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上无人》 第一章 天机白袍初相见 京杭大运河南起杭州,北到涿郡,纵贯大宋富饶繁华的多个府城,实为皇朝经济之命脉。运河全程共有七段:通惠河、北运河、南运河、鲁运河、中运河、里运河和江南运河。 扬州因临近里运河的优势,在宋皇朝大力发展商业的大势下,建朝不过几年时间便坐实了其大宋三府的位置,有着“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的美誉。也正是因此,扬州地界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之人数不胜数,若没点本事便冒然来此捞金,最后的结果不外乎是客死他死,河底沉尸罢了。 “神州大地百年前多国林立,常年战乱,生灵涂炭,最终由三方皇朝鼎立神州三分天下,这三……” 扬州城内一座茶楼内,说书老人身着长衫,立于实木桌前手持惊堂木悠悠道。 “我知道我知道。”说书老人身旁的红衣小女童打断了老人的话,“就是当今的唐宋秦三朝!”说完仰了仰自己的小脑袋,看着老人家,仿佛是在等待表扬。 “这天下谁不知道?孙老头,莫尽讲些旧事,来说一说我们大伙不知晓的。” “是矣,孙说书尽讲些神州旧历,好不扫兴。” “茅兄说的在理,快先讲点新鲜事吧。” 众人见漕帮的茅三开了头,皆是应声附合,大伙可都是知道所谓的神州三分之战的。神州之上本是大小各国十数有余,在百年前一次席卷天下的混战下,唐宋秦三国脱颖而出,鼎立神州,史称神州三分。 小女孩原本瞪着眼睛,怒视着那个砸了自己场子的赤膊大汉,可听到最后,不快马上被抛在脑后,两手抓住说书老人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他。 “得,也是个想听新鲜的。” 孙老心中莞尔,抚了抚自己的长须道:“新鲜的也有,就是……” “老板,给孙说书上一壶大雪龙井,算我帐上。”之前出言的读书人看出了孙老头的意思,也不多作计较,“孙说书,要是讲的无趣,你可要还我茶钱。” 孙老头看着与自己说笑的读书人,露出一副开怀模样,“徐公子家财万贯,还会计较这点茶钱?若是说不好,还望公子海涵,这钱嘛,还是别还了。”说话间,茶已上桌,孙老头提起白玉瓷壶,给自己满了一杯,又给身边眼馋的小女童倒了半杯。 “你这老头真是小气,也不给自己孙女倒满。若是不喜欢,送我便是,正好给我儿子当丫鬟。”赤膊大汉嚷嚷道。 “你……!”话刚出口,头上便多了只手的小女童端着茶杯一饮而尽,撇过头不再看那令人生厌的粗鄙汉子。 一手搭在小女童头上的老人笑眯眯地解释道:“小孩子见到好东西就想要一份,可她哪里懂得这好茶的滋味,不给的话小老儿又不舍得,索性就倒了半杯。”这话既是说给那汉子听,也是说给自己孙女听的。 隐约听到下方一声冷哼的老头不再理会旁人,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道:“今天便说说那江湖上新秀— 秋杀。” “秋杀?那是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秋杀可是当今天下有名的杀手组织。” “那孙老头说这个……” 孙老头不理会他人的碎语,顿了顿道:“自7年前秋杀出世,先后屠灭了嗜血堂,明月楼和安魂庄,成为了大宋第一杀手组织,而其余的组织为了生存,在安魂庄灭绝半年后组成了杀盟共抗秋杀。 杀盟暂且不说,只说秋杀。秋杀有三位当家,当年三大杀手组织的覆灭便是他们所为。而传闻嗜血堂堂主血煞死状极惨,据多日后路过嗜血堂堂口的江湖中人言,血煞应是被凌迟至死,全身无一完好皮肉,尽是森森白骨。” “既然无一处完好,又如何认出这是血煞?”听客中有人打断问道。 “勿急。”孙老头对着那人笑了笑,说罢又喝了一口茶水,顿了顿道:“全身上下的确已无完好皮肉,可那具尸体的眼睛如血一般,右耳也缺失了一部分,与血煞模样一般无二。当时的人们都猜测这或许是因为秋杀与嗜血堂有仇,因为其余两个组织的首领皆是被一剑封喉而死,身上也无折磨痕迹。 …… 雇佣秋杀不仅耗财更有性命之危。秋杀出手不仅要收取巨额钱财对雇主还很挑剔。 雇佣秋杀出手,一要支付最低万两白银,即便目标是个普通人,也不会低。所以一般人宁肯成功率低些,也不愿找秋杀杀人。但江湖上最不缺的便是自以为是的蠢货,前两年陆续有人自持身份想要赖账,结果就是被秋杀屠尽满门! 至于二嘛,也是最不讲道理的,那就是雇佣者必须接接头人一招不死,若死了,任务做废,银钱照给。按秋杀流传出来的话说,秋杀不接废物的任务。” “霸气!如此组织的当家,若有幸一见,当真是死而无憾!”茶楼众人正听的入迷,被赤膊大汉一声大喝惊醒,此时一看楼外天色已暗,纷纷告辞回家。当然,走前也不忘向孙老头的桌上放些零钱,其中还有两块银元,一是那读书人的,二便那赤膊大汉所送。老头笑呵呵地目送众人远去,掂了掂装入钱袋的钱币,说道:“红儿,想吃什么?爷爷请你吃顿好的。” 小女童红儿一听,跳起来亲了爷爷一口,落地后扳着指头道:“烧鹅,酒蒸螃蟹,东坡肉,叫花鸡……” “孙女啊,这么多你吃的完吗?”孙老头苦着张脸问道。 “有爷爷您呀,而且吃不完还可以带走啊。”孙红红飞快地答道,说完脸色变:“爷爷……您是不是要反悔……?” 孙老头看着孙女眼泪汪汪的样子,心一软挤出一张笑脸:“怎么会呢?红儿想吃什么咱们就买什么。” 只是心里暗暗叫苦,都怪自己嘴欠,如今亏了自己钱袋,唉。 “那就好,谢谢爷爷。”孙红红一听,立马笑了出来,看不出一点刚刚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上当的老人默然无语,心中自语“这个小机灵鬼。” 老人带着孙女告别茶楼掌柜刚走出门外,迎面便走来一袭白袍。 只见白袍袖口一动,孙老头手上就多了枚黑色令牌,定眼一看,上面刻着白露二字。也不得孙老头说话,白袍直言道:“孙前辈,阁主要见你。” 天机老人孙衡将手中令牌递还白袍,“想不到,白衣风流许子清也是四季中人,阁主当真是好大手笔。” “阁主说,前辈避走半年之久,也该回来了,天机门仍需前辈主持大局。” “天机门尽交付于他,有黑子白子几兄妹在,我在不在已无关紧要,我只希望带着红儿退隐江湖游历四方。”说罢,奇异造型的罗盘出现在孙衡左手之上,“让开!” 孙红红见气氛不对,连忙躲在孙衡身后,愣愣地看见爷爷有些陌生的背影。 “哈哈,前辈不必紧张。”许子清轻笑一声,“我只是来送东西传话的,可不想动手。” “给你的。”许子清掏出一本册子扔向孙衡,“阁主说,你孙女的绝阴脉并非无药可治。” 接过册子的孙衡一心翻看,并不搭理眼前的年轻人。 见孙衡这般姿态,许子清撇了撇嘴:“这本火云掌是秦国火家之物,可修出极阳真气。孙红红习练此功,再由宋伯调理,三年之内可以根除。这是阁主原话。” “宋伯……”孙衡低语。一柱香后,天机盘收回,仿佛又变回了普通的说书人的孙衡,摸了摸身后的孙女的小脑袋低头叹息道:“终是逃不开啊,我回。” “阁主派的船停在运河,前辈还请即刻前往,一应吃食船上皆已备好。”说着,许子清掏出一枚与自己令牌材质大小无二,只是上面刻着谷雨两字的令牌,“物归原主。” 孙衡接过令牌,将孙女牵至身前:“红儿,咱们不去酒店了,先去漕口上船,船上有比烧鹅,东坡肉更好吃的菜,好不好?” 孙红红懵懵地点点头,任由爷爷牵着走去,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不打了。 在提到孙红红时,两人都默契地进行传音对话,所以在她眼中,爷爷和帅叔叔只是互相看了一会,递了本书,就突然没事了。 “老夫实在好奇,你为什么会加入四季?你这样的人,是不该被束缚于任何组织的。”在天机老人快要消失在眼前时,许子清收到传音。 “不该吗?”许子清抬头望着天上火红的云彩,愣愣出神。 第二章 忆往昔 “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一马。” 许子清嘴角染血,半跪在地,身前长发女子持剑挡在他和天音派门主之间。 “义父,子清并不知道碧落黄泉的下落,您放过他吧。”女子神色凄苦,回头心疼地看了眼自己的郎君,复又对苦苦相逼的义父哀求道。 “他说什么你就信?!我师兄一生只有他一名徒弟,怎么可能不把门派至高绝学传承下来?”天音子一脸冷漠,“当初派你接近他就是为了得到碧落黄泉。” 天音子说着,一掌将身旁的丈许岩石打得粉碎,冷漠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声线也拔高了许多“可你非但没有得手,还协助他躲过了我数次追寻!若不是念及父女之情,你早就死了!现在还敢为他求情,太让我失望了……” 顿了顿,天音子道:“若你们真心相爱,我可以成全你们。只要你说服许子清交出碧落黄泉,我可以为你们完婚,日后的天音阁也是你们夫妻二人的,如何?” “师叔,师父临终前并未教过我什么碧落黄泉,这名字师侄我第一次听闻还是蓉蓉所说。”不待蓉儿回答,许子清艰难站起身来,虚弱道:“若师叔不信,我也无可奈何,只希望你能放过蓉蓉。” 蓉儿正要回头与许子清讲话,看见义父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响彻了山脉小半柱香的时间方才停止。 “好!如此冥顽不灵,你去死吧!”天音子化作一道残影直扑许子清,“得不到,那就毁掉!”抱着这样想法的天音子欲一掌毁掉许子清心脉。 “蓉蓉!” 蓉儿在义父大笑时便开始戒备,话音刚落时便立即闪到许子清身前。 许子清愣愣地抱着瘫在怀里的蓉儿,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义……”蓉儿刚一出口,一口鲜血便喷了出去,“义父,求您放过子清吧。” 天音子收回手掌,冷冷地注视着心脉已断的女儿,“废物!枉费我多年心血。”说罢毫不留情,对着蓉儿又是一掌。 “子清……”一掌过后,蓉儿闭上了眼睛。 被透过蓉儿的强大掌劲击到的许子清,抱着怀中佳人倒在了地上。“蓉蓉,此生是我负你,若有来生,我定去寻你。”闭目等死,脸上血泪混杂的许子清喃喃道。 “啊啊啊!!!我的手!什么人暗算我?快出来!”天音子感受着右手化作白骨的痛楚,疯狂大喊道。 天音子刚要上前搜身,右手处一阵剧痛难耐,一看之下,原来手上血肉正被缓慢腐蚀,露出森森白骨,明显是中毒迹象。 话音刚落,一名老者出现在其身旁十丈开外,淡然道:“你太吵了,殿下不喜欢。” 天音子一看暗算之人显身,也不问话,一掌将已腐蚀至手腕处的右手切断,随后向老者扑去。 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天音子顷刻间化作一副白骨,倒上了扑击路上。 老者看着眼前骨架感慨道:“惹得殿下那般不快,真是倒霉。勿怪勿怪,我也是奉命行事。” 说着,老者走向地上的一对苦命鸳鸯,隔空向两人送出几道真气,又将一枚丹药投入许子清口中,“小子,想要活命的话就跟上来。” 许子清望着老者背影,感受着体内的雄厚药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将蓉儿背在身后,艰难地跟着老者。 半柱香不到,许子清便来到了一处阁楼。在这座叶苕山内本不该出现阁楼,可它却偏偏出现了。许子清虽然好奇,但也没有询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治蓉蓉,所以即便这座阁楼出现的不合常理,许子清也并不在乎。 “殿下,人带来了。” “让他上来吧。” 老者示意身后之人上楼,见他有些犹豫,心中明了,“将这姑娘给我吧,我也好安置一下。”老者笑道。 许子清思索片刻,将蓉蓉缓缓放下,“还望前辈多加照看。” “放心,上楼去吧。”老者扶住蓉蓉,对着许子清笑道。 许子清深吸口气,向二楼走去。 “真是可怜的孩子。”老者摇一摇头,带着身边女娃走入一处房间。 “谢殿下救命之恩。”许子清对眼前老者口中的殿下躬身道。 “不必多礼,你有伤在身,先坐吧。”殿下指了指许子清身前的垫子,“拖着重伤之躯背着人随宋伯走了十里路,不错。” 许子清就势坐好,道:“还请殿下救我内子一命,有什么条件在下都可以答应。” “如何救治还是等宋伯上来再说。”赵姓男子抿了口茶。 见此情景,许子清也只好静坐一旁,默默等待。 “可救。”一盏茶的功夫,宋伯已经来到二楼。 听到这话,许子清当即从坐垫上起身,跪在地上道:“求俩位出手相救。” “可是那姑娘心脉已断,即便救活,也不过六载之寿。”宋伯苦笑道。 许子清听了,竟是一笑:“六年便六年,还望前辈出手。”说罢,对着宋伯磕了三个响头。 许子清明白,以蓉蓉的伤势,几乎必死,如今能多活六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拿什么换呢?”这时,赵姓男子问道,“世上没有白得之物,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在下所有,尽可归殿下所有。”许子清急忙道。 “我要你最珍贵之物,你可舍得?” “若能救回蓉蓉,自然舍得,只是那碧落黄泉,在下并不知晓。”许子清以为眼前之人也是贪图所谓的天音派至高神功。 “区区碧落黄泉而已,我不感兴趣。”赵姓男子哂笑道。 许子清不解,问道:“那殿下……?” 只见他指了指自己道:“我要你,救活你妻子后,给你七年时间,七年后上瑯玡山找我,为我做事。” “好,在下愿作殿下犬马,只是在下武功低微,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听到是这个要求,许子清想也不想便答应了,自己的命本就是眼前之人所救,如此报恩也并无不妥。 “武功低微?你可知天音子的师兄为何一生只收你一人为徒?” “不知,这些年师父只是教我曲艺,并未告知他的身份,也不曾教我武功。”许子清答道,心中也是疑惑万分,按自己那个师叔所说,师父是天音派最杰出的弟子,武功早已步入所谓的先天之境。可自己跟随师父多年,从来没看见师父有什么高手风采,只以为是一个曲艺大家。 “你根骨奇佳,对曲艺一道天姿不俗,是修行音功的绝世之才。”赵姓男子解释道。 “可师父为何从未教我武功,只教了我一些曲子?” “这需要靠你自己解答了。”语音刚落,一枚令牌和一本册子出现在许子清眼前。 “这是天魔八音,与碧落黄泉同为音功绝巅,好好修行,七年之后,希望你不会再说今日之言。至于令牌,上瑯玡山寻我时有用。” “是,多谢殿下。” “下去吧,有人会领你去你妻子住处。” 许子清躬身告退,礼数周金地离开二楼。 七日后。 “多谢恩公相救。”蓉蓉靠在床头,对俩人行了一礼。 “醒了便好。”宋伯和蔼笑道,“我走后,每日按时喝药,半月便可下床。” “前辈要走?”一旁的许子清惊道。 “不错,殿下和老夫吃过午饭,便要起程了。这阁楼你们住着,好好休养,三餐皆有下人准备。” 午时过后,许子清站在阁楼大门处,对着远去二人行了一礼,直到两人在眼中消失,才返身回阁。一阵微风吹过,阁外的梅树沙沙作响。 ———— “轰隆隆。” 巨大的雷鸣声将许子清从回忆中惊醒,许子清看向窗外的暴雨,喃喃道:“蓉蓉……” “难忘红梅久,如今下枝头。”将桌上的梅酒一饮而尽,许子清低语道。一道闪电划空,照亮了许子清的脸上泪痕。 “白袍风流许子清也会有伤心事?”屋内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身影。 “何事?”许子清脸上泪痕转瞬不见,看向茅三。 “我姐叫我问你,报酬什么时候送到?” “请转告茅帮主,三日内便会送到。”许子清微笑道,“这几日我不会离开,你们不必担心。” “好,在下告辞。”说完,茅三一拱拳大步离开房间。 第三章 风起 卫虚峥,他的名字让大宋江湖闻之色变,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屠杀过千的血腥战绩,更是因为他麾下的杀手组织—秋杀! 一身红袍的卫虚峥自瑯玡山而返,路过景州一处平野时,正在进行大规模激斗的两拨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卫虚峥勒马停下,神色不耐地看着眼前上千人的激战。 本就极为烦躁的卫虚峥看了片刻不再忍耐,驾马手持妖异长剑就朝人群冲了过去,卫虚峥鲜红真气布满全身如同从地狱爬向人间的修罗一般。 小半个时辰,平野上血红真气翻涌过后,留下了一地残肢断体,远远观望的人们直看得浑身发抖,更有不堪者瘫坐地上下身湿透,浑然不觉屠杀者早已驾马远去。 “大哥,我们的机会来了!”人群中一个小个子激动的看向旁壮汉。 “是啊,景州最大的两个帮会同时覆灭,正是我们发展壮大的好时机。”拍了拍小个子的肩膀,壮汉满心复杂地转身离去。 “等等我啊,老大。”从美好幻想中回来的小个子看着壮汉远去的背影,急忙动身追去。 此时已过景州边界的卫虚峥经过刚才刻意压制境界的尽性杀戳,因天机老人烦躁的心情也平静了一些。 “没有下次……”空旷的官道上响起低沉而又包含杀意的声音。 两日前,瑯玡山。 “卫大当家不在秋杀主持大局,来瑯玡干什么?”刚从扬州赶来的孙衡笑眯眯地看着从瑯玡阁内走出的一袭血红长袍。 “孙衡?!你这叛徒为何在此,是来寻死不成?!”说着,卫虚峥剑已出鞘,遥指牵着小女童的天机老人。 手掌轻拍,向孙女示意无事的孙衡笑道:“卫大当家说的哪里话,老天只是半年未曾回阁而已,怎么称得上叛徒二字?再者说,阁主派白露叫我回来,怎么又有了寻死一说?” “主上叫你回来?”卫虚峥手中长剑低了三寸。 “自然,老夫可不敢开阁主玩笑。”孙衡早知卫家三兄弟向来以阁主奴仆自居,此时听到卫虚峥口中称呼也并不惊讶。 考虑到阁主之前的态度,卫虚峥已然信了孙衡所言,放下了手中长剑,杀气却是不散,“主上大度,此次我便绕你一命,若再有二心,即便主上不予追究,我也要你万劫不复!”说着,不再理会为身边女童抵挡杀气的老人,径直朝山下走去。 看着远去的一袭红袍,老人道了声走好,便牵着女童走入山腰间的巍然楼群。 大门处早有婢等候,在女婢的引路下,老小二人走入了一间朴质阁楼。 “下去吧。”清冷的声音自一席薄帘后传出。 待婢女行礼退去,孙衡问向帘后倩影:“阁主呢?” “阁主临时有事,见过霜降后便离开了。临走时交待我说,若谷雨回来,让他去找宋伯。”倩影说罢,自顾着弹琴,不再理会孙衡。 孙衡见状,知晓眼前冷淡的女子无心言语,牵着孙女向山中的药圃走去,若无意外,宋逸之便待在那里。 ———— 京城皇宫。 宋昭宗手持一份卷宗,自语道:“澄儿可是查到了许多朕都不知道的事啊,若不是澄儿,朕都不知道我大宋的诸多门派竟是唐秦两国的探子。” 侍立一旁的大宋巨宦,先天神门境的徐恒立刻跪倒在地,重重地磕头道:“奴才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这是干什么?朕又不怪你,皇城司毕竟重在庙堂,江湖上出的事怪不到你们。” 看着皇上笑眯眯的样子,徐恒半透的衣衫彻底湿透,也下说话,只是不停磕头,生怕自己下一刻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宋昭宗看着跪伏在地不停磕头的徐恒,开口道:“待澄儿回来,皇城司便交付于他,你暂居副职。” “是。”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徐恒连忙应道,虽然不甘心失去对皇城司的掌控,但总比丢掉脑袋要强。 “父皇要我回去接掌皇城司?” “回禀三皇子殿下,皇上的确是这么说的。” 在徐恒在御书房中胆颤心惊的同时,皇城司的人已经联系到了三皇子。 端坐在主位上的赵澄沉思片刻,对着风尘仆仆的皇城司提举道:“几日后我会派人随你回去复命。” “这……三皇子殿下,皇上是要您亲自回去。”提举为难道。 “那人更适合接管皇城司,我会书信一封与父皇解释。”赵澄断然道,随后也不理会下首之人,缓缓离开了皇城司分部。 提举欲言又止,最后看着三皇子步步远去。 待三皇子在眼中消失,提举当即赶往书房,将与赵澄会面之时的言谈说辞一字不差地提于纸上。 “来人!”提举写完,将手中纸张装于皇城司密制铁筒中。 “大人?”听到提举传唤,瑯玡分部的负责赶忙走进书房。 提举将手中铁筒递于他,道:“千里加急,送往京城总部。” “是。”负责人领命退下。 ———— 回到瑯玡阁大半时辰的赵澄派人叫孙衡过来。 “红红如何了?” “逸之说配合火云掌进行治疗,两年内便可根治绝阴脉。”孙衡喜悦道。 赵澄点了点头道:“所料不差。”顿了顿,“先行准备,三日后带着天机门动身前往京城。” “阁主这是何意?”孙衡疑惑道。 赵澄注视着老人貌似混浊的双眼,“我要你去接管皇城司。” “皇城司!阁主你……”孙衡脸色巨变,大惊道。 也难怪孙衡如此失态,皇城司乃是直属大宋皇帝的集培养间谍,收集情报,监察百官等功能于一身的机构。可以说,皇城司是宋国赵氏手中的一把尖刀,是一把能够给予敌人至命一击的神兵利器。整个宋国,皇城司只听命于宋昭宗,便是内阁首辅也无权干涉。 “赵姓……”孙衡突然看向眼前的男人,“你是皇室中人!?”虽是疑问句,但其的语气却是异常肯定。以往孙衡虽是知晓阁主姓赵,但从未思想,如今得知其身份,所有疑惑也都有了答案。 “难怪短短十年间,你就发展出了如此可怕的势力,原来如此。看来赵氏早就开始对江湖下手了。” 赵澄待孙衡讲完,指了指桌上的信说道:“我向父皇推荐了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内心复杂的孙衡想到了自己的孙女,咬了咬牙,拿起桌上信封,走出了阁楼。 “为了红儿,便是背上朝廷鹰犬的骂名也在所不惜!”孙衡紧捏手中信件。 三月后,大宋境内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杀手组织秋杀大开杀戒,在吞并杀盟后于济南府,青州府等五府之地屠戮帮会门派十数有余,五府境内人人自危,有些门派在极端压力下甚至低头向官府求助,希望官府派兵国剿秋杀,而官府则一反常态地以江湖争斗为由,不予理会。 二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机老人在京城公然现身,成为了大宋皇城司司主,门派天机门改名为天机卫,隶属皇城司,负责监察江湖众多门派。一时间,群情激愤,破口大骂者数不甚数,更有不少江湖高手赶往京城进行刺杀。 是日。 “这是第几个了?”城门口不远处,擦掉剑上血水的皇城司提举看也不看脚下尸体,向着身边的同僚问道。 “谁知道呢,大概有几十个吧。”同僚一边应答一边指挥人手处理尸体。 “新上任的司主还真是个惹事精,我……。”刚说到一半,杀人的提举便被捂住了嘴巴。 “韩提举慎言!编排司主,罪责可不小!”同僚低声喝道。 打掉嘴上的手掌,韩提举耸耸肩,“杨提举真是大惊小怪。好,不说便是了。” 杨提举见他这幅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刚要起步离开,便撞见了孙衡的大弟子黑子。 “指挥使!”两名提举赶忙行礼。 “刺客死了?” “是。”杨提举道。 “不错。”黑子说完,便带着一队人骑马朝城门走去。 目送指挥使出城的韩姓提举脸色一变,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若有下次,定斩不饶。” “传音入密!”韩提举失声道。 “什么?” “指挥使向我传音警告!” “什么?!” 连道两声“什么”的杨提举惊讶道:“你是说黑子指挥使是先天境界?怎么可能?!” “传音入密……非先天宗师不可。”韩提举喃喃道。 黑子与两人年纪相仿,在对比自身在筑基圆满境上蹉跎数年,不由心生感慨。 “你说……能教出这样的徒弟,孙司主是什么境界?”突然,杨提举小声问道。 “……”韩提举沉默不语,注视着皇城司总部方向,心中想到,“只怕比徐司主还要强。” 秋风萧瑟,韩提举身为徐恒心腹的那些心思此刻熄灭大半。 第四章 说因果 “施主,停手吧。” 青州府长乐门山前,一长袍老僧独挡身前百余人。 无尽血红剑气挥洒而出,直逼老僧周身数道命窍。 “阿弥陀佛。”老僧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周身金光闪烁竟是抵挡住了这恐怖剑气。 “罗汉金身,你是灵隐寺的人?”卫虚峥一剑无功,沉声问道。 老僧微微一笑:“老衲法号空净,添为灵隐寺执教首座,云游至此,不忍施主枉动杀业,故来相劝。”说着又施了一礼:“施主杀孽过重,日后恐下阿鼻地狱,不如随老衲修行,化解周身业障,来日或可入西方极乐世界。” “啰嗦,再不让开,就不用走了。”卫虚峥不耐道,身后的一干杀手纷纷眼露杀意。 “阿弥陀佛,施主执迷不悔。老衲只得用金刚降魔手段!”空净和尚 怒目圆睁,身后缓缓浮现出一尊持戒金刚之相。 “退后。”交待一声后,卫虚峥自马背上激射而出,化作一道残影向空净和尚直刺而去。 空净和尚身后的金刚相猛然扩大数丈,将空净和尚笼罩其中。“金刚降魔!”随着一声大喝,虚影手持降魔杵如实质一般,向卫虚峥所化血光砸去。 “嘭!!!”一阵巨响,两人交手的余波扩散而出,茂密的树林瞬时消失不见,两位杀手退得稍慢被震成重伤,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痛快!”被震退数丈的卫虚峥看着嘴角染血,罗汉之像消退的空净和尚大声笑道。 “施主即得见神门,当知世间因果循环非是虚言,何苦妄造杀孽?”交手过后,探知到卫虚峥已有神门修为,空净和尚满心震憾。 “传闻灵隐寺只有住持一人得见神门,没想到一个名不经传的执教首座也是如此高手,不错不错。”说着,卫虚峥周身杀意暴涨,沉声道:“此剑,千杀。” 话音刚落,卫虚峥手中长剑一横,浓郁的血红真气覆于其上,宛若鲜血一般。 待罗汉之相再度凝聚,卫虚峥一剑斩向空净和尚,与其十丈之距内尽是血红剑光。 空净和尚还未有所反应,眼前景象一变,竟是置身于一片血海之中。虽明知是幻象,但尽管空净和尚默念清净咒数遍,仍是无法挣脱而去。血海这时一阵翻涌,化作无尽修罗朝空净和尚攻杀而去,苦苦挣扎的空净和尚不消片刻,便是尸骨无存。 山前,罗汉相破碎,空净和尚的尸体缓缓倒在了地上,溅起一地尘土。 卫虚峥漠然看了眼地上魂飞魄散的尸体,率众直奔长乐门驻地而去。 三日后,秋杀总部。 “名单上的门派皆已屠尽,吩咐下去,明日起皆时蛰伏。” “是。”大厅内,众人领命而下。 待大厅仅余两人时,卫虚言开口道:“灵隐寺广发屠魔贴一事,你怎么看?” 卫虚峥睁开双眼,“不必理会,杭州自有人去处理。” “不对,不对,不对。”卫虚言摇着头连道三声,:“大兄有些不对劲啊,往日发生这等事情,你可是早就冲过去大杀特杀了。” “主上来信,灵隐之事不必理会,杭州自会有人处理。” “何人?”卫虚言好奇问道。 “主上没说。”说罢,卫虚峥走出大厅。不用问,卫虚言也知道他又是去找人试剑了。 “唉~”卫虚言看着大兄背影叹了口气,“大兄就知道杀人,三弟不是做任务就是修炼,兄弟三人怎么就我一个正常的?愁啊……” 寂静大厅内忽明忽暗,只剩下一袭黑色儒衫。 ———— 身着青色僧袍的和尚站在灵隐寺门口,看着门口来往的上香宾客,低声道:“真是麻烦。” 灵隐寺大门,接客僧正在伏案为做着登记,突然一只手压住了他右手的毛笔。抬头一看,只见是一穿着怪异的和尚,接客僧行了一礼,问道:“不知法师何意?” 青袍和尚笑道:“贫僧无心,欲与贵寺住持论法。” “无心?无心!!!”接客僧先是一阵疑惑,然后一惊,“你是妖僧无心?!” “正是贫僧,不知可否通传?” 接客僧听到无心承认,也不管他接下来说什么,使出十二分实力奔向寺内,大喊道:“妖僧来了!妖僧来了!妖……” 正喊着,接客僧一头撞进一人怀里,正是灵隐寺住持空法。 “佛门清净之地,不得喧哗。自去藏经阁抄经十份。”空法道。 “是。”接客僧低着头,一脸委屈,“主持,妖僧……” “我已知晓,去吧。”空法打断道,待接客僧走后,看向从大门处缓缓前行的一袭青袍。“妖僧前来,所谓何事?” “欲与大师论法。”无心笑道。 空法身旁的老僧怒道:“区区少林弃徒,佛门败类!也枉想与住持论法!?” “阿弥陀佛。”无心看向开口老僧,道:“善逞口舌之欲,修行不够,日后恐怕会下拔舌地狱。” 执武首座空怀一听,顿时怒上心头,一招罗汉降魔便朝无心打去。 “看来贵寺善于以武论法,如此甚好。”无心说着,躲过空怀攻势,一掌拍向空怀头颅。 “啪。”空法挡在两人之中,与无心对了一掌,怒视道:“下手如此狠毒,无半点慈悲之意,无心,你修的什么佛?!” 无心起身后跃,立于灵隐大门之前,道:“杀生为救生,斩业非斩人,大师,你着相了。” “好一个妖僧无心,妖言惑众乱我佛法,留你不得!”看周围僧人皆是脸色迷茫的空法大怒,手中禅杖化作一道金光打向无心。 “善哉。”无心随意一拍,将飞射而来的禅杖夹在两手间。 “嗯?”空法一脸凝重,这无心的实力已然超出自己预料。 将手中禅杖扔向一旁,无心笑道:“大师小心了。”说罢,身影冲向空法,欲要以千叶手掌碎空法心脉。 空法见无心袭来,一挥长袖,将周围僧侣震退,以罗汉金身迎击无心。 在灵隐众僧的注视下,空法无心两交手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这……” “无心竟能与住持平分秋色,他才多大?” “好生厉害……” 众僧窃窃私语。 空怀瞪了一眼私语僧众,转头紧紧盯着战局。 “啪!” 两人对了一掌,各自倒退数丈。 “阿弥陀佛,今日若不除你,来日必为我佛门大敌!”空法盯着无心凝重道。 “大师偏执了。”无心仍是一脸浅笑。 空法主持深吸口气,全身真气聚集一处,似快似慢地结出一道佛印,“罗汉降魔印!”只见佛印渐渐变大,待临近无心之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印。 眼前只剩金光佛印的无心一手举过头顶,待佛印即将触碰自己时,手掌猛的一落,与佛印交击一处。 一阵金光过后,空法主持躺在一巨大掌坑中,已然魂归西天。站立旁的无心道了声佛号,轻声道:“你发布屠魔令为因,我杀你为果,这,便是佛法。”说罢,身影一闪,已是不见踪影。 无心走后,灵隐寺一众僧侣围至空法尸身旁,嚎啕大哭。 “首座,我们要为主持报仇。” “不错,我们去少林,让其为我们讨回公道。” “无心妖僧!!!” 听着众僧的哭喊,如今地位最高的空怀心情悲凉,涩声道:“处理好主持后事,灵隐自今日起,封山二十年。” “什么!?”灵隐众僧只觉不可思议。 “空怀,你对得起主持吗?!竟然不思为主持报仇,还要封山,你这无耻小人!”有与空怀同辈的僧人怒喝道。 “我意已决!”说罢,一挥长袖,冷着脸走了。 空怀如何不想报仇?又如何想封山。可当时听到无心低语的他明白,此次主持身亡,有着秋杀的影子。而主持之仇,便多了至少一位神门,灵隐寺如今最强的自己不过真武之境,如何抗衡。 至于同佛门一脉求助,恐怕仇人未死,灵隐便会遭劫,他人也不能时刻护卫灵隐。江湖,终究是实力说话。 藏于袖饱之下的双拳青筋暴起,空怀自挤身先天之后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第五章 瑯玡入通玄 阳曲起银枪 小雪过后。 瑯玡山上了挂满了薄薄一层银霜,显得格外清冷。 “你倒是悠闲。”处理完阁内事物的浅浅看着静心弄琴的宫装美婢。 “主阁那里如何了?”月魂停曲问道。 “想知道啊?”浅浅眯眼笑着,顿了顿道:“自己去看呗。” 月魂抬头紧紧盯着浅浅,也不说话。 感觉阁内气温骤降的浅浅笑容愈发灿烂,“怎么?不高兴啦?想动手?”说着还挑衅般地挑了挑眉。 “呵,我这双手可是给阁主红袖添香的。”月魂先是紧了紧眉头,然后眼睛一弯,揶揄道:“用来打你?可不值当。”说着用白玉般的美手捂住杏口,发一出阵银铃般的笑声。 “你!”浅浅看着这个妖娆贱货,气得说不出话了。 瑯玡阁众女中,只有浅浅与月魂为甲等女婢,是阁主身边最亲近之人。月魂琴文双绝,阁主平日书墨操琴都是月魂相伴,而浅浅因为掌管阁中事务,每日与阁主相伴次数远不如同为甲等女婢的月魂。 如此,浅浅对月魂莫名有了极大地不满,有机会总是与月魂做对,但几乎每次都如今日一般,未曾占过上风。 两人正对峥间,瑯玡山方圆百里地界里,一声似佛似道,似儒似魔等等不而足的呢喃声在所有人心中响起。也正是在呢喃声响起之时,瑯玡山上浮现一道巨大虚影,众生见之当即朝虚影一礼,口呼道: “我佛!” “道尊!” “儒圣!” “兵圣!” “……” 众生口中称呼皆有所不同,可诡异的是并不违和之感。 万里外的书院,一身白色儒衫的院长眺望远处山峰上空的虚影,长叹道:“好一副众生相,不过初登顶,便有如此威势,了不得,了不得,终究是后辈的江湖了。” 少林寺藏经阁中,两位常年枯坐的老僧睁开双眼,互相对视一眼后,最是年长满脸疑重:“浩劫将起……” “初入通玄,便将如此真意映于天地,当真霸烈。”左侧的僧人看向年长老僧,“师兄,不如我等……” “阿弥陀佛!”一声佛唱打断了他的言语,年长僧人双手合十,“众生皆是平等。” 语呼师兄的老僧脸色明了,“善哉。” 龙虎山,武当山,全真教,西方魔教,剑宗,皇宫…… 大宋境内所有的通玄境同一时刻望向瑯玡,有人欢喜,有人漠然,有人忧愁…… 而此时这场风波核心的瑯玡山上,浅浅月魂二女察觉异动,连忙向主阁赶去。 异像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待虚影消散,赵澄的声音在心湖响起,“进来。” 听闻传音的两女走上主阁三楼,见赵澄负手立于窗边皆是一喜,同声问道:“阁主突破了?” 说完,两女互相瞪了一眼。 赵澄转身,俊朗的面容带着一丝笑意:“不错。” 不待两女再问,赵澄淡然道:“这一天终于到了。” 两女惊道:“君上的意思是……” “不错。”赵澄伸了下懒腰,“传告四季。” 浅浅月魂两人互视一眼,皆能看出对方眼中喜意,领命退下。 待两女退下后,赵澄大袖一挥,在玉床上和衣卧倒,以大梦千秋之态睡去。 “待到来年春雷响,我剑出鞘百剑折。” 三日后,大宋京城。 数百骑兵自城门串行而过,引起路人的连连惊叹。 “这些是什么人啊,阵仗如此之大?”看着远去的金云,有人疑惑道。 “这是京城,除了御林军还能有什么军队敢数百骑当街飞奔?”身旁的书生嗤笑一声。 “哈哈……”粗犷武夫尴尬一笑,挠了挠头,又道:“谢先生答疑,您可知他们是干什么去?” “想知道?” “确是想的,您快些说。”武夫呵呵傻笑。 书生一乐,看着武夫笑道:“既然这么想知道,去一个地方,那的人肯定知道。” “哦,还有这样的地方?麻烦先生说说。”武夫瞳孔一缩,手已悄悄摸上腰间刀柄。 书生眼神下飘,“被发现了吗?血刀耿磊名不虚传啊。”说罢,眼前一道亮光乍现,刀刃已与脖颈不足半寸。 “咣珰!”连着一条手臂的刀落在地上。 “啊!!!!”血刀捂住右侧若大伤口发出阵阵惨叫。 周围行人皆是被吓了一跳,就在众人惊慌之时,十数皇城司司卫连玦来到血刀身边,跪倒在地道:“黑子大人。” “带去下。”黑子挥了挥手,悄然离去。 城外,御林军列做三排,等到一华贵马车后,便为其开路,直入皇宫大内,其间入城时,百姓自是又一阵惊疑。 宫内,下了马车的赵澄看着周遭二十多年未见的熟悉景色,笑了笑,领着宋伯与二位女婢走向自己的居所。 与此同时,太原府阳曲刘府门前,一人缓缓叩门。 府中仆人打开大门,浑浊的老眼打量了眼前手持银枪的轩昂男子片刻,问道:“公子是?” 手中银枪朝前一指,“不认得了?” “这……?”老仆揉了揉眼睛,待细细着了片刻,大惊道:“宣武枪!” “你是大公子!?” 刘君夜问道:“二叔呢?” “这……”老仆迟疑了。 见老仆不答,刘君夜大步踏过大门,走到主院大喝道:“二叔!?侄儿回来了!还不出来相见?” “君夜?”威严男子走出主厅,看向刘君夜,“你竟然还活着!?” 刘君夜大笑道:“怎么?二叔失望了?” 二叔静默片刻后笑道:“君夜未死,二叔定是欢喜,何来失望一说?” “那是最好。” “走,二叔为你设宴,庆祝你回来,随便也说一说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二叔说罢,便要上前拉起刘君夜之手。 “不必了,侄儿今日来只为一事。”刘君夜回绝道。 “有什么事宴上讲便可。”二叔脸色一沉道。 刘君夜仍是一脸微笑,“侄儿今日来,是为了拿回我父的宣武侯位。” “混帐!”十七年前已是宣武侯的二叔怒道。 “二叔不愿?”刘君夜问道。 刘君夜二叔自然不愿,大宋爵位本来就是三国中最少的,更何说还是侯爵之位。他当初费了老大的功夫,甚至不惜谋害将要继承爵位的侄儿,才会做上宣武侯的位置,如今自然不会轻易将爵位让出。 “侄儿啊,爵位自有皇上定夺,非我等可随意更换。”二叔顿时计上心头,推诿道:“当时大兄身亡,你又传出身死的消息,为了将宣武侯之位留在……” “二叔不必多言。”刘君夜笑道:“我自是有了万全准备。”说着,刘君夜从怀中掏出一张圣旨,扔向二叔,“这是命我继承侯位的圣旨,将宣武侯一干文印交出来吧。” “什么?”二叔脸色大变,接过圣旨看罢,久久不语。 “二叔还等什么?” “好,我这就……”说着,二叔眼底闪过浓浓杀意,“送你归西!” 双掌成爪带着迅猛罡风,二叔猛然向刘君夜天灵抓去。 刘君夜开怀大笑,声音竟传遍阳曲,“刘天苍违抗圣命,意图袭杀上使。罪名,当诛!”长枪一挥,划破长空。 刘天苍大喊道:“真武境!”言罢,便被长枪贯心,钉在了墙上。 刘府大门被破,闯入一队骑兵,“指挥使!” 刘君夜挥手道“搜!” “是!”骑兵分散开来,在主宅中了搜起来。 片刻后,一骑将手中铁盒递向刘君夜,“指挥使,找到了。” 刘君夜打开看了两眼,收入怀中,骑上属下带来的骏马,对着宅子里的人说道,“从此之后,再无刘府。”言罢,带着黑骑扬长而去。 “未曾想,此生还能见到黑甲军。”退伍前曾在边军为刘君夜之父效力的老伯站在门口,盯着刘君夜率众骑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第六章 白衣一剑破神门 天边朝霞初起。 山庄主院一处厢房,不过四十出头却尽显老态的张永嵩将读罢的信件置于桌案之上,沉思端坐了约有一个时辰后,抓起地上名唉冬雪的一坛美酒一饮而尽,飘然离去。 紫宵剑派仍是当世持剑五派之一,是当世剑道集大成之所。 紫宵剑派两百年前立于鄱国苍梧山,自神州三分后将苍梧山改名为紫宵山。 青铜色大门敞开,广场上练剑的众弟子看这那缓缓步入的白色长袍皆是一惊。 “这不是山下庄子的老头吗?来我紫宵剑派做甚?” “这老头不是不会武功吗,这几百里山路怎么能走上的?” “……” 不理会弟子们的讨论,负责教习剑术的孙铮紧锁眉头,大声问道:“为何来此?!” 因张永嵩住于紫宵剑派山下,紫宵剑派的弟子当初上山拜师时或多或少都见过他,虽说时隔多年,但众人中却有不少认出了他。 这倒不是这些弟子有多好的记性,只因为他们当初拜师登山路过张永嵩住所时,皆会被他拦住交谈。而所说之事甚是可笑,竟言紫宵剑派非是个好去处,还劝他们若是真心学剑,可去其余四派。 虽然无一人听劝,可张永嵩一但遇见拜山之人,又会继续劝说,似乎并不气馁。而紫宵剑派每六年收一次徒,张永嵩便生生劝过了整整四届弟子。 这些年陆续有人向师门禀告过此事,想要将这个抵毁师门的疯子赶出紫宵地界,只是师门高层每每只是一句“不必理会”了事。但弟子们皆认为师门宽宏大亮有君子风范,私下闲聊时也只是将张永嵩当作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富贵老人。 “二十九代弟子张永嵩今日上山,欲见祖师,还望行个方便。” “二十九代……” “什么?!莫不是我等听错了。” “这定是这疯子又开始发疯了!” 一众三十三代弟子一脸匪夷所思。 三十二代弟子身兼习练的孙铮正要说话,剑鸣声大作,自远处的主殿内飞出道道剑光,直向广场而来。 紫宵剑派掌门与一干长老踏下飞剑,直面眼前欲见祖师的白袍。 “掌教,诸位长老。” 广场上的众弟子拜倒在地。 身为一派掌门的骆旭东并不理地上众人,率先开口道:“你竟敢私自上山!?” “师弟,老祖何在?”张永嵩所答非问。 “老祖不会见你!” “无妨,你即不欲告知,我自去寻他,无非就那两处。”说罢,张永嵩竟朝派中圣地走去。 “噌!” 骆旭东持剑直指张永嵩咽喉,“再进一步,便死!” “你要阻我?”张永嵩问道。 “大师兄,你走吧。此时若走,我们不会追究你违反禁令之责。”诸多长老中的一位女性长老焦急道。 “师妹……”张永嵩向她笑了笑,复又看向骆旭东,“你要阻我?” “你若再知迷不误,本掌门便要执行门规,将你斩于此地。” “不要!师兄你快走吧。”那女性长老忙道。 张永嵩仿若未闻,“当年,你可不会如此于我说话。” “你也知道只是当年。”骆旭东回道,顿了顿又说:“那时你为那妖女顶撞祖师,被祖师废去修为送与山脚时便应知道,你便已经不再是我的大师兄。” “妖女?”张永嵩笑了笑,“敏敏何时成了妖女?”盯着骆旭东看了一会儿,张永嵩叹道:“罢了,终究是要打扫地干净一些。” 不待骆旭东说话,张永嵩朝其缓缓走来。第一步,气聚于体生生不息,第二步,脱胎换骨重返容颜,第三步,建立神桥步入先天,第四步,武道真意微显于外。 走了四步后不再前行的张永嵩看着被自己指指天灵的二师弟,“你即为真武,我也不算以大期小,灭情灭性之道,你不该练的。” 因为张永嵩顷刻间直入真武而失神的骆旭东张了张嘴,话还未出口,额头处便多了处血洞,双目神华散去缓缓倒地。 收回剑指,张永嵩望了眼众长老道:“祖师何处?” 众长老回过神来,皆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师兄。 见师弟们久久不答,张永嵩正欲再度开口,突然看向一处方向,笑道:“算了,我已知晓。” 看着凌空飞向洗剑池的张永嵩,众长老赶忙追去。 “看来骆旭东死了。”水池边一块岩石上,双鬓微白的老人看向张永嵩。 张永嵩见到老人先是一礼,“此番前来,请祖师赴死。” “为了那个女人?”祖师也不恼,脸色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对他所说一般。 “是也不是。即为敏敏也为紫宵剑派之未来。” 见张永嵩这般言语,祖师冷言道:“何解?” 张永嵩正色道:“紫宵剑派已步入歧路,若为掌门须得灭情绝性,这是邪道。” “谁又和你说,我紫宵剑派是正道?”祖师问道。 “不必脱延时间了,想必你是冲击神门失败,此刻是在疗伤吧。” “竟叫你看了出来。”即便被识破,祖师仍是一脸平静,这份恐怖心境,或许便是灭情绝性。 “可你看出来又如何,若非怕伤势恶化,一个小小先天二境,不过一剑之事。” 看着站起身来,周身散发恐怖剑意的持剑老者,张永嵩一笑,”如今冲击神门失败,你六层神门的实力还能发挥几层?”说罢,张永嵩已是扑身而去。 祖师一剑横空,直刺而去,“即使我实力百不存一,区区二境也不难对付,更何况你此时一把利剑也无,如何与我相争。” 张永嵩侧身躲过一剑,身后刚赶来的众人却是被这一剑的剑气劈飞了出去。 张永嵩立于空中,笑道:“吾以浩然正气为剑,胜你百倍。”右手一挥,磅礴浩然剑气瞬间将祖师淹没。 剑气散尽之际,祖师飞身刺向空中逆徒,“浩然剑气如何?你以儒入剑又如何?你终究不过真武而已。” “呵。”看着眼前之人和穿过自已胸口的利剑,张永嵩轻笑一声,“谢了。” 祖师心中一紧,将手中利剑抽出,飞身暴退。 “今日,我入神门。”胸口滴血的张永嵩闭上眼睛,略带笑意地抬起剑指,朝身前虚空一刺,阵阵巨大响声骤起,像是一道道众生皆不可见之门被破开一般。 故意受了祖师一剑,是为了领悟其中的灭绝剑意。当年祖师一剑斩向张永嵩不光废了他的一身修为,还留了一道灭绝剑意在他体内。故而张永嵩不得圆满一直无法冲击神门 “怎么会……怎么会……”飞身退到池边的祖师看着眼前景像,喃喃道:“七层神门,怎么可能!” 说着说着,祖师猛地一惊,连忙化作一道剑光,朝山门外掠去。 张永嵩自然不会让他离去,剑指轻挥,祖师一声惨叫血洒长空。 一剑斩破神门七层,如今的张永嵩,即使祖师毫发无伤,也不会是其对手。 走出剑池,看了眼一众师弟,张永嵩化为一道剑光消失不见。 山庄内,张永嵩醉卧在地,“敏敏,仇已经报了,九泉之下,你终于可以瞑目了。”说罢,张永嵩又喝了坛酒,“师父,日后紫宵剑派有徒儿在,您放心吧。”想着被祖师害的英年早逝的师傅和因自己而死的红颜佳人,张永嵩泪流满面。 三日后,紫宵剑派发出消息,张永嵩除掉派中大贼,继任掌门之位。随后一月之内,张永嵩连胜持剑四派掌门,并在紫宵山上与四派结盟,紫宵剑派也被喻为第一剑派。 张永嵩上山当天,武当山却是迎来一位贵客。 “师兄。”自皇宫而来的赵澄对王兆麟行了一礼。 身为武当掌教的王兆麟打了个辑首:“殿下身份尊贵,如今既非我武当弟子,自可不必作如此称呼。” “师父当初即收我为徒,我便一世为武当之人。”赵澄道。 第七章 诉往事 黯然神伤 王兆麟叹了口气,凝视赵澄片刻道:“不知殿下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二十多年未见,我来见一见诸位师兄师伯。”赵澄笑了笑,“还有……师父。” 王兆麟道:“师叔们皆在后门清修,不便打扰。至于小师叔……”王兆麟神色复杂直视赵澄,缓缓道:“自去吧,你也知道小师叔在哪。” “师伯们还不愿见我啊。”赵澄扭头看向大殿正前方的真武大帝,长叹道。 “殿下。” 王兆麟刚一开口,赵澄抬手止住,“无妨,怨不得他人,我去看看师父。” 王兆麟看着门口的萧瑟背影,轻声呢喃道:“师弟……”回过神来,王兆麟看着赵澄的三位随行,笑道:“各位若想逛上一逛,山上道童可为之引路。” “不必,我等自行。”宋逸之拒绝道。 王兆麟一看老者身后的两女神情也是不愿,便笑道:“如此,三位自便。除山中禁地不可轻往,其余地界皆可参观。贫道告辞了。”说罢,向宋逸之三人打一稽首,飘然离去。 武当禁地的一个山洞内,赵澄坐在寒玉床一侧,静静地看着床上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熟睡的佳人。 “师父,我来看你了。澄儿二十多年未来,师父想必也是恼的,不愿理我也是应该。” 赵澄轻柔地理了理师父的鬓处秀发,接着道:“二十年真是长啊,兆麟师兄现在都已是掌教了。当初我说什么来着,大师伯肯定要传位给他的,你还不信,觉得兆麟师兄有些木讷并不适合掌教之位。”说着,赵澄笑出了声,“你还说要当掌教也应该由我当,你的弟子怎么会不如大师伯的弟子? “我不过说了句意不在此,你就追着我满山门地跑,最后打得我头上老大一包,半月都未曾消去。别人偷偷给我还了赵包子的外号,你知道了就把他们也揍了一顿。 当时全山上下也就你和师公知道我的身份,那些被你揍了的人气不过,可辈份比你小,又打不过你,怎么办?只好拿我这个小师叔的弟子出气,围追堵截了我好长一段时间。现在想想,分明是你故意为之。” 赵澄用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柔语气不断说着,“世上哪有你这么坑徒弟的?你想必也是理亏,所以那时我偷偷倒掉你珍藏多年的美酒时,你才罕见地没有动手。” 说完,山洞内沉寂了好一会,赵澄将视线从床上佳人绝美的容颜处挪开,着向床头的一盏明灯,“师公他们都说你是谪仙人下凡,可为武当再续三百年气数。那时我就想着,武当山的牛鼻子真会脸贴金,这个动不动就欺负我的小娘们哪里像是个仙人。 现在想来,你还真可能是个仙女下凡,要不然哪能年纪轻轻就入了通玄? 我下武当山后游历了十数年,这神州天下我没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可就算如此,我平生所见之人,也只有皇宫中的黄侍郎,大唐的李太白等寥寥几人才可勉强望你项背。你现在就是起来亲口告诉我你不是什么天人下凡我也不信。”赵澄笑了笑。 “所以啊,你可不能像凡夫俗子一样一睡不起。你床头这盏灯,是我向父皇求来的宝贝,龙虎山的人叫作是结魂灯,有唤回七魂六魄,再造一世之功效。条件不难,不过是需要消耗一些气运罢了。 我现在如你所料,比兆麟师兄走得快些,前几日入了通玄境,不过比你可是差远了。” 赵澄自嘲一声,接着道:“待我掌控大宋江湖,就会去他国布置。等我,待我功成,一国气运为你结魂想来是不会有意外的。” “当年,你……”赵澄说出足够震动天下的谋划后,重新看向佳人,又开始说起当初武当山上的事。 “师父,这……”后山,石桌旁的王兆麟问道。 明燚语气复杂,“他也是说给我们听的,步入通玄,若他不愿我等视听,便是我也无法。” “可是这棋,下得也太大了些,弄不好,便是玩火自焚的下场。” 明燚叹了口气,无奈道:“赵澄此子是在逼我等表态啊,我等若不同意,武当处境不容乐观啊。” “师弟他应当不会吧。”王兆麟惊道。 明燚望向山洞处,“赵澄与武当情份皆在小师妹一人身上,若在此事上有了分歧,赵澄绝不会对武当手软。” 沉默许久,明燚道:“待赵澄下山,你见他一面,告诉他武当与朝廷同气连枝。” 大宋向来崇道,与境内三大道派关系一向极好,所以明燚此话也并无不妥。 “是。”知道师父已做出决定,王兆麟行了一礼,离开后山。 “赵澄魔性太深,若小师妹结魂失败……”明燚待徒儿走后凝重道。 ———— 坤宁宫,雍容华贵的美妇对着宋昭宗道:“澄儿可是去武当了?” “是。”宋昭宗无奈道,“皇后啊,这有什么好气的?” 皇后冷哼一声,“澄儿回来后不过两天,便赶往武当了。难道他心里那个死人比我还重要吗?!” 宋昭宗搂住火气正旺的爱后,安慰道:“和一个已死之人置什么气?再说,当年若不是她以命换命,澄儿早就死了。” “可……”皇后一把推开宋昭宗,“当年澄儿为了她放弃储君之位,那件事后又离宫二十多年。”说着说着,竟哭了出来,“二十多年啊!除了来往信件竟再无任何来往,我都不知道他瘦了还是胖了,吃的好还是不好……”顿了一顿又道:“可他刚回来不过几日,又去武当山去了,我……我……” 宋昭宗看着泣不成声的皇后,苦笑道:“澄儿即能地仙之境,这些年定然过得不错。再说,宋逸之在他身边,还能受到什么委屈? 至于他那个师父,毕竟与澄儿情根深重,当年又为澄儿而死,澄儿去看看也是应当,你又何必因此伤神?” “都说那刘琛君是仙人下凡历劫,可为什么偏偏应劫之人是澄儿?情劫二字深之又深,我是担心澄儿一生也走不出。你看此次他带回的两位侍女,皆是一等一的姿色,又对澄儿有意。可竟然还是处子之身,澄儿这哪里还像个皇子?!分明是为了那女的守身。所幸老大老二生前皆留有子嗣,否则我大宋岂不是要断后!” “唉。”宋昭宗叹息一声,扶着皇后上床歇息。 当年神州大战,他父亲屠国十数,所杀者不计其数,在三国中手段最为酷烈。故而他这一代受了天谴,一生唯有三子,若非老三机缘了得,恐怕二十多年前便随老大老二一并去了。 ———— 下山时与武当掌教告别的赵澄立在一处庄园湖前,出神地看着手中玉佩。身旁二女脸色复杂,担心地看着阁主,而远处的宋逸之抚须苦声道:“妾有意而君无情,徒之奈何?” 第八章 年关家宴 朝野震动 昭德五十七年农历正月初一,年始。 大宋皇宫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满处都是扑鼻而来的喜悦气息。穿着新衣的上膳宫女在宣食殿进进出出,殿中的长桌摆满了精巧吃食。 坐于首位的宋昭宗对右首之人高兴道:“这二十几年来,过了多少春节,办了多少家宴,只有这次你在,哈哈。朕今儿高兴,不必拘礼礼。家宴,家宴。” 一身紫衣的赵澄望着自己年过七十的父亲,轻声道:“少喝点,您身体不好。” 宋昭宗笑笑,刚要说话,左首的皇后瞪了眼赵澄,语带责备,“知道你父皇身体不好,这些年也不来看看,真是个白眼狼!” “娘,皇后娘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嘛。”知道阿娘还在为自己上武当一事介怀,赵澄赔脸笑道,直往娘亲盘里夹菜。 “哼。” 见皇后哼了一声后不再说话,宋昭宗叹息道:“你看看你这两个侄儿,都已经娶亲生子了,再看看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赵澄看着宋昭宗指向的两个侄儿及身旁家眷,笑道:“也是叔叔的错,没赶上你们的婚娶生子,过后便补个礼,哈哈。” 俩皇孙一听,起身行礼道:“谢皇叔。” 他们分别是宋昭宗已故二子,也就是赵澄大兄二兄之子。赵澄当年离京时,他们也已经长大记事了,所以这二十几年来自然也知道还有一个离京的皇叔。更知道当年这皇叔可是坐上了太子之位,虽说他已经推了太子之位又在外游历多年,可对他们来说同样有威胁。 这几年太子之位空悬,皇太孙又迟迟未立,可老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朝延大臣们皆已奏请皇上册立太子孙,眼看太孙之位就要确立了。偏偏这个时候皇叔回来了,他们自然心中是不满的。可身处皇室,若无些城府才是怪事,所以两位皇孙明面对这位多年的皇叔恭敬有加。 “都说是家宴,不必拘礼。”宋昭宗说完两个孙子,看向转移话题赵澄,“你自己且好好想想吧。” 赵澄拍了拍昭宗手背,笑道:“知道了爹,快些吃菜吧,莫要凉了。” “唉……”叹了口气,昭宗不再言语,一心吃饭,席间再无言语。 吃了一个时辰,饭毕。两位皇孙先行告退,昭宗与赵澄支开皇后入了御书房。 “你可想好了?” 面对父亲询问,赵澄笑道:“想好了,且已准备妥了。” “也罢,由你。到底与国与民也是好事。” 赵澄立于一旁,不言不语。 宋昭宗静默片刻,又道:“你看那两个孩子如何?你不肯坐我的位子,总要有人坐啊。” “他们啊……”赵澄想了想,:“皆可,他二人所差不多,不过大侄子今天带的那个孩子有些意思,日后或可为一代名君。” 想到自己的那个曾孙,宋昭宗笑道:“那孩子却是不凡,像你。” 赵澄笑笑,也不接话。 “那便立大孙为储君罢。”宋昭宗下了决断,“不过老二的孩子不会甘心的,我百年之后,只怕……” 赵澄接过话头,“有我,无妨。” 宋昭宗听了,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在赵澄搀扶下走到花园散心。 而此时,大唐境内,一盲眼卦士瘫坐在一片碎器上,口中喃喃道:“紫微南移,宋国……” 喜庆的日子过得极快,眨眼间功夫,年便过完了。而年关刚过,宋国朝野便经历了一场地震,宋皇册立大皇孙汉王为储君。 初闻此消息,朝野震动,有人欢喜有人愁。大皇孙汉王一党弹冠相庆,意气风发,而二皇孙渝王一党则整日间愁眉不展。 “这可如何是好?”一间密室内,几位朝中大员商议到。 “日后汉王继位,我等怕是要被清算。”有官员苦声道。 “唉……” “……” 一片唉叹下,屋门被推开,一人走进笑道:“胜负犹未可知,诸位同僚何苦愁眉不展?” “此话怎讲?”有人问道。 “……” “……” 一番谈话过后,众人散去,脸上的焦虑之色倒是都减去不少。 开门之人待诸人走后,走在椅子上,手撑额下陷入了深思。 一个时辰前,渝王府。 房间里一片狼藉,渝王坐在唯一个还算完整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兵部尚书,涩声道:“杨大人还来做什么?如今的局势,你还是离我远点吧,这样到时候他说不定会放你一马。” 杨奇脸色一沉,“杨某未曾想到,渝王一遇颓势便如此不堪,实在是令吾等失望!” “不然,又如何?”储君之位一定,渝王大势已去,心灰意冷之下再无半点斗意。 杨奇上前一步,扯住渝王衣领,“又如何?大不了一拼便是!你现在这等模样,难道等着自己日后像狗一样被圈禁到死?!再说,你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这些年,渝王与汉王一直是明争暗斗不断,幼时的兄弟情谊早就已经磨灭,等汉王继位,不论怎么看,渝王的下场确如杨奇所说。 “什么机会?哪里有机会?!”渝王急忙道。 杨奇松开手掌,着这眼前激动的渝王道:“徐徐图之,待宋皇……” 渝王听完,愣愣地盯着令自己感到陌生的脸庞,不发一言,与杨奇就这样默默对视。 “好!就如此办!”渝王面目狰狞,眼中隐隐有一缕黑气划过。 汉王府中,大皇孙正与自己的妻子闲聊,周围再无一人。 床榻上,应付完来往庆贺之人的汉王仰卧着扭头看向妻子,笑了笑,“如今大局已定,你也不用整日提心掉胆了。” 汉王妃这些年也是忧忧虑虑,常常因为二王相争而心绪不安,怕自己的丈夫吃了大亏败给渝王,到时候自己一大家子在宋国无处安身。 大宋皇室婚嫁不重出身,身世清白便可。所以汉王与汉王妃当年两情相悦,宋皇也未曾刁难小商小户的汉王妃,爽快地允了他们的婚事。婚后两人感情一直和睦,更在成亲三年后便生下了小皇孙,可出身小民的汉王妃随着相公党争越来越激烈,自己心中的不安也愈发强烈。 民间争夺家产,败者不过失去了钱财,可在皇室……若自己夫君登临大宝,以他的脾气,渝王或可保命,可若是渝王胜出,以渝王的心性,自己一家老小或要性命不保。 多年来终于安下心的汉王妃问道:“你二人在朝堂之上向来平分秋色,为何皇上如今会……?” “我也不知道,不过,总归是好事,且放宽心吧。”说罢,汉王闭上眼睛,竟是睡了过去。 汉王妃看着夫君略微勾起的嘴角,会心一笑,缓缓躺下依偎在汉王怀中,闭目感受着此刻的宁静。 第九章 京城暗影 君夜有敌 是夜,一道黑影闪进京城玄武大街一处偏僻的荒宅。 这座宅子的主人在十年前的蝴蝶案中被抓斩首,宅子就空了下来,一直未曾有人住。附近的人都说,这些年来每到深夜,宅子里就会发出阵阵怪声,甚至有人看见过鬼影,吓人的紧。前些年本来有意要买房子的人,听到这些传闻,一个个吓得都跑了,宅子就一直荒废到现在。 黑影轻车熟路地走入院子,在一处偏房的床榻上摸索了几下之后,突然传出了一阵轰鸣声,床尾靠着的墙面上竟裂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谁能想到,在这荒废已久的宅子里竟然暗藏玄机! 黑影踏入洞中,毫不在意其中的堂皇布置,直入洞穴深处。 在洞穴最深处的铁煅房子里,正燃着一盏明灯,灯芯不知是由什么做的,在燃烧的过程中挥发着奇异的味道,充斥在整个空间中。 一身甲衣,披头散发,还戴着一副银色面具的神秘人负手而立,静静地等着手下的到来。 踏!踏!踏! 脚步声传来,在这个空旷的洞穴,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到清晰可闻。 “你来了!”面具人看向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黑影,沉声道。 黑影摘下帽子,一头乌黑长发倾泻下来,露出来一副迷人娇颜,“我来了。” 面具人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女子道:“已经办妥了。杨奇在我的魅惑之下成功向渝王献计。接下来,我们只需要静心等待便可。” 说这句话的时候,女子的声音带有一丝困惑。她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魅惑渝王,而是要通过杨奇来蛊惑。 “蠢货。”感应到女子想法的面具人暗道,大宋朝廷的高手众多,尤其是在京都。若是直接魅惑渝王,恐怕刚一动手,女子便要被当场抓捕,那渝王毕竟是皇室,就算如今失势也会有人守护。 “做的不错。”面具人道,“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谢主上!”女子欣喜若狂,脸上挂满了笑意,“双儿永记主上之恩,愿……额!!!” 看着在地上因痛苦抽搐不已的属下,面具人缓缓蹲下,轻声道:“我可没有失约,既然做完了此事,你便自由了。”不理会女子痛苦的咒骂声,说完这句话的面具人起身离开此地。 身后,女子怨毒的眼神紧紧盯着面具人的背影,临死前大声咒骂道:“你定然不得好死!我诅咒你!诅咒你!”声音不断回响在这幽冷的空间,刻骨的寒意仿佛刺入墙壁一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良久,洞穴恢复了平静,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多了一具面目狰狞的女子尸体。 朝霞漫过天边,杨府中传出阵阵怒吼。 “要你们有什么用?!”杨奇将手中的书籍仍在管家的脸上,“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 “是是是。”管家狼狈退走。 “呼~”杨奇重重吐了一口气,在大厅来回走动,脸上满是不安之色。 昨日自己心烦意乱之下在新纳侍妾的陪同下喝了些酒,然后迷迷糊糊地去找了渝王殿下,将侍妾所言尽数告知,又在渝王的示意下去给众同僚吃了一剂定心丸。 可今天一觉起来,杨奇回想昨日种种,惊出了一身冷汗,正要询问身旁爱妾时发现人已不在,慌忙穿衣起床叫人询问,竟无一人知道她的去处,自然明白事有蹊跷。能做到六部尚书之位,杨奇绝不是蠢货,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也不再纠结那个女人的下落,而是细细思考起昨日所说之策。 待回想完毕,杨奇一脸坚决,“唯有如此了。”既然昨日话已出口,且渝王已经同意,那么如今自然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不过,她究竟是什么人?自己堂堂先天神桥之境修为,竟然轻易就被人迷惑……”杨奇内心凝重,“她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是要祸乱朝廷?” ———————— 群山峻岭间,时时有狂风呼啸而过,吹到人身上如同钝刀子割肉一般,生疼的紧。 在群山深处,一个赤膊壮汉盘坐在悬崖峭壁之上,沐浴在刺耳的呼啸中,竟是再用这般方式磨练体魄! 静坐半日的壮汉等到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唳,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只见其精壮的上身满是伤口,触目惊心。 “看来要想达到圆满之境还需下山历练。”壮汉超空中喊了一声黑鹰便纵身跳下悬崖,大约下落十数米时,一神骏黑鹰飞来,稳稳将壮汉接住。 “走!”壮汉道。 “啾!”黑鹰鸣叫一声,朝远方飞去。 另一边的山头,一人远远眺望着飞离的黑鹰,轻叹一声:“终于走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已然离京的赵澄收到一封密信,信上只有五个大字:慕容千秋下山。 看完信件的赵澄想了想,道了声浅浅。 “阁主?”浅浅问道。 赵澄摇了摇手中的酒杯,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告诉君夜,慕容千秋下山了,让他做好准备。” “好。”浅浅应了一声后,走出厢房。 待浅浅离开,一旁抚琴的月魂偏头问道:“刘君夜压得住他?” 赵澄笑道:“不知,生而神桥又是金刚体魄,刘君夜即便高出慕容千秋一个境界,想要取胜也不容易。” “那你?”月魂满脸疑惑道。 “为什么要让君夜与慕容千秋比试?”赵澄笑了笑,“四季中,君夜兵道潜力最高,假以时日可为军中的擎天支柱。未来的谋划中,他更是重要的一环。而慕容千秋乃天生猛将,一身修为在战场上可比拟神门。若君夜能收复慕容千秋,便是如虎添翼,如此一来,更好为我所用。” 月魂听罢一笑,专心抚琴,不再言语。 赵澄看月魂如此也是一笑,躺在太师椅上悠然看起了经书,经书封面上赫然写有五个大字:指玄篇! 第二日,正在校场上操练下属的刘君夜读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不管身边惊讶的亲卫,看向天空的一个黑点,面露兴奋道:“来了!” 第十章 慕容来 山间激斗 天空中的黑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待其落在校场之上掀起一阵风暴尘土,众兵将在短暂的慌乱后迅速镇定下来,将场中的黑影围在中间。待黑影从尘土中露出身形,将士们又是一惊,只见众人围着的竟是一只巨大神骏的黑鹰。 “这……” “世上竟有如此之大的鹰!” “我们要拿下它吗?” “不知道啊。” “快看!有人从鹰背上下来了!” 在兵卒们议论纷纷之时,慕容千秋从鹰背上一跃而下,看着如临大敌的众人,无视他们手中所持长枪哈哈一笑,盯着一人,“刘君夜!我慕容千秋来了!”说罢,慕容千秋龙行虎步走向刘君夜。 刘君夜横枪而立,感受着那宛如风暴一般的气场,看了眼被慕容千秋一路走来时造成的巨大气浪掀倒的将士们,紧了紧手中之枪,大笑一声:“来的好!” 当慕容千秋站定在刘君夜身前十丈之处,右手一指,言辞张狂问道:“我且问你,若我打赢了你,那人当初的话作数否?” 三年前,慕容千秋遇难,身陷死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时受赵澄搭救脱离死境。当时赵澄先是问他可愿随他做个护卫,见慕容千秋有些许不愿又和他立了一个赌约:赵澄提供慕容千秋一座适合他磨练体魄且无人打扰的的山头修行,待其下山之后去宋秦边关最大的营地找一个叫做刘君夜的人打一场,若是赢了,恩怨两清,但要是输了,便要从此在刘君夜手下做事。” 面对如此好事,慕容千秋只问了一句抗揍吗。 赵澄当时只是一笑,说:“不出意外,你下山之时,他应该会是边关中最抗揍的了。” “好!”慕容千秋一听,爽快地答应道。 回到校场。 听到慕容千秋问话,刘君夜道:“自然!那你要是输了呢?” “若是输了,我慕容千秋言而有信,当你的手下!”慕容千秋沉声道,“不过,没可能。” 刘君夜一笑,“打过再说。” “好。”慕容千秋应道。 此时偌大的校场上,只剩下了气机彼此交织的二人,其余将士们和那只黑鹰在他俩对话时就撤离了此处。 刘君夜手中银枪斜指身前敌手,朗声道:“请!” 话音刚落,刘君夜只见慕容千秋右掌一抬,混元刚猛的一掌带动周身罡气汹涌冲向自己。 刘君夜宣武枪一挥,雄厚的银白真气激射而出,与那凶猛的掌罡撞在一起,两人间顿时多出一个大坑。不待尘土落地,慕容千秋脚掌一跺地面,整个人伴随真剧烈的呼啸声如同一枚炮弹一般直冲到刘君夜面前。 慕容千秋接连抬掌,掌掌都有着开山之力,刘君夜运足真气,手中银枪疏而不漏地抵挡着对面的迅猛攻势,其间一有机会便对慕容千秋发起攻势,招招凶狠。两人边打边走,打着打着就打出了校场,直往大符山而去。 数个时辰后,两人在山顶上对攻一招后随即分开,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痛快!”慕容千秋大笑一声,快速起伏的胸膛平静下来。 刘君夜也是一笑,感叹道:“不愧是连阁主都赞叹不已的金刚体魄。” “阁主?”慕容千秋疑惑道,“便是三年前与我打赌之人?” 刘君夜点了点头,“不错,三年间阁主来信说了赌约一事,也提到过你的金刚体魄。今日一见,当真是天生猛将,得你一人,更胜过三万雄兵!” “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听出刘君夜的招揽之意,慕容千秋大声道。 “再来!”刘君夜提枪上前。 “便是为了这等战场万人敌,我也不能输。”刘君夜想到,“更何况,我决不能让阁主失望!” 这时的慕容千秋见刘君夜率先冲了过来,道了声好,脚尖一点地面,迎身向前。 两人在群山间缠斗,招招威力浩大,比之先前还要激烈几分,慕容千秋以拳脚抗银枪,因其百年难有的金刚体魄,与刘君夜打的难分仲伯。 红霞初起,一路上打碎了多座山头的两人再次停手。沉默片刻后,刘君夜提议道:“一招定胜负,如何?” 慕容千秋也不说话,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照耀在大地上,将此方时空渲染得仿佛血色战场一般。 两股龙卷凭空出现,位于龙卷中心的慕容千秋和刘君夜两人神情凝重,全力运转周身气机寻找对方的破绽。忽然,刘君夜和慕容千秋眼中皆是一道神光闪过,同时朝对方攻去。 刘君夜手中银枪直刺,真气化作一条银白长龙缠绕枪身发出阵阵龙吟。“叮!”“嘭!”枪尖刺中慕容千秋的同时,慕容千秋的拳罡也击中了刘君夜。 片刻后,交织在一起的两股龙卷消散不见,尘埃落定后露出了躺在地上的两人。 “哈哈哈,痛快!”慕容千秋与刘君夜齐声道。说罢,两人对视一笑,齐齐吐了口血。 刘君夜苦笑一声,“今日作罢,改日继续如何?”如今的局面已是两败俱伤,既然不是生死搏斗就不必继续比试了。 “好。”慕容千秋答应道。 “我问你,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为那人做事,屈居人下?”一场架下来,对刘君夜有些惺惺相惜的慕容千秋好奇道。 “呵。”刘君夜一笑,“你不懂的,阁主啊……给了我一条命,一条我从未想过,如此精彩的命。” 慕容千秋不屑道:“不就是救了你一条命嘛,说的倒多。我也被你口中的阁主救过,可要我从此没了自由为他做事,还不如去死!”顿了顿,慕容千秋又道:“当然,老子我也不是忘恩之辈,有生之年若他遇到什么难事,我便是豁出性命也会帮他。” 刘君夜心中明悟,知道了慕容千秋不愿为阁主效力的原因,“谁说为阁主效力就失去了自由?你看我,平日里想如何便如何,就是无聊时领兵与秦兵杀伤一场也无妨,活得如此潇洒,哪里是像是没了自由的人?” 慕容千秋甩了甩头,闷声道:“我可不愿听你们的长篇大论,若你能赢我,我日后便是你们的人,若是赢不了,多说无益。你且说说,你口中阁主是如何救你性命的。” “也罢,你我如今伤重不便走动,那群小兔崽子要找到这估计还要一阵,我便与你说一说。”刘君夜双目望天,陷入回忆。 第十一章 回忆(上) 十六年,整整等十六年了,明日便要上战场了。秦宋边关,刘君夜默默想道。 刘君夜作为将门世家的子弟,大宋宣武侯的独子,他一生下来就注定会有走上战场的一天,他早就有了心里准备,甚至还很期待。可以说,他自五岁时,已经开始期待未来的军旅生活与战争,期待了整整十六年。一年前,他终于来到了边关,甚至加入了大宋的王骑—黑甲,而现在,将是他人生中的的第一场仗。 “小子,到时候可别紧张,要是掉了链子,可别指望我们救你。”刘君夜身旁,满脸胡茬的大汉玩笑道。 “哈哈,小夜,别听他的。”又一个大汉拍了拍刘君夜肩膀,“到时候别掉队,稳稳地拿几个人头充军功便是。” “不错!在我们黑甲军面前,任他什么军队都是土鸡瓦狗!”刘君夜身前,黑甲军小旗长长回头道。 刘君夜对着大伙笑了笑,心中的紧张冲淡了不少。 “呜呜呜~”号角声响起。 正在聊天的刘君夜几人一震,脸色皆是一凝。小旗长回头沉声道:“准备,要上了!”众人齐齐点头应是。 最前面的黑甲千户大喊一声:“冲啊!杀尽秦兵!”接着挥舞手中长枪,率先朝对面的秦军冲去。 “杀啊!” “杀啊!” “杀尽秦军!” “冲!” “杀宋兵!” “让他们看一看我大秦锋芒!” “啊!!!” …… 一时间,秦宋交界的平野之上,呐喊声响彻天地。 两军接触的第一个瞬间,人数不过千余的黑甲军便在千户的带领下如同一并大锤一般,狠狠地凿穿了敌人的军阵。在敌人军阵中尽情驰骋的黑甲军,面对数量是自己三倍的秦军丝毫不惧,杀的难解难分。 刘君夜与军阵中随将士们一并冲杀,在亲手杀了两名敌军之后,内心的紧张彻底消失不见。身上好像有一具枷锁被打开,紧张尽消的刘君夜放开了手脚,渐渐杀红了眼,死死盯着敌军不放。 突然,一股鲜血洒在了刘君夜脸上,刘君夜一惊侧头一看,胡茬大汉满脸血污,身中数箭挡在自己前面。 “小兔崽子,注意四周啊。他娘的,真是亏了。”胡茬大汉苦笑地喷了一口血,在临跌下马时紧紧盯着刘君夜,恨声道:“带着我的份,好好活下去!日后定要多杀几个秦兵,就当为我践行……” 刘君夜看着跌落下马,气绝身亡的胡茬大汉,脑袋一片空白,片刻后大吼一声,将欺身向前的秦军扎了个透心凉,将尸体狠狠甩向远方。刘君夜瞪大了血红的眼睛,狼顾四周,待看与一个提弓秦兵的四目相视后,驾马提枪直冲而去。 “刘君夜!你干什么?!”刘君夜的小旗长发现其脱离军阵,当即怒吼道。 见刘君夜一意孤行,小旗长对剩下的七名下属道:“我去将刘君夜带回来,你们好好跟着军阵。”说罢,小旗长调转马头,向刘君夜追去。 此时的刘君夜心里只有报仇一个念头,单枪匹马朝对视秦兵所在冲去,可在战场之上,那又岂是容易?刘君夜枪下不过刚多了三条亡魂,周围的秦兵便将其死死围住了,陷入苦战。 “死!”身添数伤的刘君夜死战之际,小旗长一声暴喝冲了过来,一柄宽刀挥舞,刘君夜周围的秦兵的头颅皆是飞天而去。 压力大减的刘君夜看着小旗长涩声道:“小旗长你怎么来了!” “后路被封死了,现在我们在秦军左翼边缘,向西突围!”小旗长不管刘君夜的问题,问道:“还能战吗?能就跟上!” “能!”刘君夜说完,吐了口气,跟在小旗长身后冲了起来。 黑甲军阵中,浴血拼杀的小旗众人得空。 “小旗长和君夜怎么还不回来?”有人担心道。 “该不会是……” “呸呸呸,乌鸦嘴!”孟合连呸数声,不爽道。 听到问话,比刘君夜大一届的孔克埋怨道:“都怪刘君夜,要不是他,胡大哥也不会死,小旗长也不会生死不知。” “怎么说话呢!?我军中袍泽就当生死不弃,患难与共!” “为袍泽挡刀剑,便是身死也是光荣!这是胡禾的选择,怨不得君夜那小子!” 两个军中老人反驳道。 “可刘君夜脱离军阵出去送死,却白白辜负了胡大哥!”孔克语气激烈。 “别吵了!专心点,我可不想你们中再死几个!”年龄最大的林简成沉声道。 众人听了,不再言语,只是心中依旧担心。 —————— 距两军交战处五百里的一隐蔽之处,突围的刘君夜两人浑身染血躺在地上。 “哈哈哈,真是刺激!”小旗长大笑几声,将放在两匹马身上的目光移到刘君夜处,“臭小子,你他娘的差点害死老子。” “小旗长……”刘君夜语气复杂,欲言又止。 “别说了,我知道。”小旗长语气低沉,“好好养伤,胡禾的仇以后由你去报。” “可惜啊,他没机会了。”刘君夜刚要开口,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 地上的两人一惊,立马站起身来。 小旗长目含杀意,紧紧盯着面前之人,“你是什么人?” 同时,刘君夜的声音响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出现的男子嬉笑道:“你们两个人两个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一个呢?”说着,男子还挠了挠头,显得十分为难。 察觉来者不善的刘君夜与小旗长也不说话,皆是一脸凝重。 “说呀,让我先回答谁的问题?”见两人迟迟不答,男子皱眉道。 “算了!”不等刘君夜和小旗长回答,男子挥了挥手,“还是早点送你们上路吧。” “等下!”感受到眼前之人的压迫感,自知不敌的小旗长抬手问道:“不知我二人何处得罪了阁下,我是大宋黑甲军小旗长,若阁下高抬贵手,来日定又厚报!” “黑甲军?”男子问道。 小旗长一听,认为眼前之人有了退意,喜道:“不错!我二人皆属黑甲军。” “嗯~”男子一手托腮,思考片刻后笑道:“那我更不能放过你们俩了。” 早已做足准备的刘君夜在男子话音刚落之际,跃身刺向不怀好意的男子。 “死!”刘君夜吼道。 第十一章 回忆(下) “嘭!” 刘君夜倒飞数丈,撞到一棵大树。 “你!”小旗长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刘君夜,回过头怒视男子。 男子拍了拍手,淡然道:“我可是在自卫啊,冲我喊什么?”男子现在不急于杀掉两人,若非刘君夜出手他也不会动手。 “看在黑甲军的份上,给你们说遗言的时间,快点儿。”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我们?”小旗长问道。 男子撇了撇嘴:“怪你倒霉啊,谁叫你和姓刘的这小子在一起呢。” 小旗长一惊,“你是来杀君夜的!?为什么?” “我此前并没有见过你,更谈不上得罪。”这时,刘君夜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问道:“所以,你是受人指使的吧?” 男子鼓掌道:“不错,有人要你的命。我只是替他人办事,到了下面可不要怨我。”说罢,拔出腰间利剑,欲要取刘君夜性命,“组织就是麻烦,还必须要用剑杀人,麻烦,真是麻烦。” “等下!”小旗长阻止道:“你就不怕我黑甲军的报复吗?” 男子一脸无奈:“还要拖延时间?黑甲军如今在五百里外与秦军纠缠,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们的。” 心思被看穿的小旗长看着手持利剑缓缓走来的男子,将重伤的刘君夜护在身后,大刀一横沉声道:“有我在,不会让你杀他!若要杀他,跨过我的尸体!” “那就跨……”男子说到一半,刘君夜打断道:“你要取我的命取了便是,放过他。算我求你!” 小旗长听到这话,背对刘君夜大怒道:“小兔崽子!我韩阎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你是在羞辱我吗!?”说罢,提刀攻向男子。 “小旗长!”刘君夜捡起银枪,再次朝男子攻去,“要死一起死!黑甲军觉悟临阵脱逃之人!” 之前小声告诉刘君夜快逃的小旗长大怒:“混蛋,快逃!你是要我白白送死吗。” “玩够了,也该办正事了。”男子不在留手,眼中闪过一抹血光,利剑一闪,小旗长的咽喉处瞬间多了一道红线。 小旗长捂住红线处,嘴一张一张,说的什么也听不清楚,片刻后,眼中光彩尽失倒在了地上。 “小旗长!”看到小旗长的轰然倒下,刘君夜目光呆滞,内心充满了自责与悔恨,“都是因为我!都是我!” 看到刘君夜悲痛欲绝的模样,愈发开心的男子嬉笑道:“不错,真是不错。”明月楼的杀手大部分都是变态,此时站在刘君夜身前的男子就是其中一员。这名外号叫做笑猴的男子,最喜欢与一些落网的猎物聊天,先给猎物一种能够逃脱的错觉,然后再下杀手。若是猎物不止一个,还能享受他们在同伴死后的绝望,疯狂或悲痛。 享受了一会儿,笑猴走到刘君夜身前,看着陷入悲痛不可自拔的猎物,脸带微笑的一剑朝咽喉刺去。 “铛!” 千钧一发之刻,一枚石子将利剑打掉。 “谁!?”笑猴顾不得捡起武器,纵身后跃道。 容不得笑猴不谨慎,他可是堂堂先天神桥境修为,虽然只是初入,也算得上是高手了,对上单凭修为可在黑甲军担任百户的韩阎也不过是一招了事。但仅凭一枚石子就能打掉笑猴的手中利剑,来人若想要取他性命,恐怕也是轻而易举。 笑猴紧锁眉头,“战场那里还未结束,秦宋两军高手不应该会来此,会是谁在这个时候来这里?” “敢动军方的人,有胆量。”一年轻公子边说边朝刘君夜走了过来。 看着年轻人,笑猴一拱手:“明月楼办事,还望公子行个方便。”笑猴自觉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只好搬出明月楼的招牌。 “呵。”年轻公子轻笑一声,问向笑猴:“你是拿明月楼压我?” 周身压力剧增,笑猴赶忙摇头道:“不敢不敢,绝没有这等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这……”面对年轻公子不依不饶的问话,笑猴有些慌了,“是……是希望与公子结个善缘。” 年轻公子一笑,“当真有趣,你搬出个杀手组织是想和我结个善缘?”不待问话之人回答,年轻公子道:“宋伯,废了他的修为。” 笑猴脸色一变,当机立断放弃任务欲要朝身后方向逃去。 哪知笑猴刚一转身还未开始施展轻功,一只手掌就搭在了他的身上,只一瞬间,修为尽丧。 “啊!!!明月楼不会放过你的!”惨叫了一声的笑猴瘫在地上,怨毒地看着身旁笑眯眯的老头和那个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也不理会笑猴,给刘君夜渡了道真气,问道:“你是黑甲军的人?地上的那具尸体是你什么人?” 刘君夜从内心痛苦的迷障中清醒过来,看着瘫在地上的笑猴顿时眼睛一红就要冲过去。 年轻公子拦住刘君夜,轻声道:“先不要急,他已经被废了逃不了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谢公子抓住那厮,公子大恩没齿难忘!”刘君夜看了眼情况,知道眼前之人所言不虚,当即跪下道谢。 “我今日……” 半柱香的时间,刘君夜将今天所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嗯。”年轻公子听完思索了一阵,示意宋伯与自己离开,“明月楼的这个杀手交给你了,我先回避。” “谢公子。”刘君夜感激道,说罢,步履蹒跚地向仇人走去。 大风吹过,远处战场的血腥味飘入了年轻公子的鼻中,让其一阵皱眉。 “殿下可是不适?”见赵澄皱眉,宋逸之关心道。 赵澄语气复杂道:“边关之处不时摩擦,死伤不知几多,两国间轻易又不会开战,到底还是苦了镇守边关的将士们,白白折损在无用之处。” 听到此话,宋逸之以为殿下是在为士卒们伤怀,正要开口劝慰,赵澄又道:“不过倒也起到了练兵的作用,待我谋划一起,边关将士就有用了。” …… 刘君夜处理完事情,背着小旗长的尸体找到赵澄,“谢过公子大恩,日后若是需要,我刘君夜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那你可愿意从此为我效力?”赵澄笑道 “这……”刘君夜为难道:“我即入黑甲军,就不会另投他处,若公子非要如此,拿了我的性命便是。只是希望公子容我先将小旗长的尸体送回军中。” 赵澄板着脸问道:“那你要是不来找我,如何是好?” 刘君夜陷入沉默,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赵澄看着他的窘样一乐,笑道:“你回去吧,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我要的报酬,你下次见到我时,会同意的。”说罢,与宋逸之两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他眼前。 —————— 夜幕下。 “指挥使!” “找到指挥使了。” “指挥使,可让我们好找啊。 听到属下们的叫声,刘君夜一笑:“不讲了,和我一起回营地?” 慕容千秋挠了挠头,不满道:“你还没讲最后为什么又答应他了。” “想知道?”见慕容千秋急不可耐的模样,刘君夜忍住笑意,缓缓道:“等你入了黑甲军再说。” 第十一章 一统神州 自慕容千秋与刘君夜比斗已过了数年,大宋江湖众派除少林外皆已臣服赵澄。 少林寺,众多和尚的倒在血泊中,整个寺庙像极了修罗地狱。 赵澄看着眼前的两具尸体冷冷道:“通玄又如何?不臣服,就去西天觐见佛祖吧。” 卫虚峥此时走到赵澄身前,躬身道:“无一活口。” “走吧。”赵澄踏出寺门。 …… 两日后。 武当山禁地,赵澄来到师父所在的山洞,看着师父依旧躺在寒玉床上,顿时像是被泼了一池冷水。 “为什么她还没醒过来!?”赵澄怒道 “一定是气运不够,对,一定是这样!”赵澄心中怒吼道。 “宋国一个江湖的气运不够,那就拿其余两国的凑!师父,你等我。” 说完,赵澄便离开了山洞。 宋昭宗半年前已经离世,汉王与渝王在一个夜晚同归于尽,只留下了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继任皇位。 “对唐秦两国开战!”身为摄政王的赵澄在朝堂上宣布。 …… 三十年后,大宋扬州城茶楼。 “自十六年前我朝一统神州后,摄政王就离奇失踪了,有人说他在挥师灭掉两国后归隐山林,有人说他隐身于江湖之中,在四季中掌控天下,又有人说,神州一统一年后,他和一位年轻女子在武当山上驾鹤飞升天界。老汉我倒是相信第三种说法,不知各位听客如何想?”说书人笑道,身旁站着一位红衣姑娘。 《此上无人》第十一章 一统神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