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林家弟弟》 楔子 “唔嗯”，头好痛啊，我这是怎么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四肢也酸软无力，发烧了吗？迷迷糊糊间李瑜又睡了过去。 当李瑜又有意识了时候，只觉得喉咙干渴难耐：“水，我要喝水”，这时，听见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叫道：“麦冬姐姐，大爷醒了！刚刚说要喝水呢！”“真的？忍冬，快去通知太太。桃仁，你去茶房把温着的米汤拿来。” “知道了，麦冬姐姐。”两个丫头掀起帘子走出房去。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丫鬟打扮的姑娘端起一盏水，快步走到床边，扶起李瑜便要喂他喝水，李瑜睁开眼睛，入目皆是古色古香的家具器物，站着三个打扮俏丽的丫鬟，嘴边便是一盏水，喉咙干渴难耐，也顾不得许多了，一口气把水喝完，还是觉得渴，“还要喝水。”李瑜望着扶着他喝水的丫鬟说道。麦冬抿嘴一笑，“可见是大好了，桃仁去端米汤了，哥儿还是等着喝米汤吧。” 正说着，桃仁已经端着米汤走进房来：“麦冬姐姐，米汤来了。”麦冬服侍李瑜喝下米汤，又摸了摸李瑜的额头，道：“阿弥陀佛，已经不热了。哥儿这次高热不退，可是病的狠了，要等大夫看过了才好。”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小丫头掀起帘子，口中说道：“老爷来了。”麦冬服侍李瑜躺下，便起身站在床边。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在几个丫鬟仆妇的簇拥下走进房来，不等麦冬开口，林如海便朝麦冬问道：“大郎如何了？”边说边往李瑜床边走来。李瑜自醒来便一直处于懵逼状态，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躺在床上假寐。麦冬给林如海行了礼便回道：“回老爷的话，大爷已经不再发热了，才醒来便叫渴，喝了一盏水和一碗米汤，还未看过大夫，也不敢给吃的。” 林如海听了麦冬的话，脸上不禁露出喜色，坐在床边看了看处于懵懂状态的李瑜，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李瑜不再发热了，侧身对一旁的大丫鬟说到：“去叫林安请王大夫来，说哥儿看着大好了，请他来看看。”那丫鬟回了声“是”便走出门去。林如海又看了看李瑜，柔声问道：“大郎可有哪里不舒服？”李瑜不知答什么好，只能半睁着眼含含糊糊的说：“身上痛。”林如海面露疼惜之色：“待会大夫就来了，吃过药便不痛了。”李瑜只好又哼哼了几声，李瑜虽然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也知道自己大概是穿越了，担心穿帮，也不敢多说话，别人问话也不知怎么回答的好，胆战心惊的只希望身边的人早点离开。林如海只当他身上不舒服，也未起疑。 没过多久，林安便领着王大夫进来，林如海起身让大夫诊脉，王大夫望闻问切了一会儿，向林如海笑道：“哥儿醒来便大好了，这几日的饮食要清淡，药也不需多吃，哥儿还小，吃多了药坏了胃口就不好了，好好调养就行了。” 林如海心情大好：“有劳王大夫了。”说完便让林安送王大夫出去。旁边的几个丫鬟向林如海道了平安恭喜，林如海对身边的大丫鬟说道：“去跟太太房里的丫鬟说一声，就说大郎好了，让太太不必忧心，安心养病。”“是，老爷。”那丫头说完行了一礼便离开了。林如海又对麦冬说道：“去厨房看看，若有清淡的粥就拿来，喂大郎吃点再睡。”“是。”又看了看房中几人，问道：“怎么不见陈奶妈？”忍冬上前答道：“陈嬷嬷身上不大好，怕过了大爷，便家去了。”林如海摸了下李瑜的头发，便起身准备离开，对着房里的几个丫鬟说道：“好好照顾大郎，夜里警醒点，若有事便遣人来寻我，不要惊动了太太。”众丫鬟齐声道是。 林如海走后没多久麦冬就提着食盒走进来，里面装着一大碗燕窝粥并几样小菜。麦冬走到床前，对着李瑜轻声说道：“哥儿起来喝点粥再睡吧。”李瑜也觉得腹中饥饿，只好厚着脸皮睁开眼，麦冬便扶他坐起来，李瑜看着自己的小手，心中惊诧，面上却不露声色。麦冬就着小菜，喂李瑜吃下一碗粥，又帮他洗漱了才服侍李瑜睡下。 李瑜怕露陷，虽然睡不着也闭上眼睛假寐。听见麦冬问忍冬：“不是让你回太太么？怎的是老爷来了。”忍冬答道：“我还未进太太院子，便看见老爷了，老爷问我做什么去，我就说了是大爷醒了，来回太太，老爷便说太太已经吃药睡下了，让我不要去打扰，然后老爷就来看大爷了。”忍冬想了想，又对麦冬说：“老爷走的时候还问了陈嬷嬷怎么不在，我就说陈嬷嬷身上不好家去了。”麦冬也无法，无奈说道：“这个嬷嬷，三天两头的身上不好，也不知谁是主子。只是老爷再不管内院的事。” 李瑜听着丫鬟们说话，梳理了一下已知信息。自己是这个府里的大爷，刚刚那个中年男子是老爷，应该就是“我”爹，还有一个太太病了，还没见着。服侍我的大丫鬟是麦冬，还有一个是忍冬，这两个都认识，另外还有一个叫桃仁的丫鬟，剩下的就不知道了。我这小胳膊小腿的，顶多也就三四岁，又病了一场，不记得也没什么，以后经常装装傻就行了，应该不会被发现。我是大郎，家里孩子估计不多的。不过我是怎么穿过来的，我怎么没印象？奇怪。唉，我的遗产不知道会怎么办，我是个孤儿又没个亲人的，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公务员这点工资我攒点钱我容易么我。看这家具摆设，估计是个有钱人家，看来以后少不得要读书了。我都读了十六年书了还要读啊，这里是要读四书五经吧，古文我可不擅长，不知道能不能学的好。我都穿越了，也要搞搞发明创造才好，这个玻璃是怎么造的？好像是石英砂、纯碱和石灰石吧，好像缺了什么，算了，到时候再实验吧。还有火药，这个我记得，一硝二硫三木碳，要把这记下来，说不定以后有用。李瑜胡思乱想了许久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小姐姐 “哥儿醒了么？” “未曾醒。” 李瑜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说话，一下子惊醒了，不敢睁开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做好了心里准备，才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几个丫鬟果然看到了“大爷醒了。” 李瑜睁开眼，只见一个十五六岁模样俏丽的丫鬟走上前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问道：“哥儿身上可好，可有哪里不舒服？”李瑜认出了这个丫鬟就是麦冬，别的小丫鬟叫她麦冬姐姐，我也要叫姐姐吗？算了，不叫了，叫错了就不好了。李瑜揉揉眼睛，对着麦冬说：“肚子饿了。”麦冬笑了笑“知道饿了就好，哥儿这几天都没好生吃饭。忍冬，去厨房催催，把大爷的早饭拿过来。”说着，麦冬给李瑜穿好衣服，又有小丫鬟端来洗漱用品，两人伺候着李瑜洗漱。 李瑜看着两个丫头伺候着自己，其他人都在收拾床铺、房间，一丝不乱，赞叹不已。古代有钱人家真是舒服，这么多人伺候自己，这府里看来挺规矩的。千万不要被发现了，以后要少说多看。 就在麦冬给李瑜束发间，忍冬带着小丫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几个丫鬟走到桌前帮着摆盘。李瑜看到桌上摆着七八个盘子，心想真够奢侈的，一个小孩子哪里吃的了这么多。麦冬见李瑜一个劲的看桌子，只当他饿了，便说：“就要好了，哥儿今儿可要多吃点。” 李瑜听见麦冬的话，不好意思起来，不再看桌子，只盯着眼前的铜镜。李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不禁美滋滋的，我长的还挺可爱的，就是瘦了点，以后要多吃点饭。这个铜镜看人可真够清晰的，除了照的人有点黄之外，比现代的镜子也不差什么了。 又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头顶用头绳绑成两个小包子状，还围了一圈小装饰品。好像哪吒就是这个发型，也不知道叫什么，估计这时候流行给小孩子梳这种发型。还好自己头发挺多的，不然这小包子就梳不起来了。 麦冬对着铜镜看了看，觉得还不错，就抱着李瑜到餐桌前坐下。李瑜猝不及防被抱起，还没来得及挣扎又被放下了，一脸的生无可恋。只好安慰自己，我才三四岁的样子，抱抱也很正常！举高高都没问题！摔，哪里正常了！以后要坚持自己走路！ 麦冬可不知道李瑜的内心戏，看了看桌子上的饭食，有两品粥、四样点心和四样小菜，对着李瑜问道：“哥儿要吃什么粥？有鸡丝粥和燕窝粥。” 李瑜爱吃咸口，便说要鸡丝粥，麦冬盛了一碗鸡丝粥喂李瑜吃，李瑜见麦冬要喂自己，实在忍不住了：“我要自己吃。”麦冬也没诧异，把粥放在李瑜面前，李瑜见众人都一脸正常的样子，只当自己会吃，拿起勺子吃起粥来。 这粥味道还真不错，又鲜又香，入口即化，吃了两口粥，麦冬夹了一筷子小菜来，好像是干丝，李瑜张嘴吃下了，鲜咸可口，好吃，李瑜在心中点了个赞。李瑜专心吃粥，麦冬时不时的夹点小菜来，不一会儿就吃下一碗粥。 麦冬也没给李瑜再盛一碗，只是问：“哥儿可要吃个蒸饺？” 李瑜看了看桌上的四样点心，一碟子花卷，一碟子蒸饺，还有两样不认得，应该是什么糕。李瑜点了点头，麦冬夹了个蒸饺到李瑜面前的碟子上，李瑜自己夹起来吃下了，好好吃啊，李瑜吃的一脸幸福。 三两口便吃完了，李瑜抬头看着麦冬说：“还要吃。”麦冬又夹了一个蒸饺放在碟子上，李瑜两口就吃完了，又抬头看着麦冬，还没等他说什么，麦冬就摇了摇头：“蒸饺不能多吃，哥儿吃个山药糕吧。”说完就夹了个山药糕来。 李瑜只好吃起山药糕来，山药糕也好吃的，不太甜，挺像红楼梦里秦可卿爱吃枣泥馅的山药糕，会克化似的动，只是不知是什么馅的。 还没等李瑜吃完，麦冬又夹了个山药糕过来。李瑜吃完手里的山药糕就觉得饱了，想了想还是又吃了一个，终于吃撑着了。 麦冬看李瑜吃的差不多了，便指使小丫鬟端了水来让李瑜漱口，漱完口又给他擦嘴擦手的，李瑜只要端坐着不动就好。 忍冬见李瑜乖乖坐着，也不乱动，忍不住笑道：“大爷今天可真乖，吃饭也不闹腾了。” 麦冬也觉得李瑜乖巧：“这倒是，话也少了，闷着了吧。” 旁边的几个小丫鬟都笑了起来，“待会可要带哥儿到园子里玩玩。” 正说笑着，走进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穿戴都挺华丽的。几个丫鬟看到了纷纷叫道：“周姐姐好。”又搬来椅子请她坐下。 周全家的也不理会，坐了下来，只对着李瑜问好：“哥儿可大好了？太太身上不舒服，遣我来看看哥儿。” 李瑜不敢答话，看了眼麦冬，麦冬连忙答道：“哥儿已经好了，昨儿个王大夫都说不必吃药了。今儿个早上也吃了不少，想是没事了。” 周全家的念了声佛：“阿弥陀佛，哥儿好了便好，太太身上不好又惦记着哥儿，现下可以安心养身了。” “太太如何了，我们这几天只顾着伺候大爷，也没去请太太安。”忍冬在旁边问道。 “也没什么，大夫吩咐静养的。你们也不必去问安，好好照顾哥儿便是。等太太好了再带哥儿去问安。”周旺家的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麦冬忍冬送周全家的出门：“姐姐慢走。” 送完周全家的回来，麦冬又要抱李瑜去卧室里，李瑜这次看准了，便说：“我自己走。”麦冬抱他下椅子，便放他下地，李瑜走到卧室，也不知要做些什么。麦冬抱他上榻，又指使小丫鬟拿了些玩具过来，对着外间的忍冬说道：“你带着她们去吃饭吧，哥儿我来照看着，吃完了来替我。” “知道了。”忍冬听见后，便带着小丫鬟们收拾好桌子出去吃饭了。 麦冬等人都走完后，才坐在榻边对李瑜说道：“刚刚周全家的来时，哥儿怎么不叫人？周全家的是太太的陪房，哥儿也要敬着才好。” 李瑜一脸无辜的看着麦冬：“知道了，麦冬姐姐。” 麦冬笑着说道：“这才是大家公子的规矩。” 李瑜见麦冬对“麦冬姐姐”这个称呼并不惊讶，可见他平时也是叫姐姐的。麦冬、忍冬差不多大，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以后都要叫姐姐，别的丫鬟要小一点，应该不用叫姐姐吧。 李瑜正在沉思自己以后要对丫鬟们的称呼时，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这么快就吃完了？ 麦冬也有些疑惑，起身走到门口，只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在一群丫鬟仆妇簇拥下走过来。麦冬忙走上前去，迎着众人走进屋来，口中说道：“姑娘来啦。” 李瑜听见麦冬的话，也要从榻上下来。麦冬看到李瑜要下榻，小跑过来扶着他，嗔道：“哥儿急什么，下次可不能自己下来了。”李瑜一头黑线，下个塌都不行了。 这会儿的功夫，小姑娘都走了过来，奶声奶气的对着李瑜说：“弟弟，我在太太那听说你好了，过来看看你。” 李瑜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只能顺着她的话讲：“姐姐，我都好了” 小姑娘看着榻上的玩具，拿起一个九连环：“弟弟，我们来解九连环吧。” “我不会解！” “那你看着我解。” 几个丫鬟听着这两人一本正经的对话，都笑了起来，抱着他们坐在榻上玩。只留一个嬷嬷并两个大丫鬟留在里屋，剩下几人都在外间等着，麦冬忙着给她们倒茶。嬷嬷看着麦冬忙上忙下的，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照看哥儿？她们人呢？” “我让她们去吃饭了，估计也要回来了。”麦冬端来几样零嘴放在王嬷嬷的面前，“王嬷嬷，吃点瓜子。” 王嬷嬷也不客气，上下打量了一下麦冬，笑着说道：“太太原说你最是体贴有主见，让你来照顾哥儿果然是不错的。” 麦冬笑着回道：“当不得嬷嬷这样夸，太太怎么差遣我们便怎么做，本分罢了。” 话音未落，李瑜屋里的几个丫鬟都回来了，看见外间的几人，都陪着她们说话，只有忍冬走到里屋来，对着榻上的黛玉问好：“姑娘好，王嬷嬷好。”又对麦冬说：“哥儿这我照看着，你去吃饭吧。” 麦冬笑着起身离开：“那你好生看着。” 李瑜听着几人的对话，不过是些家长里短，没什么用，便不再用心听，只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解九连环。说是姐姐，看着跟我差不多大，估计也大不了多少。长得真可爱，瓜子脸、大眼睛、樱桃小嘴，淡淡的眉毛，照着美女的标准长得，就是瘦了点，不过还是好看，长大估计更好看。我们差不多大，那就不会是一个妈生的，她看着可比我气派多了，跟着伺候的妈妈丫鬟也多，我是庶出可能性比她大。 就在李瑜胡思乱想间，黛玉也没能解出九连环，便不肯再解了，闹着要出去玩，李瑜也想出去走走，一群人簇拥着两个小主人去了花园。 游园 才出门便有潮湿温润的空气扑面而来，李瑜只觉精神一振，黛玉边走边跟弟弟讲话：“弟弟，我们去柳叶渚玩吧。”李瑜不知柳叶渚在哪，顺着黛玉话说道：“听姐姐的。” “雪雁讲柳叶渚边的桃杏都开了花，不过前两日你跟太太都病着，我也没去瞧，昨儿个下了雨，也不知花还在不在。”这个姐姐话还挺多的，不过林黛玉的也有个丫鬟叫雪雁吧。李瑜也没多想，只顾着走路，顺便打量着四周景色，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灼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顺着清流走去，池边两行垂柳，杂着桃杏，遮天蔽日，真无一些尘土。忽见柳荫中又露出一个折带朱栏板桥来，众人度过桥去，便见一所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王嬷嬷带着一众仆妇去了瓦舍，另有丫鬟带着李瑜和黛玉去堤边的八角竹亭。 一路上只见柳垂金线，桃吐丹霞，美不胜收。几个丫头年纪不大，正是青春爱玩闹的时候，因见柳叶才吐浅碧，丝若垂金，便走到柳树下伸手挽翠披金，采了许多嫩柳条，说要编些玩的东西。李瑜看到这几个丫头手里拿着的柳条，不觉想到了红楼梦中莺儿拿柳条编花篮，便问身旁的麦冬：“麦冬姐姐，可有人会拿柳条编花篮？” 麦冬笑了笑道：“桃仁应该会，我去问问她。” 说完，麦冬走到几个拿柳条的丫鬟跟前：“桃仁，哥儿问你可会拿柳条子编花篮。” 桃仁忙答道：“会的，麦冬姐姐，我这就编一个给大爷。” “那好，编两个吧，一个给大姑娘，路上采几只花儿放在里面。”说完，麦冬便回到李瑜身边。 一行人走到亭子中，这竹亭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只是亭边有两棵大桃树，这桃花正是开的繁盛的时候，且有几支桃花伸进亭中来，也是有趣。黛玉走到花枝下，便要身旁的大丫鬟抱她起来摘桃花，忍冬看见了，便问李瑜可要摘花，李瑜听了满头黑线，坚定的摇了摇头。几个丫头忙着给椅子铺坐垫，又有丫头从食盒拿出几样点心果子摆在桌上，麦冬看见坐垫铺好了，便抱起李瑜坐到椅子，口中说道：“走了这么多路，哥儿且歇歇脚吧。” 李瑜看着自己的脚还够不着地面，也不好抱怨丫头们动不动就抱自己了，真要靠自己，估计要爬上来了，那个画面也不怎么美好。 黛玉折下两枝桃花，拿在手中把玩，见弟弟并没摘花，便拿了一枝递到李瑜面前：“弟弟，这一枝给你玩。” 李瑜看了看面前的桃花，还是伸手接过：“谢谢姐姐了，我让丫头用柳条编了个花篮子，待会拿给姐姐装花儿玩。” 正在亭子外的桃仁已经编出一个玲珑过梁的篮子，听见李瑜的话，赶忙走进亭子中，拿着篮子给李瑜：“大爷，已经得了一个了。” 李瑜接过花篮，将手中桃花放上，黛玉看着面前这个拿柳条编出的篮子，枝上自有本来翠叶满布，又有几支鲜花放在里面，也是别致有趣，便笑着说道：“这个花篮子也是别致，且多编几个，待会送两个给老爷太太赏玩。” 李瑜听了，也觉得有理，桃仁听见了黛玉的话，连忙应下了。几个小丫头爱看她编花篮，也跟她去堤边，帮着摘些柳条。 正在众人说话间，王嬷嬷领着仆妇也来道亭边，只见两个妇人抬着一张竹案放在栏杆外，又有几人在上面摆放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还有两三个丫头煽风炉煮茶。 这个排场，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在自家园子里玩耍，就要准备这么多东西，还有这么多人伺候。看着众人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李瑜在思索着自己家里是做什么的，有钱是肯定的，不然也养不起这么多人，估计也是个书香门第，看着丫鬟仆妇说话行事有很有章法规矩，有钱又是个书香门第，最有可能的就是当官了，估计还是个大官，小官也没这个排场。 李瑜在一本正经的思考，不过在别人看来就是发呆了。黛玉看着弟弟盯着亭外发呆，还以为他这是困了，便问道：“弟弟，你是困了吗？”李瑜不知她从哪得出这个结论，赶忙摇头，示意自己不困。黛玉却是坚持己见：“你要是困了，我就教你背诗，背了诗就不困。” 李瑜不想承认自己困，却不反对背诗，早点接触文字也好，古代人没人权啊，也就当官的日子好过点，没个功名傍身都没有安全感。便对黛玉说道：“那姐姐教我背诗吧。” 贾夫人虽然身体不大好，却很是关心黛玉，无事时便教黛玉一些诗词，给她启蒙，黛玉却是聪明伶俐，一教就会，贾夫人常常感叹黛玉不是男儿身。 这黛玉只有一个弟弟，平时也没什么同龄人陪她玩，只好玩玩弟弟了，见李瑜答应了，便高兴起来：“那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这里有桃花，先背桃花诗。我开始念了‘竹外桃花三两枝’。” “竹外桃花三两枝”李瑜跟着念了一句。 “春江水暖鸭先知” “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 “蒌蒿满地芦芽短” “正是河豚欲上时” “正是河豚欲上时” 才念完一遍，黛玉便问李瑜：“弟弟，你会背了吗？”李瑜想着要藏拙，摇了摇头说：“还不会。” “你可真笨，太太教一遍我就会了，我再念一遍，你要好好记着。”说着黛玉又念了一遍，李瑜也跟着背了一遍，黛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李瑜听了满头黑线，看来以后不必藏拙了，全力以赴都不知能不能跟的上这个小姐姐的读书进程。 几个丫头看着这姐弟俩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打扰，只在一旁说笑。 这边的桃仁又编好一个花篮，让身边的小丫头送到亭子里，自己继续编着。那丫头拿着花篮子来到亭子里，黛玉看到已有两个花篮，也不急着教弟弟背诗了，亲自去摘了几支桃花，放到篮子里，让身边的大丫鬟朱鹤青雀送给父母。自己又回到亭子里教弟弟，教弟弟背诗让黛玉很有成就感。 那边，朱鹤已经提这花篮走到了贾夫人院子，看院子的婆子见是朱鹤，也不阻拦。待朱鹤来到屋前，门口坐着几个小丫头，看到朱鹤，连忙问好：“这不早不晚的，姐姐来做什么？” “姑娘使我来看看太太。”说话间，已有小丫头打着帘子让朱鹤进去。 贾夫人正在对镜理妆，看着朱鹤问道：“怎么是你来的？玉儿身边谁在伺候？” “有王嬷嬷在，姑娘今儿个和哥儿去园子里玩，让身边的小丫头拿柳条编了花篮子，又亲手摘了花，特特送过来给老爷太太赏玩。”朱鹤说完，把手上提着篮子递给贾夫人身边的松香，松香接过篮子。贾夫人见了，便笑道： “能病了几日，就辜负了这好春光，木香，你去厨下看看有什么新鲜的点心果子，送去给姑娘哥儿。” “是，太太。”木香自去不提。 这林如海正在府衙办公，因才过花朝节，还没到农忙的时候，府衙的事务也不多。这时小厮来回黛玉身边的丫鬟送了个花篮子来，如海见一双小儿女在园子里玩耍，想着也没什么大事，便提早下衙，向花园走去。 林如海来到园子时，黛玉还在教弟弟背诗，李瑜已经是叫苦不迭了，先是背桃花诗，背完桃花的又是背柳树的，遇到会背的还好，刚刚一首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李瑜没有听说过，背了两遍才背下来，又被黛玉鄙视了一遍。这会儿看到林如海来了，连忙打断黛玉：“姐姐，老爷来了。” 黛玉回头，果然看到老爷，便带着弟弟上前行礼，口中问道：“爹爹怎么这么早就下衙了。” 林如海笑道：“见了玉儿的篮子，如何还有心思办公。玉儿这是在做什么？” 黛玉抬起了头回答道：“我在教弟弟背诗呢，已经教会好几首啦！” 如海莞尔一笑，道：“是吗？玉儿这样能干了。大郎，为父考考你，刚才的几首诗可还记得。” 李瑜想了想道：“还记得一些。” “那你背背看。” “是。”李瑜背了四首诗，便说剩下的不记得了。 黛玉一听，便急了，道：“桃红复含宿雨怎么不会背了？” 李瑜装做被黛玉提醒，又背了一首王维的田园乐。 林如海见这两个小儿女都是聪明伶俐，只觉欣慰，便笑着说道：“你们上午玩了不少时候了，也该歇歇了。中午跟着我吃午饭吧。” 说完，便带着黛玉李瑜去上房。才出园子，林如海又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去跟太太说一声，中午我带着黛玉大郎用饭，问太太可好些了，若好些了就跟我们一起用饭。” 说着，丁香便答应去了。 一路上只听见林如海和黛玉说笑，李瑜则在恍恍惚惚中。“刚刚我‘爹’说了什么？中午我带着黛玉大郎用饭，黛玉？大郎？我是大郎，那这个姐姐就是黛玉，她还有个丫头叫雪雁，我这是穿到红楼里了吗？” 真的是红楼 麦冬见李瑜走的恍恍惚惚，还以为他是上午玩累了，便上前抱起李瑜，李瑜这会儿也不排斥了，趴在麦冬肩上闭目养神。如海见李瑜睡着了，便让麦冬抱李瑜去东厢房休息。 麦冬便抱着李瑜去了东厢房，也没让人铺床，只收拾了一下靠窗的榻，替李瑜脱了鞋子和外面穿的袄子，便抱着李瑜躺下，又盖了一层薄被。麦冬服侍李瑜睡好后，摸了摸李瑜的额头和颈子后面，摸着并没有发汗，李瑜上午玩的时候没怎么动，也就走路的时候出了点汗，不过后来都是麦冬抱着，汗都收住了。 忍冬一旁看见了，笑到：“就你最细心，什么都想到了，也不怪太太倚重你。” 麦冬起身，也笑道：“既知道太太倚重我，你还不学着点。” 忍冬听了麦冬的话，便对着麦冬作揖，口中说道：“还请姐姐教我。” 麦冬也撑不住笑了，拍了一下忍冬，道：“就你会作怪，且别闹了，仔细吵着哥儿。我们都出去吧，艾叶，你守着哥儿。” “知道了，麦冬姐姐。”艾叶答应了下来。 李瑜躺在塌上装睡，心中却想着刚才林如海的话，自己真的穿到红楼里了吗？说不定是正好凑巧的，找个机会问一下父亲的姓氏和官职。想到这，李瑜也不装睡了，睁开眼睛，艾叶在塌边守着，见李瑜醒了，便问道：“哥儿可要起来？” 李瑜见这个丫头才八、九岁大的样子，想着应该好套话，也不答她的问题，直接问道：“爹爹姐姐在做什么？” 艾叶想了想，说道：“之前看到老爷姑娘去了书房。” “姐姐刚刚讲爹爹这么早下衙，爹爹在衙里做什么？”李瑜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咱们老爷是扬州知府，扬州府的事都要老爷管吧。”艾叶只是个小丫头，懂得也不多，不过这也给李瑜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自己爹是扬州知府，放现代就是扬州市长了，不知道古代这个官算不算大。不过，林如海是扬州的巡盐御史，应该不是红楼了。 李瑜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问道：“那外面的人都怎么称呼爹爹？” 还没等艾叶回话，麦冬已经听到说话声走了进来，见李瑜和艾叶讲话，便过来给李瑜穿衣裳，口中说道：“你和哥儿说什么呢，醒了也不给哥儿穿衣裳，过会子就要用饭了。” 艾叶也没好意思，只低头不语。李瑜怕麦冬怪罪艾叶，连忙答道：“也没讲什么，我问她外面人怎么称呼爹爹，也叫老爷么。” 麦冬见李瑜为艾叶讲话，也没计较，笑道：“这哪有一定的，外面也有好多种人。” “叫的最多的是什么？”李瑜不死心的问道。 “应该是知府大人林大人吧。”麦冬答道。 林大人！！！真的是红楼吗？李瑜怔住了。麦冬见李瑜楞楞的，想着快到吃饭的点了，便抱着李瑜去正厅。 到了正厅，林如海和黛玉还没来，只有丫鬟们在摆放碗碟，麦冬看她们在忙，便带着李瑜在一旁喝茶。不一会儿，林如海带着黛玉走进来，后面跟着几个提着食盒的仆妇。麦冬跟着李瑜迎上前去，黛玉见着李瑜，走上前来牵着他的手，笑道：“弟弟，爹爹讲你以后都要跟着我一起读书了，你高不高兴。” 李瑜听着黛玉的话，抬起头来看了看林如海，问道：“姐姐，我们要读什么书？” 黛玉想了想，道：“应该是先学三百千和诗经。” 林如海听着两人的对话，笑道：“先吃饭吧，学什么要听先生的，这几天要给你们找个好老师才是。”说完，又对着丫鬟道：“摆饭吧。” 几个丫鬟从食盒里拿出各色菜品摆上桌子，八个菜，两个汤，李瑜只认出了狮子头和早上吃的干丝，不过这吃饭也不用自己动手夹菜，有麦冬在一旁投喂。李瑜看了看黛玉，黛玉也是由身边的奶妈夹菜的，便安心吃饭。吃完饭，林如海便让人带黛玉和李瑜回去休息。 一路上李瑜也没让人抱，自己走回去的，不过这里离李瑜住的地方也不远，几分钟的路程。想想也是，这毕竟是扬州府的后衙，能有多大，有个花园就不错了，这还是扬州府有钱。 回到住处，便有留守的小丫鬟迎上来，对着麦冬道：“一个时辰前，太太身边的木香姐姐拿了几样点心果子来，说是太太给大爷姑娘的，木香姐姐去了园子，没见着你们，便送到这里来了。” “木香姐姐说完就走了吗？”麦冬问道。 “我原是想留木香姐姐喝茶的，木香姐姐不肯，说是要回太太。” “哥儿才吃了饭，这点心果子先收起来吧。” 李瑜也没想吃点心，只是想着编了一上午篮子的桃仁，便对麦冬说道：“麦冬姐姐，那几样点心给桃仁。” 麦冬听见李瑜的话，笑道：“这还用哥儿吩咐，自然会赏她，桃仁今儿可是立了大功。” 李瑜知道麦冬妥帖，人情世故也熟悉，事情交给她也放心。自己行动就有人跟着，想找个地方好好想想心事都不行，只好装作困了，打了个哈欠。麦冬见了，便服侍李瑜睡下。 见李瑜睡着了，麦冬带着几个丫鬟去了外间，只留着艾叶守着。 李瑜翻个身对着床里边，睁开眼睛想心事。这李瑜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这孤儿院还是很正规的，也不缺衣少食，但更多的就没有了。李瑜小时候一直觉得很孤独，读书以后才好些，识字以后，李瑜变得很爱看书，那时候真觉得书籍是人类的朋友。红楼梦李瑜也喜欢看，读高中的时候看了好几遍，上大学后虽然没怎么看原书，但看了几本红楼探秘解析这类的书，后来网文兴盛的时候，还看了几本红楼同人文，这红楼梦里的内容还记得不少。 自己穿的这个身体主人估计就是林如海三岁夭折的儿子了。林如海第一次出现时侯，就是刚上任的巡盐御史，年已四十，三岁的儿子去年死了，女儿五岁。一年后就是贾敏去世，林黛玉入贾府。现在自己穿来时间估计是林如海第一次出场的一年前，我三岁，林黛玉四岁，林如海三十九岁，还是扬州知府。 林家算是红楼梦里第一个落败的家族了，本来就支庶不盛，没有甚亲的亲族，不过几年的时间，儿子老婆包括林如海自己都死了，只剩一个女儿带着万贯家财投奔贾府，没过几年也死了。 还记得有一回，紫鹃骗贾宝玉说林家人要接林黛玉回去，贾宝玉一听就疯了，不让林家人接林妹妹回去，当时贾母在旁边，就说了一句林家的人都死绝了，不会有人来接林妹妹。听听这话，林家的人都死绝了，那时林黛玉还在，贾母就说林家的人都死绝了，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现在自己没死，也不知贾敏和林如海会不会死，如果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自己又该怎么办？林如海死的时候，林黛玉才十一二岁，自己就更小了，怎么保得住这份家业？以前就看过红楼探秘，说是林家有两三百万的家财，贾府的大观园就靠这笔钱修起来的。就算没有这么多，几十万总是有的，毕竟四代列侯，家里人口又少，也没分家，进的肯定比出的多。 李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好自己努力了，一定要在林如海生前考到功名。有个秀才功名在身也好，这样家产总会保住一些，自己又不真的是小孩子，可以让人糊弄。哪怕剩个几万银子也足够自己生活了，以后再争取考个举人，有了举人在身，就基本有了护身符了。进士是不指望了，哪里考得过古人，以后就可以耕读传家，顺便搞搞发明创造，做点小生意，日子也能过得舒舒服服。 想通了这些，李瑜也不装睡了，天天装睡，躺的骨头都酥了。 夜话 艾叶见李瑜醒了，连忙叫了麦冬来，麦冬见李瑜也没睡多久，便问李瑜要不要起来，李瑜赶紧点头说要起来。麦冬便帮着李瑜穿好衣服，起床后，李瑜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小小巧巧的三间房，东边的是卧室，正中的房间算是客厅，还没走到西边的屋子，麦冬便拦下了李瑜，说道：“我正让人收拾这间屋子，乱的很。老爷不是说让哥儿开蒙读书吗，我想着哥儿要读书就要有个书房，就让人收拾了。”李瑜听了，点点头，也不进去了，向屋外走去。 中午吃饭就是在东边的院子，估计是林如海的书房和会客的地方，离得倒不远。不知林黛玉住在哪里？应该在西边的那个院子吧，那个院子还挺大的。李瑜便朝着西边的院子走去，麦冬跟着走了两步，察觉到李瑜是想去芳华院，便问李瑜：“哥儿可是想找姑娘玩？” 李瑜点点头，道：“去找姐姐。” 麦冬便劝：“姑娘这时候怕是在午休，哥儿还是去园子里玩吧。” 李瑜又不是想玩的，只是想弄清楚这几个院子的大致方位，住的哪些人罢了，碰到黛玉没睡反倒不好，便对着麦冬说道：“我就去看看，姐姐睡了就走。” 听到李瑜这么说，麦冬也只好跟着。两人走到芳华院，李瑜不知黛玉的房间在哪，不过也不要紧，朝最大的屋子走就行了，走错了麦冬会讲的。还没到黛玉屋里，就碰到黛玉身边的大丫鬟朱鹤，这朱鹤看到李瑜和麦冬，便走了过来，问道：“哥儿是来找姑娘吗？” 麦冬笑道：“可不是，中午也没怎么睡，醒了就要来找姐姐，姑娘是不是在休息。” 朱鹤点了点头，道：“姑娘才刚睡，估计要睡会子，你们晚点再来吧。” “那我先带哥儿去园子。”麦冬说完便牵着李瑜去园子。 李瑜心里郁闷，小孩子没人权啊，也不问问我的意见，我又不是想找黛玉玩，只是想看看她的闺房是个什么样。睡着了正好，若是醒了估计又要叫我背诗了。没想到林黛玉这么小就好为人师，大观园里的时候，她还教香菱学诗，宝钗都不肯教，说香菱是得陇望蜀，黛玉却是教的很用心，是个好姐姐。 来到园子里，李瑜也没什么心思玩，只坐在那里想心事罢了。麦冬见他呆呆坐着，也不玩，怕他受凉，便笑着说道：“这会儿也起风了，哥儿先回屋吧，晚点再来园子。” 李瑜也没什么想玩的，便跟着麦冬回房了，几个丫头都在房里做针线活，像是做手拎包，李瑜在一旁看了一会，问道：“忍冬姐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忍冬笑着说道：“在给哥儿做书袋，哥儿不是要读书了吗，哥儿要不要也学学。” 几个小丫头都笑了起来，麦冬在屋外听见了，没好气的道：“你也不正经点，哥儿也是你能取笑的？” 忍冬赶紧求饶：“好姐姐，我错了，且饶了我这一遭吧。” 听着她们说笑，李瑜也没好意思继续看，只好走到卧室，见卧室里多了两个柳条编的花篮，也是清新可爱，欣赏了一会儿，又无所事事了，真没意思，还不如早点读书。 傍晚的时候，李瑜带着两个小丫鬟去园子里走了一圈，就当锻炼身体了，刚进屋子就有丫鬟来回：“老爷派了丁香来，说是老爷晚上去太太那用饭，让大爷在自己屋里吃饭。”李瑜听了暗喜，自己吃饭自在点。 这林如海下了衙便往芳华院走去，贾敏已在院子里等着，见了林如海，笑着走上前道：“老爷来啦。” 如海也快走一步，牵起贾敏的手，向屋子里走去，责怪道：“怎么不在房里等我？外面有风，仔细着凉了。” 贾敏笑着嗔道：“哪里就病到这个地步了，也是要出来走走的，不然可就辜负了好春光。” 如海笑着说道：“等你好了，我们一家人去游瘦西湖。” “这可说定了，明儿个我就告诉黛玉，你若不去，就让她去闹你。” “哪里需要她来闹我，只要你好了就去。” 两人之间情意绵绵，旁边的丫鬟们早已习以为常，也不打扰，只准备着摆饭。 如海和贾敏说了会话，见饭菜都已备好，便开始用饭。 吃完饭，林如海夫妇坐着喝茶消食。喝了会茶，如海便对贾敏说道：“今天在园子里见黛玉教大郎背诗呢，我想着大郎快三岁了，也可以启蒙了。过几天请个先生来给两个孩子开蒙。” 贾敏听了点了点头，笑道：“很是，早点启蒙也好，不过玉儿也要一起吗？我教玉儿就好了。” 如海握住贾敏的手说道：“你身子弱，哪有精力教玉儿，玉儿还小，也不用计较这些。” “听老爷的，那我给两个孩子准备好启蒙书籍和文房四宝，也要给大郎配几个小厮才是。”贾敏说道。 “是要配小厮，上次大郎病了，我看他屋里的奶娘不中用，大郎也大了，也不需吃奶了，那个奶娘就放出去吧，也不用配奶娘了。” “都听老爷的，大郎身边的丫鬟倒是妥帖，房里的事让丫鬟管，再配几个小厮也就够了。” 林如海又道：“还有一件事，今年清明我想提前回去祭祖，把大郎和黛玉记在族谱上。” 贾敏笑道：“这是好事呀，黛玉和大郎都三四岁了，也算是站住了。” 林如海双目凝视着贾敏，轻声说道：“我想把大郎记到你的名下。” 贾敏听见这话怔住了，垂下眼睑想了一下，才又抬眼微笑道：“这样也好。” 林如海看了看贾敏，说道：“你若不愿意……” 贾敏听了，急忙打断林如海的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不愿意。” 正在两人说话间，已有仆妇打了热水进来，如海见了，便对贾敏说道：“先安置吧。” 说完，就有丫鬟们过来伺候两人洗漱，洗漱完毕，两人便上床就寝。等房里众人都走了，林如海便伸手揽住贾敏，也不知说什么，贾敏知道林如海的心思，开口说道：“我没有不愿意的。”林如海叹息道：“可惜大郎没能托生到你肚子里。”贾敏心中一酸，道：“这都是命，记到我名下也一样的。”林如海握住贾敏的手，也不想说这些了：“睡吧。”贾敏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过了许久才沉沉睡去。 午饭 第二天早晨贾敏醒来时，林如海已经不在身边了，松香看到贾敏醒了，上前伺候贾敏起床。贾敏见窗外亮堂的很，便问松香：“什么时辰了？” “应该过辰时一刻了，辰时的时候姑娘和大爷都来给太太请安了，那时老爷还在，便带着姑娘大爷用饭去了。”松香边说边伺候着贾敏穿衣服。 贾敏穿戴停当，木香便上前来给贾敏梳妆，贾敏看了看镜子，对木香说：“今天不出门，梳个简单点的发髻。” 木香拿起梳子想了想：“那就梳个堕马髻，上次珍宝阁送来的珠花还没戴过，正好戴上。” “就这样吧。” 堕马髻也不复杂，木香很快便梳好了，又插上几支珠花，贾敏本就清丽端庄，梳了堕马髻后更加娇弱可人，贾敏对着镜子仔细看了，方才满意的点点头。 贾敏早上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粥加一块糕。吃完饭，贾敏便对松香说道：“你去厨房看看，中午做几样黛玉大郎爱吃的菜，顺便告诉玉儿大郎，中午到我这来用饭。” “知道了，太太。”松香说完便退下。才出屋子，就看到黛玉房里的小丫鬟，便问：“你们姑娘在屋里吗？” “我们姑娘早上跟着老爷去吃饭，也没回来，现在想是和大爷在一起玩吧。” 松香听了，便往李瑜院子走去。还没进院子就看到黛玉和李瑜在院子玩七巧板，是的，你没看错！就是七巧板！没想到古代就有七巧板了，李瑜在自己一堆玩具里发现七巧板时很惊喜，终于有自己会玩的玩具了，并极力邀请黛玉一起玩，之前黛玉都是玩九连环，鲁班锁之类的烧脑玩具，李瑜只有在一旁看的份。 两人正玩的津津有味，也没注意到有人来。不过一旁伺候的丫鬟都看到了，纷纷问好：“松香姐姐怎么有空来？” 松香笑道：“太太让姑娘哥儿中午去她那吃饭，我要去厨下说一下。姑娘哥儿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吩咐一声。” 黛玉想了想：“松香姐姐，这时候有鲥鱼吗？我想吃鲥鱼。” “这鲥鱼还真不一定有，还没到吃鲥鱼的时候，不过应该有刀鱼，我去厨房看看，若有鲥鱼就给姑娘做鲥鱼，没有鲥鱼就做个刀鱼吧。” 李瑜在一旁听了也想吃，这鲥鱼刀鱼都是长江四鲜，到了现代产量很少，野生的要好几千一斤，都没有吃过。不过这时候还很多，吃的起。 “哥儿有什么想吃的？”松香又问李瑜。 李瑜想起了以前吃过的一道淮扬名菜，便说：“我想吃三套鸭。” 松香听了便笑道：“今天是怎么了，尽给我出难题，这三套鸭做起来耗时的很，现在做了中午不一定吃的上，我还是去问问吧，赶的上就中午吃，赶不上就晚上吃。还有什么想吃的一并告诉我吧。” “没有了。”黛玉李瑜齐声说道。 “那好，我先去厨房看看了。”说完，松香便起身准备离开，麦冬也跟着送她出了院子。 松香走后，李瑜也没心思玩了，麦冬见了，便笑着问黛玉：“姑娘进屋歇歇吧，昨儿个太太送了一篮子新鲜马蹄来，我拿来给姑娘尝尝。” 黛玉也玩累了，便跟李瑜一起进了屋，两人到靠窗的榻边坐下歇息，朱鹤和忍冬掀了帘子进来，手里都捧着茶盘茶钟，黛玉和李瑜都接过喝茶。 过了一会麦冬便捧着茶盘走进来，茶盘上放着一个缠丝玛瑙盘子，摆了一圈雪白的马蹄，麦冬将这盘马蹄放在塌前的小几上，拿起银制的签子叉起一个马蹄递到黛玉面前：“姑娘尝个鲜吧。”黛玉接过尝了尝，清甜多汁。 麦冬又拿起签子，李瑜见了，便说：“我自己来。” 麦冬便把签子递给他，李瑜自己叉了一个吃起来，清脆爽口，一连吃了三个，还准备吃时，麦冬拦住了：“这马蹄性寒，哥儿不能多吃，明天再吃吧。”李瑜听了，也没再吃。 这时又有小丫鬟端来几样点心，麦冬朱鹤服侍李瑜黛玉吃点心。吃完点心喝完茶，黛玉又来精神了，便跟李瑜讲：“弟弟，我们去荡秋千吧，昨天都忘了荡了。” 荡秋千。。。“姐姐，我不想荡秋千！” “那你想玩什么？”黛玉问道。 古代小孩子都玩些什么呢？李瑜想了想，只想起放风筝，便说：“我要放风筝。” “园子太小了，放风筝要去郊外放才好。”黛玉说完，又问李瑜：“要不我们翻花绳？” 翻花绳又是什么鬼？李瑜无法，只好说：“还是玩七巧板吧，我喜欢这个。” “那好吧，我玩我的鲁班锁。”身边的丫鬟连忙拿来玩具。 李瑜看了面前的七巧板，心中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读书啊，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快到午时时，麦冬就提醒该去太太那吃午饭了，李瑜丢开手中七巧板，黛玉倒是在兴头上，李瑜便拉她起来：“姐姐，吃完午饭再玩吧，你不累么？”黛玉听了，放下手中的鲁班锁，跟李瑜手拉着手向外走去。所幸离贾敏院子并不远，两人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芳华院正房外，侯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便忙笑着迎上来：“太太才说要去接姑娘哥儿，可巧就来了。”说着打起帘子，听见里面有人回话：“姑娘哥儿来了。” 李瑜跟着黛玉进入房时，看到一名打扮素雅，形容娇弱的美貌妇人端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几个俏丽丫鬟，便知这是贾敏了。见了贾敏，李瑜便跟着黛玉行礼问安，才起身，贾敏便搂着黛玉：“我的儿，你去做什么了？一天都没看到你了。” 黛玉道：“我和弟弟玩呢。” 贾敏点了点黛玉额头：“你们老爷正要给你们请先生读书，以后可不能这么玩了。” 黛玉笑道：“我知道，我也喜欢读书。” 贾敏与黛玉说了会话便放开她，拉起李瑜的手，问道：“大郎身子都好了吧。” 李瑜回道：“回太太的话，都好了。” 贾敏点点头，又道：“老爷说你那奶娘不中用，你也大了，也不用奶娘了，以后给你配几个小厮。” 李瑜点头：“我知道了，太太。” 贾敏又对黛玉说：“中午就我们娘仨一起吃饭，姑苏老家来了个大哥哥，老爷跟他在外面吃。”说完，又对着丫鬟们道：“传饭吧。” 几个丫鬟仆妇忙着摆盘安箸，贾敏见了，突然笑了笑，对着黛玉说道：“刚才厨房的人来回，这鲥鱼还没到肥美的时候，吃刀鱼却是正当时，今儿个便只有刀鱼了。还有大郎的三套鸭，中午也来不及吃，只能等晚上了。” 黛玉也不在意：“这也没什么，以后吃吧。” 午饭准备好，贾敏在正面椅子上坐下，黛玉坐左边第一张椅子，李瑜坐右手第一，照样是麦冬在一旁布菜。伺候的丫鬟仆妇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寂然饭毕，休息一会儿，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还没喝几口茶，黛玉就邀请李瑜去她房里玩，李瑜也是很好奇，便跟着黛玉一起回房了。 书房 这可是林妹妹的闺房啊！可惜现在黛玉还小，房间布局跟李瑜的差不多，黛玉正吩咐丫鬟把她的玩具都拿出来，李瑜可不想玩玩具，正好看到榻上放了几本书，走过去一看，《千字文》，就是它了。李瑜拿起千字文，走到黛玉跟前：“姐姐，这是什么书？” 黛玉伸手接过，看了一眼，道：“这是千字文，过几天你也要读书了，我先教你一点吧。” 说完，黛玉带着李瑜并排坐在榻上，书也放在面前的小茶几上：“这个千字文都是四个字一句的，你先跟着我读。多读几遍这字也就认的差不多了。” 什么叫多读几遍这字也就认的差不多了，哪个小孩子会学的这么快！我这个伪小孩都学不了这么快，这些繁体字我都只是认得不会写的。不过林黛玉自己可能就是这么学的，这林黛玉放在现代那就是学神一样的存在。五岁的时候贾雨村才开始教她，一年后，贾敏生病去世就没上学了，前后就上了一年学，而且还学得断断续续，贾雨村自己都讲教得很轻松，林黛玉体弱多病，也不常上课。就这种情况下，林黛玉六七岁到贾府时，都讲了自己已经读了四书。我要真是小孩还不得被比成渣渣，不过就算是一个成年的凡人也不一定比得过幼年的学神啊。 李瑜一边跟着黛玉读千字文一边在心里吐槽，读到“容止若思，言辞安定”时，黛玉房里的丫鬟捧了茶来：“读了这么久的书，姑娘也该歇歇了，喝口茶润润嗓子。” 黛玉也读累了，便停下来，接过茶喝起来。李瑜也跟着一起喝茶，喝完茶，黛玉便对李瑜道：“弟弟，我们今天就先学这么多，我再从头教一遍，你回去后自己多看看，明天我再检查，看你学会了多少。” 李瑜点头“知道了，姐姐。”估计也到黛玉休息的时间了。 待林黛玉又教完一遍，李瑜便起身离开，走的时候差点忘了把书带上。 才回到屋里，忍冬就迎上前来：“刚才太太那打发人送来了大爷读书要用的东西，我都放在西边屋子里了，大爷要不要去看看？” 李瑜一听就来了兴趣，朝书房走去。正对着门便是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放着一些铜制香炉，玉石盆景，美人耸肩瓶之类的玩物，最显眼的还是一个木质帆船，李瑜见了便移不开眼，朝着帆船走去，忍冬见李瑜喜欢，便拿下来递给李瑜，口中说道：“这还是去年哥儿生日时，一个盐商家的太太送来的，一直放在库里，给哥儿收拾书房时才看到的。” 李瑜接过木制帆船，这船看着轻便，拿到手上还挺沉的，一尺多长，古代楼船的样式，摸上去光滑不涩手，应该上了清漆或者桐油之类的。看不出是什么木头做的，不过肯定是名贵木材，不然不会费这么多的功夫做的这样细致。整艘船不见一丝拼接痕迹，仿佛是一整块木头雕刻而成，船上的门窗都可以打开。巧夺天工，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和手艺真不是盖的，李瑜心中赞叹不已：“这船不知能不能下水？” 忍冬笑道：“应该可以的，要不找人放一盆水试试？ “算了，下次去园子里的时候带着，在小溪里试试。”李瑜赏玩了一会儿就递给忍冬，忍冬又放到架子上。 博古架旁边便是书架，上面已经摆放了十几本书，靠窗的书案上也设着笔砚，文房器物一应俱全，还有几本描红的本子，李瑜拿在手翻了一下，忍冬在一旁见了，便道：“太太讲哥儿还小，手上的骨头软，不能写多了字，这描红哥儿一天一张纸就够了，不可多练。” “我就看看，不练。”说完就放下手中的描红本，李瑜还是很珍惜这个身体的，不想手指变形。 李瑜转了个身，见对面也有窗户，这房间做书房也是应该的，南北通透，都有窗户，采光通风都好。北边窗户旁放着一张榻，这榻在南方家庭里跟北方的炕一样多，不过确实很方便，可坐可卧，跟现代的沙发一样重要。这个榻上还摆了棋盘棋子，李瑜走过去瞧瞧，棋盘看不出好歹，不过这个家里也没差的东西，这棋子倒是不错，摸着温润，应该是好的。 既然有了书房，李瑜便在书房看书，还是看千字文，主要是学习一下繁体字的笔画结构。以前只要认得就行了，不会写也正常，现在可不行，考试的时候写错字，考官不看内容就可以把你刷下去。唉，习惯了写简体字，就怕写错了自己还感觉不出来，又要从头学起了。 不过李瑜还是有毅力的，认认真真的学了一下午的字，还倒了一杯水在旁边，时不时地蘸水写字。 姑苏林家 李瑜认了一下午的字，麦冬几次让他歇息，他都不为所动，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好吧，真实情况是除了认认字，李瑜也找不到感兴趣的事了，难不成还要去玩七巧板荡秋千吗？ 傍晚的时候，林如海身边的丁香来传话：“姑苏林家那边来了个煊大爷，老爷让哥儿去见见。” 姑苏林家那边还有人吗？红楼里都没出过场，便问丁香：“丁香姐姐，姑苏林家的人，我怎么都没见过？跟我们是什么关系？” 丁香笑道：“哥儿抓周的时候，姑苏林家也来人的，不过哥儿那时还小，不记得了。这姑苏林家的大老爷跟我们老爷是共一个曾祖的。” 共一个曾祖？那不就跟贾敬与贾赦家政兄弟一样，他们也是共一个曾祖，祖父是亲兄弟。“姑苏那边人多吗？”李瑜又问道。 丁香想了想，道：“也不多，总共就三房人家，这煊大爷是二房的，二房如今只剩他一个了，三房也只有一个独子，比哥儿大两岁，长房倒是有两个儿子。我还要去姑娘那传话，哥儿换了衣裳就去老爷那吧。” “姐姐慢走。” 麦冬拿了会客的衣服来，替李瑜换上，换好衣裳，李瑜就带着麦冬去林如海的书房。 到了会客厅，只见林如海坐在上首，左边第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想必这就是姑苏林家来的煊大爷了，李瑜上前对林如海行礼问安。 林如海道：“还不见过你煊大哥。” 李瑜听了便过来作揖，只见这煊大哥头戴儒巾，身穿蓝色圆领襕衫，潇洒俊逸，风姿不凡，让人见了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 林如海笑着对林煊道：“这便是犬子林煜。” 林煊起身还礼，厮见毕归坐。李瑜见了林煊便心生欢喜，这林煊身上有一股潇洒劲，李瑜性子内敛，却喜欢开朗洒脱之人。正想着跟他说说话亲近一番时，就有丫鬟传话：“姑娘来了。” 话音未落，林黛玉已经带着奶娘丫鬟走了进来，麦冬抱下李瑜，李瑜便束手站在椅子旁。 待黛玉行过礼，林如海便对她介绍：“玉儿，这是你煊大哥，这是小女林琰。” 小女林琰？不是林黛玉吗？之前还叫她黛玉的。李瑜有些奇怪，不过也不好问，只能看着他们互相见礼。 等两人行完礼归坐，林如海便对林煊道：“我这一双儿女也到了开蒙的时候，只是还未找到合适的老师，内子体弱，我又公务繁忙，想请煊儿帮他们开蒙，等我找到合适的老师便罢。” 林煊忙起身答道：“当不得海叔请，只是我学业不精，恐耽误了弟弟妹妹。” 林如海笑道：“煊儿不必自谦，你的学业我也是考较过的，只是暂时给他们开蒙罢了，等找到合适的老师便不烦煊儿了，也不须多久，他们还小，每日里教上一个时辰便可。” 林煊听了，也不再推脱，笑道：“如此，我便托大教教弟弟妹妹了，只是不知要教些什么书？” 林如海见他洒脱，更加高兴，笑道：“启蒙的书不过是三百千和诗经罢了，你自己斟酌吧。” 说话间已到了吃饭的时间，有丫鬟来回：“太太已在芳华院设了宴，问老爷几时去。” “现在就去。”说着林如海便带着众人去芳华院，走到半路，林黛玉的乳母便抱着黛玉走，麦冬见了，也要抱李瑜，李瑜不肯，坚持自己走，麦冬也无法，只能由着他。 到了芳华院，黛玉李瑜问安后，林煊也对着贾敏行礼，众人厮见后，林如海便带头入席，虽然只有五个人吃饭，但也分了男女两席。林如海带着林煊李瑜在外间用饭，贾敏带着黛玉在里间。 上了桌，正中便是一盘三套鸭，麦冬想着李瑜专门点这道菜，肯定爱吃，便多夹了几下。李瑜吃的很开心，小孩子也不用讲究许多，林如海倒是瞧见了，李瑜这两天用饭较以往多了些，变得爱吃饭了，心里高兴，也多用了些饭。 吃完饭，林如海带着林煊去书房，李瑜也想回房，不过想到林琰这个名字，又留了下来，准备找机会问问黛玉。 贾敏正在跟黛玉讲姑苏林家的事：“这姑苏林家大老爷是族长，名清，家中有两子一女。二老爷便是你煊大哥的父亲，名澈，只不过他们夫妻都去的早，你煊大哥是在大老爷家长大的。三老爷是你父亲曾祖庶出一脉，跟我们又远了一层，名洪，只有一子，比你大一岁。你们这一辈煊儿最大，今年都十八岁了。” 李瑜也在一旁跟着听，听贾敏讲完话，便对黛玉问道：“姐姐，你不是叫黛玉吗？怎么老爷说你是林琰？” 黛玉听了，笑了起来，贾敏也笑了笑，道：“黛玉是你姐姐的乳名，你们老爷之前讲今年清明要回姑苏祭祖，给你们上族谱，所以给你们俩取了大名，你是林煜，玉儿是林琰。” 难怪红楼里黛玉只有一个乳名，想来是林煜去世，林如海也没心思回乡祭祖了，也就没取大名。“林煜是哪个煜？姐姐一样的玉吗？”李瑜又问道。 “不是，只是同音罢了，这个煜是带火字的煜，你们这一辈都是火字。” “姐姐的琰字也带火吗？”李瑜又问黛玉。 黛玉笑道：“我的琰字也带火，还是两把火。” 贾敏在一旁亦笑道：“你姐姐的琰字是美玉的意思，你的煜字是光耀，明亮的意思。” 李瑜弄明白了自己和黛玉的名字，也不准备久留了，便起身向贾敏告辞，贾敏见天色已晚，也不虚留，命两个媳妇送李瑜回房。 李瑜回到房中，想着明天就要开始正式读书，也不再看千字文了，麦冬见他无所事事的样子，便打发人取水来伺候他洗漱，待洗漱完便上床睡觉。 李瑜一时也睡不着，便在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今天接触的信息真挺多的，要好好捋一捋。首先，自己的名字终于知道了，林煜，然后黛玉也有了个大名，林琰，也不知林琰的命运会不会改变。其次，也知道了一些姑苏林家的状况，人口简单，矛盾估计也少，看林煊那潇洒劲，应该过的不错，看来族长对他挺好的，以后多少也是个退路。最后是一个好消息，终于可以读书了！不用再装小孩玩游戏了！可喜可贺！过几天要把自己可能用得着的金手指记录下来，免得日子久了就忘了。 又想到刚刚贾敏言笑晏晏的样子，真看不出来两年后会去世，看着也不像是有什么大病，只是体弱而已。人还不错，温柔大方的，对自己虽然不会像对黛玉那样亲密，但也不会冷落自己，不知道我没死，贾敏会不会活久一点。李瑜胡思乱想了许久方才抵不过小孩子的本能睡过去。 读书 第二天早晨，李瑜是被麦冬叫醒的，麦冬边给李瑜穿衣服边说：“哥儿今儿个要去给太太请安了，上午还要读书。”李瑜一听，来精神了，洗漱穿戴好就带着麦冬去贾敏院子。 来到贾敏院子时，看到黛玉已经到了，坐在贾敏身边，母女两人正说笑着。李瑜上前请安，贾敏也不忙着跟黛玉说话了，拉了李瑜到身边坐下：“老爷说要给你配几个小厮，时间紧，也没去外面买，我就挑了几个家生子，你先挑着用，若不合适再买。” 李瑜笑着：“太太费心了，只是我也不常出门，挑个年纪小的当书童就行了。” 贾敏不赞同道：“这如何使的，远的不说，清明节我们都要回姑苏祭祖的。这样吧，挑两个小的陪你读书，再要挑两个大点的跟你出门子，我让人去准备着。”说完，贾敏又对身边的媳妇道：“你去把昨天选的小厮带过来，让大郎挑一挑。” 李瑜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媳妇就是之前去看他的周全家的，没等她走出门，就有丫鬟来回：“太太，早饭备好了。” 贾敏起身，牵起黛玉的手道：“我们先用饭吧。”李瑜便跟着一起去吃饭。 吃完早饭，周全家的已经带着八个小厮到院子里，从七八岁到十七八岁都有，看上去最小的两个小孩是一对双生子，李瑜一眼就看中了，这些孩子里就他们俩长得最可爱。 “大郎喜欢哪几个？”贾敏问道。 李瑜指着双生子道：“我要他们俩陪我读书。”又挑了两个身材最高大道：“这两个跟我出门。” 贾敏也无异议，只要大郎喜欢就好，便点头同意了，对着双生子道：“你们俩个跟大郎读书，待会跟大郎回屋见见麦冬，让麦冬教教你们怎么伺候大郎。”又对着另外两人道：“你们以后就在二门守着，大郎出门要跟着。” 贾敏训完话，就对黛玉李瑜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回房准备一下就去上学吧，第一天上学，不要迟了。” 黛玉和李瑜听了都带着丫鬟离开，只是李瑜身后多了四个小厮。李瑜看了看两个高大的小厮，别的不说，就这身材，安全感是够了。又看了看双生子，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双生子对视一眼，道：“跟了大爷，自然是大爷取名。” “那你们就叫琴童棋童好了。”李瑜也没在意，随口取了两个名字，只是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孩子，回去问问麦冬好了。 回到院子里，忍冬已经准备好上学要用的西，看到跟进来两个小厮，便知是李瑜的书童了，把东西交给两个书童，嘱咐道：“上学要用的东西都在里面，你们拿着，在学里的时候要给哥儿煮茶喝，不要偷懒，这里面也有大衣，若冷了记得给哥儿穿上。” 麦冬也在一旁嘱咐李瑜：“读书虽是好事，但也不可贪多，哥儿还小呢，累了也要歇一歇。上午就学一个时辰，学完了就回来，不要在外面玩。” 李瑜听的不耐烦：“知道了麦冬姐姐，我要去学里了，迟了就不好。” 说完，李瑜又招呼琴童棋童：“我们走了。”琴童棋童连忙拿了东西跟上。走了一会，李瑜突然想到：“哎呀！忘了问麦冬姐姐在哪个院子上学。” 对着琴童道：“你去问一下麦冬姐姐，我们在这等着。” 琴童也没动，道：“昨儿个听我爹讲煊大爷住松竹院，应该在那里上学。” 李瑜听到有些惊讶：“你爹是哪个？” 琴童又道：“我爹是管事的周全。” 周全？贾敏陪房周全家的丈夫吗？回去要好好问问麦冬了。“那我们就去松竹院，这松竹院在哪里？我都没去过。” 琴童笑道：“就在老爷院子旁边，出了二门就是。” 李瑜带着两个书童去了松竹院，才出二门，就看到早晨的两个大个子站在一旁，他们俩看到李瑜出来了，连忙跟上。 一行人来到了松竹院，只见小小巧巧的五间房，坐落在一片竹林中，院子不大，却是精巧，只是怎么不见松树，光一片竹林怎么叫松竹院？ 这时，已有小厮见到众人，领了李瑜来见林煊，林煊已经在书房等着了。这书房也不大，不过只并排摆了两张桌椅，看着倒也宽敞。这桌椅也是幼儿版的，不知是什么时候就准备好的。李瑜见了林煊，拱手道：“煊大哥。” 林煊笑道：“坐吧，你在族里排行第五，我便喊你五弟吧。” 此时，黛玉还没来，李瑜便坐在右边那张椅子上：“煊大哥，老爷太太都喊我大郎，你也喊我大郎吧。” 林煊也不在意，道：“那好吧，大郎。你如今都学了些什么？” “姐姐昨天教了我一些千字文。”李瑜答道。 林煊来了点兴趣，道：“你还记得多少，背一下我看看。” 李瑜便把昨天黛玉教的背了一遍，还好昨天教的不多，都还记得住。 “这些你都是背下来的，字认得吗？”林煊又问道。 李瑜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了：“应该都认得。”算了，也不用藏拙了，跟林黛玉一比，这也算不得什么了。 正说着，黛玉也带了两个七八岁大的丫鬟进来：“煊大哥。” 林煊对着黛玉道：“大妹妹来了，先坐吧。” 林黛玉便坐到左边的椅子上，两个丫鬟在收拾书桌，将几本启蒙书籍和笔墨纸砚都摆上，琴童棋童见了，也赶紧跟着收拾书桌。 “刚刚大郎讲大妹妹教了他千字文，不知大妹妹自己学了多少？”林煊问道。 “三百千太太都教过了，唐诗也学了一些。”林黛玉答道。 林煊听了，思索了一下，道：“这样吧，我先教大郎三百千，大妹妹也可以听一听，然后你们一起学诗经，大妹妹可以先看看诗经。” 李瑜和黛玉都没有异议，林煊拿了一本千字文出来，对李瑜问道：“大郎既然先学了千字文，我便先教这个了，不知大妹妹是如何教你的。” 李瑜答道：“姐姐教我读了两遍，我回去自己也读了几遍，顺便认认字。” 林煊听了，道：“这么说大妹妹也没给你讲解一番，那我先给你讲解一下昨天学的部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句话的意思是天是青黑色的，地是黄色的，宇宙形成于混沌蒙昧的状态中。日月盈仄，辰宿列张，盈是月光圆满，仄是太阳西斜，太阳正了又斜，月亮圆了又缺，星辰布满天空。” 林煊讲的浅显易懂，李瑜以前也没正经学过千字文，听的津津有味。昨天黛玉教的讲解完，林煊便开始教新的部分：“现在我教一句，大郎也要跟着读一句，笃初诚美，慎终宜令。” 李瑜也跟着读了一遍：“笃初诚美，慎终宜令。” 林煊点点头，道：“笃初诚美，慎终宜令的意思是无论修身还是求学，重视开始固然不错，但认真去做，有好的结果更为重要。” 一直教到岳宗泰岱、禅主云亭林煊见快到午时了才停下来，“今天就先教到这吧，以后每天巳时来上课，学一个时辰，午时下课。大郎回去后也要看书，今天学的部分要背会，明天早上我要检查的。你们回去路上小心点。”说完，林煊便起身离开。 琴童正在收拾书桌，李瑜见他要把桌上书籍都装起来，便拿出千字文递给他：“只带千字文回去就行了，别的书还没学，先放着吧。”琴童接过书装起来。 另一边，黛玉的丫鬟也收拾好了，黛玉走过来牵着李瑜的手道：“弟弟，我们一起去太太那儿。”李瑜盯着黛玉牵过来的手，两个小朋友手拉手很正常，这没什么。李瑜也不好甩开黛玉的手，只好牵住跟着黛玉走了，这可是红楼第一女神的手，虽然小了点。 走出松竹院，黛玉便问李瑜：“弟弟，昨天我教你的千字文你会背了吗？” 李瑜答道：“已经会背了，我背一遍给姐姐听。” “你背吧。”李瑜已经开始背了，黛玉也在认真听着，走到芳华院时，李瑜才背完：“姐姐，我没背错吧。” 黛玉摇了摇头，道：“没有错，今天煊大哥教你也要好好背。” “知道了。” 到了贾敏房内，只见贾敏端坐在榻上，黛玉喊了声妈妈便扑到贾敏怀里。贾敏摸了摸黛玉的脸，道：“这是怎么了，累了吗？” 黛玉还赖在贾敏怀里摇摇头道：“不累，上午煊大哥都在教弟弟千字文，我也跟着听。” 贾敏听了，看向李瑜，笑着问道：“大郎学的怎么样了？” 李瑜站在一旁答道：“煊大哥教的很好，也讲的很细。” “这样便好，也快用饭了，吃完饭你们好好歇一歇。”说完，贾敏又对木香道：“你去厨房催一催，中午早点上菜。” “是，太太。”木香自去厨房不提。 贾敏房里的丫鬟捧了茶来，黛玉和李瑜都接过茶喝起来，李瑜还就着茶吃了两块点心，黛玉也想吃，不过贾敏没让：“我的儿，就要吃饭了，你现在吃了点心待会就吃不下饭了。”李瑜听了也不好继续吃了，只在那喝茶。 没过一会儿，木香已经带着几个提着食盒的媳妇来了，贾敏见了便命摆饭。摆好饭菜，李瑜跟着贾敏黛玉入席，李瑜也没带丫鬟来，松香便站在李瑜身后替他布菜。因不是麦冬在布菜，李瑜吃的有些不大自在，不过也没少吃，吃完饭便告辞回房。贾敏也没留，只是命两个媳妇送他回院子。 家生子 李瑜回到院子时，麦冬正跟琴童棋童两个说话，见李瑜回来了，便让两人先回去：“哥儿也回来了，下午没什么事，你们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辰时过来就行了。”又对着李瑜问道：“哥儿吃过饭了吧。” “在太太那吃过了。”李瑜回头见琴童两人已经走出院子了，便问麦冬：“琴童讲他爹是周全，那他妈就是太太的陪房吗？” 麦冬笑道：“周全是府里的大管事，周全家的是太太的陪房，也是内管事，哥儿能挑他们俩做书童也好。” 李瑜又问道：“他们爹妈都是府里管事的，家里应该过的好才是，怎么这么早就送到府里当差了？” 不等麦冬说话，忍冬就忍不住答了：“那也要看当什么差事了，这是给哥儿当书童，事也轻省，也能跟着上学认字的。这当了差，府里就要给发月钱，又省了在家的嚼用，反正都是家生子，以后都是要当差的，遇到好差事还不赶紧上，这要是马房缺人，周管事肯定不会送儿子过去。” 麦冬见忍冬说了一通，忍不住说了她：“就你话多，这也是能给哥儿听的话么？” 李瑜还没听够，想多了解一点府里的事，又问道：“家生子都是七八岁就当差吗？” “哪有这种好事，这女孩子还好，哪里都能塞人，远的不说了，就我们房里里的桃仁、艾叶、桑叶，姑娘房里的雪雁、白鹭不都是五六岁就来当差的么。这都是有门路的，她们的爹妈也都是府里的大小管事，所以能送到哥儿姑娘房里来，没门路的就只能去针线房、厨房了。男孩子就没这么好了，如果不能在哥儿这当差，就只能大一点到门房，马房当差了，好点儿的也就是账房了。听到哥儿这要小厮，周全家的还不赶紧送儿子过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错过了这一次，还不知道多久才有一份好差事。”忍冬也是嘴皮子利索，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 听得李瑜连连点头，想不到当我的书童也成了好事。幸好穿到林煜身上，这要是穿到家生子身上，小小年纪就要当差了。 麦冬已经捧了茶盘进来：“哥儿喝茶。” 李瑜接过茶，忍冬凑到麦冬身边：“好姐姐，也给我喝一杯。” 麦冬笑道：“你这话是说完了吗？” 忍冬拿了一杯茶，喝了两口才对麦冬道：“这话哪有说完的时候。对了，哥儿怎么挑了两个大个子当随从。” 李瑜如实答道：“太太说要挑两个大点的跟我出门，我看他们俩个子最大，就挑了他们。他们看着也不小了，怎么才出来当差？他们爹妈是哪里做事的？” “也不是才出来当差的，之前都在门房做事，门房的人都能说会道的，以后跟着哥儿出门也好。他们也是兄弟两个，爹妈都留在都中府里看房子。”麦冬在一旁说道。 都中府里？这个都中应该是京城吧。“我们在都中也有房子吗？”李瑜问道。 麦冬笑道：“自然是有的，我们忠靖侯府是御赐的侯府，老爷高中探花的时候，老太爷还在，虽然后来去了，但侯府却没有收回去，只是把逾制的部分改了去。” 忍冬也在一旁说道：“在都中的房子可大了，院子也多，园子也大，哪像在府衙，什么都小小的。不光有房子，还有铺子，京郊还有田庄，以前也跟着老爷太太去庄子住过。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麦冬听了这话，也有些伤感。李瑜见她们都不说话了，也知道她们是想回京，不过你们估计是回不去了，林如海可是死在扬州任上的，也不知这些丫鬟下人当时是怎么处理的，以后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护得住这些人。 麦冬伤感了一会儿就回过神来，对着李瑜问道：“哥儿要不要午睡？” 李瑜摇了摇头：“我还不困，我先去书房看会书，困了再睡。” 麦冬笑道：“也好，我让桃仁去书房伺候着。” 李瑜摆摆手道：“不用了，我一个人静静看会儿书，若有事我会叫人的。”说完，便一个人走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李瑜拿起了千字文，将今天学的部分通读了两遍，然后开始分段背诵，还好千字文比较简单，再加上林煊讲解得仔细，背起来也不难。今天学得背会了后，李瑜还诵读了剩下的部分，只有几个字不认得，这剩下的部分比今天学的要多些，估计明天就会教完千字文了，学得还真快。会读会背后，李瑜也没放松，开始学写字了，当然，只是手指在比划。 一个时辰过去了，麦冬见书房里也没什么动静，走进来一瞧，李瑜捧着书在看，手指还在书案上比划，便劝道：“哥儿也该歇一歇才是，书也不是一天就读得完的。” 李瑜见字也认得差不多了，是该歇歇了。这时候可没有近视眼镜，把眼睛看坏了就不值了。便收了书，跟着麦冬出了书房，走到院子里看看花草。 没过一会儿，麦冬就招呼李瑜回屋喝茶。李瑜便回房喝茶吃点心，正吃着，忍冬又拿来一盘削好的马蹄：“哥儿不是爱吃马蹄么。” 李瑜叉了一个吃起来：“好像没昨天的好吃。” 麦冬笑道：“这马蹄也是鲜货，不经放的，明天就更不好吃了。” 李瑜问道：“这马蹄还有吗？”麦冬道：“还有大半篮子。” 李瑜便道：“那你们都拿去吃了吧，省的放久了不好吃。” 麦冬笑道：“那我拿去散给小丫头们。” 李瑜点点头，麦冬见他应了便退下。 过了一会儿，忍冬见李瑜也不吃点心了，便问道：“哥儿怎么没给陈家兄弟取名字。” 李瑜奇道：“他们又不是没有名字？” 忍冬道：“跟了主子，自然要换名字的，既然给琴童棋童取了名，怎么不给他们取。” 李瑜又道：“他们也大了，不好叫书童画童。” 忍冬笑道：“哥儿再取一个就是了。” 李瑜为难道：“这可叫什么好？有了，昨天煊大哥教的‘笃初诚美，慎终宜令’很有道理，便取名笃初、慎终好了。” 忍冬又笑道：“这是什么怪名字，拗口的很，哥儿取个简单顺口的吧。” 李瑜也跟着笑了：“简单顺口的，那就叫陈大陈二好了。” “噗嗤”，刚进门的麦冬也跟着笑了，忍冬笑了一会儿便道：“罢罢罢，这也不关我的事，爱叫什么叫什么吧，明儿个哥儿自己跟他们讲吧。” 李瑜又想了一会儿，道：“还是叫笃初和慎终，等以后想到好的再换。” 回姑苏 说了会闲话，李瑜便回房休息了，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有点犯困了。麦冬服侍李瑜睡下，留了个小丫头照看着，自己跟忍冬回房做针线。 两人做了一会儿针线，忍冬已经做好了一个荷包，见麦冬还在做鞋子，便问道：“怎么突然给哥儿做鞋子了，这鞋子不都是针线上的人做吗？” 麦冬只低头做鞋，道：“哥儿现在喜欢走路了，不爱让人抱，我多做双鞋子，省的到时候不够穿。” 忍冬笑道：“你也太小心了，便是不够穿，也可以让针线上的人做，何苦自己费劲。” 麦冬也抬起头来活动活动脖子，亦笑道：“小孩子的鞋做起来也不费劲，这又不是份例上的，怎么好让针线上的人做。” 忍冬道：“便不是份例上的又怎么了，让他们做，谁还敢派你的不是。” 麦冬笑道：“就快好了，我也是怕麻烦才自己做，也不费什么。” 忍冬见了也不好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又笑道：“哥儿这病了一场倒是乖了许多，不爱哭不爱闹了。” 麦冬放下手中的针线，若有所思道：“乖了吗？我倒觉得哥儿变得有主见了。” 桃仁掀了帘子走进来道：“麦冬姐姐，申时三刻了，哥儿还没醒。” 麦冬笑道：“知道了，你先守着哥儿，我就去。”说完，便和忍冬一起收拾了针线。 收拾好便来到李瑜房里，见李瑜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香，摸了摸李瑜脸蛋额头，轻声叫道：“哥儿醒醒，申时三刻了。” 李瑜睡得正香甜，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麦冬见他醒了，抱他起来穿衣服，李瑜一直处于混沌状态，直到麦冬给他擦脸的才清醒过来。 “现在是申时三刻，待会要去太太那吃饭了，哥儿要先去姑娘那去吗？”麦冬问道。 李瑜也没什么精神：“不去，直接去太太那吧。” 麦冬道：“我这还有点事，让忍冬跟着哥儿去太太那吧。” 李瑜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李瑜收拾好了，便带着忍冬去了芳华院。 还没进屋子，就听到林如海和林黛玉两人在讲话，已有小丫鬟见到李瑜，掀起帘子口中说道：“大爷来了。”李瑜走进屋内，只见林如海和贾敏坐在榻上，黛玉依偎在贾敏身边。李瑜上去前请安，林如海伸手抱着李瑜坐在膝头，李瑜顿时僵住了，林如海又抱着他靠着自己，问道：“大郎今天学得怎么样了？” 李瑜答道：“今天学得是千字文，煊大哥教得部分我都会背下来了。” 林如海听了有些欣喜：“是吗？你背背看。” 李瑜从头背起，一直背到今天学的部分，这两天净背书，背的口都干了。 林如海听完有些诧异：“你煊大哥一天就教了这么多？” “也不是，前面一半是昨天姐姐教的，后面才是今天教的。”李瑜说完，就接过木香捧上的茶，喝了半盏才停。 林如海笑道：“这里面还有黛玉的功劳，看来明天就可以学完了。” 贾敏在一旁问道：“老爷上次不是说，要清明前回姑苏祭祖吗？可定下日子了。” 林如海道：“已经看了日子，这个月的二十二号是祭祖的好日子，我们二十号回姑苏，争取二十三号赶回来。” 贾敏道：“这都十四号了，明天要派人提前回姑苏置办祭祀用品。” 林如海点头道：“我已经跟林安说了，让他带几个人回姑苏置办物品。” 贾敏又道：“这便好，祭祀是大事，不能耽搁了，煊儿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林如海道：“自然是要一起回去的。” 林黛玉听着父母说完话，便问道：“爹爹，妈妈说你要带我们去游瘦西湖，什么时候会去？” 林如海笑道：“从姑苏回来就去，清明的时候我们去踏青。” 林黛玉也笑道：“那我要带风筝去，上次弟弟就说要放风筝的。”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要放风筝的！咦？好像是说过，但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不要当真啊。李瑜深情地望着黛玉，心中千言万语都饱含在眼眸中，只不过黛玉好像会错了意，只见黛玉笑道：“弟弟也想玩吧，我们多带几个风筝去。” 林如海笑道：“到时候我们都去。” 这时，已有几个媳妇提着食盒走进来，贾敏见了便命摆饭。吃完饭，黛玉还留下陪着贾敏，李瑜却回房去了。 到了晚间，黛玉也回房休息了，贾敏便对林如海道：“大郎学得也太快了些，老爷也跟煊儿说说，让他慢些教。” 林如海笑道：“不妨事，黛玉不也这样学得。” 贾敏嗔道：“我怕学多了伤神，大郎还小，也不急在一时，到底是学业重要还是身子重要？玉儿就是太聪慧了，慧极必伤，这身子就弱了，我却不想她这样聪慧，若能换一换就好了。” 林如海握住贾敏双手，道：“我会跟煊儿讲的，玉儿还小，慢慢调养就是了，我们又不是养不起的人家。” 又说了会话，林如海去更衣。木香见屋里没人，便问贾敏：“太太怎么让大爷学慢些？” 贾敏道：“如今玉儿和大郎一起上学，若是大郎学得太快太好，依玉儿的性子，怕是要耗神读书了。” 木香笑道：“这也是姑娘聪慧，比男孩子还强些。” 贾敏叹道：“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到底不是男子，可以出将入相。” 贾敏屋里发生的对话李瑜一无所知。李瑜回到房里无所事事，只好拿起千字文看起来，边看边认字，麦冬见他这样刻苦学习，心里却不赞同：“哥儿也要好好爱惜自己才是，晚上看书仔细伤眼睛。” 李瑜听了也不好再看，道：“麦冬姐姐，我现在也不困，你给我讲讲都中的事吧。” 麦冬笑道：“我一个丫鬟，能知道什么事，哥儿自己玩吧。” 李瑜也不气馁，看向忍冬，道：“忍冬姐姐，你给我讲讲吧。” 忍冬却是爱说话的，听了李瑜的话就笑了，走到李瑜身边，道：“好，我给哥儿讲讲都中的事。不过我们也好几年没回去了，只讲以前的事。” 有的听就行了，李瑜也不挑剔。 衣冠冢 “我们在京城的侯府可大了，不比太太的娘家荣国公府差，最有名的就是园子里种的上百颗海棠花了，这还是第一任忠靖侯夫人种。以前老太太在时，每年春天海棠开花的时候，都要办赏花会，后来老太爷老太太接连去了，老爷太太守了几年孝，出了孝就外放了。到如今老爷已经在外当了五六年的官了，也不知道府里怎么样了，虽说留了不少人照看，但这房子没人气养着，容易衰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忍冬说着说着就有些感伤了。 李瑜见了便说道：“忍冬姐姐，老爷说这个月二十号要回姑苏，我们都去。” 忍冬听了有些高兴：“是吗？真的要回姑苏？” 麦冬在一旁也听到了，便问道：“二十号就去姑苏吗？哥儿知道要去几天吗？” 李瑜想了想道：“二十号去姑苏，二十二号祭祖，二十三号就回来，五六天吧。” 麦冬笑道：“看来明儿个要给哥儿收拾去姑苏要用东西了。” 李瑜听了，想起一些事来，便对麦冬说道：“麦冬姐姐，拿几套我不穿的衣服，还有我的玩具，都装起来，我要带到姑苏去。” 麦冬奇道：“哥儿要这些做什么？” 李瑜笑道：“我有用。” 麦冬道：“就依哥儿吧，都戌时三刻了，哥儿也该睡了，我让人提水来。”说完就吩咐下去。 穿越来也有几天了，李瑜还没有适应过来，话都不敢多说，总害怕被发现，也只有睡觉时最放松了，不用担心穿帮。所以每次麦冬说要睡觉，哪怕不困李瑜也不会去反对。 麦冬伺候着李瑜洗漱完，服侍他睡下。李瑜闭上眼睛装睡，麦冬见了，放下床帐。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房间一下子暗下来，李瑜便知道守夜的人也睡下了。 李瑜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刚才麦冬说要收拾衣服去姑苏的时候，李瑜想着要给死去的大郎立一个衣冠冢。虽然大郎不是因我而死，但我毕竟占用了他的身体，使他不能入土为安，还是给他立一个衣冠冢，让我心安也好。想到这里，李瑜也放下心事，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李瑜起床后看时间还早，又拿起千字文看起来，这次麦冬也不说什么了。 辰时的时候，贾敏屋里的松香来到李瑜院子，忍冬见了迎了上去：“松香姐姐怎么有空上我们这来？” 松香笑道：“自然是有事才来的。” 李瑜听见说话声，也从书房走了出来，松香见了李瑜便笑道：“哥儿好，太太昨儿夜里走了困，哥儿今天不用去问安了，我们也吩咐了厨房，早饭过一会儿就送到这里来。” 李瑜听了便道：“我知道了，太太无事吧。” 松香道：“不过是走了困，现在还没醒呢。我们不敢耽搁了哥儿读书，才来吩咐一声，吩咐到了我也要走了。” 忍冬见了便挽留道：“你也留下来说说话再走吧。” 松香笑道：“可不敢留，怕是太太醒了呢，下次有空我再来找你们说话。” 忍冬听了也不敢留，送了松香出去。 过了一会儿，就有厨房的人送了早饭来，李瑜吃过早饭休息了一会儿，见时间还早，也没什么事要做，便提前去松竹院，想找林煊说说话，了解一下姑苏林家的情况。 带着两个书童去松竹院，走到二门就看到了陈家兄弟，一看到他们俩就想起了昨天给他们取的名字，想了想还是没告诉他们，还是问过煊大哥再跟他们讲吧。 到了松竹院，一进正厅就看林如海和林煊在喝茶。李瑜上去请安，林如海便问道：“大郎怎么早就来上学吗？” 李瑜道：“我也没什么事，就想着来找煊大哥说说话。” 林如海笑道：“你和煊儿倒投缘。” 林煊听了笑着问道：“你昨儿的功课做完了吗？” 李瑜答道：“教的我都会背了。” 林如海对着林煊笑道：“这却是了，我昨晚考较了一番，煊儿这先生当的称职。” 林煊摇头道：“不敢当，这也是大郎聪慧，大妹妹教他的他也会，我这个先生可有可无罢了。还要恭喜海叔得了一对佳儿佳女。” 林如海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次来是要嘱咐煊儿一声，大郎还小，不必学得太快了。” 林煊答道：“是，海叔，侄儿会控制进度的。” 林如海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道：“也到了上衙的时候了，煊儿无事也可出去走走，不必拘束。” 林煊点头称是，和李瑜一起送林如海出门。目送林如海离去，林煊便要回房，才准备转身就感觉衣袖被扯了，低头一看，只见李瑜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煊大哥，现在离巳时还有半个多时辰，我们出去走走吧。” 林煊听了只觉好笑，道：“你爹是讲我可以出门走走，你可不行。” 李瑜见他不为所动，只好使出卖萌大法，努力眨了眨眼睛，抱住林煊的大腿：“煊大哥，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出去玩吧！带我出去玩吧！”唉，可惜哭不出来，不然效果更好，要是黛玉在就好了，她可以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林煊果然不堪一击，伸手抱起李瑜，无奈道：“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只在府衙周围看看就回来，知道了吗？” 李瑜伸手环住他的脖子，道：“知道了，我出门看看就行了。” 林煊抱着李瑜出门，两个书童也跟在后面，林煊见了，便对他们道：“你们不必跟了，我带大郎走走就回来。” 走出二门，陈家兄弟便跟上来，李瑜见了，对林煊道：“煊大哥，忍冬姐姐要我给这两个随从取名字，我取了笃初、慎终这两个名字，忍冬姐姐说不好，这两个名字不好吗？” 林煊听了有些无语：“这两个名字也没什么不好的，嗯，挺好的，就这个吧，大郎倒是会学以致用啊。” 点心 林煊抱着李瑜出了府衙，时候还早，府衙门口也没什么人，待穿过府衙前的小巷子，李瑜便觉眼前一亮，只见一条长街直贯东西，两排店铺罗列整齐，街道人群川流不息，一路看过去，只觉绸缎脂粉铺子甚多，酒肆茶楼也不少，看来扬州城的消费能力很强。 这条街还没走通，林煊便抱着李瑜往回赶：“时候不早了，大妹妹估计也要去上课了，我们赶紧回去。” 李瑜还没看够呢，况且也不能白出来一趟，总要买点什么，李瑜正在东张西望间，看到一家铺子顾客甚多，便道：“煊大哥，我们去那里看看。” 林煊一看就道：“那是点心铺子，你要吃点心吗？” 李瑜一听是点心铺子，心想正好：“我们买一点外面的点心回去吃。” 林煊便抱着李瑜来到点心铺子，那小二见两人衣饰不凡，忙上前来伺候：“客官要买点什么？” 林煊打量了下这间铺子，问道：“你们这什么点心最好吃？” 小二笑道：“我们店里什么点心都好吃，这要说最好吃的还是扬州点心三绝，三丁包子、翡翠烧麦、千层油糕，客官要来点么？” 林煊道：“每样来两份。” “好嘞，客官您稍等。” 不一会儿，小二打包好点心，陈家兄弟接过，林煊付完钱对李瑜笑道：“现在可以回去了吧。”李瑜也不答话，只嘻嘻一笑。 回去的路上，李瑜问林煊：“煊大哥，姑苏也是这样么？” 林煊笑道：“姑苏物阜民丰，比扬州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我们回姑苏的时候，你也带我去玩。”李瑜期待的看着林煊，林煊却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行，大伯家在城外庄子上，海叔行程紧，怕是没时间进城玩耍。” 李瑜有些失望，不过不要紧，长大后有的是机会出去玩。女孩子就惨了，红楼梦里林黛玉在贾府时好像就来出去过一会，贾宝玉倒是经常出去。 回到松竹院，林黛玉已经在书房看书，见林煊跟李瑜一起进来，便问道：“弟弟，你去哪儿了？我刚才去找你，丫鬟说你去上学了？” 李瑜笑道：“姐姐，来吃点心，我刚刚和煊大哥在外面买的。” 黛玉听了有些生气，道：“好哇，出去玩也不带我。” 李瑜赶紧安慰道：“也不是出去玩，只是去走了走，一刻钟都没到就回来了，煊大哥还买了点心给我们吃。” 林煊也跟着笑道：“大妹妹，等清明节我再带你们出去踏青。” 黛玉听了解释也就消了气：“点心呢？不好吃我可不吃。” 林煊的书童已经把点心装盘送过来了，林煊见了吩咐道：“送一份给婶娘，说侄儿外出时买的，给婶娘尝个鲜。” 因不久前才吃过早饭，众人也只略尝了一下，并没有多吃。 众人喝完茶，林煊便开始讲课了：“昨天学到了岳宗泰岱，禅主云亭，今天开始学雁门紫塞，鸡田赤城。” “雁门紫塞，鸡田赤城。”李瑜跟着读了一遍。 “这雁门紫塞，鸡田赤城的意思是名关有北疆雁门关，要塞有万里长城，驿站有边地鸡田，奇山有天台赤城。”林煊继续讲解，黛玉也跟着一起听课。不知不觉就讲到了：“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的意思是这些道理孤陋寡闻的人就不会明白，只能和愚昧无知的人一样空活一世，让人耻笑。谓语助者，焉哉乎也的意思是我所谓的学问，无非是焉、哉、乎、也的语气助词罢了。”讲解完千字文最后一句话，林煊看着李瑜道：“好了，这一本千字文都讲解完了，大郎都懂了吗？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出来。” 李瑜也不好意思讲自己都懂了，只好作懵懂状：“好像懂了一些。” 林煊听了莞尔一笑：“你还小，不懂也无妨，背熟即可。以后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我，也可以问大妹妹。”李瑜点头称是。 林煊看了一下书房里的自鸣钟道：“现在离午时还差一刻钟时间，大郎，你把千字文从头诵读一遍，大妹妹可以先下课了。” 黛玉笑道：“我等弟弟一起去太太那。” 李瑜听了翻开书本，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千字文，读完也差不多到午时了，林煊便宣布下课。 待两人的书童收拾好东西，李瑜又跟着林黛玉手牵手去了芳华院。 楼船 在贾敏那吃完午饭，李瑜便回房休息。回到房里，李瑜也没心思看书，想着自己是不是学得太快了？应该不算太快吧，林黛玉也是这个进度，以前有个同事家的闺女，三岁时就会背三字经了，我这也不算太出格，只是会背而已，应该不要紧。 不过以后还是要学慢一点，控制一下进度，而且这启蒙读物学得快有什么用，以后学四书五经怎么办？诗词歌赋又怎么办？还要会琴棋书画，还要作八股文章，这要怎么作啊，真是要应了林如海的那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李瑜越想越头疼，这么多要学的什么时候学得到头啊。我还准备在林如海去世前考到功名，这要考不到怎么办？越想越烦，干脆不想了，还是要背千字文，该学得就得要学，自己又不是富二代。咦？富二代？我这还不算是富二代吗，从第一代忠靖侯算起，我这都是官六代权六代了。 而且我爹现在是扬州一把手，明年就是巡盐御史了，只要考的差不多点，一个秀才功名不在话下。 若是林如海不死，举人估计都能操作的出来，进士就不想了，这个难操作。想到这些，李瑜又松了口气，自己比寒门弟子总是要好很多的。 想当年，林如海可是请了中了进士当过官贾雨村给五岁的林黛玉当老师，这是何等的豪气，我这也算是豪门子弟了，要赶紧适应这个新身份。 不过就算是容易考也是要考的，太差了总不行，还是要学，orz。 想通了这些，李瑜还是去了书房，继续背千字文。背了半个多时辰，又被麦冬劝去午睡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李瑜只将剩下的千字文背了一半左右，林煊也没说什么，只是放慢了进度，重新讲解分析了一遍千字文。这样一直到回姑苏的前一天，李瑜才算是学完了千字文。 想着明天就要回姑苏了，李瑜就有些高兴，实在是这些日子过得太无趣了。天天就学习背书，每天还要提心吊胆的担心穿帮，别的小孩子的玩意儿自己又不感兴趣，偶尔陪林黛玉玩耍都是小心谨慎的。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第二天卯时三刻还没到，李瑜就被麦冬催醒，梳洗停当，就在自己屋里吃了早饭。装着铺盖衣裳的箱子昨天就送到贾夫人处，会提前送到船上，麦冬忍冬手里拿着一包袱路上吃的点心果子蜜饯，一包袱路上换的衣物。 东西才收拾好，林如海身边的丁香就来了，笑着问麦冬：“哥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吧，跟我去老爷那。” 麦冬笑道：“都好了，正等着姐姐呢。” 李瑜便带着麦冬忍冬去林如海处，才出二门，就看林如海与林煊一起走来，见了李瑜，林煊忙上前抱住他。 待众人走出衙门，只见衙门口停了两乘四人轿，并几辆马车，贾敏与林黛玉坐了一乘轿子，林如海便抱过李瑜坐另一乘，剩下的丫鬟仆妇都去坐马车。 李瑜正在疑惑林煊怎么去渡头，只见小厮牵过来一匹枣红马，林煊牵过缰绳，正准备上马，一转身就看到李瑜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便对着李瑜灿然一笑，翻身上马。李瑜只好安慰自己，我以后有的是机会骑马。 到了渡头，林煊已经在等着了，正看着小厮搬行李。渡口停了一艘十余丈的大船，还是个楼船，上有船舱二层，周身纹着漆画彩绘，光彩夺目。 一行人上了船来，李瑜也没去船舱，跟着林煊在甲板看风景，只见渡口两岸房屋鳞次栉比，粉墙黛瓦，朱篱青阶，人烟稠密，好一派物阜民丰的盛世光景。 楼船慢慢驶出渡口，顺着运河而下，甲板上的风渐渐大了起来，麦冬几人也已经收拾好船舱，带着李瑜回船舱休息：“外面起风了，哥儿回舱里吧，也能看得到外面。” 李瑜跟着麦冬回船舱，这船舱也不大，不过收拾的干净整洁。 忙乱了一早上，李瑜也有些累了，坐在榻上休息，忍冬见了，连忙铺了褥子：“哥儿在这躺着睡会吧。” 李瑜靠了过去，道：“我不困，我就躺一会儿。” 楼船顺着水流轻轻摇晃，不知不觉间李瑜就被晃迷了眼，沉沉睡去。忍冬见了忙忍着笑，拿着毯子轻轻盖上，招呼麦冬小声点。 这一场回笼觉睡得香甜，李瑜醒了只觉身心愉悦。麦冬见他醒了，端了茶水来给他漱口：“哥儿待会吃些点心，早上都没好生吃饭。” 李瑜走到桌前，桌上摆了四样点心，两样蜜饯，藕粉桂花糕，山药糕，千层油糕，还有一样是炸的面果子，蜜饯是糖渍杨梅和盐津桃条。自己夹了一块千层油糕吃了起来，这千层油糕是层次清晰，菱形块，芙蓉色，半透明，糕面撒了红绿丝，吃起来绵软甜嫩。李瑜一连吃了三块，喝了一盏茶才罢手。 吃完点心，李瑜便来到甲板上看风景。河道两岸绿柳成行，远处原野上零星分布着一块块金黄色的油菜花田，不过甲板上风真的挺大的，没看一会儿，又被麦冬抱回房间。 一个人在房间也没意思，李瑜便来到林煊的房间，这林煊正靠在榻上看书，李瑜见了便问道：“煊大哥，你在看什么书？” 林煊抱着他坐到自己身边，笑道：“列仙传，要读给你听么？” 李瑜点了点头道：“我要听。” 林煊笑了笑，便诵道：“赤松子者，神农时雨师也。服水玉以教神农，能入火自烧。……纵身长风，俄翼玄圃。妙达巽坎，作范司雨。” 李瑜听的一头雾水，只有前几句听的懂：“煊大哥，这是讲的什么？” 林煊细细讲解道：“这是讲赤松子的故事，这赤松子是神农时主管雨的官。他服食水晶，把它教给神农，能够在烈火中任火烧烤……纵身驾长风，展翅昆仑圃。神通又广大，为民掌管雨。现在听懂了吗？” 李瑜装作似懂非懂的样子：“煊大哥，这赤松子是神仙吗？” 林煊笑道：“有这样的本事，自然是神仙。” 这样的小故事还挺有意思的，李瑜期待的看着林煊道：“煊大哥，我还要听。” 林煊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李瑜的额头，道：“这可不行，快要用午饭了，吃完饭再给你讲。” 李瑜捂住额头，虽然不痛，但也要做做样子，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煊大哥。 列仙传 闲话一番，已到了午时一刻，丁香来请林煊去用饭。李瑜便跟着林煊一起登楼梯上了顶层，穿过一道锦绣帷幕，进了最边上的阔大舱间，四周都开着轩窗，十分开阔敞亮。 林如海还没到，奶妈正抱着黛玉在窗边看风景，见林煊来了，便放了黛玉下地，黛玉对林煊问好：“煊大哥好。”又对李瑜问道：“弟弟，你去哪儿了，我都没看到你。” 李瑜笑道：“姐姐好，我在煊大哥那儿，煊大哥讲故事给我听。” 黛玉好奇的问道：“什么故事？也说给我听听。” “煊大哥讲的是列仙传里赤松子的故事，赤松子是神农时主管雨的官，他服食水晶，把它教给神农，能够在烈火中任火烧烤。赤松子常常去昆仑山上，在西王母的石室里歇息，随风雨自由上下。炎帝的小女儿追随他学道，也成了神仙，和赤松子一起飞去……” 李瑜学着林煊的样子讲了一遍赤松子的故事，黛玉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林如海来到大厅，见到李瑜在给黛玉讲故事，不由笑了起来，道：“这是煊儿讲给你听的吧。” “爹爹。”黛玉和李瑜异口同声道。 林煊作揖道：“海叔。”又问道：“怎能不见婶娘？” 林如海道：“你婶娘有些晕船，有丫鬟伺候着，我们先用饭吧。”说完，便带着众人入席。 桌子上一半以上的菜都是鱼做的，清蒸鲥鱼、松鼠桂鱼、红烧甲鱼还有鱼片汤和鱼丸，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李瑜也吃到了上次林黛玉想吃的鲥鱼，肥嫩鲜美，爽口而又不腻，果然是很好吃，难怪黛玉念念不忘，这顿饭李瑜吃的很愉快。 吃完饭，众人都跟着林如海去看贾敏，刚到贾敏门口却被周全家的拦下了：“太太才睡着了，老爷还是晚点来看太太吧。” 林如海听了只好吩咐道：“好好照顾太太，有事只管来寻我。” “是，老爷。” 林如海没见着贾敏，便要回房休息，因笑道：“才用过饭，你们也回房歇歇吧，仔细吹了风。” “是。”李瑜黛玉乖乖答道。 见林如海已经回房，李瑜便跟着林煊，要去他房间，黛玉也跟着要去，那奶妈见了道：“老爷才说要回房歇息的。” 黛玉也不理会，道：“煊大哥那也一样。” 林煊见两个小家伙跟了自己来，吩咐书童倒水：“才吃了鱼，还是不喝茶了，倒些蜜水来。” 李瑜听了道：“我不喝蜜水，我就喝白开水。” “行，给你一碗不加蜜的水。”小事上林煊还是很民主的。 李瑜喝了一口白开水，有些感慨，来到古代这十来天，都没喝过白开水，每天都是喝茶，要不就是各色汤品。也不是这些不好喝，只是在现代喝惯了白开水，现在喝别的总觉得不解渴，还是白开水好喝。 “煊大哥，我还要听列仙传里的故事。”林黛玉的话打断了李瑜的感慨，跟着林黛玉一起眼巴巴的望着林煊。 林煊笑了笑，道：“好吧，列仙传里有很多小故事，你们要听哪一个的？” 黛玉道：“我要听黄帝的故事。” 林煊笑道：“好吧，我先讲黄帝的故事。黄帝者，号曰轩辕。能劾百神，朝而使之。弱而能言，圣而预知，知物之纪。自以为云师，有龙形。……以松子遗尧，尧不暇服也。松者，简松也。时人受服者，皆至二三百岁焉。饵松，体逸眸方。足蹑鸾凤，走超腾骧。遗赠尧门，贻此神方。尽性可辞，中智宜将。” 林煊诵读完又解释了一遍：“黄帝号为轩辕，能审断各种神灵的功过，百神都朝拜黄帝并听从黄帝的调遣。黄帝初生就会说话，聪慧特达能预见未来，知道万物的兴衰更替之数。他自称是云师。形体像天上的龙。……他拿松子赠给尧帝，可尧帝没功夫服用它。所采松子，出自简松，当时人们凡吃了这种松子的，都能活到二三百岁。采食松子，身体轻眼珠方。脚踏鸾鸟彩凤，奔走超越腾骧。遗赠尧帝松实，留此神奇医方。保全天性者自可不用，常人当服此调养。” 黛玉听完黄帝的故事便问道：“煊大哥，这种简松还有吗？” 林煊笑道：“这我却是不知了，许是有的吧。” 黛玉又道：“若是有，怎么不见有人活到二三百岁。” 林煊正色道：“许是有，许是没有，不过便是有，也不一定会被人采到，这样的罕物，也不是常人能遇到享用的。” 黛玉听了沉思了一会儿，奶娘见了便道：“姑娘也该午休了。” 林煊笑道：“我倒是忘了时间，大妹妹也该歇息了。若是想听，我晚间再讲吧。” 黛玉也笑道：“那好，大哥哥可不许嫌我，我先回去了。” “爱都来不及，怎敢嫌大妹妹。”林煊送了黛玉出门，回头见李瑜还在，道：“大郎不去歇息吗？” 李瑜道：“我不困，便是要歇息也可以跟煊大哥一起。” 林煊笑道：“你要歇息还是回房去，我可照看不好你。” 李瑜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道：“我自己会睡，不要人照看的。” 林煊又笑道：“好好好，你既然不困，那还要听故事吗？” 李瑜道：“不了，等姐姐来了一起听，煊大哥，你给我讲讲姑苏的事吧，我想听。” 林煊喝了口茶才道：“这扬州与姑苏离得不远，两三百里的路程，气候风物都类似，要说热闹还是姑苏，姑苏的城池更大，人口更多，最是红尘中一二等繁华处，除却京城就是姑苏了。” 李瑜听了不由心向往之，也不知古代的繁华也现代的有何区别，红楼梦也算是盛世光景，看不出有什么大的战争与天灾人祸，小规模战争与灾祸总是免不了的。 可惜自己目前还小，不能出去走走，等以后大了，要找机会到处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也不枉费穿越一趟。 枫桥 小孩子真不禁哄，自己不过被林煊抱着拍了几下就睡着了，明明早上还睡了个回笼觉，李瑜一阵懊恼，一下午又过去了。 晚饭的时候贾敏也没出来，看来晕船有点严重。林如海吃完饭就去看贾敏，贾敏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脸色有些憔悴，听到动静睁开眼睛：“老爷怎么来了？玉儿和大郎呢？” 林如海坐到床边，握住贾敏双手，笑道：“玉儿和大郎在煊儿那，煊儿正给他们讲列仙传。你可好些了？晚上用饭了吗？” 贾敏微微笑道：“好些了，晚上用了一碗燕窝羹。” 林如海担心道：“以前也不见你晕的这样严重，到姑苏后请大夫看看吧。” 贾敏笑道：“罢了，到姑苏后事情多，怕是没时间，也不好找大夫，还是回扬州再看。” 林如海急道：“这有何妨，我请大兄帮忙找找，若有好大夫就请来看看。“ 贾敏无奈道：“就依你吧。” 过来一会儿，林如海又道：”大郎倒是很喜欢煊儿，下午还是煊儿哄大朗睡觉的。” 贾敏浅笑道：“这也是他们的缘分，玉儿和大郎也没个玩伴，好容易来了个大哥哥，自然喜欢，煊儿也是个好的。” 林如海夫妇在房间喁喁细语时，黛玉和李瑜正在听林煊讲故事：“彭祖是殷朝的大夫，姓籛名铿，颛顼帝的孙子陆终氏的第三子。他经历了夏朝直到殷朝末年，活了八百多岁。常吃桂花和芝草，善于运气内修等养生之术……”还没等这个故事说完，黛玉的奶妈和忍冬就来接人了。 待林煊讲完彭祖的故事，忍冬便笑道：“哥儿也该回去了。都扰了煊大爷一天了。” 王奶妈也道：“姑娘也是，刚才太太身边的木香还来问姑娘可睡了。” 林煊便收了书，林黛玉和李瑜也都辞了林煊回房休息。 次日午后，楼船便到了浒墅关，李瑜从轩窗向外看去，只见水上船只相连数里，处处人烟稠密，遍地店铺楼肆，真不愧是天下最繁华所在。 待楼船行过浒墅关，便有林如海身边的丁香来传话：“过了浒墅关就要到枫桥了，我们会在枫桥下船，哥儿跟我去老爷那吧。”又对着麦冬道：“你们快收拾哥儿的东西吧。” 李瑜跟着丁香来到林如海的舱室，见众人都在，乖乖上前行礼，行完礼走到林煊身边，林煊抱起他，对着林如海道：“海叔，我带大郎去甲板看看。” 林如海颔首道：“注意安全。” 李瑜听了暗暗高兴，临出门前听到贾敏正跟着林黛玉说话：“大伯家的烟儿姐姐比你大五岁，去了老家你们可要好好相处。”想起自己还不清楚姑苏老家的人物关系，也不忙着看风景了：“煊大哥，大伯家的两个哥哥多大了？” 林煊笑道：“烁哥儿今年十五岁，灿哥儿十三岁，烟儿九岁，洪叔家的焕哥儿才五岁，你现在是我们这一辈最小的了，见了谁都要喊哥哥姐姐的。” 李瑜丝毫不在意，现在小没什么，我这是辈分高，以后你们的小孩都得喊我堂叔。又问道：“煊大哥，我们待会下船的枫桥，就是枫桥夜泊里的枫桥吗？” “便是这个枫桥，大伯家离枫桥只有七八里的路程。” “离寒山寺远吗？” 林煊又笑道：“也不远，只是你可没时间去玩，明天祭完祖就要回扬州了。” 李瑜道：“我又不是想去玩了，只是问问罢了。” 说话间，麦冬忍冬已经收拾好行李往林如海的舱室走来，看到林煊带着李瑜在甲板上看风景，忙过来行礼道：“煊大爷，我们大爷前些时候才病了一场，不能多见风。” 林煊歉意道：“是我疏忽了，这就带他回 去。”说完，便抱着李瑜回舱室，麦冬忍冬也都跟着。 此时，舱室里只有黛玉在喝茶，并不见林如海夫妇。 李瑜拉住忍冬的手悄声说道：“忍冬姐姐，我要方便。” 忍冬抿嘴一笑，小声道：“哥儿跟我来。”说完领着李瑜向外走去，麦冬见了问道：“哪去？” 忍冬小声笑道：“我带哥儿去更衣。” 麦冬笑着嘱咐道：“快去快回，估摸着要下船了。” 方便完回来的时候，李瑜问忍冬：“忍冬姐姐，煊大哥怎么比大伯家的烁哥哥还要大？” 忍冬答道：“烁哥儿前面也有两个孩子，可惜都没站住。” 这时，船慢慢地停住了，忍冬向岸边看去，道：“到枫桥了，林管事在岸边等着呢。” 李瑜这身高只看得到船舷，也不好意思叫忍冬抱他起来看，两人也不去船舱了，只在甲板上等着。船只靠岸后，林如海夫妇 带着林煊林黛玉也来到甲板上。 上岸后，林安带着众小厮上前行礼，几个小厮行完礼便上船帮着搬行李。林安带着几个主子来到马车前，一溜五六辆马车，后面的两辆马车没有棚子，像是装货的。 林如海夫妇带着黛玉坐一辆马车，林煊带着李瑜坐另一辆马车，才上车，林煊就抱住李瑜道：“这马车走得慢，你靠着我睡会子。”李瑜趴在林煊怀里闭目养神。 马车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到，李瑜都被晃睡着了。下了马车，便看到林如海跟一个年近半百的男子寒暄，林煊也带着李瑜上前行礼道：“大伯安好。” 林清捻须颔首道：“家里都好。”说完低头看着李瑜，林如海见着，道：“这便是犬子林煜，这次来是要给他们上族谱的。” 林清笑道：“这也是正理，你先带弟妹孩子们安置吧，晚间再给你们洗尘。” 又对林煊道：“你带着你海叔一家去碧竹院安置。” 林煊便辞了林清领着众人来到碧竹院，这碧竹院也不小，三间正房，左右各有两间厢房。林如海夫妇住了正房，林黛玉住左厢房，李瑜住右厢房。 分配好房舍，李瑜身边的丫鬟开始收拾房间，这房间也是干干净净收拾过的，只需把铺盖行李收拾好就行了。 李瑜看了一会便没了兴致，走到院子里，这碧竹院名副其实，种了一圈湘妃竹，夹杂着几颗芭蕉海棠，此时都是碧绿的，怕是只有海棠盛开的时候才有点鲜艳颜色。 只见林煊向外走去，李瑜忙喊道：“煊大哥哪里去？” 林煊回头见是李瑜，便笑道：“我也要回院子看看。” 李瑜忙跟上前道：“我也去看看。” 林煊失笑道：“这有何好看的。”说完便要抱起李瑜，李瑜见了忙道：“不要抱，我自己走。” 林煊牵起李瑜的手道：“那好吧，我牵着你走。” 无题 林煊的院子离碧竹院还挺远，走了十几分钟才到，一路上都有丫鬟媳妇子过来行礼说话，看来林煊在大伯家人缘不错。 到了梧桐院，林煊的书童墨竹已在院子外候着了，见着林煊，忙上前来行礼：“大爷可算是回来了，紫竹姐姐都问了我好几遭。” 进了院子已有两个丫鬟走出门来，行礼问好。 待走进房里，一个丫鬟上前行礼道：“大爷在外一切都好吧。” 李瑜见她细挑身材，容长脸面，穿着银红袄儿，青锻背心，白绫细折裙，与别个丫鬟不同。 林煊笑道：“我是去海叔家，有何不好，你们在家可好。”又介绍道：“这是海叔家的煜哥儿。” 紫竹笑道：“煜哥儿好。”对一旁的丫鬟道：“丹竹，你去拿几样点心果子来。” 又亲自端了茶来，林煊和李瑜坐下喝茶歇息。 紫竹笑着问道：“大爷要在家待几天？” 林煊答道：“后天就要跟海叔一起回扬州。” 紫竹又道：“大爷这次可以多带个小厮去，只有文竹一个怎么伺候，墨竹在家也是闲着。” 林煊笑道：“怎么是闲着？不是让他给你们买买东西吗？况且我是去求学的，也不需要人伺候。” 紫竹道：“海老爷也是政务繁忙，大爷不如在家读书。” 林煊道：“海叔探花出身，指点一二我就受用不尽了，况且也不能一味苦读，也要出门见识见识才好。” 过了一会儿，丹竹也端了点心果子来，林煊让了一回，道：“煜哥儿且坐会儿，我去换个衣裳。”又对着紫竹嘱咐了一番，才起身离去。 紫竹劝着李瑜吃点心，李瑜边吃点心边打量着林煊的房间，跟自己房间格局差不多，正中是会客厅，左边是卧室，右边该是书房了。 北面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的《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的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李瑜瞧着倒有趣，林煊也换好衣裳出来，才说了几句话，麦冬就找了，道：“哥儿出来也不说一声，让我们好找。” 林煊歉意道：“是我疏忽了，忘了说一声。” 李瑜陪笑道：“麦冬姐姐，我也没准备多玩，过来看看就走的。” 在林煊这麦冬也不好生气，便笑道：“哥儿也该回去换衣裳了，待会要去见过大太太。” 李瑜也乖乖跟着麦冬辞了林煊，回去路上，麦冬还在念道：“收拾好房间也没见着哥儿，在院子找也没找着，唬得我以为哥儿丢了呢。还是看院子的妈妈说见着一个小哥儿跟着煊大爷走了，才找了来。” 李瑜自觉理亏，也不敢回嘴，只一味陪笑道：“麦冬姐姐，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麦冬伸出手指点了点李瑜额头道：“再有下次，我就回了太太去。” 李瑜问道：“老爷太太不知道吧。” 麦冬道：“这却是不知，我们也没去回，不过我们找哥儿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看到了。” 待李瑜回到碧竹院，忍冬已在门口等着了，见了李瑜，也是说教了一通，李瑜只能听着，忙着陪不是。 说完了不是，两人又给李瑜换晚上见客的衣裳，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外罩石青起花八团排穗褂，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登着青锻粉底小靴，项上带着金螭璎珞、寄名锁、护身符等物。 穿戴好，李瑜便带着麦冬去了正房，只有贾敏带着林黛玉坐着说话，都穿着出门见客的衣裳，李瑜上前见礼，贾敏问道：“大郎，你刚才是去哪了。” 李瑜有些讪讪的道：“我跟着煊大哥去他院子看看。” 贾敏笑道：“下次要去哪，要跟丫头们说声，不然她们找不着人干着急。” 李瑜点头道：“知道了，太太，下次会注意。” 贾敏又对着黛玉道：“走吧，我们也去见见你们大伯母。” 黛玉和李瑜跟着贾敏出门，碧竹院的管事媳妇见了，吩咐小丫鬟去通知太太，自己忙上前来引路。 到大太太的院子时，大太太郑氏已经带着林烟出门相迎。众人厮见毕归坐，郑氏笑道：“我们妯娌俩也说说话，让烟儿带着他们姐弟去厢房玩吧。” 贾敏亦笑道：“正该如此，几年不见，烟儿也长成大姑娘了。” 林烟低头抿嘴一笑，起身行礼后道：“我带弟弟妹妹去厢房了。” 郑氏嘱咐道：“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林烟点头称是，说完，带着黛玉李瑜去了厢房。到了厢房，林烟让了一回坐，又吩咐丫鬟们倒茶上点心，黛玉喝了一口茶，看到房里书架上摆了不少书籍，便笑问道：“烟儿姐姐，你在看什么书？” 林烟微笑道：“不过是些女四书罢了，倒是我二哥前些时候看了郦善长的《水经注》，说是好看，拿给我看了，这本书看着倒是有趣。弟弟妹妹在读什么书？” 黛玉答道：“我正在学诗经，弟弟还在学三百千。煊大哥在船上是给我们讲列仙传，这本书也挺有意思的，姐姐可以看看。” 林烟笑道：“是吗，那我可要找大哥哥要去。” 李瑜看着两个小姑娘斯斯文文的讲话，也觉得有趣。 这时，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响，有丫鬟进来笑道：“二爷，三爷来了！”话音刚落，已进来两位年轻公子，大的那位身姿挺拔如竹，小的却还是一团孩气。林烟黛玉李瑜都站了起来，林烟忙给众人介绍，互相厮认过，大家归了坐。丫鬟们斟了茶来。 众人喝了过茶，林灿便笑问道：“怎么不见大哥哥？大哥哥也回来了吧？” 黛玉笑道：“煊大哥跟我们一起回来的，帮我们安置好后就回自己院子了，现在却不知在哪。” 林灿听了便对身边的丫鬟道：“去请大哥哥来，就说我们都在这。”等这丫鬟领命退下，林灿又道：“大哥哥都出去十来天了，回来也不看看我们。” 林烁笑道：“大哥哥自然是有事去了，你不也才下学回来。” 一语未了，又有丫鬟进来道：“大爷来了。” 林灿笑道：“了不得，才说了大哥哥，大哥哥就来了。” 林煊已经走进来，听见这话，笑道：“可是说了我的坏话。” 众人忙起身上前见礼，厮认毕归坐，李瑜在心中默默吐槽道：半个时辰不到我都行礼三次了，这也太多礼了，晚上吃饭估计还有一遭。 林煊抱着李瑜坐在自己膝头：“煜哥儿回去后婶娘知道了吗？” 李瑜道：“太太知道了，也没多说我。” 林煊笑道：“那就好，不然可是我的过错。”又问林烁：“你们最近在学什么？” 林烁答道：“还是讲四书。郑夫子有事请假了，最近都是严夫子代课。” 说了一会儿闲话，就有丫鬟来道：“太太那在摆饭了。”林煊便带着众人去了正厅。 生病 到了正厅，林如海正在和林大伯谈话，众人上前行礼，行完礼，林烟带着黛玉去了偏厅。李瑜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跟去，犹豫间见黛玉并没有招呼自己跟上，也就留在大厅了。 倒是林煊见李瑜还在正厅，便问道：“煜哥儿不去婶娘那边吗？”我该去里边吗？李瑜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林如海便道：“无妨，煜哥儿也大了，不可一味在内帏厮混。” 这时，有丫鬟来报席面也已经上齐，林大伯便带着众人入席。要说穿越来这么多天，李瑜最喜欢的还是这里的人食不言，安安静静的吃饭多自在。 吃完饭，林如海跟林大伯去了书房，林烁兄弟俩也都回房休息，里面的一席还没有散，李瑜倒是想跟林煊去他那，却被麦冬拦了下来：“明天祭祖要起早，哥儿还是早些安置吧。”只好跟着麦冬回房早早安置睡下。 夜里，李瑜却是睡得很不安稳，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梦。半夜的时候，忍冬起夜，听见李瑜床上有响动，掀开帐子一看，只见李瑜满脸通红，神情焦躁不安，像是在做噩梦。忙推了下麦冬道：“麦冬姐姐，哥儿像是魇住了。” 麦冬一听就惊醒了，披了衣裳走近一看，确实像魇住了：“这魇住了能叫醒吗？”“我哪里知道，以前好像听陈妈妈讲过魇住了被叫醒会惊了魂。” 说话间，李瑜却是自己醒了，所梦之事也忘了大半，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赶紧趴在床头吐了出来。麦冬忙用手接住，忍冬也忙拿出痰盂来接呕吐物，麦冬便出去洗手，顺便斟了茶进来，见忍冬在帮李瑜捶背，此时李瑜也吐不出什么了，只是在干呕。麦冬坐到床头扶起李瑜喂他吃茶漱口，又让忍冬拧了毛巾来搽脸，李瑜就靠在麦冬怀里闭目养神。 麦冬见李瑜好了些，便问道：“哥儿还难受吗？”李瑜刚刚吐了一回，嗓子痛得很，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忍冬端了蜂蜜水来，麦冬接过喂李瑜喝下，喝了蜂蜜水嗓子舒服了许多。麦冬又对忍冬道：“你去太太屋里看看晚上谁守夜，你去跟她说一声哥儿病了，让她回太太。” 李瑜听了忙道：“忍冬姐姐不要去，我之前有些难受，吐了就好了。大伯家在城外，也不好找大夫，明天早上再去回太太吧。” 麦冬摸了下李瑜的额头，也不发热，道：“哥儿真的没事吗？” 李瑜勉强笑道：“真的没事，吐完就不难受了。我还要喝水。” 忍冬又倒了杯水喂李瑜喝下，麦冬怕李瑜晚上发热，便道：“晚上我陪哥儿睡吧。”李瑜见她们一脸担心，也不好拒绝，只好点头答应。麦冬抱着李瑜躺下，自己也侧身躺着，轻拍李瑜的背部，李瑜也慢慢睡着了。 麦冬一晚上都没睡安稳，清早就醒了，摸了摸李瑜的额头，好像有些发热了，忙起身，草草梳洗了来到正房。见木香也在打水梳洗，便问道：“老爷太太醒了没？” 木香疑惑道：“还没，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可是哥儿有事？” 麦冬忙道：“可不是，昨儿夜里哥儿魇住了，醒了后就开始吐，早上的时候我摸了下还有些发热，赶紧来回太太。” 木香不敢耽搁，快步去卧室禀报，林如海已经醒来，木香见了便拿了衣裳上前，伺候林如海穿上：“老爷，才哥儿房里的麦冬来回：哥儿昨儿夜里魇住了，吐了一回，早上还有点发热了。” 林如海听了便向外走去，问道：“麦冬还在吗？” 木香忙道：“还在。” 到了正厅，麦冬还在等着，见了林如海上前行礼道：“老爷。” 林如海厉声问道：“大郎是怎么回事？昨儿夜里怎么不来报？” 麦冬忙答道：“哥儿夜里吐过之后，只说好了，不难受，没让我们来报。我也是见大郎当时并没有发热，且又是在大老爷家，夜里不好找大夫，才想着早上来回。” 林如海对木香道：“你去找林安，就说大郎有些发热，让他找个善长儿科的大夫来。” 说完，便朝李瑜的厢房走去。木香自去找林安不提。 忍冬正守着李瑜，见林如海来了，忙起身行礼道：“老爷，大爷烧的厉害。” 林如海疾步走到床前，见李瑜烧的满脸通红，也不见出汗，摸了一下额头，果然烫手，因喝道：“不是说有些发热吗，怎么烧得这样厉害？” 麦冬又羞又惭，连忙跪下道：“我去回老爷时确是有些发热。” 忍冬见麦冬跪了，也跟着跪下，林如海心里烦闷，想着是在大兄家里，也不好多处置，只得让她们守着大郎将功补过：“起来吧，好好守着大郎，回去再让太太发落。” 麦冬忍冬忙答应“是”，麦冬又去外间端了盆冷水进来，拿帕子浸了冷水，拧干敷在李瑜额头。李瑜是被冷帕子敷醒，感觉又像是回到刚穿越来的那一天，浑身发热，四肢酸痛。睁开眼睛便看到林如海站在床边，麦冬站在床头给自己敷帕子。林如海见李瑜醒了，坐到床边轻声问道：“大郎有哪里不舒服？” 李瑜也老实答了：“身上有些酸痛。” 林如海听了很是心疼，忙安慰道：“马上就有大夫要来，吃过药就好了。” 李瑜点点头，又道：“麦冬姐姐，我想喝水。”忍冬忙道：“我去倒吧，姐姐守着大爷。” 忍冬倒了杯热水进来，林如海扶起李瑜，接过茶杯，亲自喂李瑜喝水，李瑜心里有些变扭，只是此时也不好计较许多。水还有些烫，不过李瑜正是想喝点热热的水好发汗，喝过水，林如海又扶李瑜躺下，也不走开，只在床边守着。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贾敏走了进来，见了林如海便嗔道：“便是着急，老爷也该洗漱了再过来，我先守着大郎，老爷且去梳洗吧。” 林如海眉头一松，强笑道：“我已经让林安去请大夫了，你先照看着大郎吧。” 说完，林如海便回房梳洗。收拾妥当，便朝院子外走去，才出院门，就看到林平：“林安哪里去了？” 林平答道：“才林安去找了大老爷府里的汪管事，问哪位大夫善儿科，汪管事讲寒山寺脚下有位许太医，原是宫里的供奉，府里人病了都是请这位许太医。林安便拿了老爷的名刺去找这位许太医。” 林如海又问道：“林安去了多久？” 林平想了想道：“一盏茶的时间，不过寒山寺离这只有四五里的路程，林安又是骑马去的，想是快到了。” 林如海也无法，又道：“你去门口守着，等太医来了，直接领过来。” 林平忙答应“是”，见林如海转身离开，方才退下。 林如海又回到李瑜房里，见李瑜睡得昏昏沉沉的，叹息道：“偏生赶在这时候病了。” 贾敏浅浅笑道：“这生病哪能由人，只是今天的祭祀扫墓大郎是赶不上了。” 林如海道：“这次赶不上也没什么，只要大郎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贾敏点头道：“也是。”又对身边的松香道：“你去看看黛玉可醒了，黛玉也该起来了。”松香应了一声便退下。 又有丫鬟来回：“大老爷大太太来了。” 林如海贾敏起身到门口相迎，贾敏携了郑氏的手和她进了卧室，林如海和林大伯留在外间。林大伯问道：“我听管家道煜哥儿病了，要请大夫，却不知是什么症状？” 林如海道：“只是发热罢了，林安已经去请许太医了。” 林大伯笑道：“这许太医好脉息，煜哥儿想是无碍的。” 林如海：“承大兄吉言，只是这次祭祀煜哥儿却是赶不上了。” 林大伯道：“到底是孩子重要，祖宗也不会怪罪的，这次祭祀还是按时举行，我先去准备了，你们也不要迟了。” “是，大兄。”郑氏也跟着林大伯离开了，林如海，便对贾敏道：“我也要去大兄那准备祭祀事宜，你先照看下大郎，太医来了林平会直接领进来，待太医看过大郎，也给你和黛玉看看，留一下太医等我回来。” 贾敏笑道：“老爷且去吧，大郎这里交给我了。” 林如海才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许太医便来了，贾敏退到屏风后，又吩咐丫鬟去请黛玉来。许太医拿了李瑜的手诊了一回，又看了李瑜的舌苔和眼睛，换了只手又诊了一回，深思片刻，便提笔写下药方，教给林安道：“按方抓药，早晚各一次，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即可。” 林安也不懂药理，只问许太医：“这些我也不懂，许太医只说我们哥儿要紧不要紧。” 许太医笑道：“药都没吃怎么能说要紧不要紧的，先吃两剂药看看，若退了烧便好了，若没退那我明天还要再诊一回。” 林安也笑道：“是我糊涂了，现在就去抓药。” 许太医也起身道：“既如此，我也该回去了。” “太医且留步。”只见屏风后的走出一个俏丽的丫鬟，松香笑道：“麻烦太医也替我们姑娘太太诊一诊脉。” 许太医又坐了下来道：“无妨，不知贵府姑娘太太什么时候来诊脉？” “我们太太便在屏风后，烦请太医移步。” 许太医走到屏风前，只见屏风后伸出一只细白的手来，松香忙用丝帕盖住，许太医诊了一回脉，起身到外间道：“贵府太太气血两虚，这样也不好进补，只能细细调养了。平时也要多动一动，若每日走上一个时辰，不出一年，保证百病全消。” 话还没说完，黛玉也带着丫鬟进来了，松香笑道：“太医也给我们姑娘诊诊脉。” 黛玉就在外间坐下让太医诊脉，许太医诊了脉便笑道：“这位姑娘倒是和你们太太类似，只不过症状轻些。到底是小孩子，爱动一些，以后也要让你们姑娘多动动，这动的多了吃的也就多，再多的药都不如五谷杂粮养人。” 诊完脉黛玉便去了里间，松香笑着问道：“太医不开方子吗？” 许太医道：“你们太太倒是可以开个方子，姑娘却是不必了。”说完，许太医提笔写下方子。 松香见许太医写完方子，又道：“许太医且等一等，我们老爷有事去了，一会就回来，我们老爷怕是要问一下太医。”又吩咐丫鬟斟茶上点心。许太医也不好离开，只好留下来喝茶。 探病 许太医等了有一刻多钟，林如海还不见回来，便执意要走：“老夫上午还要出诊，明天再来给你们哥儿看诊。”松香苦留不住，只得让许太医离开。 松香回卧室回复贾敏，贾敏也听到许太医所言，并未怪罪，只吩咐她去传饭。 又过了半个时辰，林如海才匆匆赶回来。贾敏起身相迎道：“老爷，许太医道是要出诊，不便相留，明日再给大郎复诊。”又指使丫鬟打水来给林如海擦脸。 林如海问道：“许太医是如何说的？” 贾敏笑道：“想是无碍了，太医开了今天的药，说是吃完退了烧就没事，若是没退，明天再来诊脉换方子，早上的药也吃过了。” 林如海又道：“你和黛玉呢？可有看诊？” 贾敏又笑着将许太医的话复述了一遍，林如海也撑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太医倒是有些意思，夫人也该遵医嘱才是。” 松香已经端了水过来，在林如海面前跪下，又有丫鬟拿着毛巾等物，贾敏也没让丫鬟伺候，自己亲自服侍林如海洗脸。 待林如海洗好脸，贾敏又给林如海梳理鬓角的头发：“可定了几时扫墓？待会扫墓我就不去了，留在家照看大郎。” 林如海握住贾敏的手道：“大兄定了是巳时一刻，难得回来一趟，夫人还是跟我一起去吧，大郎还在睡，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贾敏浅笑道：“那好吧，我去换个衣裳。”说完，便带着松香回到正房。 林如海则去了卧室看望李瑜。李瑜还在昏睡中，麦冬在床边时不时地帮他擦汗，林如海见他开始出汗，想来是没什么大碍了，又仔细吩咐了丫鬟好好伺候大郎，才回了正房。 李瑜早上被叫醒喝粥的时候，还没什么胃口，待喝了药，就来胃口了，想吃东西压住药味，也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吃了热粥的缘故，李瑜吃完就开始发汗了，麦冬几个见他出汗了都在念佛，又哄他睡了，盖了厚被子。 到了午时，李瑜还没醒，麦冬在被子里摸了下，李瑜背上都是汗，寝衣都潮了，忙给李瑜擦汗，又让忍冬拿干净寝衣来换上。李瑜都被摆弄醒了，出多了汗，感觉身上黏糊糊的，便问麦冬：“麦冬姐姐，我身上黏黏的想洗澡。” 麦冬摇头道：“这可不行，哥儿还病着呢，待会吃完午饭给哥儿擦一擦。” 忍冬倒了水来，道：“出了这么多汗，哥儿也补补水。” 李瑜接过水喝下，觉得身上舒服多了，虽然还有点烧，但四肢不酸痛了，估计是快要好了。 麦冬又给李瑜穿上棉袄，抱他下床，让忍冬换了床上的铺盖。李瑜出了汗身上轻便了许多，此时穿着棉袄在房里走动，麦冬也不拘着他，只给他披了大毛衣裳，又让人拿了几个玩具过来。李瑜一见玩具就没劲了，凑到忍冬身边问道：“忍冬姐姐，老爷太太哪里去了？” 忍冬边铺床边道：“老爷太太去扫墓了，巳时去的，也快回来了。” 李瑜又问道：“姐姐也去了吗？” 忍冬道：“姑娘没去。”顿了一下又道：“哥儿正病着呢，姑娘体弱，仔细过了姑娘。” 我也没想着去找黛玉，李瑜腹诽道：“我只是问问罢了。” 忍冬笑了笑，又对李瑜道：“哥儿也站开些，仔细灰。” 李瑜只好走开了，坐到椅子上掰手指头。 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林家人扫墓归来，林如海夫妇先到了李瑜房里，只见李瑜披了大毛衣裳呆呆坐在椅子上，林如海摸了下李瑜的额头，还在发热，麦冬几个上前行礼，林如海因问道：“怎么让大郎坐这？” 麦冬答道：“上午大爷睡的时候身上出了汗，被子也潮了，就给大爷换了寝衣铺盖，想着吃完午饭再睡下。” 林如海点了点头，又问李瑜：“大郎还有哪里难受？” 李瑜笑道：“没有哪里难受，身上也不痛了。” 林如海也笑道：“这就好，大郎中午要早点吃饭休息，若有不舒服要跟身边的人讲。” 李瑜点点头，林如海携了贾敏的手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就有丫鬟仆妇提了食盒来，李瑜瞧了一下，两样清淡粥品，几样小菜点心，看着就没胃口，勉强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麦冬也没劝，只拿了温水漱盂来，待李瑜漱了口，就服侍他睡下。 李瑜一时也睡不着，什么也没想，只在放空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听到有人在讲话，李瑜才回过神来，只见林如海夫妇并林煊都来了，林煊笑道：“煜哥儿在想什么呢？我们来了都不知道。”也没等李瑜答话，又对林如海问道：“不知海叔几时回扬州？” 林如海眉头微蹙，道：“原定了是明日回扬州，只是大郎这样子，明日怕是不得好。” 贾敏笑道：“老爷还是先回去吧，我留着照顾大郎，等大郎好了再带他们回去。” 林煊笑道：“海叔若信得过我，就留下大郎来，我来照顾，婶娘还是带大妹妹跟海叔先回扬州吧，等大郎好了，我再带他回扬州。” 林如海沉思片刻，不觉点头道：“这样也可，多留几个得用的人来。” 又对贾敏道：“大郎的小厮丫鬟自然要留下来，林平也留下来帮着办事。” 贾敏不赞同道：“这林平是跟着老爷出门的人，老爷也离不了他，大郎又不出门，有小厮就尽够了，况且还有煊哥儿。倒是要留几个媳妇嬷嬷才是。” 林如海笑道：“夫人说的是，还是夫人安排吧。”又对林煊道：“煊儿也回去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 林煊笑道：“那下午我再来看大郎吧，若有事海叔使人来吩咐一声。”说完便行礼离开。 林如海对贾敏笑道：“我们也回去歇息吧，也累了夫人一上午了。”又对丫鬟道：“好好伺候大郎，若有事只管来寻我。”说完便和贾敏一起回房去了。 李瑜见众人都走了，忍不住腹诽道：小孩子没人权啊！明明是我的事，都不问问我的意见！不过留下来也好，争取多留一段时间，起码要过完清明再回扬州。还可以让煊大哥带我逛逛姑苏城，还有寒山寺，病了一场该去庙里拜拜的。不知道姑苏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明天要问问煊大哥。 留下 李瑜睡了一上午，现在却是睡不着了，忍冬见他躺了好半天都还睁着眼睛，便笑问道：“哥儿是睡不着么？” 李瑜目光呆滞望着床顶的帐子点点头，又看向忍冬道：“忍冬姐姐，你去姐姐那看看她有没有带书来？借一本过来我看看。” 麦冬在一旁听了忍不住道：“哥儿病着呢，好了再看吧。” 李瑜解释道：“我躺在床上看书容易打瞌睡。” 忍冬一听就笑了，道：“好，我给哥儿借书去。” 过来一会儿，忍冬拿了书回来：“我去姑娘那说了来意，姑娘先是问哥儿好，让哥儿安心养病，说她也没带书来，不过烟儿姑娘送了几本书，姑娘就拿了一本给我带回来，还说哥儿若是不喜欢就去换一本。” 李瑜听了这一大通的姑娘哥儿的，头都大了，赶紧伸手去拿书：“我看看是什么书。” 忍冬递过来，李瑜接过一看是《水经注》，这本书到了现代都很有名，初中课本里还学过水经注名篇三峡。 翻开一看：河水一，昆仑墟在西北，三成为昆仑丘。《昆仑记》曰：昆仑之山三级，下曰樊桐，一名板桐；二曰玄圃，一名阆风；上曰层城，一名天庭，是谓太帝之居。去嵩高五万里，地之中也。也不知是黛玉还是林烟给这本书断了句，看起来也不难懂。不过虽然不难懂，但没有分段，这么一大页的字，看多了眼晕。还没过一盏茶的时间，李瑜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手中的书也渐渐松开了，忍冬一直在床边看着，见李瑜果然睡着了，忙拉了麦冬过来看，两人都捂嘴笑了起来。麦冬轻轻拿开李瑜手边的书，又拉了忍冬出了道：“你看着哥儿，我去一下太太那。” 忍冬道：“太太现在怕是跟老爷在一起，姐姐还是晚点去吧。” 麦冬笑道：“我有分寸，我去看看情况就回来。” 忍冬目送麦冬离开，就回到李瑜床边守着。 过来好一会麦冬才回来，忍冬忙出来问道：“姐姐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麦冬笑道：“哥儿不是要留在姑苏养病吗，我去问问太太怎么安排的。” “那太太怎么安排的，谁留下来？”忍冬又问道。 “我们和哥儿的两个小厮肯定是留下来的，还周全家的和两个做杂事的婆子。”麦冬答道。 忍冬笑道：“人也不少了，也不知哥儿要在姑苏待多久，可惜有个周全家的在，不然可以松快几天了。” “你还笑呢，哥儿的衣裳没带多少来，这要下几天雨，我看你怎么办？” 忍冬嘻嘻一笑，道：“好姐姐，有你在，轮不到我烦的，况且还有周全家的在，我去守着哥儿了。” 麦冬见忍冬又要回到李瑜床边守着，笑道：“我去找一下周全家的，你且守着吧。” 忍冬头也不回的道：“姐姐安心去吧。” 酉时的时候林煊来看李瑜，见他还在熟睡，便问忍冬：“大郎是什么时候睡的？” 忍冬想了一下，笑道：“大约是未时一刻的样子。” “这也睡了不少时候了，还是把大郎闹醒，省得晚上睡不着。” 忍冬想着要吃晚饭了，闹醒也好，便上前掀开被子一角，拿出李瑜的手摇了摇，轻声道：“哥儿，醒醒，要吃饭了。” 李瑜被晃醒，睁开了眼睛，忍冬摸了摸李瑜身上，下午倒没怎么出汗，也就没有换寝衣，直接抱着他穿衣服。 林煊见他呆呆的任人摆布，笑道：“大郎还没醒么？” 忍冬也笑道：“哥儿就这样，刚醒的时候是迷糊的，要洗过脸才会清醒过来。” 林煊伸手捏了一下李瑜的脸蛋，笑道：“这还不醒来。” 李瑜回过神来，看着林煊道：“煊大哥。” 林煊见他乖巧，又伸手捏了一下李瑜的脸蛋，李瑜躲闪不及，被捏了个正着，还好林煊只捏了一下就放手，笑道：“大郎好些了吗，摸着好像不发热了。” 李瑜道：“好多了，头也不痛了。” 忍冬听了也摸了摸，道：“还是有些发热，只是比上午好了许多，还是这个太医有本事，只吃了一贴药就见效。” 林煊问道：“太医开了几贴药？” 忍冬答道：“就两贴，太医说了明天还来看。” 李瑜听了倒是高兴，只要吃一次药了，中药是真难吃，以后再也不要生病了。 忍冬给李瑜穿好衣服，便出去让人打水来，林煊抱过李瑜，问道：“大郎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告诉我，我给你弄来。” 李瑜一听就笑道：“煊大哥，姑苏城有什么好玩的，等我好了你要带我去逛姑苏城，还有寒山寺，还要去寒山寺拜拜。” 林煊笑了道：“好，都依你，你若好了，后天就带你去寒山寺拜拜。” 李瑜高兴道：“当真，你可不许哄我。” 林煊失笑道：“我什么时候哄过你，自然是真的。” 到了晚间，林煊陪着李瑜吃完饭，李瑜又道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要林煊给他讲故事，林煊拿着水经注给他讲解起来，直到李瑜睡着才回去。 回扬州 第二天清晨，院子里的丫鬟仆妇就早早起来收拾东西，打包行李，李瑜这倒是没动静。 到了辰时，许太医来复诊，李瑜已经完全退烧了，许太医看过后就笑道：“哥儿已是好了，静养两天即可，我留下几枚丸药，饭后用姜汤送服，哥儿想吃就吃，不想吃也可。”说完，许太医留下一瓶药丸，跟林如海去了外间。 李瑜听到太医说要喝姜汤，忙对麦冬道：“我不喝姜汤。” 忍冬笑道：“这是饭后吃的，哥儿到时少喝一点就行了。” 李瑜眼巴巴的看着忍冬道：“忍冬姐姐，我不要喝姜汤，直接吃药不行吗？”贾敏正好带着黛玉来看李瑜，听了这话便道：“大郎不许任性，要听太医的话。”又对麦冬道：“你们不可由着他。” 麦冬忙应声道：“是，太太。”又给着李瑜穿衣裳，忍冬忙给贾敏黛玉倒茶，等李瑜穿好衣裳，麦冬牵着他给贾敏行礼，贾敏拉住他的手道：“我和你老爷还有你姐姐今天就要回扬州了，你留在姑苏要听你煊大哥的话，好好养病，不可任性，等好了你煊大哥就会带你回扬州。” 李瑜只能点头应是，贾敏见他乖巧，也是高兴。黛玉却是一整天都没见着弟弟了，也拉住他的手道：“弟弟，你的病还没好全，要乖乖吃药才会好，还有，我把烟儿姐姐的书留给你看，你看完了记得还给烟儿姐姐。” 李瑜心中呐喊道我不是不吃药啊，我只是不想喝姜汤！面上却不露声色，只能微笑道：“我知道了，姐姐。” 林如海送完许太医，便到大老爷处辞行，林大伯也知林如海公务繁忙，并不强留，笑道：“这次回乡时间紧，为兄不好相留，日后若有闲暇，如海也可回姑苏探亲游玩。” 林如海亦笑道：“敢不从命，只是犬子之病尚未痊愈，怕是要留在大兄府上修养数日，等好了让煊哥儿带他回扬州。” 林大伯正色道：“你我兄弟何须如此，煜哥儿亦是我侄儿，况且煊哥儿去你那儿我也不曾见外过。” “大兄说的是。” 闲话一番，林大伯便和林如海一起来到碧竹院，还没进院子，就看到林安指挥着几个小厮搬箱子，林安见了如海忙上前行礼，林如海问道：“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林安答道：“想是都好了，丫头们都把大件的行李装箱子，别的都搬走了，只剩这几个箱子。” 林如海听了点点头道：“你带几个人把行李搬上船，我们过会儿就走。” “是，老爷。”说完，林安带着几个小厮搬了箱子离去。 林如海来到李瑜屋子，屋内之人纷纷起身行礼，林如海伸手抱住李瑜坐在膝头道：“好好听你大伯和煊大哥的话，按时吃药，你煊大哥教的功课也不要落下。” 李瑜忍不住腹诽道：我有那么不听话吗？一个个都这么嘱咐我，面上却乖乖笑道：“是，老爷，我会乖乖听话吃药背书的。” 屋内的人都笑了起来，林黛玉笑道：“弟弟可要说到做到。” 林如海又对贾敏道：“夫人，行李可收拾好了。” 贾敏笑道：“都收拾好了，只等老爷来了。” “我们也该回扬州了。”林如海起身对李瑜道：“大郎在屋子里吧，不用出去了，省的见风。” 李瑜拽着林如海的袖子，眼巴巴望着林如海，还没等李瑜哭出来，林黛玉就忍不住眼泪汪汪，上前抱住弟弟大哭起来，林如海忙抱着林黛玉哄了起来：“玉儿不哭，弟弟过几日就回家了。” 贾敏也忙安慰李瑜道：“大郎不要难过，只是在大伯家多住两日，过几天就能和你煊大哥一起回扬州了。” 李瑜低头用手背抹抹眼睛，罪过罪过，居然惹了绛珠仙子哭了起来。穿越来这么些天，也没见过黛玉哭过，都要忘了她爱哭的属性了。不过林黛玉为我哭过一回，这么一想心里居然有些美滋滋的。 黛玉慢慢被哄住了，抽噎了几声，眼泪也止住了。屋里的几个丫鬟忙打水来给黛玉净面，黛玉洗了脸，除了眼珠子还有些红之外，倒也看不出哭过了，只是还有些不大高兴。 李瑜走到黛玉面前，拉住她的手道：“好姐姐，你不要难过了，过几日我就回去，那风筝也要等我回去再放，若有好吃的也要留给我吃。” 黛玉噗嗤一声笑道：“呸，才不给你，我和爹爹回去就放风筝，好吃的也不留给你，谁让你不回去的。” 林如海见两人都好了，抱起黛玉笑道：“我们也该走了。”黛玉伸手圈住林如海的脖子，靠在他肩膀上，有些害羞地道：“爹爹，我们快走。” 李瑜在门口目送众人离去，方才回到房间，坐在小凳子上，李瑜只觉得自己有些伤感，毕竟相处了一段时间，也有些感情了。林如海和林黛玉对自己是没话说的，就是贾敏对自己也还好，是一个称职的嫡母，就算是为了自己，也要努力改变他们的命运。 搬家 还没等李瑜伤感完，麦冬就端了姜汤药丸过来，道：“哥儿该吃药了。”李瑜苦着个脸，道：“等凉了再喝。” 忍冬在一旁忍笑道：“这姜汤就要趁热喝，哥儿不是才说要乖乖吃药的么，老爷可还没走呢。” 李瑜无法，只得接过药丸和姜汤，待吞下药丸，李瑜捏住鼻子，一口气喝下姜汤，喝完直咋舌，麦冬忙送上茶水给他漱口，忍冬也拿了蜜水、蜜饯果子来：“哥儿喝点蜜水压一压。”李瑜喝了几口蜜水，又捻了一个糖渍杨梅含住，方觉舒服点。 忍冬又忍不住笑道：“我看着许太医留了四五日的药，哥儿有的吃了。” 麦冬拍了她一下道：“好了，不要吓唬哥儿了。” 李瑜忍不住道：“许太医是说这药可吃可不吃的，我看吃个一两日就行了。” 麦冬笑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许太医留了这么些药自然是要吃完的，药多吃些也无妨。” 李瑜辩道：“是药三分毒，我都好了怎么还吃那么多药，没病都要吃出病了。” 忍冬笑道：“这个跟我们说有什么用，要不等煊大爷来了，哥儿跟他说吧。” 李瑜也知道她们做不了主，便问忍冬：“煊大哥哪里去了，早上也没来看我？” 忍冬答道：“煊大爷怕是去送老爷了，昨儿夜里煊大爷可是等哥儿睡着了才走的，这才多长时间就想了。” 李瑜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只坐了发呆，麦冬看不过眼，拿了李瑜昨天看过的书来，道：“哥儿看会书吧，煊大爷送完老爷定会来看哥儿的。” 李瑜提不起劲来，不过还是接过书坐在凳子上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花，放下书想要去院子里走走，却被麦冬拦了下来：“哥儿这两日好好在屋里养着。” 忍冬也道：“我看哥儿病了一场都瘦了许多，要好好补补才是。” 李瑜笑道：“我就病了一日，哪里瘦得了许多，定是上次生病瘦的。” 麦冬也端详了一阵，笑道：“是该补补了，可惜没带郑妈妈来，郑妈妈可是煲得一手好汤，等回了扬州再说吧。” 李瑜可不想喝奇奇怪怪的汤，便道：“许太医都说了，小孩子不用补，多吃饭多动动就好，姐姐那样瘦许太医都没叫补呢，我以后多吃点饭就好了。” 忍冬笑道：“这可是哥儿说的，以后要多吃点饭，我可都帮哥儿记着呢。” 麦冬推了她一下，笑道：“你多大了，还跟哥儿计较，去把哥儿昨天换下来的衣裳拿去洗了。” 忍冬抱住麦冬手臂道：“好姐姐，怎么派我去洗衣裳，太太不是留了两个婆子么？” 麦冬笑道：“那两个婆子手粗，哪敢让她们洗，哥儿的衣裳也不脏，拿皂角洗了过一道水就行了。你且受累一回，待回了扬州，我让小丫头们好好伺候你一回，什么事也不派给你。” 忍冬拿起李瑜换下的衣裳，走到了门口又回头笑道：“那些小丫头毛手毛脚的，我才不要她们伺候，要让我受用一回，也得是姐姐你伺候才行。” 麦冬轻声喝道：“越发上脸了，也不知你有没有这么大的福分让我伺候。” 忍冬头也不回的道：“姐姐说有我就有了。” 李瑜在一旁看了，心里想道：果然职场上哪里都有矛盾，平时姐姐妹妹叫的多亲热，现在为了洗个衣服都能闹起来，还好都是小姑娘，这要是婆子，估计都能骂街了。不过说到底还是我这个主人没威信，当着我的面都能闹腾，还是太小了，这些丫鬟都是看着本尊长大的，虽然知道是主子，但是心里上可能是当做弟弟看待，只是多些尊重罢了。 又过了一会儿，林煊来看李瑜，李瑜见了便上前问道：“煊大哥，爹爹他们走了么？” 林煊笑道：“我是看着海叔他们上船离开的，这个时候怕是要到浒墅关了。”又抱起李瑜道：“这儿离我院子远，我看你还是搬到我那儿去，我也好就近照顾你。”又对麦冬道：“你们给大郎收拾一下东西，待会我派人来搬过去。”麦冬也觉得在理，便点头应是。 说完，林煊就抱着李瑜走出院子，李瑜见出了院子，也没个丫鬟跟上来，便对林煊道：“煊大哥，放我下来走走，我都躺了一天了，骨头都酥了。” 林煊听了就笑道：“是该走走，累了跟我讲一下。你这病太医怎么说的。” 李瑜答道：“许太医说我都好了，不过还是留了丸药给我吃，当时许太医是讲可吃可不吃的，忍冬姐姐非要我吃完，可是我不想吃。”说到最后李瑜都觉得自己很委屈了。 林煊见不得小孩子受委屈，便道：“明儿个我去问问许太医，让他再给你把把脉，若是能不吃那就不吃吧。” 李瑜忙抱住林煊大腿道：“煊大哥，你最好了。” 林煊笑道：“快松手，这让我怎么走路。不让你吃药就是好吗？” 李瑜松开手，点点头认真道：“嗯，忍冬姐姐麦冬姐姐就知道打趣我，一点不为我着想。” 林煊蹲下来柔声道：“她们也是为你着想，怕你不吃药会生病，想来叔叔婶子走前都有吩咐她们看着你按时吃药的。” 李瑜不服气地道：“为我好也要听我的话才行。” 林煊笑了笑道：“你还小，她们怕你不懂事，才会自作主张，等大了她们就会听话的。” 李瑜低头不语，林煊站起来又牵起李瑜的手道：“到了煊大哥的院子里，我让丫头们都听你的话，好不好？” 李瑜笑道：“好，都要听我的话。” “走吧。”两人手拉着手回了院子。 三字经 来到梧桐院，林煊已经准备好了房间，就是东边的那间，林煊带着李瑜去看房间，笑道：“这里面的家什都是我小时候用过的，大郎可不许嫌弃。” 房里却是素净，靠北面是一张架子床，旁边便是一个衣柜，南边窗户下设着书案，案上一只土定瓶供着数支桃花，当中又有带着四张高脚凳的小圆桌。 李瑜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林煊见他看完房间，抱着他坐到书案前，道：“趁这几日有空闲，我教你三字经和百家姓，回了扬州就可以和大妹妹一起学诗经。” 一上午就在教学中度过，中午时，林煊还是陪李瑜吃饭。吃完饭，李瑜房里的丫鬟们也收拾好行李搬了过来，周全家的也跟了来，见了李瑜行礼道：“哥儿，这煊大爷的院子也不大，我们都住过来怕是不方便，我看我和那两个婆子还住在碧竹院，白天过来伺候。” 李瑜忙道：“周姐姐不必如此，我也不出去，有麦冬姐姐忍冬姐姐伺候就够了，周姐姐无事时来看看就好。” 周全家的笑道：“这是在亲戚家住着，别人看着也不像样子，我们还是白天来，哥儿有事就来寻我们。” 忍冬边铺铺盖边对麦冬笑道：“显见得周姐姐是不放心我们两个。” 林煊过来找李瑜道：“先去我房里，等这边收拾好了再来歇中觉。”又叫了几个丫鬟婆子过来帮着打扫，李瑜也嫌这边烦，乖乖跟着林煊去他房里，林煊抱着李瑜在书案前坐下，问道：“大郎，上午学的还记得多少。” 李瑜想了想道：“记得一些。” 林煊笑道：“你把上午学得部分先诵读一遍，我看看你还记得多少？” 李瑜点点头，打开三字经，从头朗读了一遍，一点不带磕绊的。 林煊又问道：“能背的了多少？” 李瑜笑道：“我还没开始背过，不知道背的了多少。” 林煊微笑道：“那你开始背吧。” 李瑜便按以前的方法，开始分段背诵，一刻钟就背到了上午学的“曰仁义，礼智信，此五常，不容紊。”又过来一刻钟就能通背了。 林煊见他半个多时辰就背完了，不由赞道：“还是小孩子记性好，大郎背书的方法也好。” 背快了吗？李瑜解释道：“姐姐背的才快，看一遍就会了，我还要多读几遍。” 林煊笑道：“你也很好，大郎累不累，若不累就再学一点。” 李瑜高兴道：“不累，我一点都不想睡觉。” 林煊笑了笑，又开始教李瑜。教了一个时辰，林煊起身道：“大郎自己背书吧，我出去走走。” 李瑜忙放下书，道：“我也去。” 林煊笑道：“好吧，我是有事要出去，不方便带着你，大郎还是在家背书，等我回来的时候带姑苏的点心给你。” 李瑜一脸失望的点点头，林煊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等你背完书我就回来了。” 林煊换了身衣裳，方才出门，李瑜跟到门口道：“煊大哥，你要早点回来。” 林煊笑道：“知道了，你回去吧，好好背书。” 目送林煊走出院子，李瑜无精打采的回到房间，紫竹倒了茶来，笑道：“煜哥儿读了这么久的书，也该累了，喝口茶吃点点心。” “谢谢紫竹姐姐。”李瑜接过茶，喝了几口，就开始背书。 半个时辰左右又背得差不多了，林煊还不见回来。李瑜回到自己房间，麦冬见他没什么精神，还当他是累了，便问道：“哥儿要睡会吗？” 李瑜走到床边躺下道：“我不睡，我就躺躺。”又开始放空自己。麦冬走到床边，拉了李瑜起来，道：“哥儿就是躺躺也要把大衣裳脱了，这样穿着不难受么？” 李瑜被麦冬拉了起来，还没坐稳又自己躺了下去：“不难受，我就这样躺着。” 忍冬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了，对麦冬道：“别管他，不知道哪里受了气来。” 李瑜也没理她，翻了个身面朝床里面。麦冬怕李瑜生气，连忙拉了忍冬出去道：“你也少说两句，大爷也是你能说的，老爷太太不在你就这么没规矩！” 忍冬想要说什么又忍了下来，甩开麦冬拉她的手走了出去。麦冬也觉得自己的话讲重了，只是这是李瑜房里没人，也不好去找她。回到房里，搬了张凳子坐到床边打络子。 申时末林煊才回来，回到房间，将手上拎的点心交给丹竹：“拿去装盘，待会给煜哥儿送去。”丹竹接过自去装盘。 紫竹帮着林煊换衣裳，待换了衣裳，林煊提着一个匣子走到李瑜房里，见李瑜和衣躺在床上，也不盖被子，放下手中的匣子，笑问道：“大郎这是怎么了？” 李瑜听到林煊讲话，忙坐起来笑道：“煊大哥，你回来啦。” 林煊上前抱住他，笑道：“书都背好了吗？这就躺下了。” 李瑜道：“我背好了也没见你回来，我的点心呢？” 林煊抱着他坐到圆桌前，笑道：“点心还没好，这匣子里装的是芝麻酥糖，你先尝尝。” 李瑜打开匣子，满满一匣子的芝麻酥糖，李瑜捏起一个酥糖，约有六七厘米长，吃起来酥松爽口，层次纤薄如丝，入口松软酥脆，香甜而又不腻，比以前吃过的酥心糖还要好吃。 林煊见李瑜吃的香甜，笑问道：“好吃吗？喜欢吃的话以后多买点，这家的芝麻酥糖过了清明就不卖了。” 李瑜点点头道：“好吃，回扬州的时候多买点，带回去给姐姐吃。” 林煊逗他：“只给姐姐吃，不给你们老爷太太吃吗？” 李瑜笑道：“都给，要多买点，我也要吃。” 说笑间，丹竹端了几样点心来，林煊介绍道：“这是几样是松子黄千糕，马蹄糕，海棠糕，云片糕。” 松子黄千糕？没吃过，李瑜夹起一块松子黄千糕吃了起来，松软细绵，也很好吃：“煊大哥，这个糕也好吃，要带回去给姐姐吃。” 林煊笑道：“好，都买了带回去。” 麦冬端了茶来，笑道：“煊大爷喝茶。”又对李瑜道：“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哥儿也少吃些点心。” 李瑜不高兴道：“我知道了，吃了这块就不吃了。” 林煊伸手捏了捏李瑜的脸蛋，笑道。“是我不好，这么晚才回来，这点心大郎明儿个再吃吧。” 李瑜拍开林煊的手，笑了起来。 过来一会儿，郑夫人派人来传话，让李瑜晚上去她那用饭。李瑜倒是想跟林煊一起吃饭，只是这长辈赐饭，也不好辞，只能去敷衍一番。 吃完饭，又陪着郑夫人和几个堂哥堂姐说了会儿话方才回房。麦冬见天时已晚，便打发他安置了。 寒山寺 第二天早上，李瑜穿好衣裳就来到林煊的房间，林煊正在看书，见了李瑜便放下手中的书，笑道：“大郎这早就起床了。” 李瑜上前行礼道：“煊大哥，你今天不是要去许太医府上么，带我一起去吧，省的许太医来给我看诊。顺便还可以去寒山寺拜拜。” 林煊摇头道：“我看你是想去寒山寺吧，亏得你想得到这个借口。” 李瑜抱住林煊的胳膊摇了摇，恳求道：“煊大哥，带我去吧！带我去吧！” 林煊忙抽出胳膊，笑道：“好好好，就依你，带你去寒山寺，你先放手，我让人去准备马车，我们吃完早饭再去，好不好。” 李瑜趴在林煊膝上：“好，煊大哥最好了。” 林煊抱着李瑜坐在自己大腿上，笑道：“这样就好啦？我看什么都依你才好吧。” 李瑜也没好意思答话，拿起林煊之前放在桌上的书一看，是逍遥游，递给林煊道：“煊大哥，读给我听。” 林煊接过书翻开到第一页，摊在李瑜面前道：“你先读一读，我看你认得多少字。” 李瑜读道：“北……”抬头看了林煊一眼，示意自己不会。 “冥，北冥是一个地名。” “北冥有鱼，其名为……煊大哥，你读吧。”李瑜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不该认得的字读出来，不肯再读了。 林煊笑道：“好吧，我来读，你看着书。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做烤鱼，能喂饱上万人。李瑜在心里默默接上。 没读一会，丹竹就来报：“大爷，早饭送来了。” 林煊收起书，抱了李瑜下地，两人来到大厅吃饭。林煊又吩咐紫竹道：“紫竹，你去外院说一声，我待会要用马车，让他们准备一下。” 紫竹应下，又问道：“大爷上午要去哪儿？” 林煊笑道：“上午要带煜哥儿去许太医那复诊。”紫竹自去传话不提。 麦冬却是才知道煊大爷要带自家哥儿去复诊，便问道：“煊大爷，之前都是许太医到家里来看诊的，怎么现在要哥儿亲自去？” 林煊看了看李瑜，笑道：“煜哥儿也没个大碍，若还要许太医来复诊，我怕许太医不肯来，还是我带煜哥儿去的好。” 毕竟是主子，麦冬也不好驳，只能吩咐忍冬替李瑜布菜，自己回房收拾李瑜出门要带的东西。 待李瑜吃完饭回房，麦冬给他换了外衣，又戴上荷包玉佩，麦冬边整理衣裳边问道：“哥儿上次让我带的几件不穿的衣裳来做什么？” “哎呀，差点忘了。麦冬姐姐，你把那几件衣裳玩具包起来，我待会儿带走。”李瑜一阵懊恼，差点就忘了大事了。 “哥儿这是要做什么？”麦冬疑惑道。 “我有用，我看看带了哪些衣裳来。” 麦冬翻出一个包袱，里面装了三四套七八成新的衣服，还有五六件小玩具。李瑜看过又命麦冬包起来，自己拎了，还有些沉。 麦冬伸手要接过包袱，道：“哥儿这是做什么，我来拎吧。” 李瑜推开麦冬的手道：“麦冬姐姐，我自己来，待会去许太医那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们不用跟着了。” 麦冬急道：“那怎么行，没人跟着，哥儿有事要怎么办。” 李瑜不耐烦道：“我就出去一会儿，况且还有煊大哥在，能有什么事？” 麦冬又道：“那让陈大陈二兄弟跟着。” 李瑜胡乱点点头：“我知道，出去就跟他们讲。”心里却想着不能要人跟着。 李瑜拎着包袱来到大厅，林煊见了笑问道：“大郎这是做什么？我们只出去一会儿就回来的。” 李瑜笑道：“这都是有用的。煊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走？” 林煊道：“现在就走，正等你呢。”又接过包袱道：“我来拎吧，你也不嫌沉。” 出了大门，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侧门边，坐在马夫位置的不是别人，正是墨竹。林煊见了诧异道：“墨竹，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赶车的？” 墨竹嘻嘻一笑：“大爷去扬州的时候学会的。” 林煊笑道：“你才学了这么些时日，别把马车带到沟里去了。” 墨竹道：“大爷不要小瞧了人，老刘头都说我有天赋，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林煊抱了李瑜上车，又吩咐道：“你可慢着点，不要颠着我们煜哥儿了。” 墨竹扬鞭赶起马来，大声道：“放心吧，大爷也瞧瞧我的本事。” 林煊抱着李瑜坐在马车里，马车行驶的很稳，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停下了，林煊抱了李瑜下车。对墨竹带：“不错啊，长本事了。”墨竹嘻嘻一笑，也不说话。 林煊带李瑜来到许府门前，墨竹还没去门房传话，就看到许太医带着两个小厮走了出来。林煊忙带着李瑜上前行礼道：“许太医。” 许太医捻须道：“可是哥儿有什么不是？” 林煊摇头道：“煜哥儿很好，只是不想吃许太医留下的药，我便带他来看看，可否不吃药？” 许太医笑道：“这药只是固本培元的，哥儿不想吃就不吃罢，也无大碍。” 林煊亦笑道：“如此，叨扰许太医了。” 许太医摆摆手道：“老夫还要去看诊，先走一步了。” 林煊拱手道：“不敢，许太医自便。” 见许太医离开，林煊低头看着李瑜笑道：“大郎现在安心了吧，走吧，我带你去寒山寺。” 李瑜却是没动脚，拉了林煊的手道：“煊大哥，我不想去寒山寺了。” 林煊诧异道：“大郎这是怎么了，怎么改主意了？” 李瑜问道：“煊大哥，这里离林家祖坟有多远？我都没去扫墓，现在可以去吗？” 林煊道：“离这倒不远，在寒山寺北边。” 李瑜又摇了摇林煊的手道：“煊大哥，你带我去吧。” 林煊抱起李瑜，问道：“你是不是想给你姨娘扫墓？” 姨娘？看来真是庶出了，不过这样也好，把大郎的衣冠冢放在他娘身边，他们母子也算是团聚了。李瑜在低头想事情，林煊却当他不敢说，抱了他上车道：“走吧，我带你去扫墓。”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林家祖坟，先到看墓的人家中拿了香烛纸钱来，林煊带着李瑜来到墓地边缘，那里的坟墓都不高，应该是地位低的人的墓。林煊一个个墓碑看过去，在一座坟墓面前停下，李瑜便知这是大郎姨娘的墓了，看着很新，大郎今年才三岁，这个姨娘死了不超过三年。 墨竹拿了香烛纸钱出来，林煊点了香烛，示意李瑜烧纸钱，李瑜蹲在墓前烧纸钱，心中默念道：我也不是有意上你儿子身的，只是他生病去世了，我才占了他的身体，我现在在你身边给他立一个衣冠冢，这样他也算是入土为安了，你们母子也能团聚了。 烧了一会儿纸钱，李瑜拎了包袱问林煊：“煊大哥，有小铲子吗？” 林煊奇道：“你要小铲子做什么？这个不是要烧的吗？” 李瑜摇摇头道：“这个不烧，要埋起来的。” 林煊道：“这个烧了比较好。” 李瑜无法，只能耍赖道：“不要烧，要埋起来。” 林煊也犟不过李瑜，只能顺着他：“好吧，埋起来，我让墨竹去借铲子。”又吩咐墨竹去借铲子。 李瑜又蹲下来烧纸，没过一会儿，墨竹就拿了农家用的大铲子来，林煊见了道：“这么大的铲子，还是我来铲吧。” 李瑜指了指墓地紧边上的地道：“就在这里挖个坑。” 林煊拿铲子开始铲土，这铲子还挺好用的，不一会儿就铲出一个坑，李瑜比划了一下，见能埋下这个包袱，就让林煊停了下来。清理了一下这个坑，李瑜把包袱放下去，林煊又用铲出来的土盖上，盖好拍严实了。 李瑜站在这个小土包前，心中默默念道：大郎，等以后我能自己做主了，会给你修一下墓地，再给你立个无字牌。现在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你可不要嫌弃。 见纸钱还没有烧完，李瑜又蹲下烧，边烧纸钱边心里道：姨娘，这纸钱是给大郎用的，记得给他。 烧完纸钱，林煊牵了李瑜的手道：“煜哥儿，我们也该回去了。” 李瑜点点头，跟着林煊走了。到了马车上，林煊见李瑜无精打采的，抱了他在怀里：“煜哥儿是累了吧，先睡一会。” 李瑜靠在林煊胸口，闭上眼睛想心事：从现在起我就是林煜了，回不去现代，要在红楼的世界里生活了。 回到林府，林煜一直没醒，林煊抱着他回到房间，紫竹见林煊抱着林煜放到床上，忙过来给林煜脱外衣鞋子，又拿了薄被盖上。 紫竹小声问林煊：“大爷带了煜哥儿去哪来，累成这样。” 林煊走到外间，道：“也没怎么玩，煜哥儿一上车就爱睡，拍拍就睡着了。” 紫竹抿嘴笑道：“大爷带孩子带出经验出来了，以后倒省了奶妈子。” 林煊也笑道：“这也是煜哥儿乖巧，别的孩子我可降不住。”又道：“你去和煜哥儿的丫头说一声，我去一下大伯那。”说完，便朝林大伯的院子走去，紫竹也去了林煜房间，通知了麦冬来守着林煜。 麦冬跟了紫竹来到林煊房间，见林煜睡在林煊床上，心里不大自在，煊大爷的房间离我们哥儿房间又不远，怎么不送哥儿回自己房间睡，不过林煜这时睡着了，不好折腾，也只能守在林煜身边。 礼物 林煊从林大伯处回来，也不见林煜醒来，睡得真沉。林煊看了一会就去了大厅，麦冬见了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来。 到了大厅，紫竹正在给林煊奉茶，麦冬上前行礼，道：“煊大爷，不知我们哥儿何时回扬州？” 林煊沉思片刻，道：“煜哥儿的病虽好了，但还需修养几日，我看要过了清明再回去。” 麦冬想着四日后就是清明了，也不耽误时间，便笑道：“这样就好，我原是担心回去晚了，赶不上哥儿的生辰。” 林煊笑问道：“煜哥儿是几号生辰？” 麦冬道：“三月十三。” 林煊笑道：“也快到了，我们三月一号启程，二三号就能到扬州了，耽搁不了煜哥儿的生辰。” 这时，又有郑夫人的丫鬟冬梅来传话：“太太请煜哥儿去她那儿用饭。” 林煊起身道：“你去回太太，煜哥儿睡着了，中午还是跟着我吃，到晚上我们再去陪太太。” 冬梅问道：“可是煜哥儿哪里不适？” 林煊笑道：“没有哪里不适，只是小孩子爱睡觉罢了，我想着煜哥儿才病了一场，正好多睡睡养养精神，就没让人叫醒他。” 冬梅笑道：“这也是正理，我去回太太了。”说完便离开梧桐院。 到了午时一刻，林煜还不见醒，丹竹便问林煊：“大爷，这煜哥儿还没醒，厨房那边怕是要传饭了。” 林煊道：“你去厨房说一声，再过一刻钟传饭。” 紫竹笑道：“到时煜哥儿若是还没醒呢？” 林煊也笑道：“没醒也要叫醒他。睡了这么久也够了，再多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还没过一刻钟，林煜便自己醒来，麦冬忙给他穿衣服洗漱，到大厅时，菜已上齐，林煊笑道：“可算是醒了。” 林煜刚醒，没什么精神，到林煊身边坐下，也没什么胃口，吃的不多，林煊见他吃不下，又看到桌上有一道酸笋老鸭汤，命丹竹倒一碗酸笋汤给他。这酸笋老鸭汤酸香可口，林煜喝了两碗才罢手。 吃完饭，林煊又开始教林煜百家姓：“我是打算一号回扬州的，争取在回扬州前教完三字经。” 林煜想着离一号还有四天时间，昨天一天就学了四分之一，学完肯定没问题。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快的，到了二十六号，林煜便学完三字经，林煊又教了一些百家姓。 二十八号却是休息了一日，林煊带了林煜逛姑苏城，到了晚间才回来。买了许多精巧的玩具摆件，只有几件竹雕泥塑摆件是自己留着的，剩下的都准备送给黛玉。 林黛玉这么大估计都没出去玩过，这些东西虽不值钱，但或精致或古朴，看着也是新鲜有趣。红楼梦里探春不还给钱让贾宝玉给她带外面买的玩意儿，还说几个姐妹都喜欢，抢了去，林黛玉估计也喜欢的。 到了第二天早上，林煜早早的就被叫起床，待收拾好，就跟着林煊一起去林大伯处辞行，又被郑夫人留下吃早饭。 吃完早饭，两人回到房间，林煊的行李不多，早就收拾好了，林煜行李虽多，但大件的昨天就收拾好了，小件的行李忙乱了一早上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林煊见几个丫鬟仆妇都大包小包的拎着，便自己抱着林煜，先走一步。到了船上，林煜先是在甲板上张望了一会，这船跟上次来时坐的差不多，只是略小些，不过这次人少了许多，住起来应该要宽敞些。 待众人都上了船，船只慢慢驶出枫桥，甲板上也有了风，林煊怕林煜见风，便抱了他回舱室。又讲起了百家姓，林煊讲的百家姓特别仔细，每一个姓氏都有讲到起源来历，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林煜当做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回扬州时，也不知是运河上船只多了还是风向不对，到了三号午时才到扬州。所幸这几日林如海都有派人到码头守着。 不过也忙乱了许久，到了未时方才回到府衙后院。贾敏也知道林煜回来了，派了丫鬟在二门守着，让林煜休息了再去她那儿。 林煜先回房，屋里的几个丫鬟打了水来给他洗了脸，又换了身衣裳，林煜才去榻上躺了一下，略养养精神。 待几个婆子将行李搬过来时，林煜也起身来看，将装着自己在姑苏城买的土仪的箱子打开，挑出自己准备留下的摆设，又让麦冬拿了几匣子点心。 林煜便带了麦冬，又有两个婆子抬了箱子，往贾敏院子走去。到了贾敏屋里，只见贾敏正在教黛玉读书，林煜上前行礼，贾敏拉了他手，问道：“哥儿在姑苏可好？” 林煜笑道：“大伯与大伯母对我都很好，煊大哥也很照顾我。煊大哥还带我去逛了姑苏城，我买了许多点心和土仪回来。” 麦冬忙奉上点心匣子，林煜又对黛玉道：“姐姐，这里有一样芝麻酥糖特别好吃，我买了两匣子给你吃。” 黛玉笑道：“好哇，又出去玩不带我，只给我芝麻酥糖可不行。” 林煊回头对麦冬道：“麦冬姐姐，让人把箱子抬进来。”说完又对黛玉笑道：“还买了土仪，不知姐姐喜不喜欢。” 麦冬和木香抬了箱子进来，林煜打开箱子，黛玉也跟了过来看，只见一箱子的玩意儿，黛玉拿起一把镂空竹雕的折扇，做的甚是精巧，放下扇子，又拿起一个竹子做的农家小院，有房子风车和篱笆，黛玉拨弄了一下风车，却是轻巧。 贾敏也起身来看，一看便知这份土仪林煜是精心挑选的，都是朴而不俗。便携了林煜的手道：“难为你想着你姐姐了，只是你自己怎么不留着使。” 林煜笑道：“我自己也有，这份是买给姐姐的。” 黛玉把玩了几个摆设，也觉得新鲜有趣，对林煜笑道：“倒是收了一份大礼。” 林煜笑道：“姐姐喜欢就好，也是煊大哥肯带我出去，不然我也没地买去。” 听了这话，贾敏便对松香道：“打点两份文房四宝给煊哥儿和大郎送去，再加四个状元及第的金锞子，煊哥儿那就说是谢他照顾大郎。” 林煜道：“太太给煊大哥就是了，我还没开始写字，上次送过来的都没用上。” 贾敏微笑道：“这文房四宝一时又不会坏，你就留着吧，家里的这些东西以后都是你们姐弟俩使。” 黛玉在一旁笑道：“收了这么多东西，我也该谢过煊大哥和弟弟才是，我给你做个香袋吧，才开始做，本来准备给爹爹的，现在便宜你了。” 林煜道：“香袋做着太麻烦了，姐姐给我缝个手帕就行了，给煊大哥打个络子吧，这个也便宜。” 黛玉道：“你倒知道替我省事，打个络子像什么话？” 林煜笑道：“心意到了就行了，煊大哥又不计较这些，这香袋做着多费神。” 私房 林煜回到院子，麦冬几个正带着小丫鬟在收拾带回来的衣物。林煜看了自己买的点心，貌似有点多，拿了两匣子点心出来，对麦冬道：“麦冬姐姐，这两匣子点心你们拿去分了吧。” 麦冬接过点心笑道：“偏了哥儿好东西。” 林煜道：“这么多点心，我一时也吃不完，省的白放坏了。”又翻出自己给丫鬟们买的礼物，一匣子的折扇梳子香袋数珠儿，这是在一个小摊子上买的。 本来林煜只是去问价的，也算是了解了一下物价。只是问多了也不好意思不买，这些东西送黛玉也送不出手，只能送家里的丫鬟，家里丫鬟又多，摊子都要买空了，也才花了不到四两银子，林煊直接给了四两，摊主喜得送了一个木雕匣子。 上次出去购物，买的最贵的当属点心，一匣子的芝麻酥糖就要一两银子，别的点心一匣子也要几百钱，光买点心就花了八两多银子。给黛玉买的礼物虽是精致，但毕竟只是竹雕木刻泥塑的，买的并不贵，几十钱几百钱一个，这么一箱子才花了七两银子。这么一算，花了煊大哥二十两银子了。 回头一看，麦冬拿了点心出去，只剩忍冬还在屋里，林煜便问忍冬：“忍冬姐姐，我有银子吗？” 忍冬奇道：“哥儿自然是有银子的，府里每个月都给哥儿发月钱的，还有过年过节老爷太太的赏，出门见客的表礼，这些钱都攒着呢。” 林煜又问道：“那这些钱在那儿呢？我都没见过。” 忍冬道：“原是陈奶妈收着，她走后就是是麦冬收着了，哥儿问这个做什么？” 林煜笑道：“上次在姑苏买东西都是煊大哥付的银子，我想着我也该有银子的。” 忍冬问道：“上次陈家兄弟不是跟着哥儿出去的吗？怎么不是他们付的钱？” 林煜道：“我不晓得，可能他们也没带钱吧。” 麦冬散完点心走了进来，问忍冬道：“你跟哥儿说什么呢？什么钱不钱的。” 忍冬笑道：“哥儿正问他的钱去哪儿了。上次哥儿出去你没给银子吗？” 麦冬道：“原是说这个，是我疏忽了，上次回姑苏时我也没想着会待那么些天，只带了些散碎的银子，太太走时也忘了跟太太说一声，让太太留些银子下来。” 这时，有小丫鬟来报：“松香姐姐来了。”麦冬忍冬出门相迎，松香带着个小丫鬟走进来，指着小丫鬟手里的匣子笑道：“这是太太给哥儿的文房四宝和状元及第的金锞子，我是送到了，你们收着吧。” 忍冬接过匣子，林煜笑道：“松香姐姐回去替我谢过太太，煊大哥那去过了吗？” 松香道：“自然是先去煊大爷那的。”又对麦冬笑道：“东西也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麦冬忙道：“急什么，我们哥儿带了姑苏的点心回来，你也吃几块再走。” 松香笑道：“我可没功夫在这儿吃，若是真心给我，就包了给我带回去吃。” 麦冬道：“你且等着，我让人装一盘子给你带回去。” 稍等片刻，便有小丫鬟端来一盘子点心来，松香命身边的小丫头接过，又谢了麦冬才离去。 林煜打开匣子，看到匣子里装的笔墨纸砚，又有一个荷包，里面装了四个状元及第的金锞子，看着比核桃大些，拿在手里也有些分量，便问忍冬：“忍冬姐姐，这一个金锞子有多重？” 忍冬拿手里掂量了一下，道：“比一两重些，也不知有没有到二两，称一下才知道。” 麦冬送完松香回来，见了忍冬手里的金锞子道：“状元及第的金锞子应该是一两五钱的，过年的时候太太也送了几个过来。” 说完，麦冬打开了林煜床头边上的螺钿柜子，上面一格放着几串铜钱，下面一格放着十几块银子和一把戥子，开了抽屉，却是满满一抽屉的金银锞子。麦冬见抽屉放不下了，便道：“下次要去库房寻两个小箱子放金银锞子。” 林煜看到这上百个金银锞子，都怔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多的私房钱。便问麦冬：“麦冬姐姐，这里一共有多少个金银锞子。” 麦冬道：“之前有七十四个金锞子，加上这四个该有七十八了。银锞子有五十二个。”这么多，估计得值上千两银子。看过之后，麦冬又将柜子锁上。 林煜也收回眼睛，去看了下贾敏送过来的匣子，拿出砚台，对麦冬道：“麦冬姐姐，你去将这些笔墨纸送给煊大哥，就说我暂时不写字，用不上，送给煊大哥使。” 又指着送丫鬟的土仪道：“忍冬姐姐，我带了些土仪回来，你们一人挑两件吧，剩下的拿去分给太太和姐姐房里的众位姐姐。” 忍冬惊喜道：“哥儿这是买给我们的？” 林煜笑道：“自然是给你们的，我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我买了许多回来，人人都有份的。” 忍冬上前挑了香袋和折扇，喜不自禁，又让麦冬来挑，麦冬不肯，道：“还是先让太太和姑娘房里的姐姐挑吧。” 林煜笑道：“无妨，先紧着我们房里人，剩下的再给她们。” 麦冬也不再推辞，选了把梳子和折扇，又让几个小丫鬟来挑，几个小丫鬟先谢过林煜，才开始挑选，叽叽喳喳的选了半天才好，屋内几人都是喜气盈腮。林煜见匣子里还剩了大半，拿了七八样出来，指着匣子道：“这些拿给太太姑娘房里的姐姐。” 麦冬上前点了点数，道：“太太姑娘房里丫鬟多，一人两件怕是不够，那些小丫头一人给一件就好了。” 林煜点点头道：“姐姐做主吧。” 麦冬拿了匣子，亲自去送去。半晌才会来，道诸人都收了东西，说见面再谢。 香袋 林煜下午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无所事事，便去了黛玉院子。黛玉正在做香袋，听见丫鬟讲林煜来了也没起身，林煜坐到黛玉身边笑道：“姐姐是在给我做香袋吗？” 黛玉头也不抬道：“你不是要帕子吗，我这是给爹爹做的。” 林煜道：“老爷哪里用的上香袋，我看姐姐本来就是给我做的。若是给老爷，姐姐该做荷包才是。” 黛玉放下针线道：“我给了爹爹，爹爹自然用得上，你不是不要吗？” 林煜笑道：“我还不是怕姐姐劳神，才想着要个帕子的，姐姐香袋都要做好了，自然要送给我。” 黛玉哼了一声，也不答话，继续低头做针线。林煜见了又道：“姐姐，你也歇一歇，我又不急着用香袋，慢慢做就好。” 朱鹤奉了茶上来，听了这话也道：“姑娘是该歇歇了，哥儿喝茶。” 林煜接过茶，黛玉也放下了针线开始喝茶，林煜拿起黛玉在做的香袋，大红色缎子缝制，心形状，也没绣花，没有自己身上佩的香袋那么精致，只是缝的细密，做的挺用心的。林煜见还没有收口放入香料，便道：“姐姐，这个香袋里放驱蚊的药草吧。” 黛玉奇道：“这时候又没个蚊子，你要驱蚊的香袋，到了端午太太自然会吩咐做。” 林煜笑道：“现在我也用不上，这个香袋就等着端午节再用。” 黛玉道：“随你吧，明儿个我去找太太，配驱蚊的药草了来。” 朱鹤在一旁笑道：“这时候做驱蚊的香袋，到了端午节也没什么香气了，岂不白做了。” 林煜对黛玉道：“朱鹤姐姐说的是，姐姐那这个香袋端午节再给我吧。” 黛玉道：“你若是要驱蚊的端午再给你做，现在给你做个提神的。” 林煜笑道：“也好，又诳了姐姐一个香袋。” 黛玉嗔道：“端午节那个也不定会做的，只瞧我高兴罢了。” 这话，这情景怎么这么眼熟？林煜想起林黛玉也替贾宝玉做过香袋，因误会贾宝玉把自己做的荷包给了小厮，一气之下就给铰了，后来贾宝玉又央她另做一个，林黛玉好像也是讲只看她高兴罢了。 林煜想着已经有了一个香袋了，应该求黛玉给我做个荷包才是，这次就算了，以后再找个机会试试。回过神来，见黛玉又拿起香袋端详，便问道：“姐姐，清明节老爷带你踏青了吗？” 黛玉笑道：“自然是去了，钱御史一家也在，我跟晚姐姐一起放风筝的。” 钱御史？是现任巡盐御史吗？林煜又问道：“姐姐只有晚姐姐一起玩吗？” 黛玉道：“还有昭哥儿，晨哥哥跟我们说会话就走了。对了，弟弟以后少跟昭哥儿耍，他们家的昭哥儿是顶顶淘气的，还作弄晚姐姐。晚姐姐讲他们家昭哥儿最小，几个哥哥姐姐都让着他。” 正说着，有小丫鬟来回：“太太那在传晚饭了，姑娘哥儿快过去吧。” 黛玉带着林煜来到贾敏房里，已有丫鬟在安设桌椅，却不见贾敏踪影，黛玉问道：“太太呢？怎么不在屋里？” 松香笑道：“太太更衣去了。” 话音才落，就见林如海夫妇携手走了进来。黛玉林煜上前行礼，林如海抱着林煜坐到自己身边，问了些别后之事，林煜也一一作答。众位媳妇丫鬟在捧饭安箸，贾敏见席面已上齐，便引了众人入席，几个丫鬟立于桌旁布让。寂然饭毕，林如海又引了林煜黛玉说了会话，两人喝过茶方才离去。 贾敏回到卧室，由木香取下簪环，拿了梳子通头，林如海也跟了进来，靠在床上闭目养神，贾敏在镜子里瞧见了，忙问道：“老爷累了么？可是公务繁忙？” 林如海道：“公务倒还好，只是这几日也没找着合适的夫子，看来还要劳烦煊儿一段时日。” 贾敏笑道：“煊哥儿是个好的，合了大郎的眼缘，便是找到了好夫子，大郎也要常去找煊哥儿。” 林如海道：“煊儿今年要下场，不好多扰了他。姑苏学子多，举人不好考，过几日将煊儿的户籍迁到扬州来。” 贾敏问道：“扬州学子就不多吗？我看扬州比姑苏倒还富庶些。” 林如海道：“扬州人口不及姑苏一半，虽是富庶，但也只是有钱人多些，读书人倒不及姑苏。” 贾敏笑道：“那迁过来倒好些。煊哥儿在姑苏时还带了大郎出去游玩，大郎买了许多点心土仪回来，送了一箱子给黛玉，黛玉很是喜欢。” 林如海睁开眼睛，笑道：“是吗？光送了黛玉，也不见他来孝敬我这个父亲。” 贾敏嗔道：“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老爷要了做什么，黛玉做了个香袋要送给大郎。”又道：“十三日是大郎生辰，不知老爷可有章程？” 林如海坐起身子，道：“大郎还小，又不是整生日，不必大办，一家人吃顿饭就好，若是外面有送礼的，你捡不大贵重的收了。” 贾敏笑道：“这还用老爷吩咐，我看老爷累的很，今晚早些安置吧。”见林如海点了点头，贾敏便吩咐丫鬟去打水，自己亲自帮林如海脱了外衣，又让木香给林如海通头。待丫鬟打了热水来，木香、松香服侍林如海夫妇梳洗完毕，方才安置。 荷包 第二天清晨林煜醒来，一夜无梦，睡得真舒服，林煜躺在床上都不想动了，过来好一会儿才在麦冬的服侍下起床。林煜见自己收拾好了，便问忍冬：“早上要去太太那吃饭吗？” 忍冬笑道：“自然要去的，太太那又没传话说不去。” 麦冬对忍冬道：“我带哥儿去太太那儿，你把屋子收拾一下。” 忍冬道：“这还用姐姐吩咐，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林煜觉得有点奇怪，刚来的时候麦冬忍冬两人之间亲亲热热的，很和谐，怎么回了一趟姑苏就变了，忍冬常是要言语上刺一下麦冬，这是发生了什么吗？难不成还是上次洗衣服闹得，忍冬也不像是那么记仇的人。算了，也不关我的事，以后注意一点，不要刺激她们了。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林煜带着麦冬来到芳华院，黛玉已经到了，丫鬟们正在摆饭，却是来迟了。林煜忙到贾敏面前行礼道：“太太，我来迟了。” 贾敏拉了他的手道：“也不迟，大郎昨儿才回来，多睡一会儿也无妨。”又对黛玉道：“过来吃饭吧。” 林煜也跟着来到桌前，看到桌上有一大碗馄饨，这可是少见，来了这么些天都没吃过馄饨，见麦冬正要给他盛粥，忙道：“麦冬姐姐，我要吃馄饨。”麦冬便给他盛了一碗馄饨来，林煜吃了一个，像是虾仁馅儿的，鲜香q弹，红楼里的美食果然名不虚传，林煜吃的赞叹不已。 黛玉见林煜吃的香甜，也对朱鹤道：“朱鹤姐姐，我也要吃馄饨。” 朱鹤迟疑了片刻，看了眼贾敏，贾敏问松香：“这馄饨是什么馅儿的？” 松香笑道：“应该是虾仁馅儿的。” 贾敏对朱鹤道：“少吃点无妨，给玉儿盛半碗。” 朱鹤应下，给黛玉盛了一小碗。黛玉接过吃了起来，也觉得好吃，这一小碗都吃完了。贾敏见黛玉爱吃，吩咐松香：“让人去厨房吩咐下，这几日早饭都准备着馄饨。”松香点头应下，自去吩咐小丫鬟。 林煜吃完馄饨又吃了两个小包子，黛玉也跟了吃了一个。贾敏见两个孩子都吃好了，对林煜道：“大郎，过几日就是你生日，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告诉我，我给你置办。” 林煜道：“一时也想不起来，等我想着了再跟太太说吧。” 贾敏笑道：“好，想到了只管讲。” 林煜点头称是，又问黛玉道：“姐姐要送我什么？” 黛玉道：“送你个帕子，你不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吗？” 林煜笑道：“帕子也好，只是我却是想要个荷包，姐姐若是会做，就替我做个荷包吧。” 黛玉道：“荷包还没做过，我怕做不好，送个帕子你还不知足。” 林煜笑道：“姐姐还是替我做个荷包吧，也不要绣花，简单点也无妨，便是做的不好，我也没处讲去。” 黛玉无奈道：“我试着做做，若是做的好了就给你，做的不好就给帕子。” 贾敏见时候不早了，便道：“你们也该去上学了。” 黛玉和林煜辞了贾敏，向松竹院走去，路上，林煜对黛玉道：“姐姐，这荷包我可不要红色的，要蓝色的或是绿色的。” 黛玉道：“都依你，还有什么要求？” 林煜笑道：“别的都依姐姐，也不用太精细，姐姐慢慢做就是，生日那天做不好也无妨，过些日子给我就行了。” 黛玉笑道：“这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分寸。” 说笑间两人到了松竹院，林煊已在门口等着了，跟黛玉叙了会儿旧方才上课：“大郎的三百千都学的差不多了，还有一本千家诗，大郎自习便可，若有不明白的也可来问我。我今日便开始教诗经，大妹妹也要认真听课了。” 林煊看了看林煜黛玉两人，见他们都在认真听讲，放才开口讲道：“诗经可分风、雅、颂三部分。风是指十五国风，我们今天先学周南，你们跟着我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学完一个时辰，林煊对黛玉林煜道：“今天先学这五篇，你们回去好好看书，若是跟不上进度要跟我讲，我会讲慢一些。” 黛玉和林煜应下，辞了林煊，回芳华院去。一路上林煜只顾着走路，也没心思说笑了，总算是觉得有压力了，今天学了好多生僻字，这五篇国风只有关雎会背，里面还有几个字不认得，更不要说葛覃、卷耳了。今天下午要好好背书认字，不能被黛玉比下去了。 到了芳华院，贾敏不在屋里，丫鬟讲是有事去了。林煜便跟黛玉到她房间，青雀奉茶上来，俩人喝过茶，林煜问黛玉：“姐姐，今天煊大哥讲的你都会吗？” 黛玉点头道：“都会，你在上课的时候我都在看诗经，已经看到鄘风了。” 林煜翻开诗经，周南跟鄘风之间隔了四十多篇，差距拉得越来越大了，算了，不跟黛玉比了，自己好好学吧，跟上煊大哥的进度就好。又对黛玉道：“姐姐，你学得好快，这里面有好多字我都不认得。” 黛玉也凑过来看道：“哪些字不认得，我教你。” 林煜道：“这些字在诗经里我认得，换个地方我怕就认不得了，笔画太多了，好些字看着都差不多。” 黛玉笑道：“你这还是看的太少了，多看看多练练就会了，也没别的法子，你把今天学得读一遍，我看看你会不会。” 林煜便讲学得五篇国风都读了一篇，黛玉点头道：“都没错，我看你都认得，只是还不熟，回去把这些字都写一篇就行了。” 林煜问道：“太太说先不要写字的，怕伤了手指头。” 黛玉笑道：“又没让你正经练字，只是拿毛笔比划一下，认认字体结构，这字光看哪里看的会，还要写一下才好。” 林煜起身作揖道：“多谢姐姐教我，回去就这么练。” 黛玉笑了起来，又拉了林煜坐下，道：“千家诗若有不会也来问我，我听太太讲煊大哥今年要参加秋闱，我们不要多打扰煊大哥才是。” 林煜笑道：“我知道了姐姐，有什么问题都来问你就是了。煊大哥要参加秋闱怎么还来教我们，不耽误时间吗？” 黛玉道：“只是暂时教一下，老爷找到先生就不用教了。” 林煜问道：“那煊大哥还住在我们家吗？” 黛玉笑道：“煊大哥在扬州参加秋闱，自然住我们家。” 林煜道：“那就好。” 这时，有丫鬟来回：“太太回来了。” 黛玉跟林煜一起来到贾敏房间，贾敏搂住黛玉好一顿揉搓，林煜在一旁看的一脸庆幸，幸好自己没个亲妈，贾敏只会拉着我的手，林如海和林煊也只会抱一抱，顶多也就捏捏脸。 在贾敏这吃完中饭，林煜便回房间发奋读书了，之前学得很简单，没什么压力，诗经可就难了，这么多字生僻字够学一阵子了。 生日 因学诗经的难度大了许多，林煜这几日都在刻苦读书，每天五篇倒也跟的上，闲暇时也看看千家诗。倏忽之间便到了林煜生日这天。 这日，林煜清晨起来，梳洗已毕，来到前厅院中。已有陈家兄弟等四五个人在那里设下天地香烛，林煜点了香，行礼毕，奠茶焚纸后，便来到芳华院。林如海今日没去上衙，和贾敏一起在大厅里等着。林煜上前磕头行礼，行过礼，贾敏便拉他起来。 林如海叮嘱道：“大郎也开始启蒙了，今后要好生读书才是，不可一味憨玩。” 贾敏笑道：“我听丫鬟们讲大郎最近都不怎么玩了，只一味读书，都告到我这来了，想让煊哥儿少教些功课。” 林如海道：“这也是应该的，我问过煊儿，煊儿道他们姐弟都跟的上，黛玉还多学了许多，可见不吃力。” 贾敏道：“倒是我多操心了，老爷该上衙了，大郎也该去别处行礼。” 林如海笑道：“我带大郎去，中午会早些回来。” 说罢，带了林煜出门，先去了林煊院子，林如海看着林煜进去，自己方才去上衙。林煜来到林煊房间，林煊不等他行礼便抱住他，道：“今儿个你是寿星，也大一回，若是哪一天想出去耍，只跟我讲，我带你去。” 林煜笑道：“煊大哥可不要哄我，我今儿个就想出去。” 林煊道：“今天可不行，过几日吧，也带大妹妹去。” 林煜道：“那我待会要去跟姐姐讲去。” 林煊问道：“还没去大妹妹那儿吗？” 林煜答道：“还没去，先到煊大哥处的。” 林煊笑道：“我也不耽搁你了，你去大妹妹那儿吧。” 林煜告辞离开，去了黛玉处。黛玉正坐在书案前看书，见了林煜便笑道：“好，寿星还不来，礼我可不送了。” 林煜上前行礼，道：“好姐姐，我的荷包呢？做好了吗？” 黛玉拿了放在手边的荷包，递给林煜，林煜接过细瞧，深蓝色缎子制，方形，缎子上本就有图案，不绣花也挺好，林煜看了很满意，摸了一下，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倒出来一看，是两颗黄豆大小的黄绿色猫儿眼，林煜奇道：“姐姐给我这个做什么？不如自己留着，以后镶首饰戴。” 黛玉笑道：“我听太太讲，猫儿眼是给小孩儿定魂用的，你又常常生病，定是小孩魂不全，拿猫儿眼给你镇着，以后要随身带着。”想了下又道：“带着也不方便，又容易掉，还是镶在你的长命锁上才好，明天问太太去，看能不能镶上。” 林煜听了十分无语，你也就大我一岁，身体又好得了那去，太太肯定是给你用的，拿着猫儿眼放到书案，道：“我不要这个，看着怪怪的，不喜欢，姐姐自己留着用吧。” 黛玉拿起看道：“这不挺好看的，哪里怪了？你一个小孩还挑剔。” 林煜笑道：“姐姐喜欢就自己留着，反正我不要它，我先回去了，老爷太太的礼我还没看。” 也不等黛玉回话就小跑着离开，回到房里，林煜就歪在床上，笑说走乏了，麦冬倒了碗茶来，林煜才吃了半盏，只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一群丫头笑着走进来，原是松香、木香、丁香、檀香、朱鹤、青雀带着各自房里的小丫鬟来，笑道：“拜寿的来了，快拿面来我们吃。” 林煜迎了出来，吩咐忍冬上茶，众人便要行礼，麦冬拦住不让磕头，恐折了福寿，只道了万福。忍冬等人捧过茶来，众人吃过茶，也不多留，纷纷辞了去。 林煜见人都走了，便问麦冬：“老爷太太的礼在哪，我都没见着。” 麦冬正在收拾茶碗，笑道：“在哥儿书房的书案上，哥儿自去看吧。” 林煜去了书房，一眼就看到书案上摆的满满的。两部御制新书，一看就是林如海送的，贾敏的是两套衣服，四双鞋袜，还有两个荷包，一个里面装了羊脂白玉观音玉佩，一个装了四个金锞子。林煜拿了观音玉佩赏玩，差不多有自己巴掌大，玉质细腻温润，观音低首垂目，面形长圆，饱满丰润，神情慈祥。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真够大方的。 林煊送的也是书，林煜翻了一下，全是些志怪游记类的闲书，以后可以打发时间的时候看看。看完生日礼物，林煜心满意足的回房间歪着，拿了玉佩细细把玩，越看越淡雅温润，该让人打个络子带起来才是。 到了午时，林煜便去了贾敏处，黛玉也在，房里毡子上放了许多精巧的玩物摆设，黛玉正在细看。贾敏笑指毡子：“这些都是外头的人送来的，待会让人收拾了送到大郎房里。” 林煜笑看黛玉：“姐姐可有喜欢的，喜欢就拿了去。” 黛玉道：“我都喜欢，可是全给我？” 林煜笑道：“自然可以，全拿起也无妨。” 黛玉薄面含嗔，对林煜道：“呸，我才不要，你给我我就收了，我给你的猫儿眼你怎么不收？” 林煜上前笑道：“好姐姐，那猫儿眼给了我就是宝珠蒙尘，姐姐自己留着才好，我看这大小正好镶一副耳坠子，姐姐镶了戴吧。” 贾敏听了问道：“你们两个吵什么呢？什么猫儿眼？” 黛玉上前告状：“我早上送了弟弟一对猫儿眼，弟弟不要，留了下来。” 贾敏又问：“可是上次我给你的那对？” 黛玉点头道：“正是那对。” 林煜插话道：“我只是看那猫儿眼姐姐更适合戴，才不想要的。” 贾敏笑道：“你们两个也不要吵了，原都是为对方好，这吵起来像什么话。这猫儿眼黛玉先留着，以后若有好的，再给你弟弟。” 黛玉呐呐不言，也不看林煜，林煜却道：“太太说的是。”又到黛玉面前，牵了黛玉的手道：“姐姐，你也理我一下。” 黛玉嗤的一声笑了，也没甩开手，林煜便知她不生气了。贾敏也笑道：“好了，今天是你弟弟生日，也高兴一天。” 正说着，林如海走了进来，道：“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黛玉不高兴的？” 贾敏笑道：“没有的事，小孩子拌嘴罢了，好一阵恼一阵的，说开了就没事了。” 林如海抱起黛玉，见她嘴角含笑，便笑道：“可是好了。”又牵着林煜，问些学业上的事，黛玉学得更好些，到底大一岁，林煜学得也扎实，毕竟才三岁，学成这样也不容易，也不夸林煜，只命他好好学。 林煜也不觉得自己学得好，有黛玉朱玉在前，怎么也显不出自己的好来。 中午是一家四口一起吃的，菜品教平日里丰盛了许多，做的更加精细了。 到了晚上，煊大哥也一起来的，开了两席。 忙乱的一天过去了，林煜躺在床上，虽然挺累的，但收获丰富，又摸出羊脂玉佩，越看越喜欢。真希望贾敏活长久一点，这样大方体贴的一个人。 进京 进了腊月，天气一下子冷了起来。 这日，林如海下了衙，来到松竹院，黛玉林煜都在林煊房里，见林如海进来，众人起身行礼。林如海笑问：“你们两个怎么都在煊儿这里？” 黛玉笑道：“煊大哥要去京城了，我和弟弟来道别。” 林如海又问林煊：“煊儿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林煊笑道：“我的行李不多，都收拾好了。” 林如海拿了几封信出来，道：“这几封信是给我在都中的恩师和几个同年写的，就烦煊儿送去，这次让周全跟你去，送往都中的年礼也由他带着。” 林煊起身谢过林如海。林如海又道：“有一同年乃吏部文选司郎中，左礼左彬之，若煊儿有幸春闱得中，倒可以去走动走动。” 林煊又再三谢过，林如海按住不提，又考较了一番黛玉林煜的功课，林煊早已不教两人，林如海另请了一位刘夫子。这刘夫子年已半百，乃同进士出身，赋闲在家，如海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只得聘请这位刘夫子授课。刘夫子授课也是认真负责，只是不及林煊生动有趣，如今林煜已经学完诗经，正在学四书。 晚饭是在林煊处用的，只当为他践行了。 吃过饭，林如海便送两个孩子回房，送完孩子，又来到贾敏屋里。贾敏却是感染风寒，正在卧床小憩。听见动静睁开眼睛，看到林如海进来，便要坐起来，木香连忙扶她坐起，又拿了靠背垫着。林如海坐到床边道：“我只是来看看你，不必起来的。” 贾敏轻笑道：“我都躺了一天了，起来坐坐也好。明天煊哥儿去都中，给都中各处的年礼打点好了吧。” 林如海笑道：“都备好了，让周全跟着去。我写了信给彬之兄，让他帮我留意一下都中四品上下的空缺。” 贾敏惊喜道：“真的？老爷出来快六年了，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母亲都不曾见过黛玉。” 林如海握住贾敏双手道：“年后就知分晓，若是能回京，敏儿也可常去看看岳母。” 贾敏微笑道：“我只跟着老爷罢了，外任也无妨。这时候运河该上冻了，煊哥儿还是做船去吗？” 林如海笑道：“今年冬天冷的晚，我们这边还没冻，北边就不知了，怕是也没冻上。煊儿倒是争气，一次就过了秋闱，还知道早早去京城备考。” 贾敏道：“煊哥儿考出来，老爷也有个帮手，以后大郎大了也有助力。” 林如海又道：“过了年煊儿就十九了，以前读书也没定亲，我想着不论这次考的如何，煊儿都该成家了，烦请夫人帮煊儿相看一番。” 贾敏笑道：“正该如此，过年吃酒席的时候我会相看的，若是能回京还是在京城相看的好。” 林如海见贾敏面露困倦之色，便起身道：“夫人做主吧，时候也不早了，夫人早些歇息。” 贾敏道：“老爷也要早点歇着，还是去书房吗？” 林如海笑道：“我去书房看会书就歇下。”说完，木香送了林如海出门。 第二天清晨，林煜醒来便问麦冬：“什么时辰了。” 麦冬道：“还早呢，没到卯时三刻。” 林煜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让麦冬伺候着起床，才梳洗好，也不等吃饭就往外走，麦冬连忙拿了大毛衣裳跟上：“哥儿急急忙忙要去哪？大衣也不穿，早饭也不吃的。” 林煜边走边说：“去煊大哥那吃饭，我又不冷，大衣不穿也行。” 麦冬追上后，帮林煜穿好大衣道：“不冷也穿着，太太都病着了，哥儿也要好生养着。” 麦冬跟到二门外，见琴童棋童都在，方才回去。 林煜来到松竹院，正看见几个小厮抬了几个箱子往外走，林煊也在门口看着，见着林煜，连忙走过来，抱住林煜回房间，笑道：“怎么起的这样早？还没吃早饭吧。” 林煜道：“早上睡不着就过来了。” 林煊笑道：“你还有睡不着的时候？我只晓得你在哪儿都睡得着，要不要我哄你睡。” 小孩子爱睡很正常，林煜一点都不在意的道：“不要，我是来看煊大哥的。” 林煊笑道：“等你明年过完生日的时候，就差不多能见着了。” 林煜撇撇嘴：“我不信，煊大哥考上了进士就要做官了，也不知会在哪儿。” 林煊笑问：“懂的倒不少，你四书学到哪里了？” 林煜道：“才学完大学，正在学论语。” 林煊笑道：“学的真快，我看你明年就能学完四书了。” 林煜道：“刘夫子教的慢，姐姐四书都看完了。” 林煊见他不大高兴，又有丫鬟送了早饭过来，便抱着他到桌前：“你还小呢，不急，学扎实了才好。先吃饭吧。” 林煜想着林煊要离开了，没什么胃口吃饭，只喝了一碗粥。 吃完早饭，林煜正在依依不舍间，林如海也来送行，林煊便跟林如海说话去了，走时也没让林煜跟着，林如海又让丁香送他回房。 丁香送林煜回到房间，又跟忍冬说了会话才离开。林煜一回来就到床上躺着，麦冬帮他把鞋子脱了，问道：“哥儿早上吃了吧。” 林煜道是吃了，麦冬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言语。到辰时三刻才叫林煜起来去上课。 林煜听了会课心情才好起来，不论如何，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还是要努力读书才是。 笠翁对韵 年节将至，贾敏却一直缠绵病榻。腊八那天，贾敏觉得略好些，中午一家人吃了顿饭。不成想到了晚间，黛玉也染上了风寒。林如海忙着延医问药，又拘束着林煜在自己院子待着。刘夫子已于昨日辞馆回家，林煜只好自己看书。 家里多了两个病人，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林煜房里的丫鬟都不敢大玩大笑。林如海较平日里更忙了十分，只有晚饭时才过来看看林煜。 又过了七八日，林黛玉病已痊愈，只是贾敏还拘着她不让出门。林煜白天来陪伴黛玉，两人每日里读书下棋，拆字猜谜，无所不玩。 这天，黛玉正跟着青雀学打络子，林煜也在一旁看着，黛玉见了笑道：“打个络子你也瞧，还不去看笠翁对韵，打油诗都做不好。” 林煜听了汗颜，黛玉作诗已经似模似样了，起码不会错韵，不像自己，学得一团糟，常常错韵。虽然记得不少明清诗词，可是一则不适合现在就拿出来用，二则也要学着点作诗，红楼里作诗可是会限题限韵的，还有联诗之类的，不学着点以后怎么出去混。只好乖乖拿了笠翁对韵来诵读。 说来也是奇怪，这笠翁对韵林煜记得是明末清初的李渔写的，现在差不多是1490年，相当于明弘治年间，怎么会有笠翁对韵？林煜一度怀疑这个作者是个穿越者，可是这个作者也没做出别的出格的事宣扬出来，只能暂时放在心上，以后可以查查资料了解一下这个作者的生平。 林煜之前通过问人（主要是问林煊）以及看史书稍稍了解了一下本朝历史，元朝之前都是一样的，只是在元末农民起义中，多了一支本朝太祖姚重华带领的红巾军，通过十几年的征伐，最终定鼎天下。改国号为虞，立国已有百二十年，历经六代帝王。经过战乱又休养生息数十年，国朝早已恢复元气，目前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世局面。 今年是元和三十六年，现任皇帝已经六十有三，估计就是原著里的太上皇了，不知什么时候会退位。这位皇帝目前有六位成年的皇子，立了嫡长子为太子，这太子也已四十有余，皇长孙都已娶亲了。也不知原著中坏了事的义忠亲王和忠顺亲王是哪两个。 林如海目前还只是扬州知府，不需要站队，但过了年就会任命为从三品的巡盐御史，这可是天下数得着的肥缺，不知道林如海会怎么选。 林煜一边诵读，一边回忆红楼里的大事件，渐渐的诵读声小了下去，眼睛都发直了，也不知在想什么。林黛玉见了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弟弟，读书的时候经常读着读着就神游天外了。黛玉悄声走到林煜身边，快速抽出林煜手里的书，林煜回过神来，黛玉拿书敲了敲林煜脑袋：“你在想什么呢？读着读着就没声了。” 林煜笑了笑道：“没想什么，姐姐，这个络子会打了吗？给我一个吧。” 黛玉道：“你又要做什么？” 林煜掏出贾敏送的观音玉佩：“过生日时太太送的玉佩，我想穿个络子戴起来。” 黛玉拿过玉佩细看，道：“这是羊脂白玉的玉佩，不知道要配什么颜色的络子才好。你还是让忍冬打一个，她也是个手巧的。” 林煜笑道：“我看青黛色的就很好，姐姐给我打一个吧，她们做的都没姐姐做的雅致。” 黛玉道：“哼～什么都要我来做，你的丫头是干什么的。” 林煜再三作揖，又许下种种承诺，黛玉方才答应替他打络子。 032 下雪 到了二十五这日，林煜因心里记挂着出去玩，一夜没好生睡，早上醒了就爬起来，掀开帐子一看，虽门窗尚掩，但见屋里光线暗淡，只当自己起早了。便问麦冬：“麦冬姐姐，现在什么时辰了？” 麦冬道：“快到卯时了，哥儿起来吗？” 林煜大惊：“快到卯时了？那天怎么还这么黑？” 麦冬笑道：“外面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雪了。” 林煜听了有喜有忧，这样的天气，林如海估计不会带我们出去玩了，不过今年都没下过雪，只前段时间下过一次雪珠子，也不知这次能不能下一场大雪。 麦冬唤了人进来给林煜梳洗，自己给林煜穿衣服，才穿了一件靛蓝色哆罗呢狐皮袄子，林煜便不肯再穿了：“穿了这袄子我就热的很了，再穿就要出汗了。” 麦冬拿了一件海龙皮褂子：“哥儿这是在屋里，出了门见了风就冷了。” 林煜笑道：“出了门就披斗篷，也见不着风。这褂子麦冬姐姐就先放着吧，冷了我再穿。” 麦冬无法，只得收起褂子道：“哥儿冷了要讲。这是要去姑娘房里？” 林煜道：“我去姐姐那吃早饭。” 麦冬又拿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斗篷来，给林煜穿上。才出门就见外面正飘着细碎的雪花，麦冬又让人打了青绸油伞，自己抱着林煜往黛玉院子走去。 黛玉正在梳妆，林煜进来了也没理会，林煜也不见外，脱下斗篷，走到黛玉身边道：“姐姐，外面在下雪呢，今天不能出去了。” 黛玉道：“我知道，今天不去，就只有元宵节有时间去了。” 林煜道：“只看老爷安排了。” 说完也不离开，看着朱鹤给黛玉扎小辫子。以前一提到黛玉，第一印象里就是陈晓旭扮演地多愁善感的林妹妹。可是现在的黛玉活泼开朗，聪明机敏，倒像是史湘云的性子，完全当得起心较比干多一窍，却没有病如西子胜三分。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的黛玉多幸福，父母爱如珍宝，我这个弟弟也是乖巧听话，吃穿用度都不用费心。不像原著中弟弟母亲相继去世，又离开父亲去投奔外婆舅舅。贾府里真心对她好的也就贾母和宝玉了，若是个笨一点的看不出来也就罢了，偏偏黛玉是个极聪明的，书中写的是步步留心，时时在意，这样多思难免多愁多病了。 如果贾敏去世不可避免的话，到时候要说服林如海留下黛玉才是。其实林如海本来也是准备留黛玉守制读书的，不知是什么原因才答应送黛玉去贾府。林煜可不相信是为了黛玉的教养问题，那时黛玉才六岁，守完孝也才九岁，完全可以守完孝再去。 黛玉梳好头发，见林煜又在神游天外，也不理会，只吩咐丫鬟去传饭。林煜听见黛玉说话声回过神来，笑道：“姐姐，待会雪下大了我们扑雪玩去。” 黛玉道：“我怕是不能去，太太必不许的。你也仔细冻着了。” 林煜笑道：“那我去捏个小雪人给姐姐。” 黛玉也笑道：“我且等着了。” 到了午时，雪下的大了起来，地上已有一寸厚的积雪，有丫鬟婆子在扫雪开径。林煜按捺不住，披了斗篷就要去踩雪，麦冬连忙拉住他，道：“哥儿还没穿靴子呢。” 林煜道：“又没带靴子来，不妨事，我只玩一会儿。” 黛玉笑道：“我这有一双沙棠屐，借你穿吧。”又让青雀去拿沙棠屐来。 林煜等了一下，待青雀拿了木屐来，林煜穿上木屐走了两步，略大了些，不过也不碍事。可惜地上的雪还不厚，堆不了大雪人。林煜只好扫了栏杆上干净的积雪，捏了个雪球，又拿雪球到地上滚了几圈，黛玉跟几个丫头正在屋檐下看着林煜滚雪球，雪雁几个小丫头看了眼热，对黛玉笑道：“姑娘，我们也去帮大爷堆雪人吧。” 黛玉笑着点头，几个小丫头连忙跟着去滚雪球。青雀笑道：“你们就知道调皮，仔细冻着手了。” 有了几个小丫头的帮忙，不一会儿，就堆了一个一尺来高的雪人。林煜指挥着小丫头将雪人搬到屋檐下，又吩咐她们去找几个黑石子来，镶上当眼睛。黛玉也跟过来看，林煜又问道：“姐姐这有小旗子吗，可以插在雪人手上的。” 黛玉笑道：“青雀姐姐去看看，没有就现做一个。” 麦冬拿了手炉来：“哥儿捂捂手吧，仔细冻着了。” 林煜笑道：“我不冷，先去洗个手来。” 朱鹤连忙带了林煜到房间洗手，麦冬见他洗好手，忙将手炉递上，林煜接过手炉。又来到屋檐下，黛玉正拿着黑石子在给雪人镶眼睛，镶好眼睛嘴巴后，林煜握住黛玉冰凉的手，连忙将自己的手炉塞到黛玉手里，牵着黛玉回屋。 朱鹤捧了热茶来：“姑娘哥儿在雪地里站了半日了，喝点热茶驱驱寒。”两人各拿了一钟，黛玉手凉，喝了一盏茶才好些，林煜却是渴着了，一盏茶也是喝尽了。 才坐着歇了一小会儿，林如海便回来了。进院子，就看到黛玉屋檐下的雪人，便往黛玉屋里走来，果见两人都在屋里，笑问：“这雪人是大郎堆的？” 黛玉起身笑道：“到底是爹爹，一猜一个准，除了弟弟也没个调皮的了。” 林煜也道：“姐姐也帮着镶眼睛的。” 林如海正色道：“玩一下可以，不要冻着了，吃完饭都要喝一碗姜汤。” 一听到要喝姜汤，林煜脸都要垮下了，最讨厌喝姜汤了。不过还是逃不过，吃完饭在林如海的监督下，乖乖喝完一碗姜汤。 033 巡盐御史 因贾敏的病一直没痊愈，时好时坏的，年也过的颇为冷清。 过完年就时常有官场同僚、地方乡绅来登门拜年，林煜这个年纪男客女客都能见，倒是收了不少表礼。到了晚间，林煜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越发丰厚了，心里不禁美滋滋的。 到了二月十二花朝节这天，因是黛玉生日，便没去上课。林煜一早就去黛玉房里，还没进屋就被朱鹤告知黛玉去了太太那，林煜又往贾敏院子去了。 林如海贾敏都在，黛玉正依偎在贾敏身旁。林煜上前行礼，又对黛玉作揖，贺她芳辰之喜。 林如海只略坐了一会儿就去了衙门。 不多时，有丫鬟来回：“太太，钱御史家太太并他们家姑娘来了。” 贾敏道：“快请她们进来。”又携了黛玉林煜一起出门相迎。 只见钱太太并钱姑娘在一群丫鬟仆妇簇拥下走来，这钱太太望之若三十许人，端庄貌美，钱姑娘十岁左右，清丽脱俗。 贾敏迎上去，双方厮见一番，方就坐。黛玉对贾敏笑道：“太太，我带晚姐姐去我屋里坐坐。” 贾敏微笑着：“去吧，你们小姑娘家的，有多少私房话要讲。把大郎带着。” 黛玉便带了钱晚和林煜来到自己房间，让了一回坐，又命丫鬟上茶。 钱晚拿出一个荷包来，笑道：“这是我亲手做的荷包，贺妹妹芳辰。” 黛玉起身道了万福方才接过，细细看了一回，笑道：“姐姐手艺比我好多了。昭哥儿怎么没来？” 钱晚笑道：“说来却要怪你们家大郎。林大人跟我们老爷讲你们家大郎已经在读论语了，我们老爷正拘着他在家读书呢，每日里都定了任务，完不成就要打手心的。” 黛玉笑道：“读书原是正经事，你们老爷这样严才好，不然昭哥儿那性子，如何静的下来。” 钱晚道：“正是如此，我们太太都不好劝，只得拘着昭哥儿。”又问林煜：“大郎论语学到哪儿了，我们老爷见天的在昭哥儿面前夸你。” 林煜答道：“在学泰伯篇了。” 钱晚又对黛玉笑道：“比昭哥儿学得还快，不怪我们老爷夸了。妹妹也一起读书吗？” 黛玉道：“不过跟着认些字罢了。” 林煜看着这两个小姑娘斯斯文文的讲话，有些没意思，也不好走开，黛玉见着了，命雪雁带他去书房。林煜也顺着离开，到了书房，只见靠窗书案上设着笔砚，书架上摞着满满的书。 林煜坐到书案前的椅子上，书案上放了描红本子并两本书，林煜拿起书一看，《王右丞集》，是王维的诗集，王维的诗清新淡雅，流动空灵，看来林黛玉这时候就喜欢王维的诗了，林煜也翻看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林煜听见黛玉送钱晚出门，便从书房出来，见钱晚正跟黛玉去贾敏屋里，也跟上去。 钱太太也正跟贾敏道别，见钱晚来了，携了她的手跟贾敏再三别过，贾敏送出二门方才回来。 黛玉因问：“晚姐姐才说要留这吃饭的，怎么就走了。” 贾敏道：“方才钱家有人来报，钱御史正在迎接天使。钱家怕是要进京了。” 林煜心下了然：看来林如海要接任巡盐御史了。 又在贾敏处坐了一会，就有丫鬟来报：“太太，衙门那摆了香案，已有天使过来。” 贾敏忙问：“可知是什么旨意？” 那丫鬟又道：“还没宣旨，老爷只说无碍，让太太放心。” 贾敏道：“你去二门守着，有消息就赶紧来回。”又对黛玉道：“你跟大郎回房去。” 黛玉笑道：“回去也无事，我陪着太太。” 贾敏笑着搂过黛玉，林煜在一旁坐着，心中笃定是升官的旨意，并不着急。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有丫鬟来回：“老爷说，钱御史升任礼部左侍郎，让太太打点一份贺礼。我们老爷接任巡盐御史，待会怕是有人来贺，让太太预备着。” 贾敏心中又喜又忧，又问：“老爷呢？” “老爷正在招待钦差，听林管事讲要准备画舫去游瘦西湖。” 底下丫鬟仆妇听说林如海升官了，纷纷过来道喜，黛玉见贾敏这忙乱不堪，便拉了林煜回房。 林煜见黛玉并无欣喜之色，便问道：“姐姐，你不高兴吗？爹爹升官了。” 黛玉道：“也不是不高兴，只是之前太太讲老爷要回京任职的，不知怎的，还是留在扬州了。” 林煜又问：“姐姐想去京城吗？” 黛玉道：“我不知道，太太想回京城，常说我都没见过外婆舅舅们，舅舅家还有好些姐妹。晚姐姐一家也要去京城了。” 林煜笑道：“姐姐，我看扬州也很好，况且我们一家都在，在哪里都一样，便是去了京城，也要回自己家的。”要赶紧打消黛玉想去京城的念头，去了京城也不能去贾府，虽然能收获爱情，但却会丧命的！ 贾敏已经打点好送去钱侍郎家的贺礼，命周全家的并三个体面媳妇前去送礼。又有各家仆妇前来送贺礼，有一二家夫人亲自来了，贾敏又命丫鬟来请黛玉林煜来见礼。那几个太太见了黛玉，就从容貌夸到品格，说黛玉都害羞了，只低头含笑不语，林煜只高兴又收到表礼了，看着比过年收的更贵重些。 林如海一天都没回来，晚上都是贾敏带着黛玉林煜一起吃的，林黛玉好好的生日就这么被搅合了。 034 圣心 贾敏晚上原想等林如海回来，问问怎么回事，等到亥时三刻都没见林如海回来，实在撑不住了，只得先歇下。 次日，贾敏醒来时林如海就已去了衙门。木香见贾敏醒了，忙上前服侍贾敏穿衣裳，贾敏问道：“老爷昨儿夜里回来了吗？” 木香道：“子时之后才回来，去了书房歇下的。老爷早上派人来传话：说是中午陪太太吃饭。” 贾敏听了笑道：“待会去厨房吩咐一声，做几个老爷爱吃的菜。玉儿大郎呢？” 木香道：“哥儿早上来请安，没见着太太，就去了姑娘屋里，早饭也是跟姑娘一起吃的，现在怕是要去上学了。” 贾敏道：“大郎倒是越发黏玉儿了。” 松香在一旁笑道：“家里只有姑娘和哥儿，两个人又一起上学的，整日里都在一起，可不越发好起来。” 贾敏道：“这倒是，小孩子家的，也不忌讳。” 松香笑道：“哥儿现在还小，以后大了，自然要出去读书交际的。” 正说着，有小丫鬟来回：“太太，早上有四家盐商遣人送了贺礼来，又有两家盐商家眷想来给太太请安。” 贾敏道：“就说我这正忙，下次有空再见，外头预备下尺头赏人。” 木香笑道：“老爷升了官，这阵子可有得忙了。” 贾敏道：“这些也没什么好忙的，只是待钱家进京后，我们家也要搬家了，那才有得忙。” 木香笑道：“太太说的是，幸好离着不远，钱御史家要进京才是忙。” 贾敏听了这话，又陷入沉思，几个丫鬟不敢打扰，只在一旁静静侯着。 到了午时，黛玉林煜放学归来，到了贾敏处。贾敏正在看礼单，见了黛玉，便放下礼单，搂住黛玉，问着上学之事，黛玉也是细细说了，贾敏含笑倾听。 说了不多时，林如海也回来了，也没等黛玉行礼就抱了她在怀里，道：“玉儿昨儿生日过得可好？” 黛玉摇头道：“不好，爹爹都不在。” 林如海笑道：“那爹爹今天陪你。” 贾敏听了问道：“钦差走了吗？” 林如海笑道：“上午走的。钱兄那边定的是本月二十二号进京，我这只等新任知府来了。” 贾敏又问道：“却不知新任知府是哪里人？” 林如海道：“原是徽州府按察佥事，徽州离扬州也不远。十日之内能到的。” 贾敏微微笑道：“老爷都在扬州做了六年的官了，朝廷也放心老爷当这巡盐御史。” 林如海道：“钦差带了彬之兄的信来，说是扬州府的职位变动都是圣人的意思。” 贾敏道：“老爷也是简在帝心了。” 林如海笑看贾敏，并不答话，贾敏见了，想着孩子们在，也止住话头，只命人传饭。 待吃过午饭，贾敏便命人带黛玉林煜回房休息。 林如海见两个孩子都走了，便携了贾敏的手去了卧室，道：“夫人昨儿夜里没睡好吧。” 贾敏眉头微蹙，道：“我睡没睡好有什么要紧的，只是担心老爷。” 林如海笑道：“夫人不必忧心，这巡盐御史我只需做一任。三年期满，我便请老师和彬之兄帮我筹划，争取回京。” 见贾敏还是郁郁，又对贾敏道：“这也是圣人的意思，我们林家世受皇恩，我只怕不能回报一二。” 贾敏勉强笑道：“罢了，我只跟着老爷了。” 林如海又拉住贾敏双手笑道：“夫人不困，只当陪陪我吧，为夫可是一夜没好生睡。” 贾敏见丫鬟还在屋里，微微红了脸，轻啐一声：“这像个什么样子，不正经。” 林如海只笑看贾敏，贾敏越发羞红了脸，屋里的丫鬟也自觉退下。贾敏亲自打发林如海睡下，又喊了丫鬟进来给自己卸下簪环，也跟着睡下。 因黛玉午后都要小憩，林煜也就没去黛玉屋里，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才进院子，就看到房里的几个丫头端了小凳子，坐在檐下晒太阳做针线，见了林煜都起身行礼问好，只忍冬笑道：“真是稀客，哥儿难得白日里回来。”麦冬拍了她一下，对林煜笑道：“哥儿回来午休吗？” 林煜点点头，道：“我先去书房看会书，困了再睡。”说罢，也不理人，抬脚去了书房。先看论语，将今日学的温习一遍，麦冬捧了茶盘进来，将茶放在书案东南角上，道：“哥儿，茶放这里了。” 林煜笑道：“麦冬姐姐不必操心，渴了我会唤人的。” 麦冬笑了笑，退了出去。回卧室抓了两把钱给桃仁，道：“你去厨房看看，有新鲜点心拿两盘来。” 桃仁拿手帕包住钱，脆声道：“知道了，麦冬姐姐。”说完便朝厨房走去。还没进厨房就看到几个媳妇子坐在门口嗑瓜子，桃仁对着一个媳妇道：“妈妈好清闲，麦冬姐姐唤我来拿两盘新鲜点心。” 这刘家媳妇起身拉着桃仁进屋，笑道：“来的却是巧，才做好的点心。你们房里的麦冬忍冬对你好吗？”原来这桃仁却是这厨房里厨娘的女儿。 桃仁道：“也没什么不好的，就这样吧。哥儿见天的不着家，回了屋子也只是看书睡觉的。忍冬姐姐心气儿不顺，麦冬姐姐倒还好。” 刘家媳妇道：“这才是大家公子的品格，哥儿这样小就知道上进，将来还不得为官做宰的。” 桃仁笑道：“哥儿便是要为官做宰的，也与我们不相干。” 刘家媳妇道：“怎么不相干？你们房里的麦冬忍冬年纪也不小了，过几年就会配人，到时候就是你最大。你那妹妹只比哥儿小一岁，到时候也到哥儿房里去，你可以好好照看她。” 桃仁不耐烦道：“妈妈想的也太长远了，以后的事谁做得了主？只顾着眼下吧。我要赶紧回去了，麦冬姐姐正等着点心呢，下次有空再来看妈妈。”又将一手帕的钱递给刘家媳妇。 刘家媳妇也不敢耽搁她，收了钱装了两盘点心给她，又拿帕子包了几块点心，道：“这几块点心你拿着吃吧，以后也上点心，不要憨吃憨玩的，多去哥儿跟前。” 桃仁也不答话，接过点心就走了。回了院子，麦冬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桃仁笑道：“这点心才做好的，等了一会儿。” 麦冬笑了笑，端了点心去了书房，林煜正描红，麦冬笑道：“哥儿也歇一歇，吃两块点心。” 林煜道：“等我写完这张纸。” 035 病 到了月底，林家匆忙间搬进了御史府后衙，贾敏并房里的丫鬟媳妇日日忙乱，一家子都安置妥当后贾敏就病了一遭，直到暮春时节方才好起来。 林煜每日里都跟黛玉一起读书习字，别的也无可记述。 四月中旬，有邸报送到，林煊高中二甲二十七名，赐进士出身。 到了五月，又有林煊亲笔书信送来，言已入选翰林院。 流光容易把人抛，展眼之间便到了中秋节。这天晚上，林煜一家人在园子里赏月吃酒，直至二更方散。 次日早晨，林煜前去请安时方得知贾敏又染小恙。林煜此时也没在意，只因贾敏时常病着。却不想这病一直没好全，到了立冬时节又添了咳疾。林如海派人遍访名医，这几位太医总没个准话，有说不相干，也有说怕冬至。正房里整日药吊子不离火，药也没少吃，贾敏却一日日消瘦下去。 因有咳疾，贾敏也不常见黛玉，只命她跟林煜好好上学。黛玉却知贾敏这次病的与往日不同，时常淌眼抹泪的。林煜也没好法子相劝，只能日日陪伴着黛玉，贾敏应该是明年六七月的时候去世的，没想到现在就病了。 冬至这天，林如海到贾敏房里看她，贾敏披了衣裳靠在迎枕上，精神尚好，林如海自忖王太医说过：过了冬至便知分晓的，想来敏儿是无大碍的。便坐到床边笑道：“夫人这几日精神尚好，这病怕是无碍的。” 贾敏微微一笑，道：“这几日是要松快些。老爷，今年送到都中的年礼备好了吗？” 林如海道：“都已备妥，明日就遣周全去都中，夫人有什么想带给岳母的？” 贾敏笑道：“母亲那什么都不缺，老爷准备了年礼就好，我这只有几封信要送去都中，待会就拿给周全。” 林如海道：“才收到煊儿的信，道是今年带媳妇回姑苏过年，腊月里会经过扬州，也带给我们瞧瞧。” 贾敏笑道：“这姻缘天注定，煊哥儿的缘分也是来的巧，左大人家的大姑娘我在都中时见过，举止娴雅，品格端方，这几年怕是出落的更齐整了，再想不到嫁到我们家来了。” 林如海也是哈哈一笑，道：“合该是我的功劳，煊儿若不是替我给彬之兄送信，也没这个缘分了。” 贾敏笑嗔道：“老爷也不害臊，这是煊儿人品出众，不然就是再送十封信，左大人也看不中他。” 林如海笑道：“这一啄一饮，皆有前定，不知我们家这两个小人儿的姻缘在哪里。” 贾敏听了这话，怔住了，心中悲恸，眼中滚下泪来。林如海一见，慌了神，拿了帕子帮贾敏拭泪，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贾敏慢慢止住泪珠儿，强忍着悲恸，道：“想着我们家黛玉也有出嫁的那一天，便有些心酸，只想她长长久久的陪伴我们才好。” 林如海笑道：“这也是十来年后的事了，夫人这时候就伤心也太过了。” 贾敏道：“我这也是病久了，胡思乱想的，我也该歇歇了，老爷也早点休息吧。” 林如海笑道：“夫人也要放宽心才是，有精神时，常去园子里走走逛逛，散散心，比闷在屋子里好些。” 贾敏笑道：“我知道了，老爷去歇了吧。” 林如海起身笑着：“夫人也好生休息。” 贾敏目送林如海出门，不觉又扑簌簌滚下泪珠来，木香见了，上前道：“太太这是怎么了？我去请老爷来。” 贾敏拉住木香，哽咽道：“我只是伤心罢了，哭过就好了。” 木香拿了帕子来，贾敏接过自己拭泪，直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止住泪，贾敏此时已是脸红头胀，眼睛都肿的桃儿一般。木香几个打了水来，替贾敏净面，又让贾敏躺下，拿冷帕子敷眼。 贾敏这一番哭得太阳穴都一跳一跳地痛，躺在床上也不得闲，只想着黛玉：我这病怕是不得好了，老爷今年才四十岁，又身居高位，我若是去了，定会有人给老爷续弦的。到时候玉儿要怎么办？若是老爷续弦，就让母亲接了玉儿去身边教养。只是我认识的这些孩子，没一个配得上我的玉儿，不然给她定了亲才好。 也要给大郎定个亲才是，迎春年纪不合适，探春年纪倒合适，只是她是二哥庶出的女儿，身份上又有些配不上，惜春小了些，况且又是那边府里的。这几个姑娘也不知性情如何，要问过母亲再说，若是家里的这几个孩子都不合适，就看看亲戚家有什么好孩子。 打定主意，贾敏吩咐木香去拿了纸笔来，木香劝道：“太太要写什么明日再写吧，老爷才说要太太放宽心的。” 贾敏道：“我是想起一件要紧的事要跟母亲讲，明天就要送去的。” 木香听了也不多话，拿了笔墨纸砚来，又扶贾敏到书案边坐下。过了一刻钟才写好，又拿了之前写的信出了，重新封好，让小丫鬟去找周全家的来。 不多时，周全家的来了，贾敏拿了信交给她，道：“这两封信你拿回去给周全，钱侍郎家的信交给钱太太就是。给老太太的信你要嘱咐周全，要亲自给老太太，等老太太看过了，若是能回信，就等老太太写了回信，若是一时不能，回扬州前也要去老太太那拿了回信。” 周全家的复述了一遍，贾敏方才让她退下。 木香见贾敏都吩咐好了，便扶起贾敏笑道：“太太也该歇着了。” 贾敏放下一桩心事，也觉得头晕目眩，便由着木香扶着歇下。 036 亲事 之后的日子里，贾敏的病也是时好时坏的，总不见痊愈。 腊月二十六，周全才从都中赶回来，将带回来的财物交割清楚，方才去了贾敏处。 知道周全回来了，贾敏就准备着他来请安。果然，不多时就有丫鬟来回：“周管事来请安。”贾敏听了，忙命人带进来，周全请安问好毕，贾敏又命人拿了脚踏来，周全谢了坐，贾敏便隔了屏风问周全：“老太太身子怎么样？” 周全起身回说：“老太太身子还健旺，气色也好，府里的姑娘都养在老太太膝下。看过信后，先是问了太太这边是有什么事？我道是太太这边一切都好，只是前阵子病了一场，不过这病也是大好了，老太太又细问太太的病情，我都一一答了，也问了老爷姑娘哥儿的事。说了会子话，老太太便让我隔天再去拿信，走之前，钱太太也回了信。” 说完，拿了两封信递给周全家的，周全家的拿了信来到贾敏身边，贾敏接过信，对周全道：“你将手头的事交割清楚就回去休息，明天先歇一天，不急着上工。先下去吧，有事再寻你。”周全告辞了贾敏，又去了林如海处。 木香拿了裁纸刀来，道：“我给太太裁吧。” 贾敏摇摇头，接了裁纸刀道：“我自己来。”贾敏先拆了贾母的信，贾母足写了五页纸的信，贾敏看了有一刻多钟，方才放下手中的信，也不说话，只在那垂首深思。 周全家的怕贾敏多思伤神，便上前笑道：“老太太说了什么，太太想这么久？” 贾敏看了她一下，又对木香道：“你们几个都下去吧，将门带上，留个人在门口守着。”木香几个应是退下，关上门，木香亲自在门口守着，其他的丫鬟也不离开，只在一旁窃窃私语。 贾敏见屋里人都退下了，便对周全家的道：“也没什么，我想给大郎定个亲，让老太太寻摸个人选。” 周全家的笑道：“太太想的也太长远了，哥儿过了年也才虚六岁。” 贾敏笑了笑，道：“小孩子见风就长，早些定下也无妨。” 周全家的道：“太太可是想在贾府姑娘里选。” 贾敏点头道：“我写信跟老太太说了，是想问一下家里这几个姑娘的品性，若她们不合适，就从亲戚家选一个。” 周全家的寻思了一下，笑道：“二姑娘年纪不大合适，只在三姑娘，四姑娘中选了。” 贾敏微微蹙眉，又道：“老太太说三姑娘身份低了，四姑娘又小，让我选湘云。” 周全家的倒是吃了一惊：“吓，这湘云姑娘可是史侯家的大小姐。” 贾敏颔首：“老太太讲湘云如今父母双亡，她两个婶娘也不大管她，一年里倒有大半年在老太太跟前，比亲孙女也不差什么，又跟大郎一般大，品貌都是极好的。” 周全家的迟疑道：“湘云姑娘自然是好的，只是我们家大爷可是庶出。” 贾敏道：“大郎如今记在我的名下，老爷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庶出不庶出的也不打紧。老爷如今是从三品的官，以后升到三二品也不无可能，林家家底丰厚，大郎也知道读书上进，不算辱没了湘云。” 周全家的笑道：“听太太这么一说，大爷跟湘云姑娘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贾敏叮嘱道：“这话先不要外传，待我问过老爷后再说。”又吩咐她去开门唤木香几个进来。 贾敏自觉今日精神尚好，便命松香去厨房吩咐置办几个酒菜，又让人去给林如海送口信，自己也好好装扮了一番。 林如海听到小厮来回：太太有事相商，让老爷早些回去。怕贾敏有要紧事，也顾不上琐事，直接去了贾敏屋子。 贾敏见林如海已进来，寒暄片刻，便命丫鬟摆上酒馔，夫妻对坐。林如海见贾敏形容娇弱，不觉心生怜爱之意，笑道：“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夫人要请我吃酒。” 贾敏笑道：“的确是有一桩喜事要与老爷说，我们老太太给我写了信，要给大郎保媒，是史家表哥的大姑娘，倒也配得上我们家大郎。” 林如海奇道：“史侯家的大姑娘？大郎还小，老太太怎么想着给大郎保媒。” 贾敏又道：“湘云父母双亡，两个婶娘也不大管她，一年倒有大半年是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因爱她品格，怕以后无人为她做主，便想早早为她寻一门好亲事。正好我又给老太太去了信，老太太想起我们大郎来，两人年岁相当，又是亲上做亲，便想为他们俩保媒。我想着老太太的眼界是不错的，那样喜爱湘云，这湘云也该是个好的，先定下也无妨。” 林如海笑道：“老太太这样热心，怎么不给我们黛玉保个媒。” 贾敏嗔道：“若是有好的，老太太自然会记着黛玉。我看过的没一个配得上我们黛玉，只看以后吧。大郎的亲事老爷怎么看？” 林如海道：“岳母的眼光我自然信得过，只是大郎还小，等大一些再定亲吧。” 贾敏笑道：“也没说现在就定亲，只是先口头定下，待两个孩子大些再正式下定。老爷怎么看，若是满意，我就给老太太回信，跟史家表哥说定。” 林如海思忖着史家两个侯爷，湘云又是嫡长女，堪配大郎。便颔首：“大郎先定下也行。” 贾敏笑道：“那我去给老太太回信。” 林如海笑道：“夫人忙什么，便是写了这会子也没人送去，过完元宵节才有人进京。” 贾敏嗔道：“只是先写信罢了，又没说现在就送出去的，老爷也该给史家表哥写封信。” 林如海道：“这些都不急，夫人只顾着大郎，也不来关心关心我。” 贾敏听了这话倒是怔住了，道：“我最近只顾着自己，是少操心老爷了。” 林如海见她当真，忙笑道：“夫人病着呢，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我这不过是玩笑话。” 贾敏凝视着林如海，微笑道：“老爷是清减了些，要好好给老爷补补才是。” 林如海握住贾敏双手，道：“夫人自己才是清减了。夫人照顾好自己，使我无顾盼之忧就好。” 贾敏听见这话，想起林如海素日里的好来，又不知将来会如何，左思右想，一时间悲喜交加，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林如海也不说话，只笑看贾敏。 过来片刻，贾敏回过神来，便对林如海道：“也不早了，老爷回去歇着吧。” 林如海笑道：“回去？夫人就在这里，我是要回哪去？” 贾敏羞红了脸，道：“自然是书房，我这病还没断根呢。” 林如海又笑道：“这时间还早呢，我还是先陪陪夫人吧。” 两人又亲亲密密地说了许久的话，林如海直待到二更天方才离开。 037 香消 才过完年，贾敏的病情又严重了几分，不过她还是强撑着当家理事，也将黛玉带在身边，教她一些管家事宜。 到了四月底，都中贾家和史家都回了信来，林煜和史湘云的亲事也算是定下了。贾敏松了一口气，当下就撑不住了，病的人事不知。林如海也着急起来，派人去姑苏请之前给林煜看病的许太医。 五天之后，许太医来到御史府，林如海出门相迎，也不多寒暄，带着许太医来到贾敏居室，许太医道：“尊夫人的病，我先看过脉，大人将这些日子的病势讲一讲，再做定夺。” 林如海道：“先生说的是，就请先生看一看脉息。” 于是家下媳妇捧过迎枕来，一面给贾敏拉住袖子，露出皓腕。许太医方伸手按在右手脉上，调息片刻，宁神细诊了有半刻的功夫，方换过左手，亦复如是。诊毕脉息，说道：“我们外边坐吧。” 林如海同许太医到外间坐下，周全家的端了茶来。林如海道：“先生请茶。”陪许太医吃了茶，遂问道：“先生看着脉息，还治不治得好？” 许太医道：“我看尊夫人这脉息，平日里必是不思饮***神倦怠，四肢酸软，夜间不寐，头目不时眩晕的。” 周全家的在一旁道：“何尝不是这样呢。先生说的真如神，倒不用我们告诉了。之前几位太医瞧着，都不能说得这样真切，也没个准话。只求太医明白指示指示。” 许太医笑道：“夫人这个症候，那可是众位耽搁了。要在初病之时诊治起来，断无今日之患。如今耽误到这个地步，也是应有此灾。看这脉息，尊夫人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这病就是思虑太过所致。依我看来，这病尚有三分治得，吃了我的药，若是能放开心怀，不因琐事萦心，那又添二分了。我先写出方子，大人看看。”于是写了方子，递与林如海。 林如海看了，说：“高明的很。还要请教先生，这病与性命终久有妨无妨？” 许太医笑道：“大人是聪明之人。人病到这个地步，非一朝一夕的症候，吃了药也要看医缘了。还要看尊夫人的状况。” 林如海也不往下细问了，送了许太医出去，将这方子递与周全，命他去抓药。周全家的拿了药又命丫鬟去煎药，自己去房里劝贾敏：“太太也听了太医说的，要太太放宽心呢。姑娘哥儿还这样小，太太如何忍心抛下他们。便是为了老爷，太太也不该这样作践自己身子。” 贾敏听了，也不答话，只默默思虑。周全家的见了，自己也不好深劝，只得让人去请黛玉林煜来。 这次贾敏病倒后，林煜就停了课，白日里都在黛玉这待着，只跟着黛玉一起为贾敏侍汤奉药。 贾敏这边来了口信，黛玉跟林煜很快过来。 黛玉一见着贾敏就忍不住眼泪汪汪的，贾敏也只好起来歪着搂着宽慰她，安慰片刻，黛玉止住泪，还在贾敏怀里不肯下来。贾敏道：“我的儿，我这病着呢，可禁不住你这样揉搓，坐着好好说会话吧。” 黛玉依言坐到床边，贾敏又问了几句话，见黛玉总不开怀，便命人带他们姐弟去园子里逛逛，只说自己要休息了。 黛玉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来到园子里，黛玉还是郁郁寡欢，林煜也没办法让她开心，只能陪黛玉多走走路，没过多久，黛玉就喊累，要回去。林煜想回自己院子看乖乖，便辞了黛玉回到自己院子。 这乖乖是林煜命小厮买的小奶狗，本意是想给黛玉养着，让她高兴高兴的。乖乖是条才断奶的小奶狗，浑身雪白，眼珠子黑亮有神，耷拉着耳朵，惹人怜爱，林煜看了都把持不住。黛玉也是喜欢，只是不肯自养，林煜只好抱回来自己养，林煜房里的丫头们也是爱得不行。因它乖巧，便给它取名乖乖。 林煜回去的时候，一群丫鬟正围着乖乖，看它吃饭，不时摸一摸它。林煜轻手轻脚走过，她们也都没看见。待林煜走到客厅，听到卧室里有人嗑瓜子，又说到自己的名字，林煜便立住细听。 “应该是真的，这话是棋童讲的，他娘就是太太的陪房，什么事情不知道？”像是麦冬的声音。 “太太怎么会这么早就给哥儿定亲？难道是太太的身子有什么……” “作死啊！什么话都往外讲！” “好姐姐，我不说了。这史家的大姑娘是公国府老太太的侄孙女，怎么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这样更亲密些。” “史家大姑娘更好些，两个叔叔都是侯爷，自己又是嫡女。贾家大姑娘进了宫，二姑娘三姑娘都是庶出，想是配不上我们大爷。” “这定亲怎么没个动静的，若不是姐姐讲，我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两边都还小呢，只是做个口头婚约，只等大了再下定不迟。” “是这样啊，也不知这史大姑娘性子可好？难不难伺候。” “也轮不到我们伺候。等她嫁进了，我们都出去了，最多就回来做个管事媳妇。” “你还想做个管事媳妇，这是看上哪个管事的了？” “我把你这个满嘴胡沁的小蹄子。”又是一阵打闹声。 林煜也不进房，回身去了书房，坐在书案前细想刚才所听之话：贾敏居然给自己定亲了，真是有些意外啊。看来贾敏也自知病情不乐观，想在娘家为自己找一门亲事，笼络住自己。这样的话，即使林如海在贾敏死去后续娶，自己有史湘云这门亲事，也会跟黛玉一条心，新夫人也不会花心思离间自己和黛玉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贾敏也算是为黛玉操碎了心，不知贾敏有没有为黛玉定亲？ 贾府的老太太能抛弃自家的亲孙女，为自己和史湘云保媒，真是看得起自己，不，应该是看好林如海的前程，史家能答应这门亲事也是看好林如海的前程。原著中，林如海是在林黛玉十岁那年去世的，自己才九岁，不知道林如海去世后，史家会不会毁亲，毕竟只是口头婚约，还没正式下定。 来这一年多了，从没想过娶亲的事，只因自己还小，过不了几年贾敏林如海都会去世，也就不会有人逼他娶亲了。是的，林煜并不想成亲。在现代的时候，林煜就没有谈过恋爱，因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林煜对人有很深的防备心，很难接受一个亲密爱人，一个人过更加舒服自在。还以为穿到红楼里也会过这样的日子，没想到贾敏会给自己定亲。 不过林煜也没多想，毕竟成亲还是多年以后的事，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不值得为此苦恼。便从书房走出去，院子里丫鬟看到林煜从屋里走出来，都吓了一跳。林煜顾不上她们，只抱着乖乖出门，乖乖才吃饱，也不闹腾，林煜抱着它到黛玉房里，跟黛玉一起逗弄乖乖，黛玉见了乖乖才高兴起来。 038 玉殒 吃了许太医的药，贾敏的病像是好了些，不像平日里那样没精神。林如海跟黛玉都很欣喜，只当贾敏的病要痊愈了。林煜也有些意外，贾敏真的会好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进了六月，贾敏的病情便急转而下，林如海又命人请了许太医来，许太医诊完脉只是摇头，道：“尊夫人这病非药石可医，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林如海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不能言语，呆坐片刻，方才回过神来，送了许太医出去。 送完许太医，林如海回到房里，坐到贾敏床边，竟有万般言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怔怔的看着贾敏。贾敏见此情形，便知自己病已成势，药石无医了。强撑着笑道：“老爷何必如此，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便是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在此时。” 说的林如海泪如雨下，贾敏待要安慰，只觉哽咽难言，也哭了出来。房里服侍的丫鬟媳妇想起贾敏素日里的好来，也都伤心不已，各自哭起来。 周全家的从外面走进来，见众人都在哭，唬了一跳，只当出了什么事。见贾敏在哭，连忙上前宽慰贾敏，拿了帕子拭泪，又对房里丫鬟媳妇道：“主子们哭着，你们也不知道劝着点，也跟着哭起来，像个什么样子，还不去打水来！” 房里的丫鬟都讪讪的擦泪，出去端水进来，小丫鬟捧了一大盆温水进来，跪在贾敏床前，周全家的服侍贾敏洗脸，木香也在一旁服侍林如海净面。 哭过一遭洗完脸，林如海也镇定下来，虽然心中仍旧悲戚。对贾敏道：“夫人好生养着吧，这也是许太医的一家之言，多请几个太医来，有别的法子也未可知。” 贾敏道：“老爷不用白忙活了，多陪陪我才是。我也没别的想法，只是放心不下黛玉和老爷。” 说的林如海又是一阵心酸，道：“夫人便是为了黛玉也要好起来。” 贾敏又道：“大郎我是不担心的，他毕竟是个男子，又为他定了亲，别的也没什么是我能操心的。我只担心黛玉，看了身边认识的男孩子，只有钱家的昭哥儿略好些。钱家家风正，钱太太也是看着玉儿长大的，对玉儿很是疼爱。我与钱太太露过口风，钱太太也是愿意的。昭哥儿长大后是个好的，就给玉儿定下这门亲事，若是不成器，老爷就当不知道吧。我也只有这一桩事放心不下，玉儿的婚事老爷可要慎之又慎。” 见林如海并不答话，贾敏待要再劝时，听到有丫鬟来报：“姑娘哥儿来了。”只好掩住不提。 到了六月十六这天，贾敏已进入弥留之际，林如海抱着黛玉守在贾敏身边，黛玉满面泪光，眼睛已经肿的桃儿一般，还在抽抽噎噎。林如海正哄着黛玉：“玉儿不要哭了，你妈妈看到了，如何放心得下。” 话音刚落，贾敏就睁开了眼睛，林如海也顾不得黛玉了，对贾敏道：“夫人还有什么话想说？” 贾敏却是口不能言，只看着黛玉和林如海，林如海会意，只说出放心二字，贾敏便闭上眼睛，与世长辞。 黛玉见了更是放声大哭，当下房里的丫鬟媳妇也都跪下悲嚎痛哭起来。外面的仆妇听到里面的痛哭声，心知贾敏去了，遣了几个婆子去各处通知，自己也都进屋跪下痛哭。 哭过一阵，周全家的对林如海道：“老爷带了姑娘哥儿出去吧，我给太太换衣裳。” 林如海抱着黛玉来到厅上，又将黛玉交给她奶娘，自己走了出去。家里的几个管事听到贾敏去了，纷纷赶来，半路上就跟林如海碰上了。林如海便问了治丧事宜，又命人去各处报丧，所幸贾敏病了许久，各色物什都已置办的齐全，几个管事的领了命，各自忙碌起来。 周全家的也命人去领孝服来，自己亲自给贾敏换好寿衣。黛玉林煜房里的丫鬟也将孝服领到，拿过来给二人换上。 一时间灵堂也布置好了，周全家的带了黛玉林煜二人去了灵堂，贾敏已经装殓入棺。各房的丫鬟媳妇都跪着哭灵，黛玉的泪都没止住过，周全家的也恐黛玉哭坏了眼睛，只能在一旁劝慰道：“姑娘也收歇一歇吧，哭坏了眼睛就不好了。太太才去，姑娘就这样不知爱惜自己，让太太如何走的安心。” 黛玉听了这话，也慢慢收住泪珠，周全家的又命人倒了茶了，服侍黛玉喝了盏茶，黛玉喝了茶，方才好些。 林煜黛玉跪在灵前烧纸，林煜见各处都是井井有条，仆妇下人忙而不乱。 到成服之日，前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林煜作为丧主在一旁跪坐答谢。姑苏那边大老爷一家都来了，林大伯跟着林如海一起迎送亲客，郑氏则帮着料理家事。 直到七七四十九日停灵后方才轻省些，府中众人连日用尽心力，真是人人力倦神疲，又将一应陈设动用之物收拾了两三天方完。 黛玉哀痛过伤病倒了，郑氏本该离去，如今黛玉病着，林如海便留她下来照顾黛玉。 林煜也是累得不行，这几日只在屋里休息。 又过了几日，贾府吊唁的人才来，跟原著一样，派了男女船只来接黛玉。 林煜知道消息就来到林如海书房，林如海正在书房小憩，林煜见了也不打扰，在书架上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不过半刻钟，林如海便醒了，只是还怔怔的。林煜走到他面前，林如海憔悴了许多，鬓角已有华发。 “爹爹。”林煜行礼道。 林如海微笑道：“大郎什么时候来的？” 林煜道：“才来的。爹爹，我听丫鬟讲外祖家要接了姐姐去京城，是真的吗？” 林如海道：“外祖母是想接了你姐姐去承欢膝下，大郎不想姐姐去吗？” 林煜道：“自然是不想的，姐姐也不愿意去，外祖家再好也不及自己家。” 林如海笑道：“不会让你姐姐去的，爹爹也舍不得玉儿。” 林煜松了口气，心下奇怪，我这还没劝呢，林如海怎么就不送黛玉去贾家了？不过不去就好，当下就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了，谢谢爹爹。那我去姐姐那儿，跟她说一声。” 林如海笑道：“去吧。不要吵到玉儿。” “是。”说完林煜就辞了林如海，回房抱了乖乖方才去了黛玉房里。黛玉还在卧床养病，见了乖乖，也起身逗弄。 林煜对黛玉笑道：“姐姐，爹爹讲不会让你去外祖家的，我和爹爹都舍不得你。” 黛玉道：“爹爹也没说会送我去，就你着急，我可不急。” 林煜笑了笑，也不反驳。我这可是扰了你的好姻缘，没有了林黛玉，不知道贾宝玉会不会爱上薛宝钗？ 039 林府 元和四十年春，林如海任巡盐御史已满三年，正要回京述职，林煜也跟着去了。 去年这个时候，贾母又派人来接黛玉，不知怎的，林如海居然同意，林煜和黛玉都没能让林如海改变主意。黛玉只好收拾行囊去京城，林煜想起原著中黛玉只带了奶娘和雪雁去贾府，现在贾母再三来接黛玉，可要多带几个人去。最后在林煜的撺掇下，林黛玉带了自幼服侍的王奶娘，两个跟贾敏陪嫁过来的媳妇，和贴身的四个丫鬟朱鹤、青雀、雪雁、白鹭。这么多人，贾母总不会让黛玉住碧纱橱了吧，定要安排个小院子才是。 林如海见黛玉要带这么多人去，本是不同意的，林煜据理力争，道：姐姐身体弱，要多些人服侍，若是怕外祖家有微词，可以让都中府里每月送去花销。林如海听罢也是无语，只能答应了。黛玉走时林煜还把乖乖给她了，只盼着乖乖能让她多开怀。 黛玉去了京城也有一年了，不知道过得怎么样。这次林如海去京城述职，林煜只说是想姐姐了，也要跟着去，林如海便带了他一起去京城。 这两年林煜在家守制读书，开始的时候还有黛玉陪着，后来黛玉去了京城，林煜一个人读书，特别容易烦闷。所幸刘夫子认真负责，也喜爱林煜聪慧过人，对林煜的学业严厉非常，林煜才能将心思都放在学业上。就连林煜去京城，刘夫子都布置了许多功课。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运河两岸已是春意盎然。沟通南北的大运河从扬州到京城段长达两千多里，这两千多里的水路要走一个多月。不过林煜坐的是官船，可以优先通过关隘，别的船也会避让，二十来天就会到京城。 在船上时，林如海也得了闲暇，时常考较指点林煜，加上刘夫子布置的功课，林煜反倒比在家时更用功些。 这日巳时，有小厮来报到了都中码头。麦冬几个都知道今天要到京城，行李都收拾妥当了，听了信儿，跟着林煜来到甲板，等着下船。 林煜站在甲板向外眺望，只见水面上舟楫相连，绵延数里，不见尽头。这些船仅是漕船，为保漕运，普通商船只能到通州段。这些漕粮供应着京城近百万人的口粮，不容有失。 不过林如海这官船还是有特权的，很快就安排停靠码头，准备登岸了。留在都中看房子的林管家也早早在岸边侯着，身后一溜十几辆坐人和拉行李的马车。 这林管家年过花甲，手脚还挺利索的，见了林如海就跪了下来，激动的不能自已，林如海又连忙搀他起来，看他这把年纪，估计是看着林如海长大的，两人说了几句话，林管家又看到站在林如海身边的林煜，笑道：“这就是大爷了吧。”说完就要行礼，林煜侧身避过，林如海也道不必如此。 码头上也不方便叙旧，一行人都坐车回府，留下几个小厮搬行李。 车上林煜问了麦冬这林管家的事，这林管家可不简单，自己是上一代忠靖侯的贴身小厮，后来升做管事的。他媳妇就是林如海的奶娘，林平林安都是他儿子，两人也是林如海的奶兄弟，难怪这么受林如海器重。后来忠靖侯去世，林管事就成了林管家，林如海外放的时候，林管家就留在都中帮林如海打理家业了。 这林管家也算是做到了一个奴仆的极致了，下一步就该学习赖家，求了主子，放了孙辈出去读书改换门庭了。 不过，我身边怎么没有林管家的人？是不看好我还是孙辈都放出去了？便问麦冬：“麦冬姐姐，桑叶艾叶是哪家的？” 麦冬笑道：“是两个林管事的女儿，林管家的孙女。” 林煜倒是有些诧异，真看不出来啊，桑叶艾叶两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想不到后台这样硬，平日里还没桃仁爱表现。这就对了，作为林如海唯一继承人，不在我身上投资就不大正常了。 马车从码头行驶了半个多时辰才到林府，京城真够大的。 林煜下了马车，只见林府大门洞开，两排男仆小厮在门外侯着，见了林如海都齐齐跪下行礼，林如海只命他们起来，牵着林煜向府里走去。才绕过影壁，就看到几个盛装丽服的姬妾丫鬟迎上前来跪下行礼，林如海也没多看她们，命她们起来。我说怎么没看见过林如海的姬妾，原来都留在京城了，不过这几个姬妾年纪有些大了，不怪林如海看不上眼。 林如海牵着林煜穿过一道垂花门，两边都是抄手游廊，经过抄手游廊，便是三间厅，厅后就是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是穿山游廊厢房。 林如海指着左侧厢房道：“大郎先住这边。” 麦冬几个听到了，行了一礼，便去左侧厢房收拾行李了。 林煜跟着林如海来到正房，抬头迎面就看到一个赤金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荣靖堂”。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的青绿古铜鼎，地下两溜十六张檀木交椅。 因林管家有事要汇报，林如海便让林煜下去休息。 林煜辞了林如海来到厢房，麦冬几个还在收拾行李，厢房里的铺盖陈设都是齐全的，麦冬正将林煜的常用衣物拿出来，见林煜回来，便笑道：“哥儿休息一下吧，这儿的铺盖都是才浆洗过的。” 林煜点头，又道：“装书的箱子不要动，等棋童来收拾。” 麦冬应下，又命人打水来给林煜梳洗。待林煜梳洗毕就打发他睡下。 040 姨娘 林煜没睡多久，就被麦冬叫醒。换了一身家常衣裳去了荣靖堂。 林煜到荣靖堂时，林如海正跟林管家说话：“贾府那边送帖子了吗？” 林管家道：“派了林安去送帖子，还没回来。” 正在奉茶的丫鬟见到林煜便道：“大爷来了。” 林如海抬头就看到林煜走进来，神采奕奕，秀色夺人。林管家也站了起来。 林煜上前行礼问好，林如海拉他在身旁坐下，道：“大郎累也不累，身上还好吧？” 林煜摇头道：“不累了，我才睡了一小会儿的。” 林管家在一旁躬身笑道：“一转眼，大爷都这样大了。” 林如海笑道：“小孩子家的，见风就长，只是乖巧太过，我见别人家的小孩总是有顽劣淘气的，偏我们家黛玉大郎都是聪明伶俐，也不需我来操心的。” 林煜听了竟无语凝噎，有这么夸人的吗？都忘了我和黛玉爱生病的体质了，这还不够操心的。 林管家也是陪笑道：“大爷这样聪慧也是像了老爷的。老太爷老太太走之前就想有个孙儿，若是能见了大爷这样出息，不知多欢喜。” 说的林如海都沉默了，摸了下林煜的后脑勺轻叹一声。 林煜见气氛不对，连忙岔开话题道：“爹爹，你什么时候去吏部述职？” 林如海道：“明日就去。”又看到林管家还站着，道：“林管家也坐下。” 林管家也不推辞，挨着凳子坐下。 林煜又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姐姐？要接姐姐回来住吗？” 林如海笑道：“明日从吏部回来就去你外祖家拜访，玉儿自然要跟我们回来小住的。” 林管家也笑道：“我们府上也是月月都派人去国公府探望大姑娘的。国公府上姑娘多，与大姑娘都相互投契。” 林如海捻须问道：“煊儿那边看过黛玉吗？” 林管家道：“煊大奶奶时常去看，大奶奶十分喜爱大姑娘，几次要接了大姑娘去她那边玩耍。” 看来林黛玉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我都没机会出去玩耍。不知道薛宝钗有没有进贾府？原著中也没写具体时间，推算一下应该是在黛玉八岁左右，也就是今年了。 林如海笑道：“煊儿这个媳妇也是好的。” 林管家又道：“老爷也是来到巧，煊大爷家的哥儿过几日就满周岁，正好赶上了。” 这时，丁香走进来问：“老爷，在哪里摆饭？” 林如海道：“就在这里吧。派人去将几位姨娘请来见见大郎。” 丁香唤了个小丫鬟去请几位姨娘，自己在指挥丫鬟媳妇安设桌椅。 不多时，三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姨娘来到荣靖堂。走在前面是两个年长的姨娘，看着比林如海还要大些，打扮成这个样子，真是辣眼睛，林煜不敢多看。后面那一位三十来岁，五官艳丽，体态丰腴，林如海怕是不喜欢这类型的美人，不然也不会丢在京中了。 三位姨娘对林如海行礼，林煜起身避过，三人又对林煜行礼，林煜侧身只受半礼。 年长的是陈、王两位姨娘，体态丰腴的姨娘姓苏，对林如海很是热络，不住的嘘寒问暖。林如海不耐烦了，只命她们退下，三位姨娘领命退下，苏姨娘走时看着很是哀怨。只是林如海并没有看她，倒是让林煜瞧见了。 跟林如海吃完午饭，林煜便回房去了。见了麦冬就问道：“麦冬姐姐，我看有位姨娘姓陈，跟陈家兄弟有什么关系吗？” 麦冬笑道：“这陈姨娘是陈家兄弟的姨妈，陈家兄弟的妈是针线房的管事媳妇。” “那苏姨娘又是哪里的？”林煜又问道。 “苏姨娘是外面买来的，原是老太太做主给老爷开枝散叶的。”说完，麦冬又对林煜欲言又止的。 林煜有些奇怪，便问道：“麦冬姐姐想说什么？” 麦冬想了想，还是说了：“哥儿的姨娘也是与苏姨娘一起进府的。” 林煜却有些恍惚，都要忘了自己还有个姨娘了，原来姜姨娘是外面买进来的，我还以为是家生子呢，不知道姜姨娘在外面还有没有亲人。 林煜也没去多想，拿了本游记看了起来。没看一会儿，忍冬就过来道：“哥儿回来也不去各处看看，这时候海棠花开得正盛，哥儿合该去看看的。” 林煜听了有些心动，便放下手中的书，对忍冬笑道：“是该去看看，忍冬姐姐带我去吧。” 忍冬笑道：“我们都去，几个小丫头都没见过呢。”说完，便去招呼剩下几人，又派了婆子去厨房拿些点心果子去。 林煜见了连忙道：“忍冬姐姐不必如此，我们几个去看看就好，这些婆子不要跟着了。” 忍冬笑道：“她们是去干活的。” 林煜道：“不必这样繁琐，我们只是去看海棠花的，不要带点心果子，想吃回来吃就好。我先走了，等你们摊派好，不知要到几时了。” 忍冬连忙跟上，笑道：“哥儿这急性子不知道像了谁？一时半刻也等不了的。” 林煜无语，哪里是我性子急，实在是你们太磨叽了，小事都要磨蹭成大事，看个花都要布置个半天的。 不一会儿，几个小丫头也追了上来，林煜平日里也不拘着她们，此时都在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还没出院子，丁香就在后面追喊道：“哥儿等一等，老爷那边在找哥儿。” 林煜停下脚步，见丁香小跑着赶到，便笑问道：“丁香姐姐，老爷找我做什么？” 丁香喘匀了气才道：“煊大爷那派了人来，老爷唤我来请哥儿去见见。” 林煜听了便往回走，笑道：“我这就去。” 忍冬连忙拉住他，笑道：“哥儿急什么，还要回去换身见客的衣裳。” 林煜忍不住腹诽，穿来也有四年时间了，还是不能适应这里的繁文缛节。只能跟着忍冬回房换衣服。 041 留京 林煜回房换好见客的衣裳，就去了荣靖堂，林煊派来的也是熟人，还是给林煜赶过马车的墨竹。 墨竹也迎上前对林煜行礼，笑道：“我们家哥儿三日后抓周，我们大爷想接了煜大爷去住几日。” 林煜一听就眼巴巴的看着林如海，满眼期待。 林如海见了不禁失笑，对墨竹笑道：“明日要带大郎去拜见家岳母，待你们家哥儿抓周再去，也不急在一时。” 林煜也想起还没见黛玉，便不着急去了。只是跟墨竹说了许久的话，打听煊大哥家的事。墨竹走后林煜也没心思去逛园子了，吃完晚饭，草草梳洗了就睡下。 次日清晨，林煜起床时，林如海早已去了吏部。林煜吃过早饭就待在房里，一边练字，一边等林如海回来，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林如海回来。 到了午时，林煜也没心思去练字了，让麦冬去请了林管家来。 不多时，林管家就赶来，不待他行礼，林煜就命丫鬟搬来凳子让他坐下。林管家谢了坐，等林煜坐了，方才坐下。 林煜对林管家道：“林管家，爹爹去了吏部也不见回来，今儿怕是不能去外祖家了，林管家派人去外祖家说一声。还有，也派人去吏部看看。” 林管家笑道：“已经派了林安去吏部了，只是不曾回来，我想着还是先等林安回来，再看是否要去国公府。” 林煜想了一遭，笑道：“林管家办老了事的人，果然比我稳妥，只是还是要派人去外祖家说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省得舅舅们久等。” 林管家：“大爷说的是，我这就派人去。”说完，林管家退下去了外院，还没等派人出去，就看到林安急匆匆赶回来，林安见了林管家忙上前道：“幸好儿子去了，大哥那正想使唤人回来，说是老爷被宫里留饭了。” 林管家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跟大爷说。”又派人去贾府那边传话。 林煜也听到林安报来的口信，有些惊讶，想不到林如海这么得圣心。又对麦冬道：“麦冬姐姐，你去厨房说下，中午只备我一个人的饭，送到我屋里去。” 麦冬应是退下，只吩咐了小丫鬟去厨房传话。 过了午时林如海方才回来。 林煜吃完饭也没午休，听见林如海回来就来请安。 林如海见了林煜就问道：“大郎，你想去宫里读书吗？” 林煜诧异道：“宫里读书？是做伴读吗？不过宫里哪有在读书的皇子？” 林如海笑道：“宫里没有皇子，可是有好些皇孙在读书。” 林煜道：“我不想去，先生说我这水准可以去考秀才了，我还想着出了孝就去考县试。” 林煜边说边看林如海，见林如海面色不虞，又连忙道：“其实我去考试也不是为了考中秀才的，只是我一直都是在家读书，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正好乘着县试，试一试，读书总免不了要考试的，我早点考也好早点适应。” 见林如海微微点头，似有赞同之意，林煜又笑道：“况且我还小，便是考不上也没什么，若是考上了就是意外之喜了。” 说的林如海脸又落下，斥道：“你若是要考就要全力以赴！什么叫考不上也没什么，若有这想法就不必去考了！” 林煜低下头，脸上讪讪的，也不好意思答话。 林如海又道：“从明儿个起，你的功课加倍，我来给你出题目。来年二月就去考县试。” 林煜抬头小声说道：“明天要去外祖家，姐姐也要回来，后天还要去煊大哥家。” 林如海又喝道：“那就留着，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林煜又垂下头，不敢答话。想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的目的就是在林如海去世前考到功名，多做练习把握更大一些。不对呀，林如海怎么会问我要不要去宫里读书，难不成我不回扬州了，还是林如海也不回扬州了，这是要留京任职了吗？ 林煜又抬起头，见林如海正在喝茶，气消了一些，便问道：“爹，我明年县试要在哪里考？” 林如海道：“自然是在宛平县考。” “那我还回扬州吗？”林煜又问道。 林如海想着告诉他也无妨，便笑道：“为父要留京任职，以后都在京城了。目前消息还没放出来，大郎不要对外说。” 林煜笑道：“真的吗？那姐姐不就可以在家常住了。” 林如海捻须颔首。 林煜又问道：“那我们还回扬州吗？我还有许多东西没带来。” 林如海迟疑片刻，道：“为父会回扬州，三两个月就会回来，大郎就不用回去了，你去外祖家住几个月。” 林煜可不愿意去贾府，便道：“我去外祖家怎么读书？我看我还是去煊大哥家吧，煊大哥也可以教教我。” 林如海道：“煊儿都已经成家了，又当着官，怕是没时间教你。你外祖家也有族学的，你去那里上学，你二舅舅家有一表兄，比你大两岁，正好可以一起去上学。你不是才说一直都是在家读书，不知水平吗，现在正好可以印证一番。” 林煜强忍着翻白眼的欲望，贾家族学里都是去混饭吃的，除了贾兰用功点考出来了，其他的就没一个考出来的，况且贾兰考上进士还有李纨的一份功劳。 想了一会儿，林煜又道：“煊大哥是在翰林院任职，这翰林院最是清闲的了，煊大哥进士出身，教我也不费劲，况且小事我又不会去烦他。” 林如海脸色又变了，斥道：“你是从哪听到的这些胡话，以后不可胡言！我回扬州后，你和玉儿都去外祖家住着。” 见林如海生气，林煜也不敢反驳了，只好辞了林如海回房休息。 只是心里还是不情愿去贾府，不过没关系，等林如海回了扬州，我就去煊大哥家。今天可算是惹了林如海生气了，不是嫌自己的孩子不淘气吗？以后要多淘气才好，还要跟黛玉讲，跟她一起淘气。 042 贾府众人 次日清晨，林煜就被麦冬叫起。因还在贾敏孝期，麦冬给林煜换上湖蓝箭袖，外罩石青排穗褂，登着青锻小朝靴。因林煜头发较短，刚刚齐肩膀，麦冬将他的头上周围一圈短发编成小辫，又束至顶中。 穿戴停当，林煜便去了荣靖堂，跟林如海一起吃了早饭，吃完饭两人就坐上马车去了贾府。 马车上林如海略微说了下贾府众人，林煜看了许多遍红楼梦，对里面的人物关系了如指掌。虽然觉得林如海对贾府的认知不大靠谱，譬如林如海居然信任贾府的族学，还想让他跟着贾宝玉去上学，不过林煜还是认真听了林如海的说辞，时不时地附和两声，做个乖宝宝。 待马车行至荣国府门前，林如海牵着林煜下了马车，只见荣国府前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首大门，正门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荣国府”。门前站着几个华冠丽服之人，见了林如海下马车，连忙上前来请安问好。为首之人二十来岁，面如冠玉，眉目含情，轻裘宝带，对林如海口称“姑父”，想来这就是贾琏了。 贾琏引着林如海进了荣国府，才过垂花门，便看到贾政迎上来，与林如海寒暄了几句。林如海指着林煜笑道：“这是犬子林煜。”又对林煜道：“这是你二舅舅。” 林煜正待行礼时，贾政便道：“先去拜见老太太。”说罢，便随林如海一行人去了贾母院子。 台矶之上，坐了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叨着，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个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姑爷到了。” 林煜跟着林如海进房时，只见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在正面榻上独坐，便知这是贾母。 林煜随林如海上前拜见贾母，贾母忙命起来，又搂住林煜，见他神清骨秀，斯文有礼，不觉心生好感，口中直道“好孩子”。 林煜被贾母搂着正不自在，只是也不好挣脱，便拿眼睛去看在一旁的林黛玉。因有林如海这个男客在，一应女眷都不在，只有贾宝玉和林黛玉正在拜见林如海。宝玉和黛玉拜完林如海便围到贾母身边，贾母放开林煜，黛玉笑指宝玉：“弟弟，这是二舅舅家的宝玉宝二哥。” 林煜拱手笑道：“宝二哥。” 贾宝玉因林煜是黛玉的弟弟，又生的眉清目秀，便待他与众人不同。忙还礼不迭，又拉住林煜的手，问他读什么书，林煜如实回答。黛玉也问起林煜上京事宜，三人你言我语，说得正欢。便听到林如海道：“老太太，我先带大郎去拜见大内兄。” 不及贾母答话，贾政便说：“大兄今日不在府中，改日再见吧。如海随我去书房清谈一番，大郎就留着陪老太太这吧。” 林如海笑道：“甚好。”又嘱咐了林煜几句方才随贾政离去。 待林如海离开，贾母对身边丫鬟说：“去请太太姑娘们来。”那丫鬟答应了一声退下。 不多时，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姑娘来了。林煜知道来的是三春，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互相厮认过，大家归了坐，丫鬟们斟上茶来。 林煜一面陪着黛玉说话，一面留神打量着三春。三人之中确实是探春优秀些，果然如文中所写“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有那么一股气势在。迎春却是温柔沉默，跟惜春一样，都没什么存在感。 正说着，又有一群人进来，几个小辈都站了起来，这几人先跟贾母问好，贾母又一一给林煜介绍：“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这是你琏二嫂子。”林煜一一拜见过，仔细看了一眼王熙凤，当真是“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王熙凤携着林煜的手，细细打量了一回，对宝玉笑道：“这林家哥儿瞧着比你还出息些。” 宝玉浑然不在意：“我原是不及林弟弟。” 黛玉见这里人多，不好与弟弟说些私房话，便对贾母道：“老太太，我带弟弟去我那儿。” 贾母笑道：“你们几个都去吧，早些过来吃饭。”几个小辈听了，都辞了贾母去了黛玉屋子。 黛玉住在贾母正房旁的穿山游廊厢房，出门转个弯就到了。雪雁早早的打起帘子，林煜进屋一看，房间里布置的精致典雅，不觉点头。 朱鹤青雀几个也前来问好，黛玉又命她们去上茶果点心。 众人落座，黛玉便问林煜：“弟弟，你和老爷在扬州可好？” 林煜笑道：“没什么不好的，就是闷了点，老爷每日里都是忙着公务，我天天都是读书写字的。姐姐在舅舅家好吧，有这么些姐妹陪着，起码是不闷了。” 说得众人都笑了，黛玉道：“舅舅家虽好，到底不是自己家，姐妹们能伴一时便是一时。我来时你还怕我闷，让我带了乖乖来。” 林煜左右看了看，道：“乖乖呢？怎么不见它？早知如此，就该留下乖乖陪我才是。” 黛玉吩咐丫鬟去找乖乖来，又问林煜：“你们要在都中留多久？” 林煜笑道：“看老爷吧。不过姐姐要家去住几日，明儿个煊大哥家的哥儿抓周，我们一家都要去的。” 黛玉道：“这我也是知道的，我让人去收拾一下行李。” 宝玉听到黛玉要家去住几日，心里不大自在，只是也却不过父女姐弟之情，不好拦劝。 探春笑问：“林姐姐要家去吗？湘云那边才使人说要来的。” 黛玉道：“我们老爷难得来一趟京城，我要好好陪着才是。云丫头那你帮我说一声，让她多住几日，等我回来。” 宝玉笑道：“云妹妹跟你最好，若是听说你家去，怕也是要跟去了。” 史湘云跟黛玉最好？林煜心中纳罕，是了，此时薛宝钗还没来。原著中史湘云一开始也跟黛玉要好，薛宝钗刚来时，史湘云来贾府都是跟林黛玉住。后来才被薛宝钗笼络了过去，到了七十多章，又跟黛玉好起来，黛玉对她倒是一直都很好，不见外。不过俩人的关系也没到最好的地步吧，跟湘云关系最好的不该是宝玉么？难道她也知道了这门亲事？ 黛玉也笑道：“跟我家去也无妨，只要她不怕羞。” 这话说的奇怪，黛玉也知道么？要找个机会要问问才是。 043 设宴 宝玉不解其意，不过也没追问，黛玉正自悔多言，也避过不提。迎春惜春若无所觉，探春掩唇一笑。 林煜看得有趣，黛玉该是知道的，探春好像也知道些，怎么宝玉反倒不晓得，迎春惜春确实是不知道。这桩亲事是贾母一手促成的，她身边的丫鬟应该有知道的，贾府上上下下都跟筛子一样，消息都能传到外面去，怎么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几个人又说笑一阵，便有贾母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老太太那边在传菜了。”众人又带着丫鬟婆子来到贾母房间。 贾母见众人都来了，对林煜和宝玉笑道：“你们两个随你们老爷去。” 宝玉一听脸色就变了，拉着贾母的手，只是不愿去：“我就这里陪着老祖宗就好。” 贾母拍着宝玉的手臂安慰道：“好孩子，你珍大哥和蓉小子也来了，林家哥儿第一次来，你也引着去见一见。”一面安慰，一面唤了两个老嬷嬷来，吩咐“好生带了宝玉去。” 宝玉知道拗不过，只好牵着林煜去前厅。 到了前厅，林如海、贾政、贾琏都在，还多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十八九岁、面目清秀、身段苗条的少年，想必这就是贾珍贾蓉父子了。贾政身边站了两个六七岁的男童，应该就是贾环贾兰叔侄。 宝玉林煜上前行礼问安，林如海引着林煜与这几人厮见，贾珍和贾环是平辈，贾蓉和贾兰却是晚一辈，要对林煜见礼，众人厮见毕归坐。有丫鬟上来斟茶，林煜喝了口茶，看向身旁的贾宝玉，坐在那里静如鹌鹑，不见之前与姐妹们一处的轻松自在，贾环贾兰两个人也不言语。 林煜也没什么心思与他们交谈，所幸丫鬟媳妇们已经安设好桌椅，正在摆放碗箸，又有丫鬟来请示几时开席，贾政便邀林如海等人入席。 贾政坐了主位，林如海在左边第一张椅子坐下，林煜、宝玉、贾蓉顺着林如海下手坐了，右边依次是贾珍、贾琏、贾环、贾兰四人。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又有几个丫鬟立于案旁布让。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 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林煜知道这是漱口之茶，见又有丫鬟捧过漱盂来，也照样漱了口。盥手毕，又有丫鬟捧上茶来，这方是吃的茶。 吃过茶，林如海便要辞去，贾政贾珍极力相留不得，只得唤了丫鬟去请黛玉来。黛玉已是从林煜处得知今天要家去，吃饭前便吩咐了朱鹤收拾衣服。没等多久，黛玉便带着丫鬟媳妇跟着林如海回家。 在马车上，林如海又细细问了一遍黛玉在贾府的饮食起居，黛玉只道一切都好。林煜却看黛玉比在家时瘦了些。一年不见，黛玉个子也长高了，越发像书中所写的“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回到林府，林如海安排黛玉暂时住在右厢房，待后边院子收拾好再搬去。黛玉身边的丫鬟媳妇去收拾铺盖衣裳，林煜便邀黛玉到自己房里休息。 黛玉笑道：“我还不困，去你屋里坐坐吧。” 林煜带着黛玉去了自己房里。林煜房里的丫鬟一年没见黛玉，都前来请安问好。麦冬几个陪着黛玉说笑一阵，便去右厢房去找朱鹤几人叙旧，只留下桃仁在一旁伺候着。林煜想与黛玉说些私房话，便打发桃仁去厨房拿些点心果子来。 桃仁退下后，林煜便问黛玉：“姐姐，你在外祖家住的好吗？舅母对你可好？” 黛玉奇道：“自然是好的，你怎么只问舅母对我可好。” 林煜道：“外祖母对姐姐自然是好的，不然也不会几次派人接姐姐来都中。内宅里除了外祖母就是舅妈了，若是舅妈也对姐姐好，那姐姐在外祖家就会过得顺心。” 黛玉思忖一阵，又道：“外祖家是琏二嫂子当家，琏二嫂子对我倒好。” 林煜不以为意：“琏二嫂子要当家自然要讨外祖母的喜欢，舅妈对姐姐可好？我瞧着两个舅母对我都不怎么上心。” 黛玉笑道：“你一个小子又看得出什么？两个舅母就是这么个性子，不要在外瞎说。” 林煜略过不提，没说好估计就是不太好了，看来黛玉也是心里有数。又道：“我看宝玉对姐姐倒是十分亲厚，别的姑娘都比不上。” 黛玉笑道：“宝玉对姐姐妹妹都亲厚，我与湘云最是要好的。” 林煜笑道：“爹爹这次要留京任职，姐姐要回家住了，与外祖家的姐妹们要分别一阵子。” 黛玉十分惊喜，道：“真的吗？爹爹怎么没跟我说？” 林煜笑道：“自然是真的，只是旨意还没下来，暂时没有外传。我还当姐姐乐不思蜀了，原来还是想家的。” 黛玉道：“在外祖家是客居，哪有自己家自在。” 林煜笑问道：“有人陪着更热闹吧。” 黛玉笑道：“这倒是，人多了做什么都觉得热闹有趣，怪道人人都想多子多孙。” 正说着，桃仁提了个食盒进来，端出几盘点心果子，又给林煜黛玉斟茶。林煜见有新鲜樱桃，洗得水灵灵的，对黛玉道：“姐姐吃樱桃，在扬州时就吃了，不想到了京城还有的吃。” 黛玉捻了一个樱桃，笑道：“京城春天来的晚些，樱桃自然也会晚些。你还是这样喜欢吃樱桃，以前在扬州时总也吃不够，恨不能当饭吃，麦冬姐姐都拦不住。” 林煜早已拿了樱桃吃起来，听了黛玉的话道：“我都大了，麦冬也不大约束我了。爹爹前天还说我们两个乖巧太过，不似别家小孩淘气。” 黛玉忙问道：“爹爹还会讲这样的话？是对谁说的？” 林煜笑道：“对林管家说的，很是遗憾呢，看来爹爹是喜欢淘气的儿女。” 黛玉拍手笑道：“这还不简单，舅舅常说宝玉只会些精致的淘气，学着宝玉就好。” 林煜摆摆手道：“姐姐学学就好，我还是乖巧些吧，昨儿才淘气一回，爹爹就安排了许多课业，可不敢再淘气了。我看爹爹也是口是心非。” 说的黛玉笑了起来，又就听见外面一阵嬉闹声，却是麦冬几人回来，朱鹤也来请黛玉回去休息。黛玉辞了林煜回房休息。 麦冬笑道：“哥儿也歇了吧，今儿个都累了一天了。” 林煜也觉得有些困，不过想起林如海布置的课业还没完成，便对麦冬道：“老爷布置的功课还没写呢。我还是去书房写功课吧。” 麦冬知道老爷布置的功课是大事，也跟着林煜去书房伺候。 044 学业 林煜之前对林如海说的明年去考县试，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明年林煜就满八岁了，林如海在原著中是在后年九月份的时候去世的，虽然现在林如海回京任职了，不一定会跟原著一样去世，但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要在林如海去世前考到功名，明年就要开始考县试了。 本来还以为会在扬州考试的，没想到会来京城。在京城可是高官遍地走，公侯多如狗，自家这点官职还真算不上什么。红楼里就有异姓的四王八公若干侯伯，这还不包括皇族本家的王公，难怪新皇上位后要对四王八公下手了。这些家族占据大量的社会资源，又不思报国，只是一味的巧取豪夺，于国于民无益。 林煜正在沉思间，麦冬捧着一茶盘的点心果子走了进来，林煜定睛一看，却是一碟子新鲜樱桃和一碟子桂花糖蒸的栗粉糕。林煜回过神来：我想这些做什么，还是想想怎么考秀才吧。 林煜一边吃着樱桃一边想着自己的学业。虽然跟着刘夫子读了三四年的书，但林煜还是没把握能考个秀才。之前刘夫子讲自己可以去考秀才，是哄林如海的，刘夫子才不会讲这样的话。 去年林煜才粗学过一遍四书，五经只学了诗经礼记和尚书，易经和春秋左传刘夫子都还没教，只说等林煜大些再教。现在正在学四书注释，天天就是背书写字，上辈子都没背过这么多书，若不是为了林如海去世后还能过点好日子，林煜早就背的厌学了。 吃完一碟子樱桃，林煜也打起了精神，拿起笔来练字。这字林煜写的还是不错，林如海也时有夸奖，目前还是学柳体，以后免不了是要学馆阁体的。 练了半个多时辰的字，林煜搁下笔喝了杯茶，顺便休息一下。 没过一会，桃仁掀起帘子进来道：“姑娘来了。” 林煜起身正要出门相迎，黛玉已经摇摇摆摆地走进来，雪雁也抱着乖乖跟了进来。 黛玉一见林煜就笑道：“弟弟，我带了乖乖来看你。” 林煜走到雪雁面前，抱过乖乖，摸了摸乖乖耷拉的耳朵，笑道：“乖乖怎么也没长大点，还是这么小。” 黛玉道：“只能长这么大了。胆子倒是大了点，调皮起来到处乱窜，不过还是不大叫唤，只有吓着了才叫。” 林煜抱着乖乖放在书案上，乖乖站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甩着尾巴趴下，林煜又道：“还是胆小嘛，放在高处就不敢动了。” 黛玉也走过来摸了下乖乖毛茸茸的颈背，乖乖扭过头来舔黛玉的手，黛玉抽回手，笑道：“它是怕了你吧，一摸它就要舔人。” 俩人围着乖乖逗弄，麦冬还拿了块红豆酥饼掰碎了来喂它，乖乖也很给面子，舔得很欢。 又过一会，黛玉让雪雁抱着乖乖出去撒欢，麦冬也指使丫鬟打水来洗手。 林煜见了雪雁又想起紫鹃，便问黛玉：“姐姐，外祖母有派丫鬟给你使唤吗？” 黛玉道：“自然是有的，紫鹃就是外祖母给我使唤的。” 林煜又问道：“我怎么没见着？姐姐身边都是家里带去的。” 黛玉笑道：“紫鹃在外祖家给我看屋子呢，哪里见得到。她也是个好的，与我投缘。目前管着我的衣裳簪环，也不见出错，以后我回家了，也要带她回来。” 林煜道：“这就好，外祖家人多，有个知根知底的丫鬟帮衬着姐姐才好。”紫鹃别的不说，对黛玉是好的，时常能劝着黛玉，黛玉也肯听她的话，合该是她们俩的缘分了。 黛玉笑了笑，拿起书案上林煜练字的一沓纸，仔细翻看了一下，笑道：“你这字真是长进了不少，这一年里没少练吧。” 林煜也凑过去看了看，道：“我又不像姐姐时时有人伴着，爹爹忙着公务不大着家，我一个人就只有读书练字了。姐姐在外祖家也上学吗？” 黛玉放下纸道：“外祖母家也请了个女先生，只是教些女四书罢了。也跟着姐妹们在大嫂子那里学些针黹诵读，平日里还是自己看书的时候居多。” 林煜笑道：“见姐姐也有不如意的地方我就放心了，不能我一个人不高兴。” 黛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抬手就要上前拧林煜的耳朵，又道：“哪里学得这样的酸话，仔细我告诉老爷去。” 林煜闪身躲过，跑出书房去，黛玉追了出来，林煜站在桌边笑道：“姐姐也歇一歇吧。来了这么些时候也没喝茶吃点心。” 麦冬也笑道：“厨房才做的新鲜点心，姑娘也尝一尝。” 黛玉道：“你让我拧一下就丢开手。” 林煜又笑：“这么多人看着呢，姐姐也注意点。” 黛玉也没好意思，哼了一声，道：“这次就罢了，下次可不饶你。” 林煜又请黛玉坐下，亲自倒了茶来，捧与黛玉道：“姐姐喝茶。” 黛玉接过茶，林煜又道：“喝了我的茶，这件事就了了。” 黛玉放下茶盏，道：“我还没喝，不算。” 林煜笑道：“接过就算。况且我也没说什么，告到老爷那去姐姐也不占理，这件就算了吧。” 黛玉拿起茶喝了一口，转过身没搭理林煜，麦冬在一旁服侍黛玉吃点心。林煜见黛玉不气了，也跟着吃点心。 吃过点心，两人又一起来到林如海处，却不见林如海，丫鬟道林如海有事去了书房。 林煜只说在这等，黛玉也无异议，林如海房里的丫鬟忙赶上前伺候，两人复又说笑起来。 过来酉时林如海方才回来，神色疲惫，见了黛玉才有了精神。拉着黛玉说话，黛玉也是心疼林如海，忙命丫鬟传饭。 吃过饭，黛玉又陪着林如海说了会子话才离开，只命丫鬟早些服侍林如海睡下。 林煜上午去了趟贾府，中午又没午休，也是累了，明天还要去林煊家，也是早早地睡下了。 045 抓周 次日辰时，林如海就带着黛玉林煜来到林煊府上。林煊出门相迎，又让丫鬟引着黛玉去内宅。 林煜在一旁细细打量林煊，看着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潇洒俊逸。林煊见林煜也不说话，只顾看着他，也不见外，抱起林煜笑道：“两年没见，大郎也抽条了，重了不少。” 倒让林煜吓了一跳，这两年林煜也大了，轻易不让人抱，急忙道：“煊大哥，快放我下来。” 林煊走了几步才放下林煜，又牵着他的手道：“我带你去看小侄子。” 林煜问道：“大哥儿取名字了吗？” 林煊笑道：“他是辰时生的，小名就叫辰哥儿，大名等他外祖来取。” 林煜点点头，也不说话了，只顾着看林煊的宅子，这座宅子只有三进大，房屋庭院错落有致，花木扶疏，倒像是扬州那边的风格。 不多时就到了正厅。煊大奶奶已在侯着，奶娘抱着辰哥儿站在一旁。煊大奶奶名唤左依，林煜两年前见过一面，杏眼桃腮，肤白如雪，美貌非常。现在也看不出生过孩子，身段依旧苗条。煊大奶奶对林如海行了一礼，便带着黛玉回房，将辰哥儿留了下来。 林如海抱过辰哥儿，见他养的白白胖胖，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也不怕人，对林煊笑道：“辰哥儿生的这样健壮，看不出你们夫妻俩很会养孩子。” 林煊笑道：“平日里都是岳母送来的嬷嬷照看，辰哥儿不大生病，胃口也好，嬷嬷都说这孩子好养活。” 林煜也凑上去看辰哥儿，正好辰哥儿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米牙，林煜又摸了一下辰哥儿光滑细嫩的脸蛋，辰哥儿也不见哭闹，便对林如海道：“爹爹，给我抱抱。” 林如海不肯：“辰哥儿沉的很，等你大了再抱。” 林煜撇撇嘴，等我大了他就更重了。 这时，有丫鬟进来报：“亲家老爷太太，大爷大奶奶，还有几位哥儿姑娘都来了。” 林煊连忙道：“带女眷去奶奶那儿。”又对林如海道：“海叔，我去迎一迎。” 林如海笑道：“你去吧，都是自家人。” 不多时，林煊跟着一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旁边还有两个青年男子。 林如海起身上前，拱手笑道：“彬之兄，久违了。” 那中年男子与林如海年龄相仿，也拱手笑道：“如海贤弟，还要恭喜如海贤弟，升任户部左侍郎的诏书已在吏部流转，明日就能下发。” 林如海正色道：“今日乃是彬之兄外孙抓周之礼，该先贺彬之兄才是。” 左礼笑道：“是我外孙也是你的侄孙，同喜才是。” 林煊笑道：“岳父和海叔要叙旧，也要先坐下才是。” 左礼与林如海相视一笑，又看向一旁的林煜，问道：“这就是如海贤弟的麟儿？” 林如海侧身对林煜招手，林煜走到林如海身边，林如海笑指林煜道：“这是犬子林煜。大郎，这是你左伯父。” 林煜作揖：“左伯父安好。” 左礼笑道：“看着就聪明灵秀。”又解下腰间配的玉佩，递与林煜道：“好孩子，拿去玩吧。” 林煜抬头看向林如海，见林如海颔首，便双手接过玉佩道：“谢谢左伯父。” 林煊又向林煜介绍了两位舅兄，几人互相厮见，林煊又问起林煜的课业，很是关心，林煜也一一答过。 左礼见了又对林如海笑道：“有这样的麒麟儿，如海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林如海道：“彬之兄如今孙儿外孙都有了，我却不知要等到何时？” 左礼笑道：“你如今也是儿女双全之人，还怕没个孙辈，不出十年就都有了。” 左礼又道：“当年你我一起入的翰林院，期间如海还守了几年孝，不想你还是先我一步到三品，我这五品官不知还要当多久。” 林如海笑道：“彬之兄的吏部文选司郎中，可是天下第一的五品官，待九年期满，彬之兄也会是个六部侍郎。”又问道：“今年该是第九年了吧。” 左礼捻须颔首，林如海只含笑不语。 又过了一会儿，客人便陆陆续续的上门，都是林煊的同事和在京的同年。 林煊见客人都来齐了，便领了众人来到偏厅。偏厅地上已经铺了红色锦缎，上面摆了二三十样东西，都是些书本笔砚，印章玉佩等吉祥物。 林煊从奶娘怀里抱过辰哥儿，见他不哭闹，便抱着他坐到锦缎中间，对辰哥儿道：“辰哥儿，抓一个东西来。” 辰哥儿仿佛对锦缎上的东西不感兴趣，只坐着不动，并不理睬林煊。左礼长子左修也在一旁道：“辰哥儿，到舅舅这里来。” 辰哥儿转头看了左修一眼，还是没动。 旁边几个青年男子也来了兴致，纷纷上前引逗辰哥儿。 辰哥儿却是十分高冷，对众人依旧是不理不睬。 眼见这场抓周礼就要陷入僵局，林煜拿了个印章递到辰哥儿眼前，道：“辰哥儿，喜欢吗？” 见辰哥儿盯着这枚印章，林煜又将印章放下，辰哥儿终于肯伸手拿起这枚印章。 左修道：“看来辰哥儿将来必乘天恩祖德，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林煊笑道：“承舅兄吉言了。” 众人也纷纷祝贺，林煊一一谢过，又邀众人去正厅，正厅已经布置了几桌席面。 众人都到了，林煊便吩咐开席。吃过午饭，林煊的同事同年都告辞离去。 林如海几人都待到申时之后才离去。 又是忙乱的一天，回到家林煜也没顾得上去休息，还要背书习字。麦冬见了十分心疼，却不敢相劝，只在一旁服侍。 046 生气 忍冬见了却是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看到桃仁打水进来，便对她道：“我出去一下，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马上回来。” 桃仁点头脆声道：“知道了，忍冬姐姐。” 忍冬对她笑了笑，方才去了正房。正房台矶子上坐了两个小丫鬟，忍冬笑问道：“丁香姐姐在家吗？” “在的，丁香姐姐在老爷跟前伺候着。” 忍冬陪笑道：“好妹妹，你帮我去看看丁香姐姐可得闲，就说我这有事要对她说。” 穿青锻掐牙背心的丫头起身笑道：“我进去看看，姐姐慢等。” 忍冬笑道：“劳烦妹妹了。” 那丫头摆摆手就进屋去了，不多时，就看到丁香掀了帘子出来。见了忍冬便道：“你怎么有空过来，大爷歇下吗？” 忍冬道：“正是要跟姐姐说呢。”又拉着丁香到一旁，道：“我们大爷这几日都是看书到亥时之后才睡下。白日里又跟着老爷出去，回来也不休息，现在都在写字呢！” “大爷这小小年纪的，怎么这样发狠读书？”丁香诧异道。 忍冬拍手道：“可不是呢！以前也不见大爷这样发狠，我们也劝不住大爷，只能跟姐姐讲，姐姐寻摸着跟老爷说说，让老爷去劝劝哥儿。” 丁香笑道：“好，老爷正在看书，我去跟老爷说去。” 忍冬也笑道：“姐姐不要说是我讲的，我们哥儿牛心古怪，要是知道了怕是不高兴呢。” 丁香道：“那我就说是大爷身边的丫头讲的，老爷也不会问到你头上。” 忍冬又对丁香福了一礼笑道：“那就谢过姐姐了。” 丁香连忙拉住她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许我对大爷尽尽心么？你先回去吧，我去跟老爷讲去。” 忍冬笑道：“那我就等姐姐的好消息了。” 屋里的林如海听到丁香的回话，也是急了，连忙去了林煜房里，果然见到林煜在习字。 林煜见到林如海突然来到，连忙搁下笔问好，又问道：“老爷怎么来了？今儿个都忙了一天，老爷也该歇歇。” 林如海先看了林煜写的字，不觉点头，听到林煜的话，又不由气笑了：“大郎也知道今天忙了一天了，还要我休息，怎么不见大郎休息？大郎便是要读书上进，也不可一味苦读，累坏了身子就万事皆休。那考举人进士也是要一副好身体的。远的不说，就说你二舅舅的长子珠哥儿，当年也是聪明灵秀的好孩子，只是一味刻苦读书，伤了身子，早早去了。” 说到这林如海又伤感起来：“你二舅舅没了珠哥儿，也是后悔不已。”顿了一下又道：“你舅舅没了珠哥儿还有宝玉和环儿，珠哥儿还有一子，我们家却只有你一个。” 林煜道：“爹爹，我知道分寸，不会累着自己，我每天都有睡四个时辰的。” 林如海眉头略松，又道：“知道分寸就好。上次大郎讲的要考县试，这也太早了些，还是过几年再考，大郎的身子重要。” 林煜一听就急了，哀求道：“爹爹，就让我去试试吧，这点功课不会累着我的。” 林如海却是狠下心不去看林煜，转身就要离开，又道：“就这样吧，你们几个服侍大郎休息养养神。” 林煜见林如海真是生气了，也是无奈，好不容易说动林如海让自己去县试的，现在却黄了。或许林如海是想到贾珠的离去后怕了，林煜暂时是不敢去触霉头了，过段时间再说吧。 麦冬上前道：“哥儿略躺躺吧，时候也不早了。” 林煜只好回了卧室，和衣躺下，又问麦冬：“老爷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见人通传。” 忍冬也在屋里，便道：“老爷来时我们正要通传，老爷却是摆手不让报。” 林煜也是无语，林如海是听到什么了吗？怎么突然来查看？也不知谁打的小报告？ 林煜没躺多久就到了酉时，麦冬又服侍林煜起来，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裳。 林煜见自己收拾好了，抬脚就去了黛玉房里，黛玉正在对镜理妆。林煜笑道：“这都晚上了，也没个外人的，姐姐装扮了给谁看？” 黛玉抬手整理鬓发，偏过头白了他一眼，道：“反正不是给你看的。” 林煜又笑道：“我偏要看。爹爹下午来看姐姐了吗？” 黛玉道：“朱鹤讲爹爹来了一趟，我正睡着，醒了才知道的。” 林煜凑到黛玉身边轻声道：“我下午才惹了爹爹生气，姐姐也帮我劝劝爹爹。” 黛玉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了，我都没见过爹爹生你气的。” 林煜轻声道：“也没什么，我下午从煊大哥家回来就去练字了，没顾上休息，被爹爹看到了，发了好大的火。” 黛玉不解道：“这也不算什么事，爹爹怎么会发火的。” 林煜笑道：“本来就没什么大事的，姐姐帮我哄哄爹爹吧。” 黛玉笑道：“你读书原是好事，我也不知爹爹是生什么气，还是先问一下丁香姐姐，问清楚了才好对症下药。” 林煜陪笑道：“那哄爹爹的任务就交给姐姐了。” 黛玉嗤一声笑道：“好事都不想着我，哄人的事就知道找我了。” 林煜道：“姐姐是爹爹的心头肉嘛，不找姐姐找谁，别人说了都不管用。” 黛玉道：“呸，再浑说我就不帮你了。” 林煜又笑道：“好姐姐，我不说了，我们去爹爹那吧。” 黛玉哼了一声，也不搭理林煜，自顾自地走了。林煜没好意思，也跟着一起去了。 047 安神汤 黛玉来到正房时，丁香正掀了帘子出来，见了黛玉便笑道：“哎呦，姑娘来的巧，我正准备去姑娘那。外边有人来请了老爷出去吃酒，还不知什么时辰才能回来。正想去问姑娘一声，晚上姑娘和大爷在哪儿吃饭。” 黛玉道：“我和弟弟都来了，就在这吃吧，省得走动了。” 林煜也在后面听着了，便问丁香：“这么晚了，是谁来请老爷吃酒？” 丁香笑道：“正是呢，老爷才吩咐厨房给大爷做个安神汤，林管家就来了，直接回老爷的，我也不知道是谁，想是个熟人吧。” 林煜一听到安神汤就急了，连忙问道：“丁香姐姐，做安神汤的事，你去厨房说了吗？” 丁香噗嗤一声笑道：“大爷放心，我特特跟厨房讲了，不要做猪脑猪心之类的安神汤，我们大爷不爱吃，厨房说是要做莲子桂花冰糖汤。” 林煜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个好，少放点冰糖，省得腻味了。”又对黛玉道：“姐姐晚上都睡不安稳，也可以吃一碗。” 黛玉笑道：“你少操心我，顾着自己吧。也不知是谁要我天天晚上吃一碗燕窝粥的。” 林煜道：“以后燕窝粥可以放在早上吃，晚上再吃一碗莲子桂花冰糖汤安神，两不耽误。”又问黛玉：“姐姐在外祖家也吃燕窝粥吗？” 黛玉点头道：“林管家每月都送去。” 林煜仔细端详了黛玉，见她气色甚好，虽然瘦，但不是病歪歪的瘦。看来这两年的燕窝没白吃。便笑问道：“姐姐看着比在家时又瘦了些。是了，昨日在外祖家吃饭，菜里油盐甚重，姐姐只怕是吃不惯吧。” 黛玉道：“一开始是不大喜欢，奶娘也对老太太讲了，老太太另派了做淮扬菜的厨子给我做饭。后来随老太太吃多了，也适应了些。” 林煜笑道：“看来以后去外祖家住，还要带个厨子去。” 黛玉道：“越发娇气了，还要带厨子去，被爹爹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林煜也不理会，只是问丁香：“丁香姐姐，我们有带扬州的厨子来吗？” 丁香笑道：“自然是带了，不然船上吃什么。你们房里桃仁的娘刘嫂子也来了，刘嫂子最会做点心汤饮，大爷的安神汤就是她做的。” 有小丫头进来道：“丁香姐姐，厨房那边开始传菜了。” 丁香听了就指挥丫鬟媳妇们安设桌椅。待饭菜上齐，黛玉和林煜便入座吃饭。 吃过饭，黛玉回房，见林煜还跟着自己，便问道：“你又跟着我做甚？爹爹不在家呢，可不是我不帮你的。” 林煜笑道：“这件事姐姐放在心里就好。我来是想问姐姐外祖家的事。” 黛玉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昨儿个不是说了么。” 林煜道：“昨儿只是说姐姐的事，我现在是想知道外祖家的人和事。爹爹过几日还要回一趟扬州，要留我和姐姐在外祖家住两个月。我先跟姐姐打听好，住过去也知道分寸。” 黛玉笑道：“这个简单，你只要在老太太跟前乖乖的，不要跟宝玉拌嘴就好。别的都是小事，做错了也无妨，有我呢。” 林煜道：“好，姐姐可别忘了这话。出了事我就找姐姐。” 黛玉笑道：“你又不出门，能出什么事？以后爹爹不在家，就由我来检查你的功课了。” 林煜拍手道：“正是呢，差点忘了，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我先回去，明日来找姐姐。” 黛玉送了林煜到门口，目送林煜回房。 麦冬正在屋檐下打络子，几个小丫头围着看，见林煜回来，麦冬放下手中的络子，跟进来伺候。 林煜道：“我要去练字，不用跟进来，有事我会叫人的。” 麦冬还是进来倒了茶，上了点心果子才离开。 到了戌时一刻麦冬就进来笑道：“哥儿，现在都戌时一刻了，该歇下了。” 戌时一刻，就是七点半，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会这么早睡的。林煜道：“这还早吧，我再看半个时辰就睡。” 麦冬又劝道：“不早了，哥儿都看了一个时辰的书了，晚上看书也费眼睛，哥儿还是白天在看吧。老爷下午才说过的，厨房也打发人送来安神汤，要哥儿睡前喝下。” 林煜只得放下书，回到卧室，麦冬捧着小茶盘进来，上面放了一碗安神汤。林煜接过喝下，香浓甘甜，林煜不太喜欢，便对麦冬道：“这汤甜了点，下次让厨房少放些冰糖，桂花也要少些，太香了，味道不清爽。” 麦冬笑道：“知道了，我让桃仁跟刘嫂子讲去。” 不看书练字的林煜在房里也没什么事做，喝完安神汤，林煜便去黛玉的屋里。黛玉已经在洗漱，要准备睡下了，林煜也是无语，这也太早了。闲话几句就回了房，麦冬打发他睡下。 048 日出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时林煜就醒了。麦冬也才起来，林煜拉开帐子问道：“麦冬姐姐，什么时辰了。” 麦冬笑道：“才卯时一刻，哥儿再睡会吧。” 林煜道：“睡不着了，我还是起来吧。” 麦冬便上前帮林煜穿衣裳，又吩咐丫鬟去打水。 洗漱好，天才蒙蒙亮。忍冬去茶房端了一海碗银耳羹来：“茶房还有温着的银耳羹，哥儿先吃一碗垫垫。” 说完就舀了一小碗递给林煜，林煜喝了一碗，甘甜润滑，见还有不少，便对忍冬道：“我不吃了，剩下的你们吃了吧。” 忍冬又捧了茶来，林煜吃了茶漱口。见麦冬还在收拾床铺，便走出门去，冷风扑面而来，林煜打了个寒噤，只觉得精神一震。这时候若是在扬州，空气该是潮湿温润的。 忍冬连忙道：“哥儿披了衣裳再出去，早上风冷。” 林煜笑道：“都要到立夏了，吹点风也没什么。”又问忍冬：“忍冬姐姐，园子里有高楼吗？现在太阳还没升起，我想去看日出。” 忍冬笑道：“海棠园中央有一座六层高的楼，春天可以在上面看花海，现在花还没败，哥儿正好可以去看看。” 麦冬拿了件披风来：“哥儿穿了披风再出去，着凉了就不好。” 林煜只好穿了。走到黛玉屋旁，又对忍冬道：“忍冬姐姐，你去看姐姐醒了没，若醒了，就叫姐姐跟我们一起去。” 忍冬笑道：“那我去瞧瞧。”说完，忍冬悄声走到黛玉门口，里面也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便抬手推了一下门，没推开，又轻声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便打开了，却是朱鹤，朱鹤见着忍冬便小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清早就来敲门的。” 忍冬亦小声笑道：“你们姑娘醒了吗？” 朱鹤道：“还没呢？问这个做什么？” 忍冬笑道：“也没什么，我们哥儿今天起早了，想去园子里看日出，哥儿让我来看看姑娘醒没醒，若醒了就邀姑娘一起去。既然姑娘没醒，那我就走了。” 朱鹤道：“你们哥儿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忍冬笑了笑，转身离开，见林煜还在路边等着，便对他摇了摇头，林煜也没在意，跟着忍冬去园子。 回来好几天了，林煜还没到处看看，此时天还没大亮，亭台楼阁都看不大真切，只觉得精致秀美，仿佛处在江南的园林之中。 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到海棠园，此时天边已经有了火烧云，太阳就要升起。林煜也顾不上看海棠花了，径直赶往观棠楼。 待林煜匆忙登上观棠楼时，太阳已经升起一线，不过须臾之间便已完全跳出地平线。 还是晚了点。林煜看着一轮红日遥挂天边，四周云霞五彩缤纷，变幻无穷。观赏了半晌，方才同忍冬下楼去。 下了楼便置身海棠花海中，晨光中的海棠花似是披上了一层金纱，分外娇艳灵动。林煜一边走路，一边赏花，后来只顾着赏花，越走越慢。还是忍冬见天色不早了，劝林煜早些回去，俩人方才快步回到房里。 麦冬见了就埋怨道：“怎么才回来，这都辰时一刻了，快去老爷那请安。”又帮林煜整理了一下衣裳，方才随林煜去了正房。 房里只有黛玉在吃早饭，却不见林如海。林煜便问黛玉：“姐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吃饭，老爷呢？” 黛玉咽下食物漱了口方道：“爹爹吃过了，现在应该是去了吏部。我也吃好了，你吃吧。” 林煜坐下吃饭，桌上的小菜点心都没怎么动，麦冬帮他盛了碗馄饨。黛玉坐在一旁，看着林煜急急忙忙的吃饭，便道：“你也慢点吃，急什么。” 林煜对她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吃的慢了些。 吃过饭，林煜便对黛玉道：“姐姐，你回来后还没去逛园子吧，园子里的海棠开得正盛，过几日怕是要谢了，我和姐姐去看看吧。” 黛玉笑道：“今天是没时间去了，老爷早上才吩咐我，明天要办一场家宴。请外祖一家，煊大哥家和左伯父家来吃酒，我这忙着呢。” 林煜忙问道：“姐姐会做吗？要不要我来帮忙？” 黛玉噗嗤一声笑道：“你会做什么？别添乱就好。太太之前也教过一些，没什么难的。” 林煜笑道：“那正好，我可以帮姐姐写帖子。等明日煊大哥，外祖家和左家的兄弟姐妹都来了，我们一起去赏花，更加热闹了。” 黛玉道：“你去看你的书吧，有人写帖子的。我会吩咐人去打扫园子的。” 红楼梦里林黛玉也是有管家的才能，凤姐都赞的，只是办一场家宴，应该不在话下。林煜也就放心离开了。 中午林如海也没有回来，只命人带话，说是晚上会早点回来的。也不知在外忙些什么，黛玉也忙着布置明天的家宴，只有林煜仿佛无所事事一般，只能去读书练字了。 到了晚间，林煜跟黛玉都吃过饭了，林如海才回来，身上略带酒气。黛玉一面上前问道：“爹爹晚上吃过了吗？”一面让人打水来给林如海净面。 林如海笑道：“我吃过了，玉儿不必忙了。明天的家宴备好了吗？” 黛玉道：“都准备好了，我只是分派底下人做事罢了。” 林如海笑道：“能够知人善用就好，你们也回去歇了吧，我还要去一下书房。” 黛玉和林煜只好起身辞了去，林如海见俩人都走了方才去了书房。 049 家宴一 “哥儿醒了吗？” “还没醒。怎么了？” “我看姑娘那边都在催水了，要不要叫哥儿起来。” 林煜已经被吵醒，掀开帐子道：“我醒了，拿衣服来。” 麦冬连忙上前服侍。 林煜又问道：“什么时辰了？姐姐也起来了吗？” 麦冬道：“刚过卯时二刻，姑娘那边在催水了，想是起来了。” 林煜道：“姐姐怎么起这么早。” 麦冬笑道：“今天府里排家宴，要姑娘主持呢，自然要早起，现在府里下人也少，到时候有得忙，我们房里的小丫头都安排了事。” 林煜道：“她们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做，我这又用不上，能去帮忙也好。” 收拾好，林煜就去了黛玉屋里。黛玉正在吩咐一个眼生的媳妇：“今天要用的杯碟茶器，我都统交给你。戌时之前就要洗好交回库房。若有损坏，要拿碎瓷器来核对，若是遗失了，就由你们茶房的人摊赔。” 那媳妇唯唯应下。 林煜见黛玉威重令行，大感意外，这还是多愁善感的绛珠仙子吗？我也没做什么吧，怎么林黛玉就变了个样？不过管家还要早起理事，林煜又心疼道：“我看管家还挺累人的，姐姐以后还是不要管家了。” 黛玉笑道：“又不用我动手做，只要分派下去就行了。” 林煜又道：“那账本子要看吧，总是要劳心劳力的。我们家人口少也就罢了，若是像外祖府上，多少人和事要忙的。姐姐在家做做也无妨，以后嫁……”刚说了个嫁字又忙咽住，自悔说错话了。 黛玉也听出林煜话里未尽之意，不觉红了脸，过了一会儿方道：“便是不管府里的事，自己房里的事总是要管的，理都是通的，只是府里的事繁杂些，也不费什么。” 林煜也不好说什么，其实做点事也好，省的黛玉整天想东想西的自寻烦恼。 黛玉又道：“今天宝玉来了就由弟弟招待。” 林煜问道：“环儿和兰哥儿会来吗？” 黛玉微微蹙眉道：“这我却不知，下的帖子是阖家都请的。不知道老太太是否会带来。” 林煜笑道：“姐姐放心，今天他们来了都由我来招待。” 黛玉却不放心，又细细说道：“这事也简单，你跟他们在房里略坐坐，就可以带他们去观棠楼，我分派了人在那边守着，那里有茶房，煮茶也方便。” 林煜上前拉住黛玉的手笑道：“好姐姐，这些我都知道了。姐姐忙了这么久，还没吃饭吧，我们先去吃饭。”说完，就牵着黛玉向正房走去，黛玉也只好跟上。 林如海正在吩咐林管家：“将松竹院和芳华院先收拾出来，客院也收拾两个，其他的院子清扫一下就行，看看有什么损坏的好补上。库房也要重新盘点，等我从扬州回来会查看。”见黛玉和林煜进来，便让林管家先退下。 黛玉上前问道：“爹爹要回扬州吗？” 林如海颔首：“时间紧，爹爹明天就启程回扬州，两个月后才回来。你们晚上就要收拾好行李，明天起早点，先送你们去你舅舅家。” 林煜道：“爹，我让丫鬟跟你回去，要将我的东西都带来。”不知道来了京城就不回去，林煜的小金库都没带来。 林如海失笑道：“好，你让丫鬟准备着，明天就走。时候也不早了，开饭吧。” 黛玉和林煜随林如海入坐。 吃完饭，林如海又对黛玉道：“今天你史家表舅也会来。” 黛玉略感意外，随即又笑道：“不知湘云可会来？” 林如海笑问：“你跟湘云投缘？” 黛玉笑道：“云丫头活泼开朗，才思敏捷，跟谁都好。” 林如海听了也心生欢喜。 黛玉又对朱鹤道：“你让人去厨房吩咐一声，多准备一桌席面。” 林如海笑道：“玉儿若忙就先回去吧。” 黛玉摇头道：“没什么事了，事情我都摊派好了，只看她们做的怎么样。” 林如海欣慰道：“想不到我们玉儿这样能干了。” 黛玉略有羞意，只装着不在意地道：“这也没什么，只是安排底下人做事。” 林煜笑道：“能够统筹安排还不算能干？我看爹爹在衙门里也就是做这样的事。” 黛玉拍了下林煜手臂道：“满嘴胡沁些什么，让人知道还不得说我轻狂。” 林如海却是笑道：“大郎说的也有些道理，玉儿不必自谦的。” 几人闲话间，有丫鬟来报：“煊大爷一家来了。” 林煜起身出门相迎，才过垂花门，就看到林煊和他媳妇，后面奶妈子抱着辰哥儿。 林煜拱手笑道：“煊大哥，大嫂子好。” 林煊牵着林煜手道：“海叔和大妹妹都在家吧。” 林煜道：“都在，煊大哥来的好早。” 林煊笑道：“我怕大妹妹第一次整治宴席出疏漏，让你大嫂子来帮着拾遗补缺。” 林煜笑道：“我姐姐可能干了，整治宴席不在话下。不过大嫂子能帮着招待堂客，还好都是亲戚，也不会挑理。” 说话间，就到了荣靖堂。闲话几句，林如海就带林煊林煜去了书房。 三人在书房坐定，丫鬟捧上茶来。林如海便对林煊道：“煊儿，我明日就回扬州，大郎和黛玉会去他们舅舅家住一段时日，黛玉在舅舅家住了一年，到不需要操心。只是大郎一直是夫子教授，此番会在他舅舅家族学上课，我怕他不适应，煊儿若有时间，就每旬来考较大郎一番。” 林煊笑道：“海叔若是不放心，就让大郎住我家，我在翰林院也不忙，有时间教大郎。” 林如海道：“不必如此，煊儿只需每旬来考较就可。” 林煊笑道：“就请海叔放心，侄儿定会严格考较大郎。”又问林煜：“大郎还在学《四书章句注集》吗？” 林煜道：“朱子的《四书章句注集》已经快学完了，刘夫子让我接着学《左传》。” 林煊笑道：“大郎还是学得这样快，都能去考秀才了。” 林如海道：“煊儿也要留些课业给大郎。” 林煊道：“知道了海叔。” 这时，林平进来回道：“老爷，亲家老太太，两位舅爷都来了。” 三人一齐起身出门相迎。 050 家宴二 林如海带着林煊林煜在垂花门外侯着，这次贾赦也来了，贾政贾琏贾宝玉贾环贾兰，荣国府的男主子都来齐了。不过没看到贾珍父子，没给宁国府下帖子吗？ 林如海引着众人来到前厅，待丫鬟们捧上茶果点心，又与贾赦贾政略微寒暄几句，就带林煜去拜见贾母，留下林煊作陪。 才进荣靖堂，就看到贾母搂着黛玉，王熙凤站在一旁奉承，邢、王二夫人随侍在后，迎春、探春、惜春都来了。还有一个眼生的小姑娘，比探春略小些，看着机灵活泼，应该就是史湘云了，煊大嫂子也在指使丫鬟上茶。七八个主子，再加上各自贴身服侍的丫鬟媳妇，一屋子莺莺燕燕，珠围翠绕。 林如海带着林煜向贾母请了安，又对贾母道：“老太太，我明日就要回扬州，黛玉和大郎还要劳烦老太太照顾一段时日。” 贾母笑道：“一家子骨肉，有什么劳烦的，黛玉的屋子还给她留着。这几日黛玉不在我身边，吃饭都不香甜。” 屋里有众多女眷，林如海也不便久待，谢过贾母就带林煜回到前厅。才坐定，林如海就对贾政道：“舅兄，我明日要回扬州，大郎须在府上住上一段时日。不知府上族学进学是什么规矩？” 贾政笑道：“这却方便，只需准备贽见礼就可，到时与宝玉一道上学。” 林煜想让林如海知道贾府族学的真实状况，也在问宝玉：“宝二哥，你们族学里有多少人在读书？” 宝玉笑道：“有三四十个吧，林弟弟以后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上学。” 林煜又问道：“这么多人，不知有几个夫子？夫子严厉吗？” 宝玉道：“都是族里的太爷在教。” 林煜诧异道：“就太爷教吗？这么多学生……”不及说完就掩住话题，看向林如海，见他面色如常，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又问宝玉：“宝二哥在学里学什么？” 宝玉笑道：“在学诗经。” 林煜这下是真诧异了，诗经不是启蒙读物吗？怎么还在学。又问贾环和贾兰：“不知环三弟和兰哥儿在学什么？” 贾环道：“也是学诗经。” 贾兰却道：“我正在学四书。林叔叔在学什么？” 林煜笑道：“我在学四书注集。”该让林如海听见的话都问好了，林煜便走到林如海身旁道：“老爷，我带宝二哥他们去园子里逛逛。” 林如海颔首：“去吧，好好招呼宝玉他们。” 林煜又和宝玉叔侄三人一起辞过几位长辈方才离去。 路上，林煜对叔侄三人道：“园子里的海棠还在盛开，我们先去海棠园。” 宝玉笑道：“在家时就听老太太说过你们府上的海棠花，不知有何种海棠？” 林煜道：“这时候多是西府海棠和垂丝海棠，贴梗海棠都要谢了。” 宝玉喜道：“上次在冯紫英家见过几株西府海棠，色红晕若施脂，轻弱似扶病，大近乎闺阁风度，且又唤作女儿棠。” 林煜笑道：“宝二哥既喜欢，以后可常来看。这西府海棠既香且艳，其花未开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开后则渐变粉红，有如晓天明霞。垂丝海棠也好，花色艳丽，花姿优美，花瓣朵朵弯曲下垂，如遇微风则飘飘荡荡，娇柔红艳，美不胜收。” 宝玉听了喜不自禁，连连催促，所幸离得不远，不多时就看到一片海棠花海，只见繁花似锦，灿若云霞，漫然无际，宝玉不觉看痴了。 林煜见了失笑，拉着宝玉向园内走去，又招呼贾环贾兰二人跟上。几人慢步花间，待到观棠楼时，林煜笑道：“宝二哥，我们去楼上看。”又吩咐了楼里的丫鬟去煮茶，才领了众人上楼。 从楼上轩窗向下看去，海棠花海远望犹如彤云密布，蔚为壮观。如此美景，引得宝玉诗兴大发，却不得好句，只得长叹一声，念叨几句“枝间新绿一幢幢，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李桃闹东风。” 观赏许久，众人方才下楼。 这里的丫鬟媳妇也是乖觉，搬了两张榻到花树旁，榻上都铺着芙蓉簟，每张榻前都放着两张雕漆几，有海棠样式和荷叶样式。林煜邀宝玉坐在左边榻上，贾环与贾兰坐在对面榻上。 几个丫鬟忙着斟茶上点心果子。林煜几个人游玩许久，也是口干，都坐下喝茶。 没过一会儿，贾母为首的一群女眷也到海棠园来，林煜等人都迎上前问好。贾母一手拉着宝玉，一手拉着林煜笑道：“好俊的海棠花！你们也会乐，我来着了。” 林煜请贾母坐榻上，贾母坐了，因笑道：“你们只管顽笑吃喝去，不必管我。” 王熙凤也笑道：“正是呢，你们只管顽去，老太太这有我服侍着，也让我得个巧宗，与老太太亲香亲香。” 虽是如此说，众人也不走远，三三两两的散在贾母周围赏花。林煜多看了几眼湘云，却被黛玉瞧见了，黛玉看着林煜，又看看湘云，抿嘴笑着。 林煜走到黛玉身旁，笑道：“姐姐今天辛苦了。” 黛玉意味深长地笑道：“不辛苦，明日就要去舅舅家了，湘云也在呢。以前老太太接湘云来时，都是跟我住，现在也是住我那。” 林煜没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我才七岁啊，还是个一年级的小朋友好吗。幸好此时宝玉走了过来，将林煜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宝玉笑道：“林妹妹，明日又能家去了。” 黛玉也不打趣林煜了，只对宝玉道：“什么叫家去？这才是我家呢！” 宝玉又笑道：“是我说错了。妹妹这几日在家可好？” 黛玉道：“我在家有什么不好的？明天就去舅舅家住，你也要带大郎去上学，要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人欺负了，大郎若是出事了，我只找你。” 宝玉笑道：“妹妹只管放心，大郎也是我弟弟。” 林煜看了只觉佩服，宝玉这撩妹技能是满点啊，这做小伏低陪笑状，古代有几个男人做的出。不过宝玉对弟弟也不怎么样吧。 051 梨香院 贾母等人就在海棠园游玩，先茶后酒，并无别样新文趣事。未时后，几波人便陆续离开。 林煜累了一天，也回房休息。 回到房间，麦冬正在收拾林煜的衣物，林煜这次来京时，不知道会久住，麦冬只带了春天的衣裳，夏衣却没带几件，见忍冬捧了茶盘进来，便对忍冬道：“哥儿夏天的衣裳带少了，你去跟针线房的人说一声，给哥儿做八套夏天的衣裳，鞋袜也要配齐了。要尽快做好，做好了就送荣国府去。” 忍冬放下茶盘道：“我直接跟针线房说，怕他们不认，且这边针线房也不管衣料，还是先跟周姐姐说，领了料子再去。” 麦冬拍了下脑门，笑道：“可是呢，我都过糊涂了，忘了这边的规矩。你先去吧。” 见忍冬要走，林煜连忙道：“忍冬姐姐，我困了。” 忍冬笑道：“好，先打发你睡下。” 说罢，就服侍林煜睡下。 待林煜醒来，麦冬帮他穿衣服，笑道：“哥儿这一觉睡得沉，针线房的人都等了好一会了。” 林煜道：“干嘛要等，我睡着了，就让她先回去。” 忍冬领着两个媳妇进来笑道：“李姐姐这是回去了又来的。” 李进家的上前陪笑道：“大爷好，我们针线房这是第一次给大爷做衣裳，过来量一量尺寸。” 林煜抬手道：“好，拿衣服去量不行吗？” 李进家的笑道：“夏天衣裳料子轻薄，做的合身才好看。还是亲身量一下的好。” 说罢，拿了尺子来量，另一人则在记尺寸。量的特别仔细，林煜都有些烦了，又不好发脾气，只得耐着性子问道：“姐姐那边量了吗？” 李进家的笑道：“来哥儿这之前就去了，姑娘的衣裳每季都做，尺寸也不需大改，只是要挑一挑款式。” 量完尺寸，忍冬殷勤地送了李进家的出去。林煜见了奇怪，便问麦冬：“忍冬姐姐怎么这样殷勤？不像她的性子。” 麦冬噗嗤一声笑出来，过了一会方道：“哥儿也知道她的性子啊。”麦冬知道缘由，只是不肯说，只打发林煜去黛玉那：“不早了，哥儿去姑娘那边吧，老爷晚上又不在家吃。” 麦冬不说，林煜也不在意，出了门去找黛玉，看到忍冬含羞带笑的回来，都不理会林煜了。林煜见她的神情，怎么看都像恋爱中的女人，那个李进家的看着也就三十来岁，有那么大的儿子陪忍冬恋爱吗？ 林煜心下奇怪，想着有空去问桃仁。桃仁她娘在厨房管事，自己又爱四处闲逛八卦，府里上上下下的事她都知道些，林煜拿她当包打听，有些事忍冬麦冬不肯说，林煜就去问她。 走到黛玉房里，黛玉正歪在床上看书，见了林煜就合上书扔到床里边。林煜笑道：“姐姐看得什么书？还要瞒着我，我又不会跟老爷讲的。” 黛玉翻身坐了起来，笑道：“你管我，仔细你自己吧。老爷怕你这两个月荒废了学业，布置了好多作业，还让煊大哥检查来着。” 林煜浑然不在意：“才不会，我前日不过是练字没午睡，老爷就心疼的发脾气，让我不要苦读。老爷布置的作业只是看着多，每天做一点就不多了。” 黛玉坐在床上，一面抬手整理鬓发，一面向林煜笑道：“你还要上学呢！学里也有作业。” 林煜坐到椅子上，笑道：“学里就更不须操心了，一个老师，三四十个学生能学什么？这两个月我只当是自习了。” 又问黛玉：“老爷又去哪儿了？明日就走了还不着家？” 黛玉也是蹙眉，道：“老爷没说，在扬州也这样么？我回来这几日也没见着老爷几面。” 林煜笑道：“老爷扬州也是如此，不过以后好了，有姐姐在。姐姐知道我去贾府住哪里吗？” 黛玉道：“我本想让你跟我住，只是湘云来了，老太太说是让你住梨香院。” 梨香院！这不是薛家在贾府的住处么，我住了他们住哪？想太多了，她们现在还没来，我只住两个月就走的，也不会碰上。梨香院有十余间房屋，可以多带几个人去，还有一门通街，以后出去也方便了。 林煜还在深思间，耳边响起黛玉的说话声：“又在想什么呢？你可改了这随时发呆的毛病。” 林煜回过神来，笑道：“姐姐，这梨香院大吗？我想多带几个人去。” 黛玉道：“我也没去过，听琏二嫂子讲有十余间屋子，是要多带些人去。” 林煜又道：“这样大，姐姐也去跟我住吧。这样大的院子，我一个人住着还有些怕。” 黛玉也有些意动，只是怕老太太不许，便笑道：“我要去问问老太太，若是可以就陪你住。” 林煜道：“我上次看姐姐的住处，虽是好，到底不是个独立院子，离老太太又近，人来人往的，闹腾的很。不如住到梨香院来，既清净又自在的。” 黛玉听了便在沉思：我虽是想去，但老太太只怕是不许的，罢了，我两个月后就要回来，这段时日多陪陪老太太，也不枉老太太疼爱一场。便对林煜道：“到时再说吧。我让人去传菜，今天就在我这吃了，省的走动。” 林煜也不再劝了，因还记挂着忍冬的事，吃过饭后就回自己房间。 正巧看到桃仁正在外边浇花，便拉着她到拐角处，见四周都没人，方问道：“桃仁，我见忍冬姐姐对李进家的十分殷勤，这是为何？” 桃仁悄声笑道：“李进家的小叔子在账房做事，也有二十来岁，长得也敞亮，忍冬姐姐怕是看上他了。” 林煜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麦冬忍冬也都二十岁了，是该找人家了，黛玉身边的朱鹤青雀也不小了，不知道黛玉是怎么安排的，到时候让黛玉一道安排了，不过还要等林如海回来办才好。 林煜看了下身上，只带了手帕荷包，荷包是黛玉做的，不好送人，只好拿了手帕给桃仁：“我也没带别的出来，这个你拿着用吧。” 桃仁脸红道：“大爷的帕子麦冬姐姐都晓得，被麦冬姐姐知道了又是一场是非。” 林煜想着也不合适，便收回帕子，笑道：“那你有什么想要的，我下次出门给你带。” 桃仁越发红了脸，只是道：“这一时也想不起来，若有想要的到时跟大爷讲。” 林煜见她害羞，也不多说话，道：“想着了要跟我讲，我进屋了。” 桃仁胡乱点点头，林煜笑了笑便走进房间。桃仁见林煜进了屋，呆立了许久方才回房。 052 入住 次日清晨，吃过早饭，林如海就带着黛玉姐弟二人来到荣国府。拜见过贾母，又叮嘱黛玉姐弟一番，便辞了贾母乘船回扬州。 林如海走后，黛玉在贾母这略坐了一会儿，便带着林煜各处去拜见。到王夫人处时，可巧王熙凤也在，凤姐笑道：“正好碰上了，我带你们去梨香院瞧瞧，看看缺了什么，赶紧补上。” 王夫人也道：“很是，少了什么东西，你只管和你凤姐姐说就是了。” 凤姐携着黛玉的手，跟黛玉姐弟辞了王夫人，走王夫人正房东边的夹道去梨香院，出了夹道便是梨香院的角门，门正开着，院子当中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梨树。这梨香院小小巧巧的，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 几人走进屋里，估计昨天也清扫过一遍，挺干净的，只是里面空荡荡的，卧室里只有架子床并一张书案，玩物器具一应俱无，连个衣柜都没有，黛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凤姐连忙笑道：“林弟弟看这边缺了什么，我让人补过来。” 林煜对身外之物要求不高，不过基本生活用品还是要的，小物件还能从家里带来，这家具可不好带，便对凤姐笑道：“二嫂子，若是方便，送个书架子来就行了，别的都可以从家中带了。” 凤姐笑道：“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只想着书了，我看这还少了个衣柜子。” 黛玉也在一旁道：“还要有桌椅才是，来个人都没地坐了。” 林煜笑指临窗大炕：“那不是有炕，来人坐炕上就好，搬个小几来就够了。 凤姐道：“都交给我吧，这就让人去库里搬了来。” 林煜忙作揖道：“麻烦二嫂子了，只需家具即可，铺盖玩器家里带来了。” 凤姐满脸是笑，拉着林煜的手道：“不麻烦，原是我的事，你们在这等着吧。”说罢，便要回去，黛玉二人送凤姐出门。 林煜见东边还有一道门，心知这便是通外街的门，走过去看了一下，又问黛玉：“姐姐知道这道门是通哪里吗？” 黛玉摇头道：“不知，待会问一下凤姐姐吧。” 院子里洒扫的婆子连忙上前笑道：“这道门是通街上的，林大爷以后出门也方便。” 林煜笑道：“这可好了，朱鹤姐姐，你派人跟忍冬姐姐讲一下，将拉行李的马车驶到这道门口，也好搬行李。” 朱鹤道：“我去讲吧，这边东西都不齐全，还是回姑娘房里。” 黛玉道：“我还要带弟弟去几个姑娘那里坐坐。你先去吧，我这有雪雁跟着。” 说罢，黛玉就带林煜去了迎春处，迎春的丫鬟却道三春都去黛玉房里。黛玉又回自己屋子，听到湘云房里笑闹声不绝，便去了湘云房里，只见湘云宝玉坐在榻上说笑，迎春探春二人正在对弈，惜春抱着乖乖玩耍。 黛玉笑道：“原来你们都在这边，亏我还去你们房里找去了。” 宝玉忙下榻走过来，喜不自禁道：“林妹妹可算回来了。” 黛玉道：“我也没回去几天，昨儿还见了呢。”又拉着林煜道：“大郎就住在梨香院，你以后要带着大郎去上学了。” 几个姑娘也都围过来相见，将湘云房里挤的满满当当，没过一会儿，惜春就抱着乖乖要出去，迎春也道要回去了。黛玉连忙道：“你们去我屋里坐坐，我从家里带了几样点心来，你们尝尝看。还有大郎还从扬州带了些土仪来，你们也挑几样。” 探春笑道：“上次林姑爹来，各处都送了，林弟弟特意带来的，林姐姐还是自己留着使吧。” 宝玉却道：“我们也去林妹妹那看看。” 众人便都去了黛玉房里。紫鹃几个留守的丫鬟忙着斟茶，雪雁也将带了的点心装盘捧上。黛玉又命青雀将林煜送来装土仪的箱子打开。里面是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花粉等物，虽是些寻常物件，却各有奇巧之处。 几个姑娘将这些玩意儿一一看过，也是喜欢，各自挑选了几样，谢过黛玉。 宝玉听说这些玩意儿都是林煜自己挑选的，只当林煜和自己是一路人，更加欢喜。 到了午时，贾母那边派了丫鬟来请众人去用饭。众人一道去了贾母处，一路上说说笑笑的，贾母见他们姐妹兄弟间都相互投契，也是高兴。 吃过饭，贾母要歇中觉，众人也都各自回房。宝玉跟着黛玉去了她屋里，林煜却要回梨香院：“姐姐，我去看看行李可搬来了。你先休息吧。” 早上起的早，黛玉也是倦了，便让紫鹃跟着林煜，方便他行事。 林煜回到梨香院时，院子摆了不少清洗过的家具，正在晾晒，幸好今天太阳大，应该能晒干。忍冬几个也将行礼搬了过来。林煜问道：“马车回去了吗？” 忍冬笑着答道：“回去了，哥儿要用么？” 林煜道：“我见这边挺大的，又有门进出，留辆马车下来也好出门。” 忍冬笑道：“过几天府上还要送东西来，到时候再讲吧。” 林煜点点头。忍冬又道：“我去把床铺了，哥儿要歇中觉了。” 林煜拉着她道：“不用了，下午还要打扫屋子，我哪里睡得着，还是先练字吧。”又问道：“你们吃了吗？” 忍冬道：“还没，过会去吃。” 林煜笑道：“让紫鹃带你们去吃。我看这边有厨房，刘嫂子也来了，以后我们自己开火，你们想吃什么让刘嫂子做去。” 忍冬抿嘴笑道：“这可好。” 这次来荣国府，林煜带了四个丫鬟，四个婆子，四个小厮和一个厨娘。麦冬跟林如海回扬州了，林煜不放心自己的小金库，除了自己就麦冬最熟悉小金库，只能让麦冬回去。忍冬、桃仁、桑叶和艾叶都来了，两个婆子在厨房帮忙，两个婆子帮着洒扫，四个小厮跟着自己上学。 带来的人看着不少，各处分配一下也才刚刚好。想想贾宝玉，十几个丫鬟围着伺候，不过丫鬟多了也没什么用，贴身伺候的两个就够了。自己身边一直是麦冬忍冬两个伺候，桃仁插不上手，至于桑叶艾叶一直都是打酱油，林煜也不清楚她们两个在自己身边做过什么。 一院子的人忙乱了一下午才堪堪将房间布置好，带来的行李还没归置，忍冬也没气力了，只道明天再收拾。林煜见众人都辛苦了，便对忍冬道：“忍冬姐姐，装钱的匣子带来了吗？今天你们都累了一天了，每人赏五百钱。” 忍冬忍不住道：“每人五百钱，这么多人就要六七两银子了，哥儿也没带多少银子来，一人两百钱就行了。” 林煜笑道：“不是有一百多两吗？便是用完了也可以找林管家要去，这里也有你的一份，不用替我省钱。” 忍冬只好拿了银子出去分，外面的人听说赏钱，都到屋里来磕头。 053 族学 入住荣国府后，林煜每日都随黛玉去贾母处晨昏定省，且又有宝玉、黛玉姐妹们一处嬉戏，学习时间大大减少，只完成林如海布置的作业都很勉强。人多了也有不好的地方，都不能静心学习了。 这日午后，黛玉、宝玉、湘云相约去梨香院。才进院子，就看到屋檐下摆着四盆牡丹花，两盆赵粉，两盆状元红。走近细看，花朵硕大，绚丽多姿，宝玉见了，便极口赞道：“好花！这天气越发暖和，这花香越发浓郁。昨日未见。” 林煜听了丫鬟回报，出门相迎，听见宝玉这话，因笑道：“这是你们家的赖大婶子送来的，宝二哥若喜欢，就转送与你。” 宝玉笑道：“我那也有两盆，只是不及你这个，还没开花。” 林煜又道：“那送宝二哥一盆状元红。姐姐与湘云妹妹一样一盆，你们都在一处，正好赏玩。” 黛玉扶起一朵赵粉，凑近相看，道：“你倒是大方，借花献佛罢了。” 宝玉见黛玉与花朵都是粉中透着莹白，不觉笑道：“可惜这花朵太大了，不然妹妹还可以簪在发上。” 湘云笑道：“只见过唐画仕女图中簪过，亏得她们脸大，戴了倒相宜。” 说得众人一笑，林煜因道：“你们也进屋来吧，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众人进屋坐定，黛玉笑道：“忍冬，给我们倒碗好茶来。” 林煜道：“上次从家里带了祁门红茶来，你们吃红茶吗？” 众人都说行，林煜便吩咐忍冬去泡茶。不多时，忍冬捧着茶盘进来上茶。这祁门红茶汤色红艳明亮，闻之有兰花香味，馥郁持久，滋味甘鲜醇厚。黛玉喝过都道：“好茶！花香浓郁，醇润厚滑，妙不可言。” 林煜笑道：“姐姐既爱吃，就分一半与你。红茶养胃，姐姐多吃也无妨。” 黛玉道：“那可好，忍冬，快把这茶给我包上。”又对林煜道：“我也与你一道回去的，怎么没有茶？” 林煜笑道：“这是我问管家要的。离得这样近，姐姐以后缺什么只管派人回去拿。” “怪道呢！” 宝玉因问道：“祁门红茶我倒没听说过，我们家常吃的红茶就老君眉，多有不及。” 林煜道：“祁门红茶也是才出来的茶，徽州府产的。现任扬州知府以前在徽州当官，常送徽州特产来，我们老爷也爱吃，这次进京带了不少。好像也送了老太太和两个舅舅。” 宝玉笑道：“还没在老太太那吃过，想是下人没见识，不知是好茶。待会我去跟老太太说说，省得下人混糟蹋了。” 林煜道：“宝二哥喜欢就包……” 宝玉连忙道：“不用了，你这茶给林妹妹吃吧，我找老太太要去。” 林煜含笑不语，又看了眼黛玉方问道：“宝二哥，不知我们何时去上学？” 宝玉笑道：“后日去吧，早上学里太爷打发人来说他的病好了，后日复学的。” 林煜笑道：“那可好，我都没去过学里，不知是个什么样？” 宝玉道：“也不过那样，只是人多些，鱼龙混杂。” 林煜只笑笑，又见史湘云总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害羞，不好逗她，只好问黛玉：“姐姐，你最近看得什么好书？” 黛玉道：“也没什么，只是翻了一遍《南华经》。” 湘云笑道：“林姐姐这是要修仙么？上次还见你看《黄庭经》” 黛玉道：“你又不是没看过，还说我。” 宝玉连忙道：“这些书看看也无妨，只是不可沉迷。” “都在这里呢。”却是探春笑吟吟走进来。宝玉笑道：“又来了一个。” 探春坐定笑道：“我去林姐姐那没见着人，就料到你们在这。” 林煜心中暗叹：一下午时间又要浪费了，今天的字也没练，只有晚上练了。不及多想又陪着众人顽笑。 到了上学的那一天，忍冬早已把书笔文物包好，收拾的妥妥当当，见林煜醒来，又服侍他梳洗。林煜出门时见忍冬闷闷不乐，因笑道：“忍冬姐姐，我不在家时，你多去姐姐那坐坐，别闷在屋里。” 忍冬道：“大爷顾着自己吧，去了学里要紧跟着宝二爷，里面的人都不认得，仔细挨欺负了。四个小厮都要带着。” 林煜笑道：“你放心，我不欺负人就好。” 忍冬噗嗤一声笑出来：“大爷自己注意着，早些去吧。” 林煜又去见贾母，宝玉也才到，两人见过，辞了贾母。林煜因说：“我还没去见姐姐。” 宝玉笑道：“那正好，我们一起去。” 两人又至黛玉房中来作辞。此时黛玉正在窗下对镜理妆，听林煜说上学去，因笑道：“好，这一去，可定是要‘蟾宫折桂’去了，我不能送你们了。” 宝玉道：“好妹妹，等我下了学再吃饭。”林煜拉着宝玉道：“宝二哥，我们快走吧。” 宝玉还有许多话不及说，也只能随了林煜。 这贾家族学离得不远，不过一里之遥。宝玉二人在门口坐了马车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林煜因想着宝玉在外多是骑马，怎么现在坐车了？便问了宝玉：“宝二哥，你平时也坐车来上学么？” 宝玉笑道：“自然是，老太太不放心我在外面骑马，太太也不许。” 林煜道：“我也是，我们老爷也不让我在外骑马，只在庄子里骑过，都没怎么跑。” 到了学堂，林煜随宝玉拜见先生，又与同学厮认一番，便在这族学读起书来。 054 贾芸 自此以后，林煜同宝玉二人一道上学，不过十来日，便与学里同窗相熟。因宝玉较原著中提早两年上学，不止秦钟不见，香怜玉爱二人亦不在。 不过贾芸却还在上学，此时贾芸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比贾蔷还小些，身材已经抽条，生的斯文清秀，还没有日后的伶俐乖觉，只是爱玩爱笑。 林煜想着贾芸也是个人才，闲暇便多与他亲近，闲谈后方知贾芸的父亲还在，家里也还过得去。此时的贾芸心思也不在学业上，只顾着嬉笑玩闹，想到四年后的贾芸伶俐乖觉，极力奉承贾琏凤姐夫妇，又认宝玉作父亲，应该是父亲去世后迅速成长。 林煜又想到自己身上，自己此时能过的这么轻松惬意，完全是林如海的功劳。自己和黛玉，还有林府上下一干人等，都是在林如海的庇护下生活。 若是林如海不在了，自己能护住这些人吗？越想越苦恼，也没个好法子，林煜也只能努力学习，争取早日考到秀才，只希望自己没有死，林如海又换了个环境工作，能让林如海活久一点，自己也能准备充分一点。 又看着眼前的贾芸无忧无虑的样子，要是贾芸在他父亲去世前考得功名，他们家也不会一败涂地，连自家舅舅都是冷眼相待，不肯资助他。也要让贾芸努力学习才是。 此后，林煜不光自己学习的越发刻苦了，也拉着贾芸一道学习。贾芸的基础不差，只是学里的太爷教的不尽心，学生进度不一样他还是一样的教。据贾芸讲，有些启蒙读物他都学了四五遍了，倒让林煜十分怀疑太爷是否只会教启蒙。 林煜将自己学过的《四书章句注集》送与贾芸，每日都勾出几篇文章，让贾芸细心揣摩背诵。 贾芸虽不大爱学习，不过为人却十分有眼色，自从林煜上学来找他说过几回话，他便时常到林煜面前凑趣，林煜交代的功课他也格外用心。让林煜同他越发好了，就连带着课间吃得点心果子都会分他一半。 这天，贾代儒有事，早已回家去了，只留下一句七言对联，命学生对了，明日再来上书，将学中之事，交于贾瑞暂管。 林煜此番进京还没出去玩过，见时候还早，便撺掇宝玉道：“宝二哥，我进京后还没出去过，现在时候还早，你带我出去逛逛吧。” 宝玉亦是十分心动，只是一想到跟随的小厮又歇了心思，道：“李贵他们跟着，必不许我们乱走的。” 林煜又想了想，拉了贾芸来，问道：“芸哥儿，你知道这学堂的后门怎么走吗？” 贾芸心思灵动，一听就知道林煜打的什么主意，笑道：“后门有人守着，不方便出去。” 林煜也泄了气，只道：“那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反正路也不远，我们走回去。芸哥儿跟我们一起，也去我院子坐坐。” 宝玉与贾芸二人都不大爱学习，听到这话，岂有不从的，宝玉便吩咐小厮进来收书。林煜看到贾环贾兰二人，也去问了他们可回去，贾环不想与宝玉一道走，贾兰却想在学里多待一会儿，都道暂不回去。 林煜也没说什么，只是跟宝玉一道去贾瑞跟前说一声，贾瑞也不敢驳。 三人便一道出了学堂，才出门，就看到李贵几人站在马车旁闲话，见到宝玉，上前笑道：“哥儿今儿个散学这样早？” 宝玉笑道：“今天太爷早回去了，留了对联，我们想着也没什么事，就先回去，时候还早，我们今天走回去，顺便路上逛逛。” 李贵连忙道：“这时候路上人多，哥儿还是坐车回去吧，省得冲撞了。” 宝玉摆摆手道：“不碍事，有你们这么多人跟着，能出什么事？” 李贵道：“小祖宗，林家哥儿也在呢，便不为着自己，也要想着林家哥儿，林姑老爷将哥儿托付给我们家，我们可不敢有闪失。” 宝玉也是迟疑不定，又想起黛玉来，对林煜道：“大郎，我们今儿个还是坐车吧，过几日再带你出去玩。”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煜也只好点头答应了。所幸这一路上的风景，林煜都在马车上看过，不走也没什么。 回到荣国府，宝玉要去黛玉屋里，林煜则带着贾芸回梨香院。回到梨香院，忍冬吩咐丫鬟打了水来，服侍林煜洗脸擦手，换了一身家常衣裳。桃仁也在服侍贾芸净面，贾芸在家也有小丫鬟服侍，此时也没不自在。 收拾好，林煜带贾芸来到书房，拿出纸笔来，又开始研墨，林煜笑道：“芸哥儿，我今天的字还没练，你也在我这练练字吧。” 贾芸看着案上摞的满满的书籍字帖，道：“好，叔叔这样勤奋，难怪学得这样好，我是比不上的。” 林煜笑道：“现在努力也不晚，你的基础还好，想是这几年荒废了。” 贾芸低头不语。 林煜才研好墨，忍冬就捧了茶果点心进来，笑道：“哥儿先喝口茶吧，练字也不急在一时。” 055 目标 林煜招呼贾芸一道吃茶，见贾芸爱吃千层油糕，便吩咐忍冬去装一匣子各色点心，让贾芸带回家去。入住荣国府后，林煜还没在梨香院吃过饭，刘嫂子便常做了点心送来。忍冬几个倒是常开小灶，去刘嫂子那点菜。 吃过点心，林煜铺了纸让贾芸写几个字看看，贾芸依言写了一行字。怎么说呢，四平八稳，中规中矩吧，没什么特色。林煜道：“芸哥儿，你若是想科举还是要练馆阁体。” 贾芸笑道：“林叔，我可没这想头，只是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的瞎子罢了。” 林煜摇头失笑道：“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目标定高些，才能为之努力奋斗，即使做不到最好，次之也好，你若只想认几个字，这个目标可是够低的，你们贾家族学可不是为了这个而办的。” 说的贾芸又羞又愧。 林煜又道：“芸哥儿还是换个目标吧。也不要考进士了，就将目标定为举人，这样考个秀才应该不难。” 林煜又翻出林如海亲笔写的馆阁体字帖，递与贾芸，笑道：“这是我们老爷写的字帖，你就照着这个练吧。” 贾芸接过字帖，细看揣摩后方才动笔练字。 林煜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不过我是不是也要换个目标？只是考个秀才保住家产，这个目标相较与这个身份而言也是够低的。我好歹是个穿越者，这要是穿在清朝，那就可以去造反了，可惜现在还算是太平盛世，造反没啥前途。 决定了，以后做文官那就要权倾朝野，投笔从戎就要封侯拜相。不过，我这个智商情商，职场都没混出个名堂，官场真的能游刃有余吗？我比古人多的也就是一点见识了，纸上谈兵我倒会一点，实际操作就够呛。算了，目前也只是个目标，以后发展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练字中度过。 到了酉时，贾芸便要家去，林煜留他吃饭：“芸哥儿留下来陪我吃饭吧。我这也有小厨房，厨娘还是从扬州带来的，来了这么些天，我也没在这吃过。” 贾芸执意不肯，笑道：“我再不回去，我爹就要上板子了。” 林煜道：“我让小厮去你们家说一声。” 贾芸笑道：“林叔不必如此，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下次我回禀了父母再来陪林叔。” 林煜只好作罢，包了两匣子点心让贾芸带回去。 忍冬笑道：“哥儿倒是喜欢这个芸哥儿。” 林煜笑了笑，并不答话。 忍冬又道：“刘嫂子那开始煮菜了，哥儿晚上在哪吃？” 林煜道：“就在家吃。贾府的菜味道重，吃多了倒想吃淮扬菜。” 忍冬笑道：“这就好，我还担心刘嫂子煮多了菜，吃不完。” 林煜回房躺下，道：“我能吃多少，我们院子这么多人还怕吃不下。”又陪笑道：“忍冬姐姐，过来帮我捏捏手臂肩膀，有点酸。” 忍冬抿嘴笑道：“我还要去姑娘那边，让桃仁给你捏吧。” 林煜道：“那算了，我躺躺就好。” 忍冬退出卧室，让林煜休息，吩咐了小丫鬟不要进去打扰。 忍冬回来时还将黛玉带来了。 黛玉走进卧室时，林煜还躺着休息，便笑道：“要吃饭了，还睡呢。” 林煜翻身坐起来，笑道：“姐姐怎么来了？也没个丫鬟通传。” 黛玉笑道：“不能来吗？我到你屋里哪里需要通传。我今个儿可是专门来吃淮扬菜的。” 林煜笑道：“姐姐不要跟老太太吃吗？以后姐姐想吃淮扬菜，就过来吩咐一声就是了，随时可以做了送去。” 黛玉道：“跟老太太说了才来的，一顿不吃也没什么。你这几天在学里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林煜笑道：“学里挺好的，功课也不多。有宝玉在，谁敢欺负我。” 黛玉点头道：“这就好。” 林煜问道：“姐姐在家可好？我本想下午出去逛逛的，来京城这么久还没出去过。” 黛玉没好气的道：“我比你来的更久都没怎么出门，更别说是出去逛逛了。” 林煜笑道：“姐姐是女孩子嘛。等爹爹回来，让爹爹带我们出去玩。我听忍冬讲，我们家在郊外还有温泉庄子，还可以去泡温泉。” 黛玉狐疑道：“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林煜道：“定是姐姐没问过，底下人也就没说。爹爹回来时就是夏天，也不好泡温泉。我们可以秋天去。” 黛玉道：“你倒想的长远。等爹爹回来吧，也不一定会带我们去。” 林煜笑道：“这就要姐姐出力了，姐姐多央求央求，爹爹定会答应的。” 黛玉道：“哼！我才不求爹爹！” 忍冬进来道：“姑娘，哥儿，要上菜了，入座吧。” 黛玉姐弟二人来到客厅，丫鬟们已在摆碟安箸，见黛玉林煜入座，便开始上菜。 刘嫂子做的都是正宗淮扬菜，黛玉在贾母那吃的淮扬菜总有些不对味，晚上倒是吃的多了。 吃过饭，林煜又吩咐泡了祁门红茶来消食。 黛玉笑道：“我晚上吃多了些，是该消食。” 林煜无语道：“这还叫多？那姐姐平时吃的也太少了。上次的茶姐姐吃的怎么样？” 黛玉道：“天天吃呢，倒是你送来的牡丹花快谢了。” 林煜笑道：“花总有谢的一天，这也值得说。” 黛玉失笑道：“我这是让你再送呢！这么不长进。”说着就伸出手指要戳林煜额头。 林煜偏头躲过，笑道：“姐姐还跟宝玉说去吧，他一定听的出来。我在这上面也不需要长进。” 056 薛家进京 林煜在贾府住了一月有余，比在家时更加自在。毕竟是客居，贾府的长辈也不大约束他，各色物什也都置办的齐全。见林煜带了厨娘来准备自己开伙，每日都送米粮菜蔬来，林煜手里也有钱，时不时的在梨香院吃饭。在梨香院，既没有长辈管束，也没有管家管事媳妇看着，不仅是林煜越发肆意，就连几个丫鬟都是更加随性。 这日午后，在贾母处吃过午饭，林煜随宝玉、黛玉去了王夫人处。王熙凤也在，正与王夫人说道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要派人去送贺礼兼送行。 宝玉、黛玉见王夫人事情冗杂，便出来去了梨香院。宝玉对王子腾升职查边并没有放在心上，黛玉更不觉得与自己相干。林煜却记得薛家就是在王子腾外任后进京的，书上写的是没几日就到了，估计也快了。 林煜又看向宝玉，见他正与黛玉切切私语，亲密无间。自从史湘云家去，黛玉同宝玉更加形影不离，每次同他们二人一起时，总让林煜觉得自己是个炮灰第三者。不知那薛宝钗是个怎样的女子，能够让黛玉吃醋不忿。 回到梨香院，林煜自去书房练字，留宝、黛二人在会客厅嬉戏，反正有丫鬟伺候，黛玉眼中只有一个宝玉，我这个弟弟也是可有可无的。 林煜只顾专心练字，不去理会外间二人。还没练到一刻钟的时间，也不知宝玉说了什么，引得黛玉一阵大笑，几个丫鬟也是嬉笑不绝，越发显得自己这里清冷孤寂。 林煜心中烦躁，摔下笔，坐到椅子上。宝玉还真是会哄人，虽然现在还只是两小无猜，但是长此以往，难保黛玉不会对他产生男女之情。 林煜正在烦闷间，听到有人掀帘子进来，偏头一看，桃仁正捧着小茶盘走过来，林煜问道：“你怎么来了？” 桃仁抿嘴一笑，道：“我见大爷回来后都没喝茶，怕大爷渴了，就送盏茶进来。” 林煜接过茶，喝了一口，笑道：“你倒是有心了。” 喝过茶，林煜心里平静下来，见桃仁还在，只是脸红红的，正想逗她两句，又怕她害羞，便让她退下。 平静下来再想想，其实宝玉在一干贵族男子中算是好的了，虽然以现代人的眼光看自然是缺点多多，第一个就是花心，不过在这个时候并不算什么。而且宝玉也只是前期博爱，到了后期，心中就只有黛玉一个，黛玉就是知道了宝玉的心，才开始放心的，后面都没见两人吃醋吵架的。感情这种事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黛玉喜欢就好，反正黛玉也不求宝玉出人头地，她只要宝玉的一颗真心。就像紫鹃说的：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 以前看的几本红楼同人文中，一个个的都在黑宝玉，自己又好的了哪去，还不是见一个收一个，恨不得要收遍十二钗。宝玉最大的缺点是无能，如果他有能力，这些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可是此书的宗旨就是神瑛侍者下凡历练，享受人世间的富贵荣华，崛起奋斗之类的都不是宝玉的任务了，绛珠草是陪神瑛侍者下凡还泪的，红楼梦说到底就是宝黛二人的爱情故事。就连薛宝钗这么多戏份的，都称不上是主角，只能算是重要配角了。 想通了这些，林煜也不郁闷了，随他们去吧，如果黛玉最终还是爱上宝玉，自己也会支持的；如果没爱上，那就帮黛玉找一个好人。不过现在林如海还在呢，林黛玉的终身大事还轮不到我来操心，便是林如海要去世，估计也会帮林黛玉安排好，贾敏去世前还给我定了亲的。 此时，林煜又听见有人进来，还当是桃仁，不想听到黛玉的声音：“你又在想什么心事，我还当你丢下我们在书房发狠读书呢。” 林煜侧过身子笑道：“原是在写字的，还不许我歇一歇么。” 黛玉走近凝视林煜，道：“也不知你在烦恼什么？总是这样心事重重的。” 林煜笑道：“我有什么好烦的，姐姐今天还不去午睡。” 黛玉微笑道：“正是要回去了，过来跟你说一声。” 林煜起身笑道：“宝玉呢？走了吗？” 黛玉随林煜向外走去，道：“还在呢。” 出了一看，宝玉还在与桑叶说话，不知宝玉说了什么，逗得桑叶笑不自禁。宝玉见到黛玉出来，连忙撇下桑叶，来到黛玉身边，又对林煜道：“林弟弟，你房里的丫鬟名字都是谁取得？与你不大相称。” 林煜笑道：“这我却不知，从我记事起她们就叫这个名字了。想是我们老爷太太取得吧。” 宝玉却道：“林姑爹姑妈这样的高雅风致，怎么会取这样的名字？” 林煜又道：“那就是管家管事的取得。怎么，宝二哥想给她们换个名字吗？” 宝玉笑道：“还是你自己取吧。她们都生的花朵儿一般，这名字与她们不相配。” 黛玉却是听的不大耐烦，向外走去，道：“我先回去了，倦了。” 宝玉也顾不上与林煜说话，连忙跟上道：“我同妹妹一起回去。” 林煜送了二人出门。回到客厅，见桑叶还在收拾茶碗果碟，便问她：“宝二爷刚才与你说了什么？这样高兴。” 桑叶忙小声道：“宝二爷问了我们几个的名字，又问怎么取的，该叫什么名儿。” 林煜纳闷道：“这有什么好乐的？” 桑叶只低头不语，林煜也不难为她，回了书房。 又过了几日，林煜同宝玉还在上学，就听到下人传报：“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太太让二爷回去。” 宝玉听了欣喜，让小厮进来收拾书本纸笔，邀林煜一道回去。林煜对薛宝钗也挺好奇的，便同宝玉一起回贾府。 听闻薛姨妈还在贾母处，二人就一齐去了贾母院子。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语笑喧阗。林煜随宝玉先向贾母请安，凤姐就在贾母身边凑趣，见宝玉来了，忙领着他拜见薛姨妈。 还没等宝玉拜下，就被薛姨妈扶起，又搂着不住的摩挲，满腔疼爱之心藏都藏不住。宝玉也是别长辈搂抱摩挲惯了，也不见不自在。 林煜却看向薛姨妈身旁坐在的少女，是的，少女，跟她一比，黛玉只能算是小女孩了。虽然只比黛玉大三岁，但薛宝钗已有少女的婷婷之姿。可能正在抽条，此时的薛宝钗体态并不丰腴，很匀称，五官端正秀美，嘴角含笑，看着就觉得她是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姐。难怪宝玉会喜欢薛宝钗，她身上有黛玉不一样的风情。 宝玉也注意到这个美貌端庄的姐姐，薛姨妈忙与他引见。 林煜也对薛姨妈见礼，几人互相厮见一番，林煜满足了好奇心，就来到黛玉身边，宝玉却还与薛宝钗笑谈。黛玉看了一阵，见林煜过来，便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林煜笑道：“二太太派人去学里叫我们回来的。” 黛玉道：“我说呢，来得这样快。” 林煜笑道：“姐姐，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人多。反正今天也不去学里了，我想回去看会儿书。” 黛玉也是气不顺，便起身到贾母身边，凑到贾母耳边小声道：“老太太，我和弟弟先回去了，弟弟还要看书。” 贾母拉住黛玉手道：“看书也不急在这一时。” 黛玉又道：“我们老爷给弟弟布置了许多功课的，况且这里也没我们什么事，等吃饭的时候我们再来。” 贾母拍着黛玉手道：“那就去吧，记得来用饭。” 黛玉笑道：“知道了，老太太。” 说完，黛玉就带着林煜从贾母屋后绕到王夫人院子，又从王夫人正房旁的夹道去了梨香院。 057 院子 桃仁正在院子里的大梨树下坐着打络子，见林煜二人回来，连忙起身迎上前道：“大爷姑娘怎么回来了？” 林煜道：“他们府上来客人了，我随宝玉一道回来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 桃仁笑道：“也不知大爷会回来，她们都有事出去了。” 林煜道：“那你去倒茶来。” 说罢，林煜便同黛玉去了书房，紫鹃也随桃仁去了茶房。 黛玉进了书房，就翻看林煜书架上的书籍，见有一本《齐民要术》，笑问道：“《齐民要术》哪里来的？你还看这个。” 林煜笑道：“这本书可是很有用的，以后种田就靠它了。” 黛玉又问道：“你还用种田吗？” 林煜笑道：“现在自然是不用，难保以后用不上。况且我们家也有庄子的，以后也可以去庄子上种种田，学以致用。里面也有教种花栽树的，我们家园子里也用的上。” 黛玉随意翻了翻，也没细看，便放下了。又看到一摞书，乃是《梦溪笔谈》，便对林煜道：“怎么没我爱看的书？” 林煜走到书架旁，翻出《文心雕龙》递与黛玉，笑道：“《文心雕龙》看吗？还有《世说新语》。” 黛玉也不接书，只是道：“我不爱看《文心雕龙》，还是看《世说新语》吧。” 林煜收回手里的书，又翻出《世说新语》递与黛玉。笑问道：“姐姐怎么不爱看《文心雕龙》？” 黛玉反问道：“不喜欢还要理由吗？” 林煜笑道：“不需要理由，姐姐高兴就好。” 黛玉拿了书坐到桌旁翻看，林煜到书案前，翻出林如海布置的作业。除了每天要练字外，林如海还留了三本书要林煜看，回来要检查的。 林煜开始了每天的练字日常。 桃仁与紫鹃捧了茶盘进来，林煜还在练字，只是对桃仁道：“茶放桌上吧，我待会儿再喝。” 桃仁也不打扰林煜，放下茶杯退出去，紫鹃却留下来服侍黛玉。 过了许久，林煜手都写酸了，方才写完今天的字。收拾好纸笔，林煜坐到桌前，拿起茶就要喝，黛玉连忙道：“茶都凉了，让紫鹃去换一杯。” 林煜喝了一口才笑道：“现在天气暖和，喝凉的也无碍。” 紫鹃走到林煜身边笑道：“我去给大爷换一杯茶。” 林煜将茶杯递与紫鹃。 黛玉道：“写了这么久，累了吧。你也不歇一歇。” 林煜笑道：“正好有时间，一气写完也方便。” 黛玉道：“你急什么，下午还有时间。” 林煜揉了揉手腕笑道：“下午可以写明天的，省的以后上学的时候写不完，只能留着晚上写。” 黛玉蹙眉道：“你之前都是晚上写字吗？” 林煜笑道：“也不全是。白天要上学，回来后还有些许琐事，抽不出多少时间来练字。” 黛玉又问：“你有什么琐事要办？既然没什么时间，不相干的事就不要做了。” 林煜道：“我也不知忙了些什么，每日去老太太处吃个饭，再与你们说说话，时间就过的差不多了。” 黛玉又道：“那你以后就晚上就不要去老太太处吃饭了，自己在梨香院吃吧，省的来回走动浪费时间。我和老太太说去。” 林煜笑道：“那好，姐姐与老太太说去。以后姐姐也可以晚上跟我一起吃，想吃什么跟刘嫂子说一声就是了。” 黛玉道：“再看吧，我要先和老太太说去。” 林煜高声问道：“桃仁，你看一下什么时辰了。” 桃仁忙进来道：“差一刻钟就到午时了。” 林煜又对黛玉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去老太太那儿了。” 黛玉道：“那走吧。”紫鹃上前帮黛玉整理了一下衣裳。桃仁见了也上前给林煜整理衣裳。 黛玉与林煜一起走出院子，紫鹃跟在黛玉身后，林煜见桃仁走出院子还跟着自己，便对她道：“你就留在家里吧，我也不用人服侍，你去把书房收拾一下。” 桃仁低头道：“知道了，大爷。” 黛玉二人到贾母房里时，并不见薛姨妈母女并王夫人等人，只有宝玉跟迎春探春在。迎春探春正陪贾母摸骨牌，宝玉跟小丫鬟说笑，见黛玉来了，连忙上前笑问道：“妹妹去哪儿了，怎么久也不见？” 黛玉也不搭理宝玉，径直往贾母身边去，还是林煜答了：“姐姐在我那里，我们回去看书了。” 宝玉笑道：“我说怎么不见你们。” 说完也不与林煜寒暄，往黛玉身边走去，黛玉坐到贾母身边看她摸骨牌，宝玉也挨着黛玉坐下，时不时地问她几句话，黛玉只是懒懒的，不大理人。 没过一会儿，贾母就道：“不打了。” 探春笑道：“我才赢了一把，老太太就不来了。显见得只准老太太自个儿赢了，以后可不敢跟老太太玩牌了。” 贾母笑道：“这样伶俐的口舌，可是跟你们凤姐儿学得，也别说我不疼你们，这堆银角子都归你们了。” 探春忙笑道：“那可好。” 宝玉也上前笑道：“老太太，我们也在呢？见者有份，可不能厚此薄彼。” 贾母笑道：“你们都是读书识字的，我那里有两个牙雕笔筒，原是你爷爷留下来的，就给你和林哥儿吧。” 宝玉忙笑道：“还有林妹妹的。” 贾母道：“少不了你妹妹，我以前戴的头面首饰，现在也用不上了，虽然不时兴了，但料子、镶得珠宝都是好的，拿出来给你们姐妹用，省得放坏了。” 屋里的几个晚辈一齐谢过贾母，贾母越发开怀。 “老太太在说什么呢，这样高兴。”却是凤姐妆扮的彩绣辉煌地走进来。 探春忙笑道：“凤姐姐可是来晚了，才老太太在派发头面首饰。” 凤姐叹道：“真是来晚了，早知道，我就不急着帮老太太安排席面了，反正我也吃不上前，倒不如诓一套头面来的实惠。” 说的贾母笑指凤姐道：“我这还有赤金的头面，她们姐妹怕是不喜欢，就给你了。” 凤姐忙笑道：“还是老太太疼我。” 说笑间，外边响起一阵脚步声，一群丫鬟仆妇簇拥着王夫人与薛姨妈母女进来。 贾母对薛宝钗招手笑道：“薛姑娘到我这来。” 薛宝钗对贾母行了一礼，方才在贾母身边坐下，贾母笑道：“你这孩子，太多礼了，咱们娘儿们天天在一处，大规矩不错就行了。” 薛宝钗含笑道：“老太太说得是。” 王夫人道：“老太太，时候不早了，我让人传菜去。” 贾母笑道：“正是呢，姨太太也尝尝我们家的席面。” 又问王夫人：“咱们园子里可还有空闲的屋子。” 王夫人道：“只有东北角还有一处院子，只是那里长久不住人，一时间也不好收拾。”说完，王夫人看向林煜。 林煜装作不知道，只坐着专心喝茶。可不能让我搬，反正薛家最后还是搬到东北角住的，还是将梨香院让给小戏子住了。现在搬过去也省得以后麻烦。 贾母思虑片刻，便道：“那就多派几个小厮婆子去收拾。”又对薛姨妈笑道：“怠慢姨太太了。”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客气了，原是我们打搅府上了。” 058 婆媳 正说着，一队丫鬟媳妇鱼贯而入，凤姐与李纨捧饭安箸，王夫人进羹。贾母正面榻上独坐，凤姐连忙请薛姨妈坐在左边第一张椅子上，薛姨妈只略略推辞就坐下，凤姐又拉着宝钗坐薛姨妈下手，宝钗十分推让，贾母笑道：“薛姑娘坐下吧，不必推让。”宝钗方告了坐，坐下。黛玉姐弟坐了右手边的两席，宝玉与三春另开一桌。 凤姐与李纨都在边上服侍贾母并薛姨妈，并不见邢夫人，王夫人也没坐下，只在一旁指挥丫鬟上菜。林煜才在想：古代婆婆真是威风啊，王夫人自家妹妹来了，都要站着服侍贾母，几个小辈都有得坐。就听到贾母对王夫人说：“你也坐下吧，也陪你妹妹吃杯酒。” 黛玉听见了，连忙起身让座，林煜也跟着起身，只是心中十分怀疑贾母这句话的真心，如果想让王夫人坐下，就该入席的时候安排好，现在大家都坐定了，才说这句话，晚了吧。 果然，王夫人很上道，拉着黛玉坐下，笑道：“大姑娘坐下吧。我今天吃斋，就不陪老太太了。” 贾母也只是点点头，就吩咐开席。林煜一边吃，一边感慨：古代媳妇真是惨，就像王夫人，孙子都有了，偏偏还有个婆婆在，还要服侍婆婆，自己媳妇都要去服侍这个太婆婆，难怪气不顺，贾母喜欢的她都不喜欢。 不过贾母也是看不上这个媳妇，王夫人自己也是，情商眼光都不咋样。贾母多喜欢王熙凤，王熙凤别的不说，只是有眼色这一点就甩王夫人几条街了，而且情商也高，多少读过书的男子都比不上她。不过她也是吃亏在没读过书上，太胆大妄为了，什么事都敢做，眼界窄，只看得到自家，所以只能做“脂粉队里的英雄”。 吃过饭，喝过茶，贾母方道：“你们去吧，让我们自在说话儿。”王夫人听了，忙起身，又说了两句闲话，方才引了李纨凤姐出去了。 贾母跟薛姨妈两个长篇大论的话家常，间或夸夸薛宝钗。探春也在和宝钗闲话，宝玉又与黛玉说上话了，也不知道是赔了多少的不是。 林煜坐着十分无聊，又不好独自回去，只能看着黛玉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宝玉闲聊。心中默默思索：若是黛玉真的跟宝玉在一起，那王夫人就成了黛玉的婆婆了。 贾母这样慈爱的长辈都会拿捏儿媳妇，王夫人可是从来都没喜欢过黛玉的，原著中黛玉一来贾府，王夫人就给她下马威，还让黛玉不要去招惹她的宝玉。况且宝玉这样无能，能够护住黛玉吗？黛玉这样娇弱，受得住王夫人的磋磨吗？看来，还是不能让两个人在一起。 宝玉还在哄着黛玉，却不知道自己追妻路上又多了一重障碍。 贾母面露倦容，薛姨妈见状，便要辞了贾母，贾母也不虚留，只让薛姨妈多来。几个小辈也都辞了贾母，宝钗和探春姐妹都随薛姨妈去了王夫人院子，黛玉回了自己房里，宝玉也跟着去了，林煜独自回了梨香院。 几个丫鬟都在，见了林煜回来，都上前问好，林煜觉得有些累，便在忍冬的服侍下歇了中觉。 睡了一觉起来，林煜又到书房练字。没写多久，黛玉就来了。 林煜笑问：“姐姐中午没睡吗？” 黛玉道：“睡了一刻钟。我才从老太太那里过来，你以后晚上都不用去老太太那吃饭了。” 效率真高，上午才说，下午就办妥了。林煜还没来得及回话，黛玉又从紫鹃手里拿了一个牙雕笔筒，递与林煜，笑道：“牙雕笔筒，老太太赏你的。” 林煜接过笔筒，象牙质地的笔筒，并不大，雕刻地朴拙生动。虽然珍贵，但林煜见过的好东西不少，也没大放心上。只是问黛玉：“姐姐的头面是什么？” 黛玉道：“一套羊脂玉的首饰，还有几朵珠花。” 林煜笑道：“老太太真大方，珠大嫂子、薛姑娘、惜春有吗？” 黛玉想了一下才道：“我看了老太太命人送珠大嫂子、惜春和薛姑娘的首饰，不过都不是成套的。” 看来老太太也没多喜欢薛宝钗，林煜又笑道：“我晚点再去谢过老太太。姐姐坐，怎么宝玉没跟来？” 黛玉坐到桌前，道：“宝玉去舅母那儿了，我便来看看你。” 林煜见紫鹃还在屋里，又问紫鹃：“紫鹃，你知道东边角的院子在哪吗？离这远不远？” 紫鹃道：“也不远，只是那屋子许久没人住了，没有梨香院干净整洁，屋子都要少几间。” 林煜笑道：“那薛姨妈一家住得不舒服了，只是她们来的不巧，若是晚上一段时日，我就该回去了，她们住这梨香院倒合适，现在只有等我走了。” 紫鹃奇道：“薛家要在我们家久住吗？她们家在都中也有房子的。” 林煜道：“应该是要久住的，王家放了外任，他们家大爷不成器，薛姨妈也只有来依傍舅舅了。” 黛玉打趣道：“你倒是懂得多，别人家的事你也操心。” 林煜笑道：“我也不是操心，只是恰好知道了。况且，二太太说起东北角的房子不好住人的时候，可是一直看着我的，指望着我能大度一番，让出梨香院给薛家住。” 黛玉抢白道：“你又知道？你既看出来了，怎么不大度一番？” 林煜道：“薛家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为什么要大度？而且，二太太也没明着说，我也就当不知道了。” 又笑道：“况且老太太都是站着我这一边的，不让我搬走。” 黛玉好笑道：“你还是安心读书去吧！这些事情不用放心上。等爹爹回来我们就该走了，这些都是不相干的人和事。” 不相干？的确没什么关系，只要林如海还好好的，薛家怎么着都比不上林家。黛玉的身份也只会比薛宝钗更尊贵。 059 撮合 这日下学，宝玉邀林煜一起去薛姨妈处。薛家安顿好了后，林煜也没去看过，昨日薛姨妈送了一份土仪来，正好去道谢，便同宝玉一道去了，顺便还可以撮合撮合宝玉和宝钗。 到了薛家住处，院子看着不小，房子做的也宽敞，只是数量上少点，只有七八间屋子，一家三口加上丫鬟仆妇，住起来确实不方便。相比自己一个人住一个院子，林煜也只能在心里同情同情薛家了。 才进院子，就有丫鬟看到了，忙引着二人去薛姨妈屋里，薛姨妈正在和宝钗闲话，两人忙请了安，薛姨妈扶起林煜，又拉住宝玉，抱入怀着笑道：“我的儿，难为你想着来！快坐吧。”命人沏茶来。 宝玉因问：“哥哥不在家么？” 薛姨妈叹道：“他是没笼头的马，天天忙不了，哪里肯在家一日呢？” 林煜笑道：“大哥哥是男子，整日在家做什么。还没谢过姨妈昨日送去的礼物。” 宝玉道：“可不是。偏了姨妈家的好东西。” 薛姨妈笑道：“不值当，不过是些土物，看个新鲜吧。” 宝钗一直端坐在一旁，含笑倾听，并不言语。 宝玉一面看，一面问宝钗：“姐姐平日里作些什么？” 宝钗含笑道：“不过是陪着母亲做些针黹。” 宝玉又问：“不知姐姐在读什么书？” 宝钗道：“哪有读什么书！不过些许认得几个字。” 林煜冷眼旁观，宝玉对宝钗很是热络，宝钗这样答话都没打击到他的热情，还在同宝钗交谈，看来宝玉真的很喜欢这个美丽温柔的大姐姐。宝钗对宝玉却是淡淡的，虽然看着还是温柔有礼，但没有喜爱热情。 不过我要是宝钗，我也不会喜欢上矮自己半个头的小弟弟。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小两岁个子真的要差很多，尤其是女孩子，个子长得更快些。就像黛玉，虽然身体不大好，但还是要比林煜高上寸许。 这个时候的宝钗该是一门心思的要进宫，只有进宫失败后才想做宝二奶奶的，毕竟，宝二奶奶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归宿了。 没过多久，薛姨妈就要留二人吃饭，吩咐丫鬟去加菜。宝玉连忙推辞：“今日回来还没去老太太处请安，姨妈赐饭，改日再领，也不急在一时。” 薛姨妈只好作罢。宝玉二人也是起身要告辞，薛姨妈送了他们出门。 宝玉要去贾母院子，林煜想去看看黛玉，也是顺路。到了黛玉屋子，却被丫鬟告知黛玉去了贾母处。林煜便随宝玉一起去了贾母屋子，黛玉和三春都在，宝玉同林煜一起向贾母请安。贾母因问道：“你们哪里来？” 宝玉笑道：“姨妈昨日送了土仪来，方才我们去道谢。” 贾母笑道：“可是这个理，你姨妈没留你们吃饭吗？” 宝玉道：“留了的，只是今日回来还没给老太太请安，我便推辞了。” 贾母听了，更加欢喜：“好孩子，今日庄子上送了些野味瓜果来，有野鸡鹿肉，现在天气也热了，存不住，今晚你们都在我这吃。” 宝玉听罢就滚到贾母怀里，贾母搂着他一阵摩挲。 林煜看着一阵恶寒，有时候真是受不了贾宝玉。忙走到黛玉身边，笑问：“姐姐今日可好？” 黛玉道：“有什么不好的，上午跟二姐姐她们一齐去了薛姨妈那。你晚上就在老太太这吃吧。” 林煜笑道：“都这个时候了，自然要留着这吃。” 吃过饭，林煜还到黛玉房里坐了会儿，才回到梨香院。 忍冬一见林煜就埋怨道：“下午老太太那儿派人送了好些瓜果菜蔬来，还有两只野鸡，一大块鹿肉。我让刘嫂子炖了野鸡汤，又烧了个鹿肉，偏生哥儿不回来吃。” 林煜笑道：“我在老太太那也吃了的，这些你们吃了吧。” 忍冬道：“我们人微福薄，哪能吃这些，留着哥儿明儿个吃吧，都是干净的。” 林煜笑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你们也没少吃。现在天气也热了，坏了就不好。” 忍冬道：“那野鸡汤就留着吧，明儿早上给哥儿做个鸡汤馄饨。” 林煜笑道：“那好，好多日没吃馄饨。”又问道：“这时候有什么瓜果？” 忍冬笑道：“不过是些桃杏，还有黄瓜。” 林煜道：“这时候就有黄瓜了？拿一个来给我吃。” 忍冬笑道：“这是种的早，现在还嫩的很。都快戌时了，哥儿还是明儿个再吃吧。” 林煜道：“我晚上吃多了鹿肉，正好吃根黄瓜败败火。” 忍冬笑道：“吃半根就行了，分一半我吃吧。哥儿多喝点茶就是了。” 林煜一脸无语，只能道：“好，你去拿吧。” 没过一会儿，忍冬拿了一根洗净的黄瓜来。 林煜连忙拿住道：“我来掰。”林煜掰断黄瓜，将短一些的尾部递给忍冬。 忍冬笑着接过，开始吃起来。 林煜也咬了一口，真的挺嫩的，脆嫩多汁，清爽可口。吃完，林煜就去了书房，看了会书。戌时二刻，忍冬来催林煜回屋就寝。林煜丢下书，回到卧室在忍冬服侍下睡下。 戌时二刻也就是八点，林煜真是睡不着，又想起宝玉的终身大事，林煜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现在撮合宝玉宝钗的难度很大，不过等宝钗败选后撮合，难度更大。现在的宝钗对宝玉不在意，宝玉上不上进她也无所谓，更不会得罪人的去劝他。若是宝钗想做宝二奶奶了，自然就会要求宝玉上进，毕竟宝钗想要的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到那时，宝玉也就不再喜欢她了。 难啊！宝玉喜欢时，宝钗不在意，宝钗在意了，宝玉就不会喜欢。唉！这两个人最大的矛盾就是志向不同，宝钗有青云之志，宝玉却只想游戏人间，真做了夫妻也只会是怨侣，这么坑宝玉不好吧。 贾母估计就是看出这点，才坚持不要宝钗做她的孙媳妇，便是没有黛玉，贾母也不会选宝钗，她宁愿选宝琴，要知道，宝钗家好歹还是皇商，地位虽低，但也有两门好亲戚，薛宝琴就是商家之女。也不知道薛宝琴什么时候来，只是薛宝琴来的时候就定亲，撮合她和宝玉也不现实。 怎么想都没好办法，林煜只有放下，反正王夫人更不想黛玉做她媳妇，有她在，两人也很难在一起。 060 福祸 又过了十来日，林煜在贾府住了将近两个月，算算时间，林如海该回来了。林煜还有些不舍，在贾府住着，虽然人情世故多了些，但是更自在。在林家，林如海也不大管他，可林煜不敢放肆，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大多数的时候林煜都是循规蹈矩的。 这日，林煊又来考较林煜的功课， 林煜因问道：“煊大哥，你知道我们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吗？” 林煊笑道：“估计还没动身，海叔在扬州还有任务没完成。大郎还要在贾家住上月余。” 林煜蹙眉，留在贾家还有点高兴，可林如海是怎么回事？不是办个交接就回来的么？怎么会去那么久？又问道：“我们老爷到底是回扬州做什么的？” 林煊神色犹豫不决，林煜拉着他的胳膊央求道：“煊大哥，你就告诉我要紧不要紧吧！省得我白担心了！” 林煊拍着林煜肩膀道：“海叔要做的事我也不大清楚，危险自然是有的，不过海叔也知道这些，会做好防范的。你就别担心了。” 林煜还是愁眉不展，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防范的再好，只要别人有心思，总能坏事。” 林煊开解道：“京城离扬州千里之遥，你愁也没有用，还不如放宽心，不要想这些了，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林煜点点头，心中还是不快，后悔不已，这几年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对于林如海在官场上的事情，林煜基本上是一无所知。林如海不会主动跟他讲，林煜也不想着去问，唯一知道的还是林如海上次讲的，圣上想让林煜进宫陪皇孙读书。不过当时林煜一门心思准备科考，不想蹚这趟浑水，就给推了，林如海也没勉强。 其实应该答应了才是，这样既可以了解朝堂之事，也可以积攒人脉。不过当时的林煜只想保全自己和林家，对于当官并不在意，考个功名，保住家产，舒舒服服的过日子才是林煜的梦想。这么看来，林煜也不比宝玉好多少，都是一样的不思上进，一手好牌都能打烂。林煜也是知道林如海会死，为了保住家产才想着好好读书的。 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以后该将目光放长远才是，向上看才对。 现在想想，皇帝今年都六十七岁了，太子四十五岁，几个皇子中最小的都二十多岁，正是朝堂动荡的时候，林如海这个时候进京也不知是福是祸。 元春封妃是在两年后，今年亦或是明年现任皇帝就会退位，不知道是哪位皇子登基的？还有那坏了事的义忠亲王又是谁？ 哎呀！林煜一拍脑门，我真笨！想知道谁做皇帝，去问一下元春在谁府上不就行了么。找个机会问一下宝玉就好。 林煊检查完林煜的作业，又布置下新的，还拿了两本书来给林煜看。见林煜一直神思不属，便笑道：“大郎，今日带你出去逛逛吧。” 往日里都是林煜求着林煊带自己出去玩，今日林煜却没这个心思，只是道：“我不想去，天热。” 林煊又笑道：“那就去我家吧，辰哥儿会说话了，你教他说话去。” 林煜见林煊这样关切的看着自己，不好弗了他的心意，只好道：“我和姐姐一起去吧。” 说罢，就吩咐了忍冬去黛玉那边传话。 不多时，黛玉就带着朱鹤青雀来了，一进来就道：“煊大哥，我们走吧。我都跟老太太说了。” 林煊笑道：“还是大妹妹想的周到。” 说完，林煊就带两人从梨香院角门出去，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黛玉姐弟上了马车，林煊则是骑马在一旁跟着。 到了林煊府上，煊大奶奶已经得了消息，在仪门侯着。见林煊带人回来，不等黛玉行礼，就携了黛玉的手，含笑道：“妹妹可是难得来一回，晚上才许回去。” 又对林煜笑道：“大郎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跟我讲，我给你置办。” 林煊笑问：“辰哥儿呢？还睡着吗？” 煊大奶奶嗔道：“你一走他就醒了，闹着要爹爹，奶娘才将他哄住的。” 林煊笑道：“让奶娘抱辰哥儿来，我来哄他。” 说话间，已经到了正厅，奶娘正扶着辰哥儿学走路。林煊上前一把抱起辰哥儿，辰哥儿也乖巧，抱住林煊的脖子，眼睛却看向黛玉。林煜拉着林煊袖子道：“煊大哥，给我看看。” 林煊将辰哥儿放到地上，林煜和黛玉都围过来，林煜捏了捏辰哥儿的小胖手，辰哥儿也不在意，只看着黛玉，摇摇摆摆地向黛玉走去，黛玉连忙伸手扶住他。 林煊笑道：“辰哥儿这是喜欢小姑姑吧。” 才说完，辰哥儿就扑到黛玉怀里，伸手要拿黛玉头上戴的的珠花，黛玉忙偏头躲过。林煊又抱过辰哥儿。 林煜笑道：“辰哥儿是喜欢珠花。” 黛玉抬手要摘下头上戴的珠花，煊大奶奶连忙拦住了：“妹妹不要摘，辰哥儿拿了东西都要往嘴里塞的。” 黛玉只好放下手。 林煜凑到林煊身边道：“煊大哥，给我抱抱。” 林煊抱着辰哥儿到林煜面里，笑问：“你抱的动吗？” 林煜伸手抱住，一手托住辰哥儿屁股，一手扶着他的背部。看着似模似样，煊大奶奶都笑道：“大郎这是哪里学的？” 林煜道：“看都看会了。”才抱了一会，林煊就接过去。 煊大奶奶拉着黛玉坐下，道：“我们太太才使人送来一筐桃子，看着倒好，秦桑，你去拿几个来。” 秦桑退下，不多时捧着一盘洗得干干净净的桃子进来，这桃子又大又红，芳香扑鼻。 煊大奶奶笑道：“妹妹大郎尝尝看。” 黛玉拿了一个桃子笑道：“看着就甜。”又将桃子递与朱鹤，朱鹤拿着银签子将桃子皮撕干净了，又递给黛玉，黛玉咬了一小口，香甜多汁。 忍冬也撕好一个递与林煜，林煜才吃了一口，就看到林煊怀里的辰哥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里的桃子，身子都朝这边倾斜，嘴角疑似有口水流出。林煊将桃子递到他面前，辰哥儿张嘴就要啃，林煜忙将桃子收回，厅内众人都笑了起来。林煜问道：“煊大哥，他能吃桃子吗？” 林煊笑道：“可以吃，现在也喂他软和的东西吃，不吃多就行。” 林煜拿了小勺子，挖了一小勺到辰哥儿嘴边，辰哥儿张嘴吃下，林煜看他吃的高兴，左一勺右一勺的喂他。喂了小半个桃子，林煊就道：“你自己吃吧，辰哥儿不能多吃了。” 林煜只好作罢，辰哥儿却还眼巴巴的看着，闹着要吃，林煊只得抱他出去。 被辰哥儿这一闹腾，林煜的心情也舒畅了，虽然还是有些担心林如海。 黛玉姐弟在林煊家里吃了午饭，又歇过中觉，林煊才派人护送二人回贾府。 061 贾元春 回到贾府，林煜同黛玉一道去了老太太院子。此时已近申时三刻，宝玉并三春都在老太太处，薛姨妈母女也在。黛玉请安毕就笑道：“才我们大嫂子送了两篮子大桃儿，很是甜软，正适合老太太吃。”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对薛姨妈笑道：“我这外孙女，吃个桃儿都记挂着我。” 薛姨妈笑道：“也是老太太慈爱，晚辈才时时记挂。” 正说着，丫鬟捧了两盘大桃子进来，房内众人各自拿了一个，吃了都道香甜，贾母都吃了大半个。 林煜心中惦记着元春的事，只是宝玉一直跟姐妹们在一处，林煜都找不到他落单的机会。只好等着第二天上学路上询问。 林煜在贾母处吃过晚饭，就回了梨香院。看到忍冬手里拎着一小篮桃子，便问道：“那儿来的？” 忍冬道：“朱鹤给的。” 煊大奶奶送的桃子挺大一个，一篮子也就八、九个，在贾母那吃了不少，剩的应该不多，篮子里正好有四个，林煜笑道：“该是朱鹤给你们吃的。” 忍冬道：“还是留着哥儿吃吧。” 林煜摆手道：“你们吃吧。这桃儿留不住，明天怕就要坏了，你们晚上就要吃了。” 说罢，林煜就去了书房，忍冬将篮子递给桑叶，让她拿去洗了。自己倒了茶去了书房。 桑叶洗好桃子又拿了进来，林煜道：“你们出去吃吧。” 忍冬和桑叶都出去了，没过一会儿，桃仁进来了，林煜奇道：“你怎么不去吃？” 桃仁笑道：“我妈爱吃桃，我留给她吃。” 林煜道：“是吗，你拿去吧，这桃儿留不住的。我这不要人伺候。” 桃仁道：“等忍冬姐姐来我就走。” 林煜点点头，继续练字，不去理她。 次日清晨，林煜吃过早饭，就去了贾母院子，等宝玉一同去上学。 在去学里的路上，林煜就问了宝玉：“宝二哥，我听讲元春姐姐是进宫了的。” 宝玉神色黯然，道：“大姐姐都去了好几年了。” 林煜又问道：“元春姐姐进宫做什么的。” 宝玉道：“原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做女史的，去年被皇后娘娘赐给了太子妃。” 太子妃？那就应该是太子登基了。 宝玉叹道：“也不知大姐姐过的好不好？大姐姐进宫六年了，还要四年才会回来。” 林煜安慰道：“四年时间也很快的，元春姐姐进宫六年都没事，应该适应了宫里的生活，不会出事的。” 宝玉还是郁郁，又道：“宝姐姐就很像大姐姐，两人都是这般温柔可亲，我见着她像是见着大姐姐一般。” 卧槽，你不是喜欢薛宝钗吗？当做大姐姐算是怎么回事？林煜诧异的看着宝玉，将宝玉看得讪讪的。 弄得林煜也不好意思起来，连忙道：“像也正常，她们是两姨姐妹嘛。” 宝玉又叹道：“大姐姐进宫时我还小，长得什么样子，我也记不得了，只记得她很温柔。” 看着宝玉怅然若失状，林煜忍不住想要安慰他：“我看我爹跟太子挺熟的，要不等我爹回来，让我爹跟太子说一声，提早放元春姐姐回来。” 宝玉听完眼睛都亮了，连忙问道：“真的可行吗？” 林煜道：“要问过我爹才知道行不行。元春姐姐只是个女史，想来太子也不会挽留的。宝二哥不要讲，我要先问过我爹。” 宝玉听得连连点头，心情大好。 林煜见了也高兴，知道元春在太子府上就好，至于元春封不封妃就不重要了。 元春不封妃，贾家就不会盖省亲别墅，不盖省亲别墅，贾家也不会失了一大笔钱财，尤其是没了林家的财产之后，有了钱，贾家败落的速度也会减慢的。更何况，元春当不了皇妃，贾家的人就没了依仗，行事也会收敛一点的，所以，为了贾家着想，元春还是不要封妃的好。 至于贾府的人怎么想，就不重要了，反正自己是为了他们好。 以林如海在圣人心中的地位，太子应该会卖他这个面子的，毕竟，元春只是个女史。所以此事办成功的几率是很大的，不过，此事办成后，要提醒宝玉千万不要对外讲才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林煜为自己点了个赞。 林煜同宝玉高高兴兴的进了学堂。 上了半天的课，林煜才想到：我此时该知道是林如海去扬州做什么？危不危险才是？知道了元春在谁府上也无济于事。若是林如海不按原著安排的那样，提早死了，元春也就回不来了，事情就没有变化了。 想通了这些，林煜直想撞墙，我高兴个什么劲啊！事情还是没有解决！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跟宝玉待久了，智商也降得跟他一样了。 林煜一脸哀怨的看着宝玉，宝玉却是心情雀跃，没有关注到林煜，只想早点放学。 062 盐 下学后，林煜见宝玉喜形于色，便提醒道：“宝二哥，事情还没定，你不要急着高兴。” 宝玉总算是收敛一点，牵着林煜的手点头笑道：“我知道的。林弟弟，我见林妹妹有时喊你大郎，我也喊你大郎吧。” 林煜歪过头看着他，道：“那我也喊你宝玉，我们都是同学，不用称哥哥弟弟的。” 宝玉倒是不介意，笑道：“这样更好，更加亲密。” 有时候，宝玉真的挺好说话的，当然，前提是不聊仕途经济。林煜知道他的性子，从不去触这个霉头，虽然林煜自己是准备科举的。 这就像是后世的五毛跟美分一样，你左他右，你爱国他普世，谁都说服不了彼此，再好的关系说到这些都会分道扬镳。所以，最好是不要说。 “茗烟，将车赶到梨香院后门。”宝玉冲马车外喊道。 林煜奇道：“宝玉，你不去老太太那儿吗？” 宝玉笑道：“我晚点再去，先去你那。” 林煜又问道：“你要去我那儿做什么？” 宝玉道：“我跟你一起写功课。” 林煜惊讶的看着他，第一次看到宝玉这么积极的说要写功课。这是把他当自己人了吧。 回到梨香院，两人喝过茶，稍事休息，就去了书房。 宝玉很少进林煜的书房，之前进了也只是坐一坐就走。现在却是细细打量了一番，才走到书架前看林煜的藏书。 林煜的藏书挺杂的，有比较少见的科普类书籍，平时看得多的就是《齐民要术》和《梦溪笔谈》，这两本后世名气最大，比较可信。剩下的几本都有明显的错误，不知道是否可信，还要等以后实验才能确定。林煜看这些书，是为了以后攀科技树打基础，有一些也看不懂，只能慢慢学了。 只可惜现在还没有《天工开物》，这可是十七世纪的百科全书！现在估计才到十五世纪末，还要一百多年才会出现，也有可能不会出现了。 宝玉却是在翻看神话志怪类书籍，这些书都是林煊送的，林煊以前就爱看这些书，还给林煜读过不少。 宝玉看了一会儿就道：“大郎，你这有几本书我都没看过，借我看几天吧。” 林煜先是点头，后又问道：“舅舅让你看这些书吗？” 宝玉笑道：“我就在房里看，老爷不去我房里。” 那就是不让看了。贾政也是矫枉过正，只看四书五经有什么用？便是考上了也是腐儒。林如海就不管林煜看杂书，好些书都是林如海帮他买的。林煜看不懂还会去问林如海，林如海也会解答。这么一比较，林如海真是个好父亲。还好没穿成贾政的儿子，林煜同情地看着宝玉。 宝玉若无所觉，写完功课还在林煜这消磨许久，快要吃饭了才离去。 宝玉才走，黛玉就来了。林煜十分惊讶，道：“姐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宝玉才走，你碰着他了吗？” 黛玉笑道：“自然是碰着了，他也想来，被我劝住了。我见你一直都没去老太太那，来看看你。” 林煜道：“姐姐在我这吃饭吧。” 黛玉笑着点头，又问道：“宝玉这是怎么了？我看他都在喊你大郎。你们几时这样要好的？” 林煜笑道：“我们都是同学了，喊哥哥弟弟算什么，现在都跟你喊。” 黛玉狐疑地看着他，不大相信，道：“是吗？我明儿个去问宝玉去？” 林煜拉着她坐下，笑道：“姐姐坐吧，这也值得疑心。我明天派人回家，姐姐有什么想要的跟我讲。” 黛玉道：“我是怕你们两个淘气。”又问道：“我们也该家去了，你怎么还要派人回去？有什么这样等不及的。” 林煜道：“也没什么，派人回去拿月钱，我这边自己开火，钱不够用了。顺便问问林管家，老爷几时回来？” 黛玉笑道：“你才有几个月钱？不顶用。我那还有点钱，也用不上，晚上派人给你送来吧。” 林煜感叹道：“还是有姐姐好。我的钱都在扬州，这次进京没带多少。等老爷回来再还给姐姐吧。” 黛玉掩唇轻笑，也不在意。 到了晚间，黛玉果然派了青雀送钱：“姑娘说，这些钱哥儿暂且使着，不够了再跟她讲。” 林煜道：“青雀姐姐喝茶。” 青雀笑道：“我还要回去回话，茶就不喝了。” 忍冬接过荷包，拉着青雀坐下，笑道：“姐姐坐吧，今儿个我来服侍你一回。”说罢，亲自捧茶捧果。 青雀喝了茶就要走，忍冬抓了两把钱给她，青雀推让一番就收下了。 青雀走后，林煜就问道：“姐姐送了多少银子来？” 忍冬将荷包递给林煜，道：“哥儿自己看吧，我去拿戥子来。” 林煜拿了荷包，打开倒出里面锞子，两个金锞子，十来个银锞子，差不多值三四十两银子了。黛玉对这个弟弟真是没话说。 忍冬拿着戥子过来，拿起一个金锞子掂量了一下，道：“这个金锞子怕是有一两。”又秤了，笑道：“一两整。” 又将银锞子堆在秤盘上，秤了道：“银锞子一共是十五两有余。” 林煜笑道：“这钱你先收着用，等麦冬姐姐回来，记得还给姐姐。” 忍冬将锞子塞回荷包，笑道：“知道了，不知道麦冬姐姐几时回来？打从进了林府，我们还没分别过这么久。” 林煜道：“明天回去问林管家去。” 次日清晨，林煜醒来后就派人去叫陈大来。吃过早饭，桃仁就来回：“大爷，陈大在外面侯着。” 林煜点点头，走到院子外，对陈大道：“你今儿个不用跟我去学里，回府里领月钱。再有，要问林管家几句话，我们老爷几时回来？回扬州是做什么？要紧不要紧？你记住了么？” 陈大笑道：“记住了，领月钱，问林管家老爷几时回来，回扬州做什么，要紧不要紧。” 林煜笑道：“就这些，你去吧，若是林管家不在家，你也要留下话再回来。” 陈大道：“我知道了，大爷。”说完，就退下了。 陈大走后，林煜也去了学里。 下学后，林煜回到梨香院，才进院子，桃仁就迎上来道：“大爷，林管家来了。” 林煜听罢，点点头，心中诧异，面上却不露声色。 走进厅里，见林管家正襟危坐，便笑问：“林管家几时来的？” 林管家起身束手而立，道：“回大爷的话，才过来的。” 林煜笑道：“林管家坐吧，不必拘礼。” “谢大爷。”林管家道了谢方坐下。 林煜一直挺奇怪的：林管家待自己也太郑重了，府里的丫鬟媳妇都没他这样尊重自己。自己待他挺客气的，以前见的几个管事的，也不像他这样。虽是奇怪，林煜却没打算问，尊重也没什么不好。 待忍冬上茶后，林煜对她道：“你去外面守着，不要放人进来。” 忍冬脚步顿了一下，心中诧异，却不敢相问，只带人退下，亲自在门外守着。 林煜见几个丫鬟都走了，才开口询问道：“林管家，老爷此番回扬州到底是做什么。” 林管家也不犹豫，直接说道：“老爷此番回扬州乃是追查余盐的。自老爷接任巡盐御史后，便发觉近一二十年来，每年淮盐产量都差不离，之前每年都略有增加。老爷进京前，便已派人去寻访灶户，都道每年煮盐都会比额定数字多煮许多。老爷进京后，向圣人面陈此事，圣人派了钦差同老爷一道追查此事。” 林煜问道：“京城盐价是多少？官府在灶户那收盐是多少银子？给盐商又是多少银子？” 林管家微微一笑，面有赞叹之意，道：“京城的盐每斤卖一分五厘，江南那边是一分二厘。官府在灶户收盐是每四百斤盐给大米一担，这几年风调雨顺，米价日贱，一担大米要不到一两银子。给盐商是每斤五厘，税钱都在里面。灶户家也是人口日多，每家比十年前都要多煮少则一两千斤，多则七八千斤的盐。” 林煜又问：“两淮一共有多少灶户？” 林管家道：“两淮有二十四家盐场，灶户总计两万七千家。” 林煜低头心算，片刻后道：“便是每家多煮一千斤盐，一共也要多出两千七百多万斤。一斤盐值五厘，就有十三万五千两。更何况这是当私盐卖，获利更丰。” 林管家面色不变，道：“确实如此。” 林煜担心道：“财帛动人心，老爷这一趟怕是不顺。林管家，这些话是老爷嘱咐你告诉我的么？” 林管家笑道：“是，老爷说，大爷问了就告诉他，不问也就罢了。”又问道：“大爷还有什么想问的？” 林煜道：“暂时没了。对了，老爷几时回来？” 林管家便起身道：“老爷估计已经动身回京了。我也该回去了，大爷若是还有要询问的，只管派人来寻我。” 林煜起身送了林管家出门。 送了林管家，林煜去了书房，将林管家之前说的数据记录下来。不是说古代盐很贵吗？一斤盐一分五厘并不贵，一两银子就可以买六十六七斤盐。大米是一两银子一担，一担大米一百二十斤。盐价也就比米价贵一倍，五口之家一斤盐差不多能吃大半个月了。 这次林如海是协助钦差查余盐，最危险的该是钦差才是，况且林如海都要回京了，最危险的时候应该过去了，林煜放下心来。 063 转变 这次的事情也给林煜提了醒，是该走出林家这个小天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自己可不能一直躲在林如海的羽翼下生活，应该成长为林如海一样强大的存在，这样才能随心所欲。 可是科举真的很难，林煜完全没把握能考上进士！还有别的捷径吗？成为一个超级有钱人？海贸？这个虞朝，从立国到现在，一直没有经历过大规模战争，也不禁海贸，此时正是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这点比明朝好，明朝前期战争不少，虞朝看着也比明朝更繁盛。 明朝中后期，中国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虞朝不知道可有出现？扬州那边，以林煜仅有的几次出门机会看，并没有发现资本主义的萌芽。扬州的特产只有瘦马和咸鱼，然后就是盐商和盐商家的园林有点名气，怎么看也不像有资本主义的存在。 倒是一江相隔的苏州，有资本主义萌芽的影子。林煜听林煊讲过，苏州那边的工坊，小的工坊雇工几十人，大的工坊雇工几百上千人。而且，苏州那边的东西各地都时兴，世人称之为“苏样”。扬州那边的店铺，只要说货物是苏州来的，就可以比同类货物贵上一二分，也更受追捧。 林煜提笔在纸上写下：海贸，苏州，工业，纺织等字。林煜的第一要务还是科举，实在考不上就考虑工商海贸。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多想想总是好的，做两手准备，虽然不一定用得上。 想通了这些，林煜打算抽空出门看看，现在天是越来越热了，要出门还是要趁早。 这时，忍冬捧着茶盘进来道：“哥儿中午在家吃吧。” 林煜点点头，道：“让刘嫂子做个凉菜，别的菜也要清淡爽口的，不要弄油腻了。” 忍冬笑道：“知道了，我让人去吩咐一声。”说完，忍冬还没出去，林煜偏过头看着她，见她欲言又止的，便吩说：“忍冬姐姐出去吧，我还要练字。” 忍冬也不好问，只得退下。将林煜吩咐的话告诉了桃仁，桃仁自去厨房传话。 吃完饭，林煜正在喝茶，桃仁笑道：“大爷，厨房那边做了杏仁豆腐，大爷要吃吗？” 林煜道：“现在不吃，等我歇过中觉再吃。” “是。”桃仁应下。 林煜又想起甜杏仁是润肺定喘的，黛玉可以多吃点，便吩咐桃仁：“将杏仁豆腐送一份给姐姐，去看看厨房有什么新鲜点心瓜果，一道送去。以后做杏仁豆腐都要多做一份给姐姐送去。” “知道了，大爷，我这就去。”桃仁应是退下。忍冬打发林煜午休。 林煜睡醒后就去了黛玉屋子。黛玉还歪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睛，笑问道：“你中午不休息么？” 林煜笑道：“才睡起的。姐姐还要休息吗？” 黛玉道：“睡不着了。对了，你怎么好端端的送了碗杏仁豆腐来。” 林煜笑道：“厨房正好做了，我想着杏仁是润肺定喘的，姐姐可以多吃点。” 黛玉含笑道：“我现在也不大咳了。” 林煜道：“多补补总是好的。以后常送来，杏仁豆腐凉甜爽口，消暑解热，正适合夏天吃。” 黛玉嗔道：“你也知道现在是夏天，这时候日头毒，以后晚点再来吧。” 林煜笑道：“还好，没到顶热的时候。我来是有要事才来的，林管家上午来了，说是爹爹才登船，我们还要在这住上一段时日。” 黛玉疑惑道：“是吗？爹爹怎么才登船的？” 林煜笑道：“扬州那边事多吧，不过也快了，官船行的快，二十来天就能到京城。姐姐休息吧，我回去了。” 黛玉看了一下窗外，道：“外面热，你还是晚点再走吧。” 林煜起身道：“不碍事的。姐姐不必送了。” 林煜走回梨香院，一路上也不觉得天气热得厉害。林煜可是经历过四十度高温洗礼的，现在顶多三十一二度的样子，并不算什么。而且也就中午热点，早晚挺凉快的。 回到房内，忍冬便嗔道：“大爷去哪儿了？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了，也不要人跟着。” 林煜道：“去看姐姐了，外面热，我一个去人就行了。” 忍冬又道：“知道热还去！什么时候去不得？” 林煜笑道：“我不怕热，热着忍冬姐姐就不好了。去拿杏仁豆腐来，我还没吃呢。” 忍冬吩咐桃仁去拿，见林煜又进了书房，也跟了进去。林煜正站在书架前找书，忍冬笑道：“这书就那么好看么？哥儿一时一刻也忘不了。” 林煜道：“大多数的书是有用的或是有意思的，也有书没什么用也没意思。只是，我又不能出去玩，不看书做什么？” 忍冬道：“我看这府里的几位爷也不似哥儿一样，只拿书当命了。” 林煜笑道：“你是没见过兰哥儿读书，他虽比我小，但比我还要刻苦。也不知大嫂子怎么教的？” 忍冬叹道：“大奶奶也只有这一个依靠了，所幸兰哥儿争气。” 林煜笑道：“怎么他读书就是争气，也不见你来夸我。” 忍冬笑道：“我们大爷自然是好的，这还用夸。” 正说着，桃仁捧着茶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杏仁豆腐，还冒着凉气。林煜问道：“这是放了冰么？” 桃仁笑道：“不是，这是放在井口湃着的，借点凉气。” 林煜见杏仁豆腐上铺了一层果子干，拿起汤匙将果子干拨到一边，道：“以后不要放果子干，放点蜂蜜果子露就好，有桂花蜜还可以撒点桂花蜜。其实什么都不放也好。” 桃仁笑道：“那以后杏仁豆腐里什么都不放，将蜂蜜浆酪果子露桂花蜜一道端来，大爷想吃什么样的就自己加。” 林煜笑道：“这样好。以后也这样给姐姐送去，什么都备一份。” 桃仁道：“我给大爷换一份来。” 林煜笑道：“不必麻烦了，这样就好。厨房还有，你们也去吃一碗吧。” 忍冬桃仁两个服侍林煜吃过甜点，又漱了口，林煜便让两个丫鬟出去，自己看书。 想到忍冬说自己只爱看书，林煜也很无奈，除了看书，也找不到更有意思的事了。 虞朝的话本小说还没明朝的好看，让阅文无数的林煜提不起兴致。怎么《三言二拍》《金瓶梅》《西游记》这些巨著还没写出来？尤其是《西游记》，林煜挺爱看的，若是有了《西游记》，平时也可以打发时间了。可惜吴承恩是弘治年间才出生的，林煜估计是等不到《西游记》的问世了，说不定吴承恩也蝴蝶了。 《西游记》林煜虽然看过几遍，但要写出来，那是不能够的，简单复述还可以。羡慕那些穿越还带超记忆、光脑的人，我若是有这些，写出一本《西游记》就能青史留名了。 064 消暑 闲着也是闲着，林煜将还记住的《西游记》部分默写出来，大部分只写个标题加重要事件。写了一个多时辰，林煜才搁笔，记住的还不少，这些也只是大纲，以后有空再慢慢补充，说不定有一天能将《西游记》写出来。 不过西游记好像还是本禁书，就算写出来也不能让人知道是我写。一想到这，林煜就兴致缺缺，不能扬名我还写干嘛？林煜将西游记大纲收起来，放在以前写的明清诗词集一块。 这本诗词集可是林煜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整理出来的，囊括了明清两朝两三百首优秀诗词，以后名垂青史就靠它了。为了防止泄密，林煜都是用拼音写的，除了穿越者，没人能看得懂。林煜也只是偶尔才拿出来翻看，目前还用不上。 “宝二爷来了，我们大爷在书房。” 林煜听到桃仁说的话，赶紧将手里的书放到书柜里，起身相迎，宝玉已是掀了竹帘子进来。一见林煜就笑道：“每次见你都是在书房，别处也找不到你的。” 林煜吩咐桃仁上茶，笑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 宝玉道：“我是有要紧事才来的，学里太爷派人来告假，我们明天不用去上学了。” 林煜笑道：“是么？我才想着要带姐姐出去消暑的，可巧就放假了。” 宝玉忙问：“你们去哪里消暑？” 林煜答道：“我们家在京郊有庄子，正好可以去庄子里消暑。你要想去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宝玉拍手笑道：“正是天热，我看各处姐妹们都是懒懒的，正好一起去。” 等等，我只准备带你去的！林煜见宝玉一脸兴奋，即刻就要去回贾母，怕他说错话，只好随他一起去了。顺路接了黛玉一道去。 林煜看着宝玉猴在贾母身上，说着要与姐妹们一道去消暑，贾母原是不肯，捱不住宝玉苦求，只得让他多带几个服侍的人去。 事情已经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林煜本想与黛玉两人去消暑的，只是顺口邀请宝玉，不知怎的，现在变成大家都要去了，林煜也很是无语，庄子上有那么多房子住吗？ 想到这里，林煜连忙道：“老太太，我让人先去庄子上洒扫一番，归置好了我们再去。” 贾母笑道：“不妨事，他们姐妹吃顿饭就回来，你们姐弟要住，就住上几日再回来。” 林煜松了口气，不住就好。 宝玉还在同贾母说着消暑事宜，林煜已辞了贾母回到梨香院。招了陈大来：“你去同林管家说一声，就说我和姐姐要去京郊庄子上消暑，贾府的几位姑娘一起去看看。让人提前打扫好。” 陈大听了，连忙应下，去了林府，半个时辰侯才回来：“林管家说，京郊庄子一直有人看着，东西都是齐全的，他会让人连夜去查看，大爷明天就可以去。林管家还说明天早上派几辆马车来。” 林煜点头：“知道了，你退下吧。”又让忍冬去黛玉处传话。 黛玉也是邀了宝钗同三春姐妹一起去。迎春原是嫌麻烦不想去的，捱不住身边的丫鬟想出去，几个姑娘都说要去的。 到了第二天清早，贾府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林府赶来两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并三辆普通马车，林管家也亲自来了。 林煜和宝玉，黛玉和宝钗各自坐了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三春姐妹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林煜与黛玉要住上几人，身边的丫鬟都来了，林煜还带了小厮和厨娘，其他人都只带了贴身的两个丫鬟，一共坐了五六辆马车。 贾母命贾琏护送她们姐妹回来，林管家也带了人护送，此刻正陪着贾琏闲话。 林家的庄子离得也不远，出城不过二里地就到了。温泉山庄并不大，依山而建，原是为了主人消暑建的，不想在山上发现了温泉，秋冬天也能来小住了。便建得更加精致。 这几年林家都没主人在京，这山庄也许久没人住了，所幸一直有人照看打扫，各处都还整洁，只是花木更加繁盛肆意，一进山庄就觉得阴凉了几分。 到了大厅，林管家早已派了人来服侍，见黛玉等人来了，忙着捧茶捧果。众人都坐下喝茶小憩，稍事休息，黛玉便道带姐妹们去逛逛。林煜也拉着宝玉出了山庄，几个小厮也都跟着，刚才在马车上，看到道路两边都种了瓜果，林煜想去看看。 庄头正在外面侯着，见了林煜，连忙上前请安。林煜笑道：“不必拘礼，我正想各处看看，庄头带我们去吧。” 庄头陪笑道：“我们庄子离京城近，多是种瓜果蔬菜。以前只是供府里，后来老爷外任了，才开始卖到酒楼等处的。这时候西瓜香瓜都熟了，大爷来了，正好尝尝自家的瓜。”说罢，就领着林煜到了西瓜地。 林煜看到一地的碧绿花纹西瓜，亲自下地挑了一个大西瓜抱了上来，挺沉的，怕有十多斤。琴童连忙上前接过西瓜，林煜装模作样的拍了下琴童怀里的西瓜，笑道：“不错，是个好瓜，带回去给姐姐吃。” 宝玉道：“我也去摘一个。” 几个小厮也是跃跃欲试，林煜笑道：“你们都去摘，多摘几个回去吃。” 几人都下地去摘西瓜，庄头只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并不阻拦。不多时，都抱了大西瓜上来。带着西瓜也不好走远，众人只好打道回府。 宝玉一路上时不时的拍一拍西瓜，林煜见了笑道：“宝玉，你老拍它做什么？你又听不出好歹，仔细拍坏了。” 宝玉讪笑道：“以前见得都是切好的西瓜，不想没切好的瓜这样大。” 林煜听了更是大笑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好歹还认得西瓜，你要是说：不对呀，我见过的西瓜都是红色的，那才好笑呢。”几个小厮都忍不住笑了。 宝玉也不恼，只是讪讪的。林煜笑过便罢。又问庄头：“你们庄子上有厨子吗？我们也是带了厨娘来的，只是吃惯了，正想尝尝乡下野味。” 庄头陪笑道：“也有煮饭的婆子，我们吃着好，只是不知大爷姑娘们什么口味，吃不吃得惯。” 林煜笑道：“这样吧，你让煮饭的婆子中午煮几道菜，我们吃吃看，若合胃口，就留下来给我们煮几天饭。” 庄头道：“我这就去说。” 此时已是走到山庄门口，庄头也不进去，只看着众人进去。黛玉她们也逛了一圈回来，见林煜他们带了许多西瓜回来，都上前相看。不时敲一敲拍一拍。林煜见了又是好笑，只是不敢打趣几个姑娘，只好忍着。又命忍冬去切一个西瓜来吃。 忍冬抱了一个西瓜去了茶房，切好了端上来。切西瓜也是很讲究的，一般都会切的比较薄，瓜子也都剔干净了才端上来。 宝玉他们也不敲西瓜了，都坐下来吃西瓜。 吃过西瓜，几个姑娘都坐着说笑。众人都是第一次在没有长辈陪着的情况下出来玩，心情有些莫名的雀跃。幸好黛玉还记得自己是主家，吩咐了朱鹤去厨房看看，确定菜品。林煜见黛玉操心，便丢开手不去管了。 见忍冬还在厅里，便问道：“忍冬姐姐，住处安置好了吗？” 忍冬笑道：“姑娘安排好了，就在大厅左边，地方也幽静。” 林煜点头，黛玉安排了就好。 065 雨 林煜看着厅里众人，只有宝玉最忙了，既要陪着黛玉说笑，又要去宝钗那边凑趣。宝钗也不冷落他，只是爱与迎春闲话，她们俩年龄相仿，比众人都要上两三岁。两个初中少女带着一群小学生，实在没什么看头。 真想早点长大，想看一群少男少女谈恋爱。以前看红楼梦时，林煜就特别爱看黛玉吃醋，和宝玉拌嘴，又被宝玉哄好。林煜那时希望以后的女朋友能像林黛玉一样娇俏可爱。 只有惜春待的无趣，径自出屋子，林煜见她独自一人，便陪着她一道出去。两人以前独处的时候不多，也没什么话题可聊，只是闲闲的说几句话。 园中有几棵正开得繁盛紫薇花树，惜春走到花树下，抬头看看紫薇花，又看看林煜。什么意思，她这是想摘吗？林煜因问道：“四妹妹，你是想要摘花吗？” 惜春点头道：“摘不够。” 林煜看看自己的身高，也就比惜春高上寸许，这几棵树长得高，自己也够不着啊。又看看身后，也没个丫鬟跟过来。 可巧看到一个媳妇提着食盒往大厅走去，林煜连忙喊她过来。这个媳妇也是乖觉，放下食盒，匆匆赶来，堆着笑问道：“大爷是要做什么事？” 林煜笑道：“四妹妹想要摘几枝花，我们都够不着，你来帮着折。” 钱嫂子又对惜春笑道：“四姑娘要哪种颜色的？” 惜春道：“每样都摘两枝，桃红色的要多摘两枝。” 钱嫂子挽起袖子，伸手折花，专挑花开的多的折，还留着长长的花枝。不一会儿，就折了一大捧过来，惜春连忙道：“给我抱着。” 钱嫂子拿了几枝花递给惜春，剩下的仍自己捧着。 林煜笑道：“四妹妹，我们回去吧。” 惜春点点头，林煜牵着她回大厅。路上，林煜又问钱嫂子：“你是庄子上的？” 钱嫂子笑道：“不是，我就是府上的，林管家说大爷姑娘要在庄子上住几日，派了我们来伺候。” 林煜轻笑道：“林管家做事真是细致。” 钱嫂子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回到大厅，众人都围过来赏花，黛玉命丫鬟拿几个花瓶来插花。几个姑娘一齐动手，待花插好，黛玉笑道：“这几瓶花你们带回去吧，替我送一瓶去老太太那。” 探春笑道：“让二哥哥送去。我们也去摘几枝花吧。” 宝玉赞道：“好，同去。” 一群人又去了花园，林煜不想再去，留了下来。坐着喝了一盏茶，又问还在厅里的桃仁：“房间收拾好了吗？” 桃仁笑道：“忍冬姐姐还在收拾，应该快了。”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这群人才回来。一个个都捧着鲜花，笑逐颜开。 林煜问道：“怎么才回来？厨房那边都催着要上菜了。” 黛玉道：“累着我了，待我们歇歇再吃饭吧。” 林煜笑道：“先传菜吧。也要一会儿功夫才能吃上。” 朱鹤命小丫鬟去厨房传菜。 厅里几个丫鬟媳妇忙着安设桌椅，待饭菜送来，又摆放碗碟。 几个姑娘也是歇的差不多了，黛玉笑道：“今儿个没有长辈，我看我们几个，也不必按宾主坐了，只按年龄大小吧，二姐姐和薛姐姐坐上首。” 宝钗只是不肯，宝玉却是极力赞同，众人都按着迎春与宝钗坐下，剩下几人都依次坐下。 没有长辈在场，宝玉吃个饭也不见消停，一直说笑不绝。 吃过饭不久，迎春便说要走，黛玉挽留道：“二姐姐，此时正是热的时候，晚点再走吧。” 宝玉也不肯走，直到申时，贾琏派人进来询问，宝玉方才依依不舍同黛玉道别。黛玉也命人送上瓜果菜蔬带回去。 自宝玉他们走后，林煜与黛玉在庄子上过的越发悠闲。清晨，林煜还会拉着黛玉去爬山。傍晚，又与黛玉一道在田野间散步。 闲散时光容易过。 这日，上午还是骄阳似火，到了午时就已铅云密布，狂风大作，众人都道要下大雨了。吃过午饭，外面已是电闪雷鸣，朱鹤忙牵着黛玉道：“姑娘，现在还没下雨，我们快点回去。” 才走到门口，外面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倏忽一声惊雷似在耳边响起，吓得黛玉急忙后退。林煜连忙扶住黛玉，又握住她的手道：“姐姐莫怕！” 黛玉还是脸色苍白，心有余悸，不肯再回去了，道：“我们等雨停了再走。” 众人回到大厅，朱鹤搂着黛玉，轻抚安慰她。黛玉依偎在朱鹤怀里，伸手捂住耳朵。 林煜却走到门边，看着外面已是大雨倾盆，屋舍花木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雨帘中。雨下得又大又急，雨珠儿都迸溅到林煜身上，忍冬拉着他回屋。 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方才云收雨散，众人都走出屋子，雨后碧空如洗，暑气也都烟消云散。 林煜陪黛玉回屋，只见院中花木枝叶凋零，屋后青山却更加苍翠，黛玉见他神色怡然，揶揄道：“可要赋诗一首？” 林煜含笑道：“诗是没有，只得了一句，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 黛玉有几分意外，笑道：“有长进了，相较于你以前写的算是不错了，对仗工整，也有几分应景。” 林煜只是笑笑，又不是我写的，自然是不错了。 066 彩虹 林煜送了黛玉回房休息，自己却不想回去午睡。往庄子外走去，走到一半，忍冬就问道：“哥儿哪去？” 林煜笑道：“出去走走。你先回去，我让棋童跟着。” 忍冬拉住林煜道：“外面才下了大雨，路不好走。明儿个再去吧。” 林煜停住脚步，也是，庄子外边都是土路，平时还好，也就尘土多点，下雨就不行了，走一趟，鞋上能粘两斤泥。不像在家中，不是地砖就是石板铺路，不见尘土，下雨天也方便行走。 不方便出去，林煜只好跟忍冬回房。路上，林煜又问道：“忍冬姐姐，我们带了木屐吗？” 忍冬道：“带没带哥儿都不许去！哥儿这几天光顾着玩了，都没怎么看书练字，老爷就要回来了，到时必要检查的，哥儿还不用心补上。昨儿个还跟庄上的孩子去捉鱼，回来时一身泥水，我都认不出是我们大爷了。还好没人看到，不然老爷知道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忍冬一路上唠叨个没完，林煜也是理亏，不好反驳。 昨天下午，林煜本来是站在河边看他们捉鱼的，站累了才蹲下，捧着脸看，不成想蹲的地方土有点软滑，林煜蹲久了觉得自己要栽进河里了，起身准备换个地方，还没站直就滑进河里，把那几个捉鱼的小孩都吓得够呛，好在河边水浅，林煜自己爬了起来。 不过他们都不敢再捉鱼了，送了林煜回庄子。林煜也是要脸，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回去不像样，便让棋童去喊忍冬带衣服出来。 棋童也不敢细说，只让忍冬带一件哥儿的衣服来，忍冬一头雾水的带了衣服出来，看到林煜一身泥水的蹲在庄子拐角处，气的直发抖，当然，也有可能是吓的发抖。一直到现在都没给林煜好脸色看。 林煜一进院子就钻进了书房。这几天是松懈了点，字还是照常练的，书就没怎么背了。林煜自觉拿出左传背诵。 没个老师在旁讲解，林煜理解的略有困难。不过好在自学的是左传，要是自学春秋就更惨了，孔夫子过于微言大义，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件，他一句话就讲完了，让人不解其意。 譬如“郑伯克段于鄢”事件，孔夫子的春秋就九个字“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左传就从“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说起，一直到写到“遂为母子如初”。 洋洋洒洒好几百字，将这一重大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写得有条不紊，详略得当，且形象生动，文辞优雅，林煜看了都觉得有趣。相较于孔子的九个字，林煜还是更喜欢左传简洁准确的叙述。 但是左传是真长，全文有十几万字，比林煜这几年背的所有书加起来还要多。林煜背了一个月才背到恒公十四年，也就到全文十分之一的样子，而且前面的还忘了不少。春秋就简单多了，还不到两万字。 林煜先通读一遍，然后开始分段背诵。背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都没个丫鬟斟茶进来，不正常！ 又过来一盏茶的时间，方听到有人进来。林煜放下书去看，却是桃仁捧着一钟茶进来。林煜问道：“怎么是你来？忍冬不在吗？” 桃仁抿嘴笑了下才道：“忍冬姐姐在打络子，吩咐我来给大爷倒茶。” 林煜笑道：“茶放下吧，你去切几块西瓜来。” “是。”桃仁放下茶就退下。 看来忍冬真是生气了，这几天还是安分一点。不过也要回贾家了吧，在庄子上住了有五天了，现在下了场大雨，天也没那么热了，是该回去了。晚上跟黛玉商量一下。 到了申时二刻，黛玉就来找林煜，林煜还在背左传，正是背得烦了，见黛玉来，立马放下书，道：“姐姐睡得可好？” 黛玉笑道：“好，你睡了吗？还是一直在背书？” 林煜叹道：“睡不着，爹爹就要回来了，我还有好多没背会。左传真是难背！” 黛玉拿着团扇掩嘴轻笑，道：“这我可帮不了你，你自己乖乖努力吧。” 林煜无奈，又问道：“姐姐，你会背左传吗？” 黛玉道：“没背过，只是看过几遍，其实左传也就字数多点儿，内容并不艰涩，应该好背才是。” 林煜无语，这么多字，你也好意思说也就字数多点，这是多很多点！四书五经，剩下的加一块都不一定有左传那么多字。 古代学子也是很辛苦的，虽然只要学一门功课，但是要学精学透，还不能偏科。想想都是惨，我现在也要过这样的日子。 生无可恋。 黛玉见林煜情绪低落，便笑道：“弟弟，陪我出去走走吧，今天外面也凉快。” 说罢，又拉着林煜起来。林煜也是将烦心事抛在脑后，跟着黛玉出去玩。 暴风雨后的天空，湛蓝如洗，阵阵凉风吹过，林煜都觉得心情舒畅了。 走过紫薇园时，林煜偏过头看花，不经意间，看到屋后青山旁，遥挂一道彩虹。林煜拉住黛玉袖子，欣喜道：“姐姐，有彩虹！” 黛玉也回身相看：“真的！” 然而顷刻之间，彩虹便若隐若现，很快消失不见。 彩虹消失后，黛玉才感叹道：“真好看！可惜不长久。” 林煜笑道：“姐姐以后想看，只管告诉我，我造给你看。” 黛玉嗔道：“这也是能造的？这是造化之功，非人力可为。” 应该不难吧，好像多喷点水汽就行了，不过有东西喷水吗？还是等做出来后再给黛玉看。 067 温泉 傍晚散步后，林煜同黛玉一起吃饭。吃到一半，忍冬走到身边小声道：“大爷，宝二爷来了。” 林煜还当自己听错了，疑惑道：“谁来了？” 忍冬提高了声量又道：“宝二爷，贾府的宝二爷。” 贾宝玉？他怎么会来？还是这个时候？黛玉也放下碗筷，诧异得看向忍冬。林煜急忙起身，向庄外走去，半道上就碰到宝玉，身边只带着茗烟。 林煜忙问道：“宝玉，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老太太她们知道吗？” 宝玉却是欣喜，也不管林煜的问话，只是笑道：“大郎，你和林妹妹这几日可好？我天天在家想你们，也不见你们回来。” 林煜见宝玉不老实，也不理他，只是问茗烟：“你跟宝玉怎么来的？” 茗烟连忙道：“我们二爷今儿个上午跟冯大爷去城外吃酒，到了中午下了大雨，二爷他们一行人都在酒家避雨。然后冯大爷说起他们家有庄子在附近，可惜迟了，不然可以去庄子上避雨。雨停后，二爷就说起林大爷家庄子也在附近，便要来看看。只是我们上次来时也没顾上记路，走岔了道，不然早到了。这还是一路问过来的。” 宝玉听了茗烟的话，表情也是讪讪的，林煜又问道：“这么说，老太太她们是不知道你们在我这了？” 宝玉点了点头。 黛玉也赶了过来，听到这几句话，连忙道：“大郎，快派人去回老太太，这么晚不见宝玉回来，老太太必定着急。” 宝玉道：“让茗烟去回。” 林煜笑道：“还是我派人去回，让茗烟一个人回去，只怕要吃一顿板子。我就说你们今日出城来玩，在我庄子上避雨，这么晚了，我们也不放心你回去，正好我跟姐姐明天也要回去，便让你同我们一道回去。” 宝玉连连道好，茗烟也是松了口气。 林煜便让陈大去贾府传话。幸好夏天天黑得晚，现在还没关城门。若是贾宝玉一夜没消息，只怕贾府都要乱套了。 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煜也不着急了，反正该挨骂该受罚的是贾宝玉。 林煜让人带茗烟下去吃饭，又引着宝玉去厅上，笑道：“你是来的巧，我跟姐姐正在吃饭，我让厨房加几个菜。” 小丫鬟撤下黛玉的碗筷，又摆上一副新的。林煜跟宝玉入座，宝玉见黛玉并不入席，便问道：“林妹妹不吃么？” 黛玉笑道：“我好了，让大郎陪你。”说完，黛玉坐到一旁喝茶。 林煜刚刚已是吃的半饱，现在只是随便吃点。宝玉却是急急忙忙的吃完。 吃过饭，三人坐着喝茶。黛玉一面问老太太两位太太安，一面又问别的姐妹们好。宝玉只道都好，问黛玉可好。黛玉道好，又说起庄子上的趣事。林煜听了都觉得有趣，更别说是宝玉了，恨不能陪黛玉在庄子上住几日。 黛玉真是文采过人，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都能讲的妙趣横生，充满诗意。跟她一起生活，真是能将日子过得飞起来。林煜又想起黛玉的母亲贾敏，也是一位花为容貌诗为魂的女子，不怪林如海至今不肯续弦，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 又过了一会儿，有丫鬟来回，陈大回来了，林煜连忙命他进来。 片刻之后，陈大进来了，林煜就问道：“你去见的谁？贾府那边怎么说？” 陈大道：“我去回的老太太，老太太知道后问了宝二爷平安，其他的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带一套宝二爷的衣裳来。”说完，将一包袱衣裳递给身边的丫鬟，那丫鬟接了。 林煜因笑道：“幸好老太太仔细，我这可没有你穿的衣裳。” 黛玉道：“宝玉，今晚你跟大郎睡吧。我们明日就要走，省得麻烦了。” 宝玉急忙应下，林煜也没意见，反正床大的很。 黛玉因见林煜身边只有忍冬一个大丫鬟，便命青雀去伺候宝玉安寝。三人又闲话一会，各自归寝。 宝玉和青雀去了林煜房间，只见忍冬抱了两床袷纱被来，林煜笑道：“哪里用得着盖被子，我穿寝衣就好。” 忍冬道：“今儿个下了雨，也要冷一些，这袷纱被也轻便，放在床上，你们冷了就盖，有备无患。” 宝玉忙笑道：“忍冬姐姐想得周到。” 青雀打开贾府送来的包袱，色色都准备的齐全，不光是荷包、帕子、汗巾子小物件儿，连寝衣都带了。 忍冬又命小丫鬟去催婆子抬水来。 宝玉听了因问道：“不是说你们家这个庄子上有汤泉的，你们可曾洗过？” 之前几天天气炎热，林煜也没有想着要泡温泉，不过今天降温了，不知道能不能泡。便笑道：“走，我们去看看，若是温度可以，就去那边洗。” 林煜和宝玉一道去了温泉房，忍冬拿着寝衣披风，又吩咐小丫鬟带上洗澡用的香皂巾帕等物。 路上，宝玉问道：“可要跟林妹妹说？” 林煜觉得按时间黛玉应该洗过澡了，不一定会来，只吩咐小丫鬟去跑一趟。 温泉房离得也不远，一盏茶的时间就走到了，一排七八间屋子，真有温泉的只有三间，剩下的都是供人休憩用的。 忍冬领着林煜二人去了左边的汤泉，道：“这个汤池修的最浅，大爷和宝二爷用正好。” 还没进去就有热气扑面而来，还有股味道，也不算难闻。进去了更觉着热，汗珠子直往外沁。忍冬几个忙着打开窗户透气。 温泉池子修的不大，直径两米左右，深度不足一米，林煜这身高用了正好。 林煜先用手试了一下温度，有点烫，不过能忍受，又脱下鞋子，将脚泡进去。 宝玉见了问道：“怎么样？烫不烫？” 林煜笑道：“还行，能忍受。这温泉还是冬天泡的好，冬天泡就舒服了。你也试试。” 宝玉也脱了鞋子伸脚进来，却是低估了这温度，几次要将脚收回去，林煜踩着他的脚不让他出去。过来一会儿宝玉也适应了，两人也不再闹。 刚才传话的小丫鬟过来了，道：“姑娘说她就不来了，让大爷和宝二爷不要久泡。” 林煜听过就让她退下，脱了衣服整个人泡进去，还将宝玉也拉进池子来。这么烫了一会儿还有点舒爽，不过二人也没久待，实在是出了太多汗，泡久了怕是要虚脱。 从温泉池子出来，二人又去了隔壁间匆匆洗了个澡。方才穿了寝衣，披了披风回屋。 回房后，林煜即命人倒茶来，同宝玉连喝两钟茶。 忍冬也觉得二人出多了汗，让人切了西瓜来，二人吃了西瓜，又漱了口，擦嘴洗手后方才安歇。 也不知是不是泡温泉的缘故，这晚林煜睡得很沉，一夜无梦。醒来只觉得精神甚好，见宝玉还在安睡，掀开帐子，窗外天光大亮，便推醒宝玉，叫了忍冬进来服侍。 忍冬青雀领着小丫鬟进来服侍梳洗。 两人收拾好，径直去了黛玉房里，黛玉早已起床，此刻正看着丫鬟打包衣裳。见二人过来，便笑道：“你们昨晚睡得可好？是了，起得这样晚，必定是睡得好。” 林煜笑道：“可不是，昨晚睡得沉，怕是泡温泉的功效。” 宝玉也笑道：“我也是睡得沉，不是大郎叫醒我，我还能睡上一个时辰。” 林煜又道：“以后我们冬天来，可以天天泡温泉，姐姐也要多泡泡，晚上睡得香。” 黛玉连忙道：“你想得倒好，只是冬天谁带你来，老爷那时候可忙了。还有你的功课，这两个月是没人管，等老爷回来了，又要给你请夫子。你上哪找时间泡汤泉。” 黛玉说的很在理，林煜都忘了这茬。又看向身边的宝玉，像宝玉一样舒舒服服的过上十几年，还是辛苦十几年，舒舒服服过上一辈子。林煜自然是要选第二个。也不知该羡慕还是该同情贾宝玉了。 068 归来 黛玉三人吃过早饭，待丫鬟们收拾好行李，趁着上午天气凉爽，回到贾府。 先去拜见贾母，贾母见了宝玉，只问及昨日吃睡的可好，别的都不甚在意。 黛玉姐弟各处拜见后，方才各自回房。林煜一回到卧室，就歪在床上休息。 宝玉自上次放假后一直没去上学，林煜也不准备去了，只在梨香院自习。林如海就要回来了，林煜的功课完成的马马虎虎，趁着还有时间，赶紧用功，也就不去上学浪费时间了。 又过了十来天，林如海就要回京了，林煜一早就跟林管家去了京郊码头接林如海。 码头上人来人往，鱼龙混杂的，林管家只让林煜坐在马车上等。林煜见时候还早，也懒得下马车。 一直等到午时，还不见林如海的船到。马车上也闷热起来，林煜下了马车，到路边树荫下乘凉，琴童帮着打扇子。 码头上的脚夫忙了一上午，此时都三三两两地在休息。不远处就是一家馒头铺，蒸的一笼笼热腾腾的大馒头，粮食特有的香气弥漫开来。 林煜看到几个脚夫就着茶水大口大口的吃馒头，很好吃的样子，林煜觉得自己有流口水的迹象，很想尝一尝是怎么回事。 棋童见林煜巴巴地看着馒头，只当他饿了，笑道：“大爷，车上有点心，我去拿。” 林煜点点头，棋童上车去拿了两盘点心来，云片糕和油炸的面果子。不是甜的就是油的，林煜都不想吃：“就这两样？” 棋童笑道：“还有几样蜜饯，桃子和李子。” 林煜道：“这些你们吃吧，我吃个桃子就好。” 棋童将两盘点心递给琴童，自己又回车上去拿桃子。 琴童一面拿着点心让与陈家兄弟，一面笑道：“这两样耐放些。大爷有想吃的只等回去吃了。” 林煜笑道：“也没想吃的，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棋童拿了个小篮子来，装着洗的干干净净的桃子李子。林煜拣了个桃子吃，清甜脆爽，吃了两口，还是想吃馒头是怎么回事。我这是不是精细的食物吃多了，所以想吃点粗糙的。林家的饭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包子馒头也是做的小巧玲珑，口味繁杂。 林煜想起前世，小区门口有一家早餐铺，馒头做得特别好吃，有一段时间，林煜天天早上两个馒头一杯豆浆，走到单位刚好能吃完。有些怀念。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管家就派人来请，说是老爷的船已经靠岸了。 林煜带着几个小厮来到林管家身旁，果然看到一艘大船停靠在码头，周管事也在甲板上。这船比林煜上次来京时坐的船还大，林如海估计将扬州那边的家当都带来了。 船靠稳后，林如海率先下船，林煜忙上前请安，不及跪下，就被林如海扶起。林如海牵着林煜向马车走去，笑问道：“大郎，在舅舅住得可好？” 林煜笑道：“好，有姐姐照顾着我，宝玉待我也好。我和姐姐还去庄子上住了几日。老爷这一趟顺利吗？” 林如海莞尔，扶着林煜上了马车，林煜惦记着自己的小金库，频频看向船只，总不见麦冬。 林如海吩咐了管家几句话，自己也上了马车。 林煜因问道：“爹，我们家在扬州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林如海笑道：“大件的家具处理了，小物件儿都带了来。大郎的东西也都带着。” 林煜点点头，又问道：“那铺子和田庄呢？” 林如海的表情似是奇怪，却又道：“这些又带不来，也没人照看，都处置了。为父在姑苏那边买了几个铺子，由你大伯父照看。” 买个铺子也要告诉我吗？林煜有些疑惑。还有古代人不都喜欢买地吗？怎么林如海买的是店铺？林煜也没好意思问，小孩子还是不要问太多。 可能林煜脸上疑惑太明显了，林如海笑道：“大郎也大了，这些事情也该晓得些。” 林煜笑了笑，因问道：“那爹干嘛只买铺子，不买田庄？” 林如海笑道：“我们家在姑苏本来就有祭田。况且也没人在姑苏住，田庄没有店铺好打理。” 看来林如海想得很明白，田地够用就行了，若是人人都这么想，也就没有封建王朝末期严重的土地兼并了。 林煜还在愣神间，林如海轻抚林煜的头顶，似是轻轻叹了口气。林煜抬头看向林如海，林如海搂着林煜笑道：“大郎累着了吧，我抱着你睡一会儿。” 林煜靠在林如海怀里，林如海怎么奇奇怪怪的，是发生什么了吗？还是回去问一下周全。 回到林府，黛玉已经备好筵席。林如海只是对黛玉闲话几句，就吩咐开席。吃过饭，林如海又打发姐弟俩去休息。 林煜对黛玉道：“姐姐，有没有觉得老爷这次回来后怪怪的？” 黛玉摇了摇头，道：“没觉着。哪里怪了？” 林煜道：“这么久没见，老爷也没好好和姐姐说话，这还不奇怪吗？” 黛玉拍了下林煜的肩膀，道：“老爷这才刚回来，许是有别的事要忙，你别疑神疑鬼的。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做什么！” 林煜笑道：“不想了，我以后直接问老爷去。我去看看我东西是不是都带了。” 黛玉道：“该送到你院子了。我也要回去看看，以前留了许多玩物在扬州，不知可都带来了。” 林煜回到院子，只见几个婆子在抬箱子，院子里摆了七八个大箱子。我有这么多东西吗？便问忍冬：“麦冬姐姐呢？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忍冬也是疑惑，道：“没见着麦冬姐姐，只有婆子抬了箱子来。问了她们，她们也说没看见，箱子都是周管事让她们送来的。” 林煜看到箱子上都贴了标签，应该没弄错，便道：“都抬进去吧，放在院子里做什么。” 069 变故 林煜看着婆子抬了箱子进屋，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麦冬，便去了外院，准备找周全问个清楚。 出了二门，林煜看到一个眼熟的小厮，像是跟在周全身边跑腿的，便喊住他问道：“周管事在哪？” 那小厮立住束手道：“周管事带着人去了库房，大爷有事么？” 在库房？是将带来的家当入库吗？那周全此时该是很忙，林煜便又问道：“你可是跟周管事回扬州的？” “是。” “那问你也行，回来都没见着麦冬姐姐，麦冬姐姐哪去了？” 他似是犹豫了一下，半晌才道：“麦冬姐姐没了。” 林煜还当自己理解错了，疑惑道：“没了？怎么会没了的？” 那个小厮也不再犹豫，一股脑儿都说了：“我们从扬州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遇到水匪，当时乱的很，第二天才发现少了几个人，麦冬姐姐也没见着。后来，周管事另派了人去下游寻他们，麦冬姐姐就在那里找到的，也不方便带回来，就地掩埋了。” 死了？林煜都分不清此时的心情是意外还是难过。想起这几年，麦冬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眼中不觉滴下泪来。 还记得自己刚穿越时，怕露馅儿，借着读书的缘故，故意疏远麦冬忍冬两人。忍冬还有几分不忿，麦冬却毫无怨言，任劳任怨，后来黛玉去了贾府，林煜才同她们二人重新亲近起来。 这个小厮名唤钱榆，乃周全姐姐的儿子，周全姐姐嫁的是良家子，家中还过得去。只是周全姐姐走的早，有了后妈就有后爹，钱榆的日子就难过起来，周全见了，便做主将外甥带到林府，跟着自己做事，也算有个出路。 钱榆性子憨直，自进了林府，人人都看在周管事面子上，对他颇为照顾。此时看到林煜怔怔地流泪，立马慌了神，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又担心是自己说错话了，一把抱起林煜，准备送他回松竹院。倒将林煜惊清醒了，连忙闹着要下来，林煜只道也不怪他，自己回了院子。 钱榆目送林煜回去，还是怕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去库房找他舅舅。 周全正在库房，看着账房将带回来的物什登记造册。见钱榆匆匆来找，便问道：“是有什么事？” 钱榆也不说话，拉着周全出了库房，才匆忙道：“舅舅，才大爷来找舅舅，我说了舅舅在库房，大爷又问起麦冬姐姐怎么没回来，我就说麦冬姐姐没了。” 周全忙打断钱榆的话：“你怎么说的？大爷说了什么？” 钱榆又急忙道：“我就说我们回程碰着水匪，麦冬姐姐几个不见了，后来在下游找到的，就地掩埋了。大爷没说什么，只顾着淌眼泪。” 周全又问道：“你只说了这些？” 钱榆想了一下，道：“只说了这些。” 周全松了口气，钱榆的性子他也知道，不是爱打听事的，他知道的估计不多，便道：“你先回去吧，你说的这些也没什么，我去回老爷。” 周全安慰了外甥几句，自己去了书房求见林如海。 林如海正在听林管家汇报这两个月京中大小事件，见周全来找，便唤他进来，问道：“何事？” 周全便将钱榆的话说了出来，只是将钱榆隐去，说是一小厮。 林如海听罢，便说：“以后大郎想要知道的事情，你只管告诉他，不必隐瞒。” 周全犹豫了一下，道：“所以的事都讲？” 林如海笑道：“只将大郎看成我一样。” 周全神色一凛，应是退下。 周全出去后，林管家才道：“大爷还小，老爷做的这些事情，大爷知道了也无益。” 林如海叹道：“大郎是还小，只是我已年近半百了。这次的事情，也是给我提了个醒，我若是有个好歹，两个孩子怎么办？这些事情也不能瞒着大郎了，他今日多知道一分，以后也能多抗一分。” 林管家笑道：“老爷今年才四十有三，再过十年说这句话不迟。十年后大爷也才十七，正是成家立业的时候。” 林如海又道：“上次史侯说要将两个孩子亲事定下，我当时只道还早。早知如此，该定下才是，以后大郎也多个依仗。” 林管家笑道：“史侯只是史大姑娘的叔叔，能帮衬的有限。大爷的良配不如再老爷同年同僚中找。” 林如海摇头道：“大郎的亲事是夫人定下的，史家姑娘也没有不好。黛玉的亲事才需要操心。” 林管家打趣道：“老爷续个弦，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林如海兴致缺缺，只是道：“再说吧。我去看看大郎。” 却说林煜，知道了麦冬的死讯后，不想回房，不觉走到黛玉的院子，黛玉在翻看小时候的玩具。黛玉正是看的有趣，见林煜进来，也没理会。 林煜也不要人招呼，径直坐了。黛玉又看了一会儿，才发觉林煜自进来就一直没讲话，便走到林煜身边，见林煜精神萎靡，眼圈红红的，拉着他的手道：“弟弟，你怎么了？谁欺负你的？” 林煜摇摇头，也不说话。 黛玉又问道：“你一个人来的么？怎么没个人跟着。” 林煜勉强笑道：“姐姐，我没事。” 黛玉嗔道：“还说没事？可是少了东西没带来？” 见黛玉这样关心自己，林煜不觉心中一暖，笑道：“真的没事，便是有事，见着姐姐也就没事。” 黛玉扑哧一笑：“我还有这样的用处？你刚才的样子才是吓人。” 林煜心情好了些，在黛玉这待了许久才离开。 070 无题 林煜走到松竹院门口，还在想着要不要进去，犹豫间，看到林如海从房里走出来。林如海看到徘徊在院门口的小身影，快步走过来。抚摸着林煜的头顶，笑问道：“大郎去哪儿了？怎么不进来？” 林煜神色不快，道：“我从姐姐那来。” 林如海牵着林煜，走向梧桐树下的小亭子，坐定后方问道：“大郎最近在读什么书？” 林煜答道：“在读《左传》。” 林如海微笑道：“《左传》也是史书，且叙事详尽，大郎在其中看到了什么？” “不过是春秋各国要事，挺乱的，不是争权就是夺利。” 林如海莞尔，“只看到这些吗？不过你说的也不错，争权夺利什么时候都有。” 我还知道《左传》记述了周王室的衰落和诸侯的争霸、公室的卑弱和大夫的兼并，表现了新旧势力的消长，揭示了社会变革的趋势。可是这些能讲吗？林煜心中吐糟道。 林如海接着说：“不说别的，只说当今，圣上年事已高，太子殿下储位稳固，但是诸位皇子也都颇有才干，朝堂之上自有一番龙争虎斗。” 林如海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有危险了吗？林煜面有疑惑。 似是知道林煜在想什么，林如海又道：“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机密，只是你以前还小，没想着告诉你。现在你也大了，且京中不比扬州，该知道的还要知道。你之前不是想着要去参加县试吗？管家会给你安排好的。” 林煜不住地点头：我又不是贾宝玉，只在内帏厮混，外面的事是要多知道些，不然像贾家一样，要抄家了都不知道。宝玉？林煜又想起贾元春来，连忙问道：“爹，你同太子殿下有交情吗？” 林如海笑道：“大郎问这个做什么？” 林煜解释道：“是宝玉的事，元春姐姐现在在太子妃身边做事，宝玉想元春姐姐了，想早些接元春姐姐回来。” 林如海失笑道：“你们这都是孩子气的想法。为父与太子以前在京中时有些交情，只是这些年为父一直在外为官，地方官员不宜与皇子有牵扯，便没了往来。还是先让林管家去太子府打听一下吧。” 林煜笑道：“先打听一下元春姐姐过得可好，若是可以，就接她回来。” 林如海笑了笑，并不当真。见林煜心情好些了，又牵着他回松竹院。路上又问：“大郎身边少了个丫鬟，待会让管家配上，松竹院比扬州院子大了许多，也要多配些人守夜。” 林煜一听又有些黯然：“不要了，有四个丫鬟就够用了，多了也是淘气。” 林如海也不多说，送了林煜回房，又敲打了松竹院里丫鬟媳妇子，方才离去。 林煜房里的丫鬟已经知道麦冬没了，又被林如海敲打，都是闷闷不乐的，只顾着埋头收拾从扬州带来的东西。 忍冬与桃仁抬了个箱子进了卧室，对林煜说道：“这些都是大爷的体己，要放到哪？” 林煜上前打开箱子查看，除了两匣子金银锞子，剩下的都是些贵重饰品及玩物。林煜又想起还欠了黛玉三十多两银子，便拿了个荷包，装了四个金锞子，又挑了一盒十二生肖的摆件。这十二生肖的摆件，乃是林煜去年过生日时收到的礼物，青玉质地，也不贵重，只是雕琢的古朴可爱，林煜十分喜爱，经常赏玩，黛玉估计也会喜欢。 林煜都递与忍冬，道：“忍冬姐姐将这两样送给姐姐，就说这金锞子是还与姐姐的，摆件是外面人送了，送与姐姐赏玩。” 忍冬接过自去黛玉院子。 林煜看过后，只挑了几样常用的饰品出来，剩下的又锁起来。 见房中琐事不少，林煜又去了书房看书。只是一时间心绪繁杂，也看不进书。 林如海今天讲了许多朝堂皇家之事，又同意让自己去考试，看来是想让自己尽快成长。还有，林如海这次回京居然遇到水匪，这些水匪不要命么？竟然敢打劫官船，林如海这边还死了几个人，看来情况有些不妙了。 朝堂争斗，顶多也就罢官回家，刑不上大夫，大家都不会撕破脸。文官之间的恩怨，也不会祸及家人，有个度在那里，越了界就是犯了众怒。这样动辄要人命的，倒像是皇家中人行事。也不知是哪位皇子的手笔。 有用的消息太少，林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放下心事，用心看书，毕竟明年就要考试了。 过来许久，忍冬才回来，眼圈红红的，想是在外哭过一回。忍冬递了个荷包来，道：“姑娘看过摆件，很是喜欢，只说当面谢哥儿。又拿了个荷包命我送来。” 林煜打开荷包，里面装了一个巴掌大的玉如意。这个玉如意，林煜之前在黛玉房里看到过，翡翠制的，不是玻璃种就是高冰种，绿的纯净剔透，在阳光下仿佛是一汪流动的水。 林煜自来到古代，还是第一次看到成色这么好的翡翠，多看了几眼，黛玉还以为他喜欢，当场就要送给他，林煜坚决不肯收，黛玉也就罢了，不想还是送来了。林煜把它放到装了水的白瓷盆里，将一盆水都映绿了，看得林煜心情都好了。 忍冬几个心情还是不大好，也不说话。晚上都是草草打发林煜睡下。 第二天，正好是休沐日，林如海也不急着去吏部，带着黛玉姐弟去了贾府，一则要谢过贾府照顾姐弟二人，二则从扬州回来也要送上各色礼品。再有，林煜他们俩的行李还没带回去，黛玉也就罢了，以后还要回来小住的，林煜的东西却是要全带回去。 吃过饭，林如海便带了姐弟俩回去，贾府也知林如海这几天事多，没有苦留。 林煜回到松竹院，一时也不想睡觉，便去了书房。桃仁跟进来伺候。 半晌，桃仁见林煜看累了休息，便笑道：“大爷，林管家上午召集还没派活的家生子，要给大爷和姑娘配丫鬟。” 林煜抬头看着她道：“这些我知道，老爷昨日说了。我们房里配几个人？” 桃仁笑道：“林管家说，大爷身边只有忍冬姐姐一个大丫鬟，不稳当，要将木香姐姐送来伺候。” “等一下，木香姐姐不是嫁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林煜问道。 桃仁道：“木香姐姐是这次跟老爷回来的。木香姐姐嫁的男人病死了，又没生孩子，婆家容不下她，木香姐姐又想进府里做事，好歹是个营生，可巧老爷回了扬州，木香姐姐便随老爷进京了。” 真不愧是包打听，才一天的时间就打听到了。 桃仁又道：“林管家还要在我们院子里配六个小丫鬟，八个洒扫的婆子。” 林煜听了摇头：“哪里需要这么多小丫鬟，我以后在外面待的多，也不要人服侍。小丫鬟多了也是淘气，只要木香就好。” 桃仁笑道：“也不是这么说，这些小丫鬟又不是让她们现在就服侍大爷的，只是学着点，免得以后后手不接。” 林煜道：“六个也多了，两个就好，姐姐那多配几个，我就不用了，明天跟林管家讲去。” 见桃仁期期艾艾的，林煜笑问道：“你这是还有什么事？” 桃仁小声道：“我妹妹今年也六岁了，我妈原想让她去厨房的，有她照看，可巧大爷这要配人，便让我来问问大爷，能不能送到我们房里来。” 林煜笑道：“你妹妹，可是叫杏仁？她来也行，反正都是要进人的。” 桃仁抿嘴笑道：“她在家时叫二妞，不过大爷既说了，以后她就叫杏仁了。我晚上回去告诉我妈去。” 林煜道：“现在就去吧，我看书也不要人服侍的。” 桃仁不肯离去，林煜也只是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