤巍巍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仰头望向他们。 那是他的师傅,了无却不见踪影。 “叶三思。” 三葬亦是沉声道。 “唉!缘起缘灭,一念之间耳。” 老和尚叹息一声,神色已是无穷冷意,好像化作另一个人,与寒意不同,那是一种淡漠,无悲无喜,无情无欲。 话落。 身形变化间,已是一个老道,仙风道骨,却让人望而生畏,童颜鹤发却难掩眼中意。 “太上忘情?” 三葬有些凝重。 随即了尘便看到那已变化的师傅身形如烟,不过刹那间,已站在那财主身边,降魔杵已飞了过去,那是他的兵器。 “师傅?” 了尘有些颤声道。 很多东西猜测是一种感受,真正面对又是一种感受。 却不想那道人摇了摇头。 “他是我,他是你师,我却不是。” 声音平静无波,没有起伏。 他的话是如此的清晰,让了尘心颤。 “为什么?” 了尘双眼一闭,有些难以接受。 “前路缥缈,世事如棋。” 道人面容不变。 “师兄呢?” 了尘心中还抱有一些期望。 “他身份不凡,已回故土。” 道人的话顿时让了尘再无言语。 “所有的都是假的?” 他喃喃低声自语。 随即笑了起来,逐渐由轻笑化作狂笑,癫狂大笑。 “嗷!” 那逆龙之相顿时自头顶钻出,仰头而啸。 了尘看向地上离族的部落方向,又看向那道人。 “我的身世也是假的?” 他似在询问。 道人听到这句话似乎面容有些变化,手指掐动间,好像在思索又像在卜算什么,但眉头越皱越深。 “竟算不出。” 他目中视线散出不明之光,立时山河天地映像在目中显现,好像望遍天地世间,最后死死的看向大夏皇城之地。 “变数?” 他声中带着一股疑惑。 “大夏皇朝?” 道人念叨着这个名字好像在回忆什么。 “难道?” 他有了一些猜测,面容无波无澜,可眼中已生出惊色。 “天苍之人?” 第二十九章 大战起 “变数?” 叶三思双目如水,却掩不了惊疑之色。 他的视线落在那大夏皇朝之内,犹如在凝视未知的大恐怖。 鹤发之上居然不经控制的漫起缕缕电芒,眉心更是慢慢形成了一个闪电印记。 立时,所有人都只觉得一股大危机弥漫在天地间,就连之前那个财主打扮的人也有些忌惮的远离开来。 许久,他又看了看那离族之地,目中映照出阿暇之容。 “你坏了规矩。” 他声音平淡,但话语却让人浑身发寒。 “他本该死在寺中。” 似乎他的话就是天意。 而他指的便是了尘。 “主上当时真灵未醒,错不在她。” 一个老人缓缓自大地之上发声,那是离族之前的大祭司。 他在解释,神情恭敬。 “等尘埃落定再与你们计较。” 他似乎并不接受这一面之词。 随后,只见他屈指一弹,一点火星便自指尖飘出,然后慢慢变大,最后已化作恐怖雷火,如一轮泛着电弧的蓝色太阳。 了尘看着那雷火落下的方向有些皱眉。 那居然是那莲池。 所有莲花瞬间被焚的干净,霎时,只听一声满是怨毒的狂笑声响起。 “啊!三千年了,整整三千年了。” 那声音如夜枭沙哑,如金铁摩擦。 一道手抱双膝的身影瞬间展开一跃已至空中。 了尘看着那人心中有些不适。 只因那人身体体表之上好像没有人皮,血肉筋脉展露无余。 “我的好师弟,你还活着啊。” 那人的声音让所有围观的人都有些吃惊。 “那是迦叶?” 有人好像认出。 很多人都不敢置信。 上一代逆之一脉的两位已经现世了,这最后一个也出现了,可惜却只有一人得以继承逆之一字,其他皆被淘汰。 “难道那件事是真的?迦叶败于三葬之手,心入执念,生出邪性,化作邪魔。” 有人想起一件隐秘,语落顿时惊呆众人。 “可惜了。” 有人叹道。 “他本是最有希望继承佛陀衣钵之人,可惜,没有执念是他的优点,却也是弱点。” “而阿难因情而转入杀道。” “那一代,逆佛之名,三人之中,只剩三葬走到最后,唯有他继承逆名。” “和三葬生在一个时代真是悲哀。” 有人语生叹息。 “不,和逆之一脉生在一个时代都是悲哀。” 有人纠正道。 忽然。 “今日之后,世间再无逆修一脉。” 叶三思的声音平淡但又诡异的浩大,传遍世间。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了尘忽然有些疑惑,他眼中没有惧怕,只是有些困惑。 叶三思闻言眼中顿时露出好奇,他好像没想到了尘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随即也不言语,似在等待他的问题。 “我曾看到一条鱼,我想问你,你是什么?” 这便是了尘的问题。 叶三思沉默了。 “我非鱼,乃是那飞禽之兽,走的路与你不同。” 许久,才蓦然开口。 了尘顿时了然,他想到了很多。 “你不是撒网之人?” 他更有些疑惑。 “不是,我还不够,只能捕捉漏网之鱼,却不敢撒网。” 了尘心中顿时沉思不语。 “看在他的份上,今日,我只抽你命格,留你全尸。” 叶三思见此,右手轻抬,顿时天空灵气涌动,头顶万里顷刻间已化作黑云压顶,无数犹如雷龙般的闪电在里面不停翻滚,雷鸣电闪之声更像雷龙之吼。 旁边迦叶更是面容不人不魔,脸上似笑非笑之意让人胆寒。 而那一个财主也笑眯眯的站在远处。 三人分站三地将了尘和三葬包围其中。 “你却不是我师兄,不过一道夺舍师兄而生的邪魔而已,不伦不类。” 三葬好像知道什么,语气满是不屑又有怒意。 很多人都恍然大悟。 “原来迦叶竟是被邪魔夺舍了。” “不,我还要感谢你,若非他因你心性破损我怎能趁虚而入。” 谁知那迦叶却邪笑道。 “但,不想居然被你发觉,害我残魂破损,根基破损。” 随后,他语气满是恨意和怨毒之色。 “你不是说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么?” “你们这些漫天神佛,当真虚伪的让人作呕。” 三葬却冷笑一声。 “呜呜……” 古刹中,骤然响起无数黑风,然后蔓延上来。 “呱呱……” 还有许多只黑色怪鸟自寺中飞出。 那些都是寺中曾经的不详。 “有谁曾听到?众生哀嚎泪溶雨。有谁曾看到?神佛狂笑血染刀……” 那些黑色怪风在怪鸟的凄厉哀鸣中响起无数人的惨嚎。 “看看,看看这些。” 三葬猛然咆哮。 “这些都是卑微的活在你们之下的凡人,这些都是他们死去怨气汇聚而成。” 随着话落,无数张面孔扭曲着自怪风中浮现。 “神啊,为什么要惩罚我们?” “佛啊,为什么要捉弄我们?” 那是无数凡人的哭喊声。 “前路忐忑,唯有有人试路,才能平稳前行。” 叶三思神情不变,很是平常的说出了这句话。 “力量,即是规则,即是理由。” 他更是平常的说出这句话,平常的冷酷入骨。 “呵。” 三葬冷笑。 “所以,若我比你强,也能玩弄你于鼓掌,握你生死于一念?” 了尘却又提问了,带着一种浅薄的怒。 “你可曾有亲人?可曾有执着?” 他话中带着质问。 那想叶三思居然摇了摇头。 “情欲为毒,销魂蚀骨,有得到即有失去,唯有成仙方能长生,唯有长生方能永恒。” 他双目无波,心早已如铁石,如寒冰,已非言语可动,甚至岁月流逝也不会再动。 “我心有执着,却只为前路,也唯有前路,再无情欲,再无其他。” 叶三思此时好像如同当初的老和尚,细细解答着了尘质问。 他身似人形,心中却已非人,比邪魔更可怕,近乎于神。 了尘默然,三葬默然,所有的人都默然。 “这样的长生又有何用?一个人孤独的活着,难道便是为了等天荒地老?等沧海桑田?无尽岁月的孤独,却没有情欲寄托,你能忍受?” 了尘有些不能接受。 “若我真能长生,我会考虑落下一子,寄托我之情欲。” 叶三思的话让了尘有些叹息。 “适才三葬曾言,有人不敢正视自己的弱小,而你却不敢正视自己的情欲。” “多说无益,言尽于此。” 叶三思却不在意,似乎他认定的路和了尘不同。 话落之际,天上雷霆更加狂暴,偶尔落下一道便将大地劈出一道巨大天坑,犹如神祇之指捅出。 “杀生成佛。” 迦叶亦在此时不耐烦的啸道,手中所捏居然是拈花之印,朵朵黑色花瓣自身中飘出,如黑雪又如无数利刃,化作涌流朝了尘和三葬而去,配合他那一副模样当真怪异却又让人恐惧。 “天地大手印。” 那个财主笑眯眯的说着,手上已爆发恐怖气息,手掌微探,竟和之前那遮天之手有些相似,但更加凝实,如同真物,纹路掌纹皆清晰可见。 三方皆成绝杀之势而来。 此刻,所有视线都自未知之地凝视着这里。 “此局,要终了。” 所有人好像都意识到这一点。 “吾之前方,不容退缩,从无退缩。” 三葬却无惧意,神色如怒。 那十四颗佛珠立时再化星辰。 刹那间,雷霆在劈来,花瓣飘来,巨手按来。 有人心中叹息,逆修一脉也许今天就会掩埋在历史的长河中,最后被忘却。 所有人都会相信,因为这相似的一幕有太多,无论惊天动地的人杰,惊才绝艳的豪雄,亦或是令天地都失色的美人,若非长生都免不了化黄土一钵。无论千年,万年,乃至十万年的大教圣庭势力之流也有许多免不了化作残垣断壁,成乱石残瓦。 而逆修一脉也说不定会成为历史长河之中的一片较大较高的浪而已,但终究会平息。 离族之地中,一个满头雪发女子看着天空三葬身边的那个面无惧色的少年,眼角留下泪水,但下一秒,泪水瞬间凝结,那是恐怖的寒。 “吾主,要落幕了,该走了。” 此刻那之前的大祭司却一脸恭敬的她立在身边。 “九炼之法,寄情于人,一番算计,功亏一篑。” 女子冷漠道。 面容转动间,那是一张了尘熟悉又变的陌生的脸。 而那边,群星如河,磨灭一切,大手被磨灭,花瓣碎开消散。 灵气余波波及无数群山,所过之处都烟消云散,无论草木,无论生灵。 “杀。” 迦叶见状,顿时无数花瓣笼罩全身,朝三葬而去,那财主亦是如此,袖中双手如爪,遍布青鳞,非人非妖。 唯有叶三思,面容不悲不喜,三人之中,只有他的那一击建功。 三葬右肩血肉模糊,骨肉碎裂,那雷霆之力可怕至极,似有一种莫名力量,在消磨他逆转佛体中的愈合之意。 眼见两人近身而来,他面容一沉,佛珠护身而转,顿时迎上,只剩了尘站于原地,如一看客。 双方都是极速,刹那间已碰撞在一起,骨肉横飞,血液飞撒,血液滴落,有的竟化作湖泊,有的压塌无数山脉,如神灵之战。 忽的,有一道可怖之光带着洞穿万物之意骤然已至战场,直朝三葬而去。 不想,居然暗自还有第四人等待夺命一击。 “吼!” 三葬一声狂啸,身形破损间,后退开来。 天空一尊无头之身立时掉了下去。 而他的手里,已提着一颗滴血不甘的头颅。 那是迦叶的头。 了尘脸色变了,只见那个财主半个肩膀已被斩去,但他另一只手中却握着一颗心脏,竟然还在跳动,那是三葬的。 但真正让了尘色变的是一根漆黑的箭矢正洞穿刺入三葬心口。 “古箭?” 无数人都在惊呼。 “杀。” 三葬却只是一顿,猛然朝那财主扑去。 所有人都在叹息。 势中已带决然,生机渐消,败亡不可避免,毕竟,这三人的故事都有些恐怖。 而如今,这是临死反扑之势。 财主的脸色变了,笑容不复,有些惨白。 星辰洪流汇聚三葬之身,湮灭万物,朝他压去,天地之印已被磨灭。 但黑暗中,又有流光射来,而且还是三道。 “杀。” 又是一声更加决然的怒吼。 第三十章 落幕 伴随一声怒喝。 迦叶之颅顿时现在手中碎,开红白之物染了一手,三葬身形如迅雷急电,却又诡异飘忽。 他面容冷峻又张扬,声中虽是冷喝却并无畏死之相。 星辰佛珠加身而绕,如天地神灵,黑衣已破碎,身体满是恐怖创伤,特别是胸腔之处,心脏已不翼而飞,与之前的阿难有几分相似。 他将挡路的不凡之宝天地之印磨灭崩坏,直冲那财主扑去。 那是他较为仇恨之人,只因无数次惨烈事件的背后都有他的影子,今日若有可能必要除掉他。 但显然有人不允许,三道极速而来的流光朝他而来,无声无息,却包含惊天杀机,洞穿一切,上面有诡异之力,那是在阻止他,为夺命之箭。 但他却不顾太多,周身气息如渊,带着恐怖杀机,在财主有些苍白无力躲避的眼神中,三葬双手肌肉如虬龙,好像力大无穷,要抓住日月山河一样,他似乎也猜到了三葬打算。 “哈哈!” 不想惨白之后却一声冷笑。 “你,杀得了我吗?” 说完,那被斩掉的半截肩膀居然肉眼可见的恢复起来,不过几息便完好无损,除了脸色的苍白。 三葬却不言,猛然抓住他的肩膀,在他有些惊恐的眼神中,任由三道黑箭洞穿身体。 “你……” 他刚想说话。 却只听噗的一声,身体立时从中撕开,血液内脏飞撒到大地之下,被无数暗藏的大妖分食。 而三葬却将他手中的心脏夺回,重新放入胸腔,居然立时血肉蔓延包裹,与身体又再次相连在一起,跳动之声如响彻天地的鼓声,久久才平息。 “原来,你也只能淡漠别人的生死,却无法淡漠自己的。” 随后,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四支黑箭,眉头一蹙。 “偷鸡摸狗之辈,死不足惜。” 他目中此刻已无怒,食指间光华流转,朝虚空一点,散发着一种玄之又玄的莫名力量,光华所及之处化作玄奥轨迹,带着森然之意,好像落在命运长河之中的剑光,斩落敌人之命。 “斩命术。” 虚空中,有人又再次惊呼,似乎仍不敢相信有人会修成如此恐怖大术,杀伐之下只需心意指动,便可无形中斩落对方生机。 “看见你了。” 三葬一声呢喃,指尖光华顿时大作,好像化成一轮晦暗不明之光,轻探间,虚空一条长河显现,探寻敌方之命,此术非伤人,斩的却是他的生机,他的命,无路可逃。 下一刻,只听一声微响,众人便听到一已无生机的身体自虚空显现,三葬再无犹豫,食指虚空一划,那身体先分为两半,最后好像被一种莫名力量侵蚀消散。 而此时,了尘看到三葬脸色泛白,在咳血,伤势之重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眼中神有几分减弱,似乎施展那杀伐大术有天大弊端。 “看来传说施展此术耗费寿命也许是真的。” 有人似乎看出异端。 此时天空之上已站立最后的三人,叶三思,三葬,还有一个了尘。 “逆之一脉,让人惊叹。” 叶三思似乎在等待这一刻,他并没有插手阻挠。 “纵观所有敌手,你却是唯一让我正视的人。” 他语气似有波澜。 “大道殊途同归,你我所追所求更是一样。” 三葬却缓缓抽掉了身体中的箭矢,那上面附着有伤人神魂的力量,痛苦之处也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 “不一样,你视众生为蝼蚁,视生命如草芥,怎会一样。” 三葬却摇摇头,一边恢复自己的伤口,一边答道。 叶三思似乎也不阻止,好像故意如此。 “却也不对,修行一途本就荆棘满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踏上这条路,便已无退路。” 叶三思却叹息一声。 “如你所言,本心真我为尊。” 他看向了了尘,显然这句话是对着了尘说的。 “我的本心,只有自己,只有前路。” 他有些赞同了尘的话。 了尘有些讶异,这是他到现在唯一一次情绪略有波动的话。 “忘情之道,比无情更甚。” 三葬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他的话中有赞叹,也有可惜。 赞叹对方的心志之坚,更赞叹对方那绝高的天赋,以太上无情入道,居然另辟蹊径自生领悟忘情一道,天资之高,让人震惊,难怪这世间流传着许多他的传说。 可惜的却是这样的人却要成为敌人,生死之争让人可惜。 “我不如你。” 谁想叶三思却好像看到了尘心中所想。 “你之前路,大恐怖都不能去形容十之一二,我不如也。” 他双目有些许闪动。 但最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尘身上。 “世间相传,生而知之者当为圣人,我尤为不信,但自从看到你,我却相信几分。” 他的眼中难掩惊叹。 “悟性天资之高,即便不是天生圣人却也相差不远,你身处局中但心如菩提,一切种种之下居然发现端倪,让我惊叹。” “但,前路绝望,希望渺茫。” 说完,他有些唏嘘。 “我曾看到一只鸟,飞出笼中,捕杀跃水之鱼,搏杀同类,化鹰成雕,最后如鹏,但可惜,看到的更让人绝望。” 了尘沉默,他看到了更远更高,但即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强大如神祇的人也不过是一只鸟。 “你看到了什么?” 他不知不觉间声音有些干涩。 “不可言,不可说,不能说。” 他摇了摇头。 随即似乎感觉到三葬恢复的程度。 “该分生死了。” 声音又化作平淡。 “天地雷霆,归吾所用。” 只听他一声低语,周身雷光映衬之下,只如神灵降世,眉心雷电印记闪烁不停,好像如令,沟通天地,而那降魔杵却弃之不用。 霎时,万千雷电翻滚不停,如苍龙翻滚,昏暗天地之下,雷电闪烁之下映照的泛蓝泛白,还有杀机。 而他,身体已几乎雷电化,须发身体都漫上无穷雷电,好像如雷神临世,惩戒妖魔。 隐于虚空的无数旁观之人都极速退去,恐殃及池鱼,大地之上无数诞有灵智之妖也极速撤的更远,如此威势,简直犹如天地浩劫。 三葬目色凝重,随即双手合十。 “明珠一颗照山河,莲花如魔。” 口中已响起无数诡异禅唱,晦涩,即便是观遍诸多经书的了尘也闻所未闻。 他的声音从开始的呢喃最后越来越大,慢慢化作响彻天地之音,同时更将了尘落入寺中。 无数黑色莲花随着声音的响起,慢慢从他的身体中飘荡出来,天地好像化作莲池,暗藏杀机,但最为让人诡异的是那每一个莲花之上都盘坐着一道模糊的身影,口中亦是不停诵念道,顿时周围之地,所有生机尽皆渐渐消失,化作死地,所有生灵都已退去,此地已为战场。 两人尽皆使用自己的最强一击,一决生死。 了尘看着这如同浩劫般的恐怖威能当真第一次对修士大能有种直观的认识。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自己究竟是谁?逆之一脉又是什么?所有的一切只是布局?他有太多的疑惑,但容不得多想,那边战斗已经开始了。 了尘只觉得在三葬刻意的保护之下,灵魂身体在那恐怖碰撞中有种炸裂的错觉,好像要被湮灭,那是一种无言到恐怖的疼痛。 “啵。” 恐怖的碰撞,却只响起一声微弱的声音,但那力量,却让天地都失明,足足持续了百息,所有的一切才慢慢恢复。 无数双眼睛都朝那渐渐恢复清明的地方看去,似乎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的胜负,局中胜败。 天空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曾经的星空映出一部分,黑云散去。 无数人都噤声了,他们看到了这群山之地,此刻已化作一个恐怖大坑,深达恐有万米,曾经的一切已全部烟消云散,只有那寺庙似有力量守护摧折之下无损之外,周围其他已不复存在。 恐怖威势实在让所有人都在不经意间颤抖。 但他们的视线却看着那深坑之低的一道人影,还有一道天空的人影。 “三葬败了?” 有人惊呼,他看到了三葬正在逐渐暗淡的眼目,目中神光在逝去,浑身血肉模糊,半个身子都消失不见,白骨森森,身体在那恐怖雷电之下已残缺不堪,重伤垂死,还能看到那微弱跳动的心脏。 “叶三思不行了。” 只见天空那道身影,却也好不到哪去,身形虽完好无损,但体内生机似在逝去。 “罢了,罢了,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爹娘,翠儿,我来了。” 他看了看远方之地,目中恢复一丝神采,口中自语念叨。 随即,看向了尘,脸上露出久违慈色,然后化作光点,一一湮灭,随风飘散。 了尘看到这一幕,张了张口,第一次心中有种抽痛的感觉,他能感觉到很多。 而三葬却缓缓站起,没有喜意,身形颤抖虚弱。 他身形凌空飞向古寺。 可有人却在等这一刻,很多人。 数道恐怖气机锁定于他,他们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 古寺却在此刻光华大作,立时所有人如惊弓之鸟,气机顿时散去。 但却没有离去。 三葬却走到古寺前院,走到了尘身前,慢慢盘坐下来。 神情有些笑意,沾满血液的脸看的了尘心颤。 “佛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又问了这一句。 了尘闻言,看了看这满目疮痍的大地。 “错了。” 他轻语道。 “哈哈……好!” 三葬立时狂笑开口,声嘶力竭,随即再无生机。 而了尘也在说出那个回答之后,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崩碎,那是那朵莲花。 然后他惊异的看见自己身体竟然慢慢衰老下来,衣服生出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还发出臭秽,他的眼睛变得模糊,声音变得沙哑,皮肤布满皱纹,浑身无力。 就连那条逆龙都在不甘中渐渐息声下来。 “天人五衰。” 所有人都变色了,恐惧到即便相隔甚远也有种远离此地的念头。 而了尘艰难的看了眼三葬的尸体,便只觉得神识一阵虚弱,然后慢慢盘坐下来,面容平和,然后再无气息。 所有人都沉默于这个结局。 多少天骄人杰,多少豪情壮语,功成千劫百难的身体,练就的不死心,到最后,不过只留天地间一句叹息一声狂笑。 他们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他们在想是否自己以后也是这样的结局。 …… “鱼儿,终于跃出去了。” 未知之地中,有人说道。 第三十一章 边城 浩瀚天地,岁月无端,生死长流。 在所有生灵的认知中,似乎没有什么能抗拒时间,花会败,人会死,星辰会黯淡寂亡,就连摩弄日月的人也会老去,绝色美人千年万年之后亦不过一堆白骨,世间种种皆有生有死,有起有灭。 但却有那么几个例外,那是一个个传说,久久不消,是永恒的话题,有关生命,围绕时间,如同世间爱情。 传说,世间有长生不灭之人,谓之仙,超脱生死,独立轮回之外。 传说,但凡天骄人杰,必为天地钟爱之人,气运独厚,机缘深厚。 传说,世间每万年必为大争之世,群龙现世,相逐相竞为达更高,唯有顶峰者,战败群龙,纳所有气运尽归己身,便有望超脱。 传说,太多的传说流传在世间,无数凡人趋之,抛家弃子,寻求仙途。 …… 太古元年,天降异象,有许多人看到一道惊天灰色剑光长河,掩盖了日月之华,横跨星空宇宙逝向远方,湮灭无数星辰。 同日,被誉为幽海之中最为神秘的沧澜秘境之中,天地飘血,灵气溃散,有人说是那沧澜小世界之灵已死,如天陨落。 …… 边城,一座古老的城池,斑驳的痕迹,经历风雨,忍受岁月,横亘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如同一条横卧的巨龙,守护着身后的国度。 而在这城池的旁边,一座小土丘上,一双明亮稚嫩的眼睛正眨巴着看着以北的荒原,他的身体幼小,脸上似乎经受了长期的冷冽风吹,有着不正常的红色,有些干裂,还附着着风尘。 而最让人难忘的便是他那一双如井泉一样的眸子,清澈又深不见底,似乎隐藏着和年龄不符的东西。 他年纪约莫五岁,头发不知是为了方便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全部刮去,上面还有几道结着血痂的小口子。 整个身体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破烂袍子,不知是从那里捡来的,亦或是扒下来的,上面还有斑斑暗色印记。 而他的名字,叫做暮东。 他双眼一直盯着。 直到一条白色的迅疾之影出现眼睛才眨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笑容,一排雪白的牙齿和身上灰厚的尘土成了鲜明的对比。 边城之上有士兵看到这一幕,却早已习以为常。 那白色的影子来的很快,气势如虎如狼,奔跃间毛发飞舞,不过片刻功夫,百丈的距离便已走完。 那居然是一条獒,还是一条通体雪白的獒,体长如虎,毛长如狮。 “阿虎。” 暮东脸露笑意。 只见那白獒口中正叼着一只幼鹿,比暮东还要大上几分,足够一人一獒吃食。 临近时,用硕大的头颅拱了拱他,然后蹲了下来。 暮东习惯性的骑了上去,顿时刚停顿不久的白影又奔跃起来,却慢了许多稳了许多,山石之间更是行走如平地。 矮丘渐远,两边到膝盖的乱草不停后退,直到看到几缕淡薄的炊烟白獒的脚步才慢慢停了下来。 直至一个比较破败的木屋前,较远离了那个村落,独自一座,坐落在杂草的深处。 屋内很是简单,除了一些驱寒的衣物便少有别的东西。 他走到屋前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很珍惜的从怀中掏出一把非常普通的匕首,手脚麻利的将鹿尸一番解剖,内脏用土掩埋,皮毛剥下,也不清洗,直接生火上架烤制。 鹿尸上的血液此刻充当了食盐的作用,渐渐腥气淡去,漫上特异的香味。 “阿虎,接着。” 暮东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割下一条鹿腿扔了出去,只在空中便被猛然跃起的阿虎咬住。 而他也割下一块,大块朵颐起来。 他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似乎是从那荒原战场上捡来。 准确的说,应该是被叼了回来,是阿虎的母亲,一头母獒。 而他却诡异的知道自己叫做暮东,似乎有时夜晚,总能梦到一些片段,那是一个陌生但又熟悉的地方,随着时间流逝,他脑中居然无师自通,口吐人语。 他与阿虎虽非同类却情同兄弟,他饮獒奶而活,与阿虎一起长大,相依为命。 而阿虎的母亲,却在一次夜晚满是伤痕的叼着猎物回来,之后便沉沉睡去,再没醒来。 那时了尘已有三岁多,心中有感居然流泪不止,掩土而埋,唯有阿虎不明所以,一直拨弄着母亲的尸体,哀嚎不已,直到最后被暮东埋入土中,仍眼中泛泪,与人无异。 而这里,则是位于赵国北疆,多蛮夷之人,边城之内,象征着富庶,而之外却是多穷山恶水,不毛之地。 这些,便意味着战争。 他身上的衣物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将士死后多被收敛,而异族却不会。 曾经阿虎的母亲死后的一段时间,他和阿虎便是靠着战场上异族的一些坐骑之尸裹腹,这才苟活下来,尽管如此,但仍经历数次险象环生,差点死去。 他撕咬着手中之肉,似乎每一口咀嚼都非常用力和细腻,好像这样才能感受到活着,感受到活着的感觉。 他从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个埙,那是和自己一起被叼回来的埙,陶制,色如血泥和成,蔓延着一些古老的痕迹。 他福至心灵曾吹过,却无法吹响,便一直藏于屋内,他似乎感觉得到,那埙与他有关。 “阿虎。” 他神色一偏,便见阿虎已经将地上鹿腿吃完,直接将整个烤架上的鹿肉给它。 不过多时,年龄较小的他只吃了一块便觉得腹中鼓胀,吃的太饱。 他躺了下来,双臂交叉将头枕在上面,阿虎依偎在旁边,望着有些昏暗的天空发着呆。 这里,似乎终年不见太阳,天空如同战争,昏暗从未退去过。 时间慢慢过去,忽的,起风了。 “叮叮叮……” 一声声清脆入耳的声音不知何时响起,如同铁器交鸣。 暮东的身子瞬间坐起,然后望向不远处的一座山谷。 白獒也在此刻抬起头颅。 “阿虎,走。” 暮东开口,眼中已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顿时,白獒载着暮东四肢急跃,已经朝山谷而去。 速度很快,时间很短。 不多时,那山谷已经映入眼帘,三座矮山笼罩其中空地,独留一窄小缺口。 而阿虎的脚步也在此刻停止,在山谷口处停下,一獒一人远远观望着谷内的景象。 谷内怪石嶙峋,似不毛之地,杂草丛生。 但暮东的视线却紧紧盯着那山谷空地的中心处。 那里有一颗竹子,竹子暮东倒是见过不少,但这一颗却有所不同,而且还是大不相同。 那是一颗与他差不多高的紫色矮竹,紫的发黑,其身堂堂正正,不曲不弯,在没有太阳照射之下居然散出一种琉璃之光的错觉。 但最让暮东惊讶的却是它的竹叶,细长却又不似圆弧,如紫玉琉璃,呈棱角分明之状,好似挂的不是竹叶,而是一枚枚寒光四射的剑器,随风摇荡间不时发出金铁之声。 而在这竹叶一摇一晃之间,地上便多了一道道沟壑,死寂的灰气如线弥漫。 暮东面容默然,心中却震惊不已,尽管这已不是第一次见。 他第一次发现这里只是因为发现曾经日夜观看的矮山似乎多了一种莫名的意,让他好奇,便走近一观,顿时吓的呆立当场。 只因那时看到一只苍鹰翱翔于山谷之上,却只是扑腾了几下,便在一道很浅的灰色流光中消失不见。 他注意的分明,是那山谷中一颗矮竹随风摇晃的时候,好似无意的散出这道流光。 死寂晦涩,比这昏暗的天更昏沉。 而这山似乎也因为这矮竹熏染之下多了一种浅薄的意,似锋锐,似死寂。 而那时的他只是摘了一颗山谷边缘地上的杂草,一握之下手居然被割破开来,锋利犹如兵器。 这山谷似乎因为这颗矮竹发生了改变。 而每隔一段时间,这矮竹就要摇晃一次,如同一个人,竹枝摇晃间好像化成一个人,一个舞剑的人。 他眼中浮现出一抹激动和向往。 只因他曾远远的看到过有流光从边城之内飞出,杀机凛冽,掠入战场,斩杀无数异族蛮夷头颅,他那时看的清楚,那是一把剑,飞剑,流光如影。 如此,是否也和那种是同样的?这时,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一种不明的冲动,这是他第一次有种和生存下去一样的执着和向往。 暮东压住心中的微颤。 他只觉得,在紧盯之下,那紫竹晃动间似乎在阐述一种未知的力量,然后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旁边白獒蹲在那里,眼中有些迷糊的看着暮东。 这一刻。 风吹过,草微晃,竹轻摇,稚童在舞。 第三十二章 异族大汉 “咚咚咚……” 天地间,远处的边城之地突然响起一声声声音,震动着地面,如同有远古巨兽的脚步,那是鼓声,震动人心,又显得苍凉和悲壮。 那是战鼓,每次响起总是意味着无数儿郎性命的失去,意味着许多孩子没了父亲,女子没了丈夫。但,无可奈何,为了这身后国度的美好繁荣,许多人付出了一切。 暮东忘神舞动的身体顿时一滞,然后停止,那紫竹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平常,而他也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但也只是刹那,随后是无尽的谨慎和坚毅,那是自幼在死人堆里找吃的,挣扎在不知是死还是活的边缘生出来的东西。 边城又起战事了。 了尘熟练的掏出怀中的匕首,一人一獒迅速爬在草中谨慎的看着边城的方向。 曾几何时,有那么几队异族士兵闯入了这里。 他亲眼看见有人被长矛刺破胸膛高高挑起,血液的流淌还有刺耳的痛嚎,那些场景他永远无法忘却。 那边的村子里也响起了一声声紧罗密布的脚步声,但暮东却没有多大期待,只因都是一些失去丈夫和父亲还有儿子的老弱妇孺,而他现在也只是个孩子。 曾经有人看到过他在战场死人堆里找吃的,那是一个非常慈善的老人,让他留在村子里,他却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他也想去,想和村子里的人一起生活,但他更想活下去,他远离了村落,因为数次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村落的目标太大,而他情愿孤独的活着,对他来说那无情充满杀戮的铁蹄是现在的他还无法阻挡的,有时候就连生火他都要谨慎的注意着四周,因为这炊烟可能招来的不仅是异族之人还有猎食的野兽。 远处依稀传来战马的嘶吟,将士的呐喊还有兵戈交接之声,微风掠过,吹低了枯草,吹来了血腥。 那种早已熟悉的气味,今天不知为何相当的浓烈。 而他的眼神也渐渐沉了下来,变得阴沉,他看到远处的枯草轻微的晃动着,数次经验告诉他,这是有东西在接近这里。 定非野兽,他心中非常肯定,两军交战,除了血腥之气,还有无穷煞气和杀气,这种东西对人来说都有些抵触,而野兽却从未见过此时接近的。 那么,就是异族了。 暮东脑中急思。 鼻子微嗅,淡淡的血腥气,心中早已确定。 旁边的白獒似乎也有所觉,静静地趴着,但牙齿已寒光四射,目露凶相,只因曾经它的母亲那浑身伤痕大多数都是刀伤,最为致命的更是一处箭伤,那是异族带来的。 若非有一次暮东一直死力摁住他,恐怕它早已吃了人肉,喝了人血。 暮东不允许它这样,因为这是暮东心中潜意识的底线,不能逾越。 “噌!” 暮东眼睛微眯,这一声他听的很清楚,想必是那人身上兵器大意之下与地上石块碰撞发出的。 远处晃动的枯草顿时停止,过了片刻才又恢复。 暮东心中立时大定,看那样子恐怕人数也就一人。 他却没有大意,因为异族凶残他见过很多回,能参加战争的都是嗜血如命之人,体格魁梧健壮非他能敌,那怕是这个村落也无人能敌。 而且此刻看到这谨慎接近的人恐怕也是个老兵了。 暮东看到那枯草晃动的方向突然心中一沉,随即犹豫片刻,捡起身边一块碎石迅速丢了出去。 可随即他神色猛然大变,眼睛一缩。 只见一声弓弦震动之声霎时响起,一道黑色急影以森然之势将那颗还未落地的石子怦然击碎。 “弓箭?” 了尘心中大寒。 “射雕士?” 这种人他印象非常深刻,力开千斤弓,箭锋所指,碎山裂石,他曾远远躲在战场边缘,看到一异族射雕士每箭之下必洞穿七八余士卒,皆透体而出,直入远处边城城墙之上,这才逼得有飞剑出城斩杀于他。 他立时心生退意,这样的人,已非他能敌,村落更是无人能敌,就连边城之中的将士恐怕也少有人敌。 但,他想到曾经那个慈善的老人,能活在这里的人,却对他还有微笑和善意,这也是他相信这世间还有美好东西的原因。 远处那枯草的晃动已经停止。 暮东却感觉一股恐怖杀机似乎正笼罩这里,似乎出手一刻必石破天惊,顿时大气都不敢喘。 但随即,他看向身后的山谷,随即一咬牙,身形紧贴地面极速朝山谷而去。 而也在这一刹那,那之前枯草晃动停止的地方突然亮起一道寒芒四射的箭头,但随即又放了下去。 随后便是一道魁梧的身影自草中立起,那是一个异族大汉,身穿兽皮所制的衣物,有一半肩膀斜向裸露在外,肌肉盘结,呈古铜色,手握巨弓,背负箭囊,黑发杂乱披散在肩,气势如狮虎,他面容沧桑,但却普通,唯有那一双眼睛异常明亮,但又有些虚弱,虚弱的是神,他的腹下有一道恐怖创口,他受伤了。 他似乎看到了那草中的身影,开弓之下必触动伤口,犹豫之下已收弓极速朝暮东的方向奔去。 而暮东只觉得背后发寒,一股凉气冒出,这是身体遇到恐怖的气势自生的反应,比当初遇到的一头猎食的独狼还要恐怖,恐怖的多。 身后响起呜呜风声,暮东面容有些惨白,心中更是大骇。 他没有回头观看,极速爬着,手掌不觉间已被碎石划破,但随即他止住了。 只因听到一声低吼猛然响起,下一刻却戛然而止,伴随着痛苦呜嗷之声。 身边白獒已不知何时不见。 暮东猛然转身,便看到白獒已倒飞出去,而那异族之人居然一步之下四五丈,行走如飞。 他也不再趴着,立时站起,朝白獒的位置跑去。 阿虎在地上有些痛苦的低吼,左前腿一瘸一拐的。 暮东却长出一口气,能感觉到痛苦就好,能感觉到痛苦说明还没死。 正这时,暮东只觉得一只犹如铁钳般的手一下握住了他的脖颈,几欲窒息的错觉,还有几乎骨断的痛觉让他差点昏死过去,他眼中泛起一丝狠色,歇斯底里,如同当初死在他和白獒手中的孤狼,手中那把匕首用尽他最后能够感觉的力气朝那人手臂割去。 那人异常明亮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将他丢了出去,和作势欲扑的白獒撞在一起。 “咳咳……” 暮东痛的如同一个蜷缩的大虾,但他却拼命地呼吸着,有些贪婪的大口喘息者。 那人眼中异色更浓。 正这时,远处矮丘草中又出现几个模糊的身影,是三个异族的士兵。 暮东心中绝望,准备提起匕首做最后搏命。 但他却在惊疑不定中看到那眼前异族大汉有了动作,猛然提起手中比他还要高的大弓迅雷不及掩耳赫然搭箭开弓,三道流光黑箭已出,目标居然是那些远方异族士兵。 然后便见那边的人影都倒了下去。 然后暮东便看到那人瘫坐在地上,然后倒了下去,昏迷了过去,紧握手中之弓。 暮东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有些不明所以。 等他看到那人腹下流出的血液似恍然大悟。 他面容平静,缓缓走到那人身前,握起手中匕首,猛然朝那人心脏捅下,但最后快接近的时候却停住了。 这人本该杀了他的,却收手了。 暮东按住了正呲牙咧嘴的白獒,揉了揉它的头。 然后沉思许久。 他看向那人手中的弓,几乎耗尽全身力气才将那人手中扳开,巨弓入手居然不下百斤,躬身古朴似乎是一种不知名的树木制成,居然呈一种金属色的乌光,弓弦居然更是锋利无比,几乎比得上兵器之利,他费力的和白獒一起将那人还有弓拖了回去。 …… 夜至,天明,时间总是那么短暂。 一双明亮的眼睛赫然张开,几乎点亮仍有些昏暗的屋内,然后他有些沉默,看了看几乎被绑成粽子一样的自己,还有被那个少年靠在墙角的巨弓和箭囊。 “有吃的没?” 他沉默许久,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异族特有的口音,有些虚弱。 暮东紧盯着他的眼神这时才有了变化。 旁边阿虎也是死死紧盯着他,前肢帮着一根有些简易的木片,不时呲牙咧嘴的低吼。 暮东起身走到外面只一会便走了回来。 手中提着一条烤熟的马腿,还有一个盛满水的竹筒。 那人看到马腿的时候眼中有些莫名变化,好似回忆,然后看向暮东又有些别的变化。 “这是你从死人堆里捡来的?” 那人说了一句便不管暮东的回不回答猛然撕咬起暮东递来的马腿,撕咬的非常用力和细腻。 “那些尸体我已经掩埋了,箭我也寻了回来。” 暮东平静的开口。 那人身体一顿,继而更加用力的撕咬起来。 第三十三章 山谷之变 “小娃,你几岁了?” 大汉一口气将暮东递来的竹筒里的水饮尽,久久才缓缓开口。 暮东没有说话。 气氛顿时渐渐变得有些沉闷。 大汉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如何打破,想来,他也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 可紧接着,暮东却面色一变,只见那大汉眉目暗凝,看了看自己抹着草药的伤口,浑身肌肉顿时如同一条条虬龙一样鼓胀起来血管犹如一条条蚯蚓一样浮在表面,他的身形几乎变大一圈,身形顿时散出一股狂暴气息,如同一头狮子。 “呵!” 一声低喝,他浑身绑着的布条还有藤蔓顿时应声崩断,随后身形才好像泄气一样恢复之前的模样。 白獒立时腾起,几欲扑出。 大汉双目猛然一转。 “嗷!” 一声犹如狼嚎的低沉吼声猛然从他嘴里响起,沉闷的如敲响蒙着布的鼓,只让暮东心头一闷头部有种眩晕,还夹杂着一种恐惧,恐惧那散发的惨烈气势,而旁边白獒的反应也差不多和他一样。 大汉如同铁铸一般的左手一把握住暮东刺来的匕刃,然后一股大力夺了下来。 “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就不要拿出来了。” 暮东看着那人握着匕刃却没有一丝伤口的手瞳孔顿时一缩。 紧接着,便被一股大力拨到旁边。 随后就看见大汉提起那巨弓背起箭囊人已带着一股狂暴的气息狂奔了出去,消失在分不清是日暮还是清晨的荒原中。 暮东看着那人极速远去的背影伫立许久才移开目光。 天空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有些亮。 暮东此时躺在地上看着天空,白獒依偎着他卧着,毛发如棉掠过暮东的脸,唯有此刻,才是暮东最为放松的时候,也是他最惬意的时候。 他掂量着手中的匕首,眼目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知过去多久,只觉得腹中饥饿才有些回神,然后从屋中拖出一块饱蘸鲜血的马肉,那血液还未干,分不清是人血还是马血。 正准备架火烤制的时候,旁边白獒忽然抬头凝望远处,他也看了过去,那是一道人影,身负巨弓,踉踉跄跄,身影极速却有些浮动,而且还带着一股血腥。 暮东皱了皱眉头。 而那人影却倒了下去。 白獒驮着暮东立时奔去,脚步仍有些瘸拐却也没有太大影响。 那是之前离去的异族大汉,此刻已经浑身鲜血满是伤口,而且还是异族兵器的伤口。 他没有太多犹豫,顿时拖着大汉和巨弓回到屋内,然后走了出去,顺着回时的轨迹将一些痕迹抹去。 血腥渐渐被风吹散,融入这天地。 可暮东却没有太多开心,因为就在这前后刹那,他已看到远处出现几个人影,几乎隔着百丈的距离都让暮东感觉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暮东立时面色凝重,他没有多想,直接朝那山谷跑去。 如此血腥味,绝对不会是射雕士,那边只有一种可能了,异族万人屠,纯粹的杀人机器,生啖人肉的异族,有人称之为人魔,除了比不上那射雕士的箭术之外,实力恐怕已经没有太大差别了。 他身形一转开始狂奔间便立时惊动那几个人。 霎时,只觉得几股冰冷嗜血的目光已死死盯住他,皮肤之上居然在这有些淡热的天气下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便老远听到碎石崩裂的声音,伴随着狂暴的脚步声。 “还好,还好有时间。” 暮东一咬舌尖,强稳心神,几乎用尽全身气力。 双方此时距离不过百余丈,而且正在极速缩短。 暮东只觉得背后恐怖气机正极速接近,好像能感受到那一双双冰冷的眼神。 不过一会功夫,暮东已立在山谷口前,而那些人也已经离他不远,不过十来丈的距离,只是他们两三步的时间。 暮东看了看谷内,略微停顿一下便已经急奔进去。 谷内怪石嶙峋,不毛之地,一块块岩石自土中似长出颜色暗红,却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在这常年战乱之地被侵染成这样。 一入这里,暮东只觉得好像进了另一番天地,没有生机,就连蚊虫都感觉没有一只,万物寂灭。 那几个异族之人却脚步一顿,神情微变,似乎也察觉到这山谷的怪异,长久在生与死边缘的人,往往对危机有独特的敏锐感。 暮东似乎也感觉到身后的变化,停步转身,待看到那几人时面容有些骇然。 他们身形高大雄壮,如一尊尊铁塔,头发亦是如同之前大汉一样披散,可却一缕缕黏在一起,那是沾满血液的头发,面容在乱发间看不太清,但唯有那双眼睛,平静的极端,比狰狞更可怖。 但真正让他变色的是那些人的腰间,一颗颗人头,串联在腰间,面容扭曲,好像死前遭受莫大痛苦,更非异族,那代表着他们的功勋。 “彦玄在何处?” 一人忽然开口,声音生硬带着怪音,如同咀嚼骨头之音,让人听的不寒而栗。 暮东没有回答,转身立时便往谷内而去。 那几人见此虽有犹豫但也跟了进去。 谷中不大,方圆不过五六十丈,暮东直接朝那紫竹位置而去。 而那些人却心有迟疑,速度已不再极速。 “嗯?” 忽有一人猛然沉声,面容惊疑。 然后缓缓将左脚抬起,只见一颗石头已一半直入脚中,血液滴落。 他右手伸去想要拔出,刚触碰到,便感到一股锋锐之意,犹如神兵之利,立时将他右手割开一道细小伤口。 他的面容有些变化,周围几人的面容也有些变化。 他左脚一甩,顿时石头飞出,居然割断远处无数枯草。 所有人都有些动容。 这才仔细打量起这山谷,待看到那满是暗红的岩石时眼神一变,然后再看到暮东路线的尽头那颗紫竹时眼神更是一变。 前一眼是惊讶,而后一眼,却是惊骇。 “灵物?” 他们看着那沉浸在平静中的紫竹,有些失声,随即眼中便是难掩的贪婪。 暮东却没有在乎这些,他的脚掌似乎已满是伤口,血液化成一个个红色脚印。 可是蓦的,他的脚步却停住了。 只因他心中好像这一刻有种错觉,感觉到眼前好像已不是一根紫竹,而是有一双眸子在注视着他,如人。 “唉,一花落时一花生,落时不知为何落,生时不知为何生。” 暮东似乎隐隐听到一声叹息之语。 这一刻,似乎暮东觉得脚下草石再无锋利之感,他沉凝片刻立时又接近紫竹几分。 “它是我的。” 那几人身形急跃,浑身腾起可怕气势,手中诸般兵器都散着浓烈血腥气。 可随即,他们那冰冷的眼神却大骇不已,失色脱口而出一个字来。 “妖?” 只见远处那在他们眼中视做灵物的紫竹居然散出微弱之芒,更加剔透,而一条枝叶猛然变长,没入虚空,然后在那几人眉心前穿出。 那一刻,他们似乎听到一声低低的金铁交夹之声,便再无意识,沉入永寂。 而暮东却有些颤抖,那紫竹枝叶在没入虚空的刹那,那四个异族之人眉心居然同时出现一个血洞,拇指大小,然后整个身体骤然变小,直至不见,只剩掉落一地的衣物还有之前腰间的头颅,如同被吃掉,又好像被吞噬掉。 立时,这紫竹在暮东眼中如同魔物。 他内心有些颤栗,而这时,只见一条枝叶一挥之间,他来不及思索便已至谷口前。 然后,整个山谷似乎在他的视线中渐渐模糊,然后不见。 暮东有些惊疑的望着这一幕,那之前恐怖的手段让他脑中无法忘却的东西又添了一页。 随后转身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刚走不远,便看到一道白影疾驰而来,带着焦急,只见他无事,才激动兴奋的将他扑倒滚做一团,拱了拱他的头。 他此时只觉得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细思极恐,只觉得有些冲动了。他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他其实也再赌,情况虽有异变,但活下来的最后是他这便够了。 看了眼身后的山谷,他趴在白獒的背上被驮了回去,他脚上此刻已皮肉翻裂,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与死亡比起来这微不足道,若非这山谷奇异,恐怕他的头颅连做别人功勋的价值都没有。 那山谷奇异,那紫竹更奇异,奇异的如同魔物,噬人血肉。 不过一会,他便回到了自己的矮屋,屋内,那异族大汉还在昏迷中,似乎,他的名字叫做彦玄。 暮东有些沉默的将一些草药敷在他和自己的伤口后便感觉有些倦意,有种说不出的疲累,随后渐渐睡去。 而那白獒则依旧依偎着他,舔了舔他的脸,目中满是警惕。 第三十四章 学箭 “你想学我的箭术?” 异族大汉彦玄本就明亮的眼神猛然如鹰一般尖锐,紧盯着暮东。 他看着暮东一直盯着他手中的弯弓,虽不言语,意思却已明确至极。 他眼神变得有些冷冽,但看了看自己浑身刚在结痂的伤口,眼中神色已生出变幻,那是挣扎和痛恨,最后交替许久又归复平静。 暮东却始终平静的注视着他,他确实心中抱着如此想法,但若他拒绝他也没有强求之意。 两人都不爱说话的人遇到一起会是一个什么情况,正如现在这般,动辄便是沉闷。 “你且上前来,脱掉上衣。” 彦玄此刻神色又变成以往之态,他注视暮东片刻,双目半眯,黑发披散在脸颊之侧,如一头半醒的狂狮,半坐在地上,好像决定了什么。 暮东没有犹豫,直接走到彦玄身前,衣服外套直接往下一脱,彦玄双眼立时微凝。 只因暮东不过五岁的身体居然满布伤痕。 他有些默然,随后双手分别在暮东全身关节骨骼之间一阵细捏,特别是他的脊椎,他几乎是一节一节捏的。 而暮东却觉得一股热流似乎随着每次捏动时都在渗透进他那被捏的骨骼,可也只是片刻,便再无痕迹。 而随着时间推移,彦玄的脸色却越来越沉,越来越难看。 他从未见过如此根骨奇差之人,差到他有种怀疑是否这里是另一个世界,放佛天生被断去修行路的身体,假如别人十年先天,他却需要四五十年,根缘浅薄,先天更是有些淳弱。 “怎么?” 暮东开口了,心中有些迟疑,他看着彦玄的脸色也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他第一次对彦玄开口。 此时却换彦玄不说话了,他在迟疑着什么。 “我教你。” 久久,彦玄才沉声说道。 “十年,我教你十年,换你救命之恩,了解因果。” 暮东眼睛一亮,虽然他感觉彦玄似乎有什么话没对自己说出来,但他要的只有这个结果,只是这个结果便够了。 “好。” 暮东干脆的开口,然后一笑,牙齿有些白,他并没有告诉彦玄那几个异族万人屠之事,若一说出,势必会扯出那诡异的紫竹,也许会生出更多变故。 彦玄有些默然,看着眼前这孩童。 “你的名字?” 他沉声道。 “暮东。” 一声简洁的回答,虽带童音却掷地有声。 …… 荒原之地,乱草之间。 一大汉和一稚童一高一矮立于一矮屋前,一条白獒蹲在旁边。 “天下术法之多数不胜数,无数年来,轮回交替,名次轮转,但只有那么寥寥不多者从不曾改变,天下公认其强。” “箭者,锋芒所及,追星逐月,无物不落。” 彦玄的话似乎是一种信念,如必死之念,决然之志。 “传说这世间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格,天骄之顶乃是寥寥群龙,而群龙之外则是诸多争鸣之兽,传说有狮居于前百之列。” “而我手中弓,乃是射狮弓,我之箭术,谓之射狮术。” 彦玄的话让暮东闪过思索之意。 “我曾听说有射雕士。” 暮东带着疑惑。 “那只是对我们异族箭者的一种称呼,比较笼统,其中还有射虎士,射熊士诸多箭者,其中各有差距,各有不同,各有千秋。” 彦玄开口解释道。 暮东顿时了然。 说完,彦玄从背后箭囊之中抽出一根黑箭。 “你仔细看看,和战场之上凡箭有何不同?” 暮东立刻定神望去,可有些皱眉,似乎除了颜色,再无差别。 他看了片刻,见分辨不出然后直接拿了过来,这一入手中才发现大有不同,这黑箭居然温热不已,而且渐渐变得灼热,重量似乎也有差别,暮东眼神有些变化,他手指摸的很是细微,似乎一番验证之下才有些确定,指肚触碰之下才感觉那箭身之上有着几乎微不可查的纹路,似乎是一种不可知的字,又好似纹理。 “这叫古文。” 彦玄见暮东好像发现奥妙,便缓缓开口,然后接过黑箭。 这一刻,暮东看见彦玄双眼渐渐弥漫上一层流光,然后就见黑箭箭头之上骤然射出一层乌光,带着一种莫名的啸声,如同某种兽吼,似乎是狮吼。 那乌光带着恐怖洞穿之力,居然将地上一块岩石洞穿,留下一个拇指大小的洞,不知其深,周围居然隐隐带着一股焦痕。 岩石居然带着焦痕,暮东神色立时大变,有些吃惊。 “现在你再看看。” 暮东闻声手刚接过来,便神情立变,只觉手中黑箭一颤,好像看到一头恐怖巨兽,似乎是一头青狮之影从黑箭中跃出直奔门面而来,好像要将他吞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暮东毫无疑问有些惊慌,黑箭立时脱手,刚脱手,便被一张大手握在手中。 “古文生灵,烙印其箭,则箭生灵。” 彦玄慢慢开口,随后将黑箭收于囊中。 “你若要驱使,则要降服其灵。” 说完,他神色有些变化,然后看向远处一座矮丘。 “你随我来。” 彦玄说话间脚步狂暴踏行,直朝远处那座矮丘而去,如一头急奔的狂狮,身形间气势带起阵阵狂风,压低了周围的乱草,溅起无数碎石。 而暮东也爬上阿虎的背,跟了上去,只一开始便被远远甩开,直到最后才在那矮丘之上看到已经等了片刻的彦玄。 暮东只看了一样便有些皱眉,望着矮丘另一边皱眉。 那是战场。 染红的疆土,血与火还未尽,一杆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周围满是收敛后剩下的残肢尸骸,还有残破的兵器与碎裂的战铠。而此时,那里还多出一些东西,因为那些残肢引来的一些东西,那是一道道黑影,眼泛红芒,那是一头头狼,还有别的野兽,它们目泛血光那是因为吃了人肉才生起的变化,有的眼中红芒几乎浓烈的如同血色琥珀,带着红光和残忍还有嗜血,撕咬着地上的尸骸。 它们在吃战场上的残肢。 暮东识的这一幕,而且相当熟悉,因为曾几何时,为了寻找吃的,他差点命丧兽口,那时的他,与这些狼没什么区别,现在,也没有太大区别。 而旁边彦玄也在此时凝望了那战场许久,眼中神色生起一些变化,然后才提起手中射狮弓,让暮东惊讶的是他居然无箭开弓,霎时,无数光点从空气中汇聚而来,凝在弓弦之上,然后响起一声嗡鸣如惊雷炸响便急射出去,在暮东眼中好像化作无穷幻影,又好似如同一头狂奔的怒狮,直入狼群,瞬间洞穿数只恶狼,更将其中最强的一头钉在地上,哀嚎许久才毙命,然后那好像光凝成的箭才缓缓淡去。 彦玄的视线又看上了天空。 天空,还有无数飞禽在翔,俱皆目中泛着浅微红光,亦是或多或少吃了人肉的。 这里险山恶水,在它们眼中战争之后的地方便是一块取食之地。 彦玄手中没有迟疑,让暮东惊讶的是他却没有去看,直接朝天空开了一弓,顿时血雨翻飞,伴随着几声悲鸣,许多还在挣扎的飞禽已掉落在地。 大地之上,狼兽与飞禽立时相互厮杀,更甚者还在吞噬已死的同类,错觉之下,几欲感觉身在地狱。 暮东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嗓中变得干涩,而彦玄则是眼神变得有些沉默,就连旁边白獒都安静了许多。 “长久以来,我一直有些疑问,即是同族,为何还要相互厮杀?” 显然,暮东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 “为了活着。” 彦玄缓缓吐出一个简洁的回答,但却比任何回答更加有力。 暮东默然。 他看到过狼群互噬,更看到过人族相残。 “为什么?” “因为欲望。” 又是一声回答。 两人一獒静静地注视着这残酷的一幕。 只待死去的已被分食干净,剩下的全都离去,一切才重回平静。 “这些噬人之兽,气血已生出浅薄灵气,诞出精华,可用来铸后天之基,熬炼身躯。” 彦玄缓缓开口,打破沉闷。 “这些血,能为你助长气力,能更早开弓。” “但,在这之前,你还需要识弓,日后每日清晨,需负弓来此。” 说完,身形缓缓下山而去,一步十丈开外,速度骇人。 暮东看着那已变成黑点的彦玄,然后又看了看矮丘另一侧的战场,眼中闪过思索,最后才骑在阿虎身上踏上了彦玄之前一样的路。 第三十五章 转变 矮山起伏,如无数坟土,偶有凉风掠过带着一股阴寒和冰凉。 天地间,昏暗无日月,似雾似煞淡浅朦胧,可风吹不散,光照不来。一座矮丘之上,草木半黄半枯,如在生与死之间挣扎,几块顽石奇立其上,还有几株老树扎根上面,艰难存活,展开的树叉犹如一双伸展向天的手,在无声的呐喊。 而在这矮丘之上,此刻却有一人,一个稚童,气喘吁吁的半拖半背的拿着一个比他还高的巨弓正一点点前行着,弓身在山丘之上,不时迸溅出火星,带出一条整齐平滑的痕迹,好像压的那小小身躯有些喘不过气来,如同负了一座大山。 随着时间慢慢而过,他那幼小的身体才终于到达顶端,有些脱力的瘫坐在一片略微平整的岩石上,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也在这时,一道身影后发而至,几乎同时到达,立于他的身边,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但手臂中的血管和经络不时鼓胀与收缩着,似乎那手中本该有一物,此刻正是有些不适应的表现。 “将弓平放于身前,放于腿上。” 彦玄开口。 暮东照做,但脸色有些变化,好像使出了全身力气,然后一点点摞到膝盖上。 “这里是赵国边城之地,因终年战争,积累下了无穷煞气,致使日月星辰之华无法渗透而下,被阻挡在外。” 彦玄看着那弓身慢慢开口,眼中露出几分异样的神色。 “日月星辰好看吗?” 暮东忽然问出一个问题,自懂事到如今眼中的天空永远是一望无际的昏暗,有时甚至分不清黑夜与白昼。似乎他的梦中偶尔能看到,那是一望无沿的黑色,点点星辰璀璨点缀其上,月如玉盘,光华如水,梦中的他似乎能感受到那月光照在他脸上的时候的触觉,好似一只柔和的手拂过,梦中的他非常喜欢这样,仰面看着星空入睡。 “美?” 彦玄一怔,似乎这个问题有些让他猝不及防,然后片刻才回神摇了摇头,眼神有几分莫名之意。 “生活在黑暗的人,又怎会能感受到别人面向阳光的感觉,即使他已面向阳光。” 他看着暮东幼小的身躯。 暮东闻言眉目一拧,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彦玄又摇了摇头,随后食指轻探而出,一滴血液被逼了出来,散发着淡淡之色,如同一缕红色的火苗,微弱不堪,然后漂浮到那弓身之上慢慢融了进去。 暮东眼神有了变化,带着几分惊异的看着那弓身之上无数纹路似乎随着那滴血液的滴落不停地显现出来。 一种古老苍茫的气息渐渐自弓身中蔓延出来。 亦在同时,弓身之上徒然生出恐怖吸力,将暮东双手粘在上面,只见游离在天空中的无数煞气也被这吸力吸来,通过弓身引渡向暮东体内,那是一股精纯的灵气,好像被弓身净化过。 暮东霎时只觉得一股暖流,如同之前彦玄摸骨之时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不停的向他四肢百骸渗透而去。 那是一种难言的舒畅,犹如整个人泡在温水中,但又带着一股痒意,好像许多蚂蚁爬过全身一样。 但彦玄的眼神却有些变化,他紧盯着暮东体表,心好似渐渐沉到低。 “经脉堵塞,先天淳弱。” 他口中轻不可闻得慢慢吐出这几个字,神色有些凝重。 之后只见远处战场之上游离满布的煞气几乎全部被吸引过来,但暮东体表依旧好像没有他期待的东西出现时,他才有些死心。 看着正闭眼感受的暮东,他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而暮东却双眼缓缓睁开。 他握了握双手,然后试着掂量了一下那射狮弓,眼睛闪过一道亮色,气力居然增大几分。 他有些欣喜。 彦玄却眼神幽幽,不知道想些什么。 “这世间无数人修行之初,便是朝采晨霞,夜纳月华,铸后天之基。而我们却不行,这里唯一有的便是煞气,但煞气之煞太凶,唯有借助古器才能转接而来,化作灵气助人修行。” 说完,他接过暮东手中射狮弓。 “你试着拉开它!” 彦玄几乎以一种命令的口吻。 暮东却有些迟疑。 只因之前曾看到那弓弦不知何物所造,锋利如刀,若是冒然开弓也许五指会断去。 彦玄却皱眉了。 “心有畏惧?” 他沉声说道,似乎带着一种不满。 “若有畏惧,却是拉不开此弓,要知道,狮子,从来都是无畏的。” 说着,他身形一震,面向另一方,蓦然一声狂吼。 “吼!” 其声如惊雷,如狂狮,咆哮之声甚至将无数碎石从山上震落,震彻在这荒原之上传出不知多远。 他黑发肆意张扬乱舞,杂乱之下却更添几分狂傲之意,如一头怒狮。 “吼!” 那想彦玄的声音还未消,远处居然有一声像似的咆哮传来,这回却是真正的狮吼。 伴随着声音,一只只巨大身影渐渐从荒原的尽头而来,那是一头头狮子。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一只火红的狮子,身形巨大如象,脖颈间的毛发简直如同一团燃烧的火,尾巴尖端更像一簇火焰。 它是这个狮群的王,威严,无畏,威势凛凛,遥遥的看着暮东所在的矮丘,似乎注视着彦玄。 随后,那狮王低吼几声,然后健壮如柱的四肢猛然一蹬,顿朝彦玄跑来,速度极快,暮东只看到一团红色的影子,待看清时,那狮王已至眼前,居然朝彦玄扑去。 暮东心中一惊,但接踵而至的变化更让他错愕。 那狮王居然如同白獒对待他一样对待彦玄。 偌大狮头居然人性化的拱了拱彦玄的头。 “火王,好久不见了。” 彦玄那一张犹如面瘫的脸此刻也有些微笑,发自内心,他的手不停地摸着那狮王的头,然后抱住它。 随后在暮东诧异中,只见彦玄口中对着狮王低吼几声,好像在交流。 “狮语?” 暮东有些好奇。 接着,他便看到那狮王一双如同铜铃大的眼睛已经看向他。 他有些疑惑又有些忐忑。 只是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多久,那狮王便一口朝他咬来,惊骇之下才发觉那狮王只是咬住了他的衣服,然后将他叼起便走。 旁边白獒却在急切的怒吼中,紧随那狮王而去,它似乎感受得到那狮王没有恶意,但心中终究不免担忧。 “暮小子,去体会体会,什么叫做无畏。” 彦玄对着一脸疑惑被叼走的暮东开口解释道,然后身形急转却又隐蔽的紧随离去的狮群之后。 “狮子的无畏之性,总要在狮群中才能更快养成。” 彦玄自语道。 …… 一望无边的荒原中,地上似乎仍有四散的碎骨。 暮东心中明了,但这样被叼着走始终让他不喜欢,他的脸有些难看,望着紧随他的白獒有些哭笑不得。 时间眨眼而过,一日,两日,一月。 暮东眼中已无别的色,只有谨慎和平淡,他有了改变。 他曾一开始便看到过狮群与抢夺猎物或着食物的其他种类生物相争过。 它们似乎天生不知惧怕是什么,从不会退缩,暮东看的很仔细,只这一点便让暮东目中生出钦佩和最为印象深刻。 除了开始几天他有机会在远处观望的机会,其他时间都是被那狮王强迫性的逼入狮群中,要与诸兽为敌。 也正因为如此,数次经历险象环生之事,狮群的数量并不多,而有一次则遇到一个狼群,数量是它的三倍之多。 但就是那残忍冷酷的狼群居然在狮群的气势下选择远遁退去,暮东有些诧异更有些震惊,狼的习性还有一些恐怖画面似乎依稀在他记忆中闪烁,这一刻他想到了那战场之上的狼,但就是这种嗜血如命的生物,却被一种无形的气势逼退。 他似乎明白很多,他也曾见到有生出畏惧的异兽,但畏惧之心一生却立时被群狼撕碎,再无例外。 而他身边的白獒亦有一种变化,似乎也在狮群中看到很多,感染了很多,毛发凛冽飘然,蹲坐间,已分不清是狮还是獒。 “吼!” 狮群一声声接踵相连的狮吼,高低起伏的响起,其中包括有模有样的的暮东和白獒。 有人说,狮子之所以是草原之王,是因为它心中无畏,无畏草原的博大,才能肆意纵横。 这吼声一出,是声音但又不像声音,它好像能驱散心中的迟疑与恐惧,化作坚定与无畏,带着一种信仰和莫名的力量。 彦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这一刻,他的眼中才泛起几分笑意,对暮东的变化有些满意的神色。 “纵使修行路坚,我也会交给你好好活下去的力量。” 他喃喃自语。 在他眼中,暮东幼小的身躯好像化成另一个身影,那是一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孩子,何其相似的一幕,让人惆怅和叹息,让他犹如看到曾经的自己。 随后,他的视线望向荒原的深处。 “十年,我会回去。” 第三十六章 五年 “叱!” 荒无人烟的荒原之上,一座矮丘顶上,一声低喝赫然自一块略微泛红石上发出,那上面,盘坐着一个人,一个少年,短发倒竖,膝盖上放着一把大的有些离奇的弓,他的旁边半蹲半卧着一只白獒,毛发如飘絮,迎风而荡。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体强健有力,上面满是各种伤痕,有老伤,还有未愈之伤。 伴随一声轻叱,他那紧闭的眼目赫然张开,那是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而在他身前,一道犹如漩涡的古怪光华在少年身前不停轮转,由弓身发出,然后缕缕光点慢慢从那双紧握弓身的手渡入少年的身体。 “喝!” 他双目一凝,赫然吐气,带着异样之声,犹如兽吼。 这时,整座矮丘好像都在颤抖,山石簌簌滚落至山脚。 余音不息,如天地之音,在空旷的大地上回响久久。 他的身体亦生起变化,浑身肌肉不停颤抖,居然渐渐由古铜转为暗红,好像血在烧,整个人如同一尊火炉,无数浑浊不堪的汗液不停地从浑身毛孔之中渗透出来滴落下来,然后随着时间流逝才慢慢舒缓下来,口中浊气一吐,如一股热浪。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你当初那未言之话。” 少年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失落和怅然,眉头间愁色更是掩盖不了。 “五年,我竟然用了五年都未踏入修行之途,想来,是我的身体问题吧。” 他嘴巴一抿。 话未落,身边不知何时站立着一道人影。 “是啊,我也以为借助这古器可以助你洗涤身体中的凡垢,可惜,经脉淳弱,只能不断凝练自己的肉身,灵气无法前行,只能不断强化血肉。” 那人影赫然是一大汉。 他神情无变化,少年脸色却闻言变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 “能开弓便足够了。” 只在刹那,他目中一扫阴霾,化作平稳。 “我要的只是能在这世间活下去,其他的不重要。” 他的声音沉稳好似不似少年。 旁边的大汉沉默不语,似乎这样的少年他早已看的习惯。 “咚咚咚……” 两人的视线随着那远处苍凉回响的战鼓声有了改变。 “又有战事了。” 暮东眉头一挑。 “最近似乎有些频繁。” 他的语中有些厌烦,只是不知是因为这鼓声还是那交战的人。 “嗯,听说四国边境交战,有人也蠢蠢欲动了。” 大汉也是望着远方一处出神。 暮东望了望远处战场的方向,又看了看不远处村落的方向。 好像村中的人又被这鼓声惊扰到了,人心惶惶的气氛顿时弥漫起来。 “战戈列阵。” “杀杀杀……” 战场上,诸多声音混为一声的咆哮徒然响起,充满着惨烈,然后便是无数兵器碰撞的厮杀之音,尘土飞扬,血与火在燃,几乎将那边的天空点亮。 特别是那第一声,其声低沉却化作惊雷。 “好修为。” 大汉赞道,精光四射的眼目却渐渐凝重。 “看来四国之地的战况很激烈啊,否则赵国也不会用这样的高手来坐镇这里。”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腾身站起,双眼一眯。 “暮小子,当心啊。” 大汉有些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话。 那少年正是暮东, 而此时,他已紧提手中弓,身影狂暴的朝山下奔去。 居然又有异族士兵摸了过来。 他脚下无数碎石被他踩得飞溅起来,有的地方更有裂纹四散,亦在同时,暮东右手肌肉一凝顿时一边急行一边开弓,数支光点凝成的箭带着破空之声已飞了出去。 那异族士兵足有七人,唯有六人命丧当场,眉心被钉穿,只有一人居然躲避了过去。 暮东却没犹豫,脚步更加极速,身躯好像已化残影,五年时间,他也不过只能一日之内力开十箭,只因体内灵气寥寥无几,也只能开十箭。 而那异族之人似乎看着暮东手中的弓有些不能置信,直到最后临近才终于确定一样。 “铮!” 长剑出鞘,带着一抹摄人心魄的光华,好似黑夜中的一道闪电。 那人抽出背后之剑,带着寒芒。 暮东却早有预料,只因那彦玄之前的提醒让他已心生警惕。 可惜仍旧有些措手不及,只因这剑太快了。 弓弦如刀,仓促间已迎上。 那知那人见此,铁剑方向顿时一转。 “射狮弓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那人面容有些阴沉。 暮东却没搭话,这种问题五年来他已听过不少,而他,也没有向死人说话的习惯。 暗中观望的彦玄看到那人手中持剑立时神情一变,眼神已犹如一头孤狼,平静的看着那人,垂放的双手无意间握起,发出声响,最后血液顺着掌心滴落,好像是一种难言的恨,恨到他居然将指甲都嵌入肉中。 但最后,他却强行抑制住了。 而那边,暮东手中弓身之弦挥动间,便割断无数枯草,顿时两人所过之处草木翻飞,冷光湛湛。 而那人好像知道什么,手中铁剑从不会与弓弦硬碰硬,将刺之一字发挥到了极致,专攻暮东各处要害,挨上恐怕就是一个透体的窟窿。 “射狮弓你究竟从何得来?” 那人急攻间厉喝道。 他的剑太快,快到暮东只能凭借直觉与之抗衡躲闪,剑气纵横之下带着缕缕如线的罡风。 见暮东依旧不答,他目中更加阴沉,已化作阴毒一般,好像一条吐信的毒蛇。 “嗤!” 那铁剑居然蒙上一层光华,锋锐无匹。 而暮东已在不觉间身上被割破几道伤口。 他有些皱眉。 本来如果自己身体之上有了伤口,仅凭现在的气血之力,简单的愈合还是可以办到的,可现在这几道伤口中,却好像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伤口处肆意的蔓延。 两人的交手更加狂暴了,一个攻的快,一个躲得急。 “去。” 那知突然情况生变,只见那人左手食中二指并拢,一指长剑,口中字令一吐,铁剑已化作一道流光,直朝暮东而去。 飞剑? 暮东有些震惊。 他身形急晃飞剑,却不想那人也已逼来,居然一把握住弓身,而飞剑亦在此时再至,若他不松手,恐怕就会命丧箭下。 “哈哈,射狮弓是我的了。” 那人见暮东撒手之后立时喜形于色,身形后退间狂笑道。 那知此时暮东嘴角却露出一抹平静的笑,他左手收回间好像勾着什么东西,隐约是一条银色泛金的线,那是弓弦,他猛然一拉,然后一松,拉长的弓弦便弹了回去。 那人狂笑声顿时在风中止住,后退的脚步也立止,眼中的神色也渐渐消失化作死寂。 暮东缓缓走到那人的身前,然后取回了那射狮弓,转身离去,弓弦之上有血滴落。 风吹过,那人的上身渐渐从腹腔滑落,切口平滑,内脏撒了一地,唯有下身还在那站着,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化作野兽的盘中餐。 飞剑也已无人驱使,自天空跌落,发出一声微弱的撞击。 暮东走了几步拾起之后又继续前进。 彦玄也在这时出现在他身边,手按向他的肩膀,一股暖流顿时将暮东身上伤口中的莫名力量驱散,然后肉眼可见的速度之下,那伤口在结痂,在脱落。 “杀!” 远处的战场传来恐怖怒吼,好像发生难以想象的大战,那是之前让彦玄称赞的那道声音,他好像碰到了大敌。 暮东眉头一皱。 他身形急跃,远处白獒也紧跟了上去。 一人一獒翻过两座矮丘,登上第三座矮丘时,立时被一股惨烈铁血之气一惊,掠过之下,让人毛孔微缩。 暮东匐在地上,紧紧的遥遥观望着一个一身黑铁战衣的冷峻青年和一个有些驼背的异族老者在空中不停激斗,拳风猎猎,狂暴的的气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而那老人则使用着一把短刀,没有光华的刀,却比生出光华可怕十倍,平静的让人心悸。 两人势均力敌,各有伤势,互有胜负。 而场中,无数士卒拿着长戈,不停的在敌阵之中穿梭,每次来回总会少些人。 暮东看着这一幕,尽管他认为他的心态已经够强,尽管这种场面已经看了好多次,可他仍有些抵触。 这些士卒多普通人,不过体格强壮而已,基本是有修士,但也不过初入。 暮东一咬牙,刚想开弓却想起什么,顿时僵在那里,但随即,彦玄站在他身侧,手中提着一个箭囊,那是一袋凡箭,铁箭。 一切不用多说。 暮东立时开弓搭箭,今日还有三次开弓之机,他看了看地上交战双军,然后又看了看天空上的两人。 最后剪头赫然指向那老者,眼神平静无波,全无一丝杀气,因为只待射出那石破天惊的一刻。 “嘣!” 他一弓搭三箭,似三箭化一,直朝老者而去。 而那正在交战的老者只感觉一股危机正在极速逼进,身体仅凭意识躲避间,便看一道铁箭擦着脸颊带出一条血痕飞向远方。 但他的肩头与腹部也在同时感觉到一股剧痛,身体似乎都在那恐怖的力量撞击下微晃,他也在这一刻有了一丝分神。 那冷峻青年虽有诧异,但手中却无停留,拳风霍霍,势如山,在老人有些绝望的眼中将他砸到地下,形成一个凹陷的大坑深深印了进去,他胸口凹陷,大口的血从口中溢了出来,然后猛然喘息几下便再无生机,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天空。 忽的。 暮东只觉得鼻尖有一丝凉意。 “雨?” 他沉声道,然后缓缓看向天空。 雨水先是如丝,最后如点,接着越来越大,瓢泼大雨。 山下异族已是兵败如山倒,剩余仅存的赵国士兵有的欢呼着,有的沉默着看着躺在不远处已早无生机的好友。 雨更大了,冲刷着暮东,冲刷着大地,冲刷着战场,冲刷着世间。 第三十七章 苍龙现世,彦玄之恨 大雨滂沱,浑浊昏黄,好似天河破开河水灌入人间。 战争以越国胜而告终,天空那身穿黑寒战衣的青年将军已自天空而落至地上。 “嘭!” 脚下的战靴亦是一种可怕的金属制成,将一块顽石压碎。 他的黑发已被大雨淋湿,任由雨淋湿,水缕顺着他的脸颊自脖颈从战衣的领处流入,意外的冰凉。 士兵都在忙碌收拾地上的战场,有的斂尸,有的在拾取战利品,只有寥寥几人,好似百战老兵,已喜怒不言语色,静静地处理着伤口,而那些拾取战利品的似乎忘了之前惨烈的厮杀,脸上对这突如其来的雨生起有些抱怨的神色,然后在暴雨中匆忙退回边城。 唯有那将士静静站立在地上,仰头闭目,任由雨淋着。 此刻,天地辽阔,雨如长河,天意尽显无余。 那青年闭了不知多久的目忽然张开,让人猝不及防,犹如一道忽亮起的两颗横贯星空的星辰。 他的身体腾起恐怖气机,一股强烈的压迫之感刹那间生起在他的身上。 只见他身后出现一片虚景,伴随着他的开目,一双恐怖的眼睛也在此刻自虚景中张开,接着是渐渐显露出来头生双角的头颅,苍茫,威严,如神灵,头颅继而一动,那双眼睛也生起神采,那头颅大的恐怖,移动间,显露出一条不可测量的粗壮身躯,两条龙须几乎已如蟒蛇一般,肆意扭动,龙鳞犹如星辰,苍色光华耀耀。 那是龙,一条苍龙。 “嗷!” 一声龙吟赫然从那苍龙口中吼出,盘旋的身躯瞬间蹦的笔直,好像这一声要动用它全身的力量,而这声,也传遍了天地。 无数人在此刻睁开双目,即便相隔千万里,似乎也在这声龙吟响起的刹那皆因为这龙吟被惊扰。 “苍龙现世了。” 许多人喃喃自语。 彦玄的脸色变了,他从未如此失色过,但此刻已由不得他,那苍龙散发出一种恐怖威压,犹如更高层次的存在,这是属于天生来自生命的威压,那是那个青年的命格,居然是苍龙命格。 他的脸色很是难看,头顶亦在这时出现了一只偌大狮头,暗青色的毛发不停随风而动,狮目泛着流光明灭不定。 但却又隐去。 随后彦玄的看着似乎毫无所觉的暮东转身离去,雨水看似淋到他身上却在只隔那么一分的时候便自行落了下去,他身形如风,身影眨眼之间已经远去。 只剩暮东静静的立在雨里,白獒半蹲在旁边,然后它晃了晃头,看了看离去的彦玄又看了看正在闭目的暮东随即也向彦玄离去的方向而去。 暮东之所以站着,只是因为他喜欢雨,喜欢这雨冲洗一切的感觉,那些血液被冲散,血腥被冲淡,似乎连天地间的污秽也能被洗尽。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远处那条苍龙在虚影中不停游动,好似在一片混沌中,随后好像与这片天地交融在一起,天空风云激荡,好似在苍龙口中被不停吞吐,持续许久,龙影才吟嗷间重新钻回那青年的身体,只余龙吟激荡在天地间久久不息。 青年的脸上露出一副理应如此的喜色,他的身体生起某种变化。 但他第一眼却看向了一个方向,那里杵着一道少年,那是与他之前一样动作的暮东,似乎群龙佼佼者中的苍龙也没有惊醒他,甚至那恐怖的气势只好像雨中的一阵风。 青年眼中露出一丝凝重和思索。 “莫非,他也是群龙?否则,又怎会如此平淡?” 他低声猜测道。 暮东好像注意到了这道视线,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遥遥看了眼那个青年,然后转身离去,略显单薄的身体提着一张与体型有些不符的大弓。 青年看着那个背影看着那张弓,他想起了那之前的三箭。 直到暮东最后消散在雨中。 “唉!” 最后,青年又移了回来,看了看地上被雨冲刷干净的苍夷大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即使再冲刷,又有何用。 “这世间,不需要战争,四国,太多了。” 青年喃喃自语,眼中神色化作坚定,双拳紧握。 随后,他又看了看暮东消失的方向,有些出神。当真是奇怪的少年,不通修行,只是简单的气血之力应用,却在自身命格之下毫无影响,他的眼睛渐渐有些模糊,蒙上了一层苍茫之意,迷蒙一片,如梦,如幻灭。 而暮东此刻却已回到自己的矮屋中。 他看着有些沉默的彦玄,然后缓缓开口。 “那便是群龙?命格?” 他疑惑开口,他感觉到了。 彦玄神色因为他这一问有些变化。 “是,而且还是群龙佼佼者,苍龙。” 彦玄的声音有些低沉。 那种天生的压迫感,让他无法释怀。 暮东眉头一挑,在他印象中,不弱于人的彦玄第一次有这种情绪,似低落和挫败。 “你畏惧了?” 暮东说道,这是彦玄曾经对他说的话,此刻居然又返回去了。 彦玄身体闻声一震,继而有些苦涩的笑道。 “你不懂,命由天定,无人能改变一切。” 他有些惆怅,曾经因为觉醒这青狮命格便几乎纵横草原同辈无敌手,但今天看到真龙的时候却觉得当初的意气风发有些可笑。 “那又如何?” 暮东皱眉。 “在我眼中,这个世间只有活下去的人,而活下去的人,必然才是最强的。” “所以,我不信命,我只信自己。” 他还带着几分稚嫩的脸上是无尽的凝重和坚定。 “而你,却比我好了很多。” 暮东的话再次让彦玄有了变化。 屋内一片沉默。 白獒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两人。 “你今天对那个使剑之人动了杀心?” 暮东突然好像有些不喜这种气氛,有些皱眉。 “你能感觉到?” 彦玄有些疑惑。 “是你教我的,箭者第一项便是学会隐藏杀气,去控制杀气,而且你也忘了我的经历了。” 暮东更因为彦玄的话有些不喜。 彦玄默然。 “你似乎忘了你是一个箭者了?” 暮东看了看手中巨弓,然后随手一抛,朝彦玄抛去。 “物归原主。” 他眼中好像对那弓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彦玄却没有说话,转身走出矮屋。 那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似夺一般接过那弓,然后,有些复杂的将弓握着手上,然后极速远去朝荒原深处而去。 暮东却没有在意,这是彦玄的爱好,或者说习惯,每当彦玄这样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会一个人去一些未知的地方,然后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 而这一次,他背上了那弓。 可这一次,暮东足足等了四五日,才见彦玄浑身仍有还未褪尽的杀气和煞气,而且,他面色苍白,似乎受到了伤。 “噗!” 他一开口暮东就变脸色,那口喷出的血中竟然带着隐约可见的内脏碎块。 他的身体也从稳如磐石到摇摇欲坠。 暮东深深地看了看荒原的深处,那里居然有如此强大的高手,能将彦玄伤成这样。 “我只知你心中有恨,却不知道是什么恨,居然能让你忘记生死,不惧生死。” 暮东皱眉,声音沉道。 彦玄惨然一笑,嘴角的一抹红色让人看的心颤。 “生死?我早已当自己死去,如同地狱爬出的亡魂,杀妻之恨,灭子之仇,亡我部落,我恨不得一片片生嚼了他们,即使他们死百次千次都无法减轻我心中恨之一二。” 他笑中带泪带着决然,带着别人无法感受的痛苦。 暮东沉默了,他已不知如何言。 此等仇,恐怕已不是生死能解决的,入魂刻骨,无法忘却,即便是他,恐怕也不会。 “天,你妄为高高在上的天,如果你觉得我一生杀戮过多可以惩罚我,为什么要惩罚他们,他们只是什么也不懂的普通人,他们只是普通人……” 暮东头一次看到面容扭曲的彦玄,如同心中另一个自己被释放了出来,歇斯底里,却显得那么无力。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双手居然带出十道入木的抓痕,带着血,双目无神的怔怔自语。 这却好像一个更加真是的彦玄。 第三十八章 新生的身体 “为什么?” 彦玄低头状若魔怔痴痴低语,面容扭曲呈癫狂之相。 “为什么有生便有死,有得又有失?” 他的声音空洞至极,比悲戚更甚。 身形周围居然笼罩起一层淡淡的黑雾。 “所以……” 他眼睛忽然一凝,走了出去,望着天空而语。 “谁也无法阻止我获得力量。” 他的眼神更是一变,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如狼瞳,冰冷深邃,却又充满桀骜,伸出还隐藏着一抹暴虐,一股狼性骤然从他身体中腾起,就像一匹离群独行的孤狼,似乎不允许身前有任何人阻止他。 暮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他也想到了什么,面容渐渐有些黯淡。 “既生我血肉躯,为何弃我不顾?” 他看向一个地方,那里曾经有一座山谷。 他想起在那里听的一句话,似乎是一句佛偈。 天地此时虽只是渐入秋,可暮东却觉得无比寒,那是心寒。 他缓缓转身走进了屋子。 而不远处彦玄一直静立在那,低头不语,不知过了多久才收起那癫狂之态,面容渐渐恢复平静,好像从未有过之前的变化。 暮东却早已习惯,这样的彦玄他已见过多次,如同一个身体中藏着两个灵魂,他身上的狼性渐渐沉寂。 而他却好像毫不知情,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中有如此变化,亦或是如此的一面。 “嘭!” 直到一声碰撞响起,暮东才走了出来将身受重伤昏迷的彦玄扶了起来,然后慢慢走进屋里。 暮东给彦玄伤口上又敷上一层草药后犹豫许久才慢慢走向曾经山谷的地方。 那里已经好像什么都不见了,如同消失,如同隐去。 暮东凝目盯了半天。 眼前,有的只是一片荒原。 他犹豫了一下,手指轻探间,似乎感受到一层阻力。 “退去吧,你不该来。” 一道声音忽然落到他的耳畔,如有人在他身旁低语,那是一道女声,空灵清脆,又带着一股韵味,如镜中花水中月般不可触。 暮东神色一动,有些惊讶,却无惧怕。 “你是谁?” 他有些迟疑。 可那声音已沉寂了,再无回答。 “唉,这一世,太难了,说不定茫茫诸天都会遭劫,有人要收网了。” 就在他疑惑中准备转身的那一刻,忽然那声音又响起了,带着一抹叹息。 “本来,有人已为你一番谋算想让你自行己道,但,天不可欺,大劫不可免啊。” 那声音说着一番让暮东莫名其妙的话。 这一刻,暮东只觉得一双清澈的眸子,好似自未知处注视着他,将他从头看到尾,一览无余,从身体到灵魂。 “罢了,即是同道之人。” 说到这里,那眸子猛然一凝。 “我便落子其中,试试此间大界之手段,看看你的路,究竟何如。” 说完,就见一片竹叶自虚空探出,如同涟漪,然后慢慢在暮东眉心一点。 暮东身体瞬间凝固,他想到之前那死去的几个异族之人。 但紧接着他又渐渐放松下来,因为一股奇异的力量忽然从竹叶而出自眉心向他身体中渡入。 好像充满无穷死寂之意,他的头发瞬间变白,却不像那老去的白,而是生机消逝,变得灰白,他的身体也生了变化,古铜色的身体瞬间变的有些苍白。 那股奇异的力量渐渐在暮东的体内凝缩,然后汇成一颗珠子,暮东能清楚的感觉到那颗珠子竟然慢慢融入了自己的心。 暮东神色瞬间大变,内心震动之余却觉得没有大碍,才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莫怕,我并无恶意,念在昔日一面之缘,今日便与你结下一番因果。” 那声音似乎感觉到暮东内心的惊疑缓缓解释道。 然后一片竹叶慢慢脱离了竹枝,如一片纸,飘飘荡荡而来,而暮东则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散发着淡淡流光的紫色竹叶紧贴到自己的额头,然后融入进去。 暮东却猛然间双眼睁圆,只见一道恐怖灰色之气猛然自他天灵射向天际,化作一道让无数人熟悉而惊骇的恐怖长河,居然洞穿了无数年不见天日的荒原天空,煞气凝结的云层顿时被冲散,形成一颗恐怖的空洞,一抹耀眼的红光顿时降落下来,那是一道阳光。 对暮东来说,这种红光有些刺眼,似乎照射之下,他感觉到自己有些不适。 “阳光?” 他惊讶道。 而下一刻,几滴鲜红隐散金芒的血珠忽然自虚空中飞出,直接没入暮东身体,化作一股神秘力量。 一股难言的恐怖疼痛立时传来。 暮东惊恐的看到自己衣服下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如腐叶枯树,好像老去,从皮肤,到肉,到血管,最后到骨骼。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衰败老去。 暮东神色惊惧,他尽管自幼心智早熟,看遍无数血肉尸体,但此刻当看到自己的身体时候又是另一番感受。 当一个看到自己的身体在老去,所有都在腐朽那会是什么感受,暮东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只剩一颗心脏还在跳动,其他的一切好像都已消失,从触觉,到嗅觉,到听觉,再到思想,直到最后陷入黑暗,如同死去,只剩一颗还在地上诡异跳动的心脏。 而那之前融入眉心的几滴神异的血液如同一个个细小的蚯蚓,攀附上了暮东的心脏,然后没了进去。 那本正在跳动的心脏忽然一滞,然后猛然一缩,不停轻颤,直接缩小了一圈,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不久光景然后急剧膨胀起来。 无数星星点点的东西好像自暮东的心脏喷薄出来,然后慢慢凝聚,变的凝实。 先是骨骼,慢慢凝成,然后是无数血管,脉络。 所有一切,持续许久才慢慢停止。 所有的感觉在慢慢恢复,暮东急忙一番探查。 那重新凝聚的身体,与曾经的模样一般无二,将原本的衣服撑了起来。 却也有些变化,变的是一头灰发及肩,他的身体肤色有些苍白,好像久病初愈。 但暮东一愣之际,感觉到的却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惊喜的发现,这股力量居然比之前还要强大。 “轰!” 他提脚之间猛然一踏,脚下顿时裂纹满布,形成一道两丈大小的浅坑。 “你缺少了东西,若想更近一步,还需寻找回来。” 那忽然响起的声音立时让暮东一震。 他收起了振奋的面容,有些疑惑。 “不可说。” 他刚欲张嘴,那声音又再次响起,打断了他。 “以后你会明白的。” 天空的空洞持续片刻又慢慢恢复,那阳光如一闪而逝便又被遮挡住。 “为什么要帮我?” 暮东眉头却忽的紧皱起来,有些担心,他有些想不通,这种来历不明的帮助让他无法心安,有的反而是浓浓的忐忑和不安。 “等你日后活下来再说吧。” 淡淡的声音好像清风抚平了暮东的心。 随即不再言语,归复沉寂。 暮东站立许久,才慢慢恢复过来。 然后转身离去。 临近矮屋时,之前不知干什么去的白獒已经回来,嘴里叼着一头死去的狼。 它原本有些欢喜的身体一顿,双目露出一丝疑惑的盯着暮东,然后围着他直转,狼尸已被弃在一旁,它鼻子嗅了嗅,有些不明白暮东为何会有这些变化,但气息终归没变。 …… 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如神剑直立,如神人之指。 山巅之上,直入白云深处,好像可以抬手便可触碰日月。 上面不足百米大小的地方,居然有一间草屋,平平常常,如同那花花草草,平淡异常。 可当那草屋之前插了一把铁剑之后,一切便不同了。 当暮东天灵射出灰色长河之时,那铁剑不停轻吟,本平静无波的花花草草瞬间轻摇起来。 而在这一摇之间,似只是刹那的十分之一时间,一道灰衣身影已伫立在铁剑旁边,衣袂飘飘,黑发轻摇,好像虽是会化仙而去。 “那消失的剑意,让我都为之惊艳。” 一道声音,沧桑平淡,好像经历种种挫折磨难,但又坚韧不拔,在这高巅之上传出老远。 “你也是这种感觉吧。” 话落,旁边铁剑转吟为震颤。 “嗤!” 好似尘封许久的惊世之芒赫然开封。 第三十九章 偷看的稚童 彦玄虚弱的眼神透着一股惊骇,他看着眼前有些熟悉又陌生的暮东有些无法置信。 “你是暮小子?” 眼前的暮东此刻肌体透着一层微弱荧光,竟隐约与周围空气中弥漫的煞气相互共鸣。 “你的身体?” 他心中的震惊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边城之地常年战争更加之贫瘠,战争厮杀不绝,死气怨气煞气几乎笼罩整个边城之境,这也是这里终年不见日月星辰的原因。 而此刻,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他那似与修行无缘的身体居然一改前状,竟然隐约暗自吸纳那些负面之气。 要知道,这些东西对修行者来说几乎比毒药更甚,浅薄还好,若是吸纳太多则会乱人心境,坏人根基。 这也是这里的各种生灵嗜杀的原因,只因为天长日久之下难免被这些负面之气侵体,扰乱了心神。 而他们也只能凭借古器才能进一步净化这些负面之气,然后将纯粹的灵气引渡身体中修行。 此刻,暮东的身体居然隐隐间与周围气机交融,似乎与天地共鸣,与道韵相成,他怎么能不震惊。 惊疑中,他手中灵气暗自渡入暮东体内一查,更是惊讶的一颤。 “经脉无垢,身体亦是如此,犹如新生,先天无垢之体?” 他失声开口。 而且他感觉到那些空气中弥漫的负面之气似乎都在不停地被他身体主动吸收,然后居然慢慢朝他跳动的心脏汇聚而去,而灵气居然留下在体中流动,积少成多。 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体质,让他匪夷所思,而且还是突如其来的变化。 “莫非,是血脉觉醒?” 他皱眉看着暮东那一头灰发和有些异于常人的外表疑惑自语。 此刻的暮东,面容与之前虽有相似,却多了一种意味,曾经的暮东面容清秀略带坚毅,而此刻,那是死寂,似乎之前明亮的眼睛也黯淡不少,有些泛灰,背后灰发更是如此。 这些种种由不得他不怀疑,这世间有这种人,祖上曾有有恐怖高手出世,因功参造化而造成血脉生变,身负异血,以至于流传后代,偶有那么几个也许无意中会觉醒那种异血生出异相。 而暮东若有所思的拿过彦玄手中的弓,右手开弓之下,只见一支泛红的箭迅速自弓上凝聚而出。 “煞气成箭。” 彦玄原本疑惑的神色瞬间一变,瞳孔一缩。 这世间除了炼制一些凶兵和修炼一些术法会用到煞气之外,从未听说过会有人可以天生凭借身体便可驱使这种负面之气。 那箭暗红发黑,彦玄可不会单纯的觉得只有煞气。 “嗤!” 弓弦一松,那箭矢立即化作一道黑光飞出,直入远处一根老树之中,那树异样的苍劲,虽在这种恶地生长,却异常顽强的活了下来。 那是苍树,能在石中生长,但苍劲的却是它的意,只因吸收的是渗透入土中的血气,本是凡树,但生出异变。 彦玄瞳孔忽然立时惊骇一缩。 那荒漠中的苍树居然在那支箭没入之后好像发出一声声吱吱之声,又好像老人的呻吟与惨叫,然后枯萎下去,然后衰亡。 这种箭,彦玄简直闻所未闻,他呆滞片刻。 就连暮东本人见到这一幕此刻也默然了。 良久,望着已经枯亡苍树的两人才回过神来。 彦玄脚步急跃,走到哪苍树之旁,犹豫之下然后手指捻起一节枯枝。 但还未提起,那节枯枝已化作灰簌簌无声落地,里面生机已尽被磨灭。 暮东无法告诉彦玄身体变化的原因,他看着正有些出神望他的彦玄然后转身走向屋里。 山坡上,只留彦玄一个人站立在那。 …… 天地间飘着淡雪,本就荒芜的大地在这寒雪之下更是增添了一分肃杀之气。 而在这雪中。 “嘭!嘭!……” 一声声激荡人心的碰撞之声,惊的周围树石悚然,震得矮山轻颤如发抖不停。 只见一个赤身少年,下半身穿着一条兽皮缝制的裤子,约莫十四五岁,一头灰发被一根草茎绑着,背负一个巨大石块,一步一步从山脚之下往山上走着,每步踏下,那矮山之上都会发出一种好像不堪重负的声音,脚下裂纹满布,如蛛网一样四散蔓延。 远远望去,少年的身体几乎都被巨石遮挡完了,好像一只背负巨物的蚂蚁。 少年每步踏下,身上棱角分明的肌肉都会一震,身上肌肉鼓动,骨骼发响。 不到一会,他已至矮山顶上,然后整个人的双臂猛然使力,瞬间膨胀一圈,一条条血管如盘结交错的的树根。 “哈!” 那几乎有半个矮屋大小的巨石霎时被抛起越有三丈高低,暮东身形一扭,双脚一蹬,整个人凌空跃起,右腿直接如刀劈向那块巨石。 “轰。” 霎时,巨大的爆裂之声响彻荒原,碎石四散滚动不停。 而那少年已双臂微张如大雁一般落下。 “出来吧。” 少年灰发不知何时挣脱束缚,肆意在飞扬。 他语气缓缓开口,然后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吐息之间声音简直犹如低低的虎啸,胸膛起伏剧烈,口中所吐之气简直如云如雾。 “这段时间早就注意到你了,出来吧,小家伙。” 暮东一边调息一边说着,然后双目如电的看向一块凸出来的石头。 可半天不见响动,暮东有些皱眉,然后身形已一步一步走去。 直到快要接近的时候。 才有一声声响从石后发出,一个幼小的身影从后面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一个小孩,身上裹着一个小袄严严实实的看起来有些浑圆,他头上带了一个虎头帽,一脸憨厚,虎头虎脑的小孩。 可是他那有些机灵滴流乱转的眼睛却将这份憨厚掩盖。 “嘿嘿。” 那小孩不知为何,有些忐忑的看了眼暮东和那满是伤口的上身,咽了口唾沫。 “你在这干嘛呢?” 暮东看了他半天一副饶有兴趣的开口。 “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那知那小孩居然眼睛一转,然后朝暮东抱拳施礼。 “……” 暮东愣住了。 然后他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身后的小胖子却不依不饶,连滚带爬的跟在暮东身后。 “师傅等等我。” 稚嫩的嗓音不停喊着。 “哈哈,暮小子,一天不见,你居然当师傅了。” 刚走不到一段路。 那小胖子就听到一声好笑的声音,但那一股气势却立时让他战战兢兢,随后便感觉被一把提着衣领子抓了起来,然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再回神便到了村落中老人常说的那个不能去的矮屋。 “呕!” 而小胖子面色发青,趴地下干呕不止。 随后便一个激灵一跃老高躲在暮东的身后,看着一头和人一般高的白獒,毛发如狮蓬松而动。 “哇,狮子。” 小胖子有些害怕的喊道,小手紧抓着暮东的裤子不放,小脸微皱,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这是獒,它叫阿虎。” 暮东摇摇头,挣脱了小胖子的手,然后摸着半蹲在地的白獒的头。 小胖子看着一脸惬意的白獒居然双眼一亮鬼使神差的也摸了一下。 白獒瞪了他一眼,但却没有反抗的意思。 “哇。” 小胖子见状更加得寸进尺,直接双手一张扑了过来。 白獒却前爪一拨将那小胖子拨倒在地,然后偌大的爪子直接放在他的身上,好像按在地上。 “放开我弟弟。” 正这时,一个怯生生的的声音带着气喘吁吁的忽然响起,手里提着一个棍子,那是一个女孩,正从草里走出来,身体瘦弱,而且看着白獒一脸畏惧,但却没有退宿,反而一步步逼进,脸上神色有些惨白,好像鼓起莫大勇气做出这一切。 “阿虎。” 暮东平淡开口。 白獒却听到暮东的话居然人性化的咧嘴一笑,然后低吼一声大口一张,獠牙露出,直接朝小胖子脑袋而去。 “啊!” 少女一声惊呼随即脸色毫无血色,居然提着棍子直接朝白獒而来。 但随后她止住了脚步。 “好痒啊。” 小胖子原本惊神未定的表情也一愣神然后一变,接着咯咯直笑的从白獒的爪下挣扎出来,挣脱了正在舔他脸的白獒。 暮东有些诧异的看了眼白獒,但也有些苦笑不得看着这一幕。 他看了看那女孩,虽是体型瘦弱,却难掩清秀俊丽。 “你们是谁?” 暮东有些不悦的看着彦玄,要不是他把这小胖子带回来估计也没这么多事。 彦玄则无奈的一笑。 “我叫素云。” 女孩一把抱过小胖子,有些紧张的检查半天见没有损伤后脸上神色才有所好转。 彦玄却忽然变了脸色。 因为他看到那女子在检查小胖子身体的时候,掀起一处划破的地方时,那小胖子的手臂上居然隐约有个图案。 那是一个瞳纹。 第四十章 来自边城的目光 暮东也看到了,但他却诧异于彦玄的变化。 “怎么?” 他带着疑惑。 似乎那个图案有些不同寻常。 “瞳纹。” 彦玄自语。 “命格的钥匙。” 他神情突然起伏极大。 而暮东在听到第二句时也是如此。 他的眼神一凝,直看到那姐弟二人发抖,身上长期厮杀积累下来的气息让那二人不停颤抖。 “暮小子,你若不收他为徒我可要收了。” 彦玄双目泛光。 但凡背负命格者,皆为不凡之人。 暮东看了看那小孩,眼神渐渐收回。 “随你。” 然后平淡一语转身回屋。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低,小胖子听的清楚,然后挣脱了姐姐的怀抱,朝彦玄小跑去,小脸一脸希冀。 “等一下。” 彦玄却渐渐收住脸上的情绪。 “为什么要修行?” 他问的很是随意,但眼中很是郑重。 小胖子的身体立时闻声止住,然后小脸之上先是茫然随后又露出一丝思索之意。 可过去许久,他仍是那副表情。 彦玄眉头也渐渐皱起。 “既然答不上来,你还是回去吧。” 他面容平静,但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当初他教授暮东箭术,是因为从暮东眼中看到了一种与他曾经相似的求生之欲,加之暮东对他的救命之恩,还有一些难言的事才会决定教暮东箭术,熬炼身体之法。 而现在,尽管眼前这个小孩身负命格,但却没有修行之心,也许太小,也许经历太少。 “我想参军。” 他摇摇头,刚想转身,却听到那小孩说话了。 小脸也很是严肃,虽有些好笑,但眼中那份狡黠的神色不可否认的已经消失,小手紧握。 “为什么?” 彦玄又问了一句。 “我要为我爹报仇,杀死来犯的异族,立功之后,就可以让我姐姐和我娘住在城里,不用担惊受怕。” 小胖子这句话更加沉着,几乎一字一顿,有些因冷而冻红的小脸格外的认真。 彦玄眼目半眯,这个回答,让他意外又让他沉默。 只因他就是异族之人。 “你爹死于战乱?” 彦玄顿了半晌。 “快一月了。” 小胖子说着,嘴巴一瘪,眼泪流出,带着哭腔,他身后的姐姐也是如此。 彦玄也想到一月前好像有一场战事。 “你有没有想过,若你死了,你娘你姐恐怕就再无人照顾了。” 彦玄的这句话,让那女孩脸色一白,然后也是反应过来,急忙走到小胖子面前拽着他。 “阿姐你放开我。” 小胖子挣扎起来,不停喊道。 但可惜半天无功。 那女孩脸上也闪过一丝怒气,也不说话,直接提起小胖子就朝他屁股上抽了几下。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要是出事,你让阿姐和娘怎么办?” 女孩带着哭声,越打哭声越大。 小胖子本来还欲挣扎的身体忽然一顿,然后看到姐姐眼角未干的泪痕和那渐渐瘦弱的身体也慢慢平静下来,也不喊疼,只是神情像个斗败的公鸡。 随后他便被那女孩几近拖着离开。 彦玄站在旁边什么也没说。 “有了感情,就有了羁绊和弱点。” 暮东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他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听的清楚也看得清楚。 彦玄却摇了摇头。 “感情也可以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显然他对暮东的话不怎么赞同。 “我反而羡慕他,羡慕有家人。” 彦玄语气有些变化。 矮屋中也没再说话,似乎暮东也陷入某种思索之中。 “我快走了。” 彦玄也没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他的视线看向了远方,荒漠的深处,属于异族的地方。 “十年快到了。” 他的声音低沉,夹杂着一股叹息的意味。 “此去你有死无生。” 屋内沉默片刻,暮东的声音忽然传出,带着一种怒意,隐藏在话语中。 “但我的大仇必须要报,这些年来,我一刻也忘不了。” 彦玄声音忽的提高,仔细听的话可以察觉到那微微的颤抖。 “你可以等我同去。” 暮东的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你我早已亦师亦友,你应该明白,我不需要任何人帮我,更不愿任何人帮我。” “你如今天赋异禀,身体熬炼多年,气血汹涌如烘炉,劲力更是比狮虎更甚。当初我本想将我的修行之术还有箭术传给你,可当你身体发生变化我却打消了想法,只因为每人的路都不同,你根基已经近乎完美,而我的路并不适合你,如今你只待拜入一方势力,学得那后返先天之法,便可展露不凡锋芒。” 暮东的身影缓缓自屋里走出。 他已非当初稚子。 坚毅平静的面容上眉头拧起,他立于白獒身侧。 “我知道。” 暮东看着他缓缓开口。 彦玄的神色有些感叹。 至今他仍无法置信,一个还未入修行路的人,仅凭气血之力,居然可以搬动万斤石,体魄之强大简直骇人听闻。 他当初本打算将自己的一些东西传给他,可当他看到暮东日益剧变的身体便改了注意,只是交给他打熬身体的方法,还有一些简单的箭术。 “这里太小了,我的修行法也太过简陋,后返先天之术虽是最初,更是根基,重中之重,你需要选择更好的。” 彦玄的语气有些遗憾,他遗憾的是也许他以后不会看到这颗不凡星辰所绽放的光芒了。 “你会死。” 暮东却并不理会彦玄的话,依旧很是在意。 “哈哈,死又如何,我本该死去的,遇到你,更加心无遗憾,我能感觉到,你表面看似冷漠如冰,但内心还是渴望感情的,记住,莫要被这个世界所影响了。” 彦玄洒然一笑,看着暮东说道。 “若你死,待我功成,必血洗敌土。” 暮东却双眼一眯。 冷然的话瞬间让彦玄的笑容一僵。 “也许,这便是你身体变化带来的隐患吧,杀性大增,唉,这也是我担心的,若不解决,终会出事。” 彦玄摇摇头,但随即想起什么,居然也不拒绝,他妥协了。 暮东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看来彦玄已经抱着必死之心。 “你应该等我。” “快了,我感觉身体的变化快到极限了,再有一段时间,达至万斤力。” 暮东声音低沉,呼吸罕见的有些微乱。 白獒有些担心的蹭了蹭暮东脑袋。 暮东深吸一口气,摸了摸白獒的头,但他刚欲说话的口忽然止住,视线猛然转向另一方,眉头一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里,是边城方向。 他能感受到,在那里的城墙之上,一道身影似乎也注视着这里,是当初的那个将领,他的气息越来越恐怖了,远远望去犹如一条盘卧在边城中的苍龙,气血恐怖的惊人。 他似乎在等着什么。 “他在等你?” 彦玄也感觉到了,都没有隐藏,光明正大。 暮东不语,他确实也能感觉到,那人似乎在等自己,但却不知道原因,但偏偏感受到的却是善意,而且那股善意越来越强烈。 那道目光似乎自从曾经暮东目睹他命格觉醒之后便不时看来,如今更是越加迫切。 而在那城墙之上,士卒早已习惯眼前这个身份尊贵的将领不时会站在这里遥望一处地方。 “我放佛看到了一颗不属于群龙却有可能横贯天地的星辰。” “局中异子?” “也许,他能随我一起重整这人间苍夷大地,人族的苦,该结束了。” 那将领负手而立,平静的面容在说出这句话后,赫然腾起一股狂傲霸气,本略显柔和的脸突兀的棱角分明起来,本有些单薄的身体更是在那荒莽的边城映照下显得伟岸起来。 “我的父王,我的大哥三弟五弟,还有七妹,谁主沉浮,就让我们分个高低吧。” 他的话语轻微至极,只有自己可闻。 暮东和彦玄的眼睛也在此刻一缩,他们看到了那条苍龙正在怒啸,紫气笼罩其身,喷薄如雾,贵不可言。 “看来这个人,定然是皇族之人。” 彦玄看着那紫气喃喃自语。 暮东闻言眉头也是一挑,有些诧异。 但随即,他转身走进屋子,白獒紧随。 “总而言之,你的事,我不允,待我功成,随你同去。” 空气中,还留着一道充满怒意和杀气的话。 原地只剩一脸苦笑的彦玄。 第四十一章 赵桀 荒原上,风吹草低,一片荒凉贫瘠。 忽闻一声鹰吟乍起,黑影自云层浮现,身形庞大如黑云,带着阵阵劲风,几欲割草裂石。 黑羽根根如铁羽,双目无情冰冷,能在这里活着的,又岂是什么善类。 而在它的鹰爪之上,只见一道残破人影被死死攥住,早无生机。 “孽畜。” 一道如电的身影,伴随一声饱含怒气的低喝,穿金碎石,从远处急掠而来,面容冰冷,双目怒火中烧,手握一张大弓,脚下石块碎裂,似乎他身负恐怖之力,一步之下,几乎所踏之地尽皆龟裂,而在他身旁一道白色迅疾之影紧随而至。 “啊!” 一声高啸,他似乎看到那凶禽展翅欲走,赫然止步,身形极限拉伸扭动之下展现出一种另类的力之美感。 他从背后抽出一支铁箭,弓弦拉开与震动只在刹那已经发生。 霎时,只见一道几乎不可视的黑光转瞬即逝。 “吟!” 一声痛苦的悲鸣,那天空凶禽展开的双翼瞬间为之一顿,然后僵住,接着便极速从天空跌落。 临近时才看到,一支铁箭已从那凶禽左眼入右眼出,洞穿头颅。 暮东双眼半眯,脚下极速朝那落下的地方而去。 待接近时,他的脚步却一顿,只见一道伟岸身影早已正立在那凶禽尸体之侧。 暮东目光微凝,竟然是那苍龙命格之人,只是有些时日未见,这个人的气息却已大变,宛如另一个人,充斥着一股莫名威严,双目隐隐呈现一种苍色,如龙目,幻灭不定。 他凝视着那黑鹰眼中的铁箭,半晌才缓缓开口。 “若非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有人竟然只凭肉体气血之力,居然开弓箭出三百丈,猎这凶禽于天空。” “好箭法,好弓,好一头雪獒。” 那人视线轻移,说话的同时,视线先是看向暮东手中弓,然后又是一旁目露警惕的白獒,最后才看向暮东。 “但终究,还是人好。” 他声中带着赞叹。 暮东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你觉得这边城之地如何?” “不怎么样。” 暮东声音冷漠。 那人似乎早有预料暮东的反应,也不在意他的语气。 “我观你这些时日,每日俱会猎杀凶兽,箭出夺命,从无留手,但今日,似乎有所不同。” 他侃侃而谈,随意至极,却让人如沐春风,英伟的面容透出一股亲和。 他见暮东一直盯着那黑鹰森寒之爪中的尸体,眼神也有些默然。 “你不想看到它们的眼睛?” 他语气有些沉着。 “是又如何?多少野兽饮人血食人肉而体含煞气怨气,目泛血光,每次看到,我就会去想它们吃了多少人,忍不住心中的杀念。” 暮东沉声说完,上前一把抽出那凶禽眼中的铁箭。 “你觉得它们有错?” 那人语中带着疑问。 暮东收箭的身体一顿。 “哪有什么对错,不过生存,你死我活罢了。” 他语气平淡的开口。 然后脚下骤然使力,顿时土石震动,然后身形后撤,再看去,那凶禽和那尸体已被掩埋。 已立在虚空的那人双眼立时泛出异彩。 “我本以为,你已无慈悲之心。” 他看了看那被掩埋的地方,语气莫名。 “对于死人来说,什么都已无意义。” 暮东语中有些嘲讽。 说完,他身形一转,抬弓搭箭一气呵成,箭影一出,顿时没入远处草中。 身边白獒心领神会,下一刻,已狂奔而去,再回来,已叼着一只眉心中箭的独眼灰狼。 “看来,这段时间在这里猎杀的生灵太多了,血气居然引来狼群的窥探。” 暮东有些皱眉,他环顾四周,敏锐的目光之下,隐隐看到几只撤去的狼影。 “你是何人?” 暮东忽然转过视线,凝视着那站在虚空如履平地的人。 “为什么?” 他一口气问了两个问题。 那人似乎有些措手不及于暮东的变化,先是一愣,继而一笑。 “我乃赵国二皇子,赵桀。” “因为你。” 暮东闻言神色一愣。 “为你效命?” 他语气有些不喜。 “不不,我有个更好的形容,朋友。” 赵桀摇摇头。 说完,他手中光芒闪动然后突兀的出现两本书册,古旧,却纤尘不染,泛黄,却映微光,似乎是因为这书册的材料所致。 暮东露出疑惑,然后接了过来。 “这是?” 他只看了一眼,便目露惊色。 “修行法,神通术。” “这是我所继承宗派的不传之秘,也是我现在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赵桀有些期待的看着暮东。 “我要付出什么?” 暮东有些迟疑。 “我要赵国皇位。” 赵桀一字一顿说道。 暮东却眼目骤然一缩。 “那不可能,痴人说梦。” 他断然道。 “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吧?” 赵桀却没有动怒。 “你不觉得这边城之地颜色太过单一了吗?” 他环顾荒原,到处不是死黑色,便是泛着浅红。 “这世间这样的地方太多了,而那诸国交战之地更是几乎化作炼狱。” 暮东的神情微松。 “你能办到?” 他话语忽变平静。 “不一定。” 赵桀叹了口气。 “这天下时值大世,群龙出世,充满变数,不一定啊。” 暮东沉默了。 “但我想要试一试。” 暮东又沉默了。 他只觉得那手中两本册子已如山般重,比万斤巨石更沉,那更像是一个承诺。 “我要世间再无战争,让人间尽化乐土。” 赵桀猛然仰身伸展双臂,朝天喊道,声音高昂。 暮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却不开口。 “给我一年时间,我给你答复。” 沉默许久,暮东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好。” 赵桀畅快一笑,身形已化作流光而去。 那里,只留暮东一人望着手中书册出神,白獒守在旁边。 久久,他才回过神来,朝来时路回去。 走了没多久,老远就听到一声声呼喝声。 暮东叹了一口气。 走近时,他看到几个小孩正围坐在屋前空地上,然后双眼泛光的看着彦玄教那个小胖子射箭。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教授小胖子箭术,顺带那些村中遗孤一起教了。 说到底,暮东并不算他的徒弟,彦玄也从未承认过,但在暮东心中,他早已是。 孩童似乎都有些畏惧暮东生人勿近又异人的相貌,见他回来,一个个都噤若寒蝉,有的更是目中泛起恐惧。 毕竟村落老人们常常警告他们,不要靠近这间矮屋,传言,这个矮屋的主人杀人如麻,传言,他吃人,太多的传言让这个地方亦或是这个人化作凡人眼中的禁忌。 白獒走在暮东身侧,它似乎对这种目光有些不适。 “吼!” 咆哮的血口中夹带着腥风,将那些小孩吹的七仰八倒的。 “阿虎。” 暮东一声低喝,然后安抚了许久,才好了许多。 只留下一地面容惨白的小孩。 彦玄原本露出笑意的脸色也有些收回。 让小胖子将那些孩童带回家,他才走到暮东身前。 “你今天有些不同。” 他神色有些奇异。 “这样又能教出什么?” 暮东有些皱眉。 彦玄却一笑。 “他们与你不同。” 但随即,彦玄却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是啊,他们与我不同。” 暮东好像没看到彦玄的脸色,只将怀中两本册子拿出。 “星神术,太阴诀。” 彦玄看了一眼神色便变了。 “星辰阁中的不传之秘。” 他喃喃自语。 “世间流传,古老的宗派再次出世,星辰阁已生传人。” “是那苍龙命格的人给我的,他是赵国二皇子。” 暮东淡淡开口。 “夺嫡?” 彦玄脸色再变,几乎铁青。 “你答应他了?” 他见暮东不说话,语气一提,带着怒气。 “我想答应他。” 暮东视线看向他。 “不能。” 彦玄毫不犹豫。 “为什么?” 暮东摇摇头。 “活在这里,生死不定,指不定那天便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我厌恶,所以我想改变。” 暮东语气平淡。 “我也想看看,我来到这世间是为何?” “还有,究竟是谁人生我?” 他说道此处,双目闪过一道异光。 第四十二章 彦玄离开 冬日的严寒化去,来了春天。 可在边城这里,四季似乎早无分别,不过是多几场雨雪,增添几分萧杀。 暮东凝立在山上,凝望着那还未沉寂下来的战场。 他面无表情,但双目悲戚仍掩饰不住。 他又看了看边城那边,隐隐传来许多哭声,那是士卒的家人在哭喊,有的是子女,有的是老人,有的是妻子。 但唯独,再无壮年,青年,那怕少年,因为都已战死沙场。 而那些老弱妇孺,只因士卒之死,却再无生活在城中的权利,他们被驱逐了,驱逐向边城深处。 他有些犹豫的心忽然沉了下来。 “你的心似乎在哭泣?” 忽的,一声清朗声音自他身边传来。 赵桀俊眉星目的立在他身侧,而暮东也似乎习以为常。 “是在滴血。” 暮东冷声道。 “这世间既有修行法,必当有盖世高手,或者神,活着佛陀,总有力挽狂澜之大能,为何无人阻止这世间纷争?” 暮东有些疑惑,但语中怒气不掩,双手握拳。 “也许是因为他们高高在上。” 赵桀闻言后,沉凝许久,目中闪过一道异色,或是一道精光。 暮东不语。 久久。 “嗯?” 暮东有些疑惑。 “你觉得人会去干涉鱼的争斗吗?他们只会抹除。” 赵桀沉声开口,声音一顿,明显还有后话。 “他们会捕杀那最为强大的几条。” 暮东双目猛然一缩。 他骤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老高,随即缓缓平复。 他慢慢仰望上天空,似乎想望到天空深处,望到星空深处,望到宇宙尽头。 他的视线转向赵桀。 “长久以来,我一直做着一个梦。” “哦?” 赵桀声带好奇,目光凝聚。 “我看到一片又一片的池塘,无数鱼群游动,新生,老去交复不停,我看到有鱼跃出,看到有飞禽环顾,看到有撒网之人紧逼,看到尽头有威严双目凝显。” 说到这里,暮东声音猛然一停。 “那是什么?” 赵桀语气急促,神情居然罕见不再平静。 “那是龙,翱翔天地,鱼的尽头,终点,我还看到有搏龙之鸟一怒化鹏翱翔,它们好像都在争渡向天。” 暮东仔细的回忆。 “结果呢?” 赵桀双目忽然紧张起来,他心中有种不详预感,也许那是与自己期望不一样的答案。 “它们都失败了。” 暮东叹了口气。 赵桀更是失态,头上发冠轰然碎开,黑发舞动,双目幻灭之光几乎凝为实质。 他似乎心中另有想法,面容有些阴沉不定,最后化作凝重与坚定,他无意中爆散出的如山岳般的恐怖气息顿如潮水般退去。 “你还未修炼我给的东西?” 他的视线看向远方那些被驱逐出城的人们,声音缓缓开口。 “我突然改变想法了。” 暮东答非所问。 “什么?” 赵桀语气有些变化。 “我想看看天空之外有什么?” 两人此刻所言早非常人所能理解,而他的话,更是让赵桀目露惊容。 “你的路,比我更难走。” 赵桀伫立片刻,神情恢复从容。 “没有人愿意做一条鱼。” 暮东也沉声答道。 “我需要一个答案,我想世人也需要一个。” 赵桀静静地看着暮东,看着这个毫无修为的人说着那比大恐怖更可怖的话。 “你信?” 暮东突然眼露笑意。 “若是别人说这话我不仅不信,而且还会当他是个白痴,但若是你的话,我还要斟酌一二。” 赵桀也是笑了起来。 “想不到,你居然还要斟酌一二。” 暮东摇摇头居然也罕见的笑了一声。 “哈哈,仅凭这一句话便能让你一笑也值了,所以,我早已带来好酒向好友赔罪。” 说罢,赵桀手中已多出两瓶东西。 “酒?这是何物?” 暮东好奇。 “这可是醉生露,梦死泉,能让你一忘烦恼,二消忧愁。” 说着,他丢给暮东一瓶,自己已提起一瓶仰头而饮起来。 霎时,一股莫名奇异的香味,闻所未闻的香味已自赵桀手里的瓶子中散出。 暮东也有样学样,直接仰头猛灌一口。 “咳咳……” 一股异样的辛辣,立刻充斥在他的胸腔还有喉咙,如火烧。 “哈哈,味道如何?” 赵桀看着暮东的脸色大笑起来。 “起初难喝,但细品回味之下另有一番滋味。” 暮东又细细抿了一口。 “这可是我能面对这个世界的功臣。” 赵桀说着,又是一口。 而暮东已看到他眼中的苦涩,索然,还有不甘。 他也猛然仰头饮灌一大口。 “哈哈,痛快。” 赵桀长笑一声。 “为何你会信我?” 那酒如化火焰流淌入腹,暮东有些好奇,不曾相识,却似曾相识,不曾为友,却已好像深交多年。 “我也曾做过一个梦,梦到自己是一条鱼,还梦到不知何时多了一友,好像也是一条鱼,与你相似。” 赵桀又饮了一口。 暮东不言,他有时也会生出这么一种感觉。 “那鱼结局如何?” 暮东开口。 “唉,几欲化龙,向天一跃,被群鸟分食。” 赵桀神色忽的黯淡。 暮东又有些沉默。 “观你年岁不过少年,怎么老是一副沉默的样子?” 赵桀摇摇头,有些调笑到。 “皆在心中。” 暮东又望了眼那些渐渐消失在的妇孺。 “也许,他们会活的比我们久。” 赵桀似有所指。 “嗯?” 暮东不知他话中意。 “斥候来报,似乎异族几大部族联盟,正在整结大军,不日便会兵临城下。” 赵桀解释道。 “你没有把握?” 暮东皱起眉头。 “没有,十之一二,更何况,我看到了大哥的影子,恐怕,他出手了呢。” 赵桀的声音越来越低,化作呢喃。 “你该让那村落中的人迁移走了,去山野深处吧,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他似在提醒暮东。 暮东没有回答。 莫名的他突然有些心绪不宁。 “你很烦躁?” 赵桀居然有所察觉。 但随后,他看向了山下,一道白影急来。 吼声急促。 暮东脸色一变,直接从山上跃下,不过霎时,脚地接触的地方土石飞散。 他脸色阴沉,思绪急转,村落平和定然不像有事的样子,能令阿虎这么急躁的事情,彦玄。 不由得他脚下极速,几乎将所有气劲灌注双腿,一蹬一跃间好像猛兽过境,地面龟裂。 “他走了。” 暮东看着屋子,看着那放着弓箭的地方已无一物,屋中墙上刻着两个字,保重,然后便是一支独特的箭。 暮东脸上闪过一丝怒气一丝叹息,右手不自觉间已青筋血管鼓动,然后一把摘下那支箭。 霎时,一股莫名的意自那黑箭上流入暮东体内。 那是射狮术的意,他终究还是交给了暮东。 下一刻,黑箭好像走完它的路,化作碎屑如扬沙而落。 他面部肌肉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僵硬,彦玄还是选择了他想走的路,即便生死刹那。 其实他本就明白彦玄不是那种轻易动摇的人,更何况,彦玄与他相似,他了解自己,所以他了解彦玄。 当初本以为彦玄已经放弃心中所想,奈何大意之下一时不察。 他只觉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堵,有些发闷,这几乎十年的时间里,彦玄在他眼中早已亦师亦友,虽是异族,但心中善恶分明,他更像一个人。 屋外,小胖子似乎还不知道师傅已经离去,抱着彦玄制作的弓,仰着小脸。 白獒此刻表现的更明显,呜嗷不停的围转在暮东身旁,双眼有些不明和悲戚。 这十年把彦玄当朋友也有它。 “可是那位射狮人有了变故?” 赵桀缓缓踏了进来,并不在乎屋中的脏乱,好像并无看见。 暮东沉默,显然已经默认了。 “大约十年前,异族之地中,有一部落似一夜之间一万三千多族人尽被屠戮殆尽,唯有族长仗着恐怖射术,箭术侥幸逃生。” “据说他手中弓便是古器射狮弓。” “那一夜,他家眷亲人,其中妻子,还有不足五岁的一对子女,均惨死刀下,一双父母更是头颅被斩,尸体化作口中食。” 暮东身体浑然一抖,双目一颤,血丝瞬间布满,面容几乎扭曲。 “原来,这竟是彦玄的恨。” 暮东缓缓闭目,他似乎有些明白彦玄为何如此了。 赵桀也是沉默不语,不知是早已对这种惨剧见惯,还是不知怎么开口。 “异族大军,我倒想看看是不是真如传言中那么凶残。” 过了许久。 暮东有些平静的话突然打破沉默。 但那话中的恐怖杀气实在是有些惊人,令他双臂都忍不住不停颤抖,那是一种迫不及待。 “那便与我一起见识一番如何?” 赵桀也开口了。 “好。” 淡漠有力,杀意暗起。 第四十三章 入城 风声呼啸,风中还带着一缕未尽的寒。 暮东看着小胖子一脸哭丧的被姐姐拖着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暮东还有阿虎。 “你不是常说自己会成为最厉害射雕士吗?我相信你,但前提,你要好好保护好大家。” 暮东罕见的有些柔和的开口对着小胖子说道。 如今的小胖子身形已不像当初那般臃肿,身上已在彦玄的锻炼下显出一些肌肉轮廓,彦玄似乎把所有能教的都交给了他,如同一去不返。 “唉,他们还只是孩子。” 赵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我如他这般大的时候,已学会从狼狮口中抢食。” “这里,弱者几乎都已倒在地上。” 暮东有些平静的说着。 他看着人群中的老弱妇孺,有的畏惧的看着他,有的茫然的看着他,唯有一个老人,须发皆白,目中泛着慈色,欲言又止,身体被人轻扶,颤颤巍巍。 “走吧。” 暮东视线有些凝视,然后便转了过去。 “我会派百名十战士卒沿路送他们入山。” 赵桀在旁边开口。 十战,意思便是在这边城历经十场生死之战的士卒。十战者,若非幸运,实力便等同于千人敌,几乎大多数都已迈入后天。而十战之上更有百战者,在这里,几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百战必拜将,他们几乎全都是从无数血海趟过来的,铁血,无情,人屠等等都是他们的代名词,修为多以后天圆满半步先天,佼佼者更是已达先天。 此话一落,暮东的面容顿时明显的一松。 他脚步更急。 赵桀摇摇头,左手一摄,一股无形力量将暮东包裹住,化作两顿流光已如城中,只看得身后诸人瞠目结舌。 暮东本就身无长物,全身上下,除了两本赵桀给的修行之书,还有一个陶埙便再无他物。 “这是?” 赵桀有些好奇的看着暮东用一个兽筋挂在脖子上的东西。 “陶埙,你认识?” 暮东眼神一转。 “不清楚,忘了,似曾相识。” 赵桀眼中神色变化不停,他的回答也变了几变,脸上有些困惑,但终究不肯定。 …… 曾几何时,暮东以为边城之内必是繁盛之地,但今日一见当真大失所望。 城内房屋虽林立有序但破落不堪,似乎仅能遮挡风雨的样子,城内地面更是斑驳迹迹。 沿途之人几乎不是冷目相对,就是淡漠相迎,有的身穿战衣,有的赤裸着满是伤痕的上身,还有的在街道边架起的火炉上捶打着烧红的铁,或刀或枪的兵器渐渐成型,有的身上扛着刚猎来的猎物,看到远处等待的人,脸上露出一丝僵硬的笑,那么温和。 “咚咚咚……” “铮铮……” 暮东闻声只觉得地面缓缓震动起来,沿途众人也是神色一变,升起一股忌惮,随即退开,偌大的街道眨眼之间已无几人,除了个别气势强大的站在原地眉头皱起。 赵桀也是神色一变,神色有些苦恼和薄怒。 暮东渐渐听清楚了,这竟然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且其中的煞气很是恐怖。 “哦?本大爷今日还未打牙祭,正好。” 一道轻浮的声音,但沉厚的有些可怕,将地面石子都震得动荡起来。 随即只听一声闷哼,一个人影便自远处倒飞而来,嘴角大口咳血,显然重伤。 “奇哥,你没事吧?” 下一刻,一道丽影已经从远处飘来,显然有修为在身,面容柔弱,却一脸焦色,看着那落地的男子声带哭腔。 暮东神色一变,只见那女子似有怒气身形一正,手中已多出一把青色剑器,霎时凛冽剑气,如拂柳秋风,直入远处。 “呵,后天五层的剑气,挠痒痒都不够。” 一道若无其事的话说完,一道身影已然跃出。 暮东见来人神色讶异然后凝然。 只见他四肢所缚锁链几乎有脖颈粗细,而且光芒不凡,地上拖动间带着浅浅沟壑。 再看他的身形,皮肤虽显黝黑,体型更是瘦弱,面容还有些丑貌,双目狭长,似半闭半睁,暗藏精光,最惹眼的是一头蓬乱的火红头发,错觉之下好似厉鬼。 “老子虽不打女人,但你竟敢对我动手。” 那人声中带着调笑。 女子闻声脸色更是苍白起来。 而她怀中男子闻言也不知是急是气,呼吸一滞,又是一口殷红吐出。 “呵呵。” 只见那人轻笑一声,手中提着抢来的猎物,身形已如急电掠出,左手成爪,抓向那女子。 眼看就在那女子即将收束之际。 那急来之爪猛然一止,随即身形一转。 只见一块石头带着疾风已撞向他的胸口。 他嘴角一裂,刚欲说话,身形却在一股恐怖大力中后退出去,撞毁数间房屋。 “巧了,我也从来不打女人,更看不惯女人被打。” 赵桀刚想阻止的话忽然到嘴边停住了,看着已站在女子身前说着话的暮东他没有说话,眼中忽的腾起一丝有趣和期待。 周围几个仅剩的几人也是神色变了几变。 “吼!” 这时,一声怒吼从废墟中暴起,几乎犹如万兽之王的吼声,那些房屋倒塌溅起的灰尘瞬间诡异的停止在空中,然后骤然化作一层波纹状消失在远方。 暮东双眼一眯。 “你们先退开。” 他对着身后的女子和那男子说道。 二人点头致谢之余已经退向远处。 暮东见此,看了看围观的人,深吸一口气。 “嗷!” 一声低怒的吼叫也猛然自口中响起,似狮非狮,竟与那人有几分相似。 一道狂暴的声音,将所过之处都几乎毁灭,,脚步之下更是尽皆龟裂朝他冲来。 暮东见状眼睛却一亮,居然也是肉体强大之人,不退反迎,直直迎上。 那人见此,身形居然诡异的一顿,然后速度再加几分。 周围众人包括赵桀见此,身形立时再退。 “轰!” 如同两座大山相撞的既视感,地面震动,一股恐怖的气劲自两人相撞处散发出来。 “轰!” 暮东脸上腾起一股潮红,那是兴奋之色,身上气血几乎全部运转,之色几如实质,如一尊恐怖火炉,将空气都燃的灼热起来。 所有人都变色了。 那气血之色,几乎点亮这片昏暗天空。 而那红发之下亦是亮起一双兴奋的眼睛。 “自出生以来,首见能与我肉体抗衡之人,仅凭这一条,我保你不死。” 那人低笑着,犹如疯癫。 “啊!” 一声高喝。 两人居然双掌相对角力起来。 “喝。” 暮东亦是如此,自身体大变,他也是首见能与他肉体抗衡者,就连彦玄都不行。 就在他们双手相交间,他们脚下十丈范围的地面石板全部化为碎屑,石子四散崩裂,劲力恐怖。 诡异的,那红发之人身后居然腾起一股兽影,气息吓人,恐怖至极,模糊不清。 “血脉?” 暮东猛然想起彦玄曾经的话。 但他却无惧怕,身上气血更是再加几分强势。 围观诸人都沉默着看着这恐怖的几乎可以比拟凶兽角力之斗。 “看来,此人也是身负血脉之人。” 有人看着暮东的恐怖气血之力还有他那有些异人之相喃喃自语。 “来。” 暮东沉声,灰发狂舞四散。 “好。” 那红发之人也是兴奋应道。 渐渐的。 …… 所有人都看着那场中诡异僵持的两人。 “嗯?” 紧张的气氛之下,赵桀的双眼忽然一变,围观之人也是如此,他们目露惊色似乎不敢相信。 “武悼要输了?” 他们看着场中身形渐渐颤起的红发之人,尽管细微,但以他们的修为却一眼看得清楚。 “吼!” 暮东此刻几乎浑身通红,气血之力几乎全部运转起来,一声最后的狂暴之吼。 只见他左脚向前一踏,虽缓慢至极,却稳如山。 两人此刻气息气喘如风吼。 而这一步,也拉开了最后胜负。 “啊!” 那红发之人也是全是气劲鼓动,身后血脉异象不停咆哮。 但终究,那一步还是踏了出来。 新力已生,他要输了。 “噗!” 暮东双臂一弯一伸,推山之状前的那人便倒退出去,双脚在地上生生犁出两条痕迹,然后半跪了下来。 “我居然输了。” 那人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的双手,血管似乎都有爆裂的趋势。 “哈哈。” 癫狂的笑顿时响起,声音由轻笑逐渐化作狂笑。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